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霓知道》 序曲 只剩我一人 古媺霓拾级而上,熟悉的白沙国乐社门扉上掛着的木牌映入眼帘,她刻意回头,但熟悉的那个身影并不在自己身后,一股不可避免的惆悵涌上心头,直到现在,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林乘道不在自己身边。她忍住一点点心酸的感觉,打开那扇熟悉的门,就像三年前的她,误打误撞地打开这扇门,遇见了林乘道,把自己一半的大学时光留在白沙国乐社里。 李聿瑋一如往常窝在社团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弹着中阮,古媺霓笑着跟他打招呼:「小乌龟,为什么你还在啊?学长都毕业了耶!」 李聿瑋憨厚地笑着说:「我是万年乌龟精呀,镇社之宝耶,怎么能轻易毕业啊?」 古媺霓说:「你今年又延毕喔?」 李聿瑋说:「什么延毕,硕士班本来就可以读4年好吗?我是放心不下你们,不能说走就走,谁像林乘道,毕业了跑得比谁都快,他回台北了,你不会捨不得?」 古媺霓说:「捨不得又怎么样?该回去就得回去啊,我只是他女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婆。」 李聿瑋取笑说:「喔喔,很哀怨喔,你们该不会有讨论过结婚这件事吧?」古媺霓想起某次谈论这件事的场景,不禁脸颊泛红。 李聿瑋说:「喔喔,还真的有喔,果然很像乘道那种人会干的事情。啊啊,明天就要暑训了,你今年也要认真找个接班人了,不然下学年很麻烦啊,我可不想再多学个扬琴。」 古媺霓轻抚着已经敲了三年的扬琴,想起第一次拿起琴竹的自己,想起第一次跟他起衝突的自己,那些事情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是昨天才发生的,这些人,这些事,终将消逝在时光的洪流里,只有自己还记着,那样鲜明、那样悸动。 古媺霓拿起林乘道临别前送给她的笛子,林乘道说这把笛子跟了他最久,10多年了,虽然不是最好的笛子,却是跟他感情最深的笛子,送给她,是希望终有一天这把笛子能够回到他身边。 古媺霓走到阳台边,落日将尽,把彰化师范大学的校园刷成一片橙红,校园里零零散散的人群,喧嚣着听不清的青春,消散在傍晚的凉风中。没有他陪伴的日子终究是要来的,如果要继续在一起,就必须追上去才行,古媺霓甩了甩头,让风梳理过自己的缕缕长发,她按好笛子放到嘴边,吹响今日的第一声笛音。 第1章 只是来参观 01 暑假的最后一天,隔天就要开始大一生活的古媺霓正小心翼翼在校园里探路,认好明天要上课的每一间教室。爬上学生活动中心二楼,古媺霓听见一阵悠扬的笛声,不像高中时吹的中音直笛,也不像长笛,古媺霓循着笛音前进,关着的门扉上掛着「白沙国乐社」的木牌,下面还贴了两个塑胶牌子,一个是白底蓝字的「冷气开放」,一个是白底红字的「欢迎光临」,活像是路边的小吃摊。 古媺霓小心翼翼扭转门把,打开门的瞬间,果然有一股凉气从里面吹出来,让她感到十分舒适。映入眼帘的是十数支杂乱放置的谱架及一排排摺叠椅,左边有几颗用红绒布盖起来的鼓,架子上放着成排的盒子,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乐器。古媺霓朝着笛音的方向看去,社团教室深处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生正拿着一把褐色的笛子在吹奏着,奇怪的是这笛子是横着拿的。古媺霓心想:「这是竹笛吧?」但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那个男生瞄了她一眼,但并没有停止演奏乐曲,笛声从悠扬转为悲戚,彷彿在她耳畔陈述着什么悲伤的故事,柜子旁边突然有一个壮硕的男生站起来,一看就是个学长,他笑嘻嘻的跟古媺霓搭话:「很好听吧?想学吗?」古媺霓漫应一声,眼睛却离不开正在吹奏笛子的男生。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照着他有些忧鬱的侧脸,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乐谱,吹奏流畅而细腻,完全没有被打扰的感觉,彷彿古媺霓的闯入,是他预料之内的事情。他不经意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划过,令人不禁屏息。那个壮硕的学长没再跟古媺霓说话,只是兴致盎然地观察着无法移开目光的她。 古媺霓感觉旋律似乎重复了,但听起来感觉又不同,这次壮阔恢弘,就像站在辽阔的河边,江水滔滔,风声呼呼,彷彿江水与风全涌向古媺霓。就在笛声推演到高潮时,戛然而止,宛如在耳畔呢喃的主旋律再起,这次又不同于前两次,宛若在情人耳畔的细述情衷,轻柔婉转,情感慢慢堆叠,慢慢推升,终于在热烈激昂的重音中结束。 那个男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笛子放下来,这才转头看向古媺霓,古媺霓满脸震撼地傻傻看着他,甚至忘了要鼓掌,壮硕学长轻挑地在她面前打了一响指,古媺霓这才回过神来,对于自己的失态感到害羞,一抹红晕不自觉染上脸颊,像是匆匆画上的腮红。她对着他靦腆一笑,想要化解这尷尬的情况,但他却没有丝毫要笑的样子,壮硕学长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说:「这个不会笑的傢伙叫做林乘道,我是李聿瑋,你好。你是大一新生吗?」 古媺霓连忙点点头说:「我是新生,财金系的……嗯……嗯……」 李聿瑋也不管古媺霓要说什么,就接着说:「这傢伙吹笛子很好听吧?想学吗?想学吗?」 古媺霓有点害羞地点点头说:「可以教我吗?」 林乘道拨开李聿瑋的手,有点厌烦地说:「学长,我还没决定要入社喔,现在就抝我教学妹吹笛子,这样对吗?」 李聿瑋拍拍林乘道的肩膀说:「教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人家学妹这么可爱,你忍心拒绝她吗?」 古媺霓听得脸都红了:「那个……我只是来参观而已……」说完本来打算转头逃走的,但林乘道却对她招招手说:「有学过笛子吗?」古媺霓不由自主走到桌子旁,桌上摊开一个笛袋,里面有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竹笛,总数有十来支,古媺霓看着琳琅满目的笛子,摇摇头说:「这种笛子没学过。」 林乘道用手指轻抚过其中几支笛子,选了一支抽出来,用指腹仔细把吹孔擦乾净,要递出去时,又收了回来,抽了一张放在桌上的卫生纸,又把吹孔再擦了一次。 古媺霓本想伸手去接,看到林乘道的动作,心想:「这是他的笛子,借给我吹,那不是间接接吻吗?」脸上又红了起来。倒是李聿瑋心无芥蒂:「到底是要擦几次啦!」一把抢过林乘道手里的笛子塞到古媺霓手里。 林乘道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本正经地向古媺霓介绍竹笛的结构:「这是吹孔、这是膜孔,竹笛要贴笛膜,靠震动笛膜发出声音,贴笛膜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贴到吹孔了。」古媺霓不禁失笑:「有人贴错吗?」林乘道说:「我有……我有看过别人贴错。」 林乘道清了清喉咙,接着说:「下面6个孔和背面1个孔是指孔,靠近膜孔的3个孔跟背面1个孔用左手按,像这样。」林乘道把手上笛子的指孔按好之后展示给古媺霓看,古媺霓用左手4指按住手上笛子的指孔。林乘道看古媺霓按对了,接着说:「下面3孔用右手按。」等古媺霓都按好了之后又接下去说:「把所有指孔都按住后吹出来的音叫做『筒音』,一般来说都是筒音当sol来演奏,我们现在拿的是c调笛,do就相当于钢琴的中央do……」林乘道愈说愈艰深,古媺霓开始露出困惑的表情。 林乘道发现自己讲了太多初学者难以理解的乐理,又清了清喉咙说:「总之……你先练习吹吹看,等你吹得出声音来,我再教你音阶。像这样把下唇靠在吹孔旁边,嘴巴稍微噘起来,想办法把气吹进孔里,如果角度对了,就会有声音,像这样。」林乘道把手里的笛子拿起来,放在嘴边,吹出一个sol的长音,持续超过30秒。 古媺霓依样画葫芦,把笛子放在嘴边,尽可能不去想这笛子以前也被林乘道这样吹过,嘟起嘴唇用力吹气,却只有呼呼的吹气声,笛子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林乘道盯着他的嘴唇说:「你太用力了,嘴唇放轻松一点,嘴里含着一口气,慢慢送出去,重点是要集中成一条线,去找能够把气灌进吹孔的角度。」 古媺霓试了几次,仍然没有办法成功吹出声音来,林乘道拿手上的笛子轻轻敲着自己的后脑勺,似乎在想办法。他突然叫古媺霓停下来:「手借我一下。」也不等古媺霓答应,就抓起古媺霓的左手放在自己的笛子前,离嘴唇近到让古媺霓误以为林乘道要亲下去了,这时林乘道吹出一个长音,一道强劲的气流打在古媺霓的手上,虽然只是吹气,但就像一根有实体的细长棒子,把她的手掌往外推,让她有点吃惊。 林乘道问她:「有感觉到角度跟形状吗?」古媺霓点点头:「气流很强耶,这是怎么练的?」林乘道说:「有些方法可以练,但你现在还不用学,先把声音吹出来就行,试着模仿一下。」 在林乘道的协助及微调之下,古媺霓终于在尝试半小时后,开始断断续续吹出一些虚弱飘摇的声音,虽然远远不及林乘道的扎实宏亮,但至少不是只有气音了。林乘道鼓励她说:「第一天就能吹出声音来,算是满有天分的,有些人试一个礼拜也不见得吹得出声音。」 古媺霓被林乘道夸得有点飘飘然,她将笛子恭敬地还给林乘道,正准备离开时,李聿瑋拿出入社申请单放在古媺霓面前:「填这个单子不代表你一定要参加国乐社,但往后如果有活动的话,我们就可以联络你,不强迫啦,但如果你觉得今天的体验还算有趣,填一下应该没什么损失。」 古媺霓囁嚅:「我今天真的只是来参观的……」她瞄了林乘道一眼,他面前也同样摆了一张入社申请单,她怯生生地问:「学长笛子吹得这么好,不是国乐社的吗?」 林乘道顿了一下,很不情愿地说:「说来话长……」 古媺霓想了一下,又问:「如果我还想学,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林乘道勉强说:「可以……」 于是古媺霓拿起笔,开始填那张入社申请单,直到古媺霓填了半张申请单,林乘道才终于开始动笔填写。 古媺霓把填好的入社申请单交给李聿瑋后准备起身离开,李聿瑋拦住她:「学妹要不要加个line?」 古媺霓有一点抗拒:「那个……等我确定要入社……」 李聿瑋摇摇手:「不是跟我加line啦!」他朝向林乘道努努嘴,示意古媺霓跟林乘道加line,林乘道还在低头填写入社申请单,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古媺霓挣扎了一下,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这时林乘道正把填好的入社申请表推给李聿瑋,古媺霓匆匆忙忙问:「学长……那个……可不可以加你line?如果我之后想跟你学笛子……」 林乘道漫应一声,回头在包包里翻找手机,拿出手机点了老半天还没办法找到扫qr-code的画面,他一边艰难奋战着,一边不好意思说:「抱歉,我很少跟人加line,可以等我一下吗?」古媺霓看着手忙脚乱操作手机的林乘道,感觉有种莫名的反差萌。 终于扫完qr-code,古媺霓看着新加的朋友,林乘道的暱称是本名,头像是张拍摄角度很怪异的头胸照,感觉一点都不像本人。林乘道看着手机问:「米妮是你吧?这是本名吗?」古媺霓这才想起自己的暱称还没改,恨不得挖个洞鑽进去,只能慌忙解释说:「是高中的绰号,以后应该会改成别的,那个……我先回去了。」在林乘道还来不及拦住她时,她就匆忙跑出社团教室。 离开社团教室后,古媺霓跑到一楼才停下来喘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但她觉得这跟刚刚跑步没有什么关係,她按着胸口,试着平復慌张的心情,她打开line,挑了一张猫咪的贴图发给林乘道:「学长,今后请多多指教。」 仍在社团教室的林乘道收到古媺霓的贴图,看到圆滚滚的猫咪贴图,觉得跟她本人的形象很相似,不由得会心一笑。李聿瑋调侃他:「喔喔,学妹煞到你喔!」 林乘道挥挥手,苦笑说:「最好是会煞到我这种不解风情的人啦。」 李聿瑋说:「那可说不定,你没看学妹视线从没离开过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肯定是煞到你啦!」林乘道苦笑着耸耸肩,拿起笛子,转头又练起下一首曲子。 第1章 只是来参观 02 国乐社迎新茶会当天,古媺霓拖到最后一刻才离开宿舍,她穿着粉色连衣裙,刻意化了妆,长及肩胛骨的头发绑成公主头,室友潘敏渝调侃她:「才刚开学就要去约会了吗?今天要记得回来睡觉喔!」古媺霓假装气愤地推开她,但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一路上,她都在想林乘道今天会不会出现,自从她收到通知,知道今天是国乐社的迎新茶会后,就一直在挣扎要不要传line问林乘道会不会参与,但意图实在太明显,直到现在仍然没问。 自从那天跟林乘道在国乐社相遇后,古媺霓又去了3次国乐社,每次李聿瑋都在,他就像是住在社团教室的妖怪一样,不管什么时候去,他都会在。听他跟其他社员互动,古媺霓才知道他已经延毕2年,现在还在念物理系大四,虽然李聿瑋个头高大,但说话像小孩,行径也像小孩,总是穿着洗到褪色的t恤、短裤跟蓝白拖,完完全全就是理工宅男这个名词的具象化展示。 虽然外表不修边幅,但却意外地有才华,其中一次遇到他,发现他竟然在吹笛子,古媺霓问他:「你也会吹笛子吗?」李聿瑋说:「我以前是吹笛子的。」 古媺霓说:「可是我上次看到你在弹古箏?」 李聿瑋说:「没人说只能学一种乐器吧?因为有需要,所以就学了,国乐社的声部永远不可能凑齐,为了大团合奏,有些乐器总是有人得去学,久了就会像我一样什么都会一点啦!」 古媺霓本来还很客气地叫他「李学长」,但他抓抓头说:「这样叫你不觉的彆扭吗?他们都叫我小乌龟啦,说我在国乐社待太久了,都快要成精了,你也这么叫吧。」 来国乐社这3次里,只有一次偶遇林乘道,那天古媺霓又拜託林乘道教她吹笛子,但其实每次来,李聿瑋都会教她一些基本技巧,现在古媺霓的长音已经吹得很稳了,不过肺活量稍嫌不足,总是很难延长持续时间,顶多吹个5秒就到极限了,这时她才不禁敬佩林乘道随便一个长音就可以吹超过30秒,那需要多么长时间的训练才能做到啊? 当古媺霓问起这件事时,林乘道耸耸肩说:「你的嘴型、换气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加上肺活量没有训练,当然吹不长,像我这样也才勉强及格而已,真正的笛子演奏家气更长,有些曲子甚至要练循环换气才能演奏,我这不算什么,如果真的想要训练气量,除了多练习之外,去练练长跑吧。」古媺霓上下打量林乘道的细瘦身材,也不觉得他是那种运动型的男生,有点意外听他建议说去练长跑。 走上活动中心2楼,古媺霓带着点期待,果然就看见林乘道坐在国乐社门口,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她走过去跟他搭话:「学长,你怎么不进去?」 林乘道抬起头,见是古媺霓,放下书本说:「还不是小乌龟说我在里面碍手碍脚,叫我出来招待新生,派我这么个只会摆臭脸的人坐在这里,想来的新生都被吓跑了吧?」 古媺霓说:「不然你吹个笛子来招揽新生如何?」她心想像林乘道的笛声这么有感染力,应该可以吸引很多人,没想到林乘道摇摇头,指着其他社团教室说:「笛子声音穿透力太强,会被其他社团抗议。」 古媺霓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林乘道说他还没加入国乐社,问说:「学长现在是大二吧?你吹笛子这么厉害,为什么大一时没有参加国乐社呢?」 林乘道欲言又止,古媺霓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正想把话题岔开时,林乘道说:「本来是不想再跟国乐扯上关係了,但是实在还想吹笛子,只好来这里,刚来时本来打算就把这里当练习室就好……可是小乌龟实在太缠人,三天两头就拿那张入社申请单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只是想让他闭嘴才填的,没想到填了之后那傢伙反而变本加厉,早知道就不填了……」 李聿瑋突然从两人身后冒出来,冷不防插嘴说:「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吧?」林乘道跟古媺霓都吓了一跳,林乘道说:「你别突然冒出来好吗?」 李聿瑋用缠满指甲的手抓了抓林乘道的肩膀:「是因为你太专注说我坏话才没发现我接近吧?」林乘道拨开他的手说:「手上缠了指甲别抓人啦,很痛耶,你是殭尸吗?」李聿瑋把手放在两人面前撩了撩:「这是乌龟爪好不好。不说了,今天有多少人来啦?」 林乘道耸耸肩说:「总有10几20个吧,我也没仔细算。喂,也该让我进去了吧?还要把我扔在这里多久?」 李聿瑋说:「你进去啊,我就说说,谁叫你这么乖,真的傻傻坐在这里?」 林乘道气得说不出话来,起身就要进社团教室,李聿瑋拦住他:「喂喂,你要进去也把学妹给带进去啊。」 林乘道说:「我也是新进社员,为什么要帮忙招呼新生啊?」 李聿瑋厚脸皮说:「你大二,她大一,不是你学妹吗?照顾人家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林乘道显然不常跟人斗嘴,明显落在下风,正当古媺霓要打圆场时,林乘道对她说:「走吧,我不想跟这个乌龟精讲话了。」古媺霓发现林乘道在生闷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聿瑋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 三人一起走进社团教室,里面事先排好的折叠椅已经坐了八成满,古媺霓指着其中两个空位子说:「学长,哪里还有两个位子,我们坐那里可以吗?」林乘道不置可否,只是带头往那里走。 才刚一坐下,林乘道旁边的一个娇小白净女生就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林乘道有些气愤说:「还不是刚刚,小乌龟叫我坐在门口当招待,我在门外傻傻坐了10几分鐘,后来才说是跟我开玩笑的,真是气人!」 娇小女生笑说:「小乌龟那个人就爱开玩笑,他的话听听就好,像你这么单纯,肯定会被他耍得团团转。对了,这位是?」她指着坐在林乘道旁边的古媺霓问。 林乘道说:「一个想学笛子的学妹,财金系111级,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娇小女生旁边的一个小麦色皮肤的细瘦女生取笑说:「你也很夸张耶,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啊?」 林乘道说:「谁叫她line上的暱称不写本名啊,我只知道她的暱称叫米……」 古媺霓急忙打断林乘道说:「那个,我叫古媺霓,财金系111级,我想跟学长学笛子,请大家多多指教。」 小麦色皮肤女生说:「喔喔,你比我早找到学生喔,这个吹管组组长是不是该让你来当啊?」 林乘道说:「少开玩笑了。李幼倩,我同班同学,也是学笛子的;杨采耘,今年的吹管组组长。」他回头对古媺霓介绍两人,古媺霓对两个学姐点头示意。 古媺霓问:「对了,我还不知道学长是哪个系的?」 林乘道说:「猜猜看,我们系上女生比男生多。」 李幼倩说:「你也真坏心,直接告诉她不就好了,只说女生比男生多谁猜得到?」 古媺霓倒是有兴致要猜,设法缩小范围:「不是跟我同一个学院吧?」林乘道摇摇头。 古媺霓继续问:「那是教育学院还是文学院?」 林乘道说:「文学院。」 古媺霓说:「我觉得学长比较像国文系。」 林乘道还没回答,李幼倩取笑说:「你还说你不像读国文系的人,学国乐学到你这个水准,不来读国文系很可惜吧?」林乘道耸耸肩,彷彿这个评价跟他没什么关係:「学国乐的人这么多,也不见得国文都好,以前我们班上国乐专长的人,国文一塌糊涂的比比皆是,真的不相干。」 李幼倩跟古媺霓说:「去年我们系上的戏剧之夜,我们班演了一齣古装悲剧,叫他现场配乐,结果就拿了首奖,每个评审都说:『戏演得好不好倒是其次,那个笛子配乐实在太催泪。』」 林乘道说:「我的水准还差得远,是教授们过奖了。」 古媺霓一脸兴奋说:「我想看,我想看!」 李幼倩说:「我回去找找看影片,加个line吧,回头传给你。」两人拿出手机加line,林乘道被夹在中间,一脸无奈。 好不容易社团长的发言结束,各声部分别带开,身为吹管组组长的杨采耘招呼大一新社员:「大家好,我是吹管组组长,美术系110级杨采耘,我本身是学笛子的。我先调查一下,大家想学什么乐器?」 在场的5、6名大一新进社员都想学笛子,只有1个女生说:「我以前有学过吹嗩吶,我想继续吹嗩吶。」她是会计系111级的刘盈萱。 接着杨采耘就要大一生拿笛子尝试吹音阶,古媺霓凑到林乘道旁边说:「学长,可以借我笛子吗?」林乘道点点头,指着桌上的笛袋,示意古媺霓自己拿。旁边一个大一男生自刚才就一直盯着古媺霓看,他两手空空,看来就是初学者,林乘道好心问他:「学弟,你是初学者吗?有没有笛子?」他瞪了林乘道一眼,转头去跟杨采耘拿社上前人遗留下来的笛子练习。林乘道虽然觉得这个学弟有点没礼貌,却也没放在心上。 杨采耘拍了拍林乘道的肩膀,在他耳边悄悄说:「你帮我听听看大一生的程度跟才华怎么样。」 林乘道说:「对我来说都是初学者程度,有什么好听的?」 杨采耘推了他一下:「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啊?」 林乘道满不在乎说:「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采耘翻白眼说:「难怪你没朋友,不理你了。」 简单的长音与音阶练习后,迎新活动也告一段落,杨采耘说明组练时间,留下大一生的联络方式后就解散了。一回神,所有大一生都离开了,就剩古媺霓还在练习长音,她放下笛子,左顾右盼,却没看见林乘道,李幼倩见状指指落地窗外,古媺霓看到月光下一道背影正在吹着笛子。她打开门走到阳台,悠扬激越的笛声扑面而来,却与上次她听见的曲子不同。 古媺霓慢慢走到女儿墙边,林乘道对着白沙湖忘情吹着笛子,月半将圆,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照着林乘道的脸如梦似幻,彷彿不在人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乘道一曲吹罢,放下笛子,一回头就看到古媺霓傻傻站在门口,古媺霓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支支吾吾说:「那个……我……学长吹得太……」 林乘道说:「你知道吗?以前我开演奏会是要收门票的,请问你是要付现还是要刷卡?」 古媺霓愣了一下:「我……那个……」 林乘道笑着说:「傻瓜,这时候要吐槽啦!开开玩笑你还真信了吗?傻了吧?」 古媺霓傻笑几声掩饰尷尬,突然想起先前李幼倩说的事情:「幼倩学姐说去年你现场配乐很感人,可以吹一小段给我听吗?」 林乘道转过头去:「她都答应帮你找影片了,你看影片就好了,我忘了我去年吹什么曲子了。」古媺霓有点遗憾,正好这时候杨采耘走出来,要跟林乘道讨论组练课程,古媺霓只能先离开。 走到活动中心外,忽然听见一阵悲戚的笛声,古媺霓抬头望向二楼阳台,虽然没有看到人影,但笛声确实从那里传来,古媺霓暗自窃喜,但转眼间又被哀戚的笛声带动,想起过去一些难过的事情,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跺着脚喃喃自语:「干嘛要吹得这么感人啦,讨厌死了。」她一边快步往宿舍走,一边收束不听使唤的心情。 第2章 只是一起顾 01 林乘道冷冷地对古媺霓说:「你不需要跟我报备这种事情,我是你的谁吗?」 古媺霓看林乘道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生气,还是真的不在乎,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赔罪说:「对不起学长,明明说好要跟你学笛子的,可是社长拜託我继续学扬琴,说我很有天分,要我务必继续学下去,我也没办法拒绝,那个……我一定会抽出时间跟你学……」 林乘道打断她:「不必,也劝你不要这么贪心,扬琴比笛子更难,你从来没接触过国乐,想要同时学好两种乐器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既然社长希望你继续学扬琴,那就照他的意思去做吧,学笛子的大一生够多了,不差你一个。」说完他就起身离开社团教室,留下古媺霓一脸错愕。 怎么会这样?我没想要变成这样啊?一开始古媺霓根本没想到那个小小的举动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她知道那么做会引发今天的衝突,她根本就不会手贱拿起琴竹。 事情发生在几週前,某天空堂,古媺霓间着没事就跑到社团教室,里面没半个人,但平时都会用布盖着的扬琴却打开了,旁边摆着两根细竹片,她好奇地拿起细竹片,左右端详,这时一个高大的学长走进来,看到她拿着细竹片,面无表情问说:「想试试看吗?」 他从另外一边拿出另外两根细竹片:「这叫琴竹,是用来演奏扬琴的器具,像这样。」他用拇指跟食指捏住琴竹的一端,用凸起的另一端敲击扬琴,扬琴发出錚錚的声音,有点像钢琴的声音,但音色比较清脆一点。 古媺霓觉得还挺有趣的,依照那个学长的手势拿好琴竹,在他刚刚敲击的位置敲下去,但她敲的声音哑哑的,远没有那个学长清脆。 那个学长说:「你的手腕太僵硬了,放轻松一点,来,你坐下来吧。」古媺霓依言坐下,那个学长用夸张的姿势敲击扬琴,手腕确实很柔软,但也保持相当的弹性,古媺霓试着模仿那个动作,虽然声音还是不对,但已经比刚才那声音清脆一点,古媺霓试了好几下,声音始终达不到那个学长的清脆。过程中李聿瑋间晃似的走进社团教室,观望了一下,也没跟他们攀谈,只是在桌子旁东摸西摸,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古媺霓本想放弃了,但那个学长说:「你先试着敲桌子好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敲出好听的声音了。」 古媺霓婉拒说:「嗯……那个,学长,我只是好奇拿起来看看而已,其实我……」 那个学长说:「没关係,没关係,初学者能够敲出这样的声音已经很好了,你先试着用琴竹敲桌子,等你的手腕够放松了,我们再来练音阶。」 古媺霓站起来说:「我进社团是想学笛子的,扬琴就只是有点好奇而已,我没有想……」看着那个学长愈来愈难看的神情,古媺霓只好把想拒绝的话给憋了回去。 那个学长说:「你先练习看看吧,明天晚上我会过来。」言下之意就是要她明天晚上过来继续学的意思。 没多久那个学长就离开了,李聿瑋这时才凑过来嘻皮笑脸说:「学新的乐器很好啊,你不是想跟我一样多才多艺吗?这不是给你机会了吗?」 古媺霓说:「我才刚开始学笛子,现在又接着学扬琴,太累了啦,以为我都不用上课吗?」 李聿瑋说:「尽力就好,尽力就好,没人会强迫你啦,能学就学,不能学就放掉,你以为大家都会缠着教你吗?」古媺霓想起林乘道那张臭脸,就知道不可能。 在李聿瑋絮絮叨叨的介绍下,古媺霓知道那个学长是今年的指挥,名叫黄靖鹏,工教系109级,本来负责的乐器是扬琴,接任指挥后势必要找个后辈来敲扬琴,因此表现出兴趣的古媺霓就这样被盯上了。 隔天,古媺霓完全忘了这件事,晚餐后来到社团教室,准备自己练练笛子,碰巧又遇到黄靖鹏,黄靖鹏自然以为古媺霓是要来学扬琴的,二话不说就把琴竹塞给古媺霓,坐在她旁边开始讲解扬琴的演奏技巧,这天碰巧吹管组的前辈们一个也没来,连李聿瑋也没出现,古媺霓实在没办法推辞,只能学了2个多小时的扬琴。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赋过人,当天古媺霓就能敲出正确的音阶,虽然声音跟黄靖鹏敲的相比,还有很明显的差异,但黄靖鹏说:「音色可以再练,我也不是刚开始敲就是这个声音。」 自从会敲基础的音阶后,古媺霓到社团教室来就不只是练习吹笛子,偶尔也会敲敲扬琴,每当黄靖鹏遇到她,总会把她拉去练习扬琴,久而久之,社上的一些前辈们也当古媺霓是来学扬琴的,社长甚至亲自劝说她继续学习扬琴,虽然没有明说要她放弃吹笛子,但意图十分明显。 这天黄靖鹏指导古媺霓练习扬琴到一半,林乘道来到社团教室,他看到古媺霓在一个陌生学长的指导下练习扬琴,也没多说什么,默不作声就拿着g调大笛走到阳台,大笛音色又低又沉,彷彿在低声呜咽,幽灵般飘盪在白沙湖上方。 又过1个多小时,黄靖鹏结束指导后离开,古媺霓匆匆来到阳台,林乘道低沉的曲子还没吹完,一看到古媺霓过来,便放下笛子往社团教室里走,任凭古媺霓怎么叫他都没回应,直到他回到桌前,把手上的笛子珍而重之收进笛袋里,这才坐下来问古媺霓说:「什么事?」 古媺霓吞吞吐吐说:「学长……那个……我开始学扬琴了……就是……」 林乘道冷冷地对古媺霓说:「你不需要跟我报备这种事情,我是你的谁吗?」 这句话让古媺霓的脑袋嗡嗡作响,后面讲的话支离破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直到林乘道转身离去,古媺霓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表达出自己还想学笛子的心意。 像是跟林乘道擦身而过似的,李聿瑋这时走了进来,看着古媺霓傻楞楞的表情,李聿瑋轻佻地跟她搭话:「干嘛?小俩口吵架啦?」 古媺霓瞪了李聿瑋一眼说:「说什么啊?小心我打你喔!」 李聿瑋说:「我可是大六学长耶,尊重一点好不好?是因为你改学扬琴那件事才吵架的吗?」 古媺霓想也没想就反问:「你怎么知道?」问完才发现自己被套话了。 李聿瑋指着扬琴:「防尘布掀开了,扬琴前摆了两张椅子,靖鹏刚刚在教你扬琴吧?」他又指了林乘道摊开放在桌上没收的笛袋:「乘道过来吹笛子,忘了跟你说,笛子声穿透力很强,我在理学院三合一大楼也能听到他吹笛子的声音,应该吹了1个小时左右了吧?综合以上两点,再加上他刚刚走出去那个样子,肯定是吵架了嘛!」 古媺霓的脸垮了下来,瘫坐在椅子上,闷闷地说:「没有吵架,是我惹他不高兴了,明明就是我说要跟他学笛子的,结果现在这样,好像背叛了他似的……」 李聿瑋也坐下来,搓搓下巴的鬍渣说:「实在不该让你们不舒服啊!这明明就是他们学长之间的衝突,搞到变成你跟乘道之间闹得不愉快,实在不该这样……」 古媺霓一头雾水:「小乌龟,你在说什么啊?本来就是我去学了扬琴才惹学长不开心的,怎么又跟其他学长扯上关係了?」 李聿瑋一脸正经说:「实在不该在刚进社团的学妹面前批评社务运作……算了,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好了,别说是从我这里听来的。我本来也不太赞成由靖鹏接指挥,他跟社长两个人之间的性格衝突太多,迟早会出问题,你没来参加团练,所以不会知道,最近他跟社长之间已经闹到不可开交了,因此他就想找个人接替他敲扬琴,这样他才能安心退出社团。你只是在最不巧的时间,碰了最不该碰的乐器,这也是天意。我不会劝你放弃笛子,改学扬琴,但是我之前也说过,国乐社的声部永远不可能凑齐,眼下全社团会敲扬琴的就只有靖鹏一个人,一旦他退社,就没有人会敲扬琴了,他都很尽责的想要找个人接替他的位子了……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是不是,吹笛子的人这么多……」他边说边摇头,随即陷入了沉思。 古媺霓忘了她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只有李聿瑋那句「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是不是,吹笛子的人这么多……」在她心头盘旋,她大可说:「凭什么是我牺牲?」但看到李聿瑋语重心长的样子,她也狠不下心来说不管就不管,只能说顾全大局的人就是会活得比较辛苦。林乘道生气了吗?古媺霓不知道,自从他离开社团教室后就没再回来,古媺霓没再跟他说上一句话。 过了几天,李幼倩传line给古媺霓:「我下午有事,你帮我去顾摊可以吗?」这是社长规划的国乐推广活动,在活动中心一楼摆摊卖些国乐cd,周边小饰品等等,一方面让更多学生认识国乐社,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招揽对国乐有兴趣的同学入社。 虽然仅为期一週,但光是排班顾摊就搞得社员们不太愉快,大家的空堂星散,热门时段大家抢,冷门时段社长还得千拜託万拜託才有人肯来,最后还是由李聿瑋吃下大部分冷门时段才摆平,看他笑得很憨厚的样子,古媺霓感到强烈的罪恶感,因为她已经打算自私地拒绝学扬琴。 这几天,她都没有再碰扬琴,即便黄靖鹏出现,请求古媺霓去练习扬琴,她都冷淡地婉拒了,也不知道是李聿瑋事先跟黄靖鹏说过了原由,还是社上的人都有默契不强迫后辈学新乐器,黄靖鹏只是默默离开了,没有多说什么,这反而比起衝突更让古媺霓感到内疚,李聿瑋的话一直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自己真的可以这么自私吗?自己真的可以为了接近林乘道而不顾社团的利益吗?古媺霓知道自己想怎么做,但她没办法下定决心,生怕自己的决定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李幼倩随即传来她要顾摊的几节课,刚好都是她的空堂,于是她便答应了。走进活动中心的瞬间,她就觉得自己上当了,坐在展示cd及小饰品的桌子后面的是林乘道,他一如往常拿了本书在看,通常摊位上都拨放着国乐cd,这时好巧不巧放的正是扬琴曲,轻快的叮噹声让古媺霓更加裹足不前,这时林乘道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两人四目相接,古媺霓想要转头过去,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无法移开目光,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耀眼?即便只是坐在活动中心老旧的日光灯下,仍然可以闪闪发亮,让自己怎么样都无法不注视他。 第2章 只是一起顾 02 看到古媺霓傻楞楞地站在活动中心门口,林乘道放下书本站起来:「幼倩跟你调班吗?过来呀,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 古媺霓这才恢復行动能力,故作轻松地走到展示桌后面,在林乘道旁边坐下:「学姐没跟我说是跟你一起顾摊……只是一起顾摊嘛……干嘛一定要提前说,是吧?」她尷尬地四处张望,就是不敢看林乘道的脸,最后假装好奇地盯着林乘道放在桌上的书,发现那是一本〈红楼梦〉。 林乘道似乎也有点尷尬:「对啊……对吧……只是一起顾摊而已,也不用先跟你说,只是一起顾摊而已……对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古媺霓绞尽脑汁想跟林乘道说些什么,可是在脑海中推演来推演去,总觉得都是藉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说:「学长……」 这时林乘道也碰巧开口说:「学妹……」两人一听到对方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顿了3秒后又同时开口说:「你先说。」这种高度同步的说话节奏让两人都笑了出来,古媺霓抢着说:「学长,对不起……」 林乘道打断古媺霓的道歉:「你不该道歉的,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昨天我在社团教室遇到小乌龟了,他跟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该在还没把事情问清楚前就摆脸色给你看,身为学长,我比你还不懂事,对不起。」 古媺霓用力摇摇头说:「本来就是我没有遵守诺言,应该是我要道歉的。」 林乘道制止古媺霓:「小乌龟说的没错,『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是不是,吹笛子的人这么多』,我听他说完后我就很认同这句话,即便你不跟我学笛子,其他的大一生仍然可以跟我学笛子;但如果你不学扬琴,整个社团就再也没有人会敲扬琴了。国乐社……不所有的国乐合奏都一样,永远无法把所有声部凑齐,为了演奏一首完整的乐曲,必然要有人做出牺牲,去学习、去演奏不是自己真心想学的乐器,这些人对整个乐团的贡献,有时甚至比像我这种只专精于一种乐器的成员更大……」 古媺霓低下头说:「可是我还是想学笛子,就如你上次说的,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初学者,要同时学会笛子和扬琴很困难,要是两个都学成半吊子……」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先把扬琴学好吧,等你敲扬琴的程度能够跟上团练后,什么时候想学笛子,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挤也挤出时间来教你。」 古媺霓抬起头来,看着对她微笑的林乘道说:「可是我……」 林乘道说:「你先听我说个故事,然后你再决定要怎么做,好吗?」古媺霓顺从地点点头。 林乘道说:「我高中的时候……我有一个朋友读音乐班,他是国乐专长,也是吹笛子的。」 古媺霓敏锐的察觉到这种「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故事,通常都是讲自己的经歷,但她并没有说破,只是认真听着林乘道的「故事」。 只听林乘道继续说下去:「他从小学就开始学笛子,升高中时他主动要求要考音乐班,因为家里附近都没有专门招收国乐专长的音乐班,所以他跑到基隆高中去考音乐班,后来果然高分考上,虽然基隆高中的音乐班国乐专长的人比较多,但人数也不到能组成国乐合奏的规模,歷年来参加学生音乐比赛都只能组成丝竹室内乐参赛。」 古媺霓忍不住问:「国乐合奏跟丝竹室内乐有什么区别啊?」 林乘道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初学者说故事,随即解释说:「国乐合奏是乐团成员在20人以上的国乐团,可以有指挥;丝竹室内乐是乐团成员在15人以下的国乐团,不能有指挥。」 古媺霓点点头,林乘道继续往下说:「我朋友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在高中三年内筹组一次大团参加国乐合奏a组比赛,啊,你应该不知道什么是a、b组吧,是这样,全国学生音乐比赛有分成科班生跟非科班生比赛,科班生就是音乐班、音乐系这种专门学音乐的,属于a组;非科班生就是不是音乐班、音乐系的其他学生,属于b组。这很好理解吧?如果不把科班生跟非科班生分开,那就不用比了,所有名次都给科班生拿去了,根本不公平,对吧?」 「下了这个决心后,我朋友在高二时第一次招集有志一同的伙伴,虽然国乐专长的同学,包含学长姐跟学弟妹都有意愿,但总人数也只有16人,他硬着头皮去拜託班上几个学大提琴的同学,来当低音部凑数,好不容易凑齐20个人……」 古媺霓又忍不住打断:「等等,大提琴?不是参加国乐合奏吗?」 林乘道笑着说:「很怪吧?但现在的国乐合奏确实是用大提琴来权充低音部乐器,因为原本低音部用的革胡要用蟒蛇皮来製作,为了保护生态,现在都改用大提琴来取代了,等你之后参加团练就知道了。」 「虽然人数勉强凑齐了,到了选曲又出现了衝突,有些乐器碰巧就是没人学,不管选哪首曲子,总是会有某些乐器的人数超过编制,尤其以二胡跟笛子最严重,因为学这两种乐器的人最多,我朋友当时自詡演奏笛子的实力全校第一,自然不可能为了参加比赛而改学其他乐器,其他人也因为自尊因素,没人愿意为了团体而牺牲个人。你想想看嘛,大家都是在音乐班里,拚命练习自己的乐器,比赛的时候反而不能用自己擅长的乐器,而要演奏一种初学的乐器,谁会接受?最后就在我朋友调停无效的情况下,这次的参赛宣告无疾而终。」 「到了我朋友高三那年,因为是学校最高年级了,这次的调停比较成功,好不容易劝说几个高一的学弟妹改乐器,人数也凑齐了,曲目也选好了,练习都上轨道了,就在我朋友认为这次终于可以实现梦想时,他一个学大提琴的同学无预警宣布退出,当时就剩两週就要比赛了,这个退出的人还是我朋友交情很要好的朋友,我朋友一直不断追问他原因,但他始终没有说明,只是说不能跟他去比赛了。接着其他学大提琴来凑数的同学一一退出,终于人数掉到20人以下,我朋友急着去劝说其他学大提琴的同学跟学弟妹,但是没有人愿意顶替出赛,最后就在比赛前2天,放弃了这次参赛。」 「后来我朋友才知道,比赛当天刚好跟一个管弦乐比赛撞期,他的那个朋友同时在准备两边的比赛,没注意到比赛日期刚好是同一天,还帮忙招募学大提琴同学去帮我朋友助阵,最后面临要二选一时,他也很挣扎,但毕竟国乐这边只是来助阵的,管弦乐比赛才是关乎他们未来出路的比赛,所有来助阵的人都在观望他的那个朋友,他的那个朋友只好选择退出,最终造成了这次参赛再次失败。」 「我朋友从此心灰意冷,大学也不想考音乐系了,转而参加分科测试,考上了……考上了不错的学校……所以,你为了顾全大局,自愿牺牲,我觉得是很高的情操,我……那个……」 古媺霓听到林乘道当面称讚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我没那么伟大啦,就只是想要偷玩一下琴竹,碰巧被那个学长撞见而已,然后就被误会是想学扬琴,然后就误打误撞学了而已,要不是小乌龟跟我说其中的秘辛,我也不知道我学个扬琴牵涉到这么多学长姐的爱恨情仇,你不觉得这像在演偶像剧吗?」 林乘道嗤之以鼻:「偶像剧?肥皂剧吧,那些人的毛病这么多,能演得了偶像剧吗?」古媺霓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乘道清了清喉咙,正经地说:「所以,你就安心地去学扬琴吧,往后如果想学笛子,随时来跟我说,我挤也会挤出时间来教你。」 古媺霓说:「真的吗?你不会像上次一样说『你不需要跟我报备这种事情,我是你的谁吗?』」古媺霓故意学林乘道冷冰冰的口吻说,让林乘道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 林乘道避开古媺霓的目光:「我是你的……学长啦,下次想学笛子来找我就对了,如果连学笛子都要找别人的话……」 古媺霓连忙打断:「学笛子的话一定只找你,到时候你可别说没时间,来打勾勾。」古媺霓伸出右手小指在林乘道面前微微晃着。 林乘道对于这种幼稚的行径有点抗拒:「就说了我挤也会挤出时间来教你的嘛,这么不信任我吗?」 古媺霓不肯接受,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说:「打勾勾才有效力,快点!」林乘道无奈,只能伸出右手小指勾住古媺霓的小指,古媺霓把小指勾住后,拇指按上林乘道的拇指:「打勾勾,盖印章,谁反悔谁是小狗!你都没有说,是不是想反悔?再一次!」 林乘道突然发现古媺霓幼稚得很认真,只好苦笑着重新跟她拉勾,跟着她一起说:「打勾勾,盖印章,谁反悔谁是小狗!」两人相视而笑,感觉关係又更加亲近了一些。 第3章 只是帮帮忙 01 「这几天会很辛苦喔,自己加油吧!」林乘道一大早就先帮古媺霓打预防针,这让古媺霓有点害怕,因为林乘道先前要古媺霓有点心理准备时,都是用「有点辛苦」来表示,今天特地用了「很辛苦」,想来程度上会有决定性的差异。 从12月开始,黄靖鹏正式退出社团,古媺霓开始作为扬琴担当参与团练,一开始林乘道还安慰她:「你才大一,又是初学者,指挥不会针对你啦。」但跟她一起上任的代理指挥吴旭祥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吴旭祥是资工系110级,今年大二,本来是学中阮,虽然并非科班出身,但也是从小学习中阮,演奏实力一流,在黄靖鹏退出社团之际,由社长、团长提拔接任代理指挥。 在此之前,主要干部群已经决定了明年参加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的曲目,指定曲选了有「国歌」之称的〈台湾追想曲〉,自选曲几经波折,最后选了〈瑶族舞曲〉。 李聿瑋把两首曲子的扬琴谱交给古媺霓:「下礼拜团练你要来喔,先把前10行练起来吧。」 古媺霓惊讶地大喊:「下礼拜?我今天才拿到谱,你跟我说下礼拜我要参加团练?