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洄身边的女士约莫四十多岁，皮肤白皙，化了淡妆，扎了普通的马尾，外套是浅灰色的大衣，眼角带有细微的皱纹。她注意到门口的赵多娇，笑着问蒋洄：“这位是……？”
    “我走错了！”
    “阿姨，她是我女朋友。”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脑子一热，那话直接脱口而出。另一个则说得很平静。赵多娇说完，才听到蒋洄说了什么，现在只想找地缝钻进去。
    原来这是可以说的吗？！
    她以为她们还是学生，所以恋情还是会对家里隐瞒，未想到蒋洄会这么坦率。
    她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蒋洄的小姨不禁莞尔。
    她对蒋洄说：“她很可爱。”
    蒋洄也跟着轻松地笑了。只有赵多娇脸红。这一番下来，赵多娇有些冷静，她这才注意到，蒋洄和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孩，但她一直低着头，她不能完全看清楚正脸。
    “不过，”蒋洄小姨开口道，“小洄你怎么不说你女朋友会来呢？”
    呃……赵多娇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蒋洄是笑着的，嘴唇嗫嚅，应该也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我、我是自己来的……”赵多娇先小声地开口，眼光上挑，“我……我……”她要怎么说？难道要她回答说是“我怀疑你外甥出轨才跑过来的”？
    不过蒋洄小姨听说以后，很是亲切地笑着说道：“我明白我明白，谈恋爱的小情侣一天不见面就觉得如隔三秋，是吧？”
    赵多娇放松下来，蒋洄小姨看着还挺……开明的？
    蒋洄也笑起来，脸颊微微泛起红色。
    “既然来了，”小姨说，“和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我们刚好要出去吃午饭。”
    赵多娇没想到自己来的时间这么刚巧，不过她回过神，从她出发到抵达时间，也确实赶上午饭时间。不过她还是不好意思，人家是一家人，约个饭那叫家宴，她一个突然跑出来的女朋友，参加人家家宴好像有点不大合适。
    她当即就要拒绝，“我我还是不……”
    她手上却忽然一热，是被蒋洄握在手里，蒋洄在那笑着说：“谢谢小姨，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赵多娇的心就如同被蒋洄握住的那只手一样热。
    两人双手交缠，赵多娇害羞地低头，低低在那笑。
    出发的路上，蒋洄负责开车，他小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赵多娇和另一个女孩坐在后排的位置，她的身份是由小姨介绍，赵多娇才知道那是蒋洄的表妹。表妹一路上没什么话。那一车的三个年轻人其实都没什么话，表妹一直低着头，蒋洄似乎心思都在开车上，还是蒋洄小姨，一直在努力找话聊。她问了赵多娇一些基本情况，赵多娇也乖乖老实作答，她倒也没什么有需要隐瞒的地方，只是一直在担心小姨一直问下去，她说不定连家底都要给交代了。
    好在蒋洄小姨也是懂得点到即止，大概问了些赵多娇在哪里上学，大学生活感觉怎么样的问题，听说赵多娇生活的城市，小姨也和赵多娇多聊了几句有关那个城市的话题，再就春节习俗什么的讨论一番，忽而，小姨来了一句：“国内的变化真是大。”
    到这里，赵多娇明白过来，想来蒋洄小姨是待在国外，可能是工作需要，可能是定居，听小姨的口气，定居移民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聊到后头，赵多娇已经觉得快要到她社交能力的极限，再往下，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不知怎的，她觉得这也是小姨的极限了。
    小姨中午定的酒店是五星级，午饭的菜肴是蒋洄和小姨点的，赵多娇就负责老老实实地坐在蒋洄身边，蒋洄表妹就坐在她的右手边，不过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好长的时间里，表妹都没有说话。赵多娇端坐着，一边在那边纳闷，蒋洄小姨看着挺开明的，怎么女儿是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那可能和她爸有关吧，赵多娇默默下了这个定论。
