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作者:羲皇之滨 文案: 他是最笨的铁匠学徒,淬剑时总被师傅骂“手生”。 她是药王谷人人嫌的弃徒,药炉里熬的不是丹,是灭门的毒。 那个总拿戒尺敲他头的老东西,袖中藏着护道者的秘典。 而那与他称兄道弟的“正道”修士,腰间挂的竟是幽冥宗的招魂幡! 直到某夜,陆寒的血滴在铁砧上,锈剑突然裂出一道金纹。 原来他才是那柄上古凶剑的“剑鞘”。 而这场骗了所有人千年的局。 终于要由这把带血的剑,斩个干干净净。 第1章 铁铺惊雷劈邪人 清晨的露水让青石板路显得暗淡无光,镇西的铁铺里,风箱的呼呼声与炭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巷子中回荡。 陆寒紧握着八斤重的大铁锤,一下接一下地敲打着砧子上那把生锈的菜刀。 他手背上的腕骨突出,沾满了黑灰,汗水沿着下巴滴落在粗布短衣上。他在王五铁匠铺当学徒,至今已是第七个年头。 “陆小师傅啊!” 隔壁米铺的老张头拿着秤杆凑了过来,声音低沉得就像被踩扁的蝉鸣。 “镇东的张猎户家昨晚又听到了哭声。” “听起来像是婴儿的哭声,又像是女人抽泣的声音,但张猎户家的小娃娃才半岁,早就被他媳妇哄得睡着了。” 陆寒手中的铁锤悬在半空中。 他停下手中的活计,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他面容粗犷,浓眉大眼,却总是紧闭着嘴唇,就像一块经过淬火的冷硬铁块。 “您之前不是提到李屠户家的狗行为异常吗?” “那狗确实很邪门!” 老张头踮起脚尖向铁铺内张望。 “半夜里它扒在张猎户家的院墙上狂吠,尾巴夹得紧紧的,就像一根草绳。” “如果不是李屠户用棍子打它,它可能会叫到天亮——” “老张头!”里屋传来王五的咳嗽声。 “你的米铺是不是该开门称东西了?” 老张头立刻缩了缩脖子,向陆寒挤了挤眼睛,便提着秤杆匆匆离开。陆寒望向镇东的山林,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山峰仿佛沉浸在墨色之中。 他回忆起三天前为张猎户修理猎刀时,醉酒的老张拍着他的肩膀说:“小陆,你有没有感觉这山……似乎比以前更沉重了?” “休息一下吧。” 突然间,打铁的铁砧旁出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 王五用围裙擦了擦手,轻轻敲击瓷碗底部,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鬓角的白发被炭火映得通红,眼角的皱纹里还夹杂着细小的铁屑,与十年前陆寒刚被他收留时无异。 那时,陆寒在雪地里昏迷,王五用半块烤红薯将他唤醒,并承诺:“孩子,跟着我打铁,绝不会让你挨饿。” “叔,您是不是又没睡好?” 陆寒接过碗时,注意到王五眼下的黑眼圈。 这位老人总是自称只是个普通的铁匠,但陆寒十岁时发高烧,王五曾往药里添加了带有灵气的草叶;十二岁时被野狗追赶,王五竟拿起烧红的铁钳子,吓得狗后退三步,不敢靠近。 “老了,不中用了。” 王五蹲下拨弄炭火,火星在他粗糙的手指关节上噼啪作响。 “前天我去镇外打棺材,发现山脚下有一把断剑。”他突然压低声音,“剑身上刻着‘幽冥’二字。” 陆寒的筷子突然悬停在半空。他记起王五藏在床底下的旧书中提到过。 “幽冥宗”是百年前魔教中的一个强大派系,专门将阴魂炼化为战斗兵器,最终被七大宗门联手剿灭。 “您……是不是担心那些往事会重演?” “吃饭。” 王五转身去拉风箱,那皮制风箱发出沉闷的呼哧声。 陆寒凝视着面汤中自己摇曳的倒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张十七岁的脸,与王五毫无相似之处。他从未探究过自己的来历,王五也从未提及过。 当夕阳将铁铺的影子拉得格外漫长时,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风箱的声音突然中断。 这位男子腰间挂着一把被布包裹的断剑,袖口露出半截玄铁令牌,上面刻有如幽影般的纹路。陆寒曾在王五的旧书中见过,这是幽冥宗外门执事的标志。 “店家,” 男子的声音沙哑,如同浸水的砂纸。 “请帮忙修理这把剑。” 他边说边解下断剑,布帘滑落之际,陆寒瞥见剑身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缺口处泛着青黑色,仿佛沾染过血迹。 王五正在擦拭双手,听到这话时顿了一下:“剑已断成这样,无法修复。” “若无法修复,那就换一把新的。” 男子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听说镇西铁铺的小师傅手艺高超,不妨让他试试?” 陆寒接过断剑。 他的指尖刚触及剑柄,丹田处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钎刺入他的识海。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铁锤“当啷”一声砸在砧板上,火星溅到了男子的鞋尖。 眼前如同播放电影,一层层剑影浮现。 青铜剑、铁剑、玉剑等,每一把都发出嗡嗡声,仿佛在呼唤他的名字。 其中一把剑最为清晰,剑身缠绕着锁链,发出的声音中带着冷笑:“终于觉醒了?” “小陆?” 王五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陆寒立刻回过神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手中的断剑变得炽热,缺口处原本的青黑色正在缓缓褪去,隐约透出寒光。 那黑衣男子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碎冰。 “好本事。” 男子突然退后两步,从袖中取出一根白骨短杖,杖头的黑珠发出幽光。 “小师傅,你是否愿意随我……进山一探究竟?” 陆寒的后颈感到一阵寒意。 他回想起王五曾经说过的话,剑术的修炼必须先从心灵开始。然而此刻,他的内心涌动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仿佛是一头被囚禁的野兽,正用利爪撕扯着他的肋骨。 “寒子,送客。” 王五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手掌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陆寒这才注意到,老头的手在颤抖,甚至比他之前还要剧烈。那黑衣男子直勾勾地盯着陆寒的眼睛,凝视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将断剑仔细包裹好,转身时目光掠过铁砧上的铁锤,留下一句话:“明日再来。” 门帘落下的瞬间,陆寒隐约听到他低声自语:“不愧是被那东西选中的人……” 铁铺内静谧无声,连炭火熄灭时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突然,王五猛地拉住陆寒冲进里屋,并“哐当”一声将门反锁。 这时陆寒才看到,老头背在身后的手中握着一把生锈的铁剑,与他幻觉中那把缠绕着锁链的剑,竟有七分相似。 陆寒轻声唤道:“叔?” 王五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紧盯着陆寒的眼睛,仿佛要将十年前那场雪和十年来打铁的声响,全部灌入陆寒的眼中,然后严肃地说:“今晚切勿入睡。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窗外的山风骤然增强。 陆寒听到镇东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宛如被掐住脖子的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铁铺的木门突然被猛烈撞击,发出哐哐的声响。 陆寒正想询问王五关于那把铁剑的事,却突然感到后颈寒毛竖立。因为他嗅到了门外风中那股腐叶的气味,与那黑衣男子的气息如出一辙。 随着“吱呀”一声,门闩断裂,夜枭般的黑影如同一团黑雾般涌入。他手中的白骨杖上的黑珠瞬间膨胀,变得如灯笼般巨大,幽光闪烁,将铁铺内的工具都映照出青灰色。 陆寒眼前突然浮现出镇东山林的景象。他看到张猎户家的篱笆在血水中漂浮,李屠户家的狗被剥皮,挂在树枝上,还有那半岁大的婴儿,坐在血泊中,咧着无牙的小嘴向他微笑。 “这……这是幻阵?” 王五摇摇晃晃地想去抓桌上的铁钳。但他的手刚碰到钳柄,幻象中的婴儿就伸出血手,指甲刺入他的手腕。 老头低沉地哼了一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绝非普通的幻术,而是一种能直接侵蚀灵魂的邪恶法术。 陆寒的太阳穴处“突突”直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要冲破肋骨而出。 夜枭的声音在幻阵中回荡,如同无数细针刺入人的意识深处,它低语道:“跪下,称我为主人……你体内的东西本就属于幽冥宗……” 在剧烈的疼痛中,陆寒的指尖触碰到了脚边的铁锤。 这铁锤是他使用了七年的工具,木柄已被他的手掌磨出了包浆。然而此刻,铁锤烫得惊人,他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了它。 幻象中的婴儿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血手向他的脸抓去。他本想躲避,但身体比思维更快,手腕一动,铁锤便带着风声划出一道弧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节 “叮!” 金属撞击声瞬间穿透了幻阵。陆寒目睹,眼前的血林、剥皮狗、婴儿等幻象,瞬间化为点点幽光碎裂,夜枭那震惊的面孔显露了出来。 夜枭手中的白骨杖裂开了一道缝隙,那黑珠子上也多了一道指节长的划痕。 令人惊讶的是,陆寒看似平常的一锤,竟在铁铺的泥墙上砸出了半寸深的坑,锤头还在嗡嗡作响。 “这……这怎么可能……” 夜枭后退了两步,喉结上下滚动。 “你才炼气三层……这力量……” “陆哥!” 此时,门帘被风猛地掀起,发出呼呼的声响。 李小娘子端着药罐冲了进来,晚樱还沾在她的发辫上。但她并未看向陆寒,而是目光直视夜枭腰间的玄铁令牌。 “醒神草!” 她大喊一声,随即反手将怀中的纸包扔进了炭火炉。 火星“轰”的一声蹿起半人高,橙红色的烟雾夹杂着刺鼻的药味迅速弥漫开来。 陆寒被呛得连连咳嗽,但就在那股辛辣味儿钻入鼻腔的刹那,他的头脑突然变得清晰。 他看到夜枭的脸色骤变,白骨杖上的幽光被烟雾一冲即散,连他腰间的断剑都在颤抖,似乎对这股味道感到恐惧。 “臭丫头,多管闲事!” 夜枭挥舞着白骨杖扫来,杖风掀起的气浪瞬间将药罐掀翻。 李小娘子尖叫着躲闪,药汁溅到了她的靛青裙角上,但在药汁落地前,陆寒迅速将她拉入怀中。陆寒自己也惊讶于动作之快,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指挥。 “走!” 王五抓起那把生锈的铁剑,挡在了两人前面。 陆寒这时才注意到,那老头的手竟然不再颤抖。他握剑的姿势,仿佛这剑是他使用了上百年的老伙计。再看那剑身上的锈斑,一片片地剥落,露出了下面青黑的纹路。 夜枭目光死死盯着那把剑,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突然,他袖子一挥,七枚拖着血丝的骨钉直射向陆寒的心口。 陆寒本能地举起锤子防御。当锤头与骨钉相触的瞬间,他体内涌现出一股陌生的杀意。这次,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识海中燃烧着一团幽蓝的火焰。火焰中,一把剑悬浮着,剑身缠绕着锁链,剑鸣声似乎在嘲讽:“这点小把戏,值得躲吗?” “当啷!” 骨钉与锤头相撞,瞬间断裂成两截。 夜枭的脸色“唰”地变得苍白,他转身向门外疾跑。 奔跑中,他撞翻了风箱,炭火四溅,点燃了墙角的柴火,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就在他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回头冷笑一声说:“你以为你是谁?那东西迟早会吞噬你……你不是普通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被夜色吞噬。 铁铺里只剩下劈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陆寒这才松开李小娘子,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再看手中的铁锤,依旧热得发烫,仿佛刚从炉中取出。 他凝视着掌心被锤头压出的红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幻象中血淋淋的场景。刚刚若不是李小娘子的醒神草,若不是那把突然出现的剑…… “小陆?”李小娘子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她的眼睛红红的,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被吓的。 “你……你刚才挥锤的样子,就像一位会武功的大侠。” 陆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转头看向王五,老头正盯着那把锈剑发愣。剑身上的锁链状纹路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寒光,与他在识海中所见的剑如出一辙。 “叔?”陆寒轻声呼唤。 王五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将剑藏到床下。 他转身时背微驼,但陆寒分明看到,老头眼角的皱纹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去把火灭了。” 王五的声音沙哑如破风箱。 “小娘子,抱歉了,今天这事……请别告诉其他人。” 李小娘子用力点头,却并未立刻离开。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陆寒:“这是我爹新晒的安神草,睡前煮水喝。” 她的手指轻触陆寒手背时微微一缩。 “你……你刚才的眼睛,就像有火焰在燃烧。” 陆寒低头看向布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在颤抖。 他的思绪被夜枭最后的话语所萦绕——“你不是普通人”。 陆寒沉思着,自幼除了打铁,便是为王五奔走送货,几乎未曾踏足镇外的山林。 难道十年前被王五收留时,自己身上就隐藏着什么秘密吗? 陆寒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李小娘子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她急忙抓起药罐,匆匆向门外跑去,发辫上的晚樱也随之飘落了一朵在门槛上。 陆寒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转身去熄灭那火堆。 火星溅到脚边时,他不经意间发现,刚才被锤头砸出坑的泥墙里,嵌着一片碎骨,其色泽与夜枭的白骨杖如出一辙。 王五递给他一把铜锁,命令道:“锁门。” 陆寒的手再次颤抖起来,这次他看得真切,老人掌心的一道红印,与幻象中婴儿抓握之处完全一致。 铁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关闭。 陆寒紧握着铜锁,耳边又传来镇东方向那似夜枭啼叫的尖锐声音,听起来比之前更近了。 他凝视着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手探入怀中,轻抚着装有安神草的布包,心中暗想,今晚,恐怕是难以入眠了。 第2章 梦里剑鸣响彻夜 月光透过窗户纸,在床沿洒下淡淡的银色光影。陆寒盖着薄被翻了个身,草席便发出一阵细碎的沙沙声。 他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安神草包,指尖还残留着李小娘子递过来时的温度。 这温度,比他的掌心凉,却比他此刻的心跳温暖。 白天的种种事情,就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过。 夜枭那张青灰色的脸贴在铁铺门框上,白骨杖砸下来时带起一股腥风。 自己握着铁锤的手,不由自主地扬起,锤头落下的地方火星四溅,结果泥墙里竟嵌着半截白骨。 还有王五老头塞到床底下的那把锈剑,锁链的纹路与自己识海中的剑如出一辙…… 对了,王五转身时有个闪着光的东西,那究竟是泪滴,还是自己的错觉呢? 陆寒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后背的汗水将粗布中衣都粘在了脊背上。 他赤脚踩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脚踝直往上蹿,却无法平息胸口那团燃烧了一整天的火。 这火,自幻象中那把剑出现便开始燃烧,烧得他骨缝里都疼痛难耐。 院子角落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曳,其影子如同许多只手在墙上胡乱抓挠。 陆寒扶着门槛站在那里,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喉结滚动,问道:“我究竟是谁?” “小陆。” 这声音从屋檐下传来,宛如一片被夜露浸湿的树叶。 王五穿着旧棉袍站在廊下,他腰间的铜烟杆在月光下显得暗黄。王五开口道:“夜里冷,披件衣服吧。” 陆寒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件单衣,但他并未动弹。 他凝视着养父那略显佝偻的背影,思绪突然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王五背着他在雪中撞开铁铺的门,王五的背影也是这般宽阔,让人感到温暖,仿佛将风雪都挡在了身后。 然而,今晚他的后背看上去似乎消瘦了一圈,仿佛有什么东西抽走了他的筋骨。 陆寒开口了,声音略带干涩。 “叔。那把剑……” “睡吧。” 王五打断了他的话,烟杆在石阶上敲了两下,火星溅入砖缝。 “明天还得去镇西送犁头。” 陆寒注视着老头转身回屋的步伐,突然注意到他右肩总是轻微下垂。 十年前王五背他时,那肩膀还是平直的。 床板发出嘎吱声,陆寒重重地躺了回去。 安神草的香气在鼻尖弥漫,他凝视着房梁上结的蜘蛛网,意识逐渐沉入黑暗。 他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不是铁铺,也不是镇上的大街,而是一片荒芜至极的原野。 风声呼啸,沙粒打在脸上刺痛,远处有烧焦的黑色断柱倒在地上,仿佛被巨力碾碎的骨头。 空中悬浮着一把剑。 剑身断裂成两截,却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深潭底部的磷火。 陆寒想要后退,但双脚仿佛生了根,动弹不得;想要呼喊,喉咙却像被堵塞,发不出任何声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节 他看见自己的手缓缓抬起,指尖几乎触碰到剑柄。 “归来吧,吾主。” 这声音似乎来自遥远之处,却又仿佛在耳边响起。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声音中蕴含的熟悉之痛,就像有人用剑刃在他的意识深处划过,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轰!” 陆寒突然坐起身来,头部猛地撞击到床顶的木梁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冷汗沿着下巴流淌,浸湿了衣领。他紧握着被角,掌心满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中捞出。 透过窗户,天色已泛白。檐角的铜铃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作响,叮——咚—— “小陆哥哥!” 门外传来李小娘子急促的敲门声,她的声音仿佛裹着晨雾,飘进屋内:“我爹说新采的茯神草安神效果最佳,我给你送来了!” 陆寒匆忙穿上外衣,一开门,便撞进了一个散发着药香的身影中。 李小娘子手持青竹篮,发辫上还沾着露珠,笑起来时眼睛弯如月牙:“昨晚是不是梦到自己成仙了?看你脸都红红的。” 陆寒摸了摸滚烫的脸颊,苦笑一声,回答:“哪有什么仙人。” “你骗人!” 李小娘子踮起脚尖,好奇地往屋里张望,篮中的草药沙沙作响。 “我娘说昨晚镇东头有夜猫子叫,但我听到你屋里有动静,就像有人舞剑一样!”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陆寒耳边轻声说:“你那天拿锤子的样子,就像我在话本里看到的剑仙。”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门框上划拉,留下了浅浅的痕迹。 他脑海中浮现出梦中的断剑和那个声音,不禁吞咽了一下,急忙说:“小娘子,别乱说。” “我才没乱说呢!” 李小娘子不由分说地将竹篮塞入陆寒怀中,她发辫上的晚樱随之摇曳。 “我还看到王伯今早三次在你窗下张望呢!” 说完,她转身跑出几步,又回头喊道:“中午来我家喝药粥!” 晨雾中,李小娘子的身影逐渐模糊。陆寒低头看着竹篮里的草药,露珠从叶尖滚落,落在手背上,凉凉的。 当他抬头时,正好与王五的目光相遇。老头站在灶屋门口,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陶碗,使得他的脸模糊不清。 但陆寒清晰地看到,王五眼底有一团火,那火光的颜色与梦中剑光如出一辙。 “喝粥吧。” 王五递过碗来,手指在碗沿上稍作停留,问道:“昨晚……睡得安稳吗?” 陆寒接过碗,粥香与草药味混合飘散。 他望着养父鬓角新冒出的白发,突然想起了昨夜泥墙里的碎骨头,还有王五掌心那道红印——与幻象中小婴儿抓痕丝毫不差。 “叔。” 陆寒开口了,声音沙哑。 “我小的时候……” “快喝吧,要凉了。” 王五转身朝灶屋走去,衣角扫过门槛边的晚樱。 “凉了对胃不好。” 陆寒望着他的背影,喉咙里的话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哽咽在喉。 晨风掀起了灶屋的布帘,他看到王五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手在腰间摸索了许久,最终掏出那把锈迹斑斑的剑。 剑身上的锁链纹路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一条被唤醒的蛇。 碗中粥面泛起一圈圈小波纹,陆寒突然感到心跳如鼓,“咚咚咚”地响个不停。 他回忆起梦中听到的“吾主”,李小娘子口中的“剑仙”,以及王五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有些事情,或许得从“小时候”开始探究。 灶屋的布帘子被风掀起又落下,那把锈剑的寒光在王五那粗糙的手心里闪了一下。 陆寒凝视着养父手指关节上鼓起的老茧。 那是三十年打铁生涯磨砺出的勋章,此刻却在剑柄上微微颤抖。 “你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梦吗?” 这声音轻得如同粥锅上飘浮的热气,却让陆寒感觉耳膜被重重捶击。 他紧握着陶碗,指节泛白,粥水溅到青布裤腿上,凉意直透心扉。 王五目不转睛地盯着剑身斑驳的锁链纹路,未曾回头。他的喉结滑动,仿佛吞咽着什么滚烫之物。 “没……没做过。” 陆寒的声音干涩。昨夜梦中的焦土、断剑,以及那声“吾主”突然涌入脑海。 他回忆起十岁时高烧,王五背着他翻越三座山寻医。那时虽有胡话,却从未像这次这般清晰。 王五的肩膀微颤,锈剑在他手中旋转半圈,锁链纹路划过掌纹中的旧伤疤。 这伤疤是三年前王五为陆寒挡偷铁贼留下的。 “有些事,等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说完,他突然将剑插回腰间,转身带起一阵风,灶台上的柴灰纷纷扬扬地落在陆寒脚边。 陆寒注视着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喉咙里仿佛卡着一块烧红的铁。 十年前雪夜的温度,至今仍温暖着记忆。 那时王五用胸膛温暖他冻僵的手脚,说“小寒以后就是我的亲儿子”。 三年前他被地痞打伤,王五举着烧红的铁棍追出二里地。 而现在,这个总是将他护在身后的人,却用背对着他,仿佛守护着一个比生命更重要的秘密。 “叔!” 陆寒脱口而出,陶碗“哐当”落地,粥溅出,弄湿了王五的鞋尖。 他迈出小半步,却在触及对方衣角时停下。 王五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仿佛被某种阴森之物盯上。 “得把犁头送到镇西去。” 王五弯腰捡起陶碗,手指擦过陆寒手背的茧子,说道,“铁锤就在院子里。” 陆寒的目光投向院子角落那把伴随自己五年的铁锤。 那枣木的柄啊,被手汗弄得油光锃亮,铁锤头上面还沾着新打的铁屑呢。 他往那边走的时候,靴子底碾过一块碎瓷片,正是刚刚摔碎的陶片,在早晨的阳光下透着股冷光,与昨夜泥墙里嵌着的白骨特别相似。 手刚碰到锤柄,陆寒便猛地一抖。 一股热流从手掌心瞬间窜至手臂,沿着经脉直奔丹田,仿佛有人在他血管中倾倒了一碗烈酒。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木柄,不料锤头竟嗡嗡作响,震得虎口发麻。 “这是……” 陆寒屏住呼吸,试着挥动了一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空气里留下一道淡青色的影子,仿佛被无形的剑刃划开了一层薄纱。 他再次尝试,这次看得更清晰了:铁锤划过的轨迹泛着幽蓝色的光,与梦中断剑的光色完全一致,毫无二致。 “小陆哥哥!” 李小娘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陆寒吓了一跳,手一松,铁锤“咚”的一声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火星。 他急忙弯腰捡起锤子,抬头便对上了李小娘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正扒着半人高的木栅栏,发辫上的晚樱轻轻摇曳。“王伯让我来叫你呢,镇西的张猎户催着要犁头啦!” 陆寒应了一声,指尖还留有铁锤的余温。 他扛起铁锤往外走,经过王五身边时,那老头正蹲在墙根翻弄药草,背影如同一棵被风雨压弯的老松树。 “路上小心。” 王五头也不抬,但陆寒清楚地听到他小声补充了一句。 “别让人看出什么异样。” 镇外山林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午后显得尤为喧闹。 陆寒走在青石板路上,感觉肩头的铁锤轻若无物。 他再次挥动锤子,这次看得一清二楚:每当热流在体内涌动,锤头周围就会凝结出半寸长的淡青色气刃,这气刃随着他的动作伸缩,仿佛有生命般呼吸。 “这难道是……剑气?” 他立刻联想到话本中剑修御气的场景,后脖颈直冒冷汗。 可他连炼气期都未达到,怎会如此? 山林深处突然传来乌鸦尖锐的叫声。 陆寒的脚步骤然停止,他凝视着那密集的树影,心中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风声呼啸,夹杂着腐叶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 他忽然回想起昨夜夜枭那张青灰色的面孔,以及泥墙中露出的白骨。那白骨上留有齿痕,与话本中描述的“幽冥宗摄魂钉”极为相似…… “噗——” 左侧灌木丛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陆寒紧握铁锤,轻手轻脚地靠近。 一瞥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节 夜枭蜷缩在树洞中,半边脸肿胀得如同发酵的面团,手中的白骨杖断裂成两截,插在脚边。 夜枭怀中紧抱着一个青铜小鼎,鼎内散发出腥甜的血雾,正源源不断地渗入他心口的伤口。 “目标已经锁定,剑灵的残魂就藏在他体内。” 夜枭对着鼎口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同砂纸磨擦石板。 “那小子刚才挥锤时释放出的剑气,与当年……咳!” 他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到了鼎身上。 “与当年剑尊现世时的征兆如出一辙。” 树顶的枝叶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摇曳。 陆寒屏住呼吸,一步步后退,却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 夜枭“唰”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中瞬间闪过一丝凶光。 陆寒转身就逃,手中的铁锤变得滚烫,一股热流再次涌上心头。 这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野兽被惊醒。 “追!” 夜枭的嘶吼声似乎能震碎林中的树叶。陆寒跑得更快了。他能听到身后枯枝断裂的声响,自己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风声。 直到镇口的老槐树映入眼帘,他才敢回头望去。 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卷起几片干枯的叶子在空中打转,仿佛有人在半空中挥了挥手,瞬间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小陆哥哥!” 李小娘子提着竹篮从药铺跑出。 “我给你留了糖蒸酥酪呢!” 陆寒感到脸上一阵发热,伸手接过竹篮时,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的银铃。 银铃轻轻作响,仿佛在嘲弄他刚才的狼狈模样。 他望向镇中升起的炊烟,看着王五在铁匠铺前打铁的身影,突然觉得这些日常熟悉的景象似乎被一层薄雾所笼罩。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还是那个每天打八斤铁、喝三碗粥的陆寒吗? 然而,他脑中的热流仍在不断翻腾,铁锤上那淡淡的青色气刃也若隐若现地摇曳着。 “走呀!” 李小娘子拉起他的衣袖。 “张猎户的犁头都等不及了。” 陆寒紧随其后,向镇西方向前进。每迈出一步,他的靴子沉重地踏在青石板上,仿佛承载着不轻的重量。 他低头望向水洼中的倒影,突然注意到自己眼底闪烁着一缕幽蓝色的光芒。 这光芒,与他梦中那把断剑的光芒,以及王五眼中的那团火光,竟如出一辙。 身后,铁匠铺里打铁的声响“当当”作响,仿佛在敲击着即将破裂的外壳。 陆寒紧紧握着怀中的铁锤,一股暖流沿着手臂涌上心头,太阳穴也随之跳动。 他无法预知这股暖流将引领他前往何方,王五守护的秘密究竟有多深重,林中那个身着黑衣的人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 然而,在这个时刻,镇上的老太太们正忙着晒酱菜,孩子们追逐着蝴蝶嬉戏,李小娘子身上的银铃依旧清脆作响。 陆寒嗅到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突然想起了王五曾经说过的话:“打铁需沉得住气,时机一到,铁自然能被打得开。” 或许,有些事情确实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才能水落石出。 第3章 风起之前静无声 镇上的太阳依旧如故,但陆寒握着锤子的手,已不再是昔日那般。 “小陆啊,火候差不多了。” 王五用铁钳子夹起烧得通红的犁头,火星四溅,落在他们围裙上。 陆寒应了一声,但当他举起铁锤时,却突然停顿了一下。 过去需要挥动八次才能达到的弧度,现在只需三下,犁头便乖乖地弯曲成月牙形。 他的虎口不再像以前那样震得麻木,反而掌心发热,一股热流沿着胳膊直冲脑海,仿佛有细针刺入太阳穴。 “今天怎么这么顺手呢?” 王五眯着眼睛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堆起,看似笑容,却未达眼底。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药铺那边传来清脆的铃声。 李小娘子拎着竹篮跑来,发梢间带着淡淡的药香:“王伯伯,我爹说新到的陈皮需要晾晒,让我来借您家的竹匾。” 她侧头望向陆寒。 “小陆哥哥,你额头怎么出汗了?” 陆寒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触碰到的是一片湿润而凉爽。 