饶了我吧!」 李聿瑋一如往常地吊儿郎当说:「唉呀,你别担心啦,练多少算多少,大家也都是这礼拜才拿到谱,第一次团练零零落落很正常啦,反正你要出现就对了。」 古媺霓为了不要在团练上出丑,每天放学后都到社团教室拚命苦练,这天刚好遇到林乘道来社团教室吹笛子,林乘道问她:「下礼拜团练你该参加了吧?」 古媺霓正在焦头烂额,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对啊。」 没想到林乘道拿出一支c调曲笛,吹起了〈台湾追想曲〉开头那段独奏,古媺霓这几天反覆一直听〈台湾追想曲〉,曲调都快背起来了,一回头,只见林乘道已经结束独奏,进入主旋律的部分,林乘道吹了一段,见古媺霓一直盯着他看,放下笛子问她:「怎么了?」 古媺霓小心翼翼问:「你全部都会吹了吗?」 林乘道说:「有些国乐底子的人都练过〈台湾追想曲〉,不然怎么叫『国歌』?我国中参加比赛时就吹过了,这首曲子不难。」 古媺霓喜出望外:「那太好了,你可以帮我特训一下吗?没有主旋律实在很难练。」 林乘道说:「主旋律不一定都是笛子……算了,都可以,来吧。」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古媺霓旁边:「从第几小节开始?」 古媺霓愣了一下:「什么第几小节?」 林乘道略显不耐烦:「你以前音乐课都没有认真在上课吗?你这还是简谱耶,这里、这里,两条直线中间是1小节,这里有标小节数,是谁拿谱给你的?连你看得懂看不懂谱都没有问吗?真是的。」 古媺霓小声说:「是小乌龟拿谱给我的……」 林乘道叹了口气,只能从头开始教古媺霓看谱:「这边写4/4代表以四分音符为一拍,每小节四拍,底下画一条线代表八分音符,底下画两条线代表十六分音符,扬琴的演奏速度较快,多半都是八分音符或十六分音符;p是弱,f是强,如果后面有>或<符号,就是渐弱或渐强,比如这里写mf>代表中强渐弱;rit是渐慢……转调有教吗?」 古媺霓终于听到一个知道的名词,急忙说:「靖鹏学长有教转调。」 林乘道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连转调都由他来教,那可要从基础乐理开始讲一大段,林乘道很不耐烦讲这些基础的东西。 林乘道接着说:「a段乐曲是序奏,由笛子solo,其他乐器伴奏,这段目前暂定是由我来吹,你的部分是伴奏,第1小节开始,你找好音了吗?」古媺霓点点头,林乘道说:「我先放慢速度吹,这个速度可以吗?」他用手指在扬琴盖板上敲出缓慢的节奏,古媺霓其实也不知道这个速度到底算快还是慢,只能先说可以,林乘道说:「前两拍只有你的音喔,我第三拍才会进来,1、2、预备、开始。」 直到林乘道吹出旋律,古媺霓才知道他把速度放得有多慢,跟她平常听的录音相比,几乎慢了一倍有馀。在这个速度下,古媺霓十分有馀裕在眼花撩乱的百多条琴弦上找到对应的那一组,而林乘道也不时提醒她:「第15小节」「这里是渐弱」「这段是二胡主旋律,我吹的是二胡」「这边是琶音渐慢」就这样练了一个多小时,古媺霓终于把李聿瑋说的前10行练完了。 正当古媺霓充满成就感时,林乘道严重打击了她的自信心:「你这样还不够熟练喔,团练那天会是原速,稍稍加快一点点再走一次吧?」这次林乘道加快了速度,虽然还没到原速,就已经让古媺霓手忙脚乱。 练习完毕,林乘道说:「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你再找时间来练习吧。」 古媺霓有点沮丧:「我觉得自己练习进步有限,如果学长能常常来陪我练习就好了。」 林乘道说:「没问题啊,除了週三团练、週四吹管组组练之外,週一、週二晚上我应该都会过来练我自己的曲子,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先传line问我会不会过来。对了,弹拨组组长有跟你说他们什么时候组练吗?」 古媺霓愣了一楞:「扬琴算弹拨组啊?我不知道他们组长是谁啊?」 林乘道说:「我也不知道在白沙国乐社扬琴算弹拨组还是打击组,不过我看社上的组织架构,好像也没有设打击组长,也没有人会专门来学打击啦。至于弹拨组长,原本是吴旭祥吗?现在换成谁了啊?抱歉,这我也不太清楚,回头我帮你问问看采耘吧。不过话说回来,靖鹏学长已经退出了,你即使参加弹拨组练,大概率也是自己练习吧,没有人能指导你啊。」 古媺霓想了想:「既然都是自己练习,那我可以参加吹管组的组练吗?」 林乘道耸耸肩:「这我也不清楚,但既然弹拨组长没有主动来找你去参加组练,你基本上就是孤儿了,原则上要参加哪一组的组练应该都可以……吧?不过你在吹管组组练上敲扬琴,不觉得不适合吗?」 古媺霓说:「组练我也吹笛子啊,团练曲我自己再找时间来练就好了。」 林乘道一边收笛子一边说:「这我管不着,你去问采耘吧。」 就这样,週一和週二晚上林乘道都帮古媺霓特训,到了週三团练时,古媺霓本来以为自已还有点基本的底气,但光是下第一个音,就重来了三次,吴旭祥的指挥席就在古媺霓正前方,他用指挥棒敲了敲扬琴面板说:「小姐,看指挥,这个速度看不懂吗?」 古媺霓差点哭出来,林乘道帮她特训的时候总是用手指在扬琴面板上敲出节奏,或是用唱谱的方式让她知道演奏的速度多快,才开始进行,突然要古媺霓一个初学者立刻看懂指挥动作及手势,确实有点强人所难。 林乘道站起来说:「旭祥,我帮她一下,不介意吧?」吴旭祥似乎也觉得自己对一个初学者这么严厉有点过分了,于是点点头。 林乘道跟李幼倩换了位置,正好坐在古媺霓的正后方,他把手上的c调曲笛伸出去,点在古媺霓肩膀上,古媺霓转过头来看着林乘道,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林乘道说:「跟练习的时候一样。」说着轻轻在她肩膀上打着拍子,古媺霓意会,转回去找好音,林乘道向吴旭祥点了点头,吴旭祥从预备拍开始指挥动作,林乘道用笛子在古媺霓肩上打拍子,终于准确地下了第一个音,林乘道收回笛子吹起自己负责的solo。后续的练习虽然还是不甚顺利,但有林乘道坐在古媺霓身后,让她安心了不少。 可怕的首次团练终于结束了,古媺霓跑到林乘道面前:「对不起,让学长陪我练习了这么多次,第一次表现还是这么糟糕。」 林乘道说:「别在意、别在意,是我忽略了你是初学者,连指挥动作都看不习惯,这礼拜来训练你看习惯指挥动作好了。明天组练你会来吧?」 古媺霓靦腆地说:「我还没问学姐……」 林乘道四处张望,杨采耘正在跟李幼倩说着什么,他很自然地拉着古媺霓的手腕去找杨采耘说:「采耘,明天组练媺霓可以参加吧?」 杨采耘突然被打断,看着林乘道牵着古媺霓过来,心里不是滋味,故意说:「我们明天要加强练习〈台湾追想曲〉和〈瑶族舞曲〉,媺霓团练时负责的乐器又不属于吹管组,来了也没用啊。」 林乘道愕然:「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当初媺霓也是想学笛子的,是因为社上有需要才改学扬琴,现在靖鹏学长也退社了,根本没人能指导媺霓,就让她跟我们一起练习……」 杨采耘打断林乘道:「要怎么一起练习?乐段根本不一样啊,没人带她可以让她去找弹拨组啊,他们要演奏的部分比较接近吧?你干嘛要多管间事啊?」 林乘道还想反驳,但杨采耘所说的确实才是合理的解决方式,他竟一时语塞,古媺霓拉开抓着她手腕林乘道说:「那个,不行也没关係,我会自己去找弹拨组参加他们的组练,对不起,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说完便放开林乘道,转身走回扬琴旁,准备收拾好琴竹及谱本,就要回去了。 没想到林乘道跟了过来:「那个……抱歉,我以为她会同意的,没想到……那个,如果你需要我继续帮你特训的话……」 古媺霓还来不及婉拒,吴旭祥过来跟她说:「媺霓,你的情况刚刚采耘跟我说了,我们弹拨组目前是週二晚上组练,你就週二晚上过来跟我们一起练习吧,虽然我没学过扬琴,但乐器属性比较接近,演奏的乐段也多半相同,应该能给你一些帮助,你看怎么样?」 古媺霓看了一眼林乘道,又看了一眼吴旭祥,她低下头说:「旭祥学长,我可以先评估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参加弹拨组的组练吗?」吴旭祥以为自己刚刚团练时对她太兇了,这才让她有所疑虑,因此故意表现宽大说:「那当然、那当然,如果你决定要参加,随时通知我。」说完便离开了。 第3章 只是帮帮忙 02 古媺霓始终没有决定要不要去参与弹拨组的组练,过了几天,她传line给林乘道:「团练又要到了,学长能帮我学会看懂指挥的动作吗?」于是两人约定当天晚上在社团教室特训。 林乘道一见古媺霓,劈头就问:「你不打算去弹拨组组练了吗?」 古媺霓有点犹豫:「是没有很想去……为什么这么问?」 林乘道说:「如果你打算去弹拨组组练,就直接找旭祥帮你就好了,干嘛找我?」 古媺霓说:「老实说,我有点怕旭祥学长,感觉他很难亲近……」 林乘道说:「是因为他上次在团练时骂你了吧?怎么这么胆小?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很难亲近吧?为什么你总是缠着我啊?」 古媺霓转过头去,嘴硬说:「谁缠着你了啊?是你说可以找你我才找你的呀!」 林乘道抓抓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古媺霓转过来看着林乘道:「学长只是看起来很难亲近而已,其实你很喜欢帮助后辈的,就算我做出有些过份的请求,你也会答应不是吗?上次你吹给我听的配乐,我听到了,虽然让我难过了好一会儿,但我很高兴你能吹给我听。」 林乘道清了清喉咙:「那只是我碰巧想起来了,无聊吹一下而已,又不是特地吹给你听的。」 古媺霓直率地说:「就算是这样也谢谢你啦!」 间聊告一段落,林乘道开始简单说明指挥动作:「这个四四拍的指挥动作相信高中音乐课都有教过,如果你没看过的话,请回去跟你高中音乐老师申诉,算了,我看你也不是会认真上音乐课的人……」 古媺霓反驳:「我有认真上音乐课好不好,是你讲的这些根本就没教!」 林乘道挥挥手:「算了,都无所谓,音乐课会不会教这个现在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每小节或是分段的第一拍永远是往下,而最后一拍永远是往上收回来。在整首曲子开始前,旭祥会有一个小节的预备拍,所以1、2、3、4,到这个点你就要下第一个音,因为扬琴谱上,整首曲子的第1小节第1个音不是休止符,这样懂吗?1、2,我的笛子到第1小节第3拍才吹出第一个音,所以在这个点开始吹,旭祥的拍子抓得满稳的,拍点也清楚,你就看着他的拍点就对了。」 经过林乘道解说后,古媺霓点点头:「嗯,有比较清楚一点,让我练习一下,你指挥,我抓时机开始敲,要用原速喔。」 虽然林乘道自认自己的指挥不是很稳,但还是陪古媺霓练了起来,刚开始古媺霓还不太熟练,经常会太早或太晚敲响扬琴,但后来有渐趋改善。等古媺霓比较习惯看指挥动作后,林乘道换回笛子,继续帮古媺霓往下练习。 经过这样每週的练习,到学期末,古媺霓才逃过每次团练都被吴旭祥「重点关注」的待遇。 期末考前夕,团练、组练都停止了,古媺霓晚上本来打算在图书馆复习考试,但考试前夕图书馆人满为患,她太晚去图书馆,根本找不到位子,心想这时候社团教室肯定没人,就往活动中心去。虽然活动中心比平时冷清一些,但仍有人在活动的跡象,古媺霓拾级而上,走到二楼,想起半年前第一次到活动中心也是这样,那天如果不是被林乘道的笛声吸引来,自己也不会参加国乐社。 彷彿在呼应古媺霓的回忆,国乐社隐约传来一阵笛声,古媺霓满心期待地快步走去打开大门,果然看到空旷的社团教室中,只有林乘道佇立其中,正在吹笛子。听到门口有动静,林乘道也转过头来看是谁在这种时候还跑到社团教室来,两人四目相对,古媺霓愣愣地看着林乘道,林乘道也忘了继续吹笛子,时光彷彿凝结了,要让这一瞬间保存到世界的终结。 林乘道终于把笛子放了下来:「怎么来了?期末考前不必再练习了吧?」 古媺霓结结巴巴说:「图书馆……人太多,我来这边……复习考试。」 林乘道笑着指了指摊在桌上的几本课本:「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你不觉得这里的诱惑太多吗?」 古媺霓放下自己的书包,稍稍翻看了林乘道在读的那堆书,中国文学史、诗选、文字学、国文文法等等,每一本都很厚,但跟自己书包里的那堆课本最大的差异就是:全是中文,古媺霓带来的大多都是原文书。 古媺霓的英文程度不算差,但进大学后最头痛的仍然是课本大多是原文书这件事,她忍不住抱怨:「读国文系好好喔,都不用读原文书。」 林乘道把笛子放在桌上后反驳:「文言文没有比原文书好读,不然你自己看。」他拿了一本文字学课本给古媺霓看,解释詰屈聱牙就罢了,上面还一大堆歪歪扭扭的字,看起来跟中文有点像又不太像。古媺霓指着上面的文字:「这是甲骨文吗?」 林乘道笑着说:「差一点就猜对了,这是小篆,大概比甲骨文晚个1000多年。」他翻了另一本参考资料给古媺霓看:「这个才是甲骨文。」 古媺霓这时心态才平衡了一点:「看来国文系也没这么好读嘛!」 林乘道随手把两本课本堆在书堆的最上面:「只要够认真,不管什么系都很难读。」林乘道随手拿起一支笛子,吹起一首流行歌,古媺霓听了出来,跳起来说:「这首歌我知道,你怎么会吹?」林乘道耸耸肩没有回答,继续吹下去,古媺霓跟着曲调唱了起来,竟把一首歌给唱完了。 林乘道放下笛子说:「点歌吧,只要是我听过的应该都吹得出来。」古媺霓说了几部连续剧的主题曲,林乘道都摇摇头说没听过,他换了一支笛子,吹起宫崎骏动画的主题曲和配乐。 古媺霓跟着哼了一阵子,突然想起自己来社团教室是为了复习期末考,于是心不甘情不愿拿出厚重的原文书开始读。林乘道看古媺霓开始读书了,也认命地收起笛子,开始读那些似乎永远读不完的课本。 没过半小时,古媺霓就开始想睡了,她站起来活动一下,发现林乘道也快要打瞌睡的样子,突然叫他:「学长!」林乘道像是被惊醒一样,猛然抬起头来看着古媺霓,有点惊恐地看着她:「怎么了?」 古媺霓笑着问说:「你该不会睡着了吧?」林乘道端正坐姿:「才……才没有,只是被你吓到而已。」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但古媺霓并没有戳破:「我有点想睡,跟我说说话好吗?」 林乘道说:「可以是可以,但要跟你说什么?」 古媺霓说:「我的意思是跟我聊聊天啦!你听我说喔,我上礼拜被选中要当这学年成果发表会的总召,看到那个工作内容我就快哭了……」古媺霓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在系上活动要负责的工作,筹备活动、组织班上同学准备节目,甚至还要协调学长姐的工作,焦头烂额不说,还被各种刁难,林乘道只是默默听着,偶尔搭几句「这样啊?」「很辛苦喔!」「那是他们有问题。」让古媺霓尽情地吐苦水。直到各自回宿舍前,两人都没怎么认真读书。 下学期开学前一週是白沙国乐社的寒训,由于要准备三月的全国学生音乐比赛,每年的寒训都相当艰辛,上午是分组练习,下午是团练,其中一天还会请指挥老师前来指导,对此古媺霓十分紧张,连林乘道都说;「这几天会很辛苦喔,自己加油吧!」让她倍感焦虑。 由于社团教室不够大,加上各组在同一个空间会互相干扰,因此拉弦组留在社团教室,吹管组和弹拨组移到其他空教室去练习,打击乐器则提前搬到一楼的演讲厅中就定位,方便下午的团练。 搬运打击乐器时,林乘道看古媺霓守着扬琴没有动静,低声问她:「你这几天还是不打算跟弹拨组一起练习吗?」古媺霓拉着他往扬琴的方向让,避免搬运打击乐器的人撞到他,两人的距离出乎意料地靠近,古媺霓脸上微红,低声说:「听说旭祥学长上分部课更兇,实在不想去。」 林乘道说:「听说这次寒训有请打击的分部老师来上课,我去问问看那个老师会不会扬琴,如果那个老师会教扬琴,你就直接下去演艺厅上课。」 林乘道转头去找社长,但兵荒马乱间,他也找不到社长,碰巧看见李聿瑋,便直接把他抓过来问:「小乌龟,今年有请打击老师来上课吗?」 李聿瑋遇到他也面露笑意:「我正好要找你,明天打击老师要来上课,你要不要来上课?」 林乘道一头雾水:「找我?干嘛找我?」 李聿瑋说:「负责打击乐器那几个大一生都没来啊,总不能有老师没学生吧?你应该不用再上分部课了吧?来凑个数也好。」 林乘道不理会李聿瑋的奇怪请求,问说:「那个打击老师会扬琴吗?」 李聿瑋听到林乘道问起扬琴,一拍掌说:「对耶,媺霓啊,确实有些打击老师会扬琴,我帮你问问看。」 林乘道追问说:「那弹拨组那边?」 李聿瑋一边摇摇手,一边急忙拿出手机:「旭祥找的那个弹拨老师只会柳阮,连琵琶都『略懂』而已,扬琴顶多帮她打打拍子吧。」说着就跑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林乘道稍稍放心,回社团教室找古媺霓,看见她在跟一个高瘦的男生讲话,仔细一看是吹管组的大一生张祈丰,林乘道走近,只听古媺霓正在婉拒他:「……真的还没确定要搬到那里去,我在等学长……学长,你问到了吗?」 林乘道没有理会张祈丰,对古媺霓说:「小乌龟说去弹拨组帮助不大,他要帮你问打击老师会不会扬琴,你先把扬琴搬到演讲厅去吧。」 古媺霓点点头:「学长,你可以帮我搬吗?」 林乘道看了一眼张祈丰,心想:「人家要帮你搬,你不叫他搬还叫我搬,是在搞哪一齣?」但嘴上却没说什么,就把扬琴搬起来,古媺霓拿着琴架跟谱本跟在后面,把张祈丰晾在原地。 一等走出社团教室,林乘道就抱怨说:「他要帮你搬,你就让他帮你搬就好了,干嘛一定要使唤我啊?」 古媺霓说:「学长……反正我已经欠学长很多人情了,不差这一次。」林乘道摇摇头:「先跟你说,人情债是很难还的喔!」 第3章 只是帮帮忙 03 两人把扬琴安置在演讲厅后,李聿瑋跑来找他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个打击老师正好也会教扬琴,明天媺霓上个人课吧!」 相较于林乘道与李聿瑋两人喜形于色,古媺霓面带忧虑说:「第一次就上个人课,我压力有点大。」 李聿瑋说:「别担心啦,是位女老师,上课还满风趣的,也常教初学者,不会把你吃掉啦,安心吧。」 等林乘道回到吹管组的教室时,才发现老师已经在上课了,他简单道歉后坐在最后一排,这时老师还在指导几个初学者基本功,不只是他觉得有些无聊,连杨采耘、李幼倩等几个有基础的几人都显得有点无趣,杨采耘凑过来问林乘道说:「刚刚去哪里了?」 林乘道说:「帮忙搬打击乐器下去演讲厅啊,我可是壮丁耶,怎么能跟你们比?」 这时老师指导完初学者,转过来招呼他们几个,简单吹过长音、吐音和双吐音后,老师问:「〈台湾追想曲〉开头的solo是谁要吹?」林乘道默默举手,拿起c调笛就吹了一遍,连谱也没看。 笛子老师说:「听说有个音乐班毕业的,就是你吧?」林乘道点点头,笛子老师接着问:「最难练过几级的曲子?」林乘道说:「高二练过〈鄂尔多斯的春天〉和〈山风〉,好像都是8级的曲子。」笛子老师评估一下:「〈台湾追想曲〉跟〈瑶族舞曲〉都练过吗?」林乘道说:「〈台湾追想曲〉练过,〈瑶族舞曲〉没练过。」笛子老师点点头说:「那你去练〈瑶族舞曲〉吧,週三上课合〈台湾追想曲〉,週五上课合〈瑶族舞曲〉,到时候我再一起调整细节,没问题吧?」言下之意是他不必再跟这些主要帮初学者上的课程了,林乘道点点头,背着笛袋找别的地方练习去了。 走回社团教室外,听到二胡咿咿呀呀的声音,他才想起这里是拉弦组在上分部课,想了想,只好到一楼演讲厅去。一进演讲厅,林乘道就听见扬琴叮叮噹噹的声响,古媺霓自己一个人坐在舞台正中央,正在埋头苦练,连林乘道走进来都没发现。 直到林乘道把笛袋放在舞台边缘,古媺霓才停止练习:「怎么跑下来了?今天吹管组不是要上分部课吗?」 林乘道故意说:「程度太好,被赶出来了。」 古媺霓嘟起嘴巴抱怨:「你是来炫耀的吗?」 林乘道说:「笛子老师叫我自己练〈瑶族舞曲〉,週五验收。」 古媺霓睁大眼睛说:「整首吗?」 林乘道耸耸肩:「当然是整首啊,週五团练旭祥怎么样都会把两首曲子完整的走完,不是只有我,你也是!」 古媺霓死盯着面前的谱本:「我还有这么多没练耶……死定了……」 林乘道说:「所以下来找你啊,总不能让你这种状态明天上个人课吧?」 于是两人先练〈瑶族舞曲〉,由于节奏比〈台湾追想曲〉稍慢那么一点,感觉难度稍低一些,但两人花了一整个早上,才勉强练了一半,眼看中午休息时间过了快一半,林乘道放下笛子:「你是不打算去吃饭了吗?」 古媺霓有点哀怨:「还没练完啦,要怎么休息啊?」 林乘道半是劝说,半是命令:「该要吃饭还是得去吃饭啦,起来,我们去吃饭。」古媺霓不想动,林乘道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琴竹,轻轻放在琴面上,拉着她的手起来,古媺霓只好跟着林乘道去吃饭。 走过白沙湖畔的小径,林乘道语重心长说:「以前,我读音乐班的时候,练笛子比你还废寝忘食,结果比赛前一天胃痛到不得不去掛急诊,隔天虽然硬撑着去比赛,名次却是倒数的,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保持健康,把状态调整到最好,才是赢得比赛的前提;状态不好,练得再多也没用。」 古媺霓问说:「学长以前读音乐班?什么时候?国中还是高中?为什么没有读音乐系啊?」 林乘道有点傻眼:「小姐,你的重点摆错地方了吧?我的意思是……」 古媺霓有点厌烦说:「我知道、我知道,照顾好身体最重要,学长明明只比我大一届,怎么说话跟我爸一样老气横秋啊?」 林乘道说:「我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 古媺霓鍥而不捨继续追问:「你不要模糊焦点,到底是什么时候读音乐班?为什么不读音乐系?」 林乘道虽然不想聊这些事情,但也不想说谎,只能避重就轻:「高中的时候读音乐班,因为觉得国乐出路不好,就参加分科考试,但高中三年都没在读数理科,最后只能读国文系。」 古媺霓说:「感觉国文系出路没有比较好耶,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吹笛子。」 林乘道说:「我继续吹笛子,也没办法到专业演奏者的水准,最多就是开班授课当老师,那还不如读国文系出路广呢。」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一路聊到中午休息时间结束,团练开始才各自坐到定位。 下午的团练果然比上学期的团练更加严格,吴旭祥的「指导」变得更加尖酸刻薄:「弹拨不要赶拍,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练得愈熟拍子要愈稳!」「排鼓,听一下cello的拍点,进早了!」「笛子这两次的强弱差异要做出来,中弱渐强、中强渐强!不要从头到尾一路强,别的声部都被你们吃掉了!」「拉弦统一弓法!早上分部课在做什么?组长,现在统一弓法!标在谱上,标在谱上!」 古媺霓战战兢兢地数着拍子找音,生怕敲错又要被吴旭祥「洗脸」,也不知道是表现得比上学期好,还是真的问题不大,整个下午只被他点名了两次。 团练结束前,吴旭祥语重心长说:「我希望明天早上的分部课,各组组长能针对今天下午团练表现不够好的部分好好加强,我不希望明天我们还得陪某个声部反覆练习同一段,我在讲谁相信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就不点名了,要是明天还是这种表现,就不要怪我不给大家面子了。今天的团练到这里,大家辛苦了!」 解散之后,古媺霓稍稍放松下来,回头看吹管组,林乘道正在指导几个大一生乐段的强弱表现,其他人也刚刚放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间聊。她不知道演讲厅几点会关门,也不知道晚上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再来练,评估着要直接把扬琴留在演讲厅还是再搬回社团教室去。 在她还没下定决心前,大半的人都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林乘道也把笛子都收进笛袋里,准备走了,古媺霓叫住他:「学长!」林乘道转过头来看到她还在,开玩笑说:「还不走?打算直接睡在这里吗?」 古媺霓还来不及吐槽,张祈丰从后台走出来,看到古媺霓叫住林乘道,靠过来问说:「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林乘道看了张祈丰一眼,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看到张祈丰刻意向古媺霓搭话了,心里多多少少也察觉到张祈丰对古媺霓有好感,便挥挥手,刻意不对特定的人说:「今天辛苦囉!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转身走向演讲厅出口,没想到才刚踏出演讲厅,古媺霓便抱着谱本追上来,气喘吁吁说:「等一下、学长等一下!」林乘道望向她身后,发现张祈丰并没有跟上来,苦笑说:「我好不容易刻意帮你製造机会,你自己要把握啊!」 古媺霓满脸通红说:「製造什么机会啊?」 林乘道耸耸肩:「没事,当我胡言乱语。怎么了?刚刚干嘛叫住我?」 古媺霓说:「本来是想问你……算了,反正也没搬出来……」 林乘道似乎察觉到古媺霓想做什么,摇摇头说:「回去休息了啦,苦练也要有个限度,回去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早上才有精力上个别课啊。」古媺霓点点头,问说:「那一起去吃饭吗?」 林乘道故意说:「你干嘛不跟张祈丰一起去吃饭啊?没事总陪我这个老气横秋的人吃饭,不闷吗?」 古媺霓嘟着嘴说:「我是怕你一个孤单老人自己吃饭太可怜,才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不要拉倒,想跟本姑娘一起吃饭的人多了去,干嘛一定要找你?」 林乘道用食指戳了古媺霓的额头一下:「很跩嘛,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哭着求我,要我帮她学会看懂指挥的动作,是谁啊?」 古媺霓揉了揉额头,气急败坏说:「很痛耶,不要乱戳啦!戳傻了你怎么赔我?而且我根本没有哭着求你好不好!你不要乱讲!」 林乘道满不在乎地把笛袋好好放在社团教室,谱本放进柜子里,不理会在他旁边转来转去瞎嚷嚷的古媺霓。收拾好背包后,林乘道有点不耐烦地对古媺霓说:「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快点。」古媺霓这才迅速收拾起包包。 第4章 只能尽全力 01 「所以弃权了吗?」古媺霓愣愣地问,没想到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弃权,林乘道一脸悲愤说:「没想到我会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以为高中那时候遇到的事情已经够糟糕了,没想到……真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到这种事情……」 寒训在大家的努力之下,虽然不算完美,但仍然顺利结束,最后一次团练时把〈台湾追想曲〉和〈瑶族舞曲〉都完整演奏一遍,即使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不过能够从头到尾不喊停地一次演奏完,也算是一个里程碑了。 开学后,社团活动退居第二位,不,对于古媺霓而言,还有系上成果发表的统筹工作,这件事应该比社团活动的优先度更高,但对古媺霓来说,去国乐社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除了团练的晚上之外,她还跟林乘道约了一天一起练习,代替她逃避参加的弹拨组练。除此之外,她发现週五晚上没有排任何分部组练,大约是考虑到有些人假日会回家去,各组都不排在週五,因此通常週五晚上社团教室都挺冷清的,她则反向利用这点,常常在週五晚上到社团教室加强练习,週五最常出现的就是林乘道和李聿瑋,因此古媺霓也常缠着林乘道陪她练习。 这天也是週五,古媺霓吃过晚餐就到国乐社待着,一边复习白天上课的内容,一边等等看林乘道会不会来。 没过多久,果然有人开门,古媺霓转过头去看着门口,正如她所期待的,是林乘道开门进来,但林乘道看到古媺霓独自一人坐着,发出清楚的咋舌声,又把门给关上,古媺霓愣了一下,还来不及想这是什么意思,人就起身追了过去。结果一开门,林乘道就站在门口,古媺霓剎车不及,一头撞进林乘道怀里,林乘道急忙伸手抓住古媺霓的肩膀,笑着说:「喂喂,没必要衝这么快吧?我就开开玩笑罢了。」 古媺霓害羞地满脸通红,退了一步说:「我以为你看到我就要走了嘛!」 林乘道坦率的道歉:「对不起,玩笑开大了,逗你玩呢,看你急成什么样子?」 古媺霓挣脱林乘道的双手,低着头走进社团教室,她用一头长直发遮掩红得发烫的脸颊,任凭林乘道跟在后面又是赔罪又是安慰的,就是不肯理会他,林乘道眼看哄不好,索性就不理她,自顾自拿起笛子到阳台吹笛子去了。 古媺霓本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但林乘道没继续哄她,她又不开心了,自顾自生闷气:「讨厌,没事开这什么烂玩笑?真的很烦耶!」 却听林乘道练完长音、吐音后,吹起831的〈想见你〉,古媺霓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啊,人却不由自主走出阳台,沐浴在月光下吹笛子的林乘道跟过去一样,宛若天外飞仙,跟刚刚开玩笑的讨厌学长判若两人。 一曲吹罢,林乘道又吹了田馥甄的〈小幸运〉、周杰伦的〈告白气球〉,这时古媺霓已经不再想林乘道吹这些流行歌曲是什么意思了,只是反覆咀嚼着歌词「……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古媺霓喃喃自语:「我才没这么好骗……」但眼睛却眨也不眨一下,一直盯着林乘道的背影看,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一吹完〈告白气球〉,林乘道就放下笛子猛然转过身来,跟古媺霓四目相对,略带歉意说:「不生气了吧?我好不容易挤出这三首歌吹给你听,不生气了吧?」 古媺霓本来就是难为情远大于生气,林乘道都用这种方式道歉了,古媺霓自然不再生气了,但表面上还是要摆摆架子:「哼,下次要是敢再开这种没品的玩笑,我就三天三夜不理你!」说完扭头就往社团教室里走,嘴角忍不住扬起,只是不想让林乘道发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之后两人练起参赛曲〈台湾追想曲〉和〈瑶族舞曲〉,经过寒训的斯巴达式训练,古媺霓已经能跟上原速演奏,这时林乘道开始要求她的「音乐表情」与「情绪」:「现在你已经可以在正确的时候敲出正确的音,但这样只是最基本的,接下来你得去听每个乐段是轻快的,还是沉重的;是悠扬的,还是肃穆的。每个乐段都有它想要表达的情绪跟表情,你必须协助整个乐团,把那种感觉表达得更明显,再明显,让听眾能够被你感染,感受到你想传达给他们的感觉。就比如说这段,主旋律是:渐强、渐强、渐强、突弱,然后又渐强、渐强、渐强、突弱,这很明显是想要营造出一种气氛,而且用重复去强调它,这在音乐中称为『再现』,这种再现可以是连续的乐句,也可以是首尾呼应的乐段。」 「简而言之,你必须去阅读音乐的旋律,读懂它要表达的情绪,然后用你的方式表现出来。当然,每个人对音乐的理解可能不同,但整个乐团必须达到一个共识,最大公约数,就像这一段,谱上已经写了『悠扬的』,大家的演奏就会尽可能大气舒畅,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噹噹噹噹、噹噹噹噹敲得这么用力,你就会变成全团的异类,一定会被指挥白眼,这样明白吗?」古媺霓似懂非懂,歪着头看着林乘道。 林乘道觉得这种「感觉」实在很难解释,灵机一动,用刚刚吹的那几首流行歌来举例:「比如说刚刚的〈告白气球〉,如果唱成『亲爱的爱上你,从那天起,甜蜜的很轻易。』这样还有唱情歌的感觉吗?」林乘道故意用生硬严肃的方式唱,古媺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在笑林乘道的歌声,还是在笑林乘道那不协调的唱歌风格。 林乘道接着说:「感觉是很抽象的,但大概就是这样,你接下来团练的时候要注意听大家演奏的感觉,尽可能跟大家的『情绪』一致。」 下学期开学后,社长、团长及一些元老级的社团成员开始号召大三、大四已经淡出社团的学长姐回来帮忙比赛,一些古媺霓完全不认识的学长姐开始在团练时出现在社团教室,只要李聿瑋在,他就会跟古媺霓介绍对方叫什么名字,负责什么乐器,古媺霓取笑说:「真不愧是万年乌龟精,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啊你?」 李聿瑋骄傲地说:「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嘿嘿,不懂了吧?」 即便如此仍然有些乐器找不到人来演奏,一次古媺霓跟林乘道在练习时,听到社长、团长、代理指挥吴旭翔跟李聿瑋在讨论是否要找「枪手」来帮忙比赛,即没有加入社团,甚至并非本校的学生来冒名顶替。 李聿瑋持反对态度:「找枪手不太好吧,没被抓到就没事,万一被抓到可是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喔,虽然后续不会有什么惩处啦,但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吧?为了比赛,没必要吧?哪个乐器真的没有就算了,我们的目标是参赛,又不是特优,我觉得这样不好。」 社长说:「就是因为要参加比赛呀,国乐合奏的最低人数是20人,你哪次看到我们团练的时候有20个人了?不只是声部不齐的问题,人数本来也就不够啊!」 吴旭祥说:「小乌龟他们已经在积极号召淡出社团的学长姐,以及认识有国乐底子的熟人,看能不能来帮忙,就跟我们练习〈台湾追想曲〉和〈瑶族舞曲〉,一起去比赛就好,我们还有一点时间,能不能过一段时间再评估这件事?」 团长说:「应该没办法,就算要找枪手也要花时间力气才能找到,更何况总不能都没合过就要他们跟我们上台吧?我跟社长就是评估不能再拖下去了,才决定这几天就要开始积极找枪手。小乌龟,你那边有没有口袋名单?」 李聿瑋一脸不开心说:「我这边的人都是还要再说服的人,都是我们学校的人,不必当枪手。」社长也知道话说僵了,匆匆结束话题。 等社长跟团长离开后,李聿瑋跟吴旭祥把林乘道叫过去,古媺霓想参与,被李聿瑋赶走:「大人们讨论事情,小朋友一边凉快去,〈瑶族舞曲〉练完了吗?最后一段敲得硬梆梆的,去练10遍。」古媺霓嘟着嘴去练习了。 林乘道说:「就让她在一旁听着别插嘴就好了,干嘛把她赶走?」 吴旭祥语重心长说:「这种不堪的内幕消息还是别让大一小朋友听到比较好,乘道……你同学,或是你学长姐、学弟妹有人读我们学校吗?」 林乘道苦笑说:「大部分都在音乐系啦,像我这种异类只佔极少数,就算要读一般科系,也大多在北部的学校,我印象中上下4届除了我之外,好像没有人读彰化师范大学,我可以去基隆高中查查往年的榜单,但会有的机率不高,请不要过分期待。」 李聿瑋抓抓头说:「也是啦,类a组的成员哪有这么好找。其他人呢,基隆高中有国乐社吗?」 第4章 只能尽全力 02 林乘道说:「有是有啦,但我不是很熟,而且基隆高中的学生,一般都填台北的学校,我可以帮你们问问看我认识的几个人,但一样,请不要抱太大希望。」 吴旭祥说:「声部不齐还可以睁一隻眼闭一隻眼混过去,但参赛人数有规范明摆在那里,少几个人就是不行,就算找枪手有点冒险,如果真的人数不足,那也只能冒险找枪手了。」 林乘道说:「不能找几个亲友团上台,做做样子不要发出声音吗?我有很多笛子,一人发一支没问题。」 李聿瑋推了林乘道肩膀一下:「你很天兵耶,最好是可以这样搞啦!」 吴旭祥说:「除了笛子人数会异常多以外,这样其实反而是最没有问题的,不过我不觉得社长、团长他们会同意这样做,小乌龟,你那边有底子还没说服的有多少人?」 李聿瑋烦躁地抓抓头:「也就剩2、3个,其他人不是拒绝就是来了。」 吴旭祥说:「不要求他们一定要练完2首啦,就像乘道说的,不会的部分做做样子,别发出错误的声音就好,这应该没有很难吧?」 李聿瑋说:「重点是那天要请假,这么麻烦谁想去?」 吴旭祥耸耸肩:「翘课都在翘了,请个假是有多麻烦?」 林乘道说:「那可不一定,每个系对出缺勤的看重程度不同,像我们国文系,点名不到可是杀头大罪,弄个不好可是要被系主任召见的喔,我可是早早就请好假了。也许有的系连请假都很难,或是当天有系必修课,真的不能缺课之类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难处,如果真的不行就别为难别人了。」三人说来说去也没讨论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最后草草结束了。 林乘道回去查这几年基隆高中音乐班毕业生的大学录取学校,大多都是北部的音乐系,包含他在内也只有5个人大学不是读音乐系,但正如他预料,其他4人都是读北部的大学。 林乘道打开line,翻找着高中认识的同学,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头像,林筱黠,记得他高二时,学校国乐社社长找他去指导他们社上吹笛子的同学,认识了这个学妹,后来她也当上国乐社社长,高三时还常来找他指导笛子,直到去年都还有联系,升上大二后就没怎么联络了,说起来她跟古媺霓还是同一届的。 他传了个讯息给林筱黠:「好久不见,大学生活过得好吗?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你认识的国乐社成员,有没有人考上彰化师范大学呢?今年要参加全国学生音乐比赛,但学校社团人数凑不到国乐合奏的最低人数要求,想找一些有底子的人来帮忙,会什么乐器都没关係,其实只要能来都欢迎啦,完全不会国乐也没关係,如果有人选请通知我,感谢。」 林乘道本来以为她不会立刻回覆,就跑去洗澡了,没想到洗好出来时,line的即时语音铃声一直响,林乘道连眼镜都来不及戴上,急忙拿起手机看,林筱黠打了好几通即时语音给他,他连忙接起来说:「喂,学妹吗?」 林筱黠开心地说:「学长,好久没联络了,最近过得好吗?怎么这么久才接,我打了好几次。」 林乘道瞇着大近视眼找桌上的眼镜:「抱歉,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回我,我跑去洗澡了。最近过得还不错,终于重新开始吹笛子了,感觉很棒。」 林筱黠兴奋地说:「我就说学长不可能就这样放弃吹笛子嘛,想找考上彰化师范大学的同学一起去比赛?」 林乘道说:「嗯,虽然这次比的是b组……」 林筱黠说:「不管是a组还是b组,总是圆了你一个未完成的梦想嘛,彰化师范大学……彰化师范大学……我记得我们班好像没有人考上彰化师范大学,我帮你查查看近几年的榜单,看看有没有我认识的人正好现在读彰化师范大学,如果有再通知你……啊,下个月就要比赛了,现在找人还来得及吗?」 林乘道有点惊讶,林筱黠并不是音乐班的学生,怎么会记得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的时间?「你今年也要比赛吗?怎么知道下个月就要比赛了?」 林筱黠理所当然说:「印象很深刻嘛,毕竟你高三时出了那种意外,我实在很替学长感到可惜,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能站上那个舞台了,真的很令人惋惜啊。」 林乘道一想到那件事就很难受,只是简单回说:「对啊………」 林筱黠却接下去继续说:「真的很替学长难过耶,你花了那么多心血……」 林乘道不想再谈论那件事,打断她说:「那就拜託你帮我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彰化师范大学,回头我请你吃饭,啊,但是要等到比赛过后了,会不会拖太久?」 林筱黠说:「没问题、没问题,如果我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把他的联络方式line给你,吃饭再约就好,不急。」 林乘道说:「那好,谢谢你喔,先这样,再见。」 虽然林乘道特意联络了林筱黠,但最后仍没有找到适合的人,李聿瑋剩下那些适合的人选最后也都婉拒了。最终,剩馀的名额缺口仍是由社长、团长找来的枪手补上,即便练习时很顺利,林乘道仍然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比赛前最后一次团练,社长谆谆告诫:「比赛当天务必要带学生证,还有当天要穿白色上衣,黑色裤子或裙子,请大家注意,各组组长比赛前一天务必再次提醒组员。当天早上乐器车7点会到活动中心前面等我们,务必准时集合,几个常常迟到的人自己注意啊!这几个月的辛苦就看比赛当天了,请大家努力到最后一刻,感谢大家!」 比赛当天的兵荒马乱对古媺霓来说既陌生又新奇,在学长姐的使唤下,贯彻「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畜牲用」的原则,搬了好多打击乐器。对林乘道而言却是久违了的忙碌,彷彿回到国高中时,前去比赛的光景。 直到检录时才发生状况,正当大家拿着自己的学生证让大会工作人员查验身分时,社长悄悄把团长拉到一旁,不知在说些什么,突然队伍后方发生骚动,古媺霓问林乘道:「怎么了,为什么后面吵吵闹闹的?」社长跟团长似乎也发现了后面的骚动,两人一起赶过去查看情况,林乘道说:「我去看看情况。」 不等林乘道走近,就听到社长在跟工作人员争论:「……为什么不行?我们有依规定出示学生证啊!」大会工作人员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三个人的学生证未依规定加盖註册章,依规定不能代表贵校出赛,这么一来,贵校的参赛人数将会低于大会规定的国乐合奏的最低限制20人,贵校仍能上台演奏,但评审不会予以评分,大会方面会以弃赛论。」 社长急忙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大会工作人员说:「如果贵校够近,可以拿学生证赶回学校补盖註册章,如果可以在上台前赶回来,即可正常参赛。」 林乘道看了一眼手錶,距离上台时间只剩半小时,学校离比赛场地车程至少1小时,根本不可能赶得回来。 大会工作人员离开后,社长对团长说:「我没料到这一点,借来的学生证都是现在休学的同学,这下还是人数不足,有什么办法吗?」 团长说:「这也没办法,放弃吧,反正还是上台演奏,只不过没有成绩罢了。」 社长有点焦虑说:「那学校那边怎么交代?之后还要核销经费呢,说是弃赛学校还肯给我们核销费用吗?」 团长说:「拍几张照片,录影回去给他们看啊,我们真的有来,只是资格不符,被判定弃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明年再注意囉。跟几个干部说就好了,不要影响其他人的心情,就让他们照常演奏。」 林乘道听到这里,知道他们也没有解决办法,就是决定弃赛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去找古媺霓,跟她说了刚刚听到的一切,说明社长、团长已经决定弃赛了,古媺霓感到十分可惜,全社所有人大半年的努力,都功亏一簣,再次遭受同样打击的林乘道更是委靡不振,但古媺霓鼓励他:「学长,就算我们这次的演出不会评分,但是不能输给其他学校,我们可以输给大会规范,但气势跟技巧不能输,你要好好吹喔,solo!」 林乘道苦笑说:「什么时候轮到你安慰我了?你才是,别给我敲错音,别给我赶拍落拍,听到吗?」古媺霓自信地点点头。 虽然社长、团长说不要让大家知道,但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了,上台前大家士气都很低落,林乘道自知不是会鼓励人的人,只是默默观察大家,只有几个比较乐观的人,看起来不受影响,古媺霓是其中之一。 第4章 只能尽全力 03 再度踏上学生音乐比赛的舞台,林乘道无限感慨,虽然从a组转为b组,但他仍然很珍惜这个机会,即使今天被迫弃赛,但能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一起参与国乐合奏比赛,林乘道还是觉得很开心。 吴旭祥的指挥棒一下,林乘道吹起〈台湾追想曲〉的solo,清亮的笛声技惊四座,虽然仅有7小节,仍足以引起台下观眾的目光。 随着指定曲〈台湾追想曲〉和自选曲〈瑶族舞曲〉演奏完毕,吴旭祥转过去向评审们鞠躬,虽然已经确定弃赛,但应有的礼貌还是不能少。