    中午的菜以淮扬菜和粤菜为主，均很清淡。赵多娇本来还庆幸，她这一通跑过来还能蹭上一顿饭，可没多久，她就感到不自在。
    等赵多娇发现席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席间是小姨一直在找话聊，蒋洄也不过是应和着，和在学校判若两人。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场小姨请客的家宴里其实还缺了两个人，是蒋洄的父母，但不管是在蒋洄家，还是在酒店吃午饭，他们都不曾出现。
    她有点好奇，但单纯地以为那只是因为这天除夕夜，还有不少地方的人需要上班。
    虽然小姨一直努力在找话题，不过气氛还是逐渐奔向沉默。大抵蒋洄也觉得这样不行，他对一直低头吃东西的表妹和蔼地问道：“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学习还好吗？”
    噗……赵多娇面露古怪，抿了抿嘴。
    果然，她看到表妹停下筷，露出受到惊吓般的神色。赵多娇差点要笑出来。
    这位社交小能手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他现在的样子，可太像那些被人发到网上吐糟的讨人厌亲戚，难道他不知道，小孩最讨厌过年期间被亲戚问学习的嘛？
    赵多娇正在看热闹，那表妹迟迟不回话，小姨便以说教的口吻催道：”你表哥问你话呢。“
    “没事，没事，”赵多娇从中打圆场，“阿蒋他也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所以表妹不回答也是可以的哈。
    末了，她丢了一个嫌弃的眼神给蒋洄，蒋洄也是察觉到，讪讪地笑。
    小姨也是一笑，开始代女儿说起来。
    “她的中文说得不太好，主要是普通话。她出生在美国，也长在美国，普通话我们教过，效果……”小姨像是解释女儿不怎么说话的原因，说着笑笑摇摇头，赵多娇看见蒋洄表妹头更低，“粤语倒还不错，她有几个中国同学，不是香港人，就是广东人。”
    “Spanish也不错，学校有教。她在学校，成绩也不错，门门功课能拿到A，也有拿A+的时候，Teachers倒是很多夸奖她的，不过我并不赞成这种教育理念，我认为，这其实不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孩子被夸多了，要是自大自满，哪里还能保持进取心？”
    赵多娇睁大眼，眨了眨。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蒋洄小姨看着挺开明，女儿却不大爱说话了。
    “哈哈……”赵多娇干笑，她这时候很想向蒋洄求助，求求他让气氛不至于冷场。但她怀疑这哥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因为他也只是坐在那陪笑。她只好把话题接下来，“门门功课也是A，那其实也很不错了吧？”赵多娇不了解美国的学制，但根据她从有限观看美国影视剧的经验，这应该相当于在说蒋洄表妹门门都保持在90以上？她照着自己的理解，想着恭维表妹总是不错的，遂夸道：“那她是不是班上的尖子生？好厉害。”最后这句是对表妹说的。
    表妹咧开嘴，似乎还挺高兴，想说什么，但已被她母亲抢过去说。
    “我希望她能更稳定些，如果门门都能保持在A  Plus，我会放心很多。”
    “呃……”赵多娇试图将话题从成绩转到其他领域，再怎么说，过年期间谈学习成绩也太恐怖了！她都已经感到些许压力，“她成绩好好，那她平常有什么爱好吗？”
    还是蒋洄小姨在说。
    “她平常喜欢编程。她这点倒是很让我放心，不是什么不正经爱好。”小姨说着，笑起来，“不过也就是这点，她总是喜欢待在家，运动方面就跟不上，运动量太少了，社交也不够，出去也只和她玩得来的朋友来往，我觉得这不大好，”小姨皱了皱眉，“要是在国内，我觉得也就算了，毕竟国内的升学方式比较单一，学生只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就好，但是美国的升学方式花头太多，”小姨的口气和前面不赞同老师的教学方式如出一辙，“他们不止要看成绩，还要看推荐信，这个倒还好，我们可以帮她搞定，但还要学生参加什munity  service，这也会影响大学的录取，但是这孩子就是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知道随了谁。”小姨苦笑着摇头。