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背后的粗布衫已被冷汗浸透,连握着铁锤的手也在颤抖。 这并非劳累所致,而是刚才挥锤时,铁锤表面竟冒出一层淡青色的气刃,如同一片薄如蝉翼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铁锤扔向墙角。 当铁锤触地之际,并未发出往常那般沉闷的声响,反而像是陷入了棉花之中,轻得令人诧异。 李小娘子弯腰拾起竹匾,她腕上的银铃随之“叮铃叮铃”地响起。这清脆的铃声传入陆寒耳中,宛如林间夜枭的嘶鸣。 陆寒心中暗自思忖,那天自己疾跑过老槐树时,那铃声是否也如此响亮?是否也如同一根绳索,不断牵引自己前往未知之地? “我来帮你收拾工具吧。” 李小娘子注意到陆寒正盯着铁锤发愣,便开始整理铁砧旁的凿子。 陆寒正欲阻止,她的手却已触及木柜的暗格。 “哎,这柜子底下有本书。” 李小娘子弯腰,从积满灰尘的柜底抽出一本破旧不堪的书。书的封面已被虫蛀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这是王伯藏的宝贝吗?”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仿佛被某物堵住了似的。 书页翻开的刹那,陆寒的脑海里仿佛有股热流翻腾,如同波浪般汹涌。 泛黄的纸页上勾勒着一把古剑,其上的纹路扭曲如活物,剑尖处还缺了一大块。 陆寒一见,这把剑与他梦中的断剑如出一辙。 “小陆哥哥?” 李小娘子见陆寒脸色苍白,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你怎么看起来像见了鬼似的?” 陆寒迅速合上书本,手指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可能……是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了。” 陆寒侧目一瞥,发现王五站在门口,手中紧握着铁钳。 不知何时,王五脸上的笑容已消失,眼底的怒火再次点燃,就像他在水洼中见到的幽蓝光芒,又似两盏隔着雾气的灯。 “竹匾在房梁上呢。” 王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锁。 “我帮你拿下来。” 转身时,他的衣角轻轻擦过陆寒的手背,陆寒嗅到了一丝焦糊的气息。 这股味道,是打铁时火星溅落所致,还是别有原因? 陆寒凝视着手中的典籍,喉咙仿佛被什么紧揪着,感到一阵紧绷。 他开始沉思,这些年来,王五总是强调“打铁时需沉着冷静”,每当他询问自己的身世,王五便用铁锤敲打自己的头,粗鲁地斥责:“你这小子,我都养了你十八年了,还问什么身世。” 然而现在,书中提及的剑,梦中出现的断剑,以及夜枭所说的“剑灵残魂”,仿佛一条线索,将这些零散的片段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令人不安的网。 当暮色渐渐弥漫进铁铺时,陆寒将典籍重新放回柜子的最底层。 他蹲在门槛上擦拭铁锤,目睹王五背着手向镇外走去,步伐比往常快了许多。 李小娘子在他旁边蹲着剥毛豆,膝盖上的银铃轻轻作响,她问道:“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 “哪有。” 陆寒低头擦拭铁锤,但锤面上隐约可见的青芒却怎么也擦不掉。 “上次你追兔子摔破膝盖,都没像今天这样无精打采。” 李小娘子将剥好的毛豆递到他手中。 “是不是……那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 陆寒的手突然颤抖起来,毛豆洒落一地。 他想起了那天夜枭的嘶吼,想起了自己意识海中苏醒的“兽”,还有水洼中自己眼底那幽蓝的光芒。 李小娘子沉默不语,蹲下来帮他捡起毛豆,银铃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如果心里感到郁闷,饭后去河边走走吧。我……我陪你去。” 在镇外的破庙里,夜枭正将带血的帕子揉成一团。月光透过房梁的裂缝洒落,正好照在他脚边的同伴身上。 那同伴是个瘦弱的男子,身披黑斗篷,腰间挂着七个青铜铃铛。 “堂主说了,如果再拖延下去,剑灵的残魂就要完全觉醒了。” 那瘦子的声音,就像风在瓦缝中刮过,刺耳而尖锐。 “那小子才炼气三层,现在正是夺舍的最佳时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节 夜枭咳出了小半口血,用手抹了抹嘴说:“你以为我不想吗?那小子体内有一股凶悍的力量,上次追捕他时,我被他的剑气划伤,伤口至今未愈。”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衣服,露出腰上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肌肉翻卷,透着一种怪异的青紫色。 “那可是剑尊留下的余威啊。” 瘦子听后,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针尖一般:“所以啊,今晚我们必须行动。等到子时三刻,那小子熟睡之际,用七煞铃锁住他的灵魂,再将傀儡咒植入他的识海。” “嘘!” 夜枭突然举手示意。 庙外传来夜鸟的叫声,但这声音异常尖锐,与往常截然不同。 他迅速扯过瘦子的斗篷。 “走,我们去铁铺后面的小巷子里埋伏。记住,先解决那个老铁匠,然后再对付那小子。” 陆寒并未听见破庙中的这些对话。 他正坐在门槛上,望着镇子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手中紧握着那颗未及拾起的毛豆。 李小娘子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晚饭后去河边散步如何?” 他伸手抚摸怀中的铁锤,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次他没有回避,而是迎着这股暖流而去。 识海中那团幽蓝色的光芒似乎在说:该来的终究会来。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陆寒仰望天上的月亮,突然想起王五藏在柜子最底层的那本书,又想起夜枭提及的“剑灵残魂”,以及李小娘子手腕上挂着的银铃。 他心中忐忑,不知今晚过后,铁铺的门槛是否还能安然无恙,也不知河边的风是否仍会如此轻柔。 但他深知,有些事物,就像那层壳,是时候打破了。 “小陆哥哥?” 李小娘子端着一碗糖水走了出来,月光洒在她的秀发上。 “喝碗绿豆汤吧,消消暑气。” 陆寒接过碗,手指触碰到她手腕上的银铃。 这次铃铛并未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轻轻摇晃,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陆寒跟随李小娘子向河边走去。 她手腕上的银铃,轻盈得仿佛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犹如荷叶上晶莹的露珠,闪烁着点点光芒。 “上个月,我去了药铺后面的山上采药。” 李小娘子随意地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开。 “在崖壁的缝隙中,我发现了一株野菊花,它生长得歪歪斜斜,但风一吹过,那香气能飘散出半里远。” 她转头望向陆寒,一缕秀发轻拂过他的肩膀。 “有些事情,就像那株野菊花一样,越是隐藏,越是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但如果隐藏得太久……” 陆寒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河水在他脚边哗哗流淌,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声音比打铁时锤子敲击的声音还要响亮。 在月光的映照下,李小娘子的眼睛宛如两潭静谧的湖水,映照出他那微微颤抖的身影。 那是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喉结上下滚动,嘴唇失去了血色,手指不自觉地紧握着腰间的布带,白天用的铁锤还别在那里。 “我……” 他刚要开口,风向突然转变,带来了一股铁锈般的腥味。 李小娘子身上的银铃“叮”的一声碰撞,就像一根针刺破了这宁静的夜色。 陆寒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铁铺方向升起一团黑影。 那是夜枭的黑色斗篷! “回镇子里找你爹去!” 他用力将李小娘子推向相反的方向,然后转身向铁铺跑去。 荆棘划破了他的裤脚,但他并未感到疼痛,脑海中只有王五那弯腰的背影。 白天,王五弯腰去拿竹匾时,后颈上那道旧疤在阳光下泛着白光,当时他并未多想,此刻却突然意识到,那疤痕的形状竟像极了剑痕。 铁铺的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光芒。 陆寒猛地踹开门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刺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王五跪在地上,后背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沿着围裙滴落在青石板上,连“王记”二字都被染成了深褐色。 三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将王五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手持青铜铃铛,铃铛上缠绕着暗红色的丝线,每摇动一次,空气中便泛起层层波纹。 “老家伙,把剑灵残魂的引灵诀交出来!” 夜枭从阴影中现身,腰间的伤口仍在渗血。 “你守护了他十八年,究竟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王五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的左眼眶青肿得几乎无法睁开,而右眼却闪烁着炽热的光芒,那光芒与陆寒白天在水洼中所见的幽蓝如出一辙。他喃喃自语:“只希望……那小子能活得比我清白。” 突然,王五吐出一口血沫,手迅速按向铁砧下的暗格。 那暗格,正是藏匿典籍之处! “你这是自寻死路!” 持铃铛的瘦子挥动袖子,七枚青铜铃铛齐声响起。 陆寒感到太阳穴几乎要爆裂,识海中的幽蓝色光团骤然膨胀,仿佛化作一个活物,猛然冲破了某种屏障。 他腰间的铁锤“嗡”的一声飞起,表面的青光凝结成实体,竟变成了一把半尺长的断剑。剑身上的纹路扭曲着,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噬人。 “剑……剑鸣?” 夜枭的声音都因惊愕而变得尖锐。 “这可是剑尊的遗物啊!” 陆寒并未听见他们的对话。 他只看到王五后背的鲜血仍在流淌,那血流如同一条红色的河流,似乎要将人冲入无尽的黑暗。 断剑自行飞入陆寒的掌心,一股寒意沿着手臂传遍全身,那些他曾经无法理解的剑法突然涌入他的识海。他本能地举剑,身体旋转,一剑劈出! 瘦子的铃铛在半空中就碎了,青铜片扎进他咽喉的时候,他还保持着挥袖子的姿势呢。 另一个邪修刚要扑过来,断剑的青光已经扫过他的脖子了,血线喷出的瞬间,陆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夜枭转身就跑,但还是被断剑的余威划到了左肩,黑色的斗篷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绣着骷髅的红色衬里都露了出来。 “你给我等着!” 他跌跌撞撞地撞开后窗就跑了,声音随着风声飘了进来。“幽冥宗不会轻易就这么饶过你的!” 陆寒“扑通”一下跪到王五身旁,膝盖重重地压在血泊里,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王五紧紧攥着他的手腕,那手冰凉如霜:“莫怕……这剑已经认主了。” 他用手指肚轻轻蹭了蹭陆寒掌心那断剑的纹路。 “十八年前啊,我在乱葬岗发现的你……当时你怀里就紧紧抱着这半截剑呢。” “王伯啊!” 陆寒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到王五脸上。 “我这就带你去药铺,小娘子她爹医术可高明了,肯定能治——” “来不及了。” 王五摇了摇头,血沫顺着嘴角流到陆寒的手背上了。 “你得去玄天宗……找萧无尘。他知晓……剑尊的那些事。” 他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最后那点力气都用来扯陆寒的衣角了。 “你一定要记住……剑是死的,人呢……得活成一道光。” 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晨曦从破窗户缝里挤了进来,照在铁砧上那未完成的犁头上,也照在地上那三具尸体的黑斗篷上,还照在陆寒手里正嗡嗡作响的断剑上。 他一抬头,就看见李小娘子站在门口呢,手里紧紧攥着药箱,脸上还沾着跑回来时沾上的草屑,眼中满是后怕的泪水。 “小陆哥哥……” 她轻声呼唤,声音颤抖,宛如风中摇曳的树叶。 陆寒低头,轻柔地合上了王五的双眼。 老人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仿佛一块被反复摩挲、光亮的老玉。 断剑在他掌心灼热难耐,但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梦中的断剑、典籍上的纹路,以及夜枭提及的剑灵残魂,此刻仿佛串成一线,指向那片他从未探索过的天际。 “我必须离开了。” 陆寒对李小娘子说,声音沙哑,如同久未润滑、生锈的锁。 “我得去寻找答案。” 晨光中,铁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 远处,药铺掌柜正大声呼唤自家女儿,那声音惊起几只麻雀,它们扑棱棱地飞向天空。 陆寒将王五轻轻抱到里屋的木床上,用一块干净的蓝布仔细覆盖。 腰间的断剑微微颤动,仿佛在与他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共鸣。 窗外晨曦渐明,光芒洒在铁铺门口的血迹上,也映照在那把仍冒着火星的铁锤上。 王五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如同一根随时可能断裂的细线。 陆寒站在门槛处,目光投向东边泛白的天空,突然间豁然开朗:有些事物就像蛋壳裂开,这不是痛苦,而是——时候到了,该展翅高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节 第4章 玄天门前试剑锋 晨露湿润了青石板路,陆寒穿着麻鞋踩上去,便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他背着一个布囊,囊中装有半块凉而坚硬的炊饼,还有王五生前反复修补的旧棉袄,以及那把总是发热的断剑。此刻,断剑紧贴在他的腰间,仿佛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炭。 “小陆哥哥!” 李小娘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转身一看,只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发辫上的野花摇曳不定。 姑娘手中紧握着一个蓝布包,迅速地塞进他的怀里。他一摸,里面硬邦邦的,原来是一块烤得喷香的芝麻糖。 “王伯曾说,远行时要带上些甜食。” 她吸了吸鼻子,眼尾还留着昨晚哭泣的红痕。 “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你为我打造一把新梳子,上面要刻上并蒂莲。” 陆寒感到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起布包上那歪歪扭扭的针脚。这些针脚是李小娘子熬夜缝制的,线里还夹杂着未完全抽出的棉絮。 他低头应了一声“好”,再抬头时,姑娘已退至村口的老槐树下,身影在晨雾中变得模糊,只剩下袖角那抹淡淡的粉色,宛如一朵被风吹皱的桃花。 他不敢久留,转身之际,布囊中的断剑突然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催促他前行。 到了正午,玄天宗的山影便映入眼帘。 陆寒站在山脚下,仰望那云雾缭绕的山门,感觉它比镇东头的老城墙高出许多。 朱漆大门上的“玄天”二字金光闪闪,阳光下耀眼夺目。 山门前的空地上,人群熙熙攘攘,有身着云纹锦袍的世家子弟,背着药篓的散修,还有几个裹着粗布斗篷的年轻人,蹲在路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干粮。 “看看那身打扮。” 一个带着讥讽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陆寒转头一瞧,只见两个身穿玄色劲装的年轻人站在石阶上。 其中一个剑眉飞扬,腰间玉佩上挂着玄天宗特有的银铃,走动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顺着这两人的眼光看向自己,这才注意到麻布衣的前襟上还沾着昨晚王五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 “竟然有来自乡下的小子,也敢在这里尝试自己的运气?” 剑眉青年轻轻拽了拽袖口,低声向旁边的师弟抱怨。 “也不照照镜子,玄天宗是来寻找剑道天才的,不是来施舍的。” 师弟急忙点头,目光掠过陆寒时,立刻避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不洁之物。 陆寒沉默不语,他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沉水香与新剑鞘檀木的气味。 那是刚用灵水沐浴过的修士特有的香气。 他轻抚腰间的断剑,剑上的纹路在掌心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某种召唤。 “下一批!” 守山门的执事敲响铜锣,陆寒随着人群被引入侧院。 院子里排列着七座用青竹搭建的棚子,每个棚子前都挂着红绸,上面绣着“心魔幻境”四个大字。 他被引导至第三个棚子,刚掀开门帘,一阵阴冷的风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陆寒踉跄了两步,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前一晚的铁匠铺。 王五躺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黑剑,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涌出。 老人的嘴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手中的断剑在他掌心颤抖,发出尖锐的嗡鸣。 “王伯!” 陆寒急忙扑向老人,试图拥抱,但手却穿透了老人的身体。 原来这是一个幻境! 他迅速紧握腰间的断剑,掌心的纹路仿佛突然点燃,一股热流沿着经脉直冲头顶。 幻境中的王五突然抬起头,瞳孔变得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嘴角咧至耳根,嘲讽道:“连自己的养父都救不了,还敢来求道?” “闭嘴!” 陆寒大声呼喊,声音嘶哑,甚至能尝到喉咙里那股腥甜的味道。 他忽然回想起王五临终前的话语:“剑是死的,人却要活成一道光。” 手中的断剑突然变得炽热,他清晰地看到剑身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宛如一条活龙,沿着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 “破!” 一声清脆的断喝,震得竹棚“簌簌”作响,灰尘纷纷落下。 当陆寒再次睁开眼睛时,幻境已经破碎成点点星光,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块青石板上,面前的木桌之上摆放着一盏青铜灯,灯芯虽已烧至半截,却依旧刺眼地明亮。 “好小子。” 守护阵法的白胡子长老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手中的拂尘轻轻扫过他的后颈。 陆寒转身,只见长老眼中光芒四射,仿佛藏着两颗小星星,他说道:“旁人进入幻境,短则半天,长则三天,而你,仅一盏茶的功夫便已走出。” 话音未落,竹棚外便传来一阵喧闹。 陆寒掀开帘子向外望去,正好看见那位剑眉青年从邻近的棚子中走出。青年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青年眼角余光瞥见陆寒时,眼神骤然紧缩,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腰间的银铃玉佩。 那银铃本应发出清脆的响声,此刻却寂静无声,仿佛被重物击打过一般。 “赵师兄。” 陆寒听到旁边有弟子低声呼唤。 “这小子……”一个声音刚要开始。 “闭嘴!” 剑眉青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 他转身之际,陆寒注意到他的袖口露出半截青锋剑的剑柄,那血红色的剑穗在风中摇曳,令人感到不安。 太阳渐渐西斜,山门外的天色渐暗,陆寒随着众人向第二关的方向前进。 经过剑眉青年时,陆寒听到他低声对师弟说:“炼体桥的石头,是时候更换了。” 陆寒腰间的断剑再次震动,这次伴随着一丝刺痛,仿佛在向他发出某种警示。 陆寒凝视着前方云雾缭绕的石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王五曾经的话语。 有些路途,在你行进时似乎平淡无奇,但当你回望时,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锋利的刀尖上。 炼体桥横跨于两座山峰之间,桥身呈青黑色,宛如铁铸。雾气在桥下翻滚,深不见底,令人望而生畏。 陆寒站在桥头,耳畔传来山风呼啸,松涛声如同野兽的咆哮。 “下一个,陆寒!” 守桥执事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陆寒正欲迈步上桥,眼角余光瞥见左侧石墩后闪过一抹玄色身影。那是赵云山。 一位青年背对众人,袖中似乎有幽光闪烁,他迅速掐诀,几缕冷蓝色的符咒钻入桥面青石板的缝隙。 陆寒腰间的断剑突然剧痛,仿佛被锋利之物划过经脉,他立刻意识到:这座桥,定有蹊跷。 “小陆哥哥,脚下要小心啊。” 耳边传来细语,轻如微风。 陆寒转头,只见林婉儿抱着木匣站在身后,她头上的玉簪轻轻摇曳,眼尾的泪痣随着眨眼颤动。 她垂着眼帘,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腰间药囊的穗子,似乎担心被人发现,低声道:“今晨雾气未散时,我见赵师兄往桥缝里贴了冰霜符……” 话音未落,执事不耐烦地摆手,催促道:“磨蹭什么?快上桥!” 陆寒深吸一口气,断剑的热力沿着掌心直冲脚尖。 他刚将脚踏上桥面,脚底便传来刺骨的寒意。 原本粗糙的青石板此刻变得滑腻如油,他膝盖微弯,本能地想要跪下,却感到腰间剑纹突然鼓起,如同一条活蛇缠绕在他的脚踝。 “稳住。” 他咬紧牙关,低声自语,脚尖轻点在桥缝间凸起的石棱上,这是断剑震动时在他脑海中浮现的路线。 当他第二脚落下去时,明显感受到冰霜符寒气的抵抗,但剑纹的热量更胜一筹,竟将那股寒意逼散四周。 赵云山站在人群最前方,手指紧握至失去血色。 他亲眼目睹自己耗费大半夜时间用玄冰草炼制的符咒,在陆寒脚下化为碎片,仿佛被一把无形之剑劈裂。 “这不可能……” 他的喉结颤动,声音颤抖。 “那小子连炼气期都未达到,怎能破我的符?” “赵师兄,那座桥……” 师弟拉了拉他的袖子,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看!” 赵云山抬头,只见陆寒已行至桥中。 那少年穿着麻鞋,在光滑的冰面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凹痕,每一步都巧妙地避开了符咒的致命之处,仿佛他正沿着一条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路径前行。 山风拂过,掀起他的衣摆,腰间断剑在雾中若隐若现,竟闪烁着金色的光点,仿佛剑鞘内有活物在挣扎。 “他通过了!” 守桥人敲响铜锣,响声惊飞了林梢上的山雀。 陆寒站在桥的另一端,背脊已被冷汗浸透,却听到断剑在剑鞘中轻轻作响,仿佛在向他致意。 他转头望向赵云山,恰好与对方那双发红的眼睛相遇。 不知何时,他腰间的银铃玉佩裂开了一道缝隙,碎玉刺入掌心,血珠沿着指缝滴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节 “第三关,灵根测试!” 测灵石矗立在演武场中央,宛如被劈开的水晶柱,表面流淌着淡青色的灵光。 陆寒走向前时,听到周围人窃窃私语:“看他那身打扮,怎么可能有灵根。” “听说在幻境关走得快的人,通常思维有些异常,灵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测灵石上。那一刹那,整个场地陷入了寂静。 测灵石散发出的青光,仿佛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唰“的一声黯淡下来,连一丝微弱的星芒也不再显现。 演武场瞬间沸腾起来,笑声四起。一名世家子弟甚至扔来一个花生壳,落在陆寒脚边,他嘟囔着:“嘿,真没灵根啊!玄天宗什么时候开始收凡人了?” “都给我安静!” 周衡这一声令下,如同一块冰冷的铁块投入喧闹的人群中。 不知何时,这位执事长老已悄然走到测灵石旁,他那干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面,眼中突然掠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他先是凝视着陆寒那苍白得有些惊人的掌心,随后又扫了一眼陆寒腰间的断剑,突然伸手抓住陆寒的手腕,手指按在陆寒的脉搏上。 陆寒的脉搏处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纹,随着心跳微微跳动。 “有点意思……” 周衡松开手后,背在身后的手指偷偷掐了一个诀,测灵石底部立刻冒出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紫烟。 “这孩子并非没有灵根,而是被某种力量彻底封印了。” 他的话音虽低,却刚好能让陆寒听见。 陆寒立刻抬起头,目光与周衡那深邃如无底深渊的眼睛相遇。 周衡的眼睛如同一口古老的井,其中蕴含的情绪,陆寒完全无法解读。 “入选名单,现在公布!” 执事展开黄绢,演武场再次安静下来。 陆寒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名单最后,紧接着是林婉儿、赵云山,以及几位他熟悉的外门精英的名字。 人群中发出一片嘘声,赵云山的玄色衣角被人紧紧攥住,皱成一团。 他死死盯着“陆寒”二字,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师弟说:“晚上到我屋里来,带上那瓶‘蚀骨散’……” 周衡则凝视着被云雾遮蔽的山尖儿上的藏经阁,手指不自觉地在腰间挂着的青铜小鼎上轻轻摩挲。 这小鼎身上刻着的“护道”二字,已被岁月磨得锃亮。这小鼎,正是他师父临终前执意赠予他的遗物。 师父临终时嘱咐他:“若遇金纹绕腕之人,无论何种情况,你都必须护其入内门。” 此刻,外门执事手持木牌走来,目光轻蔑,语气不善地指示:“丙字号院,最西边那间屋子。门柱已倒,自行找石支撑。” 陆寒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刻着“丙-柒”字样,已被虫蛀缺角。 他顺着执事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山坳中排列着一排灰暗的矮房。最西边那间屋的青瓦脱落大半,霉变的稻草暴露在外。 风声呼啸,枯叶“啪”地击打在门上,门轴发出“吱呀”呻吟,仿佛濒临崩坏。 腰间的断剑再次震动,这次带着一丝温暖,仿佛在安慰陆寒:“别怕,有我在。” 陆寒紧握木牌,穿着麻鞋踏过满地碎叶。 他听到身后赵云山发出冷笑,看到周衡的背影消失在藏经阁方向,还注意到林婉儿在廊下偷偷塞给他某物。 取出一看,是一颗糖衣包裹的药丸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丙院后有温泉,勿受寒。” 山风呼啸,松涛声在耳边回荡。 陆寒凝视那间破败的屋子,脑海中突然浮现王五临终前的话语:“即便剑鞘破败不堪,内里所藏,仍是利剑。” 陆寒下意识地抚摸腰间断剑,感受到其温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前方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5章 外门风波暗流涌 当演武场的喧嚣被山风带走,陆寒正穿着麻鞋,踏过最后一片碎叶。 丙字号院的青瓦在黄昏的天色中透出一股寒意,半块瓦当坠落至墙根,裂成锯齿状的碎片,仿佛是某人冷笑的残迹。 他伸手推了推那扇歪斜的木门,门轴发出的尖锐声响超出了他的预期,宛若惨叫。 一踏入屋内,霉味、稻草的潮气和腥味立刻扑鼻而来。墙角堆着发绿的腌菜坛子,房梁上悬挂着蜘蛛网,风一吹便摇曳成模糊的银线。 陆寒弯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它顶住门框,手指轻抚过石头表面粗糙的纹理。 这石头与铁匠铺里的砧石相似,但这里的石头,却冷得刺骨。 突然,腰间的断剑轻微颤动,他低头望去,只见剑鞘裂纹中渗出淡淡的金光,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别急嘛。”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四面透风的墙间回荡。 次日卯时三刻,外门演武场的晨钟刚刚敲响,陆寒便被召唤至杂务堂。 赵云山站在走廊下,他那玄色道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格外耀眼,手中转动着一块刻有“执事”二字的青铜牌子,说道:“新来的,得先学会规矩。” 他的目光随意扫过陆寒腰间的断剑。 “炼丹峰的炉渣必须清理干净,每天亥时前必须倒完——别让我嗅到一丝焦糊味。” 旁边的外门弟子听后都哄笑起来。 陆寒的目光紧盯着赵云山指尖的青铜牌子,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暗红,仿佛未洗净的丹毒。 他立刻想起了周衡昨晚提到的“被封灵根”的事,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对方显然认为他连炼气期的门槛都达不到,因此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折磨他。 “嗯。” 他垂下眼帘应了一声,余光瞥见赵云山嘴角的微笑,就像一只老鹰注视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炼丹峰的炉渣堆积在山后的阴坡处。 陆寒每日扛着竹篓上山时,总能见到黑乎乎的炉灰中夹杂着未完全燃烧的灵草残枝。 偶尔,他还能翻出半块黑乎乎的丹丸,凑近鼻子一闻,一股淡淡的苦杏味扑鼻而来。 他的手掌很快磨出了血泡,竹篓上的麻绳勒得虎口泛白。 然而,那把断剑每夜都会变得滚烫,在他沉睡时轻轻颤动,仿佛在帮他缓解酸痛的肌肉。 亥时,夜色蔓延至炉渣堆旁。 陆寒正弯腰捡拾最后一捧炉灰,手指突然被某物划破——原来是一块嵌在灰中的碎玉,其棱角锋利如刀刃。 一滴血“啪”的一声落在炉灰上,他正要擦拭,却见那炉灰突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黑灰形成了蛇纹般的图案,沿着他的手指缝隙向上爬升,在半空中聚集成三寸长的剑气! 青白色的剑芒划破暮色,刺得他眼睛眯起。腰间的断剑突然剧烈震动,他清晰地听到了金属震动发出的嗡嗡声,仿佛是久别重逢的呼唤。 “这是……” 他屏住呼吸,目睹那道剑气钻入自己的手掌心,手腕上的金纹迅速蔓延,沿着血管向上臂攀爬。 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流,如同被浇上滚烫的油,但并不疼痛,反而让他想起了铁匠铺里,烧红的铁锭突然浸入冷水时腾起的白雾。 那是淬炼的声音。“陆寒?” 树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陆寒迅速转身,只见林婉儿抱着药篓站在五步开外。她头上的玉簪因剑气摇晃,眼中还映着未散的金光。 