下场后,林乘道帮忙安置好打击乐器,开始跟周围的同伴们间聊,演奏结束后大家都放松下来,有些人跑洗手间、换衣服,林乘道无意中开始环顾四周,看了两圈后才发现自己在找古媺霓,这时杨采耘跟林乘道搭话:「这次真是可惜了,要是有参赛,一定可以拿到特优,毕竟你的solo一吹,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林乘道谦逊说:「今天吹得普普通通啦,我不知道以b组的标准来说,这样是不是有特优啦,但如果以a组的标准来看,大约也就优等的水准吧。」 这时古媺霓手上掛着她今天穿的黑色一片裙,从休息室外走进来,张祈丰跟在她后面走进来,张祈丰比手划脚在说着什么的样子,古媺霓却是爱理不理的样子。林乘道专注地观察着两个人的互动,没有听见杨采耘跟他说了些什么,直到李幼倩推了他一下,他才收回视线,问说:「怎么了?」 李幼倩有些不悦,把刚才的问题重问了一次:「我刚刚问你今天文字学课,你有没有跟苏教授请假?」 林乘道心不在焉说:「请假?我请了啊,系办都批了,王教授应该会知道吧?」 李幼倩推了他一下:「不是王教授,王教授才不管出缺勤,是文字学的苏教授、苏教授!」 林乘道这时才回过神来:「啊,我没提前跟苏教授打招呼!」 李幼倩用手扶着额头:「你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就很机灵的样子,为什么总是在这种地方少根筋呢?我打个电话给班代交代一下好了。」 李幼倩离开去打电话,杨采耘还想跟林乘道说些什么,林乘道急忙说:「那个……等一下再说,我……我去厕所。」说完就朝古媺霓走去。看着林乘道走向古媺霓的杨采耘喃喃自语:「真不会撒谎,厕所是那个方向吗?」 古媺霓坐在收进箱子里的扬琴旁,张祈丰在旁边热切地说些什么,但古媺霓似乎没有很想搭理他,林乘道走近,拍拍张祈丰的肩膀说:「〈瑶族舞曲〉吹得不错,虽然拍子不是很稳,但有把新笛的韵味吹出来,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加油。」 张祈丰突然被表扬,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林乘道转而向古媺霓说:「上台前我就提醒你不要抢拍落拍,结果呢?〈台湾追想曲〉第43小节还是乱掉了,我之前说过什么?这段……」 张祈丰打断说:「学长……那个……媺霓也是初学者,不该对她这么严格……」 林乘道抬起手说:「做为指导她的学长,该不该严格是由我来决定的,你如果捨不得听我指导她,那麻烦你先离开。」 张祈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乘道,林乘道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一瞬间,张祈丰就退让了,慢慢转头离去,还几次回头看看两人有没有起衝突。 等到张祈丰离开后,林乘道才把视线转回古媺霓身上,却见古媺霓一脸惶恐,彷彿自己真的要严厉地指导她,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说:「今天表现的很好,以一个刚学扬琴半年多的初学者来说,你很棒。」 古媺霓一脸错愕:「你刚刚不是说我〈台湾追想曲〉第43小节乱掉了,我……」 林乘道说:「是弹拨那边先乱掉的,你当我没听出来吗?那段确实不好练,如果旭祥坐在底下弹还有机会力挽狂澜,但他人在指挥台上,就没办法了。上场会紧张失误在所难免,整体来说,你今天表现得很好。还是你要我把你所有出错的地方全部挑出来指导一遍?」 古媺霓摆摆手说:「还是不了吧,可能讲到明天都讲不完。」两人相视一笑。 林乘道说了些过去参加音乐比赛的趣事,逗得古媺霓笑得很开心,两人在回程的巴士上坐在相邻的位子,天南地北的聊个不停,很多人都看在眼里。 比赛过后,古媺霓跟林乘道的特训也结束了,除了团练时会见面之外,就只剩下週五晚上的偶遇,即使古媺霓刻意参加吹管组组练,也很难得跟林乘道说上几句话。 这天晚上,古媺霓鼓起勇气用line传了个哭脸贴图给林乘道,本来以为林乘道不会立刻回,没想到林乘道没过5分鐘就问:「怎么了?」 古媺霓根本就没想好要跟林乘道说些什么,但手指很自动地开始打字:「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被选上年度成果展的总召吗?学姐好严格喔,一直来问我进度,又一直催我要验收、要验收,根本就还没排练好还一直催说要验收,好烦喔!」 「你就照实跟她说还没排练好嘛,你们总有进度吧?什么时候要成果发表?」 「五月中,还有好久嘛,明明就还不到可以验收的阶段,一直催我也没用啊,而且重点都不是这些,重点是她们都好兇喔,真的好兇喔,人家差点就哭出来了啦……」 「你就跟她们说说你的困难点嘛,这是大家的工作,又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可是我是总召嘛,她们就是觉得应该要找我,应该要是我去催其他人赶快排练,赶快验收啊!」 打字的对话有点缓慢,大约5分鐘一次来回,古媺霓本想一边念中级会计学一边跟林乘道聊天,但讯息传出去后,又会不由自主地一直盯着手机看,等她回过神来,把注意力拉回课本上,读没两行字,林乘道又传讯息来,她就会拿起手机看,然后回覆讯息,就这么周而復始过了半小时,她连一页课本也没读完,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事情,最严重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读了些什么。 古媺霓放弃挣扎,问林乘道:「学长,现在可以打语音给你吗?」林乘道简单回了个ok,古媺霓就打了语音给林乘道,林乘道立刻接起来说:「怎么了?打字太慢?」 古媺霓顾左右而言他:「学长,你现在在做什么?」 林乘道那边传来翻书声:「看书。」 「期中考又还没到,这么早就在读书吗?」 「不是课本,图书馆借来的小说。」 「《红楼梦》?」 「早看完了,在重温金庸武侠小说。」 「嗯……嗯,学长很喜欢看小说吗?有什么推荐的小说吗?」 「你不是给你学姐们逼得喘不过气来了,还有时间看小说?」 「转换一下心情嘛,说不定看看小说心情会比较好。」 「嗯……女孩子会感兴趣的小说吗?嗯,这种类型的小说我只看过琼瑶的某几部,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古老……嗯,你有喜欢的类型吗?社会写实、言情、推理、奇幻、科幻,还是你曾经看过什么喜欢的小说?」 「嗯……其实我不太看小说耶,言情小说是指男女主角谈恋爱的那种?」 「现在也有男男主角谈恋爱跟女女主角谈恋爱的类型啦,不过我看的都是男女主角谈恋爱的那种类型。先讲好,我是异性恋,如果你有特殊癖好……我是说特殊爱好,那就不要找我推荐了。」 「啊,我也是异性恋,我也喜欢看男女主角谈恋爱的那种类型,我没有特殊爱好。」 「是吗?我看你对张祈丰爱理不理的样子,我还以为你……」 古媺霓气得嘴巴都嘟起来了:「我只是不喜欢他罢了,就算是异性恋,遇到不喜欢的男生不能保持点距离吗?我喜欢的是男生!」 听到古媺霓语气加重,林乘道连忙缓颊:「好好,我知道了,不必这么激动吧?言情小说嘛……这本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言情小说,有听过一个日本作家叫北村薰吗?我觉得他的一本小说《skip-快转》还满好看的;住野夜的《我想吃掉你的胰脏》也不错,这本有翻拍成电影,女主角很有气质;啊啊,最近有部大陆剧,原着小说也很不错,《偷偷藏不住》有看过吗?原着小说比电视剧好看。」 「吃掉……胰脏?这是什么奇怪的书名啊?」 「啊,就是一种都市传说嘛……其实也不是……台湾人不也说吃什么补什么吗?大概就是那种逻辑啦,就是一个得病的人想吃掉他喜欢的男孩子的胰脏……不要发出那种声音啦,是走温馨路线的小说,不是走丧尸片那种血腥的风格啦!你去看一下电影预告片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林乘道搜了电影预告片,把网址发给古媺霓,证明自己推荐的不是奇怪的小说。 第4章 只能尽全力 04 「说到小说,我们系上协办的白沙文学奖正在徵稿喔,有没有兴趣参赛啊?」林乘道把白沙文学奖的徵件公告发给古媺霓:「虽然有些奖项根本就不会有其他系的人来投稿啦,但是像新诗、散文、小说、剧本往年都有别系的同学得奖喔,你想来投稿看看吗?啊,不对,你现在很忙对不对……」 「时间嘛就像……挤一挤总会有的,我有些想写的东西……3月底截止啊,有点赶。」古媺霓差点把那个令人害羞的比喻说出来,还好及时打住。 聊到10点多,古媺霓突然很想见林乘道,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约出来,她试探性地问:「学长,我有点饿了,你饿吗?」 「还好。」古媺霓听到林乘道冷淡地回答,自己都脑补了他那满不在乎耸耸肩的样子。 古媺霓不死心:「我问我室友要不要陪我去吃消夜,她们都不肯陪我去?」 「你们女生不是都不吃消夜的吗?我大一的时候问我学伴,她们都说不吃。」 「人家饿了,陪人家去吃消夜嘛,好不好……」 「你那身材……」古媺霓哼了一声,林乘道只好投降:「好啦好啦,我住校外,差不多10分鐘可以到校门口,你如果先到了,打line给我,待会儿见。」 切断语音通讯后,古媺霓迅速抓起一件碎花长裙穿上,把随手夹起的头发放下来,用手顺了顺;拿起香水想喷,但又觉得太刻意,重新放回桌上。她一边唸叨着一边把手机、皮夹、面纸、护唇膏丢进包包里,穿上帆布鞋,打开衣柜拿了一件粉色针织衫就要出门,室友潘敏渝瞎起鬨说:「这么晚了要去见哪个野男人啊?」一阵没形象的打闹后,古媺霓才匆忙脱身。 她快步穿过活动中心与体育馆中间的小路,经过白沙大楼的穿堂,走在彰化师范大学冒牌的椰林大道上,白沙湖畔灯光昏暗,但却有许多人影晃动,似乎都是成双成对的身影在湖畔漫游。 古媺霓甩甩头发,她已经有半年没剪头发了,原本只到肩膀的头发已经超过肩胛骨,只是因为她偶然听到林乘道跟别人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 林乘道站在校门口对面的便利商店外,拿着一本书在看,他把一件蓝色格子衬衫当外套穿,里面露出深色的圆领t恤,略长的牛仔裤盖住了半隻白色球鞋,这个穿着打扮看起来一点格调也没有,就像邋遢的大学生。 古媺霓悄无声息地接近,一把抢走林乘道正在看的书,看了一眼书背,是金庸的《倚天屠龙记》第三册。林乘道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抢走他的书的人是古媺霓,轻轻用指节敲了古媺霓的脑袋一下:「我还以为是哪个强盗哩,抢我的书干嘛?你不知道强迫一个看《倚天屠龙记》看到第三册的人出门是种犯罪行为吗?张无忌才在光明顶上打到一半耶!」 古媺霓虽然没看过原着,但《倚天屠龙记》翻拍的连续剧、电影实在太氾滥,她也对剧情有点模糊的概念:「六大派围攻光明顶吗?」说着把书塞回林乘道手里,林乘道虽然嘴上抱怨着,但仍夹好书籤,把书收回包包里,跟古媺霓往俗称便当街的校外餐饮店聚集的街道走。 平时开门营业的店面这个时间大多都关门了,只剩下一些主打消夜的商家还在营业,盐酥鸡、烧烤、滷味,跟用餐时间比起来,又是另一幅光景。古媺霓并不常吃消夜,严格来说,这个时间点还在校外走动,对她而言就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学长,可以推荐一下要吃什么吗?」 「不知道,我不吃消夜的,基本上晚餐过后我就不吃东西了。」林乘道让古媺霓走在内侧,四处张望看着街道两旁的店家「感觉都是些不太健康的食物啊。」古媺霓还满认同他的看法。最后古媺霓买了盐酥鸡、炸甜不辣、炸猪血糕等食物,林乘道全程都在跟古媺霓说白沙文学奖的徵文文类与规则,没有对古媺霓买的宵夜提出任何意见。 走回校门口,林乘道说:「好了,我也陪你走一趟了,自己回宿舍吃吧。」说完就想回校外的住宿处,古媺霓拉住林乘道的袖子:「你都出来了,陪人家吃完嘛,请你吃几块?」 林乘道看了古媺霓一眼:「你今天怪怪的喔,不会要跟我说什么『月色真美』之类的吧?」 古媺霓抬头看天上,没看见月亮,歪着头问:「今天又没看见月亮,什么月色真美?」 林乘道见古媺霓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状似松了一口气:「那好吧,再陪你一下下吧。」 两人沿着白沙湖外侧往操场方向走,虽然已经接近11点,仍有不少学生在附近活动,多半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也有成群结队的学生,古媺霓一开始只是走在林乘道旁边,两人之间有一小段距离,但愈走愈靠近,手臂都要碰到了,林乘道既不回避也不接近,两人就这样若即若离地爬上操场旁边的看台,选了个离其他人都有点距离的地方坐下来,古媺霓打开纸袋,假装在里面翻拣食物,林乘道双手撑在身后,拉伸着背部,感觉有点无聊的样子。 林乘道说完白沙文学奖的事情后就没再开口,古媺霓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抱怨着系上教授上课时的怪癖、成果发表的工作、系学会的奇妙运作等等,期间用竹籤叉了一块盐酥鸡给林乘道,他也很自然接过吃了,偶尔回应她几句话,偶尔笑几声,或是漫应几声,都让古媺霓感觉很安心,只要古媺霓转过头去看他,他总是注视着自己,没有丝毫厌烦的样子。 古媺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林乘道:「你说你读基隆高中,你是基隆人吗?」 林乘道摇摇头:「我家在新北,只是因为基隆高中音乐班收比较多国乐专长的学生,我才去读基隆高中,那时候还住宿,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我那一届毕业的时候,宿管阿姨高兴得就差没在宿舍门口放鞭炮了。」 古媺霓用肩膀碰了碰林乘道的肩膀:「你们那时候干了什么蠢事,说来听听。」 林乘道转过头去:「高中男生干的蠢事,不方便说给女孩子听。」 古媺霓扯着林乘道的袖子:「说说看嘛,人家又不会笑你。」林乘道抵死不从,古媺霓只能算了:「不肯说就算了,那你要答应人家一件事。」 林乘道点点头:「你说。」古媺霓抬起头来看着夜空:「我还没去过台北,下次你带我去台北玩,好吗?」林乘道有点惊讶:「你不是桃园人吗?没去过台北,怎么可能?」 古媺霓嘟着嘴:「就是没机会去嘛,想去看看不行啊?你是不是以为人家是乡下土包子?」 林乘道正经说:「倒没有,只是觉得有点惊讶而已,你想去哪里?」 古媺霓撑着脸颊:「倒还没想过要去哪里耶,只是想去台北看看,没有具体想去哪里。」 林乘道抓抓头:「去逛街太俗气了,101也没什么好看的,带你去歷史博物馆好了,植物园很大,荷花池很漂亮,暑假可以一起去看看。」古媺霓开心地说:「好呀,暑假一起去。」一想到暑假还能见到林乘道,古媺霓就有种说不出的开心。 渐渐操场的人变少了,看台上的人也都走了,林乘道看了一眼手錶:「快12点囉,你明天几点上课啊?」 古媺霓有点哀怨:「明天早8。」 林乘道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节哀,我明天9点才有课,你该回去睡觉了,小孩子早点睡吧。」 古媺霓轻轻打了一下林乘道的肩膀:「什么小孩子,人家早成年了好不好!」 林乘道老气横秋说:「凡是年纪比我小的人都是小孩子,走了,送你回宿舍。」古媺霓虽然嘴上抱怨,却立刻站了起来。 两人漫步回到七舍,古媺霓有些依依不捨,看到七舍前有些情侣又亲又抱,难分难捨,古媺霓偷偷抬头瞄林乘道,林乘道似乎觉得眼前的景象稀松平常,只是摸摸古媺霓的头说:「进去吧,早点睡,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古媺霓还是仰着头,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林乘道用指节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上面没有飞碟,回去睡觉啦!」古媺霓这才走进宿舍,但直到她关上玻璃门之前,林乘道都站在原地看着她,视线一秒也没有移开。 第5章 不只是学妹 01 自从那次古媺霓约林乘道晚上出来吃消夜之后,两人时常约在晚上见面,一开始古媺霓还会以吃消夜作为藉口,但发现林乘道从来没拒绝后,古媺霓也不一定会去买食物,所以最后就是「出来聊聊天」,他们会在校园内漫无目的地间晃,天南地北的聊天,甚至唱唱歌,古媺霓发现林乘道的歌声很好听,但她喜欢的流行歌,林乘道多半没听过,林乘道会唱的多半是有点年纪的流行歌,根据林乘道的说法:「那个年代的抒情歌比较有味道。」古媺霓却听不出来差别在哪里。 比赛过后,社上团练开始演奏新的团练曲,并为学期末的毕业演奏会做准备,林乘道取笑李聿瑋:「你今年到底会不会毕业啊?不会要参加第三次毕业演奏会吧?」 李聿瑋难得害臊:「要……要你管呀?反正我已经确定要读彰化师范大学研究所了,就算今年顺利毕业,以后你还会继续看到我啦!」 几个干部们开会讨论后,决定练〈水乡欢歌〉和〈童年的回忆〉,虽然不像比赛前要求所有人都要立刻进入状况,但对于古媺霓来说,要立刻跟上团练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她问林乘道:「新的团练曲你该不会都练过了吧?」 林乘道说:「〈童年的回忆〉练过了,国中某一年比赛的指定曲;〈水乡欢歌〉虽然没练过,但这首难度不高,应该吹一个月就可以背起来了吧?」 古媺霓有点不开心:「我听起来都很难啊,怎么办,下个月要团练了……」 林乘道说:「还要搞特训吗?你该去弹拨组练了吧?」 古媺霓摇摇头说:「不要,感觉会被排挤,我不要。」 林乘道模稜两可说:「也不是不行,等我有时间吧……」 但之后却迟迟没有下文,过去常在週五晚上出现的林乘道,连续几个週五都没有出现,李聿瑋看到古媺霓独自一人意兴阑珊地练习扬琴,敲一阵停一阵、敲一阵停一阵,忍不住走过去跟她搭话:「你今天没约乘道?」 古媺霓神情落寞:「以前也没约啊,为什么以前没约还是可以遇到,现在却遇不到了呢?」 李聿瑋摸摸下巴的鬍渣:「他会不会在躲你啊?」 古媺霓惊讶地抬起头来问:「为什么要躲我?平常我跟他聊line他都会回啊!」 李聿瑋两手一摊:「这我哪知道?你不会去问本人喔。」说完又回去练他的三弦了。 古媺霓有点犹豫,但还是拿出手机传line给林乘道:「学长,你今天会来社团教室吗?」传完之后就把手机放在谱架上,继续练扬琴,但始终没有新讯息传进来,过不到10分鐘,古媺霓就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眼,但林乘道连读都没有读。 直到古媺霓放弃练习,沮丧地回到宿舍后,林乘道才回覆她:「有事回家了」连个前因后果都没有,就回了5个字,古媺霓哀怨地把手机拋到床上,气愤地捶枕头洩恨,等心情比较平缓后,又问他:「下週五晚上会来练习吗?」结果林乘道隔天早上才回她:「不知道。」这让古媺霓的枕头又遭殃了。 好不容易熬到週一傍晚,古媺霓再也忍不住,直接打line语音通讯给林乘道,没想到这次林乘道很快就接了,古媺霓匆匆说:「喂喂,学长吗?」 林乘道语带疲惫说:「什么事?」 古媺霓强忍住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衝动,只是淡淡问说:「今天有空来练习吗?」 林乘道考虑了一下:「好啊,晚餐后过去。」 古媺霓急忙说:「哪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林乘道婉拒:「我跟同学们现在要一起去吃饭,你来不太方便吧?我大概7点到社团教室,晚点见。」说完没让古媺霓答话就掛断了。古媺霓嘟着嘴对手机抱怨:「什么意思嘛!」但黑屏的手机只是给她沉寂作为回应。 古媺霓匆忙吃过晚餐后就到社团教室等着,没想到正好撞到弹拨组组练,吴旭祥误以为古媺霓是来参加组练,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媺霓,你终于要来跟我们一起组练了吗?欢迎、欢迎。虽然已经没有人能指导你扬琴了,但一起练总强过一个人闷着头练,对吧?」古媺霓又不能说明原委,只能尷尬地笑笑,一边张望看林乘道来了没,一边东摸西摸,尽量拖延时间。 直到吴旭祥安排好弹拨组所有人的座位,就要开始练习时,林乘道才开门进来,看到这个阵仗,林乘道抓抓头说:「我打扰到你们组练了吗?」 古媺霓站起来说:「学长……」 林乘道挥挥手说:「没关係、没关係,你跟弹拨组一起练习很好,要加油;旭祥,别对她太严厉,毕竟她还是初学者……跟我们比起来啦。」 吴旭祥点点头:「你放心,我会看着办的,毕竟把她吓跑了我们就没扬琴了。」 林乘道对吴旭祥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你懂的,先走了,团练见。」他挥挥手就走了,留下古媺霓一个人身陷在弹拨组成员的环伺之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春假接近,古媺霓预计要在假期前回桃园家里,想邀林乘道一起回去,就算目的地不同,至少一起坐火车回去,路上可以聊聊天。 但林乘道的回答很曖昧:「我还不知道哪天要回去,你先买票吧,连假前的火车票不好买,别等我。」古媺霓仍不死心,硬是撑到放假前一週,但林乘道还是没给她确切的答覆,她只好死心去买车票。 春假前一天,同学们都陷入放假前的兴奋与怠惰中,只有古媺霓烦恼着要不要跟林乘道约出来吃个中餐,一想到下次见面会是两週后的团练,古媺霓就很捨不得,但下课时间鼓起勇气打的line语音通讯他没接,直接传讯息给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也不读不回,古媺霓狠狠把手机摔进包包里,里面传出不妙的碰撞声,她已经气得不想管理面到底摔坏了什么东西。 中午,古媺霓跟一群同学一起去吃饭,在图书馆前看到一个很像林乘道的人跟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状似亲密的走在一起,古媺霓心想:「是他吗?就算是,国文系女同学这么多,他跟女生走在一起也满正常的……」 只是上前打个招呼应该没关係吧?抱着这样的心情,古媺霓让同学们先走,自己独自迎了上去,跟林乘道打招呼:「嗨,学长,中午不去吃饭吗?」走到近处,才发现林乘道身边的女孩子真的很娇小,古媺霓的身高大约落在女生的平均值,那女孩比她还矮半个头,站在林乘道身边,连他的肩膀都不到。 那女孩穿着牛仔长裙,米色半袖毛衣,皮肤黝黑,头发及肩,虽然衣服略显宽松,胸前仍显得十分丰满,古媺霓下意识瞄了一眼自己不甚巍峨的两座小丘一眼,觉得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林乘道在半路上遇到古媺霓,似乎有点惊讶:「啊,媺霓啊,午安,刚刚你找我吗?」听到林乘道这么问,古媺霓就知道他看了手机通知,但没把line点开来看,即便如此,她仍不动声色,假装自然说:「没什么,只是想约学长吃饭而已,这位是谁,你同学吗?」 林乘道大约是没想到古媺霓会这么单刀直入的问,也不知道是在想说词还是愣住了,好一阵子答不上话,那娇小女孩只能开口说:「学长特别交代我要低调一点,但既然被人问起了,我也不该隐瞒身分,只是跟她说没关係吧?」她抬头看了林乘道一眼,似乎是在徵求他的同意,然而却不等他表示意见就接着说:「我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我是学长的女朋友,我叫林筱黠,台大法律系一年级,你是他社团的学妹?学扬琴那个?我有听学长说起过。」 女朋友?台大法律系?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事情?古媺霓抬起头看着林乘道,他的目光游移,不敢看古媺霓的眼睛,但却也没有否认两人的关係。 林筱黠接着说:「我很想来学长的学校看看,跟他上同一堂课,陪他坐火车回台北,所以今天我翘课了,早上坐火车来彰化,就是要跟学长一起过一整天的,你要帮我保密,不要跟别人说喔。」 第5章 不只是学妹 02 她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抬头看着古媺霓,眼神既天真又狡黠,让人摸不透她在想什么。自从上中学以后就鲜少被同龄人仰着头看的古媺霓陷入一种错觉,彷彿在跟她说话的人只是个没有威胁性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情敌。 但下一瞬间,林筱黠的举动证明了她不仅能成为古媺霓的情敌,而且是已经击败她的那个。林筱黠极其自然的挽住林乘道的手臂,不仅如此,还把身体紧紧贴上林乘道的手臂,她那丰满的胸部在挤压下更加醒目,有如战略武器般直接佔领了林乘道的所有注意力,林乘道微微脸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林筱黠说:「别这样,你知道我不喜欢在大庭广眾下秀恩爱……」他想把手臂抽出来,但林筱黠紧抓着不放,林乘道挣扎了几下,无意加大力道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只好任凭林筱黠贴在自己身上。 面对这样的「宣示主权」,古媺霓有点狼狈说:「抱歉,我好像打扰学长约会了……再见。」她转身离去,林乘道有点着急地对着她的背影说:「媺霓,你……我们再找时间聊聊。」古媺霓只是举起手挥了挥,没有回头,任凭眼泪从眼眶滑落,却不敢拭泪,生怕被林乘道察觉,迎面走来的学生都有点诧异地看着她,但她只是泪流满面的一直往前走,直到她确认自己已经离开林乘道的视线,才用手抹去满脸泪痕,她不由自主笑了出来,幸好,幸好啊,今天自己没有化妆。 自从那天之后,古媺霓就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林乘道,即便他当天晚上就传了一大串line给她:「媺霓,今天你被吓到了吧?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学妹,是我欠考虑了,跟你道歉。筱黠是我高中学妹,她不是音乐班的学生,但她是国乐社的成员,我高二、高三时,学校社团邀请我去指导他们笛子,所以认识了她,本来就有一点交情。前一阵子比赛前,小乌龟跟旭祥为了参赛人数不足的原因,四处在找会国乐的人,我就问筱黠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彰化师范大学,后来为了答谢她请她去吃饭,她说她从高中就很喜欢我,想跟我交往看看,我确实也没有女朋友,所以就没有当下拒绝她,而她却擅自认定我同意了,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你今天也看到了,她有点强势,所以……总之,我只是跟她交往看看,会不会成为男女朋友,还说不定,我不是要解释什么,我只是……啊啊,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连假过后我再跟你讲,好吗?」 古媺霓一看到「……没有当下拒绝她,而她却擅自认定我同意了……」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心里一直骂:「死渣男!臭渣男!去死一死啦!」 本来想已读不回气死他,但是实在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不需要跟我报备这种事情,我是你的谁吗?」后来不管他打了多少次语音通讯,古媺霓都没有接。 连假过后第一次团练,林乘道早早就到社团教室等着,一看到古媺霓走进社团教室,不等她放下包包就拉着她往外走,古媺霓冷冷地说:「学长干吗?放手。」林乘道也用相同的语气说:「有事找你,跟我过来一下。」 古媺霓用力挣脱林乘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放开。」 林乘道重新抓住古媺霓的手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古媺霓挣扎了几下,林乘道的手臂虽然纤细的像女孩子,但毕竟是个男性,力气比她大多了,古媺霓知道自己挣脱不了林乘道的掌握,索性就不挣扎了,几个已经在社团教室的成员看到两人貌似起了衝突,都跑出来看,林乘道朗声说:「我想跟媺霓私下讲几句话,可以给我们一点空间吗?」 正当眾人出声劝阻时,古媺霓说:「没事、没事,学长又不会把我吃了,对吧,学?长?」林乘道放开古媺霓的手,闷着头往空教室走去,古媺霓正想跟上去,李聿瑋靠近问说:「怎么了?他不是在躲你吗?」 古媺霓苦笑说:「真是这样就好了……」她把包包塞进李聿瑋手里:「帮我拿去社团教室放。」李聿瑋半开玩笑说:「不用带着防身吗?」古媺霓哀伤地说:「如果真的需要防身我还比较开心呢。」 古媺霓撇下李聿瑋,跟着林乘道走进空教室,把门给关上了,昏暗的教室里只有路灯的昏黄光线照进来,林乘道背着窗户站着,古媺霓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不想开灯,林乘道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在昏暗的教室里对峙着,彷彿谁先开口说话,就算是谁输了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合奏的声音响起,大家已经开始团练,听旋律是〈水乡欢歌〉,林乘道似乎被音乐声拉回现实,开口说:「不要因为我们两个耽误大家团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古媺霓狠狠打断他的话:「你干嘛要跟我解释?我又不是你的谁!」 林乘道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復理智:「我知道我不需要跟你解释什么,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筱黠她单方面认定我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但我还没同意这件事,所以……」 古媺霓不等他说完:「你知道吗?只有渣男才会这么说,你想干什么?脚踏两条船吗?」 林乘道惊讶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筱黠她还不是我女朋友,我只是暂时没有拒绝她……」 古媺霓听到这里有点歇斯底里笑着说:「哈哈,还不是你女朋友?暂时没有拒绝她?那我算什么?不只是学妹?暂时跟我搞曖昧?暂时还没有追我?别开玩笑了!」 林乘道很难为情说:「我确实对你有好感,我也觉得你对我有好感,但是……」 古媺霓气愤说:「但是什么?就算这样你也没有拒绝她,难道不是……」 林乘道急迫地说:「她跟我表白了,她说她喜欢我,她说她从高一就喜欢我,你呢?我怎么知道我的推测是对的?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也许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不想冒险。」 古媺霓愣住了,跟林乘道认识的半年多,她自认自己对他的喜欢表现得很明显,但在林乘道的认知里,却可能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到底有多迟钝啊这个人? 古媺霓故意冷冷地说:「你猜对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去跟你的大胸女友好好谈恋爱吧!」 林乘道愣愣看着古媺霓,古媺霓一跺脚摔门离去,一路跑到操场看台上,她坐在曾经跟他并肩谈心的地方,伏在手臂上大哭起来,边哭边骂:「什么叫做……什么叫做『自作多情』啦?人家就是喜欢你啊……怎么都不知道嘛……人家不喜欢你干嘛三天两头……三天两头晚上找你出来聊天嘛……人家就是喜欢你嘛……怎么都不知道嘛……讨厌死了……臭渣男……大木头……人家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喔……烦死了……讨厌死了……呜呜……」 月光洒落下来,照着她缩成一团的身躯,无人安慰的女孩只能独自痛哭。 即便失恋了,地球还是一样运转,古媺霓像是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过了一个礼拜,她没有主动找林乘道,林乘道也没有找她,连一条line讯息也没有,古媺霓每天都把手机像神主牌一样供在书桌前,只要有讯息她就会急忙点开来看,但她期待的讯息一直都没传来,她每天睡前都会生气的把手机摔在床上,但隔天又会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供起来,直到团练再度到来的这一天。 这天,古媺霓盛装打扮了一番,穿上低胸白底碎花裙,把头发弄捲,喷上香水,室友潘敏渝嘖嘖称奇:「小姐,你不是上礼拜才失恋吗?今天就要去联谊啊?」古媺霓忙着弄头发,心不在焉说:「去社团活动啦,什么联谊?」 潘敏渝惊讶说:「你前几天不是说把你甩了那个学长就是同一个社团的吗?还要去社团活动?还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示威吗?」 古媺霓翻白眼:「什么示威啊?是要去力挽狂澜!」 第5章 不只是学妹 03 潘敏渝抓了抓两天没洗的头发说:「力挽狂澜?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听说身材很暴力?」她在胸前比划比划,示意胸部很大,顺手对古媺霓袭胸,还捏了两下,古媺霓气得跳起来打她的头。潘敏渝还想反击,古媺霓急忙叫停:「好了,不跟你闹,我快要迟到了,麻烦让让。」她穿上黑皮鞋,就赶去社团教室了。 本想在团练前跟林乘道说几句话,没想到林乘道赶在团练开始前几分鐘才出现,连看都没看古媺霓一眼,就坐定位开始团练了,古媺霓的心思一直飘向斜后方,接连错了好几处,扬琴被吴旭祥的指挥棒敲了好几下,提醒她保持专注,但她今天状况实在很差,到后来吴旭祥都放弃再提醒她了。 一塌糊涂的团练终于结束,古媺霓被吴旭祥叫住狠狠教训了一顿,但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眼角馀光瞄到林乘道已经收好笛子,准备离开了,急忙跟吴旭祥说:「我知道我今天表现很糟糕,但是我还有事,下次再说好吗?」说完就追着林乘道离开,吴旭祥还想叫住她,李聿瑋搭上他的肩膀,摇摇头说:「让她去解决她的问题吧。」吴旭祥只能作罢。 古媺霓跑下楼梯,在活动中心门口追到林乘道:「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林乘道冷冰冰说:「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我现在有女朋友了,请你自重,保持一点距离对我们都好。」 古媺霓傻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不是还没接受那个谁当你女朋友吗?」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是你要我好好跟她谈恋爱的,我想想也没错,她条件那么好,还是台大法律系的高材生,我为什么不接受呢?所以我现在正在跟她谈恋爱,请你,做为一个学妹,跟我保持距离,好吗?」 古媺霓整个人都愣住了,我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啊!你怎么会当真了?不是那样的,那不是我真正想说的话!但这些话卡在古媺霓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林乘道瞪着她看了好久:「如果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林乘道走出视线范围,古媺霓才蹲下来,哇的一声哭出来,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一隻厚实的手掌抓住她的头,在她旁边说:「你们两个到底有多笨拙啊?那天他……算了,这些事情不该是由我来说,总之,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很难吗?每次都要挑在团练的日子『发难』,知道我们这些学长姐有多为难吗?一个是笛子首席,一个是仅存的扬琴,我们可没办法选一个啊,拜託你们行行好,别总是挑团练的日子演这种洒狗血的舞台剧,学长姐们的心脏没这么大颗,我们还有很多其他事情要担心啊……唉呀、唉呀,哭完了没呀?」李聿瑋拙劣的安慰方式,让古媺霓很想笑,但眼泪还是止不住。 古媺霓从手臂里露出一双眼睛,抽抽噎噎说:「我要是……我要是再跟林乘道说……说一句话,我就是猪……蠢猪……大蠢猪……我再也不要跟林乘道讲话……绝交……切八段……我……呜呜……」 李聿瑋担心地拍拍古媺霓的头,后来索性直接坐在地板上,等古媺霓哭完。 从此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就算遇到也都装作没看见对方,张祈丰以为机会来了,总是挑古媺霓来的时间到社团教室练笛子,刻意製造两个人接触的机会,但古媺霓只觉得张祈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笛声异常刺耳,她的耳边总是响起林乘道那清脆嘹亮的、低沉婉转的、如泣如诉的笛声,一遍又一遍,不论是醒着还是在梦里,那笛声彷彿一直都在,就算摀住耳朵,还是一直都能听到,令人又爱又恨。 古媺霓不得不全身心投入系上的成果发表会,好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林乘道,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到了成果发表会的前一天,在手忙脚乱的最终总彩排轰炸后,古媺霓只想一头倒在床上睡死,一想到明天还得再来一次,她就想乾脆一觉睡死在床上算了,但最后的一丝丝理性还是让她挣扎着爬起来洗澡。 经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古媺霓看见一轮明月高掛在天际,皎洁的月光洒落下来,把阳台照得亮晃晃的,彷彿有个人正沐浴在月光下,吹奏着悲凉哀戚的乐曲,她忍不住推开玻璃门,走到月光之下,想起他曾说过:「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什么『月色真美』之类的吧?」她当时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暗示,后来去查了才知道这是日本的一则軼闻,传说日本大文豪夏目漱石曾将「iloveyou」翻译为「月色真美」,后来引申为委婉的告白之意,但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早就跟林乘道闹翻了,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讲这句话了。 她抬头看着盈满的月亮,喃喃自语:「原来……原来这就是『月色真美』啊……」突然间,她好像隐约听到了笛声,她望向活动中心的方向,专注地听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古媺霓意识到之前,她就开始跑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她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她只知道再不赶过去就来不及了。她穿过宿舍走廊,穿过宿舍大门,越过树林间的小路,越过大楼间的中庭,她慢慢停下来,抬头望着那个曾经传出笛声的阳台,窗子没有灯光透出来,她思念的那个人,没有在那里演奏着凄美的乐曲,那笛声,只存在她的耳畔、她的记忆里,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成果发表会当天,身为总召的古媺霓,一开始就被定调为兼具控场及串场功能的主持人,因此从开场前,她就站在舞台布幕后面,从缝隙窥视观眾席,台下观眾除了系上的同学外,还有许多亲友团,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眼尖的古媺霓看见张祈丰捧着一束花坐在前排,心想:「没听说他有什么财金系的朋友,难道是来送我的?」她摇摇头,就算是要送给自己的,她也没打算接受。 临开幕前,她又看了一眼,后排观眾席有个身影很像林乘道:「这不可能吧?我都跟他闹翻了,他还来看我的成果发表干什么?明明说好要保持距离的,还来干吗?」她一直在心中否认那个人是林乘道,但每当再看一次就觉得那个人更像林乘道一点。她甩了甩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行把注意力拉回即将开始的成果发表会。 当布幕打开后,古媺霓就顾不得那个人是不是林乘道了,她一边专注着控场、主持,一边听着耳机里后台指挥的报告,设法在台上多拖几分鐘,或者引导观眾的目光,只有在表演节目进行时,才能偷偷往林乘道的方向看,但暗灯的观眾席光线昏暗,古媺霓实在看不清林乘道坐在哪个位子,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真的是他。 终于到了谢幕的时候,古媺霓站在舞台正中央,向所有观眾鞠躬,布幕落下,她跟所有同学、学长姐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纵然准备期间起过无数次衝突,排练时一次次重来,但在成果发表会圆满结束的此刻,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她们互相勉励后,就从后台走到场外和各自的亲友团碰面,并送观眾们离场。 古媺霓一走到观眾席出口外用来充当服务柜台的长桌旁,张祈丰就捧着那束花走过来,由于附近很多亲友团在送花,张祈丰混在起其中,一点也不显眼,虽然古媺霓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措手不及,张祈丰把花递到古媺霓面前:「媺霓,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旁边几个同学开始起鬨,但古媺霓看到楼梯口有个背影很像林乘道,他不疾不徐地独自走下楼梯,古媺霓来不及解释,也不顾自己还穿着表演时的小礼服与高跟鞋就追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和满脸失望的张祈丰。 下楼梯时,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古媺霓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她索性就把高跟鞋给踢掉,只穿着丝袜追了下去,但跑到演艺厅门口,她仍然没有追到那个状似林乘道的人,她望着黑暗中三三两两离去的观眾,她很想大声呼唤林乘道的名字,但她做不到,因为她知道,就算林乘道在人群中,也绝对不会转过头来看她,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演艺厅门口,直到所有观眾都散去。 第6章 只有你可以 01 就在古媺霓被系上的成果发表会整的昏天暗地时,国乐社也迎来新一届的传承,新任社团长选举,候选人是所有大二成员,林乘道自然也是其中一人,但在选举前,他就表明自己没有领导才能,希望大家别把票投给他。最后社长由辅諮系的陈鸿杰当选,团长由资工系的丘美如当选,两人都是学习二胡的,本次选举可说是拉弦组大胜。 本来指挥都是由团长兼任,但由于吴旭祥担任代理指挥表现优异,经过社上伙伴同意,决定让吴旭祥继续担任指挥一职。 各分部组长则由大一成员选出,新任吹管组长是会计系的刘盈萱,由于她学习的乐器是嗩吶,对于指导吹管组占大宗的学习笛子的成员可能会比较吃力,因此杨采耘、林乘道都同意会多抽出时间来指导吹笛子的成员。 古媺霓则在半推半就下担任打击组组长,虽说没有人会特意跑到国乐社来学打击乐器,但站在社团学长姐们的立场,给了古媺霓一个职位,至少可以把她绑在这个社团,那怕只是一个空头的职位。 除此之外,一年一度的毕业演奏会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一些整年没出现过几次的大四学长姐们陆续现身,当然也有很多是年初比赛时有出现过的面孔,曲目一首首定下来,大团曲则是原先就订好的〈水乡欢歌〉和〈童年的回忆〉,〈水乡欢歌〉作为开幕曲,〈童年的回忆〉作为谢幕曲,〈台湾追想曲〉作为安可曲,中间的曲目则是大四学长姐们的独奏曲、协奏曲及合奏曲组成。 