    呃……赵多娇看着埋头只管吃不管说的蒋洄表妹，她好像知道原因，但……
    她也只有微笑这一种语言好用了！
    蒋洄小姨看到女儿一个劲吃菜，就夹起一块芦笋，夹到女儿碗里，声音温和：“不要光吃肉，也要吃菜。”
    赵多娇瞥一眼那个碗，蒋洄表妹那只碗里明明也有蔬菜。
    蒋洄小姨给女儿夹过蔬菜，继续往下说。许是没有谁能有能力拦住她，蒋洄小姨像是打开话匣子，说了一句：“我不担心她的成绩，我现在就是担心她不够开朗。”
    赵多娇哈哈笑了两声，除了笑，她只能是笑，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办法能插入小姨的话中。她开始后悔，她为什么要为了蒋洄跑过来。
    “好在她喜欢的是编程，她理科不差，我原来希望她以后能做Lawyers、Doctors，这些职业稳定嘛，很不错，但她有自己的爱好，那我们也要尊重她，不能做不开明的父母。”小姨说着，眉眼弯起，有一股自豪，“既然她喜欢编程，那么她以后从事IT相关行业，我想也不差。”
    “是呀是呀，”赵多娇忍不住想擦汗，但还是得附和，“听说现在IT行业是热门。”
    “是，”小姨点头，“尤其在美国，如果她能够进入MIT，那自然是最好的。”
    赵多娇亲眼看到低头不语的表妹眼角弹跳了一下。
    “当然了，Havard  或者Stanford也不错，Berkeley，我都可以接受。”
    沉默，还是沉默。赵多娇分明感受到餐桌上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但都能看得到的，一股扑面而来的压力。
    “当然了，”蒋洄小姨笑起，眼角堆起褶子，“我们做父母的，对孩子最大的期许，还是希望孩子能够健康平安，只要她上的大学能在Ivy  league里，我觉得都可以接受。”
    到后头，赵多娇已经不敢说话，她完全不敢，生怕再聊下去，蒋洄小姨会问起她们在学校的成绩。她怕小姨听到她的成绩以后，会和颜悦色地说：“Honey，你看，你的成绩也不是不够好，只是还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你再更加努力一点，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这话乍一看也没什么问题，但也能吓到赵多娇。赵多娇扪心自问，她做任何事都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但是假如她为了一件事拼死拼活竭尽全力，而始终有个声音在她耳边说——亲爱的，你很好，但你还不够，你可以更好。那所谓的更好就放在她眼前，她要追着那个更好跑，然而不论她付出多少，百分百，百分之两百，三百，都好像还不够——哦不，这声音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赵多娇只是想想，都觉得要哭了。
    这顿饭在三个年轻人你传我我传你的沉默中终于结束。
    吃完饭，小姨带着表妹，把蒋洄和赵多娇送到酒店门口。她和女儿就在这家酒店过夜。
    临分别，小姨和蒋洄说了几句话，说到后头，她感叹似的说：“小洄，你现在也长大了，要是有空……去美国看看你外婆吧，她现在……你和你妈长得像，她……她应该能认出你吧，”姨妈苦笑。
    赵多娇就站在蒋洄和小姨的身侧，也就清楚看到，站在小姨身后的表妹嘴唇微动，像是勾起她什么不好的回忆。不过她没有发声，赵多娇也就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多少有些好奇，蒋洄的外婆怎么了？是太久没见蒋洄认不出他，还是怎么？但是当着蒋洄和小姨的面，她没好意思问。
    蒋洄只是淡笑，说：“看之后有没有机会吧。”
    小姨似乎将这当成一种承诺，“现在国内去美国也没有那么不方便，你外婆她……她应当还是很想你的。”她嘴边发出一声叹息。
    什么叫做应当？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古怪，赵多娇快被她的好奇心憋死了。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可以找我，”小姨说，“或者让你爸帮忙也行，你爸他……”话到此处，小姨停了下来。
    蒋洄淡淡喊了一声：“小姨。”