陆寒本能地想遮掩腰间的断剑,却见林婉儿后退了小半步,但很快稳住身形,咬了咬嘴唇说:“我……我只是采药路过这里……” 一阵风吹过,掀起她的衣袖,露出手腕上淡淡的药渍。 陆寒想起了前日她给他的药丸,那糖衣在舌尖化开时的甜美,让他突然感到喉咙紧缩,只说出一个字:“你……” “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婉儿快步上前,迅速将一个布包塞入他的怀中,动作之敏捷宛如受惊的小鹿。 “这是《玄天剑诀》,我……我亲自抄写的。请务必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给你的。” 她的耳尖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转身欲走,却又停了下来。 “炉渣中的碎玉是玄铁髓,能够激发剑气……你……你必须小心使用。” 那布包还残留着林婉儿身上的余温。 陆寒低头打开布包,只见泛黄的纸页上工整地书写着小楷字迹,墨迹未干,仍能嗅到松烟墨的清香。 当他再次抬头时,林婉儿已经跑远,只余下药篓上的银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响声,仿佛有无尽的话语未尽。 月升中天时,陆寒坐在破旧小屋的稻草堆上,断剑横置于膝上。 他依照剑诀开始运气,手腕上的金纹随着呼吸闪烁,体内热流竟沿着剑谱的脉络流动,最终在丹田处凝聚成一个小太阳般的核心。 窗外,夜鸟“嗖”地掠过。他听到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虽轻,却透露出一股熟悉的阴森气息。 那是赵云山穿着玄铁靴踏在碎石上的声音。 “明日外门将举行大比。” 声音随着风飘入耳中。 “听说最近有个人颇为不安分,活跃得很啊?” 陆寒紧握膝上的断剑。剑鞘上的裂纹中透出的金光愈发耀眼。 当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时,陆寒正站在试剑台的一角。 他能听到身后外门弟子们小声私语,如同细针穿线般密密麻麻:“那人就是被赵云山派去清理炉渣的吧?” “听说啊,他连炼气一层都尚未稳固……” 晨雾中弥漫着淡淡的苦杏仁味,与炉渣堆中的焦香混合。他伸手轻抚腰间的断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节 剑鞘温热,仿佛在与他的心跳共鸣。 “陆寒!” 赵云山的声音如同被风裹挟着砸向人一般。 他身着一袭玄色紧身衣,身形矫健地跃上试剑台,腰间铁剑在晨雾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光芒。 “既然是外门大比,总得有点彩头。我们比试剑法,败者需跪行穿越演武场。” 他眯起眼睛微笑,眼角的泪痣随之颤动。 “如何?” 此言一出,试剑台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连松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陆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赵云山握剑的手。 只见那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手腕上缠绕着一条沾血的布带,显然是昨晚练剑过猛,导致筋脉受伤。 这让陆寒想起了铁匠铺里的学徒们,他们总是急于展示自己的实力,挥舞铁锤时风声呼啸,结果往往是自己受伤。 “比试就比试。” 他回答得异常果断。赵云山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总是低头的新人竟敢接受挑战。 “噌”的一声,铁剑出鞘,那声音仿佛刺穿了晨雾。他一出手便是玄天宗的基础剑式“破云”,剑尖绽放出三朵剑花。然而,在即将触及陆寒的瞬间,他突然变招。 这是一招外门弟子私下较量时常用的阴招,专门用来对付毫无防备之人。 陆寒本能地向一侧闪避,而他的断剑比反应更快,瞬间从剑鞘中弹出。 这把仅三寸长的残剑剑锋包裹着一层金光,如同撕裂晨雾一般。 此时,陆寒眼前突然闪现出许多画面:古战场上烈焰熊熊,天际仿佛要被烧尽;一位白衣剑修手持与他断剑相似的长剑,每一剑挥出,都能劈开千军万马。还有那黑雾翻滚的深渊,其中满是张牙舞爪的恶鬼,它们张大嘴巴,仿佛要将白衣剑修撕成碎片。 “叮——” 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瞬间将陆寒拉回现实。 再看赵云山的铁剑,已被压在石台之上。陆寒那断剑上的金纹仿佛活了过来,沿着铁剑向上蔓延,仿佛在吞噬着铁剑一般。 周围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陆寒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赵云山面前,剑尖几乎触及对方的喉结。只需再向前推进半寸,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输了!” 赵云山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几乎破音,脖子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凸起。 他将手中的铁剑猛地一甩,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去,身上的玄色劲装背后已被汗水浸透。 “算你小子走运!” 话音未落,他便急匆匆地冲下试剑台。经过林婉儿身边时,不慎将她的药篓撞落地上,他却连头都没回一下。 林婉儿蹲下身子,开始捡拾散落的药草。晨光中,她发髻上插着的玉簪子闪烁着银光,宛如碎银般耀眼。 她抬头时,恰巧与陆寒投来的目光相遇。 她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手中捏着的白芷不慎掉落,一直滚到了陆寒脚边。 他弯腰捡起,递还给她时,两人的指尖轻轻触碰,如同被火灼烧一般,两人迅速缩回了手。 “陆寒。” 周衡的声音从演武场的高处传来。 这位执事长老背着手站在观礼台上,黑色的道袍随风飘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来我静室一趟。” 转身之际,他宽大的袖子不经意间扫过桌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散落一地,旁边是“外门大比”的红榜,仿佛一道裂开的伤口。 静室中弥漫着沉水香的芬芳。 周衡坐在檀木椅上,面前摆放着一杯刚泡好的云雾茶,茶水表面还漂浮着未散尽的茶沫。 “你的剑意。” 他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如刀。 “源自何处?” 陆寒站在门口,腰间的断剑微微颤动。 他回想起昨晚周衡提及的“被封灵根”之事,以及在炉渣堆中发现的玄铁髓。 这位长老似乎早已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这是与生俱来的。”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的鞋尖,麻鞋上还沾着些许炉灰。 “或许……命中注定我该拥有一把剑。” 周衡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静谧的室内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陆寒注意到墙角的青铜鹤灯转动了半寸,灯油在灯芯上聚成了血珠般的形状。 “天生的剑意……” 长老轻声一笑,茶杯中的茶沫泛起了涟漪。 “去领取你作为外门前十名的奖励吧。” 他挥了挥手,袖风将陆寒脚边的炉灰一并卷走。 “记住,过于耀眼的剑,容易折断。” 当月亮升至柳树梢头,陆寒蜷缩在稻草堆中。林婉儿赠予的《玄天剑诀》就放在他的膝盖上,翻到最后一页时,他的指尖突然停住了。 你猜怎么着?那插图上描绘的古剑,与他在梦中所见的那把能劈碎千军万马的剑,简直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他手中的纸页因紧握而皱褶,蜡烛的火苗在剑纹插图上摇曳,使得那金色的纹路透出一股诡异的光芒。 “原来如此……” 他喉咙紧缩,突然间,断剑从剑鞘中滑出三寸,剑尖恰好对准了插图上的剑纹。 此时,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现。 他看见一个白衣剑修,在向深渊挥出最后一剑的瞬间,剑刃崩裂,那残缺的剑尖坠入人间。 在黑暗的雾气中,还传来一声特别沙哑的诅咒:“我必将找到你,粉碎你的残魂,让你的轮回也终结……” “咚——” 院子外传来玄铁令牌的震动声。 陆寒猛然抬起头,只见墙角站着一位身着灰衣的弟子,手中举着一块刻有“宗务”二字的木牌,说道:“陆寒,明日卯时你需前往演武场听令。” 说完,他转身欲走,又补充道:“此事与紫云秘境有关。” 夜风将窗户纸吹得翻飞,使得《玄天剑诀》哗啦作响。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插图上的古剑轮廓,感觉手中的断剑热得发烫,仿佛在回应着一种自遥远过去传来的召唤。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般响亮。此时,窗外夜色中,一双阴森的眼睛正透过树影窥视着这边。 那人是谁?正是秦昭,魔教外门执事,他的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宛如一片不祥的乌云。 第6章 秘境试炼藏杀机 卯时的演武场被一层青灰色的薄雾所笼罩,玄铁旗杆上的“玄”字旗随风翻动,露出了底下褪色的云纹。 陆寒站在队列第三排的最后方,麻鞋的尖端沾上了晨露。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交头接耳的外门弟子。宗务堂即将宣布关于“紫云秘境”的事宜,陆寒昨晚已从灰衣弟子的木牌上得知消息,但此刻他仍感到后脖颈紧绷,仿佛有细针刺痛。 “安静!” 周衡的声音如同冷硬的铁块砸入人群。 这位执事长老站在观礼台中央,玄色道袍下摆绣着金线云纹,在雾气中闪烁着寒光。 他轻轻敲击石栏上的青铜令牌,宣布:“三天后紫云秘境将开启,所有炼气五层以上的外门弟子均可参加。” 台下顿时喧哗起来。 陆寒注意到周衡袖子上隐约可见的茶渍——那是昨天在静室中溅上的,他突然想起长老曾言“过于显眼的剑易折”,心中涌起一股苦涩。 “赵师兄!” 右侧传来一个尖细、讨好的声音。 陆寒侧过脸,看到赵云山正从人群后挤过来。此人比他高出半头,左眉骨上有一道月牙形疤痕。赵云山咧嘴一笑,露出阴森的表情,故意提高声音说:“听说有人在外门大比中意外得利?”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断剑,继续说:“这次秘境之行,我定要让某些人明白,即便剑法再锐利,野路子终究破不了我的局。” 演武场的风向突变,将赵云山袖口的“玄”字标志吹起。 陆寒凝视着那飘扬的黑色标志,突然想起昨日在稻草堆中翻阅《玄天剑诀》时,书中插图里的古剑轮廓与自己断剑产生的共鸣,断剑甚至颤动起来。 他的目光下移,手放在剑柄上,指尖触碰到粗糙的剑鞘。这剑鞘是他用铁匠铺的边角料自制的,奇怪的是,此刻摸起来比平时还要温暖。 陆寒本想反问“你倒是说说看,我该如何失败?”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回忆起周衡审视的目光,以及静室中青铜鹤灯转动时发出的“咔”声,最终只是嘴角微动,权当是回应。 赵云山的冷笑僵在喉咙里。他盯着陆寒平静的面孔,右手不自觉地紧握腰间的铁剑。这把剑正是在外门大比时被陆寒劈断半寸的那把,剑穗上还沾着当时的血迹。 他丢下一句“走着瞧”,转身时撞开了旁边的杂役弟子,青石板路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这时,左侧传来一个微弱如蚊吟的声音:“陆寒。” 陆寒转头,看到林婉儿躲在香樟树下。她的月白色裙摆沾着晨露,手中紧握着一块雕有缠枝莲图案的玉佩。 她瞥见陆寒朝这边望来,急忙低下头,将某物塞入陆寒怀中。 她的指尖刚触及陆寒的手背,便如触电般迅速收回,声音颤抖着说:“在入口的石缝那儿,赵云山撒了迷魂香。” 她的眼睛却异常明亮,继续说道:“这玉佩我用药王谷的避毒草汁浸泡了七天,你……你戴上它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节 陆寒接过那块玉佩,感到一阵凉意,凑近一闻,能察觉到一丝微弱的药香。 此时,陆寒回忆起林婉儿总是在晨课结束后,悄悄地往他的竹篓里塞烤红薯的情景,还有她为他补了三次的道袍袖口。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只吐出一个字:“谢。” 林婉儿的耳尖立刻变得通红,宛如熟透的樱桃。她注意到观礼台那边有弟子在朝这边张望,便慌忙后退了两步,裙摆轻扫过沾着露珠的草叶。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便转身跑开,她发簪上的青玉在雾中闪烁,宛如一颗坠落的星辰。 三天后,紫云秘境的入口处。 陆寒站在山涧边缘,目光投向前面漆黑的洞穴。洞顶悬挂着钟乳石,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汇成一个小水潭,水潭中映出他腰间断剑的倒影。这时,断剑的剑身似乎微微发热,仿佛在催促他快些进入。 守洞的执事挥动旗帜,高声喊道:“都进去吧!” 弟子们蜂拥而入。 陆寒走在最后,到洞口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眼角余光一瞥左边的石缝,嘿,果然看到了那种暗褐色的粉末,夹杂着腐叶的气味,与林婉儿所说完全一致,毫无差错。 他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玉佩,那股凉意沿着衣服蔓延至心口,总算抑制住了心中翻涌的恶心感。 秘境内的光线,比预期的要明亮得多。 陆寒沿着长满青苔、斑驳的石径走了约半刻钟,突然,四周的石壁发生了变化。原本粗糙的岩石上,布满了剑纹,深浅不一的划痕交错成网,连地上的碎石都棱角分明。 他伸手触摸最近的石壁,指尖刚碰到那些纹路,便听到“嗡”的一声,一把断剑突然弹出半寸,震得他虎口发麻。 “咔嚓——”突然,脚下的碎石塌陷了。 陆寒本能地抓住石壁,紧接着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霉味和铁锈味扑鼻而来。 他稳住心神,沿着洞壁滑下,靴子触地时,发现并非泥土,而是冰凉的青石板。 得嘞,这儿原本是一座古墓。 陆寒从腰间掏出火折子,火光一照,周围的石俑便现了形。 每个石俑都紧握着长剑,尽管剑刃锈迹斑斑,却依旧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正中央竖立着一块高达一人之身的石碑。 碑身上刻满了陆寒从未见过的古文字,最下方是一幅剑纹图,这幅图与《玄天剑诀》插图中的古剑轮廓惊人地相似。 “叮——” 突然间,断剑从剑鞘中完全滑出,悬在石碑前约三寸远的地方,剑身抖动得极快,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陆寒伸手触摸石碑,指尖刚触及剑纹,太阳穴便猛地一胀,“轰”的一声。 只见一位白衣剑客站在云端之巅,他的衣裳如鹤翼般翻飞。 他身后,无数把剑飘浮着,每一把剑上的纹路都与石碑上的一致。 “此剑名为‘破渊’,能镇压世间一切邪祟。” 剑客的声音如同松风穿越山谷。 “若我身陨,剑魂将寻找有缘之人……” 然而,这画面突然破碎。 黑暗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沙哑的笑声在雾中回荡:“残魂?轮回?我要让你连渣都不剩……” 陆寒跌跌撞撞地后退,猛地撞上了石俑。 石俑手中的剑“当啷”一声坠地,在这寂静的古墓中,声音久久回荡。 他揉着疼痛的太阳穴,发现断剑已重新插入剑鞘,但剑身仍微微发热。 “啪嗒。” 洞顶传来碎石掉落的声音。陆寒抬头,只见一片漆黑的洞顶。 但他清晰地听到,在远处有铁器在石壁上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人正手持带鞘的剑,一步步向他走来。 铁器摩擦石壁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在这个封闭的古墓中回荡。 陆寒紧贴着石俑,断剑的剑柄紧握在手中,由于用力过猛,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回忆起昨日赵云山在演武场那嘲讽的笑容,以及林婉儿递给他玉佩时,指尖颤抖的情景。这声音,肯定是有人持剑接近,而且不止一人。 “陆寒小兄弟,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一个沙哑的男声从洞顶传来。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两名身着玄色道袍的外门弟子正从上方塌陷的缺口处爬下,他们腰间的铁剑在火折子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领头的那位,左眉骨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正是赵云山。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瘦削的年轻人,怀里抱着一个用兽皮包裹的陶罐,罐口溢出一股腥甜的血气。 “赵师兄,您这是有何贵干?”陆寒垂下眼帘,凝视着自己的影子,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询问早晨的课程时间。 他注意到赵云山脚边散落着一些碎骨,那是火鳞豹的牙床,爪尖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这是什么意思?” 赵云山猛然抽出铁剑,剑刃在石壁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外门大比时,你折断了我的剑,今天,我就要把你扔去喂火鳞豹。” 他边说边踢了踢旁边的陶罐。 “看看这个,里面装的是三斤生肉泡制七天的引兽香,你闻闻这味道——” 顿时,那股腥甜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 陆寒感到喉咙一阵发紧,后颈的寒毛竖立起来。 洞外传来低沉而嘶哑的吼声,石屑纷纷落入衣领,他意识到,有妖兽逼近了。 “想逃跑吗?” 那个瘦削青年面带阴险的笑容,一边后退,一边与赵云山一左一右封堵了出口。 陆寒看到他们背后的石壁上爬满了红色的纹路,他知道,那是火鳞豹特有的追踪标记。 三息过后,洞外的嘶吼声变得震耳欲聋,一道赤金色的身影猛然冲破石头闯入,那双瞳孔透着幽幽的绿光,爪子一刮地面,火星四溅。 “吼——” 火鳞豹前爪一按地面,四周顿时涌起一股热浪。 陆寒被这股气浪掀翻,直接撞在石俑上。他手中的断剑“嗡”的一声弹出半寸,但就在即将触及妖兽之际,剑身突然沉了下去——这畜生周身似乎缠绕着一层黑雾,竟能压制剑意。 “动手!”赵云山举剑直刺陆寒的后背心。 陆寒迅速侧身躲避,顺势翻滚,铁剑擦过他的左肩,只听得衣服撕裂声与妖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他伸手摸向怀中的玉佩,尽管药香味犹存,却无法抵御引兽香的侵蚀。 此刻,他终于洞悉了赵云山的阴谋。先用迷魂香诱他进入古墓,再以引兽香吸引妖兽,最后企图借妖兽之手除掉他。即便他能杀死妖兽,也会身受重伤,最终命丧秘境。 “陆寒!接住!” 清亮的喊声穿透兽吼传来。 林婉儿从洞顶的缺口跃下,月白色的裙摆沾着泥点,手中高举着一个青瓷瓶。 她手指轻弹,瓶中粉末如雾般散开,甜腥之味被药草的苦香所取代。 火鳞豹拼命甩头,前爪捂鼻,喉咙中发出呜咽之声。 那瘦脸青年惊呼:“是避瘴散!这是药王谷的……” “闭嘴!”赵云山挥剑向林婉儿砍去。 陆寒抓住机会,断剑出鞘三寸,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弧。“叮”的一声,铁剑被震飞,赵云山踉跄后退,虎口渗出血来。 “你……你竟然隐藏了实力!” 他瞪大眼睛,盯着陆寒手中的断剑。此刻,剑身泛着幽蓝的微光,仿佛有生命在剑脊下流动。 林婉儿紧握陆寒的手腕,指尖冰凉:“引兽香最怕苦楝子粉,我……我早有预料。” 她目光扫向妖兽,见火鳞豹退至墙角,不断用爪子刨地,这才松了口气,急忙喊道:“快,趁它还没恢复过来!” “想跑?” 赵云山抓起铁剑,眼中血丝密布,恶狠狠地说。 “今天你们都得把命留下!”说完,向瘦脸青年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向陆寒扑去。 陆寒一边护着林婉儿后退,一边感到手中的断剑突然剧烈震动,烫得他手心通红。 这时,他耳边回响起之前在古墓中听到的话:“这把剑名为‘破渊’,能镇压世间一切邪祟。” “你退后。”陆寒低声对林婉儿说。 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他迅速推向石俑后方。 陆寒松开握剑的手,双手开始结印。这种印法在《玄天剑诀》中从未记载,但陆寒施展起来却仿佛与生俱来,异常流畅。 断剑缓缓从剑鞘中探出,先是露出三寸,继而五寸、七寸,最终完全脱离剑鞘,悬浮在他身前约三尺处。剑身上的蓝光流转不息,连绵成一片,宛如一条静止的星河。 “这……这怎么可能……” 瘦脸青年手中的铁剑“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赵云山持剑,剑尖颤动如同风中芦苇,额头汗珠滴落至青石板上:“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破渊剑此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陆寒轻弹手指,剑刃划出半圆弧线。蓝光所及之处,赵云山手中的铁剑如脆饼般断裂。两人身上的道袍也被剑气划破,留下道道细小裂痕,宛如猫爪抓痕。 两人踉跄后退,直至撞上石壁才停下,脸色苍白如抹上厚粉。 火鳞豹最后发出一声哀嚎,夹着尾巴从缺口处迅速逃窜。 林婉儿从石俑后探出头,望向空中飘浮的断剑,又看向陆寒那闪烁青光的眼睛,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她突然想起宗门长辈的话,上古剑修觉醒时,连天地都会为之共鸣。 “走。” 陆寒伸手接住破渊剑,剑刃光芒内敛,仅剑柄微温。 他拉着林婉儿向洞外走去,经过赵云山时稍作停留,说道:“下次,我不会再留情了。” 赵云山如烂泥般瘫坐在地,目光紧随他们的背影,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瘦脸青年试图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怒吼道:“滚!都给我滚远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节 至于紫云秘境的出口处…… 当陆寒和林婉儿从洞穴中步出时,太阳已经西斜。 负责守卫洞穴的执事检查了他们的腰牌,目光在陆寒腰间那把断剑上停留了片刻。 林婉儿轻轻捏了捏陆寒的衣袖,低声说道:“我……我先回药庐去了。” 她的耳尖再次泛红,但这次她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认真地望了他一眼,说:“今天,你真的非常出色。” 陆寒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雾之中,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周衡的声音突然响起:“陆寒,来静室一趟。” 静室中弥漫着沉水香的气味,青铜鹤灯的光芒映照在周衡的脸上,使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 周衡指向桌上的玉简,说道:“这是三十年前,一位剑修在紫云秘境中陨落时留下的。他临终前嘱咐,若有人持断剑前来,便将此物交予他。” 陆寒拿起玉简,手指刚触及玉面,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惊雷。 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比在古墓中听到的还要清晰:“归来吧,我的主人。破渊剑已认你为主,百年的宿命,也该终结了。” “这是……” 陆寒抬起头,但周衡已经转过身,望向窗外,他道袍下摆的金线云纹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暗淡。 “去休息吧。”长老的声音变得温和。 “丙字号院的竹床已换上新棉絮,夜晚会有些凉。” 丙字号院的竹门发出“吱呀”一声。 陆寒推门而入,蜡烛“噗”的一声点燃,是同住的弟子为他留下的。 他将断剑解下,放在桌上,剑身突然发出轻微的鸣响,在烛光下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酷似古墓中白衣剑客的轮廓。 陆寒坐在床边,触摸着发热的剑柄,那个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窗外的风掀起了竹帘,风声呼啸,桌上放置的《玄天剑诀》不停翻页,哗啦哗啦作响,最终停留在某一页。 那页上的插图中的古剑,其纹路与破渊剑完全一致,毫无二致。 夜色愈发深沉。 陆寒闭上眼睛时,断剑发出了特别微弱的嗡嗡声,仿佛在向他诉说着只有他能听懂的话。 第7章 炉火炼心见真章 丙字号院的竹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在陆寒床沿投下一片银霜。 他倚着床头,掌心抵在破渊剑柄上,能清晰感觉到剑内那丝温热的灵息正顺着经脉游走。 与秘境中古墓里的共鸣不同,这股力量此刻像条活鱼,在他丹田气海处轻轻翻涌。 “吱呀。” 竹门轻响,陆寒抬眼便见林婉儿抱着个青瓷壶立在门口。 她发间的木簪坠着粒小玉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映得她眼尾的碎光也跟着晃了晃:“我……我煮了清心茶。” 她低头看了眼壶身,又迅速抬眸。 “今日在秘境里你用了太猛的灵力,这茶能帮你稳神。” 陆寒起身接过茶盏,指尖触到壶壁时微怔。 是温的,显然她抱在怀里捂了一路。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断剑上,欲言又止,末了只轻声道:“你现在的气息,比之前稳多了。” 他垂眼抿了口茶,清苦里裹着丝甜,像极了林婉儿递茶时泛红的耳尖。 喉间的暖意漫开时,他突然惊觉体内那股异动更明显了。 原本如细流的灵力,此刻竟在气海深处凝出一团模糊的光,像颗被温水泡开的莲子,正缓缓舒展。 “谢了。” 他将茶盏放回案上,声音比平时轻了些。 “明日炼丹大比……你不去?” 林婉儿绞着裙角摇头:“我在药庐帮忙整理丹方,不去凑热闹。” 她忽然抬头,目光灼灼。 “但我知道你会赢。” 话音未落便转身跑了,竹门撞在墙上又弹回来,震得案头烛火晃了晃,将破渊剑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寒望着空了的茶盏,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剑鸣在他识海响起时,他忽然想起周衡递玉简时说的“百年之劫”。 那团在气海凝聚的光,莫不是…… 晨钟响彻玄天山时,陆寒已站在炼丹场的青石板上。 场中摆着十二座青铜丹炉,炉身纹路泛着冷光,周衡负手立在最前,道袍下摆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的玄铁令牌。 “今日外门炼丹大比,考的是控火。” 周衡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用你们的灵力引动青焰炉,三柱香内成丹者晋级。”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寒身上顿了顿。 “切记,火候过则炸炉,过犹不及。”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嗤笑。 赵云山穿着玄色劲装挤到前排,腰间挂着新得的玉牌晃得人眼晕:“高阶控火?某些人连普通火灵都驾驭不稳,怕是要把丹炉炸成碎片。” 他斜睨着陆寒,嘴角扯出个冷笑。 “不如趁早认输,省得丢玄天宗的脸。” 陆寒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鞋帮是昨日林婉儿送茶时他瞥见的。 她跑走时裙角扫过他鞋边,沾了点药庐的朱砂粉。 此刻那点红在青石板上格外醒目,像团烧不尽的火。 “抽签选炉位。” 周衡抬手抛出十二枚木签。 “抽中几号,便用几号炉。” 赵云山抢先一步接住木签,指尖在签筒里翻了两翻,突然高声道:“陆寒,你抽这个!” 他扬着一枚刻着“十二”的木签,笑得牙齿都露出来。 “十二号炉在风口,灵力稍微弱些就压不住火。” 场中响起细碎的议论。 陆寒接过木签时,触到赵云山指尖刻意用出的灵力。 这人竟在木签上动了手脚,用阴火灼得木签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谢了。” 他声音平淡,却让赵云山的笑僵在脸上。 十二号炉果然在炼丹场角落。 陆寒走近时,山风裹着松涛灌进炉口,青铜炉身被吹得嗡嗡作响。 他伸手按在炉壁上,能感觉到炉内的火灵在乱窜。 普通外门弟子用灵力引火,得先安抚这些暴躁的火灵,稍有不慎便会被反噬。 “三柱香,起!” 周衡的声音像根银针扎进空气。 陆寒望着炉口窜起的青焰,忽然想起昨夜气海里那团光。 他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平日温顺的灵力此刻竟有些迟滞。 风口的炉位让火灵更狂躁了,他的灵力刚探进去,便被撞得七零八落。 赵云山那边传来得意的笑声。 陆寒抬眼,见他的三号炉火灵已服服帖帖,正往炉里投第一味药材。 再看其他弟子,有的额头渗汗,有的指尖发颤,显然都被青焰炉的火灵折腾得不轻。 山风又起,炉口的青焰突然窜高尺许,烤得陆寒眉发发烫。 他闭了闭眼,气海里那团光突然动了。 不是灵力,是更古老、更锋利的东西,像把藏在鞘里的剑,此刻正缓缓抽出半寸。 他的掌心抵在炉壁上,能清晰感觉到破渊剑在腰间发烫。 剑灵的声音在识海回荡:“以剑御火,以心引灵。” 陆寒深吸口气,原本紊乱的灵力突然有了方向。 他没有像其他弟子那样强行压制火灵,反而顺着青焰的势头,将那丝若有若无的剑意混进灵力里。 青焰猛地一滞,像被无形的剑刃挑了挑,竟乖乖缩成一个拳头大的火球,安静地伏在炉底。 周衡的目光扫过十二号炉,瞳孔微缩。 他摸了摸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三十年前那位剑修留下的,此刻正随着炉中的动静轻轻发烫。 赵云山往炉里投第二味药材时,突然察觉不对。 他的三号炉火灵不知为何开始躁动,原本温顺的火苗竟烧糊了药引。 他转头看向十二号炉,正见陆寒闭目凝神,掌心贴着炉壁,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节 而他的青焰炉,此刻安静得像潭静水。 三柱香燃到第二柱末尾时,陆寒的丹炉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睁开眼,炉口飘出一缕淡金色的丹香,混着松涛的气息,直往人鼻尖钻。 场中突然静了。 赵云山捏着焦黑的药渣,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周衡摸着下巴,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意。 陆寒望着炉中逐渐成型的丹丸,忽然意识到体内那团光更亮了。 他能感觉到剑意与灵力正在交融,像两条原本平行的河,此刻正试探着汇进同一片海。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破渊剑在腰间轻轻震颤。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与炉壁接触时的余温,而更深处,有团光正在跃跃欲试。 仿佛在说,该出鞘了。 丹炉内的青焰在陆寒意识里逐渐具象成剑形。 他额角沁出薄汗,却仍能清晰回忆起林婉儿借他的《玄天剑诀》里那行批注——“意引者,非以力压,乃以神合”。 此刻他的灵力不再是强缚火焰的绳索,反而化作引剑入鞘的手,顺着青焰翻涌的轨迹,将那丝若有若无的剑意轻轻送进火核。 青焰先是剧烈震颤,炉口窜起半丈高的火舌,吓得旁边九号炉的弟子踉跄后退。 可下一刻,火焰突然凝出锐利的棱角,如同一柄由光焰锻造的细剑,在炉内划出银亮的弧。 陆寒耳中嗡鸣,识海里剑灵的声音更清晰了:“心火为炉,剑意为锤,锻的从来不是丹药,是……人心。” 