两人做爱结束以后，共同躺在床上。
    连聿初从背后抱住她，掌心贴在她的腹部。
    那点酒精的余热和性爱后的依赖还在他的身体里游走，让他难得的感觉放松。
    脑海里不停地回放起南雪先前随口而出的感慨“就像生活，总有不得不咽下去的苦。”
    这句话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些许的共鸣。
    他厌倦了身边所有人对他“完美”的期待。
    那些被亲人、老师、同学还有竞赛成绩层层包围的日子，仿佛也是一种不得不咽下去的苦涩。
    南雪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渴望，想要离她更进一些，不仅仅是身体上。
    他也很少和别人分享这些，但在这个女人身边，他忽然觉得，或许可以说说看。
    “雪儿姐。”
    南雪原本还混混沌沌的脑子瞬间清醒。她猛地起身，拽过被子挡在自己的胸前。
    “你叫我什么？”她的声音冷了下去，毫无先前的慵懒和媚态。
    连聿初半撑起身子，迎上她的目光。
    “雪儿姐。你的真名叫南雪，对吗？”
    南雪眼神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被侵犯隐私的惶恐：“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谁告诉你的？你调查我？”
    连聿初语气平静的解释，试图让她冷静一些。
    “没有。我没有调查你。是你去年发的一条视频里，不小心拍到了你桌上一张塑封工作证，上面有你的名字和……大概是公司的logo。我……只是看到了。”
    “看到？”南雪气极反笑。
    “所以你就默默记下来了？连聿初，我真是小看你了。看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背地里倒是挺会扒人隐私啊？”
    她掀开被子起身，将沙发上他的衣服拿过来用力扔到他身上。然后指着房门，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以后别再联系我，我们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见她反应如此激烈，甚至要彻底断绝关系，连聿初心里慌乱起来。
    他迅速套上裤子，没有立刻离开，只是把一旁梳妆椅上的毛毯拿过来披在她光溜溜的身体上，避免她着凉。
    “我不是故意窥探你，更没想过要拿这个来威胁你什么。我保证，这个名字出不了这个房间。我只是……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南雪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将毯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嘲讽道：“了解我？”
    “了解我什么？了解我这个‘雪儿姐’私下有多放荡？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样打探我的私生活！至于‘没想过威胁我’这个事情，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你敢泄露半分毁了我的工作生活，我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连聿初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正常情况下，做这些事的人，好像都是为了钱。但你从不收钱，唯一的门槛只是……对方的外貌和性能力。”
    “你拍那些视频，和不同的人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觉得你享受被那些人用语言……侵犯。”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
    南雪的评论区全是不堪入目的留言，最初他以为她和那些寻求关注和物质的网络主播一样，但接触下来，他感觉不是。
    她似乎在通过这种方式汲取着什么，又或者是在对抗着什么。
    南雪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是更深的烦躁涌上心头。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试图剖析她的行为，尤其是来自一个她定义为“炮友”的人。
    “我为了什么？”南雪扯了扯嘴角。
    “当然是为了爽啊。因为我贱，行了吗？我就是喜欢被不同的男人操，喜欢被人在网上意淫，不然呢？难道是为了寻找真爱？还是为了拯救像你这样压力山大的青少年？”
    她刻意用污秽的词语贬低自己，想用这种方式击退他，维护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隐私和尊严。
    连聿初皱起了眉，听出了她话里的自嘲和防御。
    不过他没有被激怒，而是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如果你真是那样，就不会因为我叫了你的真名而反应这么大，也不会在收下我拿出那笔钱时，露出那种被羞辱的表情。”
    他的话让南雪一时语塞。
    连聿初看着她愣住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南雪，在我身边，所有人都带着沉重的期望看着我。”
    “家人，老师，同学……他们看到的只是‘连聿初’这个名字代表的成绩和荣耀。只有在你这里……”
    “只有在你身边，在你不知道我是谁，或者说不在乎我是谁的时候，我才能只是‘连聿初’这个人。我会觉得……很安心，很轻松。”
    南雪垂眼，没接。
    她不想听这种话，更不想被放在“拯救谁”的位置里。
    “听不懂。也不想懂。我们也不熟，别把我当你的倾诉对象，小孩儿。”
    连聿初沉默了片刻，他坐到床边，声音低沉：“我们是不熟，但你知道我的真名，我知道你的，这就比单纯的约炮多了一点联系。我不是小孩，雪儿姐，我十八岁了，我有自己的压力。”
    “我想了解你，不是因为好奇你的私生活有多混乱，而是因为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对我没有那些沉重期待，能让我喘口气的人。我想知道，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呢？南雪，你的苦是什么？工作？生活？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
    他的话让南雪想起自己那些被父母索取、房贷、生活压力、和无休止修改方案的日子，那种咽不下的苦涩。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
    南雪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眼神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
    她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清俊的脸上没有谄媚，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和她一样，被束缚住的孤独感。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把这个窥探了她秘密的小鬼赶出去，永绝后患。
    但心底某个角落，又因为他那句“你是能让我喘口气的人”而微微触动。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通过做爱寻找一个能让她暂时逃离现实的出口？
    “滚去洗澡。”
    最终，她别开脸，声音生硬，却不再提让他永远消失的话。
    “一身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连聿初敏锐捕捉到了她态度的细微软化。
    他知道今晚不能再逼问下去了。
    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剩下的衣服，默不作声地走向浴室。
    而留在卧室的南雪，则烦躁的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南雪……”她低声念着自己的名字。
    这个名字从那个少年口中叫出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陌生感和……被看穿的不安。
    她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疏忽，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而缝隙的那头，站着一个她本以为只是过客的少年。
    这感觉糟透了。
    却也让她无法干脆利落地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