    蒋洄小姨嘴唇嗫嚅，看了一眼赵多娇，意识到这时候她提到那人有些不大合适，只好说：“好，他是你爸，你们毕竟是父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多娇意识到，小姨刚刚那个眼神是发现还有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她，顾及到她，小姨没有再往下说。但要不是她还要讲究礼貌，现在她真想抓着小姨的肩膀哀求——蒋洄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求求你快说啊！
    她们完全可以当她不存在的！
    但很可惜，小姨没有继续再提蒋洄的父亲，她只是笑着看一眼赵多娇，说：“你女朋友人很可爱，人不错。我想你妈要是看到你交了这样的女朋友，她也会高兴的。”
    这算是得到蒋洄长辈的认可？赵多娇差点想跳起来唱歌。
    “小姨，”蒋洄语声平静，平静到他说出接下来的那句话，让赵多娇在瞬间感到毛骨悚然，“我们都没法知道，我妈到底会怎么想。”
    那句话比这寒冬腊月的气候还冷。
    这……她惊疑不定，目光在蒋洄和姨妈来回扫，蒋洄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洄小姨面上一恸，沉痛唤道：“小洄……！”
    可是蒋洄仿佛浑然不觉，他平静地微笑，“小姨，我只是说实话。”
    随后，他牵起赵多娇的手，面色平静温和，举止间有一股温柔的亲昵。但赵多娇这会儿没心思理——在这种时候，蒋洄的温柔很难不让她猜疑他性格是不是有点变态。
    赵多娇脑子乱糟糟的，没注意到蒋洄礼貌地同他小姨道别，也没心思理会那个她有那么点同情的蒋洄表妹，也没发现蒋洄牵着她的手走到酒店停车场。等她发现四下有点安静，这才回过神。
    呃，现在是她和蒋洄面对面站着独处。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蒋洄只唤了一声“阿娇”，似乎也在想着要怎么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赵多娇这才想到她需要给蒋洄一个解释，嗫嚅着唇，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但最后蒋洄只是叹口气，轻轻握一下赵多娇的手，“我们回家吧。”他说，口气稀松平常。
    很普通的一句话，却能拽着赵多娇的心狂跳几百下。
    赵多娇在车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的想法是：他说的是“回家”哎！！！
    回家两个字很平常，但之于她们的关系，又好似带有一股不同的意味。赵多娇一个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偷偷乐，乐到后头，她又不免想问，要是换成蒋洄之前的女朋友，他会不会也这么说。
    不过，赵多娇还是选择不为难她自己。要是听到些不想听的，那她不是给自己找堵。
    两人回到蒋洄家，赵多娇这次的心情和独自来时不一样，来时她憋着一口气，生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和蒋洄回他的家，她的心情则是雀跃兴奋。
    蒋洄用钥匙打开家里的门，赵多娇跟着蒋洄进去，骤然有一股冷气扑来。
    她在玄幻换了拖鞋，拖鞋是蒋洄给她拿的。换鞋子的时候，她好奇地打量，越过玄关，蒋洄家里的家具似乎以红木为主，红木的地板，红木的桌椅，客厅处还用了两座红木雕花多宝格作为隔断。不过那些红木家具都上了年头，看上去老气横秋，不大有光彩。
    蒋洄招呼赵多娇进客厅，“你自己随便坐吧。“他说，开启客厅里的空调，接着问道：“阿娇，你想喝什么？我家里还有点饮料。”
    赵多娇走进客厅，注意到沙发的对面，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上方，放着一张合影，合影里是一对光彩照人的新人。赵多娇第一眼，便受到合影中那位新娘的吸引。看着那位新娘，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看到蒋洄小姨和蒋洄在一起，没有发现她们的相似之处。
    那一对璧人显然是蒋洄的父母，应当也没有别的可能。第一眼看到蒋洄的母亲，赵多娇就知道，蒋洄像母亲更多。蒋洄外表上几乎所有与美有关的地方，都遗传自他的母亲。哦，这不是说蒋洄的父亲不好看，实际上，蒋洄的父亲放在他年轻的那个年代，应该也算是个浓眉大眼，气宇轩昂的传统型帅哥。隐约间，赵多娇还是能看出蒋洄和他父亲的相似之处。