三柱香燃至最后半寸时,十二号丹炉突然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陆寒睁开眼,只见三枚裹着金芒的丹丸正浮在炉口,每一粒表面都流转着细密的云纹——上品回灵丹的标志。 场中死寂如霜。 赵云山攥着焦黑的药渣,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 他方才分明看见三号炉的火灵在陆寒起势时突然躁动,像是被什么更凶戾的东西惊到了。 此刻他盯着那三枚金丸,喉咙里滚出嘶哑的质问:“周执事!他一个练气期的剑修,怎么可能控得住丹火?定是用了邪法!” 周衡摸着颔下短须,目光在陆寒腰间的破渊剑上停留片刻。 他没看赵云山,只对着陆寒道:“回灵丹讲究的是灵力温养,火候过则药性燥烈,过轻则药力不足。” 他抬手虚点丹炉。 “你这火,像在跟丹火论剑。” 末了才瞥向赵云山。 “外门大比只看结果,你若觉得不公,明日可去药庐找林姑娘验丹。” 赵云山的脸涨得通红,玄色劲装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 他狠狠瞪了陆寒一眼,转身时踢到脚边的木签筒,铜筒骨碌碌滚出老远,惊得几只觅食的山雀扑棱棱飞上天。 日头西沉时,陆寒被小徒弟引到周衡的静室。 门帘是深青色的,檐角铜铃在晚风里叮咚,混着远处药庐飘来的艾草香。 周衡正坐在蒲团上擦拭玄铁令牌,见他进来,指了指案上的青瓷盏:“喝口茶,这是药王谷的雨前龙井。” 陆寒捧起茶盏,青瓷触手生温。 他注意到周衡擦拭的令牌上刻着残缺的剑纹,与破渊剑柄的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知道我为何留你?” 周衡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 “三十年前,有位剑修在玄天山巅与魔修大战,最后关头他的剑碎了,人也没了。” 他叩了叩令牌。 “这是他留下的,当年大战时,剑鸣声传了十里,连丹炉里的火灵都跟着震颤。” 陆寒喉头发紧,破渊剑在腰间微微发烫。 他想起秘境古墓里那具抱剑的骸骨,想起剑灵说的“吾主”。 周衡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表面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他临终前刻的,说若有一日,玄天山再闻剑鸣引动丹火,便将此物交予那人。” 他推过玉简。 “你试试。” 陆寒指尖刚触到玉简,识海里便炸响惊雷般的轰鸣。 那个在秘境里听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千年的沧桑:“归来吧,吾主。” 与此同时,他胸口突然发烫,掀开衣襟,一道淡青色的剑纹正从锁骨处蔓延,像活过来的蛇,缓缓爬上心口。 “这是……”他声音发颤。 周衡的目光落在剑纹上,瞳孔微缩:“当年那剑修心口,也有这样的纹路。”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渐沉的夕阳。 “去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你要的答案。” 陆寒握着玉简回到丙字号院时,月已上柳梢。 林婉儿留的灯还亮着,案头压着张纸条,字迹清瘦如竹:“丹成了?我就知道了。” 他摸了摸发烫的胸口,又看了眼腰间的破渊剑。 剑鸣声不知何时起,竟与他心跳同频。 夜风卷起窗纸,漏进的月光在地上铺成银霜。 陆寒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后山,那里有座废弃的练功场,他曾听老杂役说过,三十年前那场大战后,那里就再没人敢去。 此刻他心口的剑纹仍在发烫,像在催促着什么。 他伸手按住剑柄,轻声道:“看来……得去会会那座老院子了。” 第8章 月下剑影映孤灯 月上柳梢头时,陆寒站在丙字号院门口,指尖还残留着玉简传递的震颤。 案头林婉儿留的纸条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清瘦的字迹像在轻轻戳他心口。 “丹成了?我就知道。” 他摸了摸发烫的锁骨,那里的剑纹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钻,像是有根细针在骨缝里挑动,每跳一下都在说:去后山,去那座老院子。 后山废弃练功场的断墙在月光下投出锯齿状阴影,荒草没过他的小腿,碎砖缝里还嵌着半截锈剑。 他蹲下身,指尖擦过砖上的剑痕。 深浅不一的刻痕里积着尘,却仍有股冷意顺着指腹往骨头里钻。 “就这儿了。” 他抽出腰间木剑,这是从杂役库借来的最普通的松纹木剑,剑柄裹着的粗麻绳磨得他掌心发疼。 《玄天剑诀》的基础御剑术口诀在脑子里转了七遍,他深吸一口气,灵力顺着丹田往上提,木剑突然嗡鸣起来。 第一缕灵力注入剑身时,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木剑原本温吞的木气突然翻涌,像被扔进热油里的活鱼,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不对。” 他皱眉加力,灵力却像断了线的风筝,顺着剑脊疯狂外泄。 木剑竟自己立了起来,剑尖直指苍穹,表面浮起淡青色纹路——那是他胸口剑纹的缩小版。 “收!” 陆寒大喝一声,手掌按上剑身。 可这一按反似触了逆鳞,木剑“铮”地爆发出刺目青光,剑气裹着碎叶直冲云霄,在夜空划出一道亮痕,惊得半座玄天山的夜鸦扑棱棱乱飞。 “谁在私用剑气!” 远处传来巡山长老的怒喝,脚步声顺着山道狂奔而来。 陆寒被反震力掀得摔在地上,后背撞在断墙上,疼得倒抽冷气。 木剑还在震颤,剑尖扫过他的手腕,割出一道血痕,鲜血滴在砖缝里,竟滋滋冒起青烟。 “笨蛋!” 熟悉的清冷嗓音混着风声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婉儿的身影从树后闪出来,素色裙角沾着草屑,手里捏着三张朱砂符箓。 她指尖咬破,在符上点了三点,符箓“呼”地燃成红光,裹住那道乱窜的剑气。 木剑“当啷”坠地,震颤声渐渐平息。 陆寒撑着墙要站起来,却被林婉儿按住肩膀。 她的手很凉,隔着粗布道袍都能感觉到温度:“你疯了?御剑术要筑基期才能稳控,你炼气九层就敢硬来?”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青玉簪上,映得她眼尾泛红。 “刚才那剑气要是伤了人,执事堂能扒了你的皮。” “我...” 陆寒喉结动了动,看着她发间沾的草叶,突然说不下去。 剑纹还在发烫,但此刻心口的灼痛竟比不过她眼底的担忧。 他想起今早她蹲在药庐前给他煎药,被药气熏得直揉眼睛还笑着说“这味柴胡最是苦口”,想起昨日他被外门弟子刁难时,她抱着药篓撞开人群,说“陆师弟的丹方是我看过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节 “我只是想...” 他低头盯着地上的木剑。 “想弄明白,为什么剑会认我,为什么那道纹...” 林婉儿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有常年捣药留下的薄茧,此刻却暖得惊人:“你不需要急着弄明白。”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月光。 “我在玄天山七年,见过太多人急着证道,最后都走火入魔了。” 她指腹擦过他手腕的血痕,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 “先处理伤口。” 药粉撒在伤口上,凉丝丝的。 远处巡山长老的脚步声渐远,大概是去查其他动静了。 林婉儿帮他系好道袍袖口,发梢扫过他手背:“下次再乱来,我就...我就把你锁在药庐里捣三个月药。” 陆寒突然笑了。 他望着她被月光染成银白的发顶,突然觉得胸口的剑纹没那么烫了。 或许正如她说的,有些事不必急着揭开。 至少此刻,他不是被上古剑意选中的“吾主”,只是个有姑娘愿意陪他蹲在废院子里治伤的外门弟子。 “走了。” 林婉儿拽他起来。 “再晚些,门房该锁山门了。” 两人踩着月光往回走时,没人注意到断墙后的灌木丛里,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赵云山摸了摸被陆寒上次比试时打裂的护心镜,指尖掐进掌心:“好个陆寒,私练禁术还勾搭上药王谷的弃徒...这状,我告定了。” 子时三刻,玄天山执事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灯纸被吹得噼啪作响。 赵云山缩着脖子站在廊下,指节叩了三次雕花木门,才听见里头传来一声“进”。 门开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 周衡正坐在案后拨弄算筹,烛火映得他眼角细纹像刀刻的,连抬眼的动作都带着股冷意:“赵外门,深更半夜来执事堂,可是抓到什么违规的?” 赵云山喉结滚动两下,把袖中攥皱的纸条抖开:“启禀长老,陆寒那厮犯了大禁!今夜在后山废院私练御剑术,剑气冲霄惊飞夜鸦,末学亲眼所见!” 他特意加重“私练”二字,又补了句:“他才炼气九层,按《玄天山规》,外门弟子未筑基不得触碰御剑术,这是明文禁止的!” 周衡的手指停在算筹上。 他记得陆寒,三个月前外门大比时以木剑破了赵云山的青锋剑,当时他便留意过这小子。 根骨不过中上,却有股子狠劲。 此刻听了状告,他反而笑了:“你说他私练,可有凭证?” “凭证?” 赵云山急得额头冒汗。 “末学亲眼见他引动剑气,还有那柄木剑...对了!他手腕被剑划伤,血滴在砖缝里冒青烟!这分明是妖术!” 周衡的瞳孔微微收缩。 青烟? 他想起三日前杂役库的记录。 陆寒借了柄最普通的松纹木剑,今日归还时剑身上竟有淡青纹路。 当时他只当是巧合,如今听赵云山这么说... “你且下去。” 周衡将纸条压在镇纸下。 “明日我自会查。” 赵云山还想再说,见周衡已经低头拨算筹,只得咬着牙退出门去。 门扉合上的刹那,周衡抬手指了指梁上,暗处便有黑影掠过屋檐。 他派了最稳妥的暗卫,去查陆寒这月所有动向:药庐的丹方、杂役房的借物、甚至昨日在食堂打了几碗饭。 次日卯时,晨雾未散。 陆寒正蹲在院门口劈柴,听见脚步声抬头,便见周衡负手立在青石板上,玄色道袍沾着露水,像片沉在雾里的墨。 “陆寒。” 周衡的声音比晨雾还凉。 “随我去剑碑阁。” “剑碑阁?” 陆寒放下斧头,掌心还沾着木屑。 那是玄天山最古老的地方,藏着历代剑修的感悟石碑,连内门弟子都极少能进。 他扫了眼屋内——林婉儿的药篓还搁在案头,昨日她留的半块桂花糕用布包着。 “长老,这是?” “你前日借的《玄天剑诀》,我瞧着你练得用心。” 周衡指节叩了叩腰间玉牌。 “剑碑阁的古剑意,或许能助你参悟。” 陆寒皱眉。 他分明记得前日还书时,执事堂的小师弟说“周长老亲自批的借阅”,此刻突然被邀去剑碑阁,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周衡是执事长老,他一个外门弟子如何能拒? “我去拿件干净道袍。” 他转身要进屋,却见林婉儿从巷口跑来,发间青玉簪晃得人眼晕:“陆师弟!” 她喘着气,手里攥着个小布包。 “我熬了参汤...周长老?” “林姑娘。” 周衡颔首。 “剑碑阁是我宗重地,闲杂人等不便入内。” 林婉儿的手指捏紧布包,指节发白。 她望着陆寒,欲言又止,末了只说:“小心行事。” 声音轻得像落在他衣襟上的晨露。 陆寒跟着周衡穿过三条回廊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剑纹发烫时,脑海里闪过的碎片。 断剑、血月、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喊“吾主”。 此刻离剑碑阁越近,那凉意越盛,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剑碑阁的门是两扇青铜铸的,刻着云纹剑痕。 周衡推开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阁内三十余块石碑呈北斗状排列,最中央的那块最高,碑身布满蛛网,却有半块巴掌大的地方被擦得发亮。 像是常有人触碰。 “随便看。” 周衡背着手站在门口。 “若有感应,便告诉我。” 陆寒绕着石碑转了两圈。 前几块都是筑基期修士的感悟,灵力波动温和,他摸上去只觉手凉。 走到第七块时,他的脚步顿住。 这块碑比其他的矮半尺,碑身刻着的不是剑招,而是密密麻麻的古篆,内容他看不懂,却觉得那些字像活的,在他眼底游来游去。 更奇的是,他胸口的剑纹开始发烫,顺着血脉往指尖钻。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刚触到碑面,整座阁楼便震了震。 “嗤——” 石碑表面的灰尘簌簌掉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石质。 一道淡金色的光从碑底升起,沿着刻痕流转,最后在半空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剑影。 剑影嗡鸣着转了个圈,突然指向陆寒眉心,声音像锈剑擦过石面:“终于等到你了,主人。”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撞在另一块石碑上。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掌心被碑面硌出的疼,能闻到剑影里散出的铁锈味。 那是血的味道。 周衡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却盯着那柄剑影,喉头发紧:“你...是谁?” 剑影没有回答,只是更凑近了些。 陆寒看见剑身上浮起和自己胸口一样的纹路,看见剑柄处刻着两个古字,却怎么也认不清。 直到周衡的手搭在他肩上,那光突然暗了,剑影“叮”地碎成星子,消失在晨雾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节 “如何?” 周衡的声音就在耳边。 陆寒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深潭里的漩涡。 他摸了摸发烫的指尖,又想起林婉儿今早说的“小心”,突然觉得这阁里的晨雾,比昨夜后山的荒草还冷。 第9章 风过无痕剑无声 剑影那句“你已踏上归途,万年封印终将破除”像一记重锤,砸得陆寒耳中嗡嗡作响。 他盯着那半透明的剑身,上面流转的纹路与胸口的剑纹如出一辙,连发烫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掌心还残留着碑面的凉意,可血脉里却像烧起了团火,从指尖直窜到后颈。 昨夜那阵凉意原来不是错觉,此刻倒像是某种蛰伏的东西被唤醒,在皮肤下蠢蠢欲动。 “轰!” 整座剑碑阁突然剧烈震颤,陆寒踉跄着扶住最近的石碑。 原本排列成北斗状的三十余块石碑同时泛起青光,最中央那座最高的石碑表面蛛网簌簌脱落,露出深青色的石质,竟有细小的裂纹顺着刻痕蔓延。 半空中的剑影突然暴涨三尺,剑身嗡鸣如雷,数道剑气从剑尖迸发而出,擦着陆寒耳畔钉入墙面,在青铜门上留下深寸许的剑痕。 “退开!” 周衡的喝声带着灵力震荡,他不知何时已掣出腰间铁剑,玄色道袍被剑气掀起,额角青筋凸起。 陆寒这才发现,方才还站在门口的周衡此刻已挡在他身前,剑尖斜指空中的剑影,可握剑的手背却绷得发白。 显然这看似随意的防御,实则用了十足力道。 更多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执法堂!” “封锁剑碑阁!” 七八个玄色法衣的修士破门而入,为首者腰间悬着刻有“执”字的青铜令牌,正是执法长老陈松。 他扫了眼满室乱窜的剑气,瞳孔骤缩,反手甩出三张金色符纸。 符纸遇风即燃,在阁内布下一道金色光罩,将乱窜的剑气尽数挡在罩外。 “周执事,这是何变故?” 陈松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惊惶,目光却始终锁在陆寒身上。 陆寒能感觉到后背沁出冷汗。 他望着陈松腰间晃动的令牌,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演武场,这个执法长老曾因他迟到半刻,罚他抄了二十遍《玄天真经》——此刻对方看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什么会吃人的怪物。 “我...只是碰了石碑。” 陆寒的声音发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还沾着碑面的灰尘,可方才触碰石碑的位置,此刻正泛着淡金色的微光,像被什么东西烙下了印记。 陈松与其他长老交换眼色,有人伸手去探最近的石碑,指尖刚触到碑面便如被火烫般缩回,倒抽一口凉气:“这碑...竟有剑灵残念!” “不可能!” 另一个长老插话。 “剑碑阁的石碑都是历代祖师刻下的感悟,若有残念早该被镇压。”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那半透明的剑影突然转向他,剑身泛起血红色的光,吓得他连退三步,撞翻了身后的石案。 周衡突然收剑入鞘,转身按住陆寒肩膀。 他的掌心滚烫,几乎要透过布料灼伤皮肤:“陈长老,这里交给我。”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寒是我带进来的,异变由我查。” 陈松盯着周衡看了片刻,最终拂袖:“限你三日内交上详细禀报。” 他转身时玄色法衣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灰尘,其他长老紧随其后退出门去,却有两人留在门外,抱臂而立。 显然是奉命监视。 阁内重归寂静,只剩陆寒急促的呼吸声。 周衡松开手,转身走向最中央的石碑,抬手摸了摸那道被剑气劈开的裂纹,指腹在石面上摩挲片刻,突然低笑一声:“你可知这剑碑阁为何叫剑碑阁?” 他没有等陆寒回答,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仔细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 “因为这里每块碑,都是用镇压剑灵的玄铁石所铸。” 陆寒喉结动了动:“那方才的剑影...” “剑尊的残念。” 周衡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秘辛。 “千年前,剑尊是唯一能驾驭上古剑灵之人。后来他与剑灵同归于尽,残念却附在玄铁石里,等了上万年。”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封皮上的“剑典”二字已有些模糊。 “我查过宗内典籍,剑尊最后留下的话是‘待吾主重现,封印自解’——而你,陆寒,就是他等的人。” 陆寒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昨夜剑纹发烫时闪过的断剑、血月,想起那声“吾主”,此刻终于串成了线。 他盯着周衡手中的古籍,封皮边缘露出半截红色丝绦,像是极重要的东西才会用的。 周衡显然早有准备。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陆寒突然开口。 他想起林婉儿今早塞给他的纸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小心”,此刻周衡眼底翻涌的暗色,比晨雾更冷。 周衡将古籍推到他面前,指尖敲了敲“剑典”二字:“因为我要你活下来。” 他的声音里难得有了温度。 “剑尊残念现世,宗内那些老家伙不会放过你。你若想查清身世,想控制体内的剑意,就得先学会...利用他们。”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寒转头望去,透过半开的门扉,看见一抹月白身影正顺着回廊跑来,发间的玉簪在晨雾里闪着微光——是林婉儿。 她跑得太快,裙角沾了露水,发梢都散了几缕,却在离门三步远时突然顿住,咬着唇朝他望来,眼底满是焦急。 周衡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一声:“有人来探你了。” 他将古籍塞进陆寒怀里。 “拿好,晚些去我房里,我教你如何隐藏剑意。记住,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普通外门弟子。”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你是个麻烦。” 陆寒抱着古籍站起身,能听见门外林婉儿急促的呼吸声。 他望着周衡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门外那抹月白,突然觉得怀里的古籍重逾千钧。 而更重的,是那句“你是个麻烦”背后,翻涌的暗潮。 林婉儿的月白裙角扫过青石板时,沾着的晨露正顺着裙褶往下淌,在地面洇出几点淡痕。 她跑到门前时喉间还喘着气,发间玉簪歪向一侧,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却仍强撑着稳住脚步,指尖攥紧袖中那瓶用红绳系着的琉璃药瓶。 这是她今早特意去药庐求的续脉散,说是能缓解灵力激荡后的内伤。 门内传来陆寒清浅的呼吸声,她突然有些怯。 昨日在演武场,她亲眼见陆寒被剑气反噬时额角的血痕。 今早又听杂役说剑碑阁闹了异象,连执法堂都出动了。 此刻她望着门扉缝隙里露出的陆寒衣角,想起昨日他抄《玄天真经》时,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模样,突然踮起脚轻轻叩了叩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陆寒站在门后,怀中还抱着那卷泛黄的古籍,眼尾泛红,倒像比她更慌乱些。 林婉儿的目光掠过他指节上未擦净的碑灰,喉间的话突然哽住,只将琉璃瓶往他手里塞:“我、我听小竹说你...昨日被剑气震到了。这是续脉散,用温水服下,能护着经脉。” 琉璃瓶触到掌心时带着她体温的余温,陆寒垂眸望去,瓶身映着她慌乱的倒影。 发簪歪着,却偏要仰起脸,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 他想起方才周衡说的“你是个麻烦”,想起陈松看他时像看怪物的眼神,喉间突然发涩:“为什么...” “因为你不会用邪术害人。” 林婉儿抢在他开口前说,声音轻却笃定。 “前日我在药庐熬药,看见你帮张婶搬药篓。你手被磨破了都没说,只偷偷用布裹着。”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掌心的淡金印记,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陆寒望着她眼底映着的晨光,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铁匠铺,师父把烧红的铁锭浸入冷水时,水面腾起的雾气也是这样清透。 他捏紧药瓶,指节泛白,却还是低低说了句:“谢谢。” 这声谢谢说得太轻,林婉儿却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笑了,发间玉簪随着动作晃了晃,终于“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弯腰去捡,额头碰在一起,都有些狼狈地直起身子。 林婉儿蹲下去拾玉簪时,瞥见陆寒脚边散落的纸页——是他抄的《玄天真经》,墨迹未干,最后一行字被晕开,歪歪扭扭写着“心若磐石”。 “我、我先走了!” 林婉儿攥着玉簪转身就跑,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陆寒怀里的古籍哗啦翻页。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节 他望着她跑远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药瓶上的红绳,忽然觉得胸口那团烧了半日的火,竟慢慢熄了些。 这丝暖意没能维持到傍晚。 陆寒端着晚饭往丙字号院走时,路过演武场,听见几个外门弟子的议论声突然顿住。 他抬头望去,人群里挤出个穿灰衣的身影——是赵云山。 这人道袍前襟沾着酒渍,眼里泛着红,正扯着嗓子喊:“你们没听说?剑碑阁的异象就是他弄的!我昨日还见他胸口有怪纹路,准是魔教的邪术!” “赵师兄,这可不能乱说。” 有弟子小声劝。 “乱说?” 赵云山一步跨到陆寒面前,伸手要揪他衣领。 “前日他抢我演武场的位置,今日就闹得剑碑阁鸡飞狗跳。” 他的手刚碰到陆寒衣襟,突然被一股力道弹开,踉跄着撞在石桌上。 陆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他不是故意用灵力的,只是赵云山身上的酒气混着恶意,让他想起昨夜剑纹发烫时,血月里那道冷笑的声音。 周围弟子倒抽冷气,纷纷后退,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 “看到没?” 赵云山捂着发疼的手腕爬起来,嘴角扯出冷笑。 “连灵力都控制不住,不是邪术是什么?” 陆寒望着逐渐散开的人群,忽然想起今早林婉儿说的“心若磐石”。 他握紧袖中药瓶,药瓶上的红绳勒得手腕生疼,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头绕过赵云山,往丙字号院走。 背后的议论声像针,一根一根扎进耳朵:“听说执法堂都去了剑碑阁...” “他要是魔修,咱们离远点好...” 丙字号院的门“砰”地关上时,陆寒靠在门上,闭了闭眼。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在他胸口。 剑纹正泛着微光,比白日里更亮了些,像有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他想起周衡说的“学会利用他们”,可此刻他只觉得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深夜,陆寒在蒲团上坐定。 他按照《剑典》里的法子引气入体,可刚运转到第三重,体内突然窜起一股灼烧般的热流。 那热流裹着剑气横冲直撞,撞得经脉生疼,他咬着牙想压制,额角却渗出冷汗。 这次和往日不同,剑意像挣脱了什么束缚,在体内翻涌成漩涡,连窗外的蝉鸣都渐渐消失了。 丙字号院陷入诡异的静默。 林婉儿正在隔壁房温书,笔突然从指缝滑落。 她听见了,那是灵力暴走时特有的嗡鸣,像有把剑在云层里磨刃。 她抓过药囊就往外跑,推开门时正看见陆寒的窗户在震动,窗纸被剑气割出蛛网般的裂痕。 “陆寒!” 她撞开门冲进去,正见他跪在地上,双手撑着青砖,指节泛白如骨。 他的脸埋在阴影里,可林婉儿看得见他后颈的青筋凸起,像有条蛇在皮肤下游动。 她颤抖着伸出手按在他后心,将自身灵力渡过去:“别怕,我在。” 陆寒被这丝清凉的灵力拽回几分神智。 他抬头时,看见林婉儿额角的汗顺着下颌滴落,落在他手背。 那滴汗很凉,却让他想起白日里她递药时的温度。 他咬着牙稳住心神,体内的剑意竟真的慢慢平息下来,像潮水退去般,只余下阵阵钝痛。 “没事了。” 林婉儿轻声说,抽出手帕给他擦汗。 她的手还在抖,可声音稳得像山涧里的泉。 陆寒望着她被灵力反噬得泛白的指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剑纹的热度透过衣物传来,可林婉儿没躲,只是垂眸看他:“疼吗?” “不疼。”陆寒说。 他不知道自己说得是不是实话,可此刻他望着林婉儿眼底的关切,忽然觉得,或许这世上真有什么比“麻烦”更重要的东西。 山巅的风卷着雾掠过。 周衡站在观星台边缘,望着丙字号院方向的微光,手中的青铜酒盏里,酒液晃出细碎的波。 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低声道:“剑尊残念现世,上古剑灵苏醒...看来,那位真的要回来了。” 晨雾漫上山腰时,剑碑阁的青铜门吱呀作响。 昨夜那道半透明的剑影不知何时消散了,只在中央石碑的裂纹里,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金芒。 像谁的眼,正隔着千年岁月,静静注视着人间。 第10章 剑碑惊雷引风波 剑碑阁的青铜门半敞着,晨雾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涌进来,在陆寒脚边打了个旋儿。 他后背抵着冰凉的石碑,指节深深掐进青砖缝里,指缝间渗出的血珠顺着砖纹蜿蜒,像条细小的红蛇。 胸口那道淡金色的剑纹正发烫,烫得他喉间发腥。 方才剑影消散时,那股凌厉的剑气几乎要将他的经脉绞成碎片。 “陆寒。” 低沉的声音像块坠石,砸破了阁内的死寂。 陆寒抬头,看见周衡站在门口。 这位执事长老今日未着常穿的玄色道袍,换了件月白葛衣,却更衬得眉目如霜。 他身后还站着三位执法长老,其中一位腰间悬着鎏金令牌,正是负责外门督查的陈长老。 几人目光如炬,将陆寒从头扫到脚,像要把他的骨头都看穿。 周衡缓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瓷片(昨夜他失控时震落的茶盏),发出细碎的响:“方才剑碑显影,引动剑气共鸣。你体内这股力量……可是‘剑灵’的残魂?”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周衡话里藏着根细针,轻轻挑着他最隐秘的伤口。 昨夜剑意暴走时,他听见了模糊的声音,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归位”,可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记不清了。 被老铁匠捡回来时,他不过是个在雪地里冻僵的小乞丐。 “回长老,不是。” 他声音发哑,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襟,指腹隔着布料蹭过发烫的剑纹。 “我也不知这力量从何而来。” “不知?” 陈长老突然冷笑,手按在腰间令牌上。 “外门弟子修炼时引动剑碑异象,百年间只出过三回。前两回,一个是魔修卧底,一个是上古妖修转世。你说你不知?” 陆寒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昨日在演武场,赵云山被他用木剑挑落佩剑时,那涨红的脸和攥得发白的拳头。 果然,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男声就从陈长老身侧挤了进来:“长老明鉴!此子来历不明,前几日还私闯禁书阁!剑碑异动定是他暗中勾结邪修所致!” 是赵云山。 陆寒抬眼,正撞进对方阴鸷的目光。 这外门弟子今日特意束了高冠,玄色腰带系得死紧,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他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 那是陆寒昨日用剑鞘敲中的地方,此刻还肿着。 “禁书阁?” 陈长老挑眉。 “陆寒,你可知私闯禁书阁是何罪?” 陆寒瞳孔微缩。 他确实去过禁书阁,但那是为了找《古剑谱残卷》。 昨夜剑意暴走前,他在卷中看到“剑尊座下剑灵,以血为契,认主则生”的记载。 可他没料到,那日守阁的老仆竟是赵云山的表舅。 “回长老,我……” “够了。” 周衡突然抬手,袖口带起一阵风,将赵云山的话拦在喉咙里。 他转身看向陈长老,目光像淬了冰:“禁书阁的事,我昨日已查过。陆寒持我手令入阁,为的是抄录《百草经》给药堂。” 赵云山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没想到周衡会当众拆穿自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节 那日他明明看见陆寒在剑谱区逗留,可老仆的供词里却只字未提。 他捏紧腰间的玉佩,那是他阿娘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硌得掌心生疼。 他原想借剑碑异动把陆寒逐出宗门,可周衡这老东西…… “周师兄。” 陈长老皱起眉。 “剑碑异象非比寻常,若真与上古剑灵有关……” “有关无关,不是你我现在能断定的。” 周衡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陆寒身上。 “此子经脉虽乱,却无半分魔气。 若真有问题,方才剑气暴走时,早该显形了。” 陆寒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能感觉到周衡的目光像把钝刀,在他心口那道剑纹上轻轻划着。 方才周衡说话时,他又听见了那道模糊的声音,比昨夜更清晰些,像春风吹过千年枯井:“他在护你。” “今日之事,暂不做定论。” 周衡转身对几位长老拱手。 “陆寒随我去演武场,我亲自试他剑心。其余人等,散了吧。” 陈长老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冲陆寒哼了声,甩袖离去。 赵云山咬着牙,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却也只能跟着退到门边,临走前还狠狠瞪了陆寒一眼。 