由于曲目不足,李聿瑋问林乘道:「要不你上一首独奏?」林乘道翻白眼:「你要累死我?我还要帮拉弦弹钢琴伴奏,要我整场都待在台上吗?又不是我办毕业演奏会。」 李聿瑋开玩笑说:「你毕业的那年可以办一场毕业独奏会了。」 林乘道摇摇头说:「太累了,我想吹一首〈白蛇传协奏曲〉就好了,其他你们自己玩,我可不奉陪。」 李聿瑋兴奋说:「〈白蛇传协奏曲〉好玩,可惜我听不到了,听说你练过〈鄂尔多斯的春天〉和〈山风〉,再加两首就可以办独奏会了。」 林乘道惊讶说:「你怎么知道我练过〈鄂尔多斯的春天〉和〈山风〉?」 李聿瑋说:「我听你吹过最难的乐段,吹得很流畅,肯定是练过了,当年考级时练的?」 林乘道摇摇头说:「我们读音乐班的人不考级的,高二时被指导老师逼着练的,说是以后会用上,但好像也没见用上,不过练了这两首曲子之后,确实很多大团曲都很容易上手,大概是难的曲子练过了,简单的曲子就好练了吧?」 毕业演奏会定在毕业典礼当天晚上,但是预定作为场地的演讲厅白天被生物系借去当系毕业典礼会场了,因此社长只能让社员们在下午5点先集合,把打击乐器搬到一楼演讲厅就定位后,再放大家去吃晚餐,幸好社团教室跟演讲厅就在同一栋大楼里,不然会更麻烦。 古媺霓提早几分鐘到社团教室,走近时听到社团教室里面传出笛声,那旋律已经在自己耳畔縈绕好几个月了,她绝对不会听错,是林乘道在里面吹笛子,她站在门前,迟迟不敢开门进去,万一又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吹笛子怎么办?笛声骤然停止,古媺霓正想退开时,林乘道开门差点撞上她,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十分尷尬。 林乘道一边对着手机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没办法处理啊!」一边退后打算让古媺霓进来,古媺霓迟疑了一下,只听林乘道说:「人都还没到,我有什么办法?」他有点焦急的用手指了指教室里面,示意古媺霓赶快进去,古媺霓这才往教室里走,她才刚放下包包,就发现林乘道走出社团教室,门都没关,古媺霓叹了口气,他竟然连跟自己在同一个空间里独处都不愿意,她强迫自己不要为了这种事情难过,但是泪水还是让她的视线模糊。 「媺……学妹,可以帮个忙吗?」古媺霓回头一看,林乘道就站在门口,口气极度客气地对她说话,她把头转回来,吸吸鼻子,揉揉眼睛,刻意装作开朗说:「怎么了,学长?」 林乘道辞不达意:「那个……木琴,在管乐社……我是说晚上毕演会要用木琴……跟管乐社借了,要上去搬,在四楼。」 古媺霓带头走出社团教室说:「走啊。」林乘道在门口侧身让古媺霓走过,古媺霓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像春夜般熟悉,像夏日般陌生。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林乘道主动敲了敲管乐社的门,跟对方说明来意后,由对方电话连络确认,便将木琴交给林乘道两人。林乘道推着木琴,古媺霓看着体积颇大的木琴,有点担心地问林乘道:「该不会要搬到一楼去吧?」她指了指楼梯,林乘道笑了出来,这是两人闹翻之后,古媺霓第一次看见他笑。 「电梯啦,真要搬这傢伙下去,我会只找你过来?」林乘道摇摇头,似乎在说古媺霓太过天真。 两人把木琴推进社团教室时,已经有几个人到了,但大家都像无头苍蝇般,不知该先搬什么,只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间聊,林乘道找到李聿瑋:「社长他们去生物系拿钥匙了,现在群龙无首,你帮忙指挥搬乐器呀!」 李聿瑋两手一摊:「我就是个退休老人,你们年轻人自力更生吧!」 林乘道叹了口气,他高中读音乐班三年,搬乐器的先后顺序他当然清楚,可是自知没有号召力,这种场合从来也就不主动指挥人,现在没人主持分派工作,他若不出面指挥,急也没用,只能站出来拍拍手说:「大家,时间紧迫,在场的同学们,先把大军鼓跟定音鼓搬出去……」说着随机指定了几个人,虽然林乘道不是社团干部,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音乐班出身,也没有质疑他的指挥,便依照他的指示开始搬起打击乐器。 随着时间过去,来到社团教室集合的人愈来愈多,社团长等干部也陆续出现,林乘道趁机脱离指挥工作,跟着大家搬乐器,大型乐器很快就搬完了,林乘道走进社团教室,准备把他的笛袋拿到演讲厅放好,就要先去吃晚餐,没想到看见古媺霓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扬琴旁,显然没人帮她搬扬琴,林乘道叹了口气,也没打声招呼就走过去,搬起扬琴就走,古媺霓吓了一跳,急忙拎起琴架追上林乘道。 「谢……谢谢。」古媺霓怯生生地道谢,但林乘道只是漫应一声。把扬琴摆放到舞台中央的位置后,林乘道转头就走,古媺霓叫住他:「学长,要不要……」 林乘道平淡地说:「我上去拿笛子下来。」说完就走了,没让古媺霓把想问的问题问完。 古媺霓重重坐在摺叠椅上,想起那时李聿瑋当时安慰他的话「你们两个人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很难吗?」虽然事过境迁,已经过了2个月,古媺霓觉得现在她可以好好跟林乘道谈一谈,即使谈完只能当学妹,她也不会那么难过了,但看来,林乘道仍然不想跟她谈。 演奏会开始后,古媺霓显得有点松散,因为除了三首合奏曲之外,基本没有她出场的机会,只能在后台和外场间晃待命,林乘道则十分忙碌,除了合奏曲之外,基本包办了所有独奏曲和协奏曲的钢琴伴奏,古媺霓从没看过林乘道弹钢琴,没想到他钢琴弹得如此流畅,几乎不输一流演奏水平,古媺霓忍不住走到观眾席的最后,站着看林乘道专注弹钢琴的样子,李聿瑋悄悄过来搭话:「怎么样,我们家乘道很有才华吧?」 古媺霓有点惋惜说:「他都没跟我说他会弹钢琴,我以为他只会吹笛子……」 李聿瑋说:「读音乐班都这样啦,主修不是钢琴的话,副主修一般都是选钢琴,所以读音乐班的人都会弹钢琴啦,弹得好不好而已,乘道真的很有音乐天赋,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读音乐系。」 古媺霓幽幽说:「他跟我聊过这件事,他说他即使再怎么努力练习,也达不到专业演奏家的水准,所以就放弃了,说是国文的发展还比较广。」 第6章 只有你可以 02 李聿瑋嗤之以鼻:「到底是谁给他灌输这种错误观念啊?你去劝劝他吧。」 古媺霓低头说:「他现在都不想跟我讲话了,我怎么劝?」 李聿瑋一派天真说:「用你的迷妹视线劝啊,这可比什么说词都有用哩!看,他现在不是在看你吗?」他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古媺霓抬起头来,发现林乘道的视线确实看向自己。虽然只有几秒鐘,但古媺霓确定林乘道在伴奏的空档确实注视着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古媺霓想不明白。 毕业演奏会后就是期末考,社团活动又停止了,古媺霓不再像上学期期末一样,跑到社团教室读书,整整两週都窝在宿舍里读书。由于下学年没有抽到宿舍,她跟几个同样没有抽到宿舍的朋友一起,合租了一间三房一厅的住家,虽然房租相较单人套房要贵上一点,但有客厅跟厨房,活动空间比较宽敞,还有机会开伙煮食,古媺霓觉得满值得的。 暑假第一週,古媺霓收到一封陌生信箱寄来的e-mail,她本来以为是诈骗邮件,但她看到主旨就顾不得是不是诈骗,急忙点开来看。 主旨:我是林乘道,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寄件人:<a href=mailto:petryxxxx@hotmail.com>petryxxxx@hotmail.com</a> 收件人:<a href=mailto:sweetcatxxxx@yahoo.com.tw>sweetcatxxxx@yahoo.com.tw</a> 也许对你来说太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就算你不接受,也是我罪有应得。 我跟林筱黠认识时是我高中二年级的事情,那时学校国乐社的社长邀请我去指导他们高一、高二吹笛子的成员,我是那时认识高一的她,当时只是学长学妹的关係,我只是觉得这个学妹学笛子很努力,但没有其他想法。 我高三时,她当上国乐社社长,又跟我联络,希望我能跟前一年一样去指导他们笛子,这次我们的接触就比较多了,偶尔会在社团活动结束后留下来聊聊天,她对我们音乐班的生活感到十分好奇,所以常问我音乐班的事情,当我决定不考音乐系,要参加分科测验时,也从她那边借到很多有用的笔记,后来能考上彰化师范大学国文系,她帮了我很多。 上大学之后,我们就比较少联络了,毕竟她当时高三,在准备升学考试,我又在中部,没什么机会联络。直到今年年初,小乌龟跟旭祥为了参赛人数不足的原因,四处在找会国乐的人,我就问她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彰化师范大学,虽然最后她没帮上什么忙,但我还是依约请她吃饭答谢她。她跟我约在台大附近,虽说是我要请客,但餐厅却是她找的。吃完饭后,她带我去逛台大校园,即便假日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开放,我们还是在校园里漫步了一下午,聊了许多上大学之后的趣事,我还骑着她的脚踏车载她,不过她的脚踏车实在太矮,跟我的身材完全不相符,非常难骑,我骑没多远就放弃,两个人因此笑了很久。 过了一週,她就跟我表白了,她说她从高一时就很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我当时就想:「你既然喜欢我,又知道我在彰化读大学,为什么不读中部的学校呢?」但我没有当面质问她,因为我知道读台大法律系是她的梦想,如果梦想跟我只能选一个,她会优先选择梦想,这点我没有怨言,毕竟她决定要读台大时,我还不是她的男朋友。 交往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因为是远距离的关係,她每天都要跟我视讯,想见我,无可厚非,可是介入我生活太深,让我有点不适应,她尤其对我的社团生活感到反感,因为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她觉得你不怀好意,任凭我怎么澄清都没有用,所以有了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出了那种事,虽然是你主动来跟我打招呼,但我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 经过几个月的拉锯,我感到精疲力尽,于是在学期末跟她提出分手,她不愿意这段感情结束得不明不白,所以约在今天跟我谈判,我跟她说:「你对我的感情都是错觉,你喜欢的是我的才华,不是我的人,今天要是我不会吹笛子,不会弹钢琴,你还会喜欢我吗?」她答不上来,我承诺给她一段时间好好考虑,但我也希望她接受我们暂时不再见面的条件,直到双方都可以坦诚面对这段感情时再谈。 对我而言,我已经跟她分手了,我不在乎她会怎么想,即使她再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跟她復合了,所以,我恢復单身了。 我记得当时我们争吵的时候,我说了:「我对你有好感,我也觉得你对我有好感……」但直到今天,我仍然觉得这是我自作多情,你要我好好跟筱黠谈恋爱,我做了,也失败了,所以我也不再相信你说你不喜欢我,在你心中的喜欢与不喜欢中间的界线究竟是细如发丝还是宽如海洋,我到现在也摸不清,所以我也不想去揣摩了,如果我问你,你肯告诉我答案吗? 记得曾经答应过你,暑假要招待你来台北玩,还记得我说的是哪里吗?我想就约在你生日那天(抱歉偷偷查了你的生日),不管你会不会来,我都会在那里等你,希望你能来,这样我才有机会问你。 林乘道敬上20xx.07.01 古媺霓一边看一边擦眼泪:「讨厌,干嘛写那么详细,我又不想知道细节,去死啦,烦耶!」 看到「你对我的感情都是错觉,你喜欢的是我的才华,不是我的人,今天要是我不会吹笛子,不会弹钢琴,你还会喜欢我吗?」古媺霓用这个问题问自己,是否只喜欢林乘道的才华?如果林乘道真的什么都不会,自己还会不会喜欢他? 但她随即想起林乘道状似孤高下的温柔,由着自己任性胡闹,由着自己大吐苦水,他总是可以包容自己的麻烦,而且从来不觉的麻烦;明明自己的专长不是扬琴,却愿意想方设法帮自己把杨琴练好;自己不想去弹拨组组练,他也不会强迫自己,还替自己去跟采耘交涉,这些事情,不全然跟他的音乐才华有关。 但古媺霓还是过不去他疑似脚踏两条船这一关:「算算时间,他跟我曖昧的时候,不是同时也没有拒绝别人的表白吗?万一他跟我交往后还是这样跟别人纠缠不清怎么办?」 古媺霓的生日是8月8日,刚好是父亲节,所以过去总是跟家人一起庆祝,如果要约同学朋友,往往都是提前或延后,但今年没办法改期,她很困扰,她没有回信,因为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赴约,这大约也是林乘道的贴心,让她有1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每天早上起来,她都会下定决心,也许是要赴约,也许是不要赴约,但是到傍晚她又会改变主意:「臭渣男、死渣男,我才不去!」「可是我好喜欢他,还是去好了……」直到生日前一天,古媺霓仍然没有决定是否要赴约。 生日当天中午,一家人一起去餐厅吃饭,一方面庆祝父亲节,一方面帮古媺霓庆生,姊姊看她心不在焉,问她:「你在想什么?怎么今天一直在恍神?」古媺霓摇摇头,看着窗外乌云密布,好像要下午后雷阵雨,心里开始有点担心林乘道会不会淋雨,弟弟拍了她一下脑袋,她跳起来揪住他的耳朵说:「死傢伙,你干什么!」「我说像你这种又凶又丑的泼妇才没有人要,好痛,好痛,快放手啦!」 「他才不会这样,他在等我,我要去跟他说清楚!」古媺霓不再迷惘,下定决心要去见林乘道,顾不得中餐吃到一半,就跟爸妈说:「抱歉,有人在等我,我要去一趟,回来再跟你们说明。」 古媺霓跑出餐厅,在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中壢火车站,搭火车到台北车站,在火车上,古媺霓焦急地查找地图,发现植物园就在歷史博物馆后面,这时午后雷阵雨劈面袭来,车窗外暗无天日,狂风暴雨,宛如颱风天,古媺霓连传了几则line给林乘道,要他先去躲雨,但林乘道始终未读。 古媺霓在台北车站转乘捷运,辗转搭车到小南门站,出捷运站时,午后雷阵雨已是尾声,只剩零星几滴雨点打在古媺霓脸上,乌云虽尚未完全散去,但天空已经照下几束阳光,地上的水洼反射着由灰转蓝的天空,有种雨后天晴的澄澈感。 第6章 只有你可以 03 古媺霓沿着博爱路走进植物园,循着园内的告示牌,就往荷花池找去,她直觉林乘道就在那里。没走多远,古媺霓就听到一阵熟悉的笛声,她开心地几乎要跳了起来,循着笛声找去,眼前果然是一片青翠的荷花池,经过雨水的清洗,荷花显得清丽脱俗,附着在荷叶上的水珠映照出雨后的阳光,闪闪发亮,光彩夺目。 古媺霓今天没有特别打扮,一如往常穿着桃红色t恤及牛仔短裤,一头长发随意绑成松垮的马尾,脸上甚至没有化妆。她快步走向笛声的来源,但仍觉得不够快,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想见你,我只想快点见到你,彷彿心有灵犀一般,笛声的旋律正是〈想见你〉,古媺霓高兴得不自觉嘴角上扬。 终于看到那个吹奏笛子的人,他站在荷花池边的圆弧形阶梯观景台上,身边围了小半圈观眾,总有10来个人,但他似乎完全不在乎被围观,只是沉醉地、专注地吹奏着自己的心情。 「林乘道!」古媺霓忍不住呼唤他的名字,那是她在成果发表会那天,不敢对黑暗中喊出来的名字;那是她梦中都一直呼唤着的名字,此刻,她终于能大声呼唤这个名字。 林乘道放下笛子,看着那个跑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的女孩,那个天真任性得太认真,那个抱怨烦恼得太惹人怜惜的女孩,他放下笛子,小心翼翼接近她,彷彿她是隻随时会被惊走的小动物,古媺霓紧张地上下打量林乘道,摸摸他的头发问说:「你有没有淋到雨?刚刚雨下这么大,你有没有去找地方躲雨?我传了这么多line给你,你怎么都没读?」 林乘道从见面的震撼中收束心神,故意开玩笑说:「难道你在担心我?」 古媺霓气急败坏说:「当然啦,刚刚雨下那么大,我在火车上还以为是颱风天哩!你没有淋湿就好。」边说还边摸着他的头发,突然间好像想起什么,像是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退开一步,两人四目相对,时光彷彿静止了一般。 旁边看热闹的阿婆拍了古媺霓一下:「这个帅小伙等的就是小姑娘你啊?你都不知道这孩子等得多痴心,今天一大早就在这里吹笛子,情歌一首接一首,刚刚下大雨还是我们几个看热闹的帮他撑伞,他说什么都不肯走,下大雨还在吹笛子,你是他女朋友吗?可以嫁了啦!」 林乘道靦腆地笑了笑,竟然没有否认,古媺霓连忙摇摇手说:「不是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只是学妹而已,我们还是大学生,说什么嫁不嫁,太早了。」 周围的观眾纷纷起鬨:「还不是男女朋友会这样看着对方,我才不信……」「小姑娘,这年轻人真不错,笛子吹得可好了,我听了一早上还不过癮,下午还找了朋友来捧场……」「真的没在交往吗?那我介绍我女儿给你认识……」登时七嘴八舌,宛若菜市场。 林乘道朗声说:「各位叔叔伯伯,各位阿姨婶婶,我学妹来了,我想跟她说说话,麻烦大家给点空间。谢谢大家的赏识,有空我再来吹笛子,下次给大家点歌啦,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林乘道对围观的叔叔阿姨们一再鞠躬,他们才三三两两散去,林乘道拉着古媺霓把笛子给收了,背着笛袋跟背包走到附近的一个凉亭里坐下。 古媺霓有点生气说:「你刚刚为什么没去躲雨?是观眾们帮你撑伞的?」 林乘道对古媺霓莫名其妙的生气有点招架不住:「那个,不是完全没有躲雨,我可以淋溼,笛子可不能淋溼,只是我趁着雨势还没有下大前,有冒着雨稍微硬撑了一下,也就是把那首歌吹完而已,没有很久,你看,我连头发都没溼。」 古媺霓更加气愤的说:「什么叫做『我可以淋溼,笛子可不能淋溼』?都不能淋溼,要是感冒怎么办?」 林乘道挥挥手说:「我没那么柔弱啦,只是淋点雨不至于感冒啦。」 古媺霓双手抓住林乘道的手:「你不能感冒,我会捨不得。」她抬起头看着林乘道,两人再度四目相对,古媺霓这次没有再放开林乘道的手,反而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像是要抱着他的手一样,林乘道虽然稍感尷尬,但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把林乘道的手放下,用两手捧着,像是端详着什么奇妙生物似的,把手指都扳直了,然后再一根一根弯一弯、折一折,既像是在把玩,又像是在测试有没有故障。林乘道自然不知道古媺霓在搞什么,他也不在乎,任凭她摆弄自己的手,只是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不由自主扬起的嘴角,和饶富兴趣的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古媺霓握着林乘道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抬起头来看着林乘道,很犹豫地问:「你跟她分手了?她没有再来找你?」 林乘道坚定地点点头:「分手了,通过几次电话,但没有再见面。」 古媺霓有点紧张:「电话讲什么?」 林乘道说:「有几次她跟我说不想分手,有几次只是单纯间聊,但我都严正地跟她说,我要跟她分手,最后一次她也死心了,说好以后见面还是朋友,但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古媺霓有点难以置信:「你捨得?」 林乘道耸耸肩说:「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其实只是把她当学妹,只是没有及时拒绝而已,真的比较像是一连串的误会吧。」 古媺霓急迫地说:「你问她的问题,我答得出来!」 林乘道失笑说:「干嘛把她当成假想敌啊?」 古媺霓嘟着嘴说:「你管我啊,你问她说:『今天要是我不会吹笛子,不会弹钢琴,你还会喜欢我吗?』我的答案是:我还是会喜欢你,因为你会配合我的胡闹,你会听我诉苦,你会陪我特训,你会帮我找拍子,你会……你会……」她找不出更多例子了,明明就还有很多,但她一时之间没办法全都说出来,她很急迫的想再说出几个,彷彿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更喜欢林乘道。 林乘道说:「怎么听起来跟工具人一样?这些事情张祈丰没办法帮你做吗?」 古媺霓有点傻眼:「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张祈丰这个人?」 林乘道说:「你成果发表会那天,他捧了一束花看完整场,不是要送给你的吗?干嘛不接受?他不是喜欢你吗?」 古媺霓跳起来说:「你那天真的有来,我没有认错人?」 林乘道突然被揭穿,有点不好意思,缓缓站起,清了清喉咙说:「听你抱怨那么多次,去看看你表现得怎么样,不过分吧?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张祈丰也做得到,那不是喜欢我的决定性因素。」 古媺霓激动说:「你才不要转移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张祈丰?这跟我们现在讲的事情又没有关係!为什么要提到张祈丰?你是不是在吃醋?」 林乘道被点破,满脸通红说:「那又怎么样?你说的那些事情,张祈丰也做得到……」 古媺霓说:「因为是你为我做的才有意义,必须是你,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只能是你,只有你可以!」 两个人顿时停了下来,原来在对方眼中,自己是这么的独一无二,即便是再小再不起眼的事情,只要是对方为自己做的,都有特殊的意义,无关乎大事或小事,重要的是,那是你为我做的,因为你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独特,这些事情,只有你能为我做到。 林乘道拉着古媺霓的手:「只有我可以,是吗?别人都不行,只有我可以,是吗?」古媺霓害羞地点点头。林乘道轻轻把古媺霓拉入怀中,轻轻抱住她,像是害怕把她弄痛似的,古媺霓把脸颊贴在林乘道肩上,双手环着林乘道的腰,紧紧地抱住他,林乘道得到了回应,才敢把她抱得紧一点,用脸颊贴上她的侧脸。 林乘道问:「所以不是我自作多情,你也喜欢我,是吗?」 古媺霓说:「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不是你自作多情,我就是喜欢你。」 林乘道终于听到她的真心话,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那我们在一起,好吗?」 古媺霓像隻小猫一样,在林乘道肩膀上蹭了蹭:「好,我们在一起。」 第7章 只想在一起 01 自从古媺霓和林乘道交往之后,她就三天两头往外跑,有时是她去台北找林乘道,有时是林乘道来桃园找她,生日那天回家后也解释得语焉不详,姊姊私下偷偷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她也装傻蒙混过去,但后来的行径就跟昭告天下没两样。 古媺霓本来就因为国乐营加上社团暑训的关係,8月中就要回彰化,为了早点跟林乘道回彰化两人世界,刻意又把回彰化的时间说早了几天,准备趁着国乐营开始前跟林乘道到处去玩。 由于财金系系馆在宝山校区,平时上课需要在两个校区间移动,虽然有定期校车接驳,终归不方便,古媺霓跟父母撒娇,买了一辆机车代步,计画着趁国乐营跟社团暑训空档,跟林乘道出游。 回到彰化后,古媺霓却发现林乘道比想像中忙,几乎没有时间跟她约会,原来国乐营是中区9个学校联合起来举办的暑期营队,主要用来推广国乐,因此参与的成员不仅有大学生,也有不少中学生,甚至还有小学生,由于规模盛大,加上今年刚好轮到彰化师范大学主办,平时不管事的林乘道被丘美如拜託,接了国乐营的文书工作。 新任团长丘美如在前一年就预定要接任这次主办国乐营的执行秘书,不知为何,国乐营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并不是「总召」或是「总长」之类的名称,而叫「执行秘书」,有种「总书记」的即视感。 古媺霓虽然也有报名参加,但只是一般成员,没有被赋予什么工作,每次她要约林乘道出去,他总是说:「抱歉,我有些文件没弄完,等国乐营结束后再陪你。」 举凡连络报名者、确认基本资料、整理保险资料、成员乐器、餐宿、名牌、分队、活动手册、证书、奖状、感谢状、成果展海报、成果展介绍摺页等等,所有能想得到的文书工作,全都要林乘道来处理,导致提早回来的几天,林乘道不是窝在宿舍里用电脑处里文书资料,就是到附近的印刷厂交档案、打样看样,甚至抽不出时间跟古媺霓一起吃饭。 于是深夜的见面聊天再度开始,不过这次碰面的地点从校门口变成古媺霓租屋处楼下,因为林乘道不放心她晚上独自一人行动,即使大学附近治安良好也不行。 古媺霓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视讯?」她觉得让忙了一整天的林乘道,晚上还要出来陪她散步聊天,好像打扰了他的休息时间,但林乘道只是淡淡地说:「视讯会想起不好的回忆。」古媺霓这才想起当初他跟林筱黠也是靠视讯联络的。 他们从古媺霓的租屋处走到学校,古媺霓发现林乘道虽然很贴心的一直让她走在内侧,却没有主动牵她的手,想起生日那天,林乘道虽然主动把她拉入怀中,但在她抱紧他之前,动作始终小心翼翼,不敢过份踰矩,心想:「学长这个人实在太害羞了,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跟他撒娇啊?」 走进校园后,古媺霓决定主动出击,突然停下来,林乘道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古媺霓没跟上,回头问她:「怎么了?」古媺霓朝他伸出手说:「要牵牵。」 林乘道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有点惊讶,但毕竟已经交往了,牵手不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林乘道走过去牵着古媺霓的手,继续往前走,一开始还是手掌握手掌的方式,古媺霓刻意换成十指交扣的方式,彷彿不这么牵手就不是情侣似的。 古媺霓故意取笑说:「你这么笨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第一次谈恋爱呢!」 林乘道说:「牵手还真是第一次。」 古媺霓说:「我不信,那个大奶奶都已经这样这样了,没跟你牵过手?」她一边挽住林乘道的手臂,一边用胸部紧贴着磨蹭,示意那天林筱黠的宣示主权行为,林乘道脸红了起来,幸好被夜色掩护,没被古媺霓发现。 林乘道平淡地说:「也只有那天有比较多肢体接触,平常我跟她是远距离,连碰面机会都不多,何况进一步的肢体接触?那时候大概是因为碰到你,才激起她的胜负欲吧,不然我跟她平时碰面也不会牵手。」 古媺霓故意哼了一声:「好吧,我就姑且相信吧。」 林乘道有点无奈:「是真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林乘道的掌心有点汗溼,上次在植物园把玩他的手掌时,古媺霓就发现林乘道的手不大,印象中手掌大小会跟身高成正比,照理说男性中等身材的林乘道的手掌,应该会比女性中等身材的古媺霓的手掌大一号,但她觉得差距比想像中小。 林乘道似乎发现古媺霓在比较这件事情,主动说:「我的手很小,正确来说是整个上肢都瘦弱,给你表演个特技。」他用左手拇指跟中指轻易的圈住右手手腕:「看,很细吧,这可是我很自豪的一点喔,就算跟女孩子比也很少输过。」说着就抓起古媺霓的手,用同样方法圈住她的手腕,幸好也是轻易圈住了,不然古媺霓可是无地自容。 林乘道说:「我大一的时候还被系上学姐用『清秀』来形容,我心想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女孩子的吧?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啊?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 两人走到操场的看台上坐下来,那是三月时,他们愉快间聊的地方,那是四月时,古媺霓独自痛哭的地方,而现在,这是他们的恋情蔓延滋长的地方,夜晚不像白天般炎热,夜风吹来很舒适,林乘道轻轻搂住古媺霓的肩膀,她抬头看着山边的新月,突然说:「我知道『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了。」 林乘道愣了一下,想起先前跟她开玩笑,她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他还觉得自己是对牛弹琴,就算现在知道了,林乘道还是恶作剧般说:「亡羊补牢,未为迟也。」 古媺霓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不要欺负我国文不好喔!」看着古媺霓气得脸颊都鼓起来,林乘道高兴得用手指戳了一下,结果惨遭小拳拳攻击。 夜色渐深,古媺霓断断续续说着些生活琐事,明显是没话找话说,只是不想分开,林乘道并不积极答话,只是适时地给点回应,并且温柔地注视着她。古媺霓发现后问说:「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看啦!」林乘道说:「看我的女朋友有多漂亮啊!」他情不自禁在古媺霓脸颊上亲了一下,古媺霓整张脸红了起来,挑衅地说:「你很敢喔!」林乘道还来不及回答,古媺霓就对着林乘道的嘴亲了下去,他的嘴唇很温暖,很柔软,很厚实,很诱人,虽然是第一次,但身体很本能地知道该怎么做,她用手勾住林乘道的脖颈,忘情的品尝他的唇齿,而林乘道也热切地回应,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肩膀。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从热烈漫长的亲吻中分开,两个人的额头碰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略为急促的喘息,「第一次?」「第一次。」「再一次?」两个人再度接吻,比前一次更加激烈,比前一次更加忘情,要不是得停下来好好呼吸,也许能亲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古媺霓依偎在林乘道怀里,像个小女孩般撒娇,林乘道摸摸她的头说:「霓霓,我爱你。」 听到林乘道如此直接的示爱,古媺霓脱口而出:「把拔,我爱你。」 林乘道有点讶异:「你刚刚叫我什么?再说一次?」 古媺霓把脸埋到林乘道胸口,一直摇头,林乘道有点无语:「虽然我这个人总是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但也不至于……你把我当爸爸吗?」古媺霓不敢把头抬起来,只是拚命摇头。 林乘道听说过女孩子都或多后少有不同程度的恋父情结,但没想到女朋友跟他接吻完会喊他「把拔」,这个衝击性是大了点。林乘道一边轻抚着她的头发,一边宽容地说:「没关係、没关係,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后来古媺霓在公开场合叫他「学长」,私底下叫他「把拔」。 第7章 只想在一起 02 国乐营前两天,古媺霓带了晚餐跑到林乘道宿舍外,传line给他:「帮你买了晚餐,出来拿吧?」两人都跟对方说过彼此校外住宿的地点,但这是古媺霓第一次到林乘道的住宿处。 没过几分鐘,林乘道穿着短裤拖鞋就出来了,古媺霓第一次看到林乘道这副邋遢模样,上下打量他,觉得十分有趣。 林乘道倒是没有丝毫难为情,伸手就要跟她拿晚餐:「谢谢啦,给我吧。」 古媺霓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怎么办,两份包在一起了,没办法分开耶。」 林乘道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也不是不能让你进来啦,只是你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吗?」 古媺霓故作天真般眨眨眼说:「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林乘道把门推开让古媺霓进去:「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出了什么事我是概不负责喔。」 古媺霓拍拍他的肩膀说:「该负责的你是跑不了的,好自为之啊。」 穿过走廊,林乘道把房门打开,他住的是单间套房,房间内包含洗手间,房间还算宽敞,有个不小的窗户,不过窗外的景色就是菜园和树林。房中除了床、衣柜、书桌外,就只有两个几乎塞满的书柜,瓷砖地板上有一部份铺着仿地毯材质的巧拼,蓝灰相间的格纹很有林乘道的风格。 古媺霓第一次到男生房间,本来她以为男生房间都像弟弟的房间一样,垃圾、衣服乱扔,无处落脚,墙上会贴运动员的海报,或是泳装美女之类的,但林乘道的房间出奇的整洁朴素,除了床上没摺的薄被外,就像刚刚特意收拾过一样。 古媺霓故意说:「你什么时候收拾的?动作挺快嘛!」 林乘道接过餐点,一头雾水反问:「什么收拾?我房间很乱吗?」说着还下意识环视房间。 古媺霓说:「你不是预料到我要进来,特别收拾的吗?」 林乘道说:「没有啊,我的房间一直都是这样,前几天回来后打扫了一下,不然灰尘太重,实在没办法住。要把食物倒出来吗?我只有一套餐具,你下次要来我这边吃东西,要自备餐具喔。要不去你那边吃好了,你那边不是有客厅吗?」 对于林乘道的说法,古媺霓半信半疑:「好吧,姑且相信你房间真的都这么整齐。我们那边住了三个女生,你最好少去。」古媺霓一想到她另外两个室友,常洗完澡不穿内衣、裤子就在客厅晃来晃去,实在不打算让林乘道去她的住宿处。 林乘道耸耸肩,把餐点摆放好,就招呼古媺霓过来吃,幸好他房间里有两张椅子,不然可得站着吃了,不过除了书桌外就没有其他桌子了,所以两人只能挤在书桌前吃。 吃完晚餐后,林乘道继续处理那没完没了的文书工作,古媺霓则开始参观他的房间,最后停在两个书柜前,里面大多都是小说,有古典章回小说《三国演义》、《红楼梦》之类的,也有金庸武侠小说《碧血剑》、《侠客行》等,还有《三体》、《哈利波特》、《迷雾之子》、《无职转生》、《嫌疑犯x的献身》等等,古媺霓抽了几本随意翻阅,都不怎么感兴趣,林乘道突然转过头来说:「你还不打算回去吗?」 古媺霓假装翻书:「干嘛急着赶我走?让我待一会儿不行吗?」 林乘道转回去继续整理资料:「我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古媺霓放下书本,悄悄从后面接近林乘道,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我在这里会有什么危险吗?」 林乘道翻白眼:「不,我应该先担心我的人身安全。」 古媺霓哼了一声,放开林乘道后又跑回书柜前:「推荐本书来看看吧。」 林乘道看也没看她:「我上次不是推荐过了吗?你自己去翻聊天纪录。」 古媺霓说:「我没找到那几本嘛……啊,这本好像很有趣《明天的我要和昨天的你约会》,是谁跟谁约会啊?」 林乘道说:「那本有点催泪喔,你泪点这么低,别看那本吧?」 古媺霓拿出来翻了翻,觉得有点兴趣,便趴在床上看了起来,林乘道转头发现她已经捧着书开始看:「喂,小姐,你要看书能不能坐在椅子上看,别在我床上看啊!」 古媺霓听了,不但没有起来,还变本加厉滚倒在床上:「怎么啦,不能借我躺一下?」床上满是林乘道的气味,古媺霓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像整个人被林乘道包围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林乘道抱怨:「床上沾了你的味道,晚上我怎么睡得着?」 古媺霓一边磨蹭着林乘道的枕头,一边慵懒地说:「什么意思嘛,有我的味道不是应该会比较好睡吗?」 林乘道说:「只有味道没有人,倍感孤独,没办法睡。」 古媺霓说:「那我留下来陪你睡。」 林乘道说:「过于开放囉,小姐。」 古媺霓脸上緋红,解释说:「只是单纯睡觉,又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也不知道是怕古媺霓尷尬,还是真的处理到没办法分心的部分,林乘道没有回话,古媺霓稍微仰起头看林乘道,他只是专注地在操作电脑,古媺霓趴在床上,继续看小说,也不知过了多久,古媺霓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林乘道好不容易工作到一个段落,回头一看,古媺霓已经睡着了,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她的长发披散在床上,盖住半张脸,t恤稍稍掀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肚子,牛仔短裤下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丰盈饱满,林乘道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这么诱人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床上,简直就是引诱犯罪啊,林乘道蹲下来,把古媺霓脸颊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看着她天真满足的睡容,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霓霓,我好爱你,你知道吗?」 林乘道忍不住轻轻在古媺霓额头上亲了一下,帮她把t恤拉好,盖住她的小肚子,怕她的肚子着凉了,想了想,又把被子的一角拉过来,盖在她的肚子上,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睡觉的样子,心想:「这个女孩有多信赖我,才能毫无防备地在我床上熟睡?为什么这个女孩会这么爱我?我能付出同等的爱给她吗?」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指尖在她的手掌、手背上游走,感受她的体温跟脉动,这个活生生的女孩,正睡在他床上,对他全然的信任,深爱着他,也被他深爱着,人生在世,还奢求什么吗? 似乎被林乘道的举动吵醒,古媺霓慵懒地睁开惺忪睡眼,像是撒娇似的咕噥着:「讨厌,人家睡着了吗……」 林乘道说:「没关係,你睡吧,10点再叫你起来。」 古媺霓抓了林乘道的手抱在胸前:「想要把拔陪人家睡……」儘管她不是非常丰满的女孩,林乘道仍觉得碰触到的地方全都软绵绵的,自己已经快要把持不住了,如果现在爬上床,肯定会做出不可描述的事情,只能用另外一隻手摸摸她的脸颊说:「你睡,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古媺霓又呢喃了些意义不明的话语,这才蠕动着身体再度睡去,林乘道轻轻抽出手掌,又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这才回去继续那无穷无尽的文书工作。 国乐营第一天的首要任务就是依照参与成员的程度分成两组,虽然不是所有乐器都要这么做,但古媺霓报名时填的乐器是笛子,笛子跟二胡的报名人数最多,势必要照程度分组,林乘道说:「尽力吹就好,即使你可以进a组,我上课的时候也不会在啦。」因为身兼活动干部,林乘道势必有很多时间必须待在营本部处理文书工作,或是去跑印刷厂,不太可能专心在课程上。 不过很可惜,即使古媺霓尽全力在短时间内把那首练习曲练熟,她还是被笛子老师分到属于基础程度的b组去。跟她一起被分在笛子b组的只有张祈丰一个熟人,其他绝大部分都是国高中生,还有2个小学生。林乘道理所当然被分到进阶程度的a组,据说他连试吹都不用就被分进a组,因为笛子老师是他以前就认识的学长,同在a组的还有杨采耘跟李幼倩。 第7章 只想在一起 03 古媺霓有点沮丧,但她吹笛子的程度就是这样,只能认清现实,开始课程之后,古媺霓觉得即使是在b组,她都觉得有点吃力,反而庆幸自己没有进a组。 休息时间,林乘道悄悄跑来找古媺霓说:「我跟你们笛子老师打过招呼了,他会好好照顾你的。」古媺霓有点不好意思:「你说了我是你女朋友吗?」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说了啊,不然他干嘛帮我特别关照你啊?」古媺霓跺脚说:「干嘛要昭告天下啦,人家都不要面子的吗?」 林乘道说:「干嘛?我这个男朋友让你丢脸了吗?」 古媺霓低着头说:「是我让你丢脸了啦,吹得这么烂……」 林乘道捧起古媺霓的脸说:「谁不是从不会练到会的?如果你立刻就可以吹得跟我一样好,我这八、九年岂不是都白练了?尽力就好,你可以做到的!」 b组的合奏曲是〈剑魂〉,还有一首笛子的合奏曲,在短短5天的营队时间内就要把两首曲子练起来,对古媺霓是个极大的挑战,她发现除了张祈丰之外,其他人都进步神速,连那两个小学生吹得都比她好,她本来想趁晚上到社团教室额外练习,但去了才发现社团教室白天充当营本部,晚上则是营队干部们开检讨会跟预演隔天行程的场地,主持会议的是执秘丘美如,身为文书的林乘道则是记录。 古媺霓发现自己误闯后,急忙退了出来,但林乘道立刻追了出来:「曲子练得怎么样?〈剑魂〉难度不是很大,另外一首笛子合奏也不算困难……你……你该不会又要特训了吧?」古媺霓脸都跨下来了,无奈地点点头。 林乘道说:「那你先去隔壁教室自己练,这个会应该……10点可以开完,我可以陪你练个1小时左右,然后我就要回去打今天的会议纪录了。」古媺霓顺从地到隔壁空教室去练笛子了。 但等到林乘道再次出现时,已经接近10点半了,古媺霓两眼发直,盯着门口看,视线彷彿要把门给看穿了,林乘道一进门,古媺霓就飞奔过去抱住他,林乘道拍拍她的背说:「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吗?」古媺霓一边撒娇一边点头,林乘道好不容易把黏在身上的古媺霓剥下来,两人坐下来看〈剑魂〉的谱,林乘道指出几个较困难的乐段,传授一些吹奏的诀窍,虽然古媺霓一时之间不太能领会,但林乘道还是把他会的、他知道的都传授给她。 过了11点,林乘道说:「我送你回七舍吧。」国乐营的住宿地点在七舍与八舍,女生住七舍,男生住八舍,林乘道自己在八舍也有一张床位,只是他从没过去睡,回他在校外的租屋处比去八舍住方便多了,要不是受限于规范,他根本就不需要在八舍租借床位。 古媺霓撒娇说:「不想去七舍,我跟那两个小学生同寝室,不想去。」因为相同乐器都尽量排在邻近的宿舍,古媺霓刚好跟笛子b组的两个小学生住同寝,还有一个是笛子a组的一个高中生,林乘道失笑说:「我还指望你帮我照顾那两个小朋友耶,怎么了,处不好?」 古媺霓嘟着嘴说:「她们吹得比我好,不想跟她们一起睡。」 林乘道说:「她们两个都学笛子两三年了,吹得比你好不是理所当然吗?」古媺霓理性上当然知道自己很不讲理,但在感情上,她真的拉不下这个脸跟那两个小朋友互动。 见古媺霓不说话,林乘道说:「那我送你回你家去睡?」 古媺霓还是摇摇头:「想跟把拔一起睡。」面对这个巨婴,林乘道真是又爱又恨,他捏着古媺霓的脸颊:「你睡得着我睡不着啦,你都不怕被我怎么样?」 古媺霓挑逗地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人家又没说不可以。」 林乘道搂住古媺霓的腰,偷瞄了一眼门口,古媺霓说:「没必要。」