    但是，赵多娇可以拍着胸脯说，正因为蒋洄的外表也有遗传父亲的地方，所以单论美貌，他和他的母亲相比，就显得有些逊色于他的母亲——赵多娇摸摸自己的良心，她觉得蒋洄他爸的长相给蒋洄遗传到的美貌增加了不稳定因素，更直白点说，她觉得蒋洄他爸给蒋洄的美貌拖后腿了。
    但要说蒋洄母亲的美貌，并不只是存在于表层易见的五官之中。
    赵多娇头一次体会到，原来美也是可以用来形容气质的。
    合影里的新娘穿着八十年代风格的泡泡袖白色婚纱，头发能看出来经过精心的打理，脸颊两边留着卷曲的发丝。她与蒋洄的父亲相拥，两人的脸孔上都洋溢着笑容，能看出来当时拍这张婚纱照的新人有多幸福，像是泡在爱情的蜜罐里。女人的脸型五官虽然都与蒋洄相似，但是这时候赵多娇却想起兰凌霄对蒋洄的评价——“他看起来很有一种……易碎的气质。”
    赵多娇还是不能明白兰凌霄为什么这么说，可是，她想如果兰凌霄看到的是蒋洄母亲，一定不会有那样的评价。
    此时正是白天，阳光穿透客厅的玻璃照进来，客厅里没有开灯，并不暗沉。蒋洄母亲的五官看着要比蒋洄宽阔，要更加的大气，她的笑浸在阳光里，尽管知道那是男朋友的母亲，赵多娇见到之后还是会大吃一惊，她的想法是：真是好一位明艳张扬的美人！
    她忍不住对着那张照片流下垂涎的口水，一如她垂涎大小姐的美貌。
    难怪她一开始没发现蒋洄小姨和蒋洄长相上的相似之处，赵多娇回忆起蒋洄小姨的外表，虽然她和蒋洄有相似的地方，可是……
    这也真是一桩怪事，明明是相似的五官，蒋洄的小姨一眼看上去，却是平平无奇，让人觉得很普通的长相。而她的姐姐无疑，会让人第一眼看到时就觉得，哦，那是一位美人——还是位大美人。
    赵多娇看着这家就她和蒋洄两个人，想到此行的目的，又是怀疑蒋洄出轨，又是怀疑他小姨，还蹭了小姨一顿饭，到这，她已经很不好意思，急忙道：“你你你不用这么客气！”
    蒋洄轻轻笑了。赵多娇抿抿嘴，“水，就热开水就好了。”
    “好，你稍等一下。“蒋洄笑着去了厨房。
    赵多娇一人留在客厅。她坐在沙发里，双手放在膝盖上，但心思怎么都定不下来。到现在，她还没打开手机。不知道大小姐和郑楠那边怎么样了？她老是记着这事儿，也担心父母也有在找她。要不看一看？
    趁着蒋洄还在厨房倒水，赵多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等到屏幕亮起，没多久，微信一条一条地跳出来，有父母的消息闪过，她大致看了下，没什么要紧事，赵多娇暂时松了口气。但父母的消息很快被大小姐和郑楠的消息挤下去。她惴惴不安地点开她们三个人的群，哦现在赵迪伟和南宫景也在里面，群里面满屏都是大小姐和郑楠的语音消息，赵多娇看着那些信息充斥满微信群的画面，她都要吓死了。赵多娇没敢看前面的，手滑动屏幕到最后，看到最后两条，一条是大小姐，一条是郑楠，她正犹豫先听谁的，但她的手一滑点到了大小姐的那条消息。
    大小姐的声音传出手机屏幕：傻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去找蒋洄啦？
    赵多娇差点摔了手里的手机。好在她及时反应，才免于手机这次的苦难。
    被、被知道了……
    赵多娇还在那佩服大小姐的预见能力，手已经不由自主地点开下面一条，是郑楠的语音。
    郑楠的嗓门太大，那声音一下子充斥在客厅里。
    “阿娇你不要去找蒋洄啊啊啊啊啊啊蒋洄他妈已经死了好多人都怀疑他妈是被他爸虐待死的有这样的爸很难说蒋洄不会遗传到点什么毛病你赶紧远离他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去找蒋洄赶快回来啊啊啊啊啊啊！！！”
    “呵……”放完语音，响起的是赵多娇的抽气声。
    她下意识抬起头，入眼处便是那张蒋洄父亲和母亲的结婚合影。那合影中的新郎新娘笑容不再是幸福的了，明明身处白亮的客厅，赵多娇却在郑楠那条语音中吓到恍惚，那对新人的笑里似乎蒙上阴森森的鬼气，仿佛下一秒，合影中的新娘就会化作鬼影，向她扑过来。
    可这还不够，赵多娇看到蒋洄已经端着水杯向她走过来。
    赵多娇看着蒋洄高大的身影，惊恐地睁大双眼。
    那鬼影还是她的幻想，可蒋洄……却是个大活人啊！
    她想起来，蒋洄去给她倒的是热开水……
    完、完蛋了……
    现在要怎么办？
    谁都不高兴被人揭开家庭创伤，他该不会一怒之下，把那杯热开水泼到她脸上吧？
    明天微博的热搜上该不会出现一条：女朋友因太八卦被男朋友泼热水毁容——吧？！！
    那她现在抱住他的大腿赶紧大声说：对不起！！我错了！！
    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