阁内只剩周衡和陆寒时,晨雾更浓了。 陆寒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药囊碰撞时的轻响。 那是林婉儿常用的青竹药囊,装着她新采的白芷和茯苓。 他抬头看向门口,晨雾里只影影绰绰有个淡青色的影子,像片被风卷来的叶,轻轻贴在门框上。 林婉儿的青竹药囊撞在门框上的轻响,终于在晨雾里凝成了具体的轮廓。 她提着裙角跨过门槛时,发间那枚青玉簪子闪了闪,像颗被雾气浸润的星子。 陆寒望着她腰间晃动的药囊。 昨日他在药堂帮忙晒药草时,她还说要去后山采白芷治他手上的旧伤,此刻药囊里却鼓鼓囊囊塞着几卷泛黄的帛书。 “周长老,陈长老。” 林婉儿行至众人中央,先向周衡福了福身,又转向陈长老。 “我刚从典籍阁寻到《古碑禁制解除记录》。” 她展开最上面一卷,指腹压在某处墨迹斑驳的字迹上。 “这里记着,剑碑阁的青铜碑每百年会因地脉灵气扰动自行震动一次,上回显影还是在景和三年,当时外门弟子李青梧不过是恰好路过。” 陈长老的目光扫过帛书上的朱笔批注,眉峰微微松动:“这记录......” “是典籍阁老阁主亲手誊抄的,我拿了他的私印做凭。” 林婉儿从袖中摸出枚龟纹铜印,放在案几上时发出轻响。 “若因此责罚陆师弟,恐让宗门寒了外门弟子的心。” 陆寒喉间发紧。 他想起前日在药堂,林婉儿替他包扎被炉灰烫伤的手时,指尖凉得像新采的薄荷,却偏要絮絮说着“药堂的白芷开得正好”。 此刻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与那日替他理药草时的专注重叠。 原来她早就在查剑碑的旧闻。 赵云山突然跨步上前,玄色腰带的银扣刮过案几:“你如何证明这不是你伪造的?” 他话音未落,林婉儿已将余下帛书逐一展开,最末一卷右下角赫然盖着“玄天宗典籍司”的墨印,边缘还沾着星点朱砂。 那是典籍阁每日闭阁时的封条残迹。 陈长老的手指在帛书上叩了叩,终于收回按在令牌上的手:“既是古碑自有定数......此事暂且压下。” 他瞥向陆寒时目光仍带审视。 “但外门弟子引动异象,记过一次,以儆效尤。” 赵云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喉间滚出半声冷笑,却在触及周衡似笑非笑的眼神时生生咽了回去。 他甩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裂响。 那是他阿娘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碎成了两半。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阁内,在陆寒脚边的碎瓷片上折射出细碎光斑。 林婉儿弯腰替他拾起一片带青釉的残片,指尖在他手背轻轻一按,又迅速收回:“你的手还在渗血。” 她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 “药堂新制了生肌膏,我......” “林姑娘。” 周衡突然开口,目光扫过两人相触的手背。 “陆寒随我去演武场试剑心,你先回药堂吧。” 林婉儿的耳尖泛起薄红,匆匆将帛书收进药囊,转身时又回头看了陆寒一眼。 她的青衫角扫过门槛时,陆寒听见她轻声说:“晚间我再去看你。” 演武场的风裹着松涛声灌进来时,陆寒已跟着周衡穿过三条回廊。 周衡的月白葛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玄铁剑的剑穗。 他从未见这位长老出过剑,可此刻剑穗上的红绒在风里翻卷,像团未燃尽的火。 “方才林姑娘为何帮你?” 周衡突然停步,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 “她向来只守着药堂的药草,连内门大比都懒得出席。” 陆寒望着他腰间的玄铁剑,喉间的腥甜突然涌上来。 他想起昨夜剑意暴走时,那道模糊的声音说“他在护你”,此刻周衡的目光像把钝刀,又在他心口的剑纹上轻轻划着:“她......她总说我手上的伤该好好治。” 周衡的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治伤的法子有千百种,查典籍的却只有她。” 他转身继续向前,声音沉了些。 “晚间戌时,来我密室。” 陆寒站在演武场中央时,掌心还残留着林婉儿指尖的温度。 他握了握拳头,指缝间的血珠渗出来,落在青石板上,像朵极小的红梅。 远处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吆喝声,混着松涛声,将他的思绪搅得更乱。 周衡要试他的剑心,可他连自己的剑心是什么都不清楚。 那道总在他意识里徘徊的声音,究竟是剑灵的残魂,还是......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过,陆寒就站在了周衡密室的雕花门前。 门内透出昏黄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抬手叩门时,指节触到的铜环还带着白日里的余温,像块被捂热的玉。 “进来。” 周衡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 密室不大,靠墙摆着个檀木架,上面搁着七柄断剑,剑身上的锈迹里泛着幽蓝的光。 周衡坐在案前,面前摆着盏青瓷灯,灯芯结着朵小小的灯花。 他见陆寒进来,指了指案上的玉符:“戴上它。” 那玉符呈半透明的月白色,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水流又像剑痕。 陆寒伸手去拿时,指尖刚触及玉符,就感到一阵刺痛。 那是他体内剑纹在发烫。 周衡的目光扫过他微颤的指尖:“这是能暂时压制剑灵残魂的法器,戴上它,至少不会引起更大的动静。” “长老如何知道这是剑灵残魂?” 陆寒捏着玉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昨日在剑碑阁,您说......”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 周衡打断他,目光落在墙上的断剑上。 “重要的是,你要活着。” 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件极寻常的事。 “剑灵认主,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陆寒望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突然想起老铁匠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本不该在这尘世里”。 此刻密室的烛火在周衡脸上投下阴影,将他的眉目遮得忽明忽暗。 陆寒将玉符系在腕间时,冰凉的玉贴着皮肤,像块压在心头的石。 第二日清晨,宗门公告栏前围了一圈人。 陆寒挤进去时,正看见“外门弟子陆寒误触古碑,记过一次”的朱笔告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节 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听说剑碑自己会震,那小子也算倒霉。” “周长老亲自保的人,能有什么大事......” 赵云山从他身后挤出来,玄色道袍的下摆沾着晨露。 他瞥了陆寒一眼,嘴角扯出个冷笑:“记过?你当这就完了?” 他转身时,腰间的玉佩碎成两半的地方闪了闪,像道未愈的伤口。 陆寒正要离开,袖中突然一沉。 他低头,看见张纸条从袖口滑落。 是林婉儿的字迹,清瘦的小楷写着:“今晚子时,我在藏经阁见你。” 暮色渐浓时,陆寒站在自己的竹舍前,望着腕间的月白玉符。 晚风裹着后山的花香吹过来,他又听见那道模糊的声音,比昨日更清晰了些,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藏经阁......” 子时的钟声响过第三下时,陆寒已站在了藏经阁的偏殿外。 月光透过殿顶的青瓦漏下来,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伸手推开殿门时,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像声压抑的叹息。 第11章 月下藏经寻旧踪 子时三刻的月光像层薄霜,覆在藏经阁偏殿的青瓦上。 陆寒的指尖刚触到门环,门内便传来极轻的响动。 是衣料擦过木案的窸窣。 他推开门时,殿内烛火忽明忽暗,照见林婉儿立在书案后,月白裙角沾着几星墨迹,右手正将一本泛黄的典籍往袖中藏。 “我等你半柱香了。” 她抬眼时,眼尾还带着刚才急行的薄红,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急促。 “周长老前日查禁书区时,我见他翻到这本《剑冢志残卷》就皱眉,定是和剑灵有关。” 陆寒关上门,殿外的松涛声被隔绝,只余烛芯爆裂的轻响。 他望着林婉儿递来的典籍,封皮上“剑冢”二字已被虫蛀得缺了半角,指尖刚碰到纸页,腕间的玉符突然泛起冷意。 那是压制剑灵的法器在发烫。 “你看这里。” 林婉儿凑过来,发间的木簪扫过他手背。 “千年前的剑尊,以魂镇魔......” 墨迹斑驳的纸页上,一行行小楷如刀刻般清晰:“剑尊玄霄,本命剑'问墟'化灵成剑灵,二者同修千年。然幽冥宗逆徒夜袭剑冢,以血咒惑剑灵,剑尊为护苍生,自碎魂魄封魔渊,剑灵则被锁于剑碑之下......” 陆寒的呼吸突然一滞。 他想起前日在剑碑阁,指尖触到碑面时,脑海里闪过的那道苍白剑影。 原来那不是幻觉,是剑灵残魂在呼唤。 腕间玉符的凉意刺进骨头,可更烫的是他掌心的剑纹,正顺着血管往手臂攀爬,像有团火要烧穿皮肤。 “所以你的剑纹......” 林婉儿的声音突然顿住。 她盯着他泛红的手背,那里有道淡青色的纹路正缓缓亮起。 “是剑灵认主的印记?” 殿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陆寒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窗棂。 那里悬着半片残符,正泛着幽蓝的光。 他瞬间想起昨日公告栏前,赵云山腰间那枚碎成两半的玉佩。 那不是普通的玉佩,是追踪符的载体。 “快走!” 他拽住林婉儿的手腕往殿后跑,可刚到门边,就听“轰”的一声,木门被踹得撞在墙上。 赵云山提着长剑跨进来,玄色道袍上沾着夜露,身后跟着四名执法弟子,腰间的铁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盯着林婉儿手中的典籍,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好个外门弟子,敢偷禁书?林师妹往日总说我心术不正,原来你才是藏得深的。” 林婉儿的指尖掐进陆寒掌心:“他跟踪我......我取书时没注意......” “私闯禁地,盗取秘籍。” 赵云山挥了挥手中的符纸。 “执法堂的规矩,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腕间的玉符,冷笑更甚。 “不过你俩倒般配,一个带着压制邪物的法器,一个偷禁书,莫不是和魔教勾结?” 陆寒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快,腕间玉符的凉意已镇不住剑纹的灼热。 那道模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耳膜说话:“杀。” “我没有偷。” 林婉儿向前一步,将典籍护在身后。 “是周长老让我......” “周衡?” 赵云山嗤笑一声。 “周长老昨日还说要严惩误触剑碑的弟子,今日就纵容你偷书?” 他挥了挥手。 “拿下!” 为首的执法弟子抽出腰间的锁链,寒光掠过陆寒眼前。 他本能地侧身避开,可那锁链像长了眼睛似的缠向他的脚踝。 剧痛从脚腕传来时,他听见“咔”的一声。 腕间的玉符裂开了。 剑纹突然暴涨。 陆寒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 他看见林婉儿惊惶的脸,看见赵云山举起的长剑,看见执法弟子眼中的警惕,可这些都被一片刺目的银光覆盖。 那是他体内的剑意,正冲破玉符的压制,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像有把无形的剑要从他心口破体而出。 “陆寒?” 林婉儿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赵云山的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 陆寒能闻到剑上的铁锈味,那是沾过血的味道。 他张了张嘴,想说“退开”,可发出的却是一声低哑的嘶吼。 混着金属震颤的嗡鸣。 殿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陆寒看见自己的掌心浮起银白色的光。 那光顺着指尖蔓延,在虚空中划出半道剑痕。 赵云山的剑“当啷”落地,他听见执法弟子的惊呼,听见林婉儿倒抽冷气的声音,可他控制不住那光。 那是剑灵的力量,正沿着他的血管翻涌,像要把他的骨头都烧成灰烬。 “停下......” 他咬着牙,指甲掐进掌心。 “求你......” 可那光越来越亮。 陆寒腕间碎裂的玉符落在地上,裂缝里渗出的银光与他掌心的光连成一片。 殿外的月光突然被阴云遮住,藏经阁的飞檐上,一道黑影隐入夜色,嘴角勾起冷笑。 幽冥宗的传讯符,正在他袖中发烫。 黑暗中,陆寒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 那道银白色的光顺着指尖窜上竹案,将案角的竹简震得噼啪乱跳。 他的瞳孔在收缩,视网膜上跳动着刺目的银芒,喉间像堵着块烧红的铁。 那不是他的意识,是另一段记忆在翻涌,是某种蛰伏千年的杀意在借他的身体苏醒。 “陆寒!抓住我!” 林婉儿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 她不知何时摸出火折子,在香案前划亮,火星溅在暗青色的香炉上。 沉香混着松烟的气息腾起时,她指尖蘸了蘸案头的墨汁,迅速在他掌心画了道符纹:“这是我偷学的迷魂香,能遮半柱香的耳目!”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意让神智勉强回笼。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节 他看见林婉儿发簪歪斜,眼尾的薄红褪成苍白,却仍咬着牙将他往殿后推。 殿外传来赵云山的暴喝:“追!别让他们跑了!” 铁锁链划破空气的尖啸近在咫尺,陆寒本能地抄起案上一根竹简挥出。 那是根普通的竹制书简,边缘还留着刀削的毛刺,可当他的剑纹与竹简相触时,竟有银白色的剑气“嗡”地炸开! 首当其冲的执法弟子被剑气掀得撞在墙上,闷哼着滑落在地。 赵云山慌忙举剑格挡,却见那剑气如灵蛇般绕过剑刃,在他道袍上划出血痕。 林婉儿趁机拽着陆寒撞开后窗,夜风吹得她裙角猎猎作响:“跳!下面是药圃,有藤蔓能缓冲!” 两人坠下的瞬间,陆寒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是林婉儿临走前踢翻了香灰罐,浓烟裹着月光在殿内翻涌,将追兵的视线彻底搅乱。 落地时他压在林婉儿身上,后腰撞在青石板上生疼,却顾不得这些,只抓着她的手往丙字号院狂奔。 “停下!” 赵云山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你们跑不掉的!” 陆寒的呼吸几乎要撕裂喉咙。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仍在翻涌,像有条活物在血管里游动,每跑一步都要撞向他的心脏。 直到拐过三重游廊,望见丙字号院那扇半掩的木门,他才敢松了半口气。 可刚推开门,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越的剑鸣。 “赵执事。” 周衡的声音像片落在寒潭里的雪,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陆寒扶着门框回头,月光正落在周衡肩头,照见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锋剑,剑穗上的银铃随着他抬臂的动作轻响:“藏经阁的事,我已向掌门报备过。” 赵云山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望着周衡腰间的长老令牌,喉结动了动:“周长老,私盗禁书......” “那本《剑冢志残卷》是我让林姑娘取的。” 周衡打断他,袖中指尖微微蜷缩。 “前日我查禁书区时发现虫蛀,怕典籍损毁才让她抄录副本。 若赵执事怀疑,不妨明日随我去戒律堂对质。” 林婉儿猛地抬头看向周衡。 月光下,这位素日里总是板着脸的执事长老正垂眸整理袖扣,仿佛在说再寻常不过的琐事。 赵云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狠狠瞪了陆寒一眼,拂袖而去。 执法弟子们犹豫片刻,也跟着退了个干净。 周衡望着两人踉跄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院门后,才低头看向地面。 那里有半枚碎玉符,银芒已经彻底熄灭。 他弯腰拾起,指腹抚过符上裂痕,低声喃喃:“看来,剑尊的封印......真的要松动了。” 丙字号院里,陆寒靠在土炕上,望着林婉儿为他包扎手腕。 刚才坠落时擦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注意力全在桌上那本《剑冢志残卷》上。 月光透过窗纸洒在泛黄的纸页上,他鬼使神差地翻开,指尖刚触到“剑尊玄霄”四个字,太阳穴突然传来锥心剧痛。 画面在眼前炸开。 他看见云海翻涌的悬崖之巅,一名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他的长发未束,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身后悬浮着千万柄剑,每柄剑都流转着与他掌心相同的银芒。 男子转身时,面容与陆寒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份清冽的傲气。 他抬手抚过最近的剑刃,声音像古钟震颤:“归来吧,吾主。千年之约,该兑现了。” “咳......” 陆寒猛地呛咳,额头沁出冷汗。 他望着掌心淡青色的剑纹,又看向案头的残卷,喉间发紧。 原来那日剑碑阁的剑影不是幻觉,那道苍白身影,分明是记忆里白衣男子的残魂。 “你怎么了?” 林婉儿的手覆上他额头。 “烫得厉害。” 陆寒摇头,将残卷往她怀里推了推:“收好,别让人发现。” 他躺下时,听见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鸦。 第二日清晨,陆寒去膳堂用早膳时,见前院公告栏围了好些人。 他挤进去一看,朱笔写的通告在晨光下格外醒目:“三日后外门大比,前三名可入内门,得长老亲传......”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未愈的伤口。 远处传来练剑的清响,混着弟子们的议论声:“这次内门名额听说和剑碑阁有关......” “陆寒?他前日还被执法堂追......” 陆寒望着通告上“内门”二字,忽然想起昨夜记忆里那片云海,想起白衣男子身后万剑齐鸣的景象。 他摸了摸怀里的残卷,喉间泛起股热意。 或许,答案就藏在这场大比之后。 第12章 风起之前再试剑 晨光透过膳堂青瓦的缝隙,在陆寒肩头投下斑驳光影。 他盯着公告栏上朱笔写的“外门大比”四字,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被执法堂追得翻遍后山的狼狈还未消散,此刻通告上“内门”二字却像团火,烧得他掌心的剑纹微微发烫。 “听说这次内门名额和剑碑阁有关?” “剑碑阁那地方,连外门执事都轻易不让进......” “陆寒?他前日还被执法堂当贼追,也配参加大比?” 议论声像针,扎得后颈发疼。 陆寒正要转身,斜刺里撞来一人,玄色外袍带起风,将通告吹得哗哗响。 赵云山抱臂站定,嘴角扯出冷笑,眉骨处那道疤随着表情扭曲:“陆铁匠,昨日被执法堂打趴下时,可想着今日要和我争内门?” 周围弟子哄笑。 陆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腕间未愈的伤口被指甲压得发白。 他想起昨夜残卷里白衣男子的话“千年之约,该兑现了”,又想起剑碑阁那道苍白剑影。 这些碎片在脑内翻涌,压下了涌到喉头的血气。 “赵师兄。” 清甜嗓音突然插入。 林婉儿抱着药篓挤进来,浅青裙角扫过陆寒鞋尖。 她抬头时,眼尾那颗泪痣在晨光里忽闪:“大比看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 赵云山的冷笑僵在脸上。 他瞪了林婉儿一眼,又瞥向陆寒,甩袖时外袍擦过公告栏:“三日后演武场见,我会亲手把你打回铁匠铺!” 说罢大步离去,玄色衣摆带翻了旁边弟子的粥碗,稀粥溅在“内门”二字上,像滴暗红血渍。 林婉儿望着赵云山背影皱了皱眉,转头时已换上温和神色:“去我药庐吧,昨日给你配的续骨膏该换了。” 她伸手要碰陆寒手腕,却在触及伤口前顿住。 少年腕间的剑纹泛着淡青,像条蛰伏的小蛇。 药庐里飘着艾草香。 林婉儿跪在蒲团上,将新熬的药膏摊在细布上:“我昨日去藏书阁查了,外门大比的剑招考核,最重轻灵与剑意。” 她指尖掠过陆寒腕间剑纹,“你这纹路,或许能......” “能帮我赢。”陆寒接口。 他望着药庐窗外的竹影,喉间泛起热意,“我需要赢。” 林婉儿的手顿了顿。 她抬头时,晨光透过窗纸照在脸上,将眼底的担忧映得清晰:“我信你。” 她从怀中掏出个锦盒。 “这是我改良的轻灵符,能短时间提升三成速度。 别告诉别人,我用了三株百年茯苓和丹房换的。” 锦盒打开,三张符纸泛着淡金光泽,像三片蝉翼。 陆寒指尖触到符纸时,剑纹突然发烫,他猛地缩回手,却见林婉儿已将锦盒塞进他怀里:“明日起去后山练剑吧,那里清净。” 从那日起,玄天宗后山的晨雾里总悬着道青衫身影。 陆寒站在断崖边,腰间铁剑嗡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节 他试着将昨夜残卷里的剑影与御剑术融合。 第一次挥剑时,剑意不受控地暴涌,铁剑竟将半人高的石桩劈成两半。 第二次,剑纹灼痛如烙,他栽进溪水里,呛得肺叶发疼。 第三次...... “归来吧,吾主。” 白衣男子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 陆寒瞳孔骤缩,手腕的剑纹亮起银芒。 他本能地挥剑,铁剑划出半道圆弧,竟带起破空声。 那是剑招未成时不该有的锐响! “破云式。” 他喘着气念出这三字。 石桩上多了道三寸深的剑痕,切口齐整如镜,连石屑都被剑气震得干干净净。 三日后演武场。 陆寒站在青石板上,望着对面脸色发白的张涛。 这是他的第三场初赛,对手是外门排名二十的练气七层修士。 “开始!” 裁判铜锣未歇,陆寒已欺身而上。 轻灵符在体内流转,他的影子比风声还快。 铁剑出鞘时,剑纹银芒大盛,张涛只来得及看清一道白影,便觉喉间一凉。 剑尖停在他喉结前半寸,寒意在皮肤上凝成水珠。 “陆寒胜!” 观礼台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周衡捏着茶盏的指节发白,茶沫溅在玄色道袍上:“这剑速......” 他眯眼望向场中少年,见其收剑时腕间银芒隐去,像极了当年剑碑阁那道残影。 “不过是运气。” 赵云山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他坐在观礼台边缘,靴底磕着栏杆:“张涛那废物,我三招内也能解决。” 但他盯着陆寒的眼神发狠,指节把木栏杆捏得咔咔响。 前日在药庐外,他看见林婉儿往陆寒怀里塞锦盒,那抹淡金,分明是只有内门才有的轻灵符。 第四场抽签开始了。 陆寒站在签筒前,指尖触到最底层那支签时,剑纹突然发烫。 他抽出来,见签身写着“戊”字。 抬眼间,正撞进赵云山阴鸷的目光。 那少年站在另一侧签筒旁,手里的签上赫然是“戊”字。 “半决赛。” 赵云山舔了舔后槽牙,声音像淬了毒的剑。 “陆寒,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修。” 演武场的风突然大了。 陆寒望着手中的签,剑纹在袖底隐隐发烫,像在回应某种蛰伏千年的召唤。 观礼台上传来裁判的声音:“下一轮对战,戊号陆寒,对战戊号赵云山......” 演武场的铜锣声震得屋檐下的铜铃嗡嗡作响,陆寒望着手中“戊”字签,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能感觉到腕间剑纹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窜,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自残卷里白衣男子出现后,剑意最强烈的一次躁动。 “陆寒!” 裁判的催促声将他拽回现实。 他抬眼时正撞进赵云山的目光,那道阴鸷如刀的视线几乎要在他脸上剜出洞来。 玄色外袍的少年舔了舔后槽牙,拇指重重碾过腰间玉牌。 那是外门执事才能佩戴的玄铁纹章,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三日后,戊字号擂台见。” 赵云山的声音混着观礼台的喧嚣飘过来,尾音却低得只有陆寒能听见。 “我会让你知道,在玄天宗,不是谁都能握着野剑乱蹦跶。” 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扬起,带起一阵风,将陆寒鬓角的碎发吹得扫过眼睫。 陆寒望着那道背影消失在演武场侧门,喉间泛起铁锈味。 他摸向怀中的锦盒,指尖触到轻灵符的纹路,突然想起昨夜在后山练剑时,石桩背面那几道新刻的阵法痕迹。 当时他以为是哪个外门弟子的恶作剧,此刻却如惊雷炸响。 赵云山是外门执事,管着演武场的修缮,要在擂台布下锁灵阵太容易了。 “陆寒哥哥?” 清甜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林婉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浅青裙角沾着几点药汁,是刚从药庐赶来的模样。 她望着陆寒紧绷的下颌线,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我刚才去擂台转了转,戊字号的青石板下......” 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枚指甲盖大小的黄符。 “锁灵阵的引,我认得。” 陆寒瞳孔微缩:“你怎么会......” “我阿爹是阵法师。” 林婉儿低头将符纸按在陆寒靴底,指腹在鞋底蹭了蹭确保粘牢。 “这是破阵符,触发时能震开三尺内的禁制。别问我怎么弄来的,” 她仰起脸时眼尾泪痣一跳。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让你输。” 演武场的日头移得极慢。 第三日辰时三刻,戊字号擂台被围得水泄不通。 赵云山立在擂台西侧,腰间悬着玄天宗内门弟子才有的云纹剑,剑鞘上的青铜吞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陆寒登台的身影,嘴角扯出冷笑。 擂台边缘的四块青石板下,他埋了四枚锁灵钉,只要陆寒踏入离边缘三步内的范围,灵力便会被锁得半分不剩。 裁判话音未落,赵云山的云纹剑已破鞘而出。 玄天剑诀第三式“云龙起”,剑气凝成青鳞长龙,张着血盆大口直扑陆寒面门。 围观弟子倒抽冷气。 这招外门弟子能使出三成威力已是顶尖,赵云山竟将龙形凝得如此清晰,分明是得了内门长老指点。 陆寒退了半步,靴底突然触到某种硬物。 他瞬间想起林婉儿的话,脚尖在青石板上轻点。 破阵符在鞋底炸出细微金光,擂台边缘传来几不可闻的“咔”声。 几乎同时,他腕间剑纹灼痛如沸,白衣男子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破云式,出!” 铁剑离鞘的刹那,空气仿佛被抽干。 陆寒眼前只剩那道青鳞长龙的眼睛,暗红蛇瞳里映着自己的倒影。 不是铁匠铺里唯唯诺诺的学徒,而是握剑的,人。 “喝!” 他挥剑的弧度与昨夜后山练了百遍的轨迹重合。 铁剑化作银芒,竟比赵云山的剑气更快三分。 青鳞长龙在触及陆寒前寸寸崩裂,银芒余势未减,直接贯穿赵云山的护体灵光。 云纹剑当啷落地,少年捂着胸口踉跄后退,嘴角溢出的血珠溅在玄色外袍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观礼台炸开一片惊呼。 周衡捏着茶盏的手突然收紧,青瓷碎片扎进掌心都未察觉。 那道银芒太像了,像极了三十年前剑碑阁里,那道劈开千年积尘的剑影。 他望着场中持剑而立的少年,喉结动了动,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陆寒胜!” 裁判的声音带着颤音。 赵云山被弟子架下台时,狠狠瞪了陆寒一眼。 他腰间玉牌在挣扎中滑落,露出内侧刻着的“幽冥”二字。 却被人群的喧嚣声淹没,无人注意。 夕阳将演武场染成血色时,周衡寻到了陆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节 长老的玄色道袍沾着药庐的艾草香,显然刚从林婉儿处过来:“恭喜你,内门名额稳了。” 他望着陆寒腕间若隐若现的剑纹,声音放得极轻。 “有些路,注定要你自己走。” 说罢转身离去,道袍下摆扫过擂台边的青石板,几片锁灵钉的碎屑随着风飘起,又重重落下。 月上中天时,陆寒独自立在玄天宗最高的望星崖。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他望着掌心泛着银芒的剑纹,喉间溢出一句低语:“我究竟是谁?这把剑......又为何选择了我?” 崖下的竹林里,林婉儿攥着半块未用完的破阵符。 她望着崖顶那道单薄的身影,眼底的担忧像涨潮的海水。 白日里赵云山玉牌上的刻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她将符纸塞进袖中,转身往药庐走去,脚步比任何时候都稳。 望星崖的风突然大了。 陆寒望着天边忽明忽暗的星子,腕间剑纹的热度顺着血脉窜上心口。 他能听见,识海里有更清晰的声音在回响,像古剑出鞘时的嗡鸣,像千年未断的呼唤。 夜风轻拂,陆寒站在山顶,体内剑意翻涌不止。 第13章 藏书阁风波起风云 夜风卷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掠过望星崖,陆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腕间剑纹,那抹银芒随着他的动作明灭不定,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 周衡离去时那句“有些路注定要你自己走”仍在耳边回响,他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星子,喉间泛起酸涩。 自铁匠铺那夜铁剑认主以来,他总觉得有团雾气罩在心头,雾里影影绰绰立着个持剑的背影,可每次要追上时,雾气便会被剑意搅散。 “陆寒!” 急促的脚步声撞碎山风,林婉儿的呼喊裹着夜露的湿意扑面而来。 陆寒转身的瞬间,见她发簪歪斜,裙角沾着草屑,平日素白的药庐锦帕攥在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 “怎么了?” 他上前半步,察觉少女呼吸急促得像刚跑过整座后山。 “可是药庐出了事?” “是赵云山!” 林婉儿拽住他衣袖,指尖冰凉得惊人。 “我刚才在演武场收拾药箱,听见他和白羽说要去藏书阁......他们说你偷学禁术,要当众揭发!” 她抬眼时,眼底映着崖边孤灯的光。 “陆寒,藏书阁的禁术典籍在三层,你从未去过那里,可他们......他们带了符修!” 陆寒眉峰微蹙。 白日里演武场那道“幽冥”刻字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林婉儿不会平白无故慌张,而赵云山腰间玉牌的秘密,或许就藏在这场陷阱里。 他按住林婉儿颤抖的手背,触感像握着片被霜打过的竹叶:“你先回药庐,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林婉儿挣开他手,从袖中摸出张青纹符纸拍在他掌心。 “这是破甲符,若有危险......” 话未说完便拽着他往崖下跑,发间珠钗叮当作响,倒比他更快三步。 藏书阁立在宗内东侧,飞檐下悬着的青铜灯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还未到门前,陆寒便听见门内传来赵云山的冷笑:“都给我看好了,等会这乡巴佬要是敢抵赖,我便亲自搜他识海!” 推开门的刹那,七八个外门弟子的目光唰地扫过来。 赵云山倚着雕花木架,云纹剑斜斜插在脚边青石板上,腰间玉牌在烛火下泛着幽光;白羽缩在他身侧,指尖捏着半张泛黄符纸,袖口露出半截朱砂画的阵图。 正是白日里演武场暗算陆寒时用的符道手法。 “哟,说曹操曹操到。” 