还没等林乘道想通没必要什么,她就亲了过来,一边亲一边捧住林乘道的脸,几乎要把他推到墙边,林乘道好不容易让两个人的嘴唇分开,古媺霓还仰着头嘟着嘴索吻,林乘道只能乖乖就范:「好好,我跟你一起睡,但你总得洗个澡,换套衣服吧?」 古媺霓指指包包:「里面。」 林乘道惊讶说:「你带了?早有预谋?」 古媺霓用力拍林乘道的胸口:「什么早有预谋?这叫未雨绸繆好吗?会不会用成语啊?」 两人回到林乘道住处,他让古媺霓先洗澡,自己趁空档赶快把今天的会议纪录和检讨报告打完寄给丘美如。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的古媺霓让林乘道的鼻血差点喷出来,她穿着一件蓝白花纹的宽领睡衣,材质类似雪纺纱,几近透明,里面的粉红色内衣一览无遗,睡衣的领口已经略显松弛,一边掛在肩膀上,另一边已经滑到手臂上;下半身是件鲜黄色的贴身短裤,对林乘道而言,跟内裤也没多大区别,雪白匀称的双腿还散发着刚洗好的溼气,看上去益发光滑圆润;洗好的头发包在毛巾里,露出来的发尾还在滴水。 林乘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接近半裸的女孩子,她呼的一声坐在自己床上,用手搧了搧脖子,好像有点热的样子,她突然转过来看着林乘道,发现林乘道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忍不住笑出来:「你不要扑倒我喔,我才刚洗完澡,起码等我把头发吹乾,好吗?啊,你家是不是没有吹风机?糟了,下次要记得带过来。」 林乘道立刻把视线转回电脑萤幕上,但古媺霓的身影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了。古媺霓把包着头发的毛巾解开,拨松头发,试图把一头长发擦乾,但头发实在太长,加上毛巾早已溼透,成效不彰,林乘道见状,拿了另外一条乾毛巾给她,但擦了一会儿后,还不见头发全乾,毛巾又已半溼,没办法再吸水了。古媺霓从包包里捞出一柄扁梳子,叫林乘道帮她把头发梳开,或许能比较快乾。 林乘道一边帮古媺霓梳头发,一边问她:「你怎么把头发留这么长?整理起来很麻烦吧?」 古媺霓平淡地说:「你不是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吗?我特地为你留长的啊。」 林乘道惊讶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我没跟你说过吧?」 古媺霓歪着头说:「我也忘了你那时候在跟谁间聊,我就听到你说你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剪过头发,你看,现在到腰了,喜欢吗?」 林乘道抱住古媺霓的肩膀,亲了亲古媺霓的头顶:「谢谢你,我很喜欢,以后我每天帮你梳头吧!」古媺霓点头答应。 等到林乘道也洗完澡,擦乾头发,古媺霓已经躺在床上几乎要睡着了,熄灯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窗外照进来的路灯都更亮一些。林乘道摸黑爬上床,被古媺霓一把抱住,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挪了几下才找到两人都觉得舒服的姿势,林乘道从后方抱住古媺霓,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霓霓晚安,爱你。」古媺霓用最后一点仅剩的意识说:「爱你把拔。」然后就坠入梦乡了。林乘道闻着古媺霓的发香,紧紧抱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不敢相信自己竟能如此幸福。 第8章 只可以爱我 01 新学年开始,各社团也开始招募新社员,国乐社当然也不例外,开学后古媺霓去社团教室时经常可以看到生面孔,大多都是来体验社团活动的大一新生,当然也能看到许多老面孔,例如终于毕业,却考上研究所,再度留在彰化师范大学的李聿瑋,他本人表示:「反正现在出社会也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多当几年学生不好吗?」 古媺霓和林乘道的恋情在暑训时已经在社团里公开,因为太常同进同出,加上肆无忌惮的牵手,社上几乎大家都知道两人在交往。四月时两个人闹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结果放了个暑假回来,居然开始交往了?大家最关心的是:「到底谁追谁?」林乘道说:「我不记得我有追她,一直都是她缠着我啊!」古媺霓说:「谁追他了?臭不要脸!」看来这谜团还有待釐清。 私底下,古媺霓像隻黏人的小猫咪,下课后就会第一时间找林乘道,一起吃晚餐,一起去社团活动,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回租屋处睡觉,一刻也不肯跟林乘道分开,她在林乘道租屋处过夜的次数实在太频繁,几乎等于跟林乘到同居了,以至于每次她回自己租屋处拿日用品跟换洗衣物时,都会被潘敏渝嘲讽:「哇哇,我们的林太太回来拿东西啦?两位什么时候要结婚啊?」 古媺霓笑骂着:「你不要胡说八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之后我爸妈来的时候你们不要给我乱讲话,听到没?否则小心你们的舌头!」 潘敏渝说:「哇哇,都睡在一起睡这么久了,还说没有要嫁?你应该讨好我们两个才对,这么凶巴巴的,谁要帮你圆谎啊?彻夜不归,不,是彻月不归的小妖精。」 古媺霓跳起来勒住潘敏渝的脖子说:「你说谁是小妖精?你说谁是小妖精?」 潘敏渝说:「我这是在夸你好吗?也不知道人家音乐大才子看上你哪一点,要头脑没头脑,要身材没身材,说你这脸长的还行吧,那国文系比你漂亮比你有气质的女孩子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你这丫头呢?你不是九尾妖狐变的吧?你的狐狸尾巴藏哪儿去了?」 这些事古媺霓当然也想过,林乘道这么优秀,喜欢他的人肯定很多,别的不说,就之前那个林筱黠,虽然个子矮了点,但光凭那暴力的身材跟台大法律系的头衔,就足以辗压她,林乘道为什么选了自己? 面对这个疑问,林乘道抱着她想了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喜欢啊。」 古媺霓超级傻眼:「这是什么回答?你可以认真一点回答吗?」 林乘道说:「因为你是你,所以喜欢你,你那时候跟我说的不也是这样吗?别人都不行,只有我可以,有说跟没说一样嘛!」 古媺霓想一想,好像真是这样,第一眼看到林乘道,就有种说不出的好感,想亲近他,想多认识他,没有理由的,后面的那些外在条件,都是增强这种感觉而已,但并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迎新茶会过后,吹管组的新成员大致底定,组练时间订在週二晚上,团练时间订在週三晚上,由于现任吹管组组长刘盈萱学的乐器是嗩吶,因此杨采耘自愿协助学习笛子的成员,林乘道作为全社公认的笛子首席,自然也有义务要帮忙。 至于打击组,依然没有任何后辈加入,就连想学扬琴的人也没有,古媺霓虽然觉得有点沮丧,但没人想学也没办法,她现在可以体会黄靖鹏当初一看到她想学扬琴,就喜形于色的心境。 第一次吹管组组练,古媺霓也参加了,当初拒绝让她参加的杨采耘现在已经不是组长了,再加上国乐营时她用笛子吹了一首大团合奏曲跟一首笛子合奏曲,即使只是初学者水平,毕竟已经不是完全不会,其他学长姐们也没有理由将她拒之门外。 除了过去会出现的老面孔外,大一生有5个,但根据过去经验,人数会日渐减少,最后会留下来的大约就那么一两个。刘盈萱虽然也有到场,但她自知帮不上忙,只是跟大家打声招呼,询问有没有初学者想学嗩吶后,就自己跑到隔壁空教室去自行练习嗩吶了。 本来杨采耘是想让林乘道主持练习,但林乘道逊谢:「你上学年做得很好,还是由你来主持吧,我帮你做个别指导就好。」 大一生中只有1个学过笛子,她是杨采耘的高中学妹,名叫吴若娟,读地理系,其他4个都是完全不会的初学者,因此第一堂课就变成所有人协助初学者们吹出声音的教学,古媺霓回想起去年,林乘道教她吹响笛子时,她心中的成就感,但也知道这仅是第一步,往后还要花费无数心血和时间,才能到达能够加入合奏的水准。 古媺霓自知还不是能够教人的水准,从林乘道笛袋里抽走一支d调笛,跑到阳台去练长音跟吐音去了,练完基本功后,她准备练练林乘道推荐她先学的〈小放牛〉。 没过多久,张祈丰也跑出来了,说起来张祈丰在国乐社的歷程也一样坎坷,大一入社才开始学笛子,上学年比赛时练了大笛,虽说改了乐器,但终归还是吹笛子,不像古媺霓直接去学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扬琴。国乐营时跟古媺霓一样只在基础程度的b组,虽然十分努力,但进步缓慢。这学年他接任社团文书职位,也算是干部中的一员,但存在感还是很薄弱。 自从古媺霓跟林乘道交往之后就很注意不要跟张祈丰独处,就像古媺霓常把林筱黠当作假想敌一样,林乘道也曾经把张祈丰当成假想敌,古媺霓是觉得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林乘道在各方面都完胜张祈丰,但谁知道林乘道会不会吃这种飞醋,因此古媺霓是能避则避,只是今天碰巧遇到独处的情况,转头就走实在太刻意,古媺霓决定不理他,自顾自练习。 基础功练到一个段落,古媺霓停下来休息一下,准备喘口气后再开始练〈小放牛〉,张祈丰跟她搭话:「学长姐们不是说练长音、基本功,拿愈长的笛子练愈好吗?为什么你拿d调笛练?」古媺霓仔细一看,张祈丰拿的是c调笛,古媺霓心想关你屁事,但表面上还是客气地回答:「c调笛学长在用,我的笛子都是跟学长借的,总不能跟他抢。」 张祈丰说:「学长不是有两支c调笛吗?」 古媺霓说:「另一支他今天借给初学者用了,而且我等一下要练的曲子用的是d调笛,就懒得换了。」说完就开始练〈小放牛〉,不再理会张祈丰的问题。 没过多久,林乘道出来看看他们两个的练习情况,古媺霓放下笛子凑过去说:「大一生学得怎么样?」林乘道摸摸她的头:「跟你去年状况差不多啊。」 古媺霓嘟着嘴说:「你那时候不是说我学得很快,很有天分吗?」 林乘道笑着说:「对初学者都是这么说的啦,不然谁还想继续学下去啊?当年我老师也是这么夸我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跟每个学生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也『延续优良传统』,对每个初学者都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对推广国乐是不是贡献良多?」 古媺霓恍然大悟,推了林乘道一把:「吼,原来是骗我的!这算哪门子的贡献啊?」 林乘道一本正经:「说什么骗,讲这么难听?这叫『善意的夸讚』好吗?一点都不明白我的用心良苦,现在的老师愈来愈难当囉。」 张祈丰靠近说:「那我的资质呢?」 林乘道转过头来看他:「大家的资质其实都差不多啦,多努力一定会进步的。」 经过几週的磨合,干部群准备要开始选择本学年的比赛曲目,并讨论一下各组的乐器配置,于是由社长、团长、指挥发起,希望社团干部一起聚餐,以便讨论一下「各项事务」,说是说干部聚餐,但大二、大三常在社上出没的人,哪个身上没掛个职务?古媺霓是打击组长,自然也被徵询是否参与,古媺霓向林乘道抱怨:「叫我去干吗?我这打击组长就是个空头组长,打击组又没有其他成员,到底叫我去干吗?」 林乘道一边查声韵学的反切,一边漫不经心说:「你很重要啊,你现在是社上唯一一个学扬琴的人耶,决定曲目不用问你的意见吗?」 第8章 只可以爱我 02 古媺霓说:「他们说的那些曲目我又没练过,我怎么知道扬琴部分好不好练?」 林乘道当然知道这件事,顺道想起另一件事:「吹管是派刘盈萱去吗?」 古媺霓烦恼自己的事情就烦恼个没完了,怎么会去注意吹管派谁去?她烦躁地说:「我哪知道吹管是谁要去?」林乘道有点担心,传了line问杨采耘:「你知道社上下週要聚餐决定这学年的比赛曲目吗?吹管是派盈萱代表出席吗?」 「有听到风声,但没人来徵询我意见啊。」 「如果只派盈萱代表出席,会被拉弦跟弹拨牵着鼻子走喔,毕竟他们是社团长跟指挥,又是大三,我们今年弱势啊。」 「小乌龟会出席吧?」 「你指望小乌龟帮吹管讲话?他的个性谁都不得罪,要硬扛的事情可以指望他,但要他偏袒吹管,那就很难了。」 「那怎么办,我们硬要去也没名分啊?他们又没问我们要不要去。」 「我找小乌龟问问看。」 林乘道转而传line问李聿瑋:「你知道社上下週要聚餐决定这学年的比赛曲目吗?你会去吧?」 「旭祥逼我一定要去,我好不容易考上研究所了,能不能放过我?我可不想连研究所都延毕啊~~~!」 「你知道吹管会是谁代表出席吗?」 「你们组长啊,不然还有谁?」 「盈萱是吹嗩吶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用找吹笛子的人出席?」 「对耶,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他们没问你或采耘要不要去吗?」 「就是没问我,我才来问你啊!」 「喔,那你怎么知道要聚餐啊?」 「你是不是忘记打击组长是我女朋友啊?」 「对耶对耶!哈哈,忘了媺霓会跟你讲,哈哈!」 「我如果要出席,要不要跟他们报备?」 「你来好了,就说是来陪我的,他们最多不爽一下,不会对你怎么样。」 「谁要陪你来着?我当然陪我女朋友去,有说不能携伴参加吗?」 「啊啊,手机怎么这么亮,我都看不见啦!!」 聚餐当天,古媺霓骑机车载林乘道前往聚会的teawork餐厅,虽然林乘道也会骑机车,而是因为车是古媺霓的,林乘道没打算硬抢过来骑,他跟古媺霓说过:「谁的车谁骑,如果不是你拜託我骑,我是不骑的。」相对来说,住宿处的打扫、洗衣服,都是林乘道在做,一开始古媺霓还很排斥让林乘道帮她洗内衣裤,但林乘道说:「我也有姊姊妹妹,又不是没看过女生的贴身衣物。」古媺霓只能让他洗了。 虽然李聿瑋觉得不用报备,林乘道还是跟社长陈鸿杰打过招呼,徵求过同意了。这天前来聚会的除了社长陈鸿杰、团长丘美如、指挥吴旭祥外,就是各声部长和干部,再来就是李聿瑋这种元老级的人物,林乘道出现在这里,异常怪异,但林乘道秉持着「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的信念,一直跟在古媺霓旁边,跟李聿瑋有说有笑,大二的干部们也没人敢来质疑他。 由于一行人共有14个,于是分成3桌坐,社长陈鸿杰、团长丘美如、指挥吴旭祥、拉弦组长及弹拨组长坐在中间一桌;李聿瑋、林乘道、打击组长古媺霓、吹管组长刘盈萱、文书张祈丰坐在左边一桌;低音组长、总务、谱务、服务坐在右边一桌。 眾人坐定后先行点餐,林乘道低声对李聿瑋说:「我们这分桌会不会太涇渭分明啊?」 李聿瑋观察了一下,事不关己般笑嘻嘻说:「你们搞得好像是要来谈判似的。」 眾人一阵间聊点餐后,吴旭祥开始说正事:「今天聚餐的主要目的是要决定这学年的比赛曲目,上个学年因为种种原因,导致最终不得不弃赛,今年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所以这次招集各位干部,就是希望能够决定两首大家都能接受的曲子,也希望能留下更多的大一生,以避免人数不足的问题。」 大家对于主持发言的人是指挥吴旭祥而非社长陈鸿杰都见怪不怪,吴旭祥从去年临危受命接任代理指挥后,在社上就很有主导权,中阮弹得好,社交能力也强,跟学务处申请添购一组定音鼓也成功获准,是这两年国乐社的领袖人物。相对来说陈鸿杰性格就没有那么强势,虽说他的二胡水平也是接近科班水准,但为人比较靦腆,论领导才能,只怕远不及吴旭祥和丘美如,林乘道当初社长没投陈鸿杰,也满讶异他会当选社长,在林乘道看来,吴旭祥和丘美如都比他更适合当社长,撇开吴旭祥一开始就续任指挥,没有纳入社团长选举的候选人,先前当国乐营执行秘书的丘美如没当选社长,林乘道是满惊讶的。 由于先前就已经公告指定曲曲目为〈丰年祭〉、〈欢庆〉、〈茉莉花〉,因此主要讨论的曲目就是自选曲,会前已经公开提出的候选曲目有:〈飞天〉、〈秦兵马俑〉、〈羽调〉,为避免其他成员说他们专擅,还特别但书:「欢迎提出其他曲目以供讨论。」 吴旭祥接着说:「我想指定曲大家应该比较有共识,先请各声部长表示意见。」 拉弦组长和弹拨组长先被指定发言,两人都倾向选〈欢庆〉,林乘道看到公告是这三首曲子,也是打算在〈欢庆〉跟〈茉莉花〉中选一首,因为〈丰年祭〉和〈欢庆〉同属热闹的吹打乐,但〈欢庆〉的难度比〈丰年祭〉低,原则上指定曲都是选愈简单的曲子愈好,一切企图心都在自选曲上展现,这是参加比赛的大原则,看来大家都心照不宣,他们属意〈欢庆〉,林乘道并不觉得意外。 林乘道低声跟古媺霓和刘盈萱说:「跟着选〈欢庆〉吧,指定曲没什么好争的。」 于是指定曲毫无争议地确定选〈欢庆〉,但到自选曲这边就有了巨大分歧,首先拉弦组跟弹拨组就没有共识,拉弦组长想选〈飞天〉,弹拨组长想选〈羽调〉,林乘道心想:「〈飞天〉重在吹管和弹拨,打击乐器又多,拉弦会想选〈飞天〉无可厚非,若真选了〈飞天〉,霓霓可得麻烦了,〈秦兵马俑〉跟〈飞天〉差不了多少,麻烦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乐曲又长,规定时间内应该演奏不完,要选段,不太可能选〈秦兵马俑〉。」 在吴旭祥徵询刘盈萱意见之前,林乘道首先发难:「旭祥,〈飞天〉的柳琴跟琵琶不好练喔,是不是要考量一下弹拨组……」 吴旭祥说:「〈飞天〉是我提出来的曲目,我当然知道有难度,但自选曲没选个比较有挑战性的曲目,我们还参赛干嘛?真的是志在参加不在得奖吗?我知道对吹管和打击来说,〈飞天〉也都很有挑战性,但就是因为有挑战性才更应该尝试看看。如果真的选了〈飞天〉,到时候口笛就要拜託你了。」 这点不必吴旭祥提醒,林乘道也早就心知肚明,如果真的选了〈飞天〉,到时候口笛除了自己也没别人练得起来。 林乘道不死心:「那云锣跟管鐘怎么办?〈飞天〉需要用到的打击乐器还那么多,总不能每一样都去借吧?」 吴旭祥制止林乘道继续挑毛病:「乘道,你先让其他声部都表示过意见后再来讨论细节好吗?」 林乘道事先已经跟刘盈萱和古媺霓两人交代不要选〈秦兵马俑〉,也先让古媺霓先听过〈飞天〉和〈羽调〉,其实古媺霓本来也想选〈飞天〉的,但看林乘道似乎持反对态度,低声问他:「选〈飞天〉不好吗?」 林乘道有点烦躁地抓抓头说:「〈飞天〉打击乐器很多,而且社上不一定会有,要找管道去借,而且……你既然掛了这个打击组长,之后分配到打击乐器的社员都要由你来组织囉,麻烦嘛……倒不是乐曲有多难。」 刘盈萱加入讨论:「选〈羽调〉吗?还是说学长想提其他的曲目?」 林乘道说:「选〈羽调〉也有需要克服的问题啦,但我觉得〈飞天〉的挑战性稍高一点……」 就在他们还在讨论不止的时候,吴旭祥问说:「乘道,如果你们还需要讨论一下,我先问低音组长的意见,可以吗?」低音组长也选了〈飞天〉。 第8章 只可以爱我 03 吴旭祥对大家说:「目前还没有分部选〈秦兵马俑〉,吹管跟打击,你们想选〈秦兵马俑〉吗?如果没有我们就先把〈秦兵马俑〉淘汰,从〈飞天〉跟〈羽调〉中选一首,还是说大家还想提出新的曲目来讨论?」吴旭祥刻意看着林乘道,林乘道也不得不代表回答:「〈秦兵马俑〉先淘汰没问题,我也不想提出新曲目,就从〈飞天〉跟〈羽调〉中选一首吧。」 吴旭祥笑着说:「已经有3个声部长表示意见,拉弦和低音选〈飞天〉,弹拨选〈羽调〉,不过我说,其实我是想选〈飞天〉的,但我直到昨天都说服不了弹拨组长,我也不好一意孤行,目前的情况就看吹管跟打击怎么选,乘道,你还需要跟2个声部长继续讨论吗?」言下之意是如果弹拨组是由他来作主,就已经决定是〈飞天〉了,他也不需要问林乘道的意见。 古媺霓突然问说:「口笛是什么?」 林乘道有点傻眼,这丫头在这种情况下都在问些什么奇怪的问题啊?他有点不耐烦说:「〈飞天〉开头不是有一种音调很高的乐器,你说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的那个,那个就是口笛。」 古媺霓恍然大悟:「啊,那个就是口笛吗?是把……是学长要吹吗?」 林乘道有点无奈说:「口笛不好练,虽然演奏的长度不长,但是solo,如果选了〈飞天〉,应该会是我练。」 古媺霓说:「我想看学长吹口笛,选〈飞天〉好不好?」 林乘道有点傻眼,刚刚自己讲了选〈飞天〉的那么多缺点,这丫头一句都没听进去吗?「我刚刚说打击乐器的问题……」 古媺霓一派天真说:「如果选了〈飞天〉,社团长会想办法借到乐器吧,又不是我自己要去借;再说,有人要来学打击乐器,我很高兴啊,啊,我不一定能指导他们啦,但是一起来组练也没什么不好嘛……」 林乘道开始无法理解了,虽然古媺霓常常会有这种出乎意料的行径,而且异常执拗,但在国乐方面的事情,一向是林乘道说了算,她不曾在国乐方面跟林乘道唱反调,今天却坚持要选〈飞天〉,怎么回事? 吴旭祥见缝插针:「打击组也想选〈飞天〉吗?」 林乘道急忙打断:「等一下!选了〈飞天〉,谁要弹古箏?」 李聿瑋环顾四周后,自动举手说:「看来也不会有别的人选了,就我吧。」 林乘道还在垂死挣扎:「高音笙?中音笙?」 吴旭祥说:「大一有个学妹吹高音笙很多年了吧?笛子也不用这么多,如果有需要,祈丰可以学中音笙吗?」 张祈丰突然被点名,瞄了古媺霓一眼,古媺霓正在跟林乘道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如果这是古媺霓的愿望,自己当然可以…… 张祈丰下定决心说:「可以,看指挥希望我改学什么乐器,我都可以。」 吴旭祥说:「既然连乐器讨论都已经完成一部份了,我们就先暂订选〈飞天〉,乘道,可以吗?」都已经讲到这个份上了,林乘道也不得不点头同意。 回程路上,林乘道问古媺霓:「为什么选〈飞天〉?虽然〈羽调〉对你而言也同样不简单,但我还是觉得……」 古媺霓想也没想就说:「我想看把拔吹口笛啊!」 林乘道有点傻眼:「就这样?」 古媺霓点点头:「就这样,反正我选什么都一样,但是难得可以看到把拔帅一波,怎么可以错过,口笛很难吗?」 林乘道翻白眼:「你是不是太晚问这个问题了?」 古媺霓耸耸肩说:「不管难不难,把拔都会练起来,不是吗?」 林乘道说:「口笛不是难,是不好控制,口笛只有5个指孔,有些音要靠口风调整,或开半孔,音准是一大挑战。」 古媺霓说:「总是要让你练练新的乐器啊,你老是吹笛子多无聊?」 林乘道讽刺说:「那我还真是谢谢你喔。」 于是这学年的比赛曲目就这么定了下来,指定曲是〈欢庆〉,自选曲是〈飞天〉,没过一週,谱务就开始到处分发各声部的谱,林乘道向吴旭祥抱怨:「我没有口笛,得去跟认识的老师们问问看哪里可以买到,现在要团练我没办法吹solo喔。」 吴旭祥说:「你要买吗?借一支来比赛就好,有必要买吗?」 林乘道说:「我不习惯吹别人的笛子,反正我那一整套笛子就差口笛了,不差这点钱。」 随着古媺霓在林乘道租屋处留宿的时间愈长,她的穿着愈发自由奔放,这天她洗澡出来,穿着林乘道充当睡衣的蓝色t恤,男生的t恤穿在她身上显得过大,下摆盖到大腿中间,她向林乘道抱怨:「把拔,你昨天忘记洗衣服了啦!我的衣服都丢下去洗了……」 林乘道回头一看,发现古媺霓胸前形状明显,显然没有穿内衣,下半身也没有看到裤子的踪跡,彷彿身上只穿了自己那件t恤,他立刻回避视线,匆忙跑去洗衣服,回来之后坐回书桌前,假装不经意问起:「你有穿裤子吧?」 古媺霓恶作剧般跑到林乘道面前,稍稍拉起t恤的下襬说:「要检查看看吗?」 林乘道连忙拉住她的衣服说:「不用,不用检查,我相信你有穿。」 古媺霓不仅没有放手,还继续用力往上拉:「要,你自己看一眼就知道了嘛,又不是不给你看。」 两人拉扯中,林乘道手滑松开衣服,古媺霓收势不及,把整件t恤掀起,林乘道往前倒,整张脸贴到古媺霓光裸的肚皮上,他往下看,古媺霓下半身只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低腰内裤,林乘道想要分开,但古媺霓抱住他的头:「把拔是故意的吧?」 林乘道挣扎着说:「我没有,你放开……」 古媺霓说:「才不要!」 林乘道先是亲吻古媺霓的肚子,发现她根本没反应后,伸出舌头舔她的肚脐,古媺霓这才害羞地跳开:「把拔好变态喔,怎么可以舔人家的肚脐?」她摀着肚脐,似乎生怕林乘道会追上来继续舔似的,林乘道跳起来步步逼近:「很香耶,我想再舔一口。」 「不行啦,很脏耶,没想到把拔是这样的把拔!」 林乘道一把抱住古媺霓:「你哪里脏?我帮你舔乾净。」说着就亲上古媺霓的嘴唇,古媺霓紧紧抱住林乘道,用唇舌热烈地回应林乘道的激情。 两人相拥着滚倒在床上,林乘道把手滑进t恤内,古媺霓满脸通红地喘着气,林乘道轻轻吻了她一下,问说:「可以吗?」 古媺霓伸起脖子也轻轻吻了他一下:「把拔不是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就可以嘛,问那么多次………」 长夜漫漫,夜色如水,裹在被子里的赤裸身体汗水淋漓,但古媺霓毫不在意地紧贴在林乘道身上,林乘道爱怜地理理古媺霓脸上溼润的发丝,亲吻她的额头。 趴在林乘道怀里的古媺霓像小猫般磨蹭着撒娇:「把拔……」 林乘道慵懒地就要睡着了,漫应一声:「嗯……?」 古媺霓吸吮着林乘道胸口的汗水,林乘道捏捏她的脸颊:「别到处舔,很痒。」 古媺霓抗议:「把拔刚刚还不是把人家全身上下都亲过一遍了,还不让人家舔?」她不仅没有停止,还变本加厉往脖子的方向舔去,林乘道搂住她的肩膀,任凭她为所欲为。 古媺霓再度呼唤林乘道:「把拔……」 林乘道似乎发现古媺霓想说什么难以啟齿的事情,稍微提起一点精神:「怎么了?」 古媺霓有点害羞:「你爱不爱我,把拔?」 林乘道故意说:「你问晚了吧?这种事情不是在做之前就该问了吗?」 古媺霓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林乘道:「你爱不爱我?」 林乘道看着幽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澄澈的双眸中饱含着崇敬和渴望,他知道这个问题他注定要回答一百次,所以第一次他要很坚定地回答:「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古媺霓笑了,笑得很甜美,但嘴上还不肯饶过林乘道:「你怎么知道你爱我比我爱你还要多?」 林乘道翻身把古媺霓压在床上,吻如骤雨般落在她的脸上、脖颈、胸口,每亲一下就说一句「我爱你」,古媺霓本来还尖叫着扭动身体闪躲,直到林乘道一吻封住她的嘴,她才停下来与林乘道热烈地拥吻。 好不容易两人才把嘴唇分开,古媺霓凑到林乘道的耳畔说:「我爱你,所以你也要一直爱我,好吗?」距离近到,让林乘道感受到她的鼻息,感受到她吐气的温度,林乘道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深情地亲吻她。 第9章 只会护着你 01 「这不是学长该负的责任,你们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学长身上!」古媺霓差点就气哭了,她站在林乘道面前,对着刘盈萱和张祈丰等大二的成员大吼,一旁看着的大一生全都不知所措。 林乘道抓住古媺霓的肩膀宽慰她:「别这样,别……咳咳……咳咳……是我答应采耘……咳咳……他们也不知道我感冒啊……咳咳……」 由于刘盈萱学的乐器不是笛子,吹管组组练时,学笛子的成员一直都还是由前组长杨采耘来组织练习,林乘道身为社上公认的笛子首席,自然而然就成了辅佐,这跟过去惯例由吹管组长组织练习有所不同,这让古媺霓时常在私下替林乘道抱不平:「明明就跟把拔没关係,为什么总是要麻烦把拔呢?学姐很奇怪!」 林乘道本人倒是不在意:「我是首席,指导后辈不是应该的吗?再说采耘现在也不是组长啦,她都愿意义务继续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帮帮她也是应该的嘛,不然你一个打击组长,每次都跑来吹管组练,不也很奇怪吗?」 古媺霓说:「那不一样,我也有在学笛子啊……反正不该把责任丢到你身上就对了,你就是人太好,才会被采耘吃得死死的!」 林乘道一把抱住古媺霓:「我就是人太好,才会被霓霓吃得死死的……要不要亲一下?」 古媺霓有点气恼:「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事情,你不要在那边转移话题!」 林乘道故作正经:「没有转移话题啊,要不要亲一下?」古媺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踮起脚尖轻轻亲了林乘道嘴唇一下,林乘道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古媺霓差点站不稳,只能半瘫软在林乘道怀里:「把拔每次都用这招,真的很讨厌……」她紧抱着林乘道,用脸颊磨蹭他的胸膛,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撒娇声音,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道歉。 读美术系的杨采耘升上大三后,需要赶作品的频率日增,便经常拜託林乘道带吹管组组练,或者应该说,之前大二时身为组长的她,把组练的顺位放在自己的课业之前,所以不敢推给别人,现在她卸任了,只算是义务帮忙,就没有那么积极了。国文系的课程相对平均,林乘道即使还有加修教育学程,也不向其他系一样忙到焦头烂额,因此只要杨采耘来拜託,他都会同意。 古媺霓一方面很高兴林乘道能教笛子,这样自己也能名正言顺参与吹管组练;一方面却觉得林乘道没名没份,就因为公认的「首席」地位,就要承担责任,实在不值得。 这天林乘道临时接到杨采耘的line:「抱歉,我的作品被教授退了,週五前要赶出来,不然一定被当,晚上组练麻烦你囉,谢谢啦!」 林乘道刚好重感冒,咳得严重,本来打算晚上去看医生,不去组练,但被杨采耘拜託,不得不去组练,只能传line给古媺霓:「晚上采耘拜託我带组练,週四再去看医生。」 古媺霓一看还得拖两天才能去看医生,心里着急,直接打line语音给林乘道:「你咳成这样还要去组练?」 「我……咳咳……总是要有人带……咳咳……」 「让他们自主练习一次也不会怎么样,我之前扬琴不也都是自己练的?」 「有能力……咳咳……总要多做点事……咳咳……」 「不然我现在先骑车带你去看医生?」 「你不是在宝山吗……咳咳……等一下还有课……咳咳……不要……咳咳……不要……咳咳……」 「好啦好啦,我会乖乖上课,你不要再讲话了,先这样,我下课过去找你。」 下课后,两人约在校门口见面,明明天气还没转冷,林乘道却穿着厚重外套,戴着帽子,彷彿冬天提早来临似的,古媺霓急忙赶来,还没靠近就听到他的咳嗽声,再度劝他:「你这么严重,今天还是别去了吧?」 林乘道却很坚持:「答应了……咳咳……还是得去,先去吃饭吧。」 往常林乘道完全不挑食,吃什么总是由古媺霓决定,无论吃什么总会吃完,古媺霓吃不完的部分,他也不愿浪费,必定取过来吃完。但今天吃没几口就停下来,咳个不停,勉强吃了几口,却食不下嚥,十分难受的样子,古媺霓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倒水给他,林乘道歉疚地看着她:「抱歉,霓霓……咳咳……让你担心了。」 古媺霓板着脸说:「不要跟我道歉,你快点好起来,比说什么都有用!」 直到古媺霓吃完,林乘道那一盘饭菜也吃没一半,林乘道本想再多吃一点,但实在没有胃口,只能放弃。 两人到社团教室时,其实已经迟到了,但吹管组的成员只到了2、3人,古媺霓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林乘道只是淡定地在line群组上发消息,询问尚未出现的成员今天是否参加组练。 发完消息后,林乘道安抚古媺霓:「平时就这么松散,大家都习惯了……咳咳……别放在心上,你那……咳咳……你那首〈小放牛〉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咳咳……什么时候吹给我听?」说着拿了古媺霓用惯的d调笛给她,示意她先去练习。 先到的人都先练起基本功,只有林乘道戴着口罩坐着,偶尔出声指点后辈,时不时咳几声,看着就十分难受的样子。过了将近半小时,人才到齐,林乘道开门见山说:「抱歉,今天感冒,没办法吹笛子……咳咳……已经做完基本练习的人,可以先练〈欢庆〉到第42小节,刚来的人……咳咳……还是要先做基本练习,我们8点开始走〈欢庆〉。」 8点一到,眾人按照负责乐器坐定,古媺霓也坐在扬琴前,林乘道拿了一根鼓棒充当指挥棒:「今天没有梆笛,曲笛……咳咳……曲笛一、二部要自立自强……咳咳……」 也不知道是没有梆笛掩护还是怎么样,一开始就吹的不好,失去主旋律的和声本来听着就怪,曲笛一部的吴若娟还连续吹错几个音,林乘道不得不喊停:「若娟,我现在拍子没这么快……咳咳……把每个音吹对了,我们再来一次……咳咳……」 几次重来,总是有人出错,林乘道不厌其烦,10几个小节过了5、6遍,还是不满意,在不知第几次停下来时,林乘道点名说:「祈丰,我知道……咳咳……你现在还要分神……咳咳……分神学中音笙……咳咳……」这一咳便停不下来,林乘道拿起保温杯要喝水,却发现杯里已经空了,他艰难起身走出社团教室,连跟他们说声休息的馀裕也没有。 古媺霓见状追了出去,林乘道艰难地说:「帮我……咳咳……帮我跟他们说……咳咳……休息一下,我……咳咳……我今天实在不能一直说话……咳咳……」 古媺霓又是担心又是气愤说:「你今天根本就不该来!」 林乘道喝了点热水,咳嗽稍稍减缓,摸摸古媺霓的头:「别担心,就剩半小时了,可以……咳咳……可以撑过去的,不过明天……咳咳……」 古媺霓瞪大眼睛:「你这样明天来了也没办法吹笛子啊?还想来吗?」 林乘道眨眨眼睛说:「我是打算明天偷懒不来的,不过你……咳咳……你不能跟我一样偷懒……咳咳……」 古媺霓伸手摸摸林乘道的脸颊,林乘道抓住她的手:「别摸了,要是……咳咳……要是传染给你怎么办?」 古媺霓说:「不是都说感冒传染给别人后自己就会好吗?」 林乘道把她的手放下:「那也不能传染给你啊,不然……咳咳……不然为了让你好,我还得再得一次……咳咳……再得一次感冒,那多麻烦?」古媺霓拍了他肩膀一下,但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两人回到社团教室,看到的景象却让古媺霓心灰意冷,主导练习的人离开了,大家非但没有针对刚才练习的不足之处加强练习,所有人都松散地休息,或间聊、或看手机,刘盈萱不知何时从隔壁教室回来,看到林乘道回来,并没有关心林乘道的身体状况,反而劈头就问:「学长还能继续指导吗?指挥跟我说这礼拜团练,〈欢庆〉至少要走到42小节,今天能练完吗?」 古媺霓一听就怒火中烧,对着刘盈萱大吼:「这不是学长该负的责任,你们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学长身上!」古媺霓挡在林乘道面前,不能任凭他们继续用这种理由欺负林乘道。 林乘道抓住古媺霓的肩膀宽慰她:「别这样,别……咳咳……咳咳……是我答应采耘……咳咳……他们也不知道我感冒啊……咳咳……」 古媺霓转过来面对林乘道:「原本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呢?他们关心的是指挥要求的进度能不能练完,不是你的身体是否负担得了!跟我回去,你今天本就不该来的!」 第9章 只会护着你 02 林乘道知道古媺霓是在担心自己,但他也不能现在说走就走,只能牵起她的手安抚她说:「就剩半小时,我……咳咳……我没问题,别担心,好吗?」 古媺霓含着眼泪:「把拔大笨蛋!」转身跑出社团教室,即使听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也没有停下脚步。她一路跑到操场的看台,颓然坐下,自己明明是想要帮林乘道,但是最后反而造成他的困扰,古媺霓觉得无比懊恼。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想哭的人不该是把拔吗?我哭什么啊?」但是眼泪就是不听使唤一直掉,她粗鲁的拨掉脸上的泪珠,一方面很心疼林乘道得抱病指导吹管组组练,一方面却又对于不爱惜自己,硬是要把指导吹管组作为第一要务的林乘道感到气愤。 「那明明就不是把拔的责任,为什么他要傻傻的、强撑着重感冒的身体,也要负责?为什么?」古媺霓想不明白,为什么林乘道要强迫自己负不属于他的责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古媺霓拿起手机来看,是林乘道打来的,她没有脸接他的电话,只是盯着手机看,直到铃声停止。没多久,林乘道又传line给她:「你在哪?我过去找你。」古媺霓也没有点开来看,只是看了一眼时间,盘算着还要过多久其他人才会走光。 古媺霓拖着脚步慢慢走回活动中心,低着头走进社团教室,脸上的泪痕虽然擦乾了,但眼眶还热热的,大概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刚刚哭了一场。林乘道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跟她一起收拾了东西,准备返回租屋处。 直到走出校门,古媺霓才嘟囔着:「对不起……」 林乘道温和地说:「霓霓有做什么需要……咳咳……需要跟我道歉的事情吗?」 古媺霓低着头:「你都那么不舒服了,还得照顾我的情绪,我是不是很不成熟?」 林乘道搂着古媺霓的肩膀:「你会这样是因为你……咳咳……你很爱我啊,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会……咳咳……怎么会嫌你不成熟呢?」 古媺霓懊恼地说:「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做的事情实在太糟糕了,我不该骂把拔是大笨蛋的……」 林乘道说:「实话实说,倒也不能……咳咳……不能算是骂,不过听了是真的挺……咳咳……挺难过的,你打算怎么跟我赔罪呢?」 古媺霓想了想:「回去……回去你就知道了。」她脸颊泛红,似乎决定了要做什么令人害羞的事情。 要说林乘道没有期待是骗人的,但进了房间后,古媺霓并没有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行为,林乘道也就忘了这件事,时间渐晚,林乘道催促古媺霓去洗澡,平时总是古媺霓先洗,洗完后才换林乘道洗,因为古媺霓一头长发,洗完还得吹头发,待她吹乾头发,林乘道也洗完澡,正好可以一起就寝。 但这天古媺霓扭扭捏捏地不肯先去洗,林乘道抱着古媺霓问:「怎么啦?我今天……咳咳……累了,早点睡好吗?」 古媺霓吞吞吐吐说:「嗯……人家帮把拔洗好不好?」 林乘道愣了一下:「我还没病到……咳咳……没办法自己洗澡,你不用帮……咳咳……帮我洗啊!」 古媺霓愈说愈小声:「人家帮把拔洗,当作赔罪……」 林乘道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是这么打算的呀,虽然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后续的活动,但是单纯享受古媺霓帮他洗澡,想想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于是两人带着各自的衣服进了浴室,林乘道房中附带的浴室并不大,两个人一起进去,没什么地方可以避让,几乎就是面对面站在一起,林乘道已摘掉平时戴的眼镜,双眼都近视600度左右的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眼前朦胧的古媺霓扭扭捏捏的样子还是让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自从两人有过第一次之后,坦诚相见的次数很多,古媺霓偶尔在房间里也不穿内衣、不穿裤子就上床睡觉,林乘道以为她已经很习惯了,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害羞。 林乘道很自然地开始脱衣服,古媺霓看到林乘道开始脱衣服,才跟着脱衣服,林乘道把古媺霓拉过来抱住:「有什么好害羞的?平常……咳咳……平常做的时候不都是脱光光的吗?……咳咳……忘记了?」 古媺霓说:「今天不行……你感冒……」 林乘道说:「那你就不该今天说……咳咳……说要帮我洗嘛,你帮我洗完……咳咳……我怎么忍得住?」 古媺霓不理会林乘道的调戏,温柔而坚定地帮他洗澡,显示出她真的是打算用这件事谢罪,没有其他的意思,林乘道也就只能让她继续谢罪下去了。至于谢完罪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自从古媺霓在吹管组组训闹了这么一齣后,刘盈萱开始主动承担一部份组织练习的责任,虽然她对笛子一窍不通,但单纯发发讯息,控制成员出缺席还是做得到的,古媺霓也在事后跟吹管组眾人道歉,但所有人调侃她「恋爱脑」、「护夫心切」,反而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转眼就到年底,刘盈萱想约吹管组眾人聚餐交流感情,先问了古媺霓和张祈丰的意见,古媺霓有点意外,毕竟她名义上是打击组长,吹管组的事她应该是管不着的,但刘盈萱说:「首席夫人不同意,这个活动不好办啊!」让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最后决定跨年夜去夜唱,本来定位是吹管组组聚,但李聿瑋不知为什么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硬是要跟去,也不可能拒绝他,加上几个大一生也找了其他声部的朋友参加,组成愈来愈复杂,最后变成社上有兴趣的人都报名了。 林乘道照例坐古媺霓的机车,被李聿瑋调侃是「吃软饭」,林乘道说:「她是我的专属司机,不让别人载我哩!」 由于一行10馀人,他们预定了一个大型包厢,从晚上9点唱到隔天凌晨1点,因为参与的人很多,大家说好一个人最多先点2首歌,不然怕有人唱不到,点歌机传到古媺霓手上,她问林乘道:「你想点什么歌?」 林乘道说:「给你点,你点你想听的就行。」古媺霓一边翻看前面人的点歌纪录,发现几首想点的歌都有人点了,她有点刻意地,点了一首〈告白气球〉,把点歌机推到林乘道面前说:「你唱给我听。」林乘道凑到古媺霓耳畔说:「你都当我女朋友多久了,还唱什么〈告白气球〉?」古媺霓坚持,林乘道只能答应。 大一生们点的都是最新流行歌,林乘道平时跟着古媺霓听歌,歌单早就更新了,跟以前听过都是10几20年前的歌完全不同,会唱的他都会拿起麦克风来唱,李聿瑋见状说:「我以为你们大一生比较跟得上流行,没想到是乘道比较厉害,你怎么每一首都会唱啊?」 林乘道说:「流行歌的调式、和弦就那么几种,我只要听过都可以唱得出来,但记歌词我不行,来这里看着歌词唱有什么难的?」 李聿瑋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音乐班毕业的,专业出身果然不同凡响!」 终于到了〈告白气球〉,因为很多人都会唱,大家都在抢麦克风,林乘道没拿到麦克风,本来想让给别人唱,没想到古媺霓硬是从一个学弟手上把麦克风抢过来,塞到林乘道手上,林乘道抓抓头说:「没必要一定要我唱吧?」古媺霓嘟起嘴巴说:「是我要听的,你怎么能不唱?」大家一听古媺霓这么说,全都默默放下麦克风,让林乘道一个人独唱,李幼倩取笑说:「首席夫人好大的官威啊!」古媺霓反而害羞起来,把脸埋进林乘道胸口,大家都哈哈大笑。 当林乘道唱到最后一句「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时,开始有人起鬨:「求婚、求婚!」 林乘道咕噥了一声:「我还没有钱买戒指耶……」 古媺霓打了他一下:「听不出来是开玩笑吗?」大家又笑了。 时间接近凌晨,大家都拿出手机看跨年晚会转播,准备要看烟火,林乘道跟古媺霓脸贴着脸看同一部手机,古媺霓偶尔磨蹭两下撒娇,让林乘道觉得他养了一隻黏人的小猫咪。 倒数10秒,大家几乎同时大喊「新年快乐」,林乘道看着手机里的101烟火,偶然转过头,看着古媺霓闪闪发亮的眼睛,上扬的嘴角,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古媺霓转过头来:「你很敢喔!」两人相视一笑,从容地接吻,就像两人第一次接吻一样,但这一次少了激动,多了甜蜜。 倒数过后,大家短时间内都在发讯息,没人要唱歌,古媺霓把家人朋友们的讯息发完后,抢先点了一首〈shalala〉,开始唱之前还拿这麦克风说:「这是我现在心情的写照!」引来大家的鼓掌欢呼。 第9章 只会护着你 03 「……shalala拉住我的手,shalala不会再放手,你说在纷乱人潮里,容易走丢。shalala拉长的身影,shalala灿烂的烟火,转过头却看到了你,也在看我。」她全程看着林乘道,林乘道也帮着打拍子,虽说古媺霓爱撒娇,但平时讲话还是很正常的,没想到一唱歌就变成娃娃音,让大家哭笑不得。 林乘道也趁机点了一首〈太阳〉唱给古媺霓听:「……我只想做你的太阳,你的太阳,在你的心里呀,在你的心底呀,不管是多远的远方,不要害怕我在身旁。想做你的太阳,你的太阳,在你的心里呀,在你的心底呀,就算不能在你身旁,也要奋力为你而,发光。」 转瞬间就到了1点,眾人离开ktv,唱歌结束后虽然有些人就直接回家了,但大部分的人都意犹未尽,决定转往社团教室继续狂欢,路上买了些啤酒、气泡酒跟下酒菜,林乘道跟古媺霓平时都不喝酒,但古媺霓看到大家都买了酒,心血来潮也想喝,林乘道问她:「你喝过酒吗?有喝醉过吗?」古媺霓说:「18岁生日那天喝过一次,喝完也没觉得怎么样啊。」于是两人各买一瓶水果风味的气泡酒。 回到社团教室,大家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李聿瑋还从一个满是灰尘的柜子深处挖出一副麻将,很快就凑齐四家开始打麻将,林乘道有点傻眼,指着桌上的麻将问李聿瑋说:「社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李聿瑋耸耸肩说:「我哪知道,我入社时就有了呀!好像是骨灰级学长姐毕业时嫌麻烦不想带回老家,就丢在社团教室了,反正也不占空间,总是会有拿出来玩的机会嘛,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古媺霓跟几个学妹聊天,突然想起林乘道,扫视四周,发现林乘道坐在桌子旁,一边喝酒一边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几个学妹发现她心不在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她看的是林乘道,全都笑了起来,吴若娟取笑说:「要不要过去陪陪首席呀,夫人?」古媺霓嘟着嘴说:「我才没有这么黏他!」 话虽这么说,古媺霓的视线却离不开林乘道,看他时而喝酒,时而拿笔搔头的样子,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寂寞,挣扎了一下,古媺霓还是走过去看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她把手搭在林乘道肩膀上,弯腰看他在记事本上写着什么,但只是一些不成文的诗句或词句,还有到处划掉的文句,林乘道把笔丢在记事本上抱怨:「看来我不是李白那种喝了酒就诗兴大发的那种人,感觉有点想法,但写出来全不是那么回事,感觉脑子钝钝的,唔,有点像上次感冒的样子。」 林乘道平时说话温文儒雅,但喝了酒之后讲话比平常缓慢,有点大声,整张脸涨红,看来是不善饮酒的体质。 古媺霓手上的气泡酒已经快要喝完了,只是觉得脸有点热,没有什么其他感觉,她坐下来捧着林乘道的脸,发现他的脸非常烫,林乘道时而皱眉时而傻笑,说他喝醉了吧,也没有什么脱序行为,就是变得呆呆的,眼皮沉重,快要睡着的样子。 林乘道说:「霓霓,你知道吗?我好爱你喔,你知道吗?」他用必要以上的音量说这种悄悄话,古媺霓觉得整个社团教室的人都听见了,她在林乘道耳畔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 林乘道说:「爱要大声说,不然你又说我没跟你讲,我有跟你讲,就算你每天都要问一遍……」他话讲到一半,眼睛都闭上了,头晃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霓霓,是不是该睡了?我是不是睡着了?」 古媺霓被林乘道大声示爱搞得又羞又窘,他说他想睡是再好不过了,便想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休息一下,等他酒醒一点再带他回去。 林乘道顺从地躺在她大腿上,仰头看着古媺霓:「霓霓好大……」他伸手就要摸古媺霓的胸部,古媺霓一手摀住林乘道的嘴,一手握住他的手,不让他袭胸。她抬起头来环顾四週,没人在看他们,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你这个老色鬼,我这身材哪里大了?你那个前女友才叫做大好不好!」 古媺霓爱怜地拨了拨林乘道的头发,他睡着了,眼镜有点歪掉,看起来不像平常醒着时那么稳重,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的确很适合用「秀气」这个词来形容。古媺霓轻抚着他的脸颊,随意翻看他的记事本,上面除了记录一些该交报告的日子、重要行程、日常杂事,还有一些诗词的隻字片语,这些东西平时也都任由她随意翻看,有些页面上还有她的小猫涂鸦,那是她平时间来无聊的空档随手画的,林乘道从不介意。 看着大腿上睡着的这个男人,古媺霓突然有种跟他在一起好久好久的错觉,也许是今天林乘道跟她说:「你都当我女朋友多久了?」才出现的错觉,其实他们也才交往不到半年,但不只是林乘道,连古媺霓都觉得她已经很习惯林乘道在身边的日子,而且她无法想像没有林乘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一股恐慌隐隐约约从心底升起,再过一年半,林乘道就会毕业了,他有打算要继续读研究所吗?当兵?教师实习?自己还要待在彰化一年,他却要往人生的下一站前进了,到那时候怎么办? 林乘道动了一下,脸往古媺霓的腹部靠近,还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让古媺霓有点难为情,她已经一整天没有洗澡了,那里不会有什么异味吧,但林乘道状似满足地继续睡下去,那是她的气味,无论好坏,林乘道从来没有嫌弃过。 李聿瑋间晃过来,看到林乘道枕在古媺霓的大腿上,轻声说:「睡着了吗?」古媺霓点点头笑着说:「喝一罐就醉了,还好只是说话比较大声,没有发酒疯。」 李聿瑋说:「他酒品算不是错的了,喝醉就睡着,就是睡着前话有点多。」 古媺霓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跟他喝过酒?」 李聿瑋苦笑:「还不都是你害的,4月你跟他闹翻后,有一次他半夜带着酒跑到社团教室来,我刚好在,只能陪他喝酒,听他诉苦,哇喔,那可是把你数落了一轮,说你老是缠着他,只是约他出去又不表白,他拚命暗示你,你又听不懂,搞不清楚你到底喜不喜欢他,什么什么的,我跟他说你肯定是喜欢他的,他又不相信,反问我为什么不表白,这不是奇了怪了,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表白啊,反正纠结了老半天,最后睡着了,害我那天陪他在社团教室睡了一晚,隔天早上起来被蚊子叮了满身,痒死了……」 古媺霓微笑着说:「他抱怨我听不懂他的暗示?我才要抱怨他看不懂我的暗示哩!而且明明就是他先接受别人的表白,还怪我不表白?你知道他那个台大法律系的女朋友吗?个子不高胸部却超大的那个。」 李聿瑋一脸八卦:「台大法律系我知道,但胸部超大是怎么回事?」 古媺霓挥挥手说:「没看过就算了,这个用说的解释不清楚,反正,明明就是他没拒绝人家,还来怪我,到底是谁的问题?他如果真的喜欢我就该自己来表白嘛!明明条件就这么好,怕什么?」 李聿瑋说:「性格问题,跟他条件好不好、受不受女孩子欢迎没关係,你不觉得他很容易受伤吗?我是说心理层面。」 古媺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脆弱又爱硬撑,让人一方面觉得很捨不得,一方面又很想捏死他,彆扭、麻烦!」 李聿瑋说:「其实你跟他很像,不然那时候就不会闹得不可开交啦,算了吧,反正现在你们都公开放闪成那个样子了,交往前的奇怪经歷当作笑话讲讲就算了,挖这些歷史疮疤,对你们都没好处,记住他很爱你就够了,至于害怕受伤这部分就忘掉吧,他也包容了同样害怕受伤的你,不是吗?」他说完后就很瀟洒地飘走,去跟其他人间聊去了。 古媺霓把玩着林乘道的头发,心想:「要是小乌龟不跟我聊这些事情,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吗?不过也是,我为了你哭了好几次,我也不会告诉你,也许小乌龟说得对,你跟我很像,所以我们包容了彼此的彆扭,才能在一起,从今以后,我在你面前要坦率一点,你在我面前会不会也坦率一点呢?」 古媺霓盯着林乘道的睡脸,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嘴唇,他的下巴,这个躺在自己大腿上睡得如此安详的男人,是自己深爱的男人,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就会有种幸福感洋溢在心中,如果能一直看着这张脸该有多好,古媺霓希望两个人永远不要分开,即使这个永远可能转瞬即逝。 第10章 只是忍不住 01 又到了寒训,开始要为即将到来的全国学生音乐比赛准备,在吴旭祥的提倡下,社团干部们都提早把各声部的学长姐召集回来,大一生也分门别类安排负责乐器:如果是已经有国乐基础的,就依照他们原本的乐器安排声部;完全没有基础的就让他们平时选一种乐器学,比赛时安排其他乐器,然而这种情况下多半是打击乐器,因此寒训分声部练习时,古媺霓发现打击组多了许多成员,有些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紧急跟吴旭祥要了名单跟负责乐器,才避免这种窘境。 光算人数,已经超过国乐合奏的下限20人,但吴旭祥仍不太满意,还是跟李聿瑋、林乘道几个比较有管道认识会国乐的人表示,希望能找更多人来报名,「人愈多愈好」是吴旭祥的信念。 林乘道当然不可能再回去找林筱黠,他自己查了查基隆高中音乐班的毕业生,但除了他之外,上下3届内都没有人读彰化师范大学,所以他就放弃了。 〈欢庆〉是标准的吹打乐,曲风走热闹路线,用吴旭祥的说法就是「强、更强、强、更强」,反正就是一路踩油门的演奏模式,因此吹管组跟打击组十分吃重,吹笛子的有6人,林乘道、杨采耘吹梆笛,李幼倩、吴若娟吹曲笛一部,张祈丰、黄婉慈吹曲笛二部。古媺霓毫无疑问还是负责敲扬琴,全社只有她一个人会敲扬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飞天〉相对来说就细腻很多,快慢轻重差异很大,因此在练习时,吴旭祥就常常「指导」他们:「这里不够强,再大声一点,把你们的音量全部放出来,就是说你们吹管!平常不是都吹很大声,再来再来,还不够,再来!梆笛、高笙、嗩吶,催一下。这里不够大声,下一段弱的效果做不出来!」 除此之外,弹拨组也常常被他「指导」:「稳一点,稳一点,答-答,答答答答答答-,每个音都给我弹清楚,不要糊,不要赶,对对。柳琴不要愈跑愈快,你一衝整个弹拨组就跟着你衝;弹拨组一衝,整个乐团就跟着一起衝,你再弹这么不稳,我就叫你对着节拍器弹喔!琵琶,轮指轮清楚,该轮轮,该滚滚,不要想到什么弹什么,平常组练不是这么弹的吧!」 除此之外,被骂得最兇的就是张祈丰:「中笙拍子稳住,跟上,第24小节、25、到26小节了,接上接上,撑住,要撑住。」每当看到他吹到满脸通红的样子,都很担心他是不是会吹到窒息。 就像去年一样,吴旭祥在寒训最后一天,把两首曲子都走过一遍,虽然中途有许多问题,但就是排除万难把两首曲子都一次不停地演奏完毕,细节的部分是开学之后要处理的。 林乘道负责的口笛solo一次也没被吴旭祥点名,古媺霓拿这个夸奖林乘道,但他却说:「旭祥的标准很松好吗!有些音准我听了都难受,低了快半度,都快变成升降音了,他是故意不抓而已,真要刁我的音准,至少也要半小时,你们受得了吗?」 开学后,吴旭祥开始要求更细节的「张力」,尤其是〈飞天〉,而且开始抓口笛的音准和节奏,林乘道也私下跟吴旭祥讨论整体呈现风格,尽可能往两个人都能接受的飞天形象接近。 比赛前一週,社长为避免像去年一样,因为学生证上没盖註册章而导致无法参赛,开始收缴所有参赛成员的学生证,还要各组组长先检查是否有盖註册章,没盖的人会被退回去,社长、团长们直到收到20张学生证之前,一直战战兢兢,生怕今年又达不到20人而无法顺利参赛,幸好在比赛前一天就收到了29张学生证,今年的参赛可谓是万无一失。 比赛前一天,吴旭祥刻意不排练习,打算让大家放松一下,但林乘道跟古媺霓还是在晚餐后自动自发到社团教室,想要把一些平时容易出错的段落再练几遍,没想到社团教室里人满为患,许多人都想着最后再来练练,林乘道看着大家各自练习的样子,心中十分欣慰,觉得今年应该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由于社团教室空间有限,容易互相干扰,林乘道很自觉的拿着笛子走到阳台,杨采耘和吴若娟已经在阳台上练习,林乘道过去打招呼:「你们也来练习啊?」 吴若娟主动回答:「有几段老是吹不好,我找学姐来帮我,早知道学长今天要来,我就不用找学姐来了。」 林乘道笑说:「我今天也是陪霓霓来的,本来想去图书馆,但她在吃饭时一直叨唸着『万一明天敲错怎么办?那一段是doredola还是什么的?』我说她明天有谱可以看,也没叫她背谱,她就是放心不下,只能陪她过来,看来瞎操心的也不只她一个人。」他指了指社团教室,意指大家都担心过度了。 杨采耘说:「都会有这种时期吧,虽然练得很熟了,比赛前还是会担心表现不佳,不练到最后一刻誓不罢休。」 林乘道远眺夜空,架起笛子就开始吹〈欢庆〉,他没有看谱,随兴地在各个乐段拼接,随意地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加上颤、打、赠、叠,自由拍抒情,就像是一首独奏曲。 这首变奏版的〈欢庆〉,随兴而起,随兴而止,前后不到5分鐘,却让杨采耘和吴若娟叹为观止,林乘道看到她们仰慕的表情,谦逊了一番:「随兴乱吹,明天上台可不能这么吹。」 杨采耘有点激动:「我都不知道〈欢庆〉可以这样吹耶,你为什么没去读音乐系呢?」 林乘道苦笑说:「雕虫小技,不值一哂,就算不是读音乐系的人,能这样演奏笛子的人也不在少数,真的不算什么。」 杨采耘说:「那可不一样,在音乐系你就可以跟更有才华的人切磋,跟更好的乐团演奏更有挑战性的曲子,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 林乘道摇摇头说:「高中读音乐班的三年里,我看清了一件事:有才华的人都是孤傲的,想要让一群有才华的合作一件事,比什么都难,所以与其选择音乐系,继续试图跟这些有才华的人合作,还不如选择社团,至少在这里大家是真的有心想好好合作演奏曲子,一心只为了参加这个一年仅有一场的比赛,在进入白沙国乐社之前,我其实很挣扎,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练笛子,因为我个人能达到的高度是有限的,而且几乎已经达到了,但要加入团体,会不会又像高中那样?满腔热情却被大家无谓的尊严消磨到放弃,但来到这里之后,我看见了希望,即便像霓霓那样,必须去学一种自己本来不愿意去学的乐器,却也不以为苦,小乌龟说过:『社团的声部永远不可能凑齐,总是要有人做出牺牲』,但我看到霓霓,我就不觉得她是牺牲,也许刚开始有委屈,但后来她也接受了这样的定位,她也能够负起应有的责任,不放弃,甚至能够乐在其中,看着她,我甚至感到一丝惭愧,我以前所认为『无谓的尊严』,难道自己就没有吗?我只是不需要自己说出来罢了,因为我的实力够强,所以我不用说,社上也不会有人考虑叫我去学新的乐器,但刚加入社团,什么乐器都不会的大一生,却必须抹杀自己的兴趣,去学一种听也没听过、看也没看过的乐器,我的傲慢,其实比我当年那些音乐班的同学更加过分,但你们仍愿意认同我是『首席』,说实在话,我真的不配这样的尊重,因为隐藏在才华之下的是我的卑劣怯弱,是你们所有人都愿意包容我,我才能成为社团的笛子首席,所以不是我选择来到了白沙国乐社,是白沙国乐社接纳了还想吹笛子的我,这点我很感激,所以让我用我所学到的任何演奏技巧来协助你们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杨采耘听着林乘道的心声,也很感动地说:「我觉得你还是太谦虚了啦,白沙国乐社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国乐的成员聚集在一起的团体,愿意留下来的人都不是牺牲。愿意成就他人的人,最终也会构建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宿,我想这就是互相成就吧?」 林乘道歪着头说:「是这样吗?我还是觉得大家的贡献比我大。」 一直没说话的吴若娟这时插了一句:「如果照学长讲的,那根本也没有什么贡献大小的区别,我才大一,只是单纯参加一个社团,我能有什么贡献?要是没有学长姐组织这个社团,我根本也没有加入的机会,能在社团出一分力,就是待在这里的意义,社团,不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吗?」 林乘道有点感慨:「是啊,是啊!社团,就是这样的一种存在啊!」 那天,林乘道陪着古媺霓练到很晚很晚,直到社长看不过去,把所有还待在社团教室里练习的人通通赶回去睡觉时,他们两个才离开。 比赛当天一样是从搬乐器开始,因为〈飞天〉的打击乐器很多,社长、团长们跟学校其他社团借,跟彰师附工借,最后还跑到彰化高商去借,总算是把该要用到的乐器都借齐了。 第10章 只是忍不住 02 赛前,古媺霓在准备区的时候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林乘道见状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这么紧张,古媺霓表情很淡定,但讲话声音比平时高亢了不少:「我没有紧张啊,平常心嘛,就像平常在学校演奏一样嘛,哪有什么好紧张的?」人虽然被林乘道抓住停了下来,脚却还不停踏呀踏的,看起来很可爱。 跟比赛前的练习相比,比赛本身就像是走个过场,乐器搬上舞台,就定位,开始演奏,指定曲〈欢庆〉,自选曲〈飞天〉,演奏完毕又把乐器搬下台,一切都跟原先预演的一样。 在台上演奏时,林乘道心无旁鶩,就像过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一样,愈自然,平常心,就愈能好好表现,他自认口笛是自练习以来吹得最好的一次,当然评审认不认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下台后,古媺霓像隻过度兴奋的麻雀一般,绕着林乘道嘰嘰喳喳、嘰嘰喳喳地说个没停,一会儿问自己的表现是否比去年进步;一会儿说林乘道的口笛十足飘忽,像极了敦煌壁画中的飞天,林乘道虽然觉得她有点吵,但心想:「心理学都说女性说话就是抒发压力,比赛都结束了,就让她好好抒发一下吧。」 林乘道带着古媺霓跟几个社员礼貌性地交谈后,他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对林乘道而言,找人交谈不是抒发压力,反而是製造压力,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坐在角落,观察大家的喧闹,说来有点冷眼旁观的味道,但他现在就是很想暂时脱离这个尘世,不打扰别人也不被别人打扰,不过只要古媺霓还在他身边打转,这件事就有困难。林乘道想起去年比赛后的景象,原来在这样的情境下,自己会想要找她啊?林乘道这时才知道,自己可能比想像中更依赖这个爱撒娇的小姑娘。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媺霓终于发现林乘道已经很久没有讲话,问他:「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讲话?」 林乘道握着古媺霓的手:「我听你讲话呀,平常也都是你在讲话,我有在听,你继续讲,还是你要去找别人讲?」 古媺霓摇摇头:「我这样很像在自言自语耶,你可以给点回应吗?」 林乘道说:「你问我问题我有回答呀,你刚刚那一大段话又没个断点,我要怎么说话?」 古媺霓被这么反问,反而答不上来:「那……那……那你自己要找空档说嘛,又不是不让你说。」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我听你说,省点力气。」 古媺霓嘟着嘴抱怨:「明明就是嫌人家话多嘛!」 林乘道搂着她,没再说话,古媺霓忍不住,又开始絮絮叨叨说着些生活琐事,林乘道只是微笑着聆听。 因为成绩公布的时间较晚,最后决定由社长陈鸿杰和指挥吴旭祥留下来等成绩公布,其他人在团长带领下先回彰化师范大学。 傍晚,陈鸿杰和吴旭祥回来了,跟大家公布成绩:「平均86.02,优等第5名。」 林乘道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曲子还不够难吗?」 吴旭祥说:「我看了中兴、逢甲他们选的曲子,其实也没比我们难到哪里去,大概他们真的有比我们好的部分吧。」 陈鸿杰说:「来年再战,不是还有一年吗?」 林乘道说:「下学年我们都大四了,就算我不引退,难道大家大四都不引退吗?」 吴旭祥说:「我当指挥两年了,今年交棒后,我想回去弹中阮。」 陈鸿杰说:「我大四也没这么忙,应该会留下来。」 李聿瑋凑过来说:「你们别担心嘛,不是还有我吗?」 林乘道讽刺:「我倒是不担心你,我觉得等我们这届毕业之后,你说不定还在白沙国乐社。」 李聿瑋笑着说:「呵呵,那是当然的,我可是万年乌龟精,镇社之宝耶,怎么可能轻易离开呢?」 比赛过后,团练休息了一阵子,打算等毕业演奏会的团练曲决定后再开始,组练则维持基本练习跟个人曲练习,林乘道依照每个人的个人能力与特点,帮大一、大二所有吹管组成员都指定了一首曲子,当然要不要练是个人自由,古媺霓还是那首〈小放牛〉,她始终吹不完一半,林乘道鼓励她:「不要太过完美主义,youtube上的影片看看就好,我也不一定能吹得那么好,有些乐段就是要长期练才能练得好,那种段落先不要纠结,先把整首曲子大致吹过就好,你整首曲子都没完整走过,一直纠结在那些加花、装饰音、自由抒情的段落,真的没有必要。」但古媺霓就是执拗地要练那些枝微末节,林乘道也拿她没办法。 一天假日,古媺霓躺在林乘道床上用手机看服饰网站跟短影音,林乘道在看当季动画片,古媺霓突然叫他:「把拔,我们是不是都没去看过电影?」 林乘道按了暂停,转头问她:「怎么了,突然想看电影?」 古媺霓坐起来,招手要林乘道过来,林乘道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顺手搂住古媺霓的腰,古媺霓把手机放到他面前,是个电影预告片的短影音,异国恋,旅程,寻找年少时未成形的恋情。 古媺霓说:「片名叫《青春18x2通往有你的旅程》,许光汉耶,许光汉!」 林乘道知道古媺霓高中时看了《想见你》,很喜欢许光汉这个演员,讽刺说:「你到底是要去看电影还是要去看帅哥?」 古媺霓眼看被识破,还是嘴硬说:「当然是去看电影啊,帅哥是顺便的……」她还没说完,林乘道就捏起她腰部的肉肉,古媺霓拚命闪躲,哀求说:「你犯规,不可以捏那里!」 林乘道推倒她,把她充当睡衣的t恤给掀起来,在她腰腹间乱捏乱揉:「那要捏哪里?那要捏哪里?」 古媺霓怕痒,一边闪躲一边求饶:「把拔好变态喔!不可以欺负人家的肉肉,不可以!」古媺霓边笑边尖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出人命了。 挣扎了好一会儿,古媺霓的两隻手都被林乘道抓住了,林乘道亲了古媺霓一下,问说:「要看电影?」古媺霓点点头,林乘道又问:「什么时候去看?」古媺霓说:「不是今天,还没上映。」 林乘道说:「那今天就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囉?」 古媺霓扭动着身体,故意说:「不要,今天不要!」 林乘道又亲了她,古媺霓咬着他的嘴唇不放,林乘道好不容易才挣脱:「不要你还一直咬我的嘴唇?」 古媺霓仰起上半身,轻轻咬了林乘道的耳朵一口:「就算霓霓说不要,把拔还是可以霸王硬上弓啊……」 林乘道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妮子口味还真重……一定要我强迫她就对了?」他用比平时粗鲁一点的动作,剥掉古媺霓的上衣,看着她又是惊讶又是渴望的眼神,林乘道决定今天要对她粗暴一点。 电影上映后,两人不想排队人挤人,便约了一个週一晚上去看,彰化师范大学附近就只有火车站旁的台湾大戏院跟彰化大戏院两间电影院可以选,两人都懒得为了看场电影大老远跑到台中市区去看,便就近去台湾大戏院看,古媺霓还在事前跑去便当街的饮料店拿电影折价券,彰化师范大学附近的饮料店几乎都有发放两家电影院的折价券,不消费也可以拿,可见两家电影院的生意多么惨澹。 古媺霓沾沾自喜:「你看,抵完折价券,一张电影票还不到200元,很划算吧?」林乘道笑着摸摸她的头,古媺霓在这种小地方总是很斤斤计较,但上网买衣服、包包总是出手阔绰,林乘道也不知道她的衡量标准是什么。 林乘道看电影时不喜欢中断或被打扰,所以既没有买饮料,也没有买爆米花之类的零食,但古媺霓就不同,不只买了一杯饮料,还买的一桶爆米花,林乘道有点傻眼:「刚刚不是吃过晚餐了吗?还饿吗?」 古媺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饿也可以吃爆米花啊,电影有两小时耶,不吃点东西多无聊?」 林乘道调侃说:「你不是看帅哥就饱了吗?许光汉耶,还用得着爆米花?」 古媺霓嗤之以鼻:「如果真的看帅哥就饱了,我每天回去看着你就不用吃饭囉?笑死人!」林乘道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该高兴她夸奖自己长得帅,还是该骂她搞错重点。 平日晚上真的没什么人看电影,不仅买票时不用排队,入场后观眾也没多少人,不止这间影厅,整间电影院都很冷清的样子。林乘道入座后就默默算着入场人数,古媺霓一边看手机一边喝饮料,直到暗灯时,入场的观眾也不过10来个,大部分都是情侣。 刚开始古媺霓还一直跟林乘道咬耳朵:「你看人家许光汉多帅,穿搭很好看耶!你学一下好不好,别老是穿t恤牛仔裤啦!」「不是啦,怎么跟你一样不懂女生啊,齁!」「追上去啦,追上去啊?齁真的会气死!」林乘道一句话也没回,只是偶尔偷她一颗爆米花来吃,随着剧情深入,古媺霓安静下来,连吃爆米花的手都停了下来,林乘道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也很自然把头靠在林乘道肩膀上,林乘道趁着空档偷看了一眼,古媺霓已经无声地落泪,林乘道早就预料到泪点低的古媺霓看这部电影肯定要哭,心想:「爱哭又爱看,真是受不了。」 第10章 只是忍不住 03 林乘道把原本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来,放在她头上轻轻拍着,古媺霓还沉浸在剧情中,看来得哭到电影结束了。直到主题曲响起,开始播放片尾时,古媺霓把整张脸埋进林乘道的肩膀,林乘道安慰她说:「只是电影嘛,这么难过?」 古媺霓也没抬头,闷闷地说:「把拔没情调,不要说话……」林乘道早已习惯古媺霓的不讲理,没有试着再安慰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头。 直到主题曲唱完,电影片尾都播放完毕时,古媺霓仍然保持相同的动作,林乘道说:「走了吧,清洁阿姨要进来收垃圾了。」古媺霓摇摇头,不肯起来,林乘道一手夹起她的爆米花跟饮料,一手搂着她站起来:「你能不能自己好好走?不然我把你公主抱出去好了。」 古媺霓的脸还是埋在林乘到肩膀上,因为哭得太丑了,眼泪、鼻涕都抹在林乘道的衣服上,实在没脸抬起来,只能闷闷地说:「我很重,你抱得动吗?」林乘道坦然说:「抱不动啊,所以叫你好好走嘛。」古媺霓捏了他一下,林乘道不为所动,两人像连体婴一样慢慢走出影厅,林乘道硬是把古媺霓的脸从自己肩膀上剥下来,他早觉得肩膀溼了,却没想到除了眼泪还有鼻涕,他捧着古媺霓的脸说:「你去厕所洗洗脸吧,不然等一下走在路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古媺霓去厕所把自己的脸清理乾净,她本来就没有化妆,所以也没有补妆的必要,她把脸擦乾后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一点红肿,但整体看起来还行。走出厕所的古媺霓,看见林乘道正在用卫生纸擦肩上被她的眼泪鼻涕弄溼的区块,古媺霓连忙赶过去,也抽出几张卫生纸帮他擦,林乘道拨了拨衣服:「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先这样吧,反正回家后就要换了,拍个照片作纪念吧。」 林乘道找到影厅旁边一张《青春18x2》的电影海报,请旁边路过的一个姐姐帮他们拍照,林乘道搂着古媺霓,刻意把衣服溼掉的那边肩膀露出来,褐色衣服上弄溼的地方有点明显,但古媺霓拍照时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他们回到租屋处看照片时才发现,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个姐姐拍照时全程都在憋笑。 「我们系上有个诗歌朗诵的活动要去员林表演,缺个伴奏的笛子,你要去试试吗?」林乘道状似无意间提起这件事,古媺霓兴致勃勃说:「你不吹吗?你在我还有什么出场机会,何况不是还有幼倩学姐,为什么找我?」 林乘道说:「敝系男性资源稀缺,我得用喉咙发声才行,幼倩没参加诗歌朗诵队,我问过她了,那天她有堂教育学程的课不方便缺课,所以她没办法去,已经找到了二胡跟琵琶,就差笛子了。」 古媺霓问说:「曲子难吗?」 林乘道搔搔头:「我看是不难啦,因为是帮诗歌朗诵伴奏,是配角,没有什么花样,速度也慢,事先吹过几次,应该没问题。」 古媺霓同意试试看,隔天林乘道把几张谱拿给古媺霓,她试吹一下,确实不难,便同意了。 演出前一天在国文系馆的演讲厅彩排,古媺霓背着林乘道装满笛子的大笛袋过去,协助伴奏的两个都是国乐社的同伴,拉二胡的是拉弦组长赖雅茉,弹琵琶的是大一学妹郑仪洁,因为三人都跟国文系的人不熟,便聚在一起聊天,古媺霓提议先合一次伴奏,于是三人先把几首伴奏合了一遍,因为不知道国文系朗诵的速度有多快,就用慢板的速度演奏,乐曲不难,合奏相当顺利。 林乘道匆忙跑进演讲厅,身上穿着长袍马褂,看起来像是走错时代的古人,他四处张望,状似在找人,终于看到古媺霓她们,跑过来跟她们说:「嗯……本来是没帮你们准备服装的,但系学会那边临时说要顺便发衣服给你们,嗯……我带你们去试衣服好了。」 于是三人跟着林乘道到二楼的系学会办公室,三人照着平时穿衣服的尺寸拿了相应的服装,上衣是缎面白底红绣花,类似旗袍的设计,裙子是缎面素色红裙。古媺霓本来拿了m号,也不知道是不是国文系的女生都偏瘦,平时都穿m号衣服的她,釦子完全扣不上,只能换套l号的衣服。 彩排结束后,古媺霓换下衣服,下腹部有点闷闷的感觉,有点像是月经来临前的不适,她心想这个月也该来了,没多理会。 隔天早上古媺霓上厕所时,并没有发现异状,不过根据自己的经验,这一两天月经一定会报到,古媺霓虽然很不想用卫生棉,觉得闷着很不舒服,但万一弄脏裙子也很麻烦,于是从包包里拿了一片最轻薄的护垫贴上。 台上,国文系的诗歌朗诵队员们都站着,不过古媺霓等伴奏三人有安排座位,主要是二胡与琵琶都是坐姿演奏,总不能让古媺霓一个人站着,古媺霓只吹出第一个音就知道大事不妙,就算来势汹汹,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吹完。表演完毕,赖雅茉和郑仪洁都站起身鞠躬,古媺霓慢了半拍才站起来,这时她很庆幸裙子是红色的,要是跟国文系的女生一样穿紫罗兰色的裙子,那就难看了。 下台后,古媺霓直衝厕所,幸好这身衣服是到表演会场才换的,她可以换回原本的裤子,一走出厕所就看到林乘道站在外面,古媺霓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走向他,林乘道问:「不舒服吗?今天状态不好?」古媺霓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林乘道指了指古媺霓提着的裙子,又问:「洗过了吗?」 古媺霓惊讶地抬头看着林乘道,林乘道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一点点色差,我想起来应该是这两天,痛吗?」 古媺霓说:「看到了?」 林乘道点点头说:「不明显,没盯着你的屁股看应该看不出来。」 古媺霓闹彆扭:「你没事干嘛盯着人家的屁股看?」 林乘道把古媺霓拉进怀中:「我惦记着你的屁股啊,不行吗?」 古媺霓抱住林乘道:「把拔变态!」 两人回到林乘道租屋处后,他把包在塑胶袋里的裙子拿出来清洗,古媺霓一把抢过:「这我来洗就好。」虽然当时在厕所里有先用水冲过,但血腥味还是有点重,缎面材质虽然比较不吸水,但弄脏了也不好清洗,古媺霓先把裙子浸溼后在涂上洗衣精搓揉,林乘道全程在旁边看着,古媺霓赶他出去:「就说我自己洗了,你出去做你的事啦!」 林乘道没有理会她的逐客令,指着裙子说:「这里没洗乾净。」 古媺霓一气之下把裙子扔进脸盆里,推着林乘道的肩膀,硬是把他推出厕所后关上厕所门,满手的泡泡都沾在林乘道的衣服上。 没过10分鐘林乘道就在外面敲门说:「乖霓霓,洗好了没,洗好了该出来啦,别躲在厕所里面偷哭喔。」 古媺霓愈想愈气,脱下内裤,把吸满经血的卫生棉撕了下来,换上新的之后,拿着沾满暗红色经血的卫生棉走出厕所,站在门口的林乘道看到她出来本来很开心,但注意到她手上拿的东西后,十分警戒的盯着看:「那个……你想做什么?」 古媺霓怪笑着说:「让你看看嘛!」说着就把用过的卫生棉往林乘到脸上贴去,林乘道本能的往后退,古媺霓以为把自己全身上下都亲遍的林乘道不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竟如此忌惮,一时童心大起,追着林乘道跑,林乘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害怕用过的卫生棉,但本能的就是不能接受,只能在房间里、床上逃窜,试图闪避古媺霓的「经血攻击」,两人一追一逃打闹了一会儿,古媺霓才筋疲力尽瘫坐在椅子上,用来作为攻击武器的卫生棉躺在地上,暗红色的血跡仍然怵目惊心,要是平时,林乘道一定会过去把东西收拾好丢进垃圾桶,但这次说什么他都不打算这么做,总不能一直让那玩意儿一直躺在地上,古媺霓收敛心神,还是把它捲起来扔进厕所的垃圾桶。 警报解除后,林乘道从背后抱着古媺霓,把手伸进她的内裤里,直接贴着她下腹部问说:「人家别的女生月经来,都痛的倒在床上起不来,为什么你还有力气追着我跑啊?」 古媺霓说:「不欺负你才会痛,找点事情分心就不会痛了。」 林乘道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你的止痛药吗?」 古媺霓转过身来抱住林乘道说:「把拔是人家的特效药,治什么都有效。」她仰起头来,嘟着嘴索吻。 林乘道苦笑说:「没人这么追着药跑的啦!」他低头亲了古媺霓,热烈而深情。 第11章 只是当舞伴 01 暑假过半,由于古媺霓的生日刚好撞期父亲节,所以林乘道决定提早帮她庆生,这是林乘道大学最后一个暑假,他最近开始认真思考未来要做什么样的工作,虽然还有一年的役期可以慢慢考虑,但林乘道最近开始思考:古媺霓该怎么办?他在服兵役的这一年,古媺霓需要在彰化师范大学完成她的大学学业,之后呢?两人能继续在一起吗?还是像大部分的情侣一样,毕业后就各分东西? 两人约在中壢一家满有气氛的餐厅,一边吃饭,林乘道一边断断续续说着他对未来的担忧,实际上他们交往也才满一年,但林乘道却已经很习惯古媺霓在他的生活中,佔据他很多的时间与心神,不过古媺霓十分乐天地说:「还有一年嘛,就算你毕业后不住在一起,还是可以常常视讯嘛,你不是说替代役不会管控手机使用吗?」林乘道打算申请文化专业替代役,以他的实力,应该可以通过,古媺霓并不是很担心。 林乘道有点不开心:「我不是都说过了,视讯会想起不好的回忆吗?」 但古媺霓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往下说:「最后一年了,把拔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林乘道觉得古媺霓故意忽视他的话,根本不打算去回忆古媺霓所谓的「承诺」是什么,口气有点随便地问:「我答应了你什么事吗?」 古媺霓有点傻眼,她一向觉得林乘道是个大小事情都记得很清楚的人,平常她随口说的一些不起眼小事,林乘道都会记得,有时甚至是些古媺霓自己都不记得的小事。但今天她刻意提了一件她认为挺重要的事情,林乘道竟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个人真的是把拔吗?古媺霓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 古媺霓刻意坐到林乘道身边,挽着林乘道的手臂磨蹭:「把拔不记得了?」 林乘道自顾自吃东西,没有理会突然古媺霓的撒娇,把食物嚥下后才慢条斯理说:「你说得不清不楚,我哪知道你在问哪一件事?我承诺你的事情不胜枚举,要我一件一件讲出来吗?」 古媺霓气得推开林乘道的手臂说:「把拔都不爱人家了,好难过……」 看到古媺霓闹脾气,林乘道虽然有点无奈,但还是要哄哄她,毕竟今天是帮她庆生的,总不能让她生着气回去。林乘道从古媺霓身后抱住她,贴着她的脸颊说:「好啦、好啦,我怎么会不爱霓霓呢?我答应了霓霓要做什么,我一定都做到,好不好?我的霓霓小宝贝?」 古媺霓虽然还嘟着嘴假装生气,但心里被林乘道这几声「霓霓」给融化了,不过还是假装不情愿说:「把拔之前不是说要跟我一起选国际标准舞吗?一定忘记了!」 原来两人之前选课时,发现学校的选修体育课有开国际标准舞,古媺霓很感兴趣,想跟林乘道一起去修课,但时段刚好卡到林乘道的系必修课,只能延后。 其实林乘道更想跟古媺霓一起选修游泳课,他想看古媺霓穿泳装的样子,但被古媺霓拒绝了,因为古媺霓那一头长发已经长到屁股了,之前古媺霓想去小修小剪,都被林乘道拒绝了,坚持不让她剪头发,古媺霓骂他是「臭长发控」,林乘道也不以为意。如果要去上游泳课,下水前要把头发盘起来很麻烦,溼了之后要把头发弄乾更麻烦,古媺霓提出交换条件,把头发剪到手肘以上的长度,她就跟他一起去修游泳课,林乘道不肯让她剪头发,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林乘道拿出手机查看系上必修课跟想修的选修课,看看跟国际标准舞课有没有衝突,国文系大四系必修课只剩下训詁学、应用文及文学批评,选修课他的学分数其实都修的差不多了,教育学程也只剩下国文教学实习,课程其实满松的,跟国际标准舞课没有衝突。 林乘道把选好的课表给古媺霓看:「礼拜四1、2节这堂国际标准舞可以选,你的课比我多吧,你排得开吗?」 彰化师范大学的课程,一向都是大二、大三比较重,系必修、系选修课特别多,古媺霓看了看说:「礼拜四1、2节可以,本来有个教育学程的课,我明年再修好了。」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也不必勉强啦,下学期还会开嘛!」 古媺霓摇摇头:「下学期你就毕业了,总不能为了我耽误你领毕业证书的时间。」大四下的课程5月中就结束了,但不是开在大四毕业班的课程要等到6月下旬才会送成绩,如果下学期才修课,林乘道的毕业证书就得等到6月下旬甚至7月初才能领到,古媺霓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林乘道,于是两人就先暂订选这一堂国际标准舞课。 吃完饭后,古媺霓一时兴起,要带林乘道回高中母校中壢高商参观,林乘道是不知道高中母校有什么好参观的啦,但看古媺霓兴致勃勃的样子,林乘道也没有反对,两人从中壢火车站前的商圈慢慢走向中壢高商,下午的阳光没有早上强烈,但溽暑高温更显闷热,没多久古媺霓就满身大汗,林乘道帮她擦去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古媺霓抱怨:「以前走这段路也不觉得远,为什么今天走这么久还没到!」 路过手摇饮店,古媺霓忍不住停了下来,买了一杯多冰的柠檬红茶,林乘道取笑说:「冰块比较便宜耶,你还要多冰?」古媺霓瞪了他一眼:「我现在需要降温!」让林乘道笑到无法控制。 等待饮料的时间,林乘道看古媺霓一头放下来的长发披在身后,很不舒服的样子,便提议帮古媺霓绑头发,古媺霓气愤地说:「还不都是你害的,又不让人家剪头发,给我绑好看一点,不然我就揍你!」 林乘道接过扁梳,先把汗溼的头发梳开,再分成两边,先绑成高双马尾,古媺霓把手机当镜子看,有点嫌弃说:「人家又不是小朋友,绑这样很幼稚耶!」 林乘道耸耸肩:「我的技能值就只有这样了,不然帮你编个麻花辫?」 古媺霓一脸嫌弃:「那变成村姑了啦!」 林乘道不理会古媺霓的抗议,稍微量了一下长度,编起麻花辫,但没有一路边到底,两边併起来后绑住,再编一小段麻花辫,然后由底下往外翻,让头发尽量远离后颈,再把下面约15公分的头发梳整齐。 林乘道绑好之后拿古媺霓的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她看。古媺霓左右端详,质问林乘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帮女生绑头发的?还用这种复杂的样式,是前女友还是外面有野女人了?」古媺霓突然想起她唯一知道的林乘道前女友林筱黠头发顶多及肩,绑不了这么复杂的样式,果然是…… 林乘道把手按在古媺霓额头上:「你是热昏了吧?哪有什么野女人啊?国文系一堆女生,长头发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很多样式可以用来参考啊!」 林乘道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反而让古媺霓更加恼火:「喔喔,原来你上课这么认真呀?都在观察班上女同学的发型呢!」她拿了饮料,插下吸管就喝,虽然饮料冰凉,却浇不熄她心中的熊熊妒火。 林乘道却没有太在意她吃飞醋这件事,自顾自说:「原来帮女儿绑头发是这种感觉啊,嗯嗯,还挺有趣的。」他悄悄靠近古媺霓的耳畔说:「以后一定要帮我生个女儿,我要帮她绑头发。」 古媺霓脸上一红,登时忘了刚刚还在跟林乘道生气的事,害羞地小声说:「谁要帮你生女儿了?不要脸!」 林乘道一脸不在乎说:「那我去找别人生,你捨得?」 古媺霓笑着骂说:「你敢!」林乘道抱住她就亲了下去,两人身上的汗水都黏在一起了,就像平时做爱后一样。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中壢高商,天上已经乌云密布,云层低到就像要压到地面一样,看来午后雷阵雨随时都会下下来。 古媺霓拉着林乘道泰然自若地走进校门,警卫也没有拦查身分,大概因为暑假不是上课时间,门禁较为松散,其实古媺霓本来也没预料到会这么顺利就混进校园,还编了好几个理由,这下全都用不到了。 古媺霓拉着林乘道在校园内漫步,随口介绍週围的大楼或建筑,最后来到一个地下一楼的露天阶梯表演场,古媺霓指着表演场两侧的通道说:「我以前的社团在里面」。 林乘道这才想起古媺霓似乎从来都没提过她高中时期的社团,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会选什么社团呢?林乘道觉得有点期待。两人走进去后,古媺霓本想「登愣」一声,这样一边做音效一边介绍她之前的社团,但她却找不到原本社团教室的牌子,狼狈了一下,用手机一查才知道社团因为招生不足而倒闭了。 林乘道偷看了古媺霓的手机一眼说:「你是话剧社的?看不出来啊,你以前都是负责演大哭大闹的角色吗?」古媺霓把手机贴在胸口,不让林乘道看:「才没有好不好!我有演过女主角好吗!」 林乘道哼了一声:「有录影吗?拿来看看。」 古媺霓红着脸说:「没……那时候没……没录影。」 林乘道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推论要嘛就是演得太差,不好意思给他看影片;要嘛就是真的没有录影。他也不再取笑古媺霓了,问说:「所以你们那时候就是在外面的露天阶梯表演场演出吗?」 古媺霓摇摇头:「平时排戏会在这里,演出会到演艺厅去,这边没有围墙,声音会散出去,音效不好。」 两人在里面聊了一会儿,外面开始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古媺霓躲到林乘到怀里,她到现在还是怕雷声,林乘道一边帮她摀住耳朵,一边苦笑着摇摇头。 第11章 只是当舞伴 02 两人等到雨势稍缓,才移动到其他大楼去,古媺霓说国贸科的教室都在楼上,但所有楼梯都没开,只能放弃去怀旧一下。 