赵云山直起身子,嘴角还凝着白日里被剑气震出的血痂。 “陆师弟,你可知藏书阁三层是宗门禁地?” 他抬手指向楼梯口,那里挂着的“非长老特许不得入内”的木牌被人摘了。 “方才我见你鬼鬼祟祟往楼上跑,莫不是......” 他刻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围观弟子。 “偷学了禁术?” 陆寒扫过地上零乱的脚印。 楼梯口的积灰被人刻意踩乱,墙角还扔着半块从他铁匠铺顺走的碎铁。 他垂眸盯着掌心渐热的剑纹,喉间泛起熟悉的刺痛,那是剑意即将苏醒的征兆。 “赵师兄说笑了。” 他声音平稳得像山涧流水。 “我白日里赢了比试,正该在演武场收拾东西,怎会来藏书阁?” “还敢狡辩!” 白羽突然窜到楼梯口,指尖符纸腾起幽蓝火焰。 “你看这地上——” 他跺了跺脚,青石板缝里立刻渗出暗红纹路 。“这是我布的追魂阵,只要你沾过禁术气息,阵纹就会......”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嗅到空气中泛起焦糊味。 那是符纸燃烧前特有的朱砂腥气。 白羽根本不是要展示什么追魂阵,而是要启动困杀阵! 他想起白日里周衡道袍上的艾草香,想起林婉儿塞给他的破甲符,更想起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鸣。 “小心!” 林婉儿扑过来要拉他,却被陆寒反手护在身后。 他望着白羽指尖窜起的蓝光,腕间剑纹突然灼痛如烙,识海里的剑鸣化作实质,在耳边炸响成惊雷。 “退开。” 他低喝一声,掌心按在地面。 银芒自指缝间涌出,像活过来的灵蛇般钻进青石板。 下一刻,整座藏书阁的烛火同时爆亮,追魂阵的暗红纹路被银芒撕成碎片,连白羽手中的符纸都烧成了灰烬。 那道偷袭的蓝光还未成型,便被剑气掀得倒卷回去,撞在白羽胸口。 “啊!” 白羽被震得撞翻书案,墨汁泼了他半身,嘴角溢出的血滴在《符道精要》上,晕开团狰狞的红。 他捂着心口瞪着陆寒,声音发颤:“你......你用了邪术!” “邪术?” 陆寒望着自己泛着银芒的手掌,突然想起铁匠铺里师父常说的“百炼精铁遇火则鸣”。 原来这剑意不是邪术,是比精铁更坚韧的东西,在他血脉里烧了千年。 赵云山的脸瞬间煞白。 他望着满地碎裂的符纸,又望着陆寒腕间明灭的剑纹,喉结动了动,下意识去摸腰间云纹剑。 可手指刚触到剑柄,便见陆寒抬眼望来,那目光像淬了霜的剑尖,直刺得他后颈发凉。 “都看够了?” 陆寒的声音比山风更冷。 “赵师兄说我偷学禁术,证据呢?” 他抬脚踢开脚边被剑气劈开的符阵残片。 “还是说......” 他盯着赵云山腰间若隐若现的“幽冥”刻字。 “这陷阱,本就是为了引我入套?” 围观弟子面面相觑,有几个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赵云山张了张嘴,却听“吱呀”一声,藏书阁二楼的木梯传来脚步声。 “小友们深夜读书倒是勤勉。” 懒洋洋的声音混着陈书的霉味飘下来,众人抬头,只见个穿青布道袍的老者倚着楼梯扶手,手里还捏着本卷了边的《剑经》,发冠歪在脑后,活像刚从被窝里钻出来。 青铜灯穗在梁上晃出细碎光影,众人正僵在原地,忽听书堆深处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 青阳子抱着本皮页泛黄的古籍从《符道精要》的书堆后直起身,道袍前襟还沾着几点墨渍。 也不知是方才白羽撞翻的墨汁,还是他自己翻书时蹭上的。 他发冠歪在右耳后,几缕灰白发丝垂落,倒像是被吵闹声从瞌睡里拽醒的。 “吵死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节 他拖长音调,拇指压着书页防止滑落。 “你们是来看书的还是打架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忽然在陆寒腕间顿住。 那抹银芒正随着少年紧绷的神经明灭,像暗夜里跳动的星子。 青阳子眼尾微挑,嘴角扯出半分笑意:“小友,你心中有剑,无需典籍。” 这话说得太轻,却像块石子投入深潭。 陆寒耳尖微微发烫。 自剑意觉醒以来,他总觉得那股力量是藏在骨血里的野火,烧得他喉间发疼,此刻被人点破“心中有剑”,竟像是有人隔着雾霭递来一盏灯,隐约照见了雾里那道持剑背影的轮廓。 “青、青长老!” 赵云山喉头滚动,方才还扬着的下巴瞬间塌了下去。 他早听说藏书阁管事青阳子是玄天宗最怪的长老。 当年结丹大比连斩三峰首座,却转头去守藏书阁,说是“看剑谱比看剑斗有意思”。 此刻见他随意倚着书架的模样,赵云山后槽牙直酸,腰间玉牌的刻字隔着布料硌得生疼。 白羽缩在书案后抹嘴角的血,听见“青长老”三字,手一抖,刚捡起的半张残符又掉回墨水里。 围观的外门弟子早散了大半,剩下的几个缩着脖子往门口挪,连林婉儿都悄悄松开攥着陆寒衣袖的手。 她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动作都会成为执法堂的把柄。 变故起于楼梯口的脚步声。 沈如烟的玄色执法袍带起一阵风,腰间“玄天令”撞出清响。 她身后跟着四名持剑弟子,剑尖垂地划着青石板,在安静的藏书阁里敲出令人心悸的节奏。 “怎么回事?” 沈如烟扫过满地符灰、翻倒的书案,最后将目光钉在陆寒身上。 她是执法堂首座最器重的亲传,向来眼高于顶,此刻见陆寒腕间还泛着银芒,眉峰立刻拧成了结。 “陆寒,你可知深夜私闯藏书阁、伤人毁物,按门规该当何罪?” “沈师姐明鉴!” 赵云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蹦到沈如烟跟前,手指几乎戳到陆寒鼻尖。 “他偷学禁术在先,我和白羽不过是要阻止,谁料他竟用邪术伤......” “住口。” 陆寒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 他望着赵云山腰间玉牌上若隐若现的“幽冥”刻痕,喉间那团灼痛又涌了上来。 白日里演武场的刻字、今夜的追魂阵,原来都是这人布的局。 可不等他说破,沈如烟已抽出腰间软剑,剑尖虚点陆寒胸口:“跟我回执法堂,待首座审问清楚......” “慢着。” 青阳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 他慢悠悠踱到陆寒跟前,枯瘦的手指搭在少年腕间,触到剑纹的瞬间,藏书阁里所有烛火突然腾起三寸高的蓝焰。 沈如烟的软剑“当啷”坠地——那是被剑气震落的。 “沈丫头,” 青阳子弯腰捡起软剑,随手抛回她怀里。 “这小子的剑,是能砍到禁术的剑。” 他指了指地上被银芒撕碎的符阵残片。 “你当执法堂这么多年,可曾见过邪术能破正道符阵?” 沈如烟捏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 她盯着陆寒腕间的银芒,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藏经阁见过的古籍——《上古剑典》里记载过,有剑修能以剑意破万法,那是连化神期大修士都求而不得的境界。 “今日的事,我担着。” 青阳子打了个哈欠,转身往二楼走。 “都散了吧,明日还要晨课呢。” 人群散得比来时更快。 林婉儿攥着陆寒的衣袖欲言又止,被他轻轻推了推后背:“我没事,你先回药庐。” 少女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门扉闭合的刹那,藏书阁里只剩烛芯爆响的噼啪声。 “过来。” 青阳子的声音从二楼飘下来。 陆寒拾级而上,见他正倚着窗棂,月光透过糊着薄纸的窗格洒在他膝头的玉简上。 那玉简泛着幽蓝光泽,表面刻着盘结的剑纹,像活物般微微发烫。 “这是‘剑尊’留下的《无相剑经》残篇。” 青阳子将玉简塞进陆寒掌心,指腹轻轻划过少年腕间的剑纹。 “你体内的东西,和他有关。” 陆寒的指尖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玉简里有股熟悉的力量在流动,像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鸣,又像铁匠铺里师父锤打精铁时溅起的火星。 就在他要开口询问时,耳际忽然响起那道蛰伏已久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归来吧,吾主。” 晚风掀起窗纸,吹得玉简上的剑纹泛起涟漪。 陆寒望着青阳子的背影,忽然发现他鬓角的白发里藏着几缕银芒。 和自己腕间的剑纹,竟是同一种颜色。 丙字号院的竹门在深夜里吱呀作响。 陆寒摸黑推开房门,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案几上投下一片银霜。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玉简,指腹刚触到表面,便有细碎的剑鸣从识海深处涌上来。 窗外的老松树沙沙作响,像在催促什么。 陆寒望着玉简上流转的光,忽然想起青阳子说的“归来”。 或许,他要找的答案,就藏在这枚泛着冷光的玉简里。 第14章 月下剑影映孤灯再燃 丙字号院的竹门在深夜里吱呀作响时,陆寒正跪坐在草席上。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案几上投下一片银霜,将他手中那枚泛着幽蓝光泽的玉简衬得像块凝固的寒潭。 他指尖刚触到玉简表面,识海里便炸开一串细碎的剑鸣。 这声音比往日更清晰,像有人用锈迹斑斑的剑刃刮过青铜钟。 是那道蛰伏已久的声音,此刻正裹着滚烫的温度,在他识海深处翻涌。 陆寒喉结动了动,想起青阳子说的“归来”,想起对方鬓角那缕与自己腕间剑纹同色的银芒,掌心的玉简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稳住。” 他咬着后槽牙低喝,将玉简按在眉心。 神识刚探入,便被一股铺天盖地的凌厉气息撞得踉跄。 那是岁月沉淀的锋芒,是无数剑招在时光里淬炼成的杀意,混着松脂燃烧的焦香,混着血滴落在剑刃上的腥甜,混着陆寒最熟悉的、铁匠铺里铁锤击打精铁时溅起的火星味。 他浑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体内那道蛰伏的剑意突然活了,顺着经脉往上窜,腕间的银纹像被点燃的引信,从手腕一路烧到心口。 陆寒本能地运转《玄天基础诀》的灵力,可那些原本温顺的灵力竟像是见了主人的犬,“轰”地转了方向,跟着剑意往丹田冲去。 他额角沁出冷汗,听见骨骼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仿佛有把无形的剑正在他体内开天辟地。 “吱——” 竹门被推开的声音让陆寒猛地惊醒。 他慌忙收了神识,玉简“啪”地掉在草席上,抬头便见林婉儿抱着青瓷瓶站在门口。 少女发间的木簪歪了半寸,素色裙角沾着夜露,显然是从药庐一路小跑过来的。 “你又没吃晚膳。” 林婉儿将瓷瓶放在案几上,瓶身还带着体温。 “我熬了养气丹,张师叔说你今天和执法堂的人起冲突……”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陆寒泛着红的眼尾。 “寒哥,你是不是修炼出问题了?” 陆寒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可喉间涌上来的却是实话:“这力量……越来越不受控。” 他抬起手腕,银纹正随着心跳明灭。 “刚才运转灵力时,它自己冲开了经脉,我甚至能听见——” 他突然闭了嘴,像是怕惊着她。 林婉儿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不大,掌心带着药庐特有的艾草香,温度比常人低些,贴在发烫的银纹上竟有几分凉意。 “我小时候在药王谷,见过被上古灵草反噬的弟子。”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节 她望着陆寒发紧的下颌,轻声道:“他们说,越是强大的力量,越需要……”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腕间的银纹。 “越需要主人的心意来镇。” 陆寒望着她睫毛上沾的夜露,突然觉得识海里的剑鸣弱了几分。 他正要说话,窗外的老松树突然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擦过枝桠。 林婉儿耳尖动了动,松开手:“我该走了,明日还要去后山采灵竹草。”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简,递还给他时指尖顿了顿。 “这玉简便宜不得,你收好了。” 门扉闭合的刹那,陆寒听见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的青石板上。 他重新盘腿坐下,刚要继续修行,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那是被盯上的感觉,像有根淬毒的针抵在脊椎骨上。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墙根处一团黑影闪过。 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只能隐约看见那人腰间挂着的符囊——是白羽。 “封魂符。” 陆寒低声念出那团黑影手中的符纸。 他见过这种符,能暂时困住行功中的修士,符纸边缘染着黑血,显然用了邪法。 白羽的伤还没好全,肩背绷得像根弦,嘴角沾着未擦净的药渍,显然是偷跑出来的。 “陆寒!” 白羽的声音带着破音,他将符纸拍在地上,七张符纸瞬间连成锁链状的红光。 “你以为打伤我就能了事?今天不是你死...” “就是我亡?”陆寒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正在沸腾,像是听见了猎物的动静。 他甚至没起身,只是屈指一弹,腕间的银纹突然暴涨三寸,化作实质的剑气。 “嗤啦——” 七张符纸同时燃成灰烬。 白羽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后退两步撞在院墙上,腰间的符囊“哗啦”掉在地上。 “不可能……” 他盯着陆寒腕间的银芒,声音发颤。 “你不过炼气七层,怎么可能——” “因为这不是我的力量。” 陆寒站起身,月光重新漫进来,照得他眼底泛着冷光。 “是它在借我的手。” 白羽突然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张符纸。 那符纸黑得发亮,边缘绣着血色的镇魂咒。 他刚要拍向地面,却见陆寒抬手。 不是结印,不是掐诀,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 一道银芒破空而来。 白羽的符纸在半空中碎成齑粉。 他望着自己发抖的手,又望着陆寒腕间流转的光,突然转身翻墙而逃。 青瓦在他脚下碎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陆寒没追。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符纸残片,指尖被残留的邪力灼得生疼。 识海里的剑鸣又响了起来,这次带着几分不屑的意味,像是在嘲笑这些跳梁小丑。 他重新坐回草席,拿起那枚玉简。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三更。 陆寒望着玉简上流转的剑纹,突然明白青阳子说的“归来”是什么意思了。 不是他要回到哪里,而是这把剑,终于等到了能握住它的人。 窗外的老松树还在沙沙作响。 陆寒闭上眼睛,神识再次探入玉简。 这一次,他没有抗拒那道剑意,反而顺着它的牵引,往识海更深处走去。 那里有团更亮的光,像星子,像剑穗,像所有他未曾记起的、关于“剑”的过往。 而在院外的巷子里,白羽捂着流血的手掌狂奔。 他转过三个弯,躲进废弃的土地庙,借着月光查看掌心。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剑痕,正在渗出黑血。 “这不可能……” 他颤抖着摸出通讯符。 “那小子明明只是外门弟子……” 符纸燃尽的瞬间,土地庙的供桌上突然泛起红光。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他体内的东西,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白羽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供桌上落着半片银鳞。 和陆寒腕间的剑纹,一模一样。 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时,白羽的喘息声在巷子里格外刺耳。 他踉跄着撞翻了半坛陈酒,酸腐的酒液顺着青石板漫开,在他脚边洇出深褐色的污渍。 可这点疼痛根本比不过掌心那道剑痕。 黑血混着酒液滴落,每一滴都像在提醒他刚才那道银芒有多锋利。 “你跑不掉的。” 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片浸了霜的柳叶。 白羽猛地转身,正撞进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里。 他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追上来,只是站在丙字号院的竹门前,腕间银纹流转如活物,连影子都被染成了幽蓝。 “你、你不是炼气七层......” 白羽喉咙发紧,手忙脚乱去摸符囊,却摸了个空。 方才翻墙时符囊早掉在院里了。 他想起方才那道随意挥出的剑气,想起符纸在半空中碎成齑粉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你早就是怪物了!从那天在演武场踩断我腿开始,你就是个...” “住口。” 陆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腕间银纹突然暴涨三寸,化作实质剑气划破夜空。 白羽甚至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觉胸口像被重锤击中,整个人撞在墙上又摔下来,嘴里腥甜翻涌,吐出的血沫里混着半颗碎牙。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地,抬头正看见陆寒一步步走近,月光在对方身后拉出极长的影子,竟比他记忆中那柄劈山剑还要锋利。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颤抖着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冷的砖墙。 “是、是魔教的邪修?还是......” “我不是怪物。“陆寒在他面前站定。 他低头看着这个总在背后使绊子的外门弟子,突然想起上个月演武场,白羽用淬毒的飞针偷袭他时,也是这样扭曲的眼神。 识海里的剑鸣又响了,这次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嗡鸣,像在催促他做些什么。 陆寒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怕自己稍一松劲,那道剑意就会顺着指尖窜出去,把眼前这人彻底碾碎。 “咳......” 白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黑血溅在陆寒的布鞋上。 “秦执事说......说你身上有......” “有什么?” 陆寒蹲下身,抓住他的衣领。 这个动作让他腕间银纹蹭过白羽的脸,后者像被火烫到般尖叫着偏头。 “秦昭?幽冥宗那个外门执事?” 白羽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张了张嘴,却在这时听见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七八个提着灯笼的执法弟子冲了过来,灯笼上“玄”字被夜风吹得摇晃,光晕里映出他们腰间的玄铁令牌。 “陆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节 为首的执法弟子拔剑指向他。 “你可知私自斗殴犯了宗规?” 陆寒站起身,松开手。 白羽像团破布似的瘫在地上,只剩出气的份。 他刚要开口解释,却听见更远处传来衣袂破空之声。 那是修士御空而行的响动,比执法弟子的脚步声沉稳许多。 一道身影从阴影里走出来。 月光落在他腰间的玄色剑穗上,映出剑鞘上“无妄”二字。 萧无尘的青衫没有一丝褶皱,连发冠都端端正正,仿佛不是从深夜里赶来,而是刚从演武堂讲完剑理。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白羽,扫过陆寒腕间的银纹,最后停在陆寒脸上,眼神像在看一柄被粗布裹着的古剑,终于露出了一线锋芒。 “退下。” 他对执法弟子说,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为首的执法弟子愣了愣,下意识抱拳道:“萧长老,这是——” “我说退下。” 萧无尘抬手,指尖掠过腰间剑鞘。 无妄剑发出极轻的嗡鸣,执法弟子们只觉喉头一甜,竟齐齐后退三步。 为首者额角渗出冷汗,忙招呼同伴架起白羽:“是!弟子这就将人送去药庐!” 脚步声渐远后,巷子里只剩下虫鸣和陆寒急促的呼吸声。 萧无尘转身看向他,目光在银纹上多停了片刻:“你体内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危险。”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半月前在演武堂外,萧无尘曾驻足看他练剑,当时对方鬓角那缕银芒,和他腕间的纹路颜色分毫不差。 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责备,没有好奇,只有......审视,像在确认什么至关重要的事。 “跟我来。” 萧无尘转身走向巷口,青衫下摆被夜风吹得翻卷。 “若想活命,就随我去闭关洞府。” “寒哥!” 林婉儿的声音从丙字号院方向传来。 少女跑过来时发簪彻底歪了,发尾沾着松针,显然是听见动静追来的。 她抓住陆寒的衣袖,指尖冰凉:“我刚才在药庐听见动静......他看起来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瞥向萧无尘的背影,声音压得极低。 “我阿爹说过,玄天宗最古板的剑修,往往藏着最狠的手段。” 陆寒低头看她。 林婉儿眼底浮着层薄泪,像片被夜露打湿的竹叶。 他想起方才她递养气丹时掌心的艾草香,想起她摸着他腕间银纹说“心意镇之”的模样——可此刻,识海里的剑鸣突然变得温顺,像在回应什么。 “我信他。”陆寒轻声说。 他不知道这信任从何而来,或许是萧无尘鬓角的银芒,或许是对方看他时那缕熟悉的、像在看“归人”的目光。 林婉儿咬了咬嘴唇,最终松开手:“那你......千万小心。” 萧无尘在巷口停住脚步,侧头看了他们一眼。 月光照在他脸上,将皱纹照得更深了些:“再耽搁下去,等那东西彻底醒过来,你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 陆寒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 他经过萧无尘身边时,闻到了松脂混着铁锈的味道。 和他识海里那股剑鸣的气息,一模一样。 巷外的山路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萧无尘足尖轻点,带着陆寒御空而起。 风灌进陆寒的衣领,他低头望去,丙字号院的竹门在夜色里只剩个模糊的影子,林婉儿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点晃动的白。 “到了。” 萧无尘的声音让陆寒收回目光。 他们停在一处陡峭的山崖前,崖壁上爬满了青藤,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其中藏着个一人高的洞口。 山风掠过,洞口溢出丝丝缕缕的灵气,像被揉碎的星子。 “进去。” 萧无尘抬手,青藤自动向两边分开,露出洞内幽蓝的石壁。 “从今晚开始,你我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寒腕间的银纹。 “比你想象的更重要。” 陆寒望着洞内浓郁的灵气,突然听见识海里那道剑鸣,这次不再是焦躁的轰鸣,而是像在应和什么古老的韵律。 他迈出一步,山风掀起他的衣摆,将崖壁上的青藤吹得沙沙作响。 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东西,正在黑暗中缓缓睁眼。 第15章 剑心初现问前路 山风卷着松涛撞进崖洞时,陆寒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萧无尘的广袖在身侧翻卷如鹤羽,指尖掠过崖壁青藤的瞬间,那些缠绕千年的藤蔓便发出细碎的断裂声,像被无形的剑刃割断了脉络。 洞口的幽蓝石壁这才显露出全貌。 无数道淡金色的纹路深深嵌入石中,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都带着穿透时空的凌厉,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石壁里跃出来,在空气中划出火星。 “进来。” 萧无尘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却在尾音处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热。 他率先迈入洞中,靴底碾碎了几片不知年代的枯藤。 “灵气浓度是外门药庐的十倍,你腕间的银纹该渴了。” 陆寒跟着跨进去,刚触到洞内翻涌的灵气,识海里的剑鸣便炸响。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闷响,倒像久旱的剑鞘终于等来主人,带着几分急切的震颤。 他下意识按住手腕,那里的银纹正顺着血脉往上攀爬,从腕骨爬到小臂,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泛着幽光。 像活过来的银蛇。 “看石台。” 萧无尘停在洞中央,抬手虚指。 陆寒这才注意到,洞底中央有座半人高的黑色石台,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深浅不一的剑痕。 最中央的位置凹下去巴掌大一块,形状恰好能容下一人盘坐。 石台周围的地面上,刻着一圈暗纹,仔细看竟是缩小版的剑尊法相,每尊法相手中都执着不同形态的剑:有的如垂瀑,有的似寒星,还有一柄断成两截的剑,缺口处的锋芒竟还在隐隐刺痛视网膜。 “这是当年剑尊突破化神时闭关的地方。” 萧无尘走到石台旁,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剑痕。 “他在此地斩出三千道剑意,每道都留在了石壁上。” 他突然转头,目光如剑刃抵住陆寒咽喉。 “现在,我要你站上去。” 陆寒的喉咙发紧:“站上去做什么?” “承受剑意反噬。” 萧无尘的拇指摩挲着腰间剑穗,那是柄缠着黑布的剑。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在觉醒,但它还认不得主。 剑修之道,最忌被器灵反噬。 你若能在这石台上撑过三重剑意冲刷,它便会认你为主;撑不过......” 他顿了顿:“便会被剑意撕成碎片。” 洞外的山风突然灌进来,吹得陆寒额发乱舞。 他望着石台上斑驳的剑痕,想起昨日在铁匠铺被铁水烫伤时,识海里那道突然涌出的凉意。 想起林婉儿摸他腕间银纹时,剑鸣突然变得温顺。 想起萧无尘身上松脂混着铁锈的味道,和识海里的剑鸣气息一模一样。 “我撑得住。” 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 萧无尘盯着他看了三息,突然笑了。 那笑极淡,像雪落在剑刃上,转瞬即逝:“很好。” 他退后三步,袖中飞出一道青芒,精准点在石台中央的凹处。 “开始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节 陆寒踏上石台的刹那,整个山洞都震动起来。 石壁上的剑纹突然活了。 淡金色的光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千万柄看不见的剑同时出鞘,割得他皮肤生疼。 他踉跄着跪下去,膝盖磕在石台上发出闷响,喉间涌上腥甜。 这不是普通的灵气冲击,每一缕都带着强烈的排斥,仿佛在说“你不是他”。 “稳住心神!” 萧无尘的声音穿透轰鸣。 “用你识海里的剑鸣去回应!” 陆寒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感受身上的刺痛,转而专注识海深处那道若有若无的剑鸣。 起初它还在颤抖,像被惊飞的鸟,可当陆寒在心底喊出“帮我”时,那声音突然拔高,如龙吟穿云。 腕间的银纹瞬间暴涨,顺着他的经脉爬满全身。 陆寒睁开眼,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流动着银亮色的光,那些原本割得他生疼的剑意突然变了方向,顺着银纹往识海里钻。 他听见石壁上的剑痕发出清越的嗡鸣,像在应和什么古老的曲调,而识海里的剑鸣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最后竟化作一句破碎的话:“归人......” “噗——” 陆寒喷出一口血,却笑了。 因为他发现,那些原本要撕碎他的剑意,此刻正在温柔地包裹他的魂魄,像母亲抚摸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震动突然消失。 陆寒瘫软在石台上,汗水浸透了后背,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抬眼去看萧无尘,发现对方的指尖正掐进掌心,指节发白,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溢出。 “你......” 萧无尘的声音哑得厉害。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和千年前那位剑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踉跄着上前,伸手要碰陆寒的额头,又在半空中顿住。 “我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剑尊陨落时,剑灵随他的魂魄一起消散。可现在......” 他突然抓住陆寒手腕,盯着那些银纹。 “我怀疑......你是他转世。”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片段:飘雪的山巅,白衣男子持剑而立,剑身上的裂痕和石台上那柄断剑一模一样。 男子转头时,鬓角的银芒和萧无尘如出一辙;最后是男子坠剑时的轻笑。 “这一世,换我等你......” “不可能......” 陆寒喃喃。 “我只是个铁匠学徒......” “铁匠学徒不会引动剑尊洞府的剑意共鸣。” 萧无尘松开手,退后半步。 “从今天起,你搬来这里闭关。我会守在洞外,直到你彻底收服剑灵。” 他转身走向洞口,青藤自动在他身后合拢。 “记住,不要让等你的人等太久。” 陆寒望着洞外重新缠绕的青藤,突然想起林婉儿跑过来时歪掉的发簪,想起她指尖的冰凉和眼底的薄泪。 他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洞口,透过青藤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下的山路空无一人,却在山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艾草香,像谁在远处反复低语:“千万小心。” 洞外的某处阴影里,林婉儿攥着半块养气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崖壁上重新合拢的青藤,听着洞内偶尔传来的剑鸣,喉间的担忧像涨潮的海水,漫过了所有理智。 “陆寒......” 她轻声唤,声音被山风卷得支离破碎。 “你可一定要出来。” 林婉儿在崖洞外守了三日。 第三日清晨,她蹲在青藤缠绕的洞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半块养气丹。 这是她昨日偷偷塞给陆寒的,却被萧长老的禁制挡在洞外,丹药至今未递出去。 山雾漫上来时,她的睫毛沾了层细水珠,望着石壁上若隐若现的剑痕,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林师妹倒是有闲心。” 沈如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针,从她头顶刺下来。 执法堂女弟子的玄色外袍沾着晨露,腰间悬着的青铜令牌泛着冷光。 “那洞是剑尊遗迹,连长老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守在这里,是嫌命太长?” 林婉儿霍然站起,养气丹在掌心硌出红印:“沈师姐!