离开中壢高商时,午后雷阵雨已经止息,阳光从云层的间隙透出来,天空变成灰灰蓝蓝的样子,像极了去年的那一天,古媺霓答应要跟林乘道交往的那一天。 林乘道在校门口拉住古媺霓,问说:「只有我可以,是吗?别人都不行,只有我可以,是吗?」 古媺霓有点害羞,故意吐槽:「现在是在演哪一齣?」 林乘道说:「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掉了,难得场景如此相似,不能歷史重演一下?」 古媺霓故意说:「我早就忘记我那天说了什么,我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林乘道把她拉过来抱着:「喔喔,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喔。」 古媺霓说:「我一定是脑子不正常了才会从来都没后悔过。」 林乘道把古媺霓抱紧:「那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 古媺霓就像那一次一样,在林乘道肩膀上蹭了蹭:「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开学之后,两人一起去上国际标准舞,第一堂课老师就要他们找舞伴,古媺霓自从踏进舞蹈教室就紧紧挽住林乘道的手臂,生怕一个不注意,林乘道就被别的女生给拐跑了。 如同预期,会来选国际标准舞课的女生还是比较多,大多数来选课的男生都已经名草有主,看得出来大多都是被女朋友威胁利诱才来修课的,部分女生也就自立自强,两个女孩子配成一对,老师也没表示什么意见。 有个长相艷丽的高挑女生很不识相的走过来跟林乘道搭话:「同学你好,我自己来修课,不巧找不到舞伴,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做我的舞伴?」这女孩妆容甚美,一头及肩长发绑成公主头,一对闪烁着光芒的耳环掛在双耳之下,身高约在165公分左右,身材匀称,曲线动人,穿着一件细肩带粉色连身裙,显得上围十分丰满,脚上穿着一双低跟白色凉鞋,一双腿甚是修长。 古媺霓这天像平常一样的穿着打扮,素顏,紧身t恤,牛仔短裤,帆布鞋,跟对方比起来,简直就像刚睡醒就出门的宅女。 林乘道礼貌地婉拒:「抱歉,我已经有舞伴了,这位是我女朋友,请你去找别人吧。」 谁知这个艷丽女孩并不知难而退,反而说:「我知道她是你女朋友,但老师说如果真的找不到舞伴,可以找人共用舞伴,我不介意的。我叫黄煦静,英文系三年级,请多指教。」 是可忍孰不可忍?古媺霓不得不跳出来捍卫主权:「同学,你不介意我介意,『共用舞伴』是什么意思?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男朋友是不外借的!」 黄煦静笑笑说:「舞伴归舞伴,男朋友归男朋友,这两件事并不衝突,只是上课时一起跳舞罢了,谁说只能跟女朋友跳舞?」这一番话说来好像没问题,但古媺霓却觉得怪怪的,林乘道仍是微笑着拒绝:「抱歉,如同我女朋友说的,不方便,总是要避嫌嘛,如果今天是你男朋友在这种情况下跟别的女孩跳舞,相信你也会心生芥蒂。以你的条件,一定可以找到适合的舞伴,也许有其他女孩不介意跟你共用舞伴,但我女朋友介意,所以我不能答应,真的很不好意思。」 黄煦静听了林乘道坚决的拒绝,状似死心说:「好吧,我再去问问别人。方便的话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跟系级吗?」 林乘道看了古媺霓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说:「我叫林乘道,国文系大四。」 黄煦静点点头说:「原来你就是国文系的林乘道学长啊,百闻不如一见。」说着伸出手来要跟林乘道握手,林乘道一边伸出手跟黄煦静握手,一边有点疑惑地问:「我跟英文系的人并不熟悉,你认识我?」 黄煦静说:「去年文学院毕业展,学长帮忙弹钢琴,事后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在谈论学长喔,说为什么我们系上的男生都流里流气,就国文系出这种气质男神,后来才发现名草有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刻意瞥了一眼古媺霓,似乎很瞧不起她。 林乘道谦逊说:「当不上『气质男神』四字评论,只是会点乐器,偶尔能派上用场罢了,我女朋友也在学扬琴和笛子,她也是多才多艺。」 黄煦静又说:「听说学长弹钢琴还不是最厉害的,吹笛子才是真的专业?」 林乘道问:「你有朋友在国乐社?」 黄煦静笑笑说:「学长怎么知道?上教育学程课认识的一个学妹,她在国乐社学二胡……」 古媺霓听两人聊了起来,刻意打断:「黄同学,你不时要去找舞伴吗?再不赶快就要被其他人挑完囉。」 黄煦静耸耸肩说:「我不打算找女生当舞伴,以我的身高,一定是跳男生的舞步,我不要;其他男生都有舞伴了,我可不想被拒绝第二次。」言下之意就是赖上林乘道了。 古媺霓见状真的生气了:「我们不欢迎你,去找别人!」 黄煦静故意对林乘道示弱:「学长,你说女生长得漂亮是不是很辛苦呀,没事还要被其他女生敌视,我又没做什么,就是上课跳跳舞而已,难道学长会对我动心吗?」 林乘道环视教室,男生人数确实比女生少很多,除了一些女生自愿找女舞伴外,其他男生旁边都围了好几个女生。 林乘道戳了戳古媺霓,悄悄跟她说:「我看这个学妹说的应该是真的,你看其他男生,旁边也都一堆女生,你算一下男女比,如果真的硬要男对女,一个男生至少要配3、4个女生,我想我也很难幸免于难,你要不要先同意了?」 没等林乘道说完,又有一个娇小的女孩子走过来,也是想问林乘道可不可以当她舞伴,古媺霓一副眼睛要喷火的样子,但共用舞伴是老师提倡的事情,古媺霓也没办法,最后只能让林乘道收了这2个舞伴。 三个女生互相加了line,第二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娇小女孩叫蔡佳諭,辅导諮商系二年级,林乘道懒得把手机拿出来,心想她们联络的到古媺霓就相当于能联络到自己,加之避嫌,不参与女生们的战争,乐得轻松。 每到週四,古媺霓都会提早半小时起床,化妆,弄头发,换上前一天精心挑选的衣服,林乘道劝她:「不必这么夸张吧?上堂课而已,有必要搞得跟军备竞赛一样吗?」 古媺霓说:「你等着看她们有没有这么夸张,我可是正宫,怎么能输?」林乘道觉得这个课的老师绝对是在搞事情,没事让她们共用舞伴,不知道会有多少来修课的情侣分手。 一到课堂上,林乘道就发现古媺霓说的很对,不仅是黄煦静打扮得花枝招展,连一开始感觉很朴素的蔡佳諭也打扮得愈来愈漂亮。第一次跟另外两个舞伴跳舞时,林乘道手都不知道要放哪里,黄煦静大方地说:「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啦学长,撑着不累吗?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跳舞而已。」 林乘道看着只穿着细肩带洋装的黄煦静,手放上去就是直接碰到她的肩膀,十分犹豫,黄煦静伸手把林乘道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把他的另一隻手放在自己腰际,黄煦静取笑说:「学长这么害羞,到底是怎么追到小霓的呀?」林乘道紧张地说:「霓霓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可没追她。」林乘道把双手放好,不敢乱动乱摸,万一她跟古媺霓告状,自己可吃不完兜着走。 黄煦静挑逗地说:「那我也可以自己送上门啊!」 林乘道严肃地说:「晚了,你别说这种话,不然我就不当你舞伴了。」 黄煦静耸耸肩说:「也就开开玩笑,你也当真?」 相对地蔡佳諭就很害羞,林乘道要把手放在她肩膀时,特别问她:「佳諭学妹,我把手放在这里可以吗?」 蔡佳諭直直看着林乘道的胸膛说:「老师说要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学长……学长不用问我。」林乘道有点为难,只能用食、中、无名三指的指腹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放在她腰际的手也只是用食指跟拇指轻轻捏住她的衣服,不敢真的搭在腰上。 练习完毕,要换舞伴前,蔡佳諭说:「学长下次可以把手放在我肩上,就像煦静学姐那样,我不会跟媺霓学姐告状的。」说完就很害羞地跑掉了。 舞伴终于换回古媺霓,林乘道松了一口气,把下巴靠在她身上,抱怨说:「累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同意收了这两个舞伴,手好痠。」 古媺霓讥讽说:「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跟别的女生近距离接触,还可以摸来摸去……是因为这样才累的吧?」 林乘道疲惫地说:「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摸来摸去了?煦静就算了,她的确让我把手放上去了,我根本没碰到佳諭好吗?不然我为什么会手痠啊?」 古媺霓其实也没有全程盯着林乘道跟另外两个舞伴跳舞,想来林乘道也不敢在课堂上乱来:「哼哼,没有最好,要是被我抓到,你就给我等着。」 新学年来临,跟林乘道同一届的人都升上大四,大部分人都从社团引退了,只剩下林乘道等几个常出没在社团教室的人,其他人都极少再遇到。接任吹管组长的是吴若娟,在排定组练时刻意问了林乘道什么时候方便,林乘道笑着说:「你们大一、大二的时间能乔好就好了,我能来就来,不能来也没影响吧?」 吴若娟说:「那怎么行,你可是首席耶!」她说得诚恳,看起来不像是在取笑林乘道。 林乘道说:「我这个首席再做也就一年,你们得自立自强啊!」 第11章 只是当舞伴 03 后来吹管组练定在週四晚上,林乘道也排除万难参与,古媺霓当然也跟着参与,不过让林乘道比较惊讶的是,张祈丰也淡出社团了,听说新任社长刘盈萱曾经想找他当服务,但他并没有答应,新学年就没再看过他出现在社团教室。 林乘道跟古媺霓开玩笑说:「是不是对你死心啦?你这个红顏祸水,害人家大三就淡出社团了。」 古媺霓冷冷地说:「大三就淡出社团的人多了去了,跟我有什么关係啊?」不过刘盈萱被张祈丰拒绝后,就跑来问古媺霓要不要当服务,而古媺霓答应了。 李聿瑋仍然是那个宛如住在国乐社社团教室的妖怪,已经硕二的他,一点都没有准备要毕业的样子,无论古媺霓什么时候去社团教室,总能看他在里面演奏着什么乐器,以他的情况来看,与其说是练习,还不如说是在玩。 时序进入10月,古媺霓兴致勃勃地想帮林乘道庆生,但林乘道本人却不怎么重视,去年也是这种情况,最后一忙就错过了日期,今年古媺霓不打算再这么错过了。 古媺霓问林乘道想去哪里玩,林乘道也说不上一个确切的地点,两个人都宅,放假只想窝在租屋处,追剧耍废,滚滚床单,学生情侣的快乐,就是这么平平无奇且枯燥。 最终,林乘道挤出两个候选地点:「国美馆或高美湿地吧,你想去哪里?」 古媺霓失笑:「先生,不是帮你庆生吗?你问我想去哪里?」 林乘道说:「总是要选个两个人都想去的地方嘛,上次帮你过生日的时候你也有问我吧?」古媺霓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自己任性地拉着林乘道到处乱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古媺霓选了国美馆,说是不想去晒太阳,而且参观完国美馆还可以在附近找间餐厅吃饭,一举两得。 出游当天早上,古媺霓在厕所待了很久,林乘道敲敲门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平时古媺霓吃早餐一向很迅速,但今天捏着吐司麵包玩,吃不到一片就不吃了,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一些,林乘道推门进去,古媺霓撑着头坐在马桶上,像是在发呆的样子,林乘道摸摸她的脸,心里数了数日子,也不是好朋友来的日子,不知道她怎么了。 古媺霓把头靠在林乘道肚子上,林乘道摸摸她的头说:「不然下礼拜再去,我不在乎差几天啦。」 古媺霓说:「人家餐厅都预约好了,下礼拜再去,不一定预约得到,只是闷闷的,有点想吐而已,还好。」 林乘道一再劝说,古媺霓还是坚持要去,林乘道看了一眼马桶,没拉肚子,心想也许只是肠胃不适,于是两人换了衣服出门,古媺霓拿出机车钥匙时,林乘道试探性问她:「今天我骑车吧?」古媺霓勉强笑笑把钥匙给了林乘道,看来的确是不舒服。 车才骑进台中市没多远,古媺霓拍拍林乘道说:「停一下,我想吐……」 林乘道急忙在路边停下,古媺霓摊在机车上,林乘道直接揹着她走进路边的店家借厕所,古媺霓摀着嘴巴,怕自己坚持不到厕所就吐出来了,两人进到厕所里,林乘道把古媺霓放下来,但她已经没办法好好站着,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林乘道拦腰抱住她,但他也不是孔武有力那种男生,实在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两人还是往地板跌下去,眼看古媺霓特别为今天穿的裙子要弄脏了,林乘道果断单膝跪下,让古媺霓坐在自己大腿上,古媺霓勉强撑在马桶坐垫上,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在马桶里。 林乘道轻轻帮她拍背,古媺霓胃里的东西吐完后,还乾呕了一阵,才停下来,林乘道艰难地从身上掏出一包面纸递给古媺霓:「好点了吗?」古媺霓擦擦嘴,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阵子,才跟林乘道说:「扶我……」林乘道双臂穿过她的腋下,试图一起站起来,但让古媺霓坐着的腿麻了,两个人靠在厕所墙壁上才勉强站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林乘道好不容易扶着古媺霓到洗手台前洗脸漱口,帮她把脸擦乾净,又问了她一次:「有好点了吗?」古媺霓摇摇头:「还是想吐,但是没东西吐了……」 林乘道扶着她出去,还不忘跟店家道谢,走到机车旁边才发现刚刚匆忙之间连钥匙都没拔,还好车没被有心人骑走。 林乘道连问也没问就直接折返,回到彰化师范大学附近的诊所就医,一路上他都在注意后坐的古媺霓,但她趴在他背上,双手紧抱,不见异状。直到他们坐在诊所里候诊时,古媺霓才像是认出身在何处似的,问林乘道:「不去了?」林乘道捧着古媺霓苍白的脸说:「小姐,你都吐成那样了还想去哪里?看完医生回家去休息。」 据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但林乘道这两天都跟她吃的一样,也没有任何不适,医生说明急性肠胃炎有很多种原因,不一定跟食物有关。医生交代先让肠胃净空,明天如果出现飢饿感再开始进食,前两天只能吃白粥或白吐司,待症状痊癒后才能正常进食,一週内不能吃油腻、重口味、辣的食物。 回到林乘道租屋处,已经过了中午,林乘道自嘲:「骑机车兜风半天,算是帮我庆生了吧?」 躺在床上的古媺霓伸手帮林乘道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脏污,但没拍掉,林乘道退开说:「别摸,是借厕所时地板上的脏水沾到的。」说着拿酒精喷了古媺霓的手消毒,又把牛仔裤换掉。 林乘道开玩笑说:「下次别帮我庆生了,去年说了一个月,结果一忙就给忘了;今年去是去了,结果骑一趟车去台中,就跟人借了个厕所就回来了,你还得饿个两天,真是不划算。」 古媺霓吐完之后,似乎有比较舒服,躺在床上精神比早上好一些,听林乘道自嘲,有点不开心:「说得好像是我特地挑今天生病一样,坏心!」 林乘道坐在床边,摸摸古媺霓的脸颊说:「没怪你,怎么会怪你呢?霓霓生病好可怜,把拔亲一下。」林乘道在古媺霓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像爸爸哄女儿睡觉一样,古媺霓吃吃傻笑,看起来就像个小女孩。 林乘道起身说:「你先睡一下,我去吃个饭再回来。」林乘道出门后,古媺霓才伸手摸了摸额头,记忆中自家爸爸从不曾这么温柔地哄自己睡觉,看来自己的女儿运气比自己好。「想什么呢?什么我女儿,谁女儿啊……」古媺霓脸上一红,害羞地躲到棉被里去了。 这学年要比赛的曲子,照理说已经不是林乘道等大四生可以去干预的,但在吴旭祥的推波助澜下,指定曲从〈四季春〉、〈剽牛祭〉、〈沙漠巡行曲〉中,选了相较比较简单的〈沙漠巡行曲〉。至于自选曲,据说是从一些曲子讨论后,先选出〈童年的回忆〉、〈丰年祭〉、〈夏〉作为备案,再进行投票,林乘道没有参与投票,古媺霓有回来问林乘道选哪一首比较好,林乘道说:「〈夏〉是谁提的啊?这首难度有点高耶,该不会是吴旭祥最后一年要玩个大的吧?」 古媺霓说:「我哪知道?反正我都没练过嘛,啊,〈童年的回忆〉前年是不是练过了,毕演会有演奏过。」 林乘道说:「选〈夏〉也可以,但你们就辛苦了,我倒是没差,今年采耘会参赛,幼倩很难说……等曲目出来后我再问她们好了。你要不要去问问看张祈丰要不要回来比赛啊?」 古媺霓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我去问啊?」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你们同一届啊,你不去问谁去问?」 古媺霓说:「社长会去问,跟我没关係。」 林乘道趁着下课空档问李幼倩说:「下学期比赛,你有打算回来帮忙吗?」 李幼倩果断拒绝:「大学生活有三年在国乐社,已经很够了,今年就不去了。」 林乘道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在国乐社待到毕业耶,没想到你大四就淡出社团了。」 李幼倩说:「也不是淡出吧,毕演会我还是会参与的,我跟采耘约好了吹一首合奏,大团曲能上几首就上几首,至于比赛就放过我吧,我还要准备教师检定。」 林乘道说:「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啦,等你毕演会之前来练习。」 最后自选曲还是选了〈夏〉,林乘道可以理解吴旭祥还想拚最后一次的心态,但他有一点担心各声部的实力,是否能够匹配,对于林乘道而言,参加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的目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得奖了,只要能跟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合奏两首曲子,一起参与比赛,就已经达到目标了,名次只是附加价值罢了,也许有人觉得名次才是最重要的,但林乘道不这么想,只要能完成两首只有这群人能完成的乐曲,其实就足够了,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事情。 每年国乐社的成员都在改变,有学长姐毕业,有学弟妹加入,很快就要轮到自己毕业了,这些人,这些事,都将湮没于歷史的长河中,那怕只是沧海一粟,对林乘道而言,这些终将逝去的岁月,只能保留在记忆里的怀念,当自己再度回想起来,还能清楚地记得演奏时的每张脸,每个音吗?参与其中本身就是意义,如果不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林乘道想着想着,已经来到白沙国乐社,开门走进社团教室,只见古媺霓坐在扬琴前面,叮叮咚咚地演奏着乐段,当年那个连音都找不到的女孩,如今已经能够流畅地演奏乐曲,林乘道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地,古媺霓敲到一个段落后,转头望向门口,发现林乘道站在那里,跳起来靠近说:「怎么傻站在这里?被我的美貌迷惑住了吗?」 林乘道笑着说:「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有点感慨。」 古媺霓不以为然:「什么意思?好像我以前都很幼稚一样?」 林乘道突然搂住古媺霓的腰:「总觉得你有一天会飞到比我更高的地方,然后就一去不復返了,有点害怕。」 古媺霓笑着说:「那我岂不是要怕死了,你一直都飞在比我更高的地方,什么时候回头看我一眼?」 林乘道心想:「原来霓霓是这样看我的呀?原来我们都会害怕失去对方啊?」心中反而释怀,笑着说:「我现在不就回头看你了吗?还说没有呢!」两人紧紧相拥,就像一开始交往的时候。 第12章 只能是爱情 01 转眼间就到了寒训,林乘道虽然已经是大四生,仍然是默认的首席,所以两首曲子都是吹梆笛,其他大三、大四生除了杨采耘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回来帮忙比赛,因此曲笛、大笛都是由大一、大二生负责,几个大二生都是上了大学才开始学笛子,去年还因为配器的关係比赛时只能负责打击乐器,今年已经能用笛子参与比赛了,林乘道很替他们高兴。 古媺霓仍然坚守在扬琴的岗位上,或者说不得不坚守在扬琴的岗位上,因为她还没找到接班人,今年新加入的社团成员中也没有学习扬琴的人。 林乘道曾私下跟她说:「应该开始找接班人囉,今年不找明年会很赶喔!」但古媺霓一想到自己得勉强其他没有那么想学扬琴的学弟妹学扬琴,就回忆起当年自己被勉强的不甘心,真的没办法狠下心来这么做,林乘道得知古媺霓的想法后,也不好勉强她,这件事就这么拖着了。 经过两年的歷练,古媺霓今年已经可以跟上寒训团练的进度,不再需要林乘道帮她特训了,林乘道一方面觉得轻松不少,另一方面又有一种悵然若失的感觉,这大概就是为人父者看到女儿成长时的心境吧。时常被古媺霓「把拔、把拔」地叫着,感觉自己好像也被催眠了,有时候真的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吴旭祥今年已从指挥的位子退下来,交棒给大三的赖雅茉,自己回去弹中阮,不过不管是弹拨组还是指挥,吴旭祥都是一副太上皇的样子,虽然团练时会忍住不说,但结束后一定会个别找赖雅茉跟各声部长提出「建议」,对此林乘道是有些不以为然,都已经大四了也该放手让学弟妹们试着承担责任了吧?然而吴旭祥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也许是责任感,也许是掌控慾,总之吴旭祥还是持续在干涉学弟妹们的社团运作。相对来说,林乘道就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从大二开始一直都是这样。 赖雅茉的指挥有些生涩,拍点虽然还算清楚,但动作就没有吴旭祥来得自然,提点各声部时也会显得太过客气了点:「拉弦的颤音要注意喔!」「吹管组音准差一点点。」「弹拨组……拍子没有……太快囉……」总之有一点点没自信的感觉。 如同往年的寒训,林乘道没有参与吹管组的课程,因为大一大二有很多人都是上大学才开始学笛子,寒训的笛子课基本上就是初学者等级,除了现任组长吴若娟外,其馀有能力自主练习的人,像是林乘道与杨采耘,都自己找空教室练习。 两人都是负责梆笛的部分,因此就一起练习,这天把〈沙漠巡行曲〉走完一遍,只有几个小地方还要再练,整体上没有太大问题。 杨采耘说:「〈沙漠巡行曲〉问题还不大,主要比较难的是〈夏〉吧。」 林乘道说:「当初会选〈夏〉也是旭祥主导的吧,你那时候有表示意见吗?」 杨采耘笑着说:「我都大四了,谁会徵询我的意见啊?」 林乘道说:「若娟不是你高中学妹吗?她没问你的意见?」 杨采耘摆摆手说:「他们只在乎简不简单,今年吹管的初学者太多了,几个大二生也是勉强堪用而已,吹〈沙漠巡行曲〉还行,吹〈夏〉恐怕会很吃力,开学后还要苦练。」 林乘道开玩笑说:「有劳您了,前前组长。」 杨采耘话锋一转:「你最近跟媺霓怎么样?」 林乘道有点讶异,他跟古媺霓的恋情全社的人都清楚,从来也没有人来跟他八卦,杨采耘没事问这个干嘛? 「我们很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杨采耘意有所指:「今年我们就毕业了,你也会回台北吧,你跟她……有什么打算?」 林乘道愈听愈疑惑:「什么有什么打算?继续过日子啊,还要怎么打算?」 杨采耘顾左右而言他:「你也有修教育学程吧?之后有打算去哪个学校实习吗?」 林乘道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据实以告:「教师检定考过后,暂时没打算去实习,先解决兵役的问题吧,如果之后确定要当老师,才会去实习。」 杨采耘有点遗憾说:「本来我想说可以找个伴一起去实习的,看来没机会了。」 林乘道疑惑说:「你家不是在台南吗?我如果要实习也不会选去台南啊,怎么会问我?」 杨采耘说:「我也可以选去台北啊……我也想去台北啊……」说完又继续吹〈沙漠巡行曲〉。 团练的空档,林乘道跟古媺霓说起这件事,古媺霓一脸受不了你的样子说:「把拔还是跟以前一样迟钝,不懂就算了啦!」 林乘道一脸疑惑:「迟钝?我吗?不是吧,她家住台南,我家住台北,她说她想跟我去实习,这是什么意思?根本兜不在一块啊?」 古媺霓翻白眼说:「还好我那时候有跟你摊牌,不然只怕死得不明不白,怎么失恋的都不知道。」 林乘道茫然说:「这跟你摊牌有什么关係啊?」 古媺霓拍拍林乘道的肩膀说:「把拔,没关係,你有我就够了,对其他女生就继续迟钝下去没关係。」林乘道听到古媺霓这么说,才隐约察觉到杨采耘可能对自己有好感。 下学期开学后,吹管组进入特训模式,林乘道和杨采耘回归组练,指导大一大二生练习,主要是要把〈夏〉练好,〈沙漠巡行曲〉每次都是结束前合奏几次,说说还需要加强的地方就过了,主要还是练〈夏〉。 林乘道劝古媺霓比赛前暂时不要去吹管组练:「我们现在要加紧练习比赛曲目,你就算来了也没办法参与,还是自己去练扬琴吧!」古媺霓虽然感到不满,却没办法反驳林乘道,只能同意。 比赛前一天,古媺霓对林乘道说:「今年是我们一起参加比赛的最后一年了,想想时间过得好快喔,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一天……」 林乘道故意取笑说:「你那天就像见到什么濒临绝种的生物一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都演奏完了你也没帮我拍手。」 古媺霓嘟着嘴反驳:「我那时候是……我那时候是没见识,要是知道你这个人这么……这么……谁会喜欢你啊?」 林乘道故意问说:「我怎样?有不满就说出来啊,我看能不能改改?」 古媺霓脸颊微红:「晚上回去再跟你说。」林乘道听到古媺霓这么说,已经有预感今天晚上会是个甜蜜的夜晚。 两人按照比赛前的惯例,来到社团教室,今年来最后衝刺的人跟往年比起来少很多,除了随时都在的李聿瑋之外,就只有几个大一生。 林乘道和古媺霓分别跟几个自己熟识的学弟妹打过招呼后,就把扬琴搬到阳台去,古媺霓敲扬琴,林乘道吹笛子,两人把〈沙漠巡行曲〉和〈夏〉演奏过一次,林乘道一如往常完美发挥,古媺霓偶尔敲错几个音,也都不是大问题。练习结束后林乘道对古媺霓说:「看你刚刚跟学弟妹们讲话时才发现,你现在也是个学姐了耶,感觉很不真实。」 古媺霓哼了一声:「你老觉得我是小朋友是不是?我当学姐很久了好吗?我都大三了!」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我希望你一直都是小朋友,这样才能一直照顾你啊。」 古媺霓不以为然:「谁要你照顾了?」话虽这么说,却没有避开林乘道的摸头。 如同古媺霓所说,今年是林乘道跟她最后一次一起比赛了,林乘道特别珍惜最后一次机会,上台前他还在交代吹管组的学弟妹们应该注意的细节,并一一检查学弟妹们的笛子,完全抽不出时间跟古媺霓说话,到台上就定位后,古媺霓刻意回头看了林乘道一眼,林乘道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前面,示意她该转回去看指挥了,古媺霓对他眨了眨眼睛,这才笑着转过去看指挥,随着指挥棒挥下,林乘道以彰化师范大学国乐社社员的身分出赛的最后一场比赛开始了。 〈沙漠巡行曲〉四平八稳,〈夏〉高潮迭起,林乘道自认已经拿出最好的表现,也不知道能否得到评审的青睞。下台后,把大型打击乐器安置好,林乘道急忙去找古媺霓,古媺霓坐在装箱的扬琴旁,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回覆什么讯息,林乘道摸摸她的头,古媺霓抬起头来,看见是林乘道,有点慌张地把手机收起来,林乘道发现异状,取笑说:「怎么了,又干了什么坏事吗?」 古媺霓有点慌张说:「才没有,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 林乘道说:「通常会这么说的多半是惊吓居多,我是不会上当的。」 古媺霓主动靠到林乘到身边撒娇说:「把拔,假如,我是说假如喔,假如让你来设计毕业纪念册,你会想怎么设计啊?」 林乘道想了想:「你又还没到大四,想这个干吗?我们系上的毕业纪念册倒是已经开始做了,班上女生多嘛,都爱搞这东西,我们男生也只能配合,老实说,很难有什么特殊之处,太过奇特的设计多半都会被否决,因为是大家得花钱买的,不做到所有人都『虽然不满意,但可以接受』的地步,一定会有人反对的。干嘛?你该不会又被推派去做什么麻烦的工作了吧?」 古媺霓没理会林乘道的问题,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很久才说:「也就是说人愈多愈要打安全牌的意思吗?」 林乘道耸耸肩:「也许吧,我也不太清楚,都是系学会的成员在主导,我也没有太关注,详细情况你可以去问幼倩,她好像还满积极在参与这件事。」 一个大一学妹靠近间聊,林乘道跟古媺霓都跟她不太熟,看起来她就是不管碰到什么人都要聊上几句,没说几句就飘走了,林乘道笑着说:「跟去年的你超像,就是比赛完压力骤降之后,就要不停地找人说话,不停地找人说话,就像打开的汽水一样。」 古媺霓不肯承认:「我哪有这样?」 林乘道说:「你自己要跟别人说话就算了,去年你还拖着我,害我被迫陪你绕场一周,累死了。」 第12章 只能是爱情 02 林乘道说:「下次你再干这种蠢事的时候,我一定要录影存证,以免你事后不认帐,像是拿着用过的棉棉……」古媺霓连忙摀住林乘道的嘴巴,这件事她倒是没忘。 古媺霓试图转移话题:「听说员林演艺厅是中部数一数二大的表演场地,我们去逛一下好不好?」林乘道自然知道她的企图,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出休息室。 员林演艺厅作为今年学生音乐比赛的中区场馆,确实比往年都要宽敞许多,林乘道跟古媺霓边散步边间聊,林乘道问她说:「你想不想看舞台剧?我记得好像有一齣舞台剧要在员林演艺厅演出,要来看吗?」 古媺霓说:「比赛完你不是要开始准备系毕业发表会、毕业演奏会、教师检定,还有替代役的甄选,这么多事情你还有空看舞台剧吗?」 林乘道挥挥手说:「不差那一天啦,事情按部就班来处理就好,急也没用,适度放松一下也挺好的,想不想看?想看我去买票。」古媺霓有点担心林乘道忙不过来,只说会考虑一下,没有立刻答应。 今年没再留人下来等结果,大家把乐器搬上乐器车后,就一起搭游览车回学校了。回程的气氛像极了校外教学结束后要回学校的感觉,疲惫、慵懒却满足,古媺霓本来还把头靠在林乘道肩上,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后来就睡着了,林乘道拿手机把她睡着的样子拍下来,相对古媺霓肆无忌惮地经常偷拍他,这还是林乘道第一次偷拍她,睡着的古媺霓紧贴在林乘道的肩上,脸颊都挤变形了,看起来很可爱。 回到学校后,大家通力合作把乐器搬回社团教室,然后就原地解散了,没人再提起成绩的事情,比赛已经完成了,成绩只是微不足道的装饰品。当天晚上,古媺霓好奇上网去查成绩,看到结果时忍不住大声尖叫,林乘道吓得跳起来说:「怎么了?怎么了?」 古媺霓抱住林乘道说:「特优……特优耶!」她放开林乘道后把手机转给他看,林乘道看着成绩,平均90.0,特优第3名。 古媺霓立刻截图发到社上的line群组,大家都不敢相信,李聿瑋更说自从他参加国乐社以来,还没有拿过特优,也没拿过前三名,这次应该是10年来最好的成绩。 林乘道搂着古媺霓的肩:「这样就没有遗憾了,最后一次比赛拿到最好的成绩,这就是我最好的毕业礼物了吧。」 古媺霓把头靠在林乘道肩上:「对啊,这样把拔就能毫无遗憾的毕业了吧?」 林乘道把脸颊贴在古媺霓头上:「不管比赛有没有拿到好成绩,我都能毫无遗憾的毕业,能跟国乐社的大家一起比赛,我已经很满足了。」林乘道蹭了蹭古媺霓接着说:「我的大学生活有你在身边,我很开心,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好吗?」 古媺霓抬起头来,双手把林乘道的脸转过来:「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林乘道半是感叹半是取笑说:「哇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读国文系的哩,我女朋友怎么这么有才华?」 古媺霓被林乘道夸得有点害羞,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全没了,把脸埋到林乘道胸口,磨磨蹭蹭地像隻撒娇的小猫,林乘道紧紧抱住怀里的古媺霓,希望永都能这样腻在一起。 「哈啾……把拔,你看,我画得好不好……咳咳……好不好看?」古媺霓在笔记型电脑上操作绘图软体,画出一个q版的林乘道和自己的画像,似乎是某一堂电脑绘图课的作业,被她拿来公器私用,但林乘道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古媺霓很明显是感冒了,林乘道几天前就劝她去看医生,但古媺霓老是跟他撒娇,要他陪她去,林乘道一方面在准备教师检定,抽不出时间;另一方面也觉得去看个医生,不知道要排队排多久,嫌麻烦,不想陪她去。就这么拖着拖着,古媺霓的症状愈拖愈严重。 林乘道有点敷衍地看了萤幕一眼,连象徵性地夸讚都没有:「你要不要去看医生?我觉得你的感冒愈来愈严重了……」 古媺霓转过来看着他:「那你要不要陪我去嘛?」 林乘道说:「看你什么时候要去啊,我也没说不陪你去。」 古媺霓说:「不然现在去?」 林乘道翻白眼:「现在都几点了,诊所要关门了吧?」 古媺霓打了个大喷嚏,黄黄稠稠的鼻涕流出来,林乘道抓了好几张卫生纸帮她擦,动作有点粗鲁,古媺霓咿咿呜呜地反抗,把卫生纸抢过来自己擦,擦完才大声抱怨:「太大力了啦……咳咳……我都擦到快破皮了,你还……咳咳……你还这么用力,很痛耶!」 林乘道没有理会她的抱怨,继续追问:「你到底要不要去看医生?」 古媺霓心里委屈,闷闷地甩头趴在床上,任凭林乘道怎么叫她,她都没反应。林乘道也劝累了,任她去生闷气,没再理她。 隔天,古媺霓强撑着重感冒去上课,吃完中餐后有一节空堂,平常她不是去社团教室就是去图书馆,但今天没心情,打算回去租屋处小睡一下,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林乘道昨天忽视自己的作品,愈想愈生气,拿出手机来看,他一上午连个line都没传给她,更加哀怨:「是不是不爱人家了……都不在乎人家的死活……」 古媺霓颓废地躺在床上,上课时间过了,她还是不想起来,平常绝少翘课的她,难得因为心情恶劣而主动翘课,翘课的自我厌恶跟被林乘道的忽略双重打击之下,让古媺霓更加沮丧。 不知过了多久,剧烈的咳嗽迫使古媺霓起身找水喝,掀开被窝却感到一阵恶寒,古媺霓只能把被子裹在身上,到厨房喝完水之后,古媺霓瘫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发呆。没多久潘敏渝下课回来,看到她整个人裹在棉被里,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也吓了一跳:「你感冒了吗?不舒服去床上躺着吧?」但古媺霓彷彿没有听见。潘敏渝见她没反应,也没有多关心,回自己房间去了。 突然手机响起,是林乘道打来的,但古媺霓不想接:「冷落人家一整天,现在才想到要打手机给人家吗?为什么人家要接啦!」 潘敏渝听到古媺霓的手机响了好久都没接,从房间里探头出来看,见到古媺霓面无表情瞪着响个不停的手机看,问说:「你干嘛不接手机啊?是谁打来的?」 古媺霓闷闷地说:「坏蛋打的,不想接……」手机彷彿听到了古媺霓的话,铃声戛然而止。 潘敏渝接着问:「是你的大才子打来的吧?喂,你为什么不找他带你去看医生啊?咳得这么严重?」 古媺霓咬牙切齿说:「坏蛋没空,才不要拜託他哩!」 潘敏渝走过来坐在古媺霓旁边:「怎么了?跟你的大才子吵架啦?我还没听过你骂他坏蛋耶,这次吵很兇吗?」古媺霓把头埋进棉被里,嘴里发出嗷嗷呜呜的声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古媺霓还是没有要接的意思,潘敏渝指着她的手机说:「接阿,干嘛不接?是你的大才子打来的吧?赶快接啊!」古媺霓摇摇头,不肯接电话。 潘敏渝眼见劝说无效,伸手抢了古媺霓的手机,古媺霓大叫:「还给我!」潘敏渝跳起来避开古媺霓,眼睛匆匆一瞥,果然显示是林乘道打来的,连忙接通,古媺霓见状便大哭大闹起来,像是世界大战似的,彷彿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咆哮,还不停想把潘敏渝手上的手机抢回来,让潘敏渝没办法讲话。 好不容易,潘敏渝抓到一个空档,对着手机说:「学长吗?我是敏渝啦,你快点过来,霓霓她……霓霓她……」但一个不注意,手机就被古媺霓抢走,她狠狠把手机摔了出去,手机打到墙角掉下来,发出清脆的破裂声,陈尸在客厅角落。 古媺霓大骂:「你干嘛?我现在不想见他,干嘛接电话?」 潘敏渝在过程中被古媺霓又抓又打,痛得要命,怒火正炽:「谁管你在发什么疯呀?要不是怕你被甩了,我犯得着帮你接电话吗?难过死算了!神经病!」一甩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古媺霓躲到沙发上的棉被里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棉被轻轻揭开一角,古媺霓头发乱七八糟搅在一起,微微颤动,有人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古媺霓大吼:「走开啦!烦……咳咳……烦死了!」 那个人没有退缩,把古媺霓的头发分开,她看到林乘道担心的脸,但古媺霓就像隻被惹毛的野猫,对着林乘道大声咆哮:「走开啦!死掉算了……咳咳……不要你管啦!走开……咳咳……」 林乘道看她咳得严重,正打算起来倒水给她喝,潘敏渝已经拿了杯子倒水过来,林乘道接过水杯,跟古媺霓说:「你先喝一口,喝完我让你骂,好不好?」 古媺霓全然不领情:「走开……咳咳……不要……咳咳……讨厌……咳咳……」但是愈是大骂,咳得愈是厉害,到最后都没办法说出听得懂的词汇,只是剧烈地咳嗽,林乘道隔着棉被帮她拍拍背,她却不领情地扭来扭去。 潘敏渝见状,口气极差地问:「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吵的?怎么这么严重?」 林乘道耸耸肩说:「我哪知道?就是劝她要去看医生而已,从昨天就开始生闷气,她白天不是有去上课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潘敏渝气愤地简述她跟古媺霓争执的过程,一边讲还一边踢沙发洩愤。 古媺霓包在棉被里,咳得很厉害,林乘道实在搞不清楚她到底在生什么气,但今天势必要带她去看医生,便把手伸进棉被里,想要把她扶起来:「霓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没看医生不会好,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好吗?」 第12章 只能是爱情 03 古媺霓气疯了,才不管什么看医生不看医生,看到林乘道手伸进来,张口就咬,咬在林乘道右手腕内侧,林乘道被咬的那一剎那也是又惊又怒,但随即想起《风之谷》里娜乌西卡被狐松鼠咬的那一幕,林乘道忍着痛,隔着棉被轻拍着古媺霓的头:「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随后哼起令人放松的轻柔音乐。 古媺霓本来愈咬愈用力,就像要把那块肉给咬下来一样,听到林乘道的宽慰,嘴巴的力气渐渐放松了,眼泪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当她松嘴把林乘道的手腕放开时,才发现嘴里有血腥味,她把林乘道的手给咬伤了。 林乘道忍着痛把古媺霓搂过来,她这次没再反抗,林乘道顺势坐到沙发上,古媺霓整个人瘫在林乘道怀里,林乘道温柔地拨开古媺霓乱糟糟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我是坏蛋,对不起,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我先带你去看医生好吗?感冒好了你才有力气打我骂我嘛,是不是?」 古媺霓把林乘道的右手抓过来看,手腕内侧的齿痕宛然,有好几个地方正在渗血,她气急败坏说:「真的是笨蛋……咳咳……笨蛋耶你!看到我……咳咳……我在生气就别来……咳咳……别来招惹我嘛,被……咳咳……被咬了吧,活该!」古媺霓虽然嘴上说得刻薄,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林乘道瞄了一眼伤口,知道没什么大碍,没再理会,他拉起古媺霓回房间,帮她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乾净,把头发简单梳过,准备出门,古媺霓全程都没有表示意见,但也没有动作,宛如人偶。 走到楼下,林乘道跟古媺霓拿了机车钥匙:「今天不能让你骑车,钥匙给我。」 林乘道带她去两人平时看感冒的诊所,候诊时才仔细问她生气的原因:「这几天一直没时间陪你来看医生,生气了?」古媺霓挽着林乘道的手臂,轻轻点头。 林乘道又问:「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这种小事你跟我撒撒娇就好了,干嘛气成那样?」 古媺霓气鼓鼓说:「你不……咳咳……不关心我。」 林乘道翻白眼:「我不关心你?我不关心你我会一下课就给你打电话?我不关心你我会跑到你家去找你?我不关心你我会带你来看医生?小姐,说话有点良心好吗?」 古媺霓说:「那你记得我昨天……咳咳……昨天生气前在讲什么吗?」 林乘道耐着性子说:「不就是在说我什么时候可以陪你去看医生吗?」 古媺霓不满地说:「哼哼,我就说你不关心……咳咳……不关心我嘛!还怪人家生气!」 林乘道扶着额头,闭上眼睛,试图想起昨天起衝突前的场景,但一切都很日常,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造成衝突的事件,只能投降似的摇头。 古媺霓早就知道林乘道说不上来,把他的手机拿过来,打开line的聊天记录,点开昨天发给他的那张电脑绘图摆在林乘道面前:「我那时候问你……咳咳……问你这张图好不好看,你没理我。」 林乘道有点傻眼:「就这样你生气?气到得咬我一口?」 古媺霓也很不满:「这张图我画了两个月,你……咳咳……你连看一眼都懒,为什么我不能生气?」 林乘道实在无法理解:「好好,就算这张图你花了很多时间心血,我却爱理不理,你可以明说嘛,干嘛自己生闷气?」 古媺霓说:「所以我说你不关……咳咳……不关心我嘛,之前你肯定不会这样,之前我……咳咳……我说什么你都会放在心上,现在不一样了。」 经古媺霓点破,林乘道才发现自己最近确实没有像以前那么关注她了,虽说自己多了很多要关注的事情,但对古媺霓的关注确实在日渐降低。 林乘道问说:「你是因为我不关心你才生气的?」 古媺霓点点头说:「我有点害怕,现在你还……咳咳……还在我身边,都开始不太关心我了,之后你毕……咳咳……毕业了,我们不住在一起了,不能天天见面了,你还……咳咳……还会关心我吗?还是我们会……咳咳……会渐行渐远……咳咳……然后……咳咳……」古媺霓不敢把那两个字说出口,有些事说出口,难免一语成讖。 林乘道失笑,抱着古媺霓说:「你会不会想太多?我那时候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要带你去看医生而已,有什么比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之前拖了好几天,我跟你道歉,这幅画的事情,我也跟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花了这么多心血才画出来的,如果你有对我说,我一定会好好欣赏,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古媺霓摇摇头:「这些事对你来说都是小事,但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只是你生命中的一部份,但你是我生命的全部,即便只少了一点点,也是巨大的缺陷,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吗?即使只是缺少了一个目光的注视,我也会觉得生命里缺少了光,林乘道,你能不能一直爱着我,注视着我?我以前很有自信的,但我现在没有那么自信了,我开始感到害怕了,我觉得你就像系在线上的风箏,很有可能只要一阵够强的风,就能把你颳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我甚至都不知道风什么时候会来,会从哪里来,我真的很害怕。」她趴在林乘道的肩膀上哭,林乘道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他知道古媺霓真的感到害怕,因为这是他们交往一年多以来,古媺霓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林乘道思索着,该怎么让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相信,即使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关注她、宠溺她,他也依然深爱着她。林乘道试着说:「霓霓,也许我真的不像以前那么关心你,但我仍然全心全意地爱你,这件事不会因为我们没办法天天见面就减却一丝一毫,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不会变的,只要我们把话说清楚,我们的爱情不会变质的,你要相信自己啊!」 古媺霓说:「世间万物不变的真理,就是世界的一切都在改变,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会是那唯一不变的吗?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害怕。」 林乘道说:「感情可以转换,可以昇华,但必定是由我们两个的爱情为基调,也许爱恋的成分会减少,但相对的家人的成分会增加,总量是不变的。」 古媺霓摇摇头说:「那不是我要的,爱恋是纯粹的,是独一无二存在的,是无可取代的,一旦变成其他情感,就再也不是爱恋了,我害怕的不是你不爱我,我害怕的是你不再用恋人的方式爱我,那怕你变成丈夫,变成孩子的爸爸,那也不能取代最纯粹的爱情,你懂吗?」 说实话,林乘道不懂,医生很适时地打断了他们形而上的爱情理论推演,让他们回到人间来治疗最轻微的绝症-感冒。 看完医生,林乘道先带古媺霓回她的租屋处收拾一些日用品,才回到林乘道租屋处,一路上林乘道一直在思索古媺霓说的「纯粹的爱恋」是什么,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悸动,想要黏着对方的心情吗?林乘道不明白,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怀里的女孩在想些什么。让她吃完药后,林乘道让她早点去洗澡睡觉,但古媺霓对他撒娇说:「人家要跟把拔一起洗。」 自从去年那次共浴后,只要古媺霓住在林乘道租屋处,两人都一起洗澡,古媺霓的藉口是省时间,但林乘道并不觉得这样省时间,不过他也没揭穿,反正能正大光明欣赏古媺霓的青春胴体,对林乘道来说有利无害,至于两人做爱日趋频繁这个副作用,对林乘道而言更是求之不得了。 只是今天古媺霓感冒,可不能像上次一样,洗完澡还冒着感冒加剧的风险做爱了,林乘道耐着性子劝说古媺霓,但她坚持不听,硬是拖着林乘道一起进浴室,林乘道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病人。 洗完澡时,林乘道已经膨胀得很难受,但他还是强忍着帮古媺霓吹头发,上週,他终于同意让古媺霓去修剪那头一年多没剪的头发,因为古媺霓抱怨长到快碰到大腿的头发,已经到了上厕所要注意会不会沾到的地步了,林乘道特别空出一个晚上,陪着古媺霓到学校附近的美容院修剪头发,在林乘道同意下,把头发剪短到腰际左右的长度,一开始剪下约20公分的头发,被林乘道绑成一束,珍而重之收进信封袋里,古媺霓问他要带回去做什么,林乘道说:「下降头。」 熄灯之后,林乘道虽然抱着古媺霓,但下半身离得远远的,没有打算要跟她做爱,毕竟她还在感冒。但古媺霓似乎没有这层顾虑,吵完架和好后,没有做一次总觉得不踏实,她主动往林乘道怀里鑽,用屁股去磨蹭他,林乘道抱怨:「感冒了就老实点,不要挑逗我,今天不行,快睡觉。」 古媺霓撒娇:「人家想要嘛!人家想知道把拔有多爱人家。」 林乘道在心中翻了大大的白眼,坚决不从:「不行,感冒会变严重,快睡觉。」 古媺霓才不理会林乘道的拒绝,她直接把林乘道的睡裤扒掉,因为古媺霓感冒,已经有一週没有做爱的林乘道早已到达忍耐极限,要不是担心古媺霓的身体状况,早就把她扑倒了,更何况她还是主动找上门来? 林乘道用最后一丝理智劝说她:「你不要……感冒会变严重啦……」 古媺霓执拗地把林乘道扒光,贴在他光裸的胸膛说:「我愿意为了把拔粉身碎骨,只是感冒变严重算什么?」一听到古媺霓这么说,林乘道再也忍不住,抱着古媺霓深深一吻。 第13章 只能你伴奏 01 四月,国乐社开始筹备毕业演奏会,林乘道问古媺霓:「我在毕业演奏会上打算演奏一首协奏曲〈白蛇传〉跟一首独奏曲,你想要我演奏〈鄂尔多斯的春天〉还是〈山风〉?」 古媺霓一边滑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回答:「你自己选啊,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 林乘道说:「我要让你帮我伴奏啊,你不ok怎么行?」 古媺霓又滑了两下,好像突然听懂似的,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林乘道:「我伴奏?什么我伴奏?用扬琴吗?」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对呀,原本是钢琴伴奏,我帮你改成扬琴谱,这样就可以合奏了,不行吗?」 古媺霓睁大眼睛,突然眨了眨眼:「我?不是吧?原本是钢琴伴奏你要叫我敲扬琴吗?不行……不行吧?」 林乘道说:「伴奏没那么难啦,就跟合奏曲的难度差不多,难都难在笛子的部分,伴奏顶多是固定和弦而已,我帮你把谱改一改,真的太花俏的部分再帮你简化,这样就可以了啦!」 儘管林乘道再三表示伴奏不难,古媺霓还是极力退缩,林乘道只好在youtube上找了钢琴伴奏版〈鄂尔多斯的春天〉给古媺霓看,古媺霓看了之后,还是觉得自己无法胜任,林乘道搂着古媺霓说:「霓霓,这是我们第一次有机会合奏,也是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次,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你如果想要跟上我的脚步,这次你必须要相信自己一次,我都不怕你搞砸了,你怎么能没有信心呢?想想看上学期,煦静是怎么说你的,你甘心吗?」 林乘道突然提起上学期国际标准舞课程的舞伴,确实稍稍提起了古媺霓的竞争欲,但没自信的她还是下意识的摇摇头,林乘道只好说:「好吧,那你先帮我选一首,你觉得哪一首比较好听?」林乘道又在youtube上找了钢琴伴奏版〈山风〉给古媺霓看,古媺霓犹豫了一下,选了〈鄂尔多斯的春天〉。 过了几天,林乘道把伴奏谱改好拿给古媺霓,古媺霓一脸哀怨说:「不是说我不行吗?你干嘛花时间改谱啦?」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试试看没有损失嘛,你先试试看,我陪着你练习,不会为难你,好吗?」古媺霓只能勉强答应。 林乘道自己也很久没有吹〈鄂尔多斯的春天〉,自己也对着谱重新吹了几次,恢復一下当年练习的记忆。 第一次跟古媺霓一起练习简直就是灾难,本质上扬琴的演奏习惯还是跟钢琴不同,虽然谱是可以改过来,但练起来还是异常艰辛,林乘道安慰古媺霓:「我们还有时间,你调整一下演奏方式,尽量把两隻手独立分开,大不了我们速度放慢一点。」 古媺霓瘫在椅子上:「不行,我不想练了,被人瞧不起就瞧不起吧,我就烂,让我躺平好不好?」 林乘道捧着古媺霓的脸颊:「霓霓,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大不了我独奏的时候没有伴奏,就算你最后决定不上台,我也要你陪我练到上台前一刻。」 古媺霓半是感动半是担心:「把拔,有些事情不是非得要我来做不可,你真的可以找一个学过钢琴的人来帮你伴奏,我不会介意的。」 林乘道摇摇头说:「那不行,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如果不是你跟我一起完成这首曲子,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件事我不会妥协,也不允许你放弃,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可以顺着你、包容你,容许你撒撒娇就过了,这是我第一次要求你跟我一起完成一件事,即使对你来说是个艰难的挑战,我也希望你能够努力到最后,也许结果没有办法尽善尽美,但我愿意接受有瑕疵的你,你也要试着接受有瑕疵的自己,就算努力后的结果不如预期,至少我们努力过了,无论成果好坏,都是我们一起面对,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考验,你觉得我们的恋情还能走得长远吗?霓霓,我最近一直在想我毕业后的事情,我毕业之后,我们就不会天天住在一起了,要维系一段远距离的爱情,必须要有多深的羈绊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只是想『我就烂,让我躺平好不好?』我们未来可能真的很难走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古媺霓当然知道这些事情,只是现阶段她真的没有自信能够做好每一件事情,面对林乘道的期许,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古媺霓必须接受这个挑战,彷彿这件事失败了,她跟林乘道的恋情也将走到终点。 五月,林乘道跟几个同届毕业生要到台中去拍沙龙照,顺便租借毕业演奏会当天的服装,林乘道跟古媺霓说:「你要不要顺便去试衣服?」 古媺霓说:「我又没有要毕业,去试什么衣服?」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你要帮我伴奏啊,要不要租再说嘛,去拍拍照片也好,我问过了,试穿不用钱。」 古媺霓翻了个白眼:「谢谢你帮我问喔!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好吗?」 林乘道戳了戳古媺霓的腰:「还没减肥,怕挤出三层肉吗?」 古媺霓拍开林乘道的手说:「你很烦耶,才不是这样哩,不合适好不好,毕业演奏会当天,你们大四毕业生才是主角,我一个大三的穿得太华丽,岂不是抢了其他人的锋头吗?」 林乘道搂着古媺霓说:「没人叫你从头到尾都穿着啊,你帮我伴奏那一首穿就好了。」 古媺霓瞪了林乘道一眼:「换衣服不麻烦啊?还要我换两次?」但一看到林乘道手机里的小礼服照片,古媺霓就心动了,加上林乘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骑古媺霓的机车去,古媺霓就半推半就跟着去了。 到了店家,古媺霓才发现这届大四人真的很多,要参加毕业演奏会的人也多,她扯了扯林乘道的衣角悄悄说:「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 林乘道说:「今年大四人多啊,要不是大家都有独奏曲要上,我有可能只上一首协奏曲跟一首独奏曲吗?」 由于男女更衣室分开,林乘道刻意交代李幼倩说:「帮我照顾一下霓霓,有空帮她拍拍照片。」 李幼倩取笑说:「喂喂,是谁要毕业啊?我还以为是她要来帮我拍照的耶!」 林乘道耸耸肩说:「无所谓啦,反正她明年还有一次机会。」转头又跟古媺霓说:「你不要麻烦学姐喔,有好看的照片可以传给我。」林乘道摸了摸她的头,李幼倩有些受不了地把头转了过去。 古媺霓跟着一眾学姐前往女性服装间,看到琳瑯满目的漂亮衣服,古媺霓眼前一亮,学姐们各自挑选起服装,古媺霓也到处摸摸看看,看到一件紫罗兰色的低胸晚礼服,上面点缀的水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一个店员过来招呼她:「想要试穿这一件吗?」古媺霓半推半就回答了自己的身高三围,店员拿了相符的尺寸来给她试穿。 进到更衣室,古媺霓才发现穿这件晚礼服没办法穿内衣,她又探出头来找店员说:「那个……内衣……我没有准备……」店员尷尬一笑,拿了胸贴给古媺霓应急。 虽然古媺霓在林乘道家里经常不穿内衣,但在这种大庭广眾之下只贴胸贴,感觉超级害羞,她把衣服从腰部往上拉,发现腰部非常合身,胸垫其实满厚的,所以把胸部推挤得又高又挺,连平时不太容易见到乳沟都十分深邃,看起来相当性感。 古媺霓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妆发与服装极不相衬,但衣服还是让自己变美了许多,古媺霓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传给林乘道,林乘道直接打电话过来:「小姐,你不是说你不要抢毕业生的锋头吗?穿这么好看是想提早毕业了吗?」 古媺霓嘟着嘴说:「我就随便挑了一件,谁知道穿起来这么好看……」 林乘道问:「这衣服会不会太低胸啊?你有穿内衣吗?」 古媺霓急忙说:「有贴胸贴啦!把拔大变态!」 林乘道说:「担心你被人家看光光嘛,你哪来的胸贴啊?」 古媺霓说:「店员给的。」 后来又试穿了几件衣服,帮几个学姐拍拍照片,最后学姐们都决定好要租哪一件,只有古媺霓还犹豫不决,林乘道跟其他男性同伴早已定装完成,在大厅等着,李幼倩走到大厅左顾右盼,逕直朝林乘道走去:「我们都定好了,只剩下你女朋友还在犹豫喔,你要不要进去处理一下。」其他人都笑了出来,林乘道尷尬地跑进女性服装间,敲了敲古媺霓试衣间的门问说:「霓霓?霓霓?你换好衣服了吗?大家都要走囉。」 古媺霓打开一条门缝,哭丧着脸问说:「怎么办,人家也好喜欢这件。」林乘道从门缝挤进试衣间,只见古媺霓穿着一开始那件紫罗兰色低胸晚礼服,手上还抱着一件粉色薄纱蓬裙,林乘道上下打量古媺霓,发现当场看她穿这件衣服,比照片还要漂亮,林乘道捧着古媺霓的脸颊:「霓霓,你不管穿什么都很漂亮,要换这件给我看吗?」 古媺霓像人偶般点点头,顺手就把拉鍊拉下来,衣服都脱到一半了才发现林乘道还在试衣间里。古媺霓有点害羞地说:「你出去啦,人家在换衣服耶!」 林乘道耸耸肩说:「无所谓吧,平常我还看得少了吗?赶我出去干吗?」 古媺霓心想:「你不在乎我在乎啊!你进来之后我还换了一件衣服出去,那不是摆明你把我看光光了吗?」也不知道林乘道是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根本不在乎,反正他就是没有要出离开试衣间的意思。 古媺霓只好在林乘道的注视下换上了那件粉色薄纱蓬裙,林乘道指着她的胸口说:「怎么又这么低胸?你就是想露胸是吗?」虽然上半身有无袖的薄纱上衣,但很透明,几乎跟没穿一样,内衬是深v款式,罩杯覆盖面积又小,看起来十分性感。 古媺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部,她其实没有刻意要露胸,平时也不会穿这种款式的衣服,但这次选到的大部分都是低胸的礼服,她心想大概是被林乘道催眠了吧,因为他非常迷恋古媺霓的胸部。「把拔还笑我恋父情结,他自己还不是超喜欢奶奶!」 林乘道上下打量她:「你确定要租衣服了吗?如果……」 古媺霓打断他:「就是打算要租了才在这里纠结到底要租哪一件嘛!」 林乘道说:「如果要我选的话,我会想选紫色那套。」 古媺霓问:「为什么?」 林乘道靠近她的耳畔悄悄说:「那件看起来胸部比较大。」说罢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古媺霓红着脸点点头,换回自己的衣服,租了紫罗兰色的低胸晚礼服。 五月底,林乘道和古媺霓的练习终于比较上轨道,眼看毕业演奏会日渐逼近,古媺霓又开始焦虑,林乘道笛子部分已经练完了,但〈白蛇传协奏曲〉跟乐团配合的部分进度严重落后,因为大团曲〈飞天〉和〈夏〉练习始终无法达到预定进度,尤其是〈飞天〉,很多人等于是重练,状况真的不是很理想。 反而是当事人林乘道很淡定:「反正我这首协奏曲也可以用钢琴伴奏,了不起我跟旭祥互相帮对方用钢琴伴奏,旭祥那首协奏曲大家看起来也很难练起来。」 第13章 只能你伴奏 02 毕业考已经结束,国文系原则上不会有延毕的情况,林乘道虽然成绩不算顶尖,但顺利毕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李聿瑋今年硕二,本来是可以毕业了,但实验始终没有进展,论文写不出来,只能继续念硕三,不过毕演会上还是上了一首古箏独奏,古媺霓调侃他:「小乌龟,你今年又没有要毕业,还要上独奏曲,是想挑战白沙国乐社参加过最多次毕演会的纪录吗?」 李聿瑋大学已经延毕两次,早已百毒不侵,憨厚地笑着说:「我早就是纪录保持人了,大学就参加了3次毕演会,就算在彰化师范大学从大学部一路唸到博士班,参加毕演会的次数也不可能比我多,我干嘛还要增加次数?」 古媺霓笑着说:「纪录保持人都要推高纪录难度啊,不然记录过几年就被打破了,你难道还要回来唸博士班吗?」 李聿瑋说:「我的指导教授还真想留我下来读博士班哩!」 古媺霓吐槽:「你这种万年延毕生,怎么还有教授想留你下来啊?」 李聿瑋骄傲地说:「我是地头蛇耶,到哪儿去找像我这么好用的研究生?」 毕业典礼当天,古媺霓参加国文系的系毕业典礼,会场在国文系馆四楼的演讲厅,林乘道说他父母不会来,所以叫她来帮他拍拍照片,林乘道领了「最佳创作奖」和「最佳才艺奖」,典礼结束后,林乘道穿着学士服跟班上同学拍照,古媺霓塞了一束花给他,她班上的女同学纷纷起鬨:「喔,这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女朋友啊?」「亲一下、亲一下!」古媺霓害羞地躲到人群里。 林乘道硬是把她拉过来,两个人拍了几张合照。由于国文系跟国乐社的合作相当频繁,古媺霓也认识了许多国文系的同学,几个熟识的人过来跟她打招呼,也有国乐社的学弟妹,大家便一起合照。 林乘道低声对古媺霓说:「我跟班上同学去校园里拍拍照片,我们5点左右在社团教室碰面好吗?」 古媺霓环顾四周,看着林乘道班上盛装打扮的女同学们,心中有一丝担心,但又不想拘束林乘道,便找了个藉口:「你可不可以早点过来?我想再跟你合一次〈鄂尔多斯的春天〉,4点过来社团教室好吗?」 林乘道看了一眼手錶,感觉有一点赶,但看到古媺霓警戒的眼神,他大概猜到了古媺霓的小心机,故意逗她说:「我就去拍拍照片,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跟同学们拍拍照片就会过去了,你不要这么着急嘛!」 古媺霓一听林乘道这么说,更加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坚持说:「我们昨天合〈鄂尔多斯的春天〉,还是有点不顺,不再走几遍你安心吗?」 林乘道摸摸古媺霓的头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4点我会过去社团教室找你,好吗?」 古媺霓点点头,看着林乘道跟一整群女同学一起出发去拍照了,李幼倩经过时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他的,你先去国乐社吧。」 古媺霓从国文系馆出来,沿途尽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学校里的各大景点都被大批毕业生佔据,拍照的拍照,聊天的聊天,古媺霓经过这些人的时候,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惆悵,明明毕业的人不是自己,但心爱的人毕业后就不在学校了,心里难免感到不捨,8月再回来,林乘道就不会在自己身边了,一想到这里,古媺霓就感到前所未有的伤感,古媺霓跟林乘道交往接近2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黏着他,但之后,古媺霓就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黏着他,跟他撒娇,这样的日子,自己真的能够忍受吗? 古媺霓在国乐社练习了一下子,陆续有社团成员来到社团教室,毕竟晚上是毕业演奏会,不仅是毕业生们,其他社团成员也都很重视,社长、团长、指挥等大三、大二干部都在集合时间之前就到了,开始分派工作搬乐器,古媺霓也开始忙得团团转,直到4点半才跟林乘道碰面,林乘道已经将学士服换下来,但还没穿上租借来的西装,古媺霓自己也还穿着t恤牛仔裤,两人匆忙合过〈鄂尔多斯的春天〉,林乘道交代了几个应该注意的地方,眼看已经超过5点,他拉着古媺霓的手说:「好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先去吃饭,不然你来不及化妆弄头发了。」 匆匆吃过晚餐,古媺霓打电话联络潘敏渝:「小敏,你准备好了没?我差不多要开始化妆了。」 潘敏渝说:「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会准备好,我快到活动中心了,你自己把握时间啊!」 原来古媺霓平时没有化妆的习惯,又不想像几个大四学姐花大钱去美容院做造型,正在烦恼的时候,潘敏渝自告奋勇要帮她化妆,于是两人说好要在演奏会开始前,在国乐社帮古媺霓化妆做造型。 林乘道跟古媺霓走到活动中心时,刚好在一楼遇到潘敏渝,三人结伴到国乐社,古媺霓乖乖坐在椅子上,潘敏渝打开一个超大的化妆箱,貌似很专业的拿起粉扑,转头跟林乘道说:「那个,男友先生,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碍手碍脚的,去忙你的吧,等演奏会开始前,会让你们在后台相见的,去吧、去吧!」说着就像赶小狗似的,朝着林乘道挥舞腮红刷。 林乘道看着那一大箱化妆品,知道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摸摸鼻子离开了。古媺霓气鼓鼓地抱怨:「你干嘛把他赶走啦?过几天他就要搬回台北了,接下来的相处时间都很宝贵耶,你还不让我跟他在一起!坏死了!」 潘敏渝倒了些化妆水在手上,搓抹均匀后贴在古媺霓脸上:「笨蛋!现在除了跟他腻在一起之外,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接下来就是远距离恋情,至少会有一年,搞不好还要更久,台北花花世界,随便一个狐狸精就比你强好几倍,你家才子不会被诱惑吗?」 古媺霓嘟囔着:「这跟今天有什么关係?」 潘敏渝一边帮她化妆一边说:「你要展现你的魅力啊!把他赶走就是要让他等一下看到你化好妆的样子,眼前为之一亮啊!姐虽然不是专业化妆师,但自己画了几年也有一些心得,今天必须好好发挥,你家才子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古媺霓吐槽:「要是变成你的囊中之物,我就跟你拚命!」 潘敏渝挥了挥手中的眼线笔:「你别打岔,反正就是要把你家才子迷得团团转,这样他以后看到别的狐狸精才有免疫力!」 古媺霓若有所思:「我倒不觉得把拔会被什么狐狸精拐跑啦,你看上学期那个英文系的,每次上课都穿那么性感,妆画那么漂亮,把拔也无动于衷啊!」 潘敏渝大喊一声:「黄煦静!那个妖艳贱货!怎么能让才子被她拐走?」 古媺霓拍了拍她的手臂:「喂喂,你冷静点,人家不过是跟你男朋友多说几句话罢了,有必要把人家说得这么难听吗?」 潘敏渝哼了一声:「我可不像你肚量这么大,要我男朋友给她当舞伴,门都没有!」 潘敏渝在古媺霓脸上涂涂抹抹快半小时,终于把妆给画好了,头发则编成复杂的花纹,慢慢盘起来,潘敏渝一边盘头发一边抱怨,因为古媺霓的头发实在太长了,弄起来十分花时间。 到了要换衣服的时候,潘敏渝悄悄塞了一个小袋子给古媺霓:「送给你的,去厕所再打开,不然……别太谢谢我啦!」说完就收拾东西一溜烟跑了。 古媺霓疑惑地连同白衬衫和黑裙一起拿进厕所,拆开袋子才发现里面是胸贴跟内裤,古媺霓惊叫一声,差点就把东西掉进马桶里,仔细一看,胸贴是粉色小爱心,内裤是粉色绑带丁字裤,古媺霓心中大骂:「臭小敏!谁会穿着这种东西上演奏会啦!」 古媺霓换好衣服,演奏会也即将开始,她的礼服已经跟学长姐的礼服一起送到演艺厅后台,她得在开场前检查一下。来到演艺厅后台,几个毕业生学姐都打扮得十分漂亮,杨采耘和李幼倩过来跟古媺霓打招呼,杨采耘穿着深蓝色高领露背晚礼服,很适合她纤细高瘦的身材;李幼倩穿着鹅黄色无袖蓬裙,让个子娇小的她带点可爱与淘气。 李幼倩问古媺霓:「还不去换衣服吗?快要开始了耶!」 古媺霓摇摇头说:「跟学长合奏那首才穿,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也是毕业生哩!」 李幼倩伴了个鬼脸:「乘道太过顾虑了,让你花大钱租了件衣服,只让你穿一首曲子,也太浪费了吧?」 古媺霓吐吐舌头说:「其实钱是学长付的,我只能听他的。」 林乘道从舞台上下来,走过来看到古媺霓,霎时愣住了,杨采耘跟李幼倩也识相的转头去跟别人寒暄,让他们俩个好好说话。 林乘道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为了方便活动,还没有穿上西装外套,湛蓝的领带是古媺霓帮他挑选的,就像林乘道深沉的性格。 林乘道终于回过神来,像是喃喃自语说:「我以为你室友只是个业馀的,没想到比专业的还厉害……」 古媺霓看到林乘道的反应后,自豪地说:「那是因为你女朋友我本来就漂亮!」 林乘道搂着古媺霓的腰说:「你想直接穿着晚礼服上台吗?」 古媺霓说:「你听到幼倩学姐跟我说的话了吗?」林乘道点点头说:「我本来还有点顾虑,但刚刚已经有好几个毕业生跟我说,租来只穿一首曲子实在太浪费,现在还有一点时间,要不然你现在去换衣服?」 古媺霓看了一眼时间,抱怨说:「时间有点赶,那件衣服很合身,没那么好换。」林乘道不理会她的抱怨,拉着她的手就往更衣室跑,有租礼服的毕业生都换好衣服了,更衣室里只剩下古媺霓那件紫罗兰色的晚礼服还孤零零地掛在衣架上,林乘道确定没有其他人后,锁上更衣室,轻轻拿起礼服问古媺霓说:「怎么换?」 古媺霓又好气又好笑,林乘道平时深沉稳重,但总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衝动一波,古媺霓每次都会被林乘道这种巨大的反差感搅得小鹿乱撞。 时间紧迫,古媺霓也没办法现在抱怨,一边迅速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一边指挥林乘道:「背后的拉鍊先拉开,裙子尽量往外摊,放在地上,抓住胸罩的部分……」 古媺霓脱到身上只剩下胸贴跟内裤,当然不是潘敏渝送她的粉色性感那一组,就像是要引诱男人上床的胸贴跟内裤,而是自己准备,最低调普通的皮肤色版本。 古媺霓跨进礼服里,抓着腰线的部分往上提,林乘道帮忙往上拉,但他是第一次帮女孩子穿这种满是蕾丝、薄纱和亮片的衣服,轻手轻脚,生怕一不小心拉坏了衣服,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古媺霓好不容易把腰线穿到定位,开始调整胸部跟罩杯:「你先把拉鍊拉上,小心点,慢慢拉。」其实不用古媺霓提醒,林乘道就用一种连蚂蚁都捏不死的力道,缓慢地把拉鍊拉上。 第13章 只能你伴奏 03 当林乘道好不容易把拉鍊拉好时,古媺霓也把胸部乔得差不多了,林乘道帮古媺霓把纱裙顺整齐后,退开一步,上下打量古媺霓,古媺霓表面上抬头挺胸接受林乘道的仔细检视,但双手在腰际焦躁地捏在一起,隐藏不住的紧张。 林乘道突然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愿意嫁给我吗?」 古媺霓愣了一下才反问:「你说什么?」 林乘道重复说了一次:「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你愿意嫁给我吗?」 古媺霓摇摇头说:「我不是要问你说什么,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是在跟我求婚吗?」 林乘道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阵沉重的敲门声响起:「乘道学长?媺霓?你们在里面吗?」林乘道一看,只剩下5分鐘就要开场了,急忙打开更衣室的门,社长刘盈萱拍拍胸口说:「果然是你们在换衣服,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打你们手机也没人接,急死我了!」林乘道跟古媺霓互看一眼,刚刚那个求婚情景彷彿做梦一样,既然被打断了,就只能等下次独处的时候再继续了,现在他们必须先将这场毕业演奏会完成。 眾人在最后一刻上台就定位,林乘道帮古媺霓提着裙襬,让她坐在扬琴前,还帮她把裙摆整理好,才走到他的位子坐下,李幼倩低声调侃他:「先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哩。」 林乘道耸耸肩说:「她还没答应我。」李幼倩愣了一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一首曲子是〈台湾追想曲〉,古媺霓敲下第一个音,想起2年多前,林乘道在她第一次团练时,帮她找到下第一个音的时机,笛子solo一如既往地稳健悠扬,古媺霓彷彿可以感觉到背后林乘道炽热的目光。 接着是〈飞天〉,仍然是林乘道的口笛solo开始,仍然是古媺霓的扬琴帮他伴奏,这彷彿预示着什么,让古媺霓心中充满悸动。 两首大团曲结束后,接着是吴旭祥的中阮协奏曲,林乘道先下台休息,古媺霓要演奏完这首曲子才会下来。林乘道从后台绕到观眾席,看着台上专注演奏的古媺霓,觉得她美得很不真实,曲子结束前,林乘道回到后台,准备迎接下台的古媺霓。 提着裙襬走下来的古媺霓,一见到林乘道就吐吐舌头说:「今天好恐怖,敲错一堆地方!」林乘道安慰她:「尽力就好,刚才那一首的主角不是你,旭祥有正常发挥就好,你敲错就敲错了。」古媺霓一脸惶恐:「啊呜,万一等一下……」林乘道拉起古媺霓的手:「没事,我会掩护你的。」说完又失笑说:「一般都是伴奏掩护主奏,第一次遇到是主奏掩护伴奏的,看来是破天荒头一遭。」听得古媺霓气鼓鼓的。 终于到了〈鄂尔多斯的春天〉,上台前林乘道轻抚着古媺霓肩背,安抚她紧张的情绪,古媺霓有点语无伦次:「第35小节那个……切分音,不是,我是说c调和弦转f调……还有……」 林乘道笑着说:「放轻松,深呼吸,敲错就敲错了,只要我没吹错,没有人会注意到你敲错了,你平常心就好。」 古媺霓说:「那怎么行?不能因为我失误破坏你的演出啊!」 林乘道说:「失误也是演出的一部份,这又不是提前录音的演出,多少有些瑕疵才真实啊!」他搂着古媺霓的腰,凑到她耳畔悄悄说:「要不是因为你的口红,我还真想现在亲你一口,看看你会不会比较不紧张。」 古媺霓下意识左右张望,他们俩个在后台角落,林乘道几乎遮住所有人的视线,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古媺霓垫脚向林乘道说:「轻轻亲一下应该不会掉妆啦。」林乘道失笑:「轻轻是多轻?一向不会控制力道的就是你啊!」说着蜻蜓点水似的在古媺霓唇上吻了一下,古媺霓有点不满说:「就这样?」林乘道反问:「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古媺霓托住林乘道的后颈,热烈地亲吻林乘道,林乘道一开始还有点不配合,但后来就投降了,随着她舌尖的挑衅,开始在唇齿之间交缠。 好不容易把嘴唇分开,古媺霓盯着林乘道的嘴唇看,不免还是沾上了一点口红,她连忙拿了卫生纸帮他擦擦,林乘道取笑说:「看吧,就说你不会控制力道吧!」 慌忙弄到一半,负责场控的学弟跑来跟他们说要准备上场了,林乘道拿起笛子跟谱本,发现古媺霓慌慌张张地往台上走,连谱本都忘了拿,顺手帮她把谱本拿上,从后面戳戳她的肩膀:「霓霓,谱本忘囉!」 古媺霓提着裙摆回头,才发现自己手上什么都没拿,林乘道把手上的谱本亮给古媺霓看:「我帮你拿了,放心,你小心别跌倒了。」 两人一起走上舞台,灯光打下来,古媺霓突然有一种在结婚典礼上走红毯的错觉,整张脸红了起来,走到舞台中间摆放扬琴的位置,林乘道先把两人的谱本打开放好,然后把笛子放在谱架上,蹲下来帮古媺霓整理裙摆,古媺霓受宠若惊,向林乘道微微摇头,林乘道执意帮她把裙襬拉整齐,悄悄跟她说:「放轻松、深呼吸,平常心就好。」 古媺霓拿起琴竹,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开眼睛时,林乘道已经把笛子举到嘴边,向她点点头,古媺霓把琴竹放在第一个音的弦上,也向林乘道点点头,然后敲下第一个音。 开始演奏后,古媺霓就不再感到紧张了,只是专注地随着林乘道的笛音敲着扬琴,此起彼伏,相互呼应,乐曲就像对话一样,相互唱和,互相问答,古媺霓从没有这样的经验,彷彿一首曲子就述说了千言万语,比交谈更深入、更透彻,一首曲子演奏完毕,古媺霓和林乘道相视而笑,感觉两人心灵已经交融在一块,完全分不开了。 回到后台,古媺霓一反常态,没有在乐曲结束后絮絮叨叨,只是直勾勾盯着林乘道看,两个人就着么对看了一首曲子的时间,直到〈白蛇传协奏曲〉要上台前,林乘道才对古媺霓说:「最后三首了,好好表现吧!」 由于〈白蛇传协奏曲〉林乘道是主奏,所以在所有乐团成员都上台后才出场,所有人都就定位后,工作人员示意指挥赖雅茉和林乘道上台,林乘道拿着笛子跟在赖雅茉身后上台,在舞台中央对观眾鞠躬。 〈白蛇传协奏曲〉以章回小说《白蛇传》为蓝本,由4个乐章组成,分别为〈许白结缘〉、〈法海弄术〉、〈水漫金山〉、〈雷峰夕照〉,虽然每章旋律相似,但要表现的情绪却不同,相当考验演奏者的乐感,加上是以一支笛子的音量对抗一整个乐团,其难度非一般人所能及。 林乘道不敢说自己的演奏能力已经达到专业水平,但先前在和乐团一起练习时,音响效果还算可以,早上试音时,音量也还算平衡,所以最后没有帮林乘道架麦克风,正式演出时,要一口气吹完整首曲子,吹到第3乐章时就开始感到有些吃力。 儘管如此,〈水漫金山〉这一乐章是整首曲子的高潮,昂扬激越的笛声与波涛般的乐团相互激盪,扣人心弦。最后温柔婉转的尾声〈雷峰夕照〉,乐曲虽与第1乐章相似,情感却截然不同,爱情悲剧已经完成,剩下只有惆悵,林乘道用怀念并带有哀戚的笛声完成乐曲,获得观眾的热烈掌声,属于林乘道的高光时刻,就这样画下句点。 最后的〈瑶族舞曲〉和〈夏〉是纪念前些年的比赛,也諭示着林乘道以及眾多毕业生大学生涯的结束,随着乐曲结束,毕业演奏会也宣告结束,林乘道与一眾毕业生在台前谢幕,古媺霓本想与其他非毕业生先退场,却被林乘道一把抓住,跟着一起谢幕,古媺霓一边笑着谢幕一边低声问林乘道说:「我又不是毕业生,没事把我留下来干嘛?」 林乘道泰然自若说:「你穿这样大家又看不出来,你要陪我谢幕啊!」古媺霓一方面觉得林乘道莫名其妙,一方面却又对他需要的陪伴感到安心。 送走所有观眾后,家长有到场的毕业生都提早离开了,只剩下林乘道和杨采耘坐在最后一排,陪着学弟妹们开检讨会,林乘道问:「你要直接去实习吧?」 杨采耘说:「嗯,学校已经找好了,是我高中母校,你呢?还是不打算去实习吗?」 林乘道点点头说:「虽然读国文系出路不广,但暂时还没有打算要去当老师,实习还得浪费半年,我还要好好评估,反正先解决兵役问题,我还有一年可以慢慢考虑。」 检讨会结束后还得把乐器搬回社团教室去,古媺霓为了方便行动,把那身华丽却碍事的礼服换了下来,感觉像是过了12点的灰姑娘,打回原形变成凡人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总算把场地收拾妥当,林乘道提着自己跟古媺霓的两套礼服回租屋处:「明天中午前要交回去给美如,不然要加钱喔,你明天早上要不要穿了在校园里拍拍照?」 古媺霓歪着头想了想:「穿了拍照是不错啦,不过想到明天还得重新化妆、弄头发就觉得好烦喔……我先问一下小渝明天有没有空。」说着拿出手机传讯息。 今天不知为何,校园里大多路灯都没开,但却不感觉特别昏暗,林乘道抬头望向夜空,只见一轮满月,月光洒落下来,把校园的小径照得分外明亮,林乘道第一次感受到「月光」是怎么一回事,他拍了拍古媺霓的肩膀说:「你看,月色真美。」 古媺霓抬头看着月亮,突然转过头去看着林乘道:「你是在暗示我吗?」 林乘道笑着说:「不,真的是说今夜的月亮很漂亮,月光很美,你看!」林乘道指着被月光照亮的小径,平凡的校园在月光下宛如童话故事的场景,让人如痴如醉。 古媺霓拉着林乘道转到另一条小径上,那显然不是往校门的方向,林乘道也不知道她想去哪里,只是苦笑着扛着两套礼服被古媺霓拉着走。 古媺霓带着林乘道走到操场,爬上看台,自从两人交往后,就很久没有晚上到操场来,古媺霓终于停下来,转头看着林乘道说:「把拔,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林乘道一脸困惑说:「操场啊,不然这里还能是什么地方?」 古媺霓用力拍了一下林乘道的手臂说:「最好是这样啦!你想清楚再回答喔!」 林乘道故意四处张望:「这里嘛……嗯,要不给点提示?」 古媺霓嘟着嘴说:「我就知道把拔肯定忘记了!」 林乘道搂住古媺霓的腰,偷袭似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古媺霓惊讶说:「你还记得啊?」林乘道抱怨说:「你当初不是接这句话吧?」古媺霓抱住林乘道撒娇:「不然我当初是怎么回答的?」 林乘道说:「其实你当时说了些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但是做的事情我却印象深刻。」古媺霓仰起头来看着林乘道,林乘道顺势吻了古媺霓,温柔而深刻,两人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之中,彷彿会永远保留在这里。 尾声 只能嫁给你 古媺霓换好衣服走出厕所时,看到晴朗无云的天空中掛着热辣辣的太阳,不禁抱怨:「我干嘛选在这种日子来拍照片啊?我是不是疯了?」 帮她拉着裙摆的潘敏渝不开心说:「你少给我抱怨喔!我因为你这摊,整个礼拜的行程全都打乱了!你要怎么赔我?」古媺霓听了像是吃了一记闷棍,心里生闷气,也不知道该向谁发洩。 潘敏渝口气不太好地催促:「快点小姐,你还有两套衣服还没拍,是想拍到半夜吗?」 古媺霓只能加紧脚步往白沙湖的方向走去,远远就看见林乘道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大楼外面,大步向他走去,劈头就骂:「我一定是疯了才会选在这种大热天来拍婚纱!」 林乘道牵着古媺霓的手说:「那也没办法,你又不能等到冬天。」说着看了古媺霓的肚子一眼,古媺霓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肚子,过去1个月来,这个动作已经逐渐变成她的习惯动作了。 古媺霓有些气愤地抱怨:「你说这是谁害的嘛!净说些风凉话!」 林乘道辩解说:「你当时也没有反对嘛!难道只有我的错?」 潘敏渝打断他们的争执:「两位可以不要像大学生一样吵架吗?我看了就难过,都快30岁的人了,请爽快地承担后果!快一点,我真的不想陪你们两个拍到半夜!」 古媺霓嘟着嘴反驳:「人家下个月才满28好吗,什么30岁……」但被潘敏渝瞪了一眼,只好加快脚步走到湖心亭上拍照。 两人交往已经接近9年了,潘敏渝常常取笑她:「9年,有人都结婚又离婚了,你们还在一起啊?」被古媺霓赏了个大大的白眼,虽说是因为意外才赶着要结婚,但双方家长早就认识了,婚事谈起来异常顺利,倒不如说,双方家长都热切盼望着这个「意外」的到来。 唯一不停抱怨的就是准新娘本人,婚期定在七月底,不管张罗什么事情都很热,这让她的火气直线上升,始作俑者林乘道自然要在第一线承担古媺霓的不满和抱怨。 拍到一半,林乘道的手机突然响起,不得不停下拍摄让他接手机,一离开镜头,古媺霓的笑容马上变成臭脸,翻脸比翻书还快,看着走远去讲电话的林乘道,心里有种不耐烦的感觉,以前就觉得他实在太忙了,又是工作又是国乐团,最近总是只有在產检时才能跟他好好说些话,平时都是讲到一半他就睡着了。 林乘道讲完电话回来说:「借到扬琴了,等一下学弟会帮忙搬过来。」 古媺霓有点厌烦说:「干嘛还要特意借扬琴来?我大学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敲过扬琴了,早就忘光光了好吗!」 林乘道说:「拍拍照片嘛,我想怀念一下大学时期的霓霓。」 古媺霓板着脸说:「是嫌我人老珠黄了吗?」 林乘道凑到她的耳畔悄悄说:「不怀念一下过去的青涩,怎么能凸显出现在的成熟韵味?」他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古媺霓因怀孕而鼓胀起来的胸部,让古媺霓半是恼怒半是害羞。 没过多久,两个大学生把扬琴搬到湖心亭,林乘道连连道谢,他跟摄影师讨论拍摄角度,让古媺霓坐在扬琴后面,林乘道拿出笛子,试了一下音,吹了一小段曲子,古媺霓认出来是〈鄂尔多斯的春天〉,转头看了林乘道一眼,林乘道说:「记得多少就敲多少,摆摆动作也可以。」说着就从头开始吹了起来,古媺霓心中暗暗抱怨:「气死了,又搞突袭,我又不像你一直还在国乐团!」一边在脑海中翻找着多年前的模糊记忆,一边拿琴竹胡乱敲击。 敲着敲着,古媺霓发现旋律慢慢和谐起来,原来练过的曲子真的会有身体记忆,即使经过多年,还是可以记得一些些。 摄影师没有干涉他们的合奏,只是自己找角度猛按快门,直到乐曲演奏完毕,才停下来说:「好了,过来看看照片吧,如果挑得到喜欢的就可以去换下一套衣服了。」 照片很自然,两人偶然间的视线交会看起来彷彿心有灵犀,脸上的笑容也比刚刚摆摆动作的照片更好看,古媺霓跟林乘道挑好照片后,就被潘敏渝催促着换下一套衣服,林乘道问说:「你还要用扬琴拍照吗?还是要换笛子?」 大学毕业后,古媺霓也很懒,虽然偶尔会偷拿林乘道的笛子来吹着玩,但很少正经地练习,多半都是吹些喜欢的流行歌,真正会吹的曲子就是那一百零一首的〈小放牛〉,还从来没吹完整过。 古媺霓坏心眼地说:「拿着当道具拍也可以吗?」 林乘道说:「别劈了当柴烧就行,拿来当道具倒是无妨。」 林乘道牵着古媺霓前往厕所换装,潘敏渝突然接到电话,把手上的礼服塞给林乘道,示意两人先去换装。 走到厕所外,林乘道发现事情不对,他们现在的临时更衣室在女厕,自己根本进不去,只能两手一摊:「等她过来吧,我也没办法闯进去吧?」 两人站在角落枯等,林乘道从后面抱住古媺霓,摸摸她的肚子说:「累了吗?我去借张椅子给你坐。」 古媺霓靠在林乘道身上:「也不用,让我靠着就好。」 林乘道突然凑到古媺霓耳畔说:「我爱你。」 古媺霓有点害羞说:「干嘛突然说你爱我啊?你有问题!」 林乘道说:「你太久没问我,我没机会说啊。」 古媺霓不以为然:「明明就是你厌烦了,每次我问你,你都只会敷衍我,乾脆别问了。」 林乘道说:「就算是这样,都要结婚了,还是要再说一次我爱你,才能让你死心踏地的嫁给我啊!」 古媺霓把手叠在林乘道的手上说:「都已经这样了,不嫁给你要嫁给谁啊?只能嫁给你啦!」 林乘道把脸贴在古媺霓脸颊上:「那也不行,我爱你,必须要让你知道,你一定要知道,只有你知道了,我才能安心。」 古媺霓转过身来,深情款款地望着林乘道:「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林乘道说:「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啊,只是在外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罢了,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古媺霓踮起脚尖亲了林乘道一口,两人相视而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