陆寒他......” 她喉头发哽,想起前日陆寒被萧长老带走时,腕间银纹爬满小臂的模样。 “他只是个外门弟子,不该独自承受这些。他需要朋友......” “朋友?” 沈如烟嗤笑一声,指尖掠过腰间令牌。 “你可知昨夜执法堂收到多少密报?有人说他在铁匠铺试剑时,铁砧被剑气劈成两半;有人说他识海里的剑鸣像极了魔修引魂铃。” 她逼近半步,玄色衣袖扫过林婉儿发梢。 “你当他是无辜的?他身上藏着的东西,迟早会毁了整个玄天宗。” 林婉儿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壁。 山雾里突然飘来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是陆寒常带的铁屑气息。 她想起半月前替他包扎烫伤时,他掌心的老茧蹭过她手背的温度。 想起他蹲在药庐外替她修药锄,说“这柄锄头该加道钢芯”时认真的眉眼。 “不可能。” 她攥紧养气丹,声音发颤却坚定。 “他不是那种人。” 沈如烟盯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别开脸:“随你。” 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 “但若真出了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像是一群外门弟子结伴往演武场去,其中混着几句清晰的议论:“听说陆寒被魔气侵蚀了?” “昨晚我看见他站在断崖边,身上缠着银蛇似的光!” “萧长老带他去剑尊遗迹,怕不是要镇压他......” 林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认得那声音。 是赵云山。 演武场的青石板上,赵云山正背着手站在石墩上。 他昨日在比剑时被陆寒的无名剑意震断了剑,此刻左腕还缠着渗血的绷带,却笑得格外阴鸷:“各位师弟师妹,我昨日亲眼见陆寒在铁匠铺召唤剑灵!那银纹不是灵脉,是魔纹!” 他撩起左袖,露出腕间狰狞的伤痕。 “这就是被他剑气反噬的结果!” 几个胆小的外门弟子后退两步,交头接耳。 有个圆脸小弟子怯生生开口:“赵师兄,会不会是你比剑时......” “住口!” 赵云山猛地甩袖,震得石墩上的尘灰簌簌落下。 “你们忘了三年前魔修血洗青牛镇?那些魔修身上的纹路,和陆寒腕间的银纹一模一样!” 他突然压低声音。 “我还听说,萧长老带他去的是剑尊陨落的山洞——” 他扫过众人变色的脸。 “那洞镇压着剑尊的残魂!若陆寒真是魔修,等他觉醒......” “够了!” 一声清喝打断他的话。 林婉儿挤开人群,胸口剧烈起伏。 “你根本没去过铁匠铺!昨日卯时我还在药庐见过陆寒,他在替李师伯晒药材!” 她转向众人,眼眶发红。 “陆寒帮过你们多少回?替王师弟修断剑,给陈师妹做药锄,连张师叔的炼丹炉都是他连夜加固的!” 赵云山的脸瞬间涨红。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节 他盯着林婉儿腰间的药囊。 那是陆寒亲手打的铜扣,突然冷笑:“林师妹倒是护得紧。我劝你趁早离他远点,免得被牵连。” 他跳下石墩,撞开林婉儿的肩膀,经过她身侧时低声道:“等着瞧吧,等他从山洞里出来......” 人群渐渐散去。 林婉儿望着演武场角落被踩碎的药草,突然想起陆寒说过“药草要顺着叶脉理”。 她蹲下身,小心捡起半片完好的紫苏叶,塞进药囊最里层。 那是陆寒前日替她采的。 洞中的时间比山外更慢。 陆寒盘坐在石台上,识海里的剑鸣已不再是轰鸣,而是化作一首清越的歌。 他望着掌心流转的银纹,终于看清那些纹路的走向。 竟与石壁上的剑痕完全一致。 “归墟......” 他轻声念出《无相剑经》第一式的名字,忽然明白萧长老为何说这不是剑技。 当他将神识沉入银纹时,眼前闪过无数画面:白衣剑尊在雷雨中斩出断剑,剑鸣声里混着“护道”二字。 少年铁匠在铁砧前挥锤,火星溅起时识海泛起涟漪。 还有林婉儿歪着发簪跑过来,说“你的手在抖,我帮你包扎”。 “原来如此。” 他睁开眼,双瞳中跃动着细碎的剑光。 那些剑光不是来自灵气,而是来自魂魄深处。 是剑尊的残魂,也是他自己的执念。 整座山洞突然剧烈震动。 石壁上的剑痕同时亮起金芒,像千万柄剑在共鸣。 陆寒的银纹顺着经脉爬至眉骨,他听见洞外传来萧无尘的惊呼:“这不可能!” 紧接着,一声清越的剑鸣直冲天际,震得山巅积雪簌簌坠落。 正在药庐晒药的林婉儿猛地抬头,手中的药筛“当啷”落地。 那是陆寒的剑鸣,比以往更清亮,更......像他本人。 萧无尘站在洞外,望着石壁上翻涌的金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剑尊陨落时,剑灵随魂魄消散,唯留断剑与三千剑意。 可此刻洞内的气息,分明是剑尊的剑灵在欢呼,在认主。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缠着黑布的剑。 那是他师傅临终前交给他的,剑鞘上的裂痕与石台上的断剑如出一辙。 夜色如墨时,震动终于平息。 陆寒推开洞门,山风卷着松涛扑来。 他望着远处药庐的灯火,想起林婉儿说过“那里有艾草香”,便下意识摸向袖中。 那里还留着半块养气丹,是他闭关前在洞口捡到的,沾着淡淡药香。 山雾漫上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传来巡山弟子的脚步声,其中混着几句模糊的议论:“听说陆寒从剑尊洞出来了?”“赵师兄说他是魔修......” 陆寒握紧袖中的养气丹,望着药庐方向的灯火,轻声道:“我回来了。”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他发梢。 夜色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蠢蠢欲动。 第16章 月下密谈藏玄机 夜色浸着山雾漫过青石板路,陆寒的布鞋碾过几片潮湿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攥着林婉儿塞来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信笺边缘沾着极淡的艾草香,和他袖中养气丹的味道如出一辙。 回到外门弟子房时,烛火正被穿堂风扯得摇晃。 他将信摊在案上,墨迹未干的字迹在跳跃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今晚子时,后山竹林,有人要见你。” 林婉儿递信时眼神游移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 那小丫头平时总爱捧着药筛哼小曲,此刻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递完信便慌慌张张跑远,发尾沾着两片未抖落的药渣。 “萧长老说我不是普通人......” 陆寒望着窗外渐圆的月亮,喉结动了动。 识海里的剑意已不像闭关时那样翻涌,却仍像块烧红的铁,在他心口烙着模糊的疼。 巡山弟子的议论声又钻进耳朵:“魔修”二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子时三刻,后山竹林。 风穿过竹枝的哨音里,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踩断一根枯枝,脆响惊得夜鸟扑棱棱飞起,月光漏下的银斑在地上碎成一片。 正欲退后半步,竹影忽然凝住。 道素白衣衫立在七步外,发间银簪映着月光,正是苏璃。 她比往日更瘦了些,腰间的药囊瘪得贴在身侧,本就苍白的脸在夜色里几乎透明。 见陆寒出现,她指尖攥紧袖口,指节泛出青白:“我查药王谷灭门案三年了。” 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露。 “前日翻到门内典籍,记载着当年凶手的气机......”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刺向陆寒眉心。 “和你身上的剑意,一模一样。”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识海里的剑意突然泛起涟漪,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弄。 他想起闭关时看见的画面:白衣剑尊在雷雨中斩出断剑,剑鸣声里混着“护道”二字——难道那不是幻觉? “苏姑娘......” 他刚开口,竹影又动了。 这次是道更沉的身影,从三株老竹后转出。 腰间的竹编药篓撞在竹节上,发出“咔”的轻响。 是柳长风,那个总在杂役房低头扫落叶的青年。 此刻他不再佝偻着背,腰板挺得笔直,眼底燃着两簇火:“我是药王谷外门执事。” 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片。 “灭门夜我躲在药窖里,透过通气孔看见......” 他突然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眶通红。 “看见个穿黑袍的人,手里握着柄断剑。剑气扫过药园,百年人参成了枯藤,千年茯苓碎成粉末。”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缝里渗出血珠:“我阿爹挡在门前,那剑鸣声起时......”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他的剑被直接震成了齑粉,整个人......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生气,倒下去时连血都没流。” 陆寒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他想起石壁上的断剑,想起萧无尘腰间缠着黑布的剑鞘——那裂痕,和石台上的断剑如出一辙。 识海里的剑意突然变得滚烫,仿佛要破体而出,去触碰柳长风身上某种熟悉的气息。 “你......” 他望着苏璃染血的掌心,喉咙发紧。 “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在你身上,” 苏璃抬起头,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星子。 “闻到了我阿爹最后那刻的味道。”她 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是绝望,是不甘,是......” 她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是护道者的执念。” 柳长风从怀中摸出块焦黑的碎玉,递到陆寒面前:“这是从药园废墟里捡的,沾着凶手的气机。” 碎玉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纹,凑近能闻到股焦糊的铁锈味。 “你试试。” 山风卷着竹涛扑来,陆寒的发梢扫过碎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节 他鬼使神差地闭上眼睛,识海里的剑意突然如游鱼般窜动。 不是以往的清越,而是带着股腐叶般的腥气,混着极淡的,类似萧无尘腰间那柄剑的气息。 “这......” 他刚要睁眼,忽听竹林深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苏璃猛地松开手,转身时带落了发间银簪,在地上滚出半尺远。 柳长风迅速弯腰捡起碎玉,又佝偻起背,像极了平日扫落叶的杂役。 “明日卯时,药庐后巷。” 苏璃的声音混在竹涛里。 “我有更要紧的东西给你看。” 陆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月光正爬上竹枝,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袖中养气丹的药香还在,可此刻他却闻见股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柳长风手中那块碎玉的气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银纹正随着呼吸明灭。 识海里的剑意仍在轻颤,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那声音里,有苏璃的眼泪,有柳长风的焦玉,还有萧无尘腰间那柄缠着黑布的断剑。 山雾漫上来时,陆寒握紧了拳头。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远处晨钟的清响,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山风卷着竹屑掠过陆寒眉梢时,他正闭着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 识海里那团原本温驯的剑意,此刻像被热油激了的活鱼,“唰”地窜向意识最深处,带起一串腐叶与铁锈交织的腥气。 他喉间泛起酸意,猛地睁眼时,瞳孔里还凝着未散的金芒:“这不是纯粹的魔气......” 声音发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更像是被污染的剑灵残魂。” 碎玉在柳长风掌心陡然发烫。 这个总佝偻着背的杂役猛地缩手,焦黑玉面腾起几缕灰烟,在月光下凝成细蛇状。 他盯着陆寒,眼底的火又烧得更旺几分:“污染?” 指节捏得咔嗒响。 “当年那剑斩过药园十二重阵,连我藏在药窖最深处的续命丹都化成了灰——若真是残魂......” “难道当年......” 苏璃的银簪在发间晃了晃,她突然抓住陆寒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脉门。 “是有人操控了剑灵?” 月光漏过竹叶落她脸上,照得眼尾那粒泪痣忽明忽暗。 陆寒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比山涧冰泉还凉。 “我阿爹临终前喊过'剑灵反噬',可门中典籍说那是上古护道者的佩剑......” “簌簌——” 竹枝断裂声比之前更急。 陆寒耳力本就比寻常弟子敏锐,此刻清晰听见三双麻鞋碾过腐叶的声响,混着铁器碰撞的轻响。 是执法堂的巡夜队,佩刀都出鞘了。 “叶轻舟?” 苏璃突然拧眉。 她松开陆寒的手,指尖迅速抹过腰间药囊,那里插着三支淬了迷香的银针。 话音未落,道青衫身影从竹林东侧跌撞而来。 叶轻舟的束发带散了半边,几缕湿发黏在额角,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不好了!” 他踉跄着抓住陆寒衣袖,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 “陈长老刚在演武场发了话,说后山林中有魔修踪迹,要彻查所有子时后离房弟子的行踪!”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不敢与苏璃相接。 “是我......我前日值夜时,和外门的王二牛喝酒,说漏了你这月总在亥时后去药庐的事......” “蠢货!”柳长风突然低喝。 他瞬间又佝偻起背,竹编药篓撞在竹节上发出闷响,可眼底的火却烧得更烈。 “陈老狗早就在查苏姑娘,你这张破嘴......” “够了。” 苏璃打断他。 她转身时发间银簪终于滑落,在青石板上滚出半尺远,却没人弯腰去捡。 她望着陆寒,月光在她眼睫上凝成碎星:“分头走。” 指尖快速在他掌心划了个“三”字——玄天宗外门有三处世外之地,最隐蔽的是后山废弃的药庐地窖。 “我引开巡夜队,柳叔去杂役房取火折子,你......” 她忽然顿住,从怀中摸出个小玉瓶塞给他。 “这是易容丹,若被追上就服下。” 陆寒捏着玉瓶,指腹触到瓶身刻的小莲花。 和苏璃昨日送他的养气丹瓶身纹路一模一样。 他望着她转身时被夜风吹起的衣摆,突然想起昨日清晨在药庐外,她蹲在石凳边给野菊浇水的模样。 那时她的指尖沾着泥,笑容比晨露还淡,哪像此刻,眼底燃着两簇要烧穿夜色的火。 “走!” 柳长风猛地推了他一把。 陆寒踉跄两步,再回头时,苏璃已提着裙角往南跑,青白色衣袂擦过竹枝,惊起一片夜鸟 柳长风则弓着背往杂役房方向去,药篓里的药渣簌簌往下掉,像撒了一路的迷踪粉。 巡夜队的灯笼光已经穿透竹影。 陆寒咬着牙往西北方向狂奔,靴底碾碎的竹叶发出脆响。 他能听见身后的呼喝:“那边有动静!追!” 风灌进喉咙,他尝到血锈味。 是方才感知魔气时咬破了舌尖。 等他躲进废弃药庐的地窖时,后颈已被冷汗浸透。 霉味混着药渣的苦涌进鼻腔,他摸黑靠在潮湿的石壁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璃塞的玉瓶。 瓶身还带着她体温,像块小太阳焐着他掌心。 识海里的剑意不知何时又安静下来,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震颤,像在应和着什么。 “看来,这场棋局,终于要动起来了。” 阴恻恻的话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陆寒猛地抬头,透过地窖透气孔,正看见陈长老的玄色道袍掠过月光。 那老者背着手,腰间悬着的青铜罗盘泛着幽光,罗盘中心的指针正剧烈旋转。 指向他此刻躲藏的位置。 “小崽子。” 陈长老的声音像蛇信子扫过石板。 “以为躲进废药庐就能瞒过老夫?当年药王谷的地窖,可就是老夫带人封的。” 他袖中滑出半截乌木令牌,在月光下映出“执法”二字。 “明日卯时演武场,待老夫拿到你与魔修勾结的证据......”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是陈长老的闷哼:“谁?” “陈师叔。” 是叶轻舟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下的慌乱。 “巡夜队在后山竹发现了苏姑娘的银簪,还有半枚带血的药囊......” 地窖里的陆寒攥紧了玉瓶。 他听见陈长老的脚步渐远,听见叶轻舟刻意放大的喘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霉湿的空气里荡开。 直到所有声响都消失,他才摸出火折子点燃,借那点微光看向掌心。 苏璃塞的小玉瓶上,除了莲花纹路,还刻着极小的“卯时”二字。 山雾漫进地窖时,陆寒把玉瓶贴身收好。 他望着透气孔外渐白的天色,想起苏璃昨日说的“更要紧的东西”,想起柳长风手中焦黑的碎玉,想起陈长老罗盘上旋转的指针。 识海里的剑意又开始轻颤,这次混着极淡的药香,像极了苏璃发间那缕艾草味。 次日清晨的练功场飘着薄雾。 陆寒站在演武台边,望着晨雾中逐渐清晰的身影。 穿月白衫的女子抱着药篓走来,发间没戴银簪,发尾沾着两片未抖落的药渣。 她抬眼时,目光恰好撞进他眼底,唇瓣动了动,无声说了两个字:“跟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节 晨钟恰在此时响起,余音撞碎薄雾,漫山遍野的竹枝都在轻颤,像在应和着某种即将破土的秘密。 第17章 夜探禁地寻真相 晨雾未散时,陆寒的鞋尖已被露水浸得发凉。 他站在演武台角落,目光追着那道月白身影。 苏璃抱着药篓穿过竹径,发尾沾着的药渣随着步幅轻颤,像两星未燃尽的灰烬。 “陆寒。” 低唤混着晨钟荡开,他转身时,苏璃已站在三步外。 她的指尖蹭过药篓边缘,看似整理药材,实则将一枚铜符塞进他掌心。 铜符凉意透过茧子渗进血脉,陆寒垂眸,见符面刻着盘结的云纹,纹路深处还嵌着半枚残破的药王谷谷徽。 “典籍密库的钥匙。” 苏璃的声音比山风更轻,眼尾还凝着未干的雾珠。 “今晚子时三刻,后山废弃石塔。” 她的拇指轻轻压了压他手背,像在确认他是否在听。 “陈长老的执法堂最近查得紧,但密库的守阵是百年前的老东西,我试过,这符能破。” 陆寒捏紧铜符,识海里的剑意突然泛起涟漪。 他想起昨夜地窖里玉瓶上的“卯时”二字,想起苏璃塞玉瓶时指尖的温度。 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布好了局。 “苏姑娘!” 急促的唤声惊得竹枝乱颤。 柳长风从竹林后闪出来,腰间的药囊随着跑动摇晃,露出半截焦黑的碎玉。 那是药王谷灭门夜他从火场里抢出的,苏璃说那是谷主令的残片。 少年跑到近前,先冲苏璃行了个半礼,这才转向陆寒,喉结动了动:“若真能找出真相......” 他突然攥紧腰间的短刀,刀鞘上还留着未擦净的血渍。 “我这条命,给你们挡刀。” 苏璃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按住柳长风发顶。 少年的发茬扎得她掌心发痒,像极了当年谷里那些抢药草的小弟子。 “傻小子。” 她声音发哑,很快又恢复清冷。 “先保住你的命,等找到丹经残卷,还要你帮我认药材。” 柳长风耳尖通红,用力点头时撞得药囊作响。 陆寒望着这对主仆,忽然想起地窖里那缕艾草香。 原来苏璃发间的味道,是柳长风每日清晨在她发梢别了干艾草,说是能驱寒。 夜幕降临时,陆寒蹲在石塔后的老槐树上。 他望着苏璃的身影穿过竹影,月白衫子被夜风吹得鼓起,像片随时会飘走的云。 石塔的青石板缝里长着野薄荷,气味混着露水钻进鼻腔,让他想起白天柳长风塞给他的薄荷糖。 说是防困,实则是怕他今晚行动时犯困。 “来了。” 苏璃仰头看他,发间没戴银簪,发尾却别了朵干艾草。 陆寒翻身跃下,落地时带起一片枯叶。 苏璃将铜符按在石塔基座的凹痕里,锈迹斑斑的石块突然发出嗡鸣,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向下的石阶。 “小心。” 陆寒拉住她手腕,体内剑意自动涌出,在两人身周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识海里的剑灵残魂此刻异常活跃,像只警觉的兽,连空气里浮动的灰尘都被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能感觉到石阶上残留的阵法波动。 是困阵,但年久失修,连炼气期修士都困不住。 密库比想象中深。 陆寒数着台阶下到第三十七级时,鼻尖已能嗅到陈腐的纸墨味。 石墙嵌着夜明珠,幽蓝的光映得典籍架上的封皮泛着冷光。 苏璃的指尖掠过架上书名,在《千年前纪·剑尊陨落录》前顿住:“我阿爹说过,谷里的丹经能活死人肉白骨,当年有大势力想抢......”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陆寒抽出那本书。 封皮的羊皮纸已经脆得能捏碎,翻开第一页,墨迹却鲜艳得像刚干的血:“幽冥宗暗使勾结内鬼,借上古剑灵之力屠灭药王谷,夺其镇谷丹经《九转回生录》。” “啪。” 书册掉在石地上的声响惊得两人同时一颤。 苏璃蹲下身,指尖抚过“药王谷”三个字,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纸页上,洇开一团模糊的墨痕。 “原来不是因为我阿爹治死了哪个贵人,不是因为谷里不肯献药......” 她抬头时,眼底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 “是他们想要丹经,所以杀我全家,杀我师兄,杀......” 陆寒蹲下来,想碰她肩膀又收回手。 他的识海里,剑意正疯狂震颤,像是在回应书中“上古剑灵”四个字。 原来他体内的剑意,竟与幽冥宗屠谷有关? 那陈长老昨日说的“魔修勾结”。 难道...... “再翻。” 苏璃突然抓起书册,手指蘸着眼泪抹开褶皱的纸页。 “后面还有,一定还有......” 陆寒接过书,继续向后翻。 泛黄的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当翻到第三十七页时,他的指尖突然顿住。 书页间夹着张更薄的纸,边缘被虫蛀出几个小洞,却仍能看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剑尊......” “那是什么?” 苏璃凑近,发间的艾草香裹着泪味涌进他鼻端。 陆寒正要抽出那张纸,密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透过石阶上方的缝隙,看见两盏灯笼的光晕正往石塔方向移动,为首者腰间悬着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是陈长老! 陆寒的指尖刚触到那页薄纸,指腹便被虫蛀的毛边划破了道细口。 血珠渗出来,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个小红点,却让“秦昭”二字突然清晰如刻。 那是用朱砂混着兽血写的,遇血显形。 “剑...灵宿敌...” 他喉结滚动,识海里的剑意突然如沸水般翻涌,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日在演武场见过的“夜枭”身影浮现在眼前:那人身披黑斗篷,袖口绣着幽冥宗特有的鬼面纹,当时他还以为是普通魔修探子,此刻再想,那探子被执法堂围住时,竟能捏碎玉符瞬间遁走。 分明是得了高阶修士指点。“那个夜枭......”他猛地抬头,声音发哑。 “就是秦昭的手下!” 苏璃的呼吸骤然急促,发间的干艾草被她急动的动作震落,飘到陆寒脚边。 她凑过来看清字迹,短匕不知何时已攥在掌心,刃口映着夜明珠的幽光。 “幽冥宗圣子?可我阿爹的手札里写过,秦昭百年前就该陨落在剑尊剑下......” “轰——” 密库入口的石门突然砸落,震得石墙簌簌掉灰。 陆寒下意识将苏璃往身后带,却见她反手扣住他手腕,短匕横在两人中间,倒像是她在护着他。 石阶上方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陈长老的身影出现在石梯转角处,腰间的青铜罗盘仍在疯狂旋转,红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妖异:“好个陆寒,好个苏姑娘,我当是谁能破了百年困阵,原来是勾着魔修余孽来偷宗门禁籍!” 七八个执法弟子从他身后鱼贯而下,剑指陆寒二人。 为首的弟子腰间挂着玄铁锁魂链,链头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那是专门对付炼气期修士的法器,一旦缠上,灵力便会被锁得半分不剩。 苏璃的短匕又往陆寒身侧送了寸许,指节因用力泛白:“陈长老,你说我们勾结魔修,证据呢?” 她的声音比平日更冷,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寒夜里绷紧的琴弦。 陆寒能感觉到她后背在发抖,这才惊觉她单薄的月白衫子下,肋骨的轮廓竟清晰得硌手。 原来她这些日子根本没好好吃过饭,总说“药草当饭”,不过是在硬撑。 “证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节 陈长老抚着胡须笑了,从袖中摸出块玉牌。 “方才执法堂在你们住的丙字号院搜出了这个。” 玉牌在夜明珠下流转着幽绿光芒,正是前日那夜枭被击伤时掉落的魔纹标记。 陆寒瞳孔骤缩。 他昨日清晨还见柳长风蹲在院门口用树枝画符,说要给苏璃编个平安结,难道是那时被人调了包? “动手!” 陈长老甩袖喝令。 锁魂链率先袭来,擦着苏璃耳际掠过,在石墙上撞出个焦黑的坑。 陆寒体内剑意自动运转,半透明的屏障骤然张开,链头撞在屏障上,爆出刺目的火星。 他这才惊觉,方才因情绪激荡,剑意竟突破了以往的桎梏,屏障范围比往日大了三倍有余。 原来这上古剑意,竟会因他的危机而觉醒得更快? “都退下。” 清越的声音混着破空声炸响。 周衡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密库中央,广袖一振,两道青色灵光如游龙般窜出,精准缠住两条锁魂链,反手将那两个执法弟子甩到墙角。 他今日未穿执事长老的玄色法袍,只着件素白中单,腰间玉佩在打斗中晃得叮咚响,倒像个随性出游的贵公子。 陈长老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周师弟!这二人勾结魔修,按宗规当送戒律堂......” “按宗规,外门弟子私入密库,确当受罚。” 周衡打断他,目光扫过陆寒手中的《千年前纪》,眼尾微挑。 “但陈师兄方才说‘勾结魔修’,证据可确凿?” 他指了指陈长老手中的玉牌。 “这魔纹标记,我前日在演武场见过——是夜枭的东西。夜枭是秦昭的手下,秦昭是谁?” 他突然笑了。 “陈师兄难道不知,秦昭的对头,正是我们玄天宗的护道者?” 陈长老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边缘。 陆寒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沾着暗褐色的渍。 像是长期调配迷香留下的痕迹。 前日他去陈长老处领任务时,那间偏厅里确实飘着沉水香,现在想来,怕是掺了能迷惑神识的料子,难怪他当时没察觉玉牌被调包。 “周师弟这是要护短?” 陈长老咬着牙,却已退后半步。 周衡的修为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金丹中期的威压漫开,密库里的烛火都矮了半截。 “护短?” 周衡转身看向陆寒,目光在他藏着古卷的袖中顿了顿。 “不过是不想让某些人借着查案,行私藏之功。”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 “陆寒,苏璃,跟我去戒律堂领三十鞭。至于这密库......” 他瞥向陈长老。 “陈师兄不如先查查自己的执法堂,怎么连魔修的标记都能混进弟子院落?” 陆寒攥紧袖中的古卷。 三十鞭对炼气期修士来说不算轻,但总比被当作魔修余孽处死强。 他低头时,瞥见苏璃的短匕仍未收回,刃口映着周衡的倒影。 那倒影里,周衡的指尖正轻轻敲着腰间玉佩,节奏与前日他在演武场教弟子们练剑时的剑诀竟完全一致。 深夜,丙字号院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 陆寒趴在床沿,借着月光翻开那本《千年前纪》。 书页间的薄纸已被他小心取下,“秦昭”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两滴凝固的血。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白天苏璃挡在他身前时,短匕柄压出的印子。 她的手那么凉,却比任何法宝都让他安心。 窗外传来竹叶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远处低语。 陆寒合上书本,将它塞进床底的暗格里。 暗格是他用剑意刻的,连神识都探不进去。 当手指触到暗格内壁时,他突然顿住。 那里有几道新的划痕,细得像针,却与柳长风常用的刻药杵痕迹截然不同。 月光透过窗棂,在床沿投下斑驳的影。 陆寒望着那道暗格,喉间泛起铁锈味。 是方才翻书时咬破的唇。 他伸手抹了把嘴,血珠落在床板上,慢慢渗进木纹里,像极了《千年前纪》里“药王谷”三个字被眼泪洇开的模样。 “秦昭......” 他对着窗外的星空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 床底的古卷在黑暗中沉默着,封皮上的血字似乎也在跟着他默念。 第18章 风起之前再问心 丙字号院的夜比往常更静。 陆寒背靠着床沿坐下,指腹反复摩挲着《千年前纪》泛黄的封皮,封皮上“秦昭”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两滴凝固的血,又像他方才被周衡威压震得发疼的丹田。 那股子憋闷的钝痛,和此刻翻涌在喉间的疑问一样,堵得人喘不过气。 他翻开书页,指尖停在“剑尊”二字上。 墨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下面的批注:“剑尊承天命而生,剑灵择主而侍,二者同根同源,共御邪魔。” 陆寒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日在演武场,自己挥剑时突然涌现的陌生招式,想起密库里周衡敲玉佩的节奏与剑诀重合时,胸口那股不受控的热意。 那真的只是巧合吗? “如果我是剑尊转世……” 他对着月光低语,声音轻得像落在窗棂上的霜。 “那剑灵为何选中我?它又为何会被背叛?”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自嘲的涩意。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留着白天苏璃用短匕替他挡下陈长老攻击时,刀柄压出的浅痕。 她的手凉得像雪,却比任何护心镜都让他安心。 可这样的安心,是否也只是剑灵在作祟?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吱呀”声。 陆寒瞬间攥紧书页,剑意顺着指尖窜到袖口,却在看清来人时猛地一滞。 苏璃立在门口,月白裙角沾着星点泥渍,发间的青玉簪子斜斜插着,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她右手攥着半枚玉佩,断口处还带着细碎的棱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我娘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 她关上门,脚步轻得像猫。 “上个月我翻遍药王谷废墟,在偏殿梁上的暗格里找到的。” 她摊开手,玉佩内侧刻着两个小字。 “秦昭。”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望着那两个字,忽然想起床底暗格里的《千年前纪》,想起书页间那张写着“秦昭”的薄纸。 原来不是巧合,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暗处连成了网。 “我要亲手杀了他。” 苏璃的声音比平日更冷,可陆寒看见她眼底跳动着一簇火,像极了当年药王谷被烧时,她抱着最后半本医书从火场里冲出来的模样。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玉佩断口。 “我娘临终前在我手心写的最后一个字,是‘昭’。那时候我以为是‘招’,是让我招谁来救她……” 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 “现在才明白,她是要告诉我,杀我们满门的人,叫秦昭。” 陆寒伸手覆住她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在发抖,像寒风里的竹叶。 体内那道沉睡的剑意忽然轻轻一颤,像是被什么唤醒了,顺着手臂窜到掌心,带起一片温热。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节 她分明感觉到了,那股不属于凡人的力量,正透过相触的皮肤,缓慢而坚定地流入她体内。 “我也想知道答案。” 陆寒的声音低哑。 “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属于正道。” 他想起周衡看他时那道若有若无的审视,想起陈长老说他私藏魔修物品时,门内门外那些指指点点的眼神。 正道? 他不过是个连炼气七层都没到的外门弟子,不过是个被剑灵选中的“怪胎”。 苏璃反手握住他的手。 她的掌心依然凉,却多了几分力道。 “正义从来不是别人定义的。” 她望着他的眼睛,月光落进她瞳孔里,碎成点点星子。 “是你自己选择的。就像我选择要查清真相,你选择要护着该护的人——这难道不算正义?” 陆寒望着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密库里,她举着短匕挡在他身前时,说的那句“他若有事,你们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那时她的背挺得像根松枝,可他知道,她的腰上还留着上个月被执法堂鞭打的伤痕。 “或许……” 他轻声说。 “我该先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窗外的竹叶突然沙沙作响。 陆寒和苏璃同时转头,就见窗纸上投着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是有人正贴着窗沿站着。 苏璃的短匕已经滑入掌心,陆寒的剑意也在指尖凝聚,可那影子只停留了片刻,便随着一阵风散了。 “可能是野猫。” 苏璃收回短匕,却没松开陆寒的手。 “最近戒律堂查得严,连耗子都不敢出来。” 陆寒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竹影,忽然想起床底暗格里那几道新的划痕。 细得像针,和柳长风刻药杵的痕迹截然不同。 “陆公子……” 模糊的话音从窗外传进来,尾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陆寒和苏璃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 夜风掀起窗纸,一片枯竹叶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千年前纪》摊开的那页上,正好盖住“剑尊”二字。 窗外那道影子刚散,竹影里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陆寒的剑意还未完全收敛,就见柳长风掀开门帘进来,腰间药囊随着动作轻晃,混着草叶的苦香漫进屋内。 他的目光先扫过苏璃仍与陆寒交握的手,又落在桌上摊开的《千年前纪》上,喉结动了动,终是垂眸看向自己掌心:“陆公子,你能感知到魔气吗?” 苏璃的指尖在陆寒掌心轻轻一缩。 陆寒注意到柳长风的指节泛着青白。 那是长期握药杵留下的茧,此刻却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他顺着柳长风的手望去,一丝幽蓝气息正从掌心跳动,像被掐灭的鬼火。 “这是...在药王谷废墟找到的?” “前日替苏姑娘整理旧物时,在她娘的药柜暗格里发现的。” 柳长风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碎了那缕魔气。 “我本以为是普通阴毒之气,可昨晚替苏姑娘熬药时,这团气突然自己冒出来,缠着药勺转了三圈。” 他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 “苏姑娘的仇,我比谁都急。但若这魔气和秦昭有关...” 陆寒的剑意顺着指尖探出,轻轻触到那缕气息。 凉意顺着经脉窜上来,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这魔气里裹着股熟悉的钝痛,和周衡昨日威压震伤他丹田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被封印过。”他皱眉。 “像是用...正道的锁魂诀封的。” 苏璃猛地抽回手。 她的短匕“噌”地弹出半寸,寒光擦过柳长风的手腕:“你早发现了?为何现在才说?” “我不敢。” 柳长风没躲,任由刀尖抵着皮肤。 “上月你翻废墟时,我看见执法堂的叶轻舟跟着。若这魔气牵连到正道...” 他突然抓住苏璃的手腕往下压。 “我宁可被你杀了,也不愿你再涉险。” 窗外传来急促的叩窗声。 三人心头同时一紧,苏璃的短匕已转向窗口,却见叶轻舟的脸贴在窗纸上,鼻尖被压得通红:“苏姑娘!我有急事!” 柳长风迅速将那缕魔气收进药囊,退到墙角。 苏璃解了门闩,叶轻舟踉跄着栽进来,腰间的执法堂令牌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响。 他的眼眶肿得像两颗桃子,手里攥着的信被汗浸得发皱:“我知道你们今晚要去密库,但我不是故意泄密的...我只是太担心你。” “泄密?” 苏璃的短匕还未收回。 “谁问你了?” “是陈长老!” 叶轻舟急得直搓手。 “前日你在演武场替陆寒挡刀,他说你和魔修勾结。我...我喝多了和同寮抱怨,被周执事听见了。” 他猛地把信拍在桌上,封皮上“执法堂”三个朱砂印子刺得人眼疼。 “这是明天的调动令,他们要以‘私藏魔器’的罪名抓你,还要搜...搜你的住处。” 陆寒的目光扫过信尾的落款——周衡。 他想起昨日密库里,周衡敲玉佩的节奏与剑诀重合时,自己胸口翻涌的热意。 原来不是巧合,是周衡在试探他对剑意的掌控。 而苏璃,不过是他们引出自己的饵。 “你为何帮我们?” 苏璃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叶轻舟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鞋面上还沾着执法堂的泥:“我...我第一次见你,是在药王谷火场。你抱着半本医书跑出来,头发都烧着了,还骂那些站着看的修士是废物。” 他突然抬头,眼里闪着水光。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真的。” 屋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柳长风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治眼肿的,抹三次就消。” 叶轻舟手忙脚乱接住,耳尖红得快滴血。 苏璃低头看信,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忽然笑了,是陆寒从未见过的冷冽:“他们要搜我的住处?正好,我那箱‘魔器’里,还压着我娘的血衣。” 她抬头看向陆寒。 “你说过要查清自己是谁,现在机会来了——明天执法堂抄家时,周衡一定会出现。” 陆寒摸向胸口,那里还留着苏璃短匕刀柄的浅痕。 他想起《千年前纪》里的批注:“剑尊承天命而生,剑灵择主而侍。” 所谓天命,或许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选的。 夜更深了。 叶轻舟走时撞翻了烛台,火光映得窗纸一片暖红。 柳长风蹲在地上捡药囊里滚落的草药,忽然轻声道:“苏姑娘,你娘的玉佩断口,和这魔气的封印纹路...很像。” 苏璃的手指在信上划出一道折痕。 她转头看向陆寒,目光像穿过千年雾霭的剑:“明天,我们去会会周衡。” 翌日清晨,山雾未散。 陆寒站在观星峰巅,晨风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忽然想起昨夜苏璃说的话:“正义是自己选的。” 丹田处的剑意开始发烫,像沉睡的兽被唤醒,顺着经脉游走。 他转身时,看见苏璃正沿着石阶上来,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微光,身后跟着抱着药囊的柳长风,和缩着脖子跟在最后、手里还攥着瓷瓶的叶轻舟。 “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复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节 陆寒的声音混着山风。 “是揭开整个修真界的谎言。” 苏璃停在他身侧。 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伸手碰了碰他腰间的剑:“那便从周衡开始。” 剑气在两人身周盘旋,惊起一群山雀。 它们扑棱棱飞过山巅,掠过练功场边缘的青石板。 那里,陆寒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第19章 月下旧影藏锋处 晨雾未散时,陆寒的指节在《千年前纪》封皮上扣出青白的印子。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他肩头,他望着远处巡逻执事腰间晃动的玄铁令牌,喉结动了动。 昨夜在藏经阁密库翻到的那页批注,此刻正烙在他眼底:“幽冥宗圣子秦昭,易容潜入玄天宗,欲夺上古剑灵。” “发什么呆?”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惯常的清冷。 陆寒转身时,正撞进她投来的目光,像寒潭里淬过的剑刃。 “丹房的破门早被我用藤蔓遮住了,柳长风说有急事要谈。” 废弃丹房在观星峰后坡,陆寒跟着她踏进去时,霉味混着焦糊的丹灰扑面而来。 柳长风蹲在墙角拨弄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响,映得他眼尾的旧疤泛红。 那是药王谷大火时被房梁砸的。 叶轻舟缩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柳长风给的瓷瓶,指节发白,见陆寒看过来,耳尖“腾”地烧起来,又迅速低下头。 “不是急事。” 苏璃抬手拂开梁上垂落的蛛网,青玉簪子在昏暗中泛着幽光。 “是要做个局。” 她从袖中取出枚绣着曼陀罗的香囊。 “这是梦魇散,能让服食者看见最恐惧的幻象。 今晚的宗门夜宴,我要把它撒进主座的酒坛。” 柳长风拨炭的手顿住,炭钳当啷砸在地上:“苏姑娘!夜宴是各峰首座与长老们的聚会,若被发现有人往酒里下药......” “会被逐出宗门?” 苏璃轻笑一声,指尖重重按在香囊上。 “我娘的血衣还压在箱底,他们要搜我住处时,可曾想过我是不是无辜?” 她突然转身,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剑。 “你想知道自己是谁,我要找出灭我满门的凶手,周衡不过是条小鱼。藏在宗门外门执事里的幽冥宗余孽,才是要钓的大鱼。” 陆寒摸向胸口那道浅疤,是昨夜苏璃用短匕抵着他时留下的。 他能感觉到丹田的剑意又在发烫,像被火烤的剑胚,滋滋作响。 “值得。” 他从袖中取出枚刻着云纹的玉简。 “我昨晚在剑冢悟了《无相剑经》的‘虚妄斩’,能在幻象起时用剑气扰乱灵识,让他们分不清虚实。” 柳长风弯腰捡起炭钳,药囊上的流苏扫过地面的积灰。 他盯着苏璃发间晃动的青玉簪,突然开口:“那玉佩的断口......和你说的魔气纹路,真的能对上?” 苏璃的手指在香囊上绞出褶皱。 “能。”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娘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断口处还沾着她的血。” 丹房里静了片刻,只有炭盆里的火星子还在跳。 “所以必须引蛇出洞——若那奸细见高层陷入幻象,必定会趁机行动。” “可叶轻舟......” 柳长风的目光扫向门口。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猛地抬头,瓷瓶“啪”地掉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去捡,发顶翘起的呆毛在风里晃:“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就是来送治眼肿的药......”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盯着苏璃手中的香囊。 “这味道......像我娘熬的安神汤,可又有点苦......”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陆寒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那是她警惕时的习惯。 他刚要开口,山风突然灌进破门,卷起半片蛛网粘在叶轻舟的发梢。 少年手忙脚乱去扯,却越扯越乱,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我、我就是想问问,需不需要我帮忙?执法堂的夜宴安排是我记的,酒坛放在东偏殿......” “不用。” 苏璃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你回去吧。” 叶轻舟的动作僵在半空。 他望着苏璃转过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捡起地上的瓷瓶,踉跄着往门外走。 经过陆寒身边时,他突然低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撞得山道上的竹枝沙沙作响。 柳长风望着他的背影,皱眉道:“这小子......” “他太慌了。” 陆寒盯着门口未散的雾。 “慌得不像装的。” 他摸出腰间的剑,指腹擦过冰冷的剑刃。 “但不管怎样,今晚按计划行事。” 苏璃将香囊收进袖中,转身时,青玉簪子在雾里闪了闪:“记住,我们要钓的不只是周衡。” 她的目光穿过破门,落在远处渐散的晨雾里。 “是藏在玄天宗最深处的——那条千年老蛇。” 山风卷着松涛声涌进丹房,炭盆里的火星突然“轰”地窜高,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像三柄即将出鞘的剑。 而在山道另一头,叶轻舟正扶着竹枝喘气,他摸出怀里的瓷瓶,指腹反复摩挲着瓶身,眼神在晨雾里忽明忽暗。 叶轻舟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撞出细碎的响,晨雾沾湿他的衣襟,却掩不住后颈密密的冷汗。 他摸向怀中的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 那是他特意为苏璃熬的消淤膏,本想借送药的由头多看她两眼,却撞破了这场惊天谋划。 “苏姑娘要往主座酒坛里撒梦魇散......” 他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昨日在演武场,他亲眼见执法堂的赵师兄被怀疑私通魔教,当场打断双腿拖去刑堂。 若苏璃的计划败露...... 他望着山道旁颤巍巍的野菊,突然想起她垂眸拨弄香囊时,眼尾那点极淡的红,像被揉碎的朱砂。 “叶师弟?” 熟悉的声音惊得他手一抖,瓷瓶差点摔落。 回头见是执法堂的张巡,对方腰间悬着刻有“执”字的青铜牌,正含笑看他:“怎么慌成这样?可是又被药味熏着了?” 张巡是陈长老新收的亲随,总爱拿他爱脸红的毛病打趣,此刻却递来帕子。 “可是见着苏姑娘了?我昨日还听她说你熬的药最是温和......” 叶轻舟的耳尖瞬间烧到脖颈。 他望着张巡眼底的关切,鬼使神差就将丹房里的对话倒了出来——末了又慌忙摆手:“我、我不是要告密!只是怕苏姑娘做错事......” 张巡的瞳孔微微收缩,手却轻轻搭在他肩头:“你这是护人心切,陈长老最是明察秋毫,定会妥善处理。” 他将帕子塞进叶轻舟手里,“夜宴前我去回禀长老,你且安心。” 暮色漫上观星峰时,陆寒站在演武场边缘,望着各峰首座鱼贯进入主殿。 他摸了摸袖中那枚云纹玉简,丹田处的剑意像被线牵着的活物,随着晚风轻轻震颤。 这是“虚妄斩”即将成势的征兆。 “来了。”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换了件月白襦裙,腰间悬着个绣并蒂莲的小荷包,正是厨房杂役的打扮。 陆寒注意到她鬓角沾着点灶灰,在暮色里像粒星子:“小心陈长老的人。” “他若真那么厉害,早该发现周衡私藏的魔功残卷了。” 苏璃勾了勾唇角,转身融入往主殿去的杂役群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节 她的脚步很轻,却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里。 这是她在药王谷学的避人术,连巡夜弟子的脚步声都能避开。 主殿东偏殿的酒坛蒙着红绸,酒香混着烛火气息涌出来。 苏璃掀开坛盖的瞬间,指尖触到坛口的黏液。 是新鲜的蜂蜡。 她瞳孔骤缩,却仍将香囊里的粉末撒了进去,动作稳得像在调配毒药。 蜂蜡的气味太淡,若不是她从小闻着药材长大,根本察觉不出。 有人提前动了酒坛。 夜宴开始三刻时,首座们的酒杯才见了底。 “剑尊......剑尊他......” 大峰首座突然踉跄着扶住桌案,眼底布满血丝。 “当年我不该......不该联合七宗封他!” 二峰首座跟着瘫软在地,双手抱头嘶吼:“别过来!别用剑指着我!” 满殿长老皆如中邪,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挥拳砸向虚空,玉杯瓷盏碎了一地。 陈长老“腾”地站起,玄色道袍翻卷如浪。 他从袖中抖出张金色镇魂符,符咒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泛起血光:“定!” 陆寒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捏诀引动丹田剑意,“虚妄斩”如涟漪般扩散,肉眼可见的气浪撞在符咒上,血光顿时扭曲成乱麻。 混乱中,他瞥见角落阴影里有道黑影一闪。 那人身穿玄铁鳞甲,却在袍角露出半寸墨色暗纹,正是幽冥宗特有的“鬼面藤”绣样。 “追!”苏璃的短刃已抵在掌心,她撞开挡路的杂役,发间青玉簪子在烛火下迸出冷光。 陆寒反手抽出腰间铁剑,剑鸣如龙吟,惊得殿外守夜的鹤群扑棱棱飞起。 那黑袍人显然没料到计划会败露得如此彻底,撞开后殿木门时,门框上的铜环“当啷”坠地。 陆寒的剑尖几乎要刺中他后心,却见对方反手抛出把黑砂——是迷魂散。 他偏头避开的刹那,余光瞥见苏璃的身影如灵猫般跃上屋檐,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剑。 主殿内的哭嚎还在继续,陈长老的镇魂符在气浪中碎成金粉。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突然察觉丹田的剑意烧得厉害,仿佛有团火在往经脉里钻。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虚妄斩”,反噬来得比预想中更猛。 “别让他跑了!” 苏璃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带着少见的急切。 陆寒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疼痛感暂时压下剑意的灼烧。 他提气追上,铁剑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正劈在黑袍人后背的护心镜上。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那人却借着这股力道撞进了观星峰后的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将两人的脚步声揉成一片。 陆寒望着前方晃动的黑影,突然听见苏璃在头顶低语:“他腰间挂的......是秦昭的鬼面令。” 风卷着竹枝扫过他的脸,陆寒握紧剑柄。 这晚的月亮很圆,却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像把未出鞘的剑。 第20章 暗流涌动剑无声 月光被竹枝割成碎片,陆寒的靴底碾过湿润的竹叶,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 丹田那团剑意早把经脉灼得发疼,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进衣领,黏腻得让他皱眉。 身后苏璃的轻功比他更轻,檐角铜铃被她带起的风撞响,叮叮声混着前方黑袍人急促的喘息,成了黑夜里最清晰的坐标。 “别让他进禁林!” 苏璃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陆寒抬眼正见她从竹梢跃下,短刃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正挑向黑袍人后颈。 那人身形骤矮,竟像条滑不溜秋的蛇,反手甩出三把透骨钉。 苏璃旋身避开,发间青玉簪子“咔”地断成两截,碎玉坠子“当啷”砸在陆寒脚边。 他这才惊觉她离自己不过三尺。 “苏姑娘!” 陆寒喉间发紧,反手铁剑横削。 这一剑用了七分力,铁剑与透骨钉相撞迸出火星,震得他虎口发麻。 黑袍人趁机撞开最后一丛竹障,禁林的腐叶味混着松脂香扑面而来,林深处传来夜枭的尖啸,像极了主殿里那些长老的哭嚎。 “你以为能抓住我?” 黑袍人突然停步转身,脸上蒙着的黑巾被夜风吹开半角,露出左脸狰狞的蜈蚣疤。 “不过是多送两个祭品罢了!” 他手中漆黑短刃划出诡异弧光,刃身流转的幽蓝光芒让陆寒心口发闷。 那是用怨魂温养过的阴兵刃。 陆寒的铁剑嗡鸣震颤,丹田剑意突然如沸水般翻涌。 他想起昨夜陈长老递来的密报:幽冥宗近年在宗门后山埋了七口血棺,每口棺材里都封着被抽走魂魄的修士。 此刻这把短刃上的怨气,和密报里描述的血棺气息如出一辙。 “归墟!” 陆寒咬着牙低喝,铁剑挽了个剑花。 这是他三天前在藏书阁翻到的古剑诀,本想等筑基后再试,此刻却被剑意推着自行运转。 剑身骤然迸发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黑袍人的短刃“咔嚓”碎成三段,飞溅的刃片在他脸上划出血痕。 “你......你怎么会有剑尊的气息!” 黑袍人踉跄后退,瞳孔剧烈收缩。 陆寒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半块青铜令牌,牌面刻着张咧嘴笑的鬼面。 正是苏璃说的秦昭鬼面令。 “柳兄弟!” 苏璃突然扬声。 一道灰影从右侧树后扑出,柳长风手中淬毒的透骨镖带着破空声,精准钉入黑袍人左肩。 药王谷弟子的用毒手法果然狠辣,那人刚闷哼一声,伤口便泛起紫黑,连退三步栽进身后的灌木丛。 陆寒冲过去时,黑袍人正用右手抠着泥土挣扎,左手却悄悄摸向怀中。 苏璃的短刃已经抵住他咽喉:“动一下,我让你全身经脉寸断。” 她的声音比禁林的夜更冷,陆寒却看见她攥着短刃的手在发抖。 三年前灭门夜,她的父亲也是这样被人用阴兵刃刺穿胸口。 “带回去审。” 陆寒扯下自己的腰带捆住黑袍人手脚。 他蹲下身时,瞥见对方怀中露出半截羊皮纸,边角还沾着暗红血迹。 像是某种密信。 执法堂的晨钟刚响第三下,陆寒就被陈长老叫了过去。 偏厅里燃着沉水香,黑袍人被捆在木椅上,左脸的蜈蚣疤在烛火下忽明忽暗。 陈长老抚着花白胡须,指尖敲了敲案上的青铜鬼面令:“说,秦昭让你混进玄天宗做什么?” “陈老狗,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黑袍人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阴鸷。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能断了幽冥宗的线?告诉你,观星峰的血棺早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嘴角溢出黑血——竟在舌下藏了毒囊。 陈长老猛拍桌案:“快灌解毒丹!” 可已经晚了,黑袍人脖颈一歪,死鱼般的眼睛还盯着陆寒:“秦昭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废物!” 陈长老抓起案上的鬼面令砸在地上,青铜撞出刺耳的声响。 陆寒弯腰捡起那张从黑袍人怀中掉出的羊皮纸,展开时发现上面画着玄天宗的地形图,观星峰下圈着个红圈,旁边用血字写着“七月十五,引魂”。 “七月十五......” 苏璃突然按住案角,指节泛白。 “三年前我家灭门,也是七月十五。” 柳长风上前一步想扶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陆寒注意到她发间少了那支青玉簪子,碎玉坠子还在他袖中。 昨夜追人时他顺手捡了起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节 晨雾漫进偏厅时,陆寒走出执法堂。 他站在台阶上揉了揉发涨的眉心,忽见廊角阴影里站着个人。 叶轻舟的执法堂弟子服被晨露打湿,指尖攥着块帕子,正望着苏璃离开的方向发怔。 “叶师兄?” 陆寒出声。 叶轻舟猛地惊醒,帕子“啪”地掉在地上。 陆寒看见帕子上绣着半朵未完成的玉兰花。 和苏璃腰间的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叶轻舟追着苏璃的脚步到药庐时,袖口的帕子已经被攥得皱成一团。 晨露打湿了她的鞋尖,青石路上印着两串深浅不一的水痕。 一串是苏璃的,清浅得几乎要化在雾气里;一串是她的,每一步都重得像要把石板凿穿。 “苏姑娘!” 她在药庐竹门前喊出声,尾音发颤。 苏璃正弯腰整理药篓里的紫丹参,听见声音的手顿了顿,直起身时脸上已经罩上惯常的冷霜。 竹帘被风掀起半角,叶轻舟看见她发间空着的玉簪位置,喉结动了动:“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药庐里的药杵“当啷”坠地。 苏璃的目光扫过她攥紧的帕子,又落在她泛红的眼尾,突然转身走向里间。 叶轻舟跟着跨进门时,膝盖撞在门槛上,疼得倒抽冷气。 这是她第三次来药庐,前两次送伤药都被拒在门外,这次竟稀里糊涂进了内室。 “说。” 苏璃背对着她,指尖抚过案头那本《百毒解要》的封皮。 三年前父亲被阴兵刃刺穿胸口时,她正捧着这本医书抄录解毒方。 昨夜追黑袍人时,书页间夹的半片银杏叶飘落在地,正好盖住“阴毒”二字。 叶轻舟的指甲掐进掌心:“三天前我在膳堂听见两个外门弟子说......说你总在后山采夜明草。”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我把这事写在信里,塞进了观星峰的传讯鸽笼。” 苏璃的脊背骤然绷紧。 “我以为那是给你送补药的!” 叶轻舟突然拔高声音,眼泪砸在帕子上,把半朵玉兰花晕成模糊的淡紫。 “他们说你总独自采药太辛苦,要给你送参汤......我真的不知道那是幽冥宗的人!” 药庐里的铜炉“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苏璃手腕上,烫出个小红点。 她慢慢转过身,叶轻舟这才看清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不是愤怒,是更深的钝痛。 就像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她蹲在满地断剑残肢里,望着父亲胸前插着的阴兵刃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记住这次教训就够了。” 苏璃伸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叶轻舟颤抖的手背。 她的手冷得像块玉,叶轻舟却觉得有团火顺着皮肤烧进心里。 那是她第一次触到苏璃的温度。 竹帘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柳长风的声音穿透晨雾:“苏姑娘!陈长老在演武场召集所有弟子,说是要彻查黑袍人一事!” 苏璃抽回手时,案角的《百毒解要》“哗啦”翻到新页,墨迹未干的“阴毒解法”四个字刺得叶轻舟睁不开眼。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陈长老站在高台上,手中青铜鬼面令折射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弟子,停在陆寒身上时多顿了半息。 这小子昨夜用的那招“归墟”,分明带着剑尊一脉的剑意,可玄天宗典籍里早没了这路剑诀。 “凡近三月与黑袍人有过接触者,今日午时前到执法堂登记。” 陈长老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 “若有隐瞒......” 他的视线掠过观星峰方向。 “别怪老夫用搜魂术。” 台下响起抽气声。 陆寒摸了摸袖中那块碎玉,突然被人扯住衣袖。 周衡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玄色道袍下摆还沾着露水,凑近时压低声音:“跟我来。” 两人穿过演武场侧门,拐进种满苍松的小径。 周衡的脚步快得像要踩碎风,直到走到无人的竹影里才停住。 他转身时,陆寒看见他眼角的细纹里凝着霜:“你昨夜用的剑招,引动了幽冥宗的忌讳。” “秦昭?” 陆寒想起黑袍人临死前的眼神,后颈泛起凉意。 “不止。” 周衡从怀中取出个青铜小瓶,塞到陆寒手里。 “这是避魂散,能掩盖你体内的剑意波动。那黑袍人说‘观星峰的血棺早该’,说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他的指节抵着松树皮。 “而你,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山风卷起松针,打在陆寒脸上。 他望着周衡泛白的鬓角,突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在铁匠铺被地痞围殴时,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那时周衡是路过的游方修士,扔给他一枚铜钱让他买伤药,现在却成了玄天宗内门执事。 “接下来会有风暴。” 周衡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道袍扫落一串松针。 “你要活着看到风暴后的晴天。” 松针落地的脆响惊飞了枝头的山雀。 陆寒望着周衡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胸口。 那里有道淡青色的剑纹,是昨夜用“归墟”时突然浮现的。 他想起陈长老案上的羊皮纸,观星峰下那个红圈像团火,在他眼底烧得发烫。 深夜,陆寒在静室修行时,剑纹突然像被火炭烫了般灼痛。 他闷哼一声栽倒在地,额头撞在青石上,却感觉不到疼。 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回荡,像古钟,像松涛,像千万把剑同时出鞘的嗡鸣:“时机已到,归来吧,吾主。” 他的指尖深深抠进泥土,冷汗浸透了后背。 那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沧桑,却又熟悉得像刻在骨血里的烙印。 当最后一个音节消散时,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笑了。 那轮月和昨夜追黑袍人时的月,是同一轮;而秦昭,此刻正站在那轮月下的某个地方,等着和他交锋。 晨雾未散时,陆寒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 他推开窗,看见萧无尘站在竹影里,玄色道袍一尘不染,腰间玉牌在雾中泛着幽光。 这位向来严厉的剑修长老抬眼望来,目光穿过晨雾,落在他胸口的剑纹上:“跟我来。” 陆寒系好腰带时,袖中碎玉坠子硌着皮肤。 他跟着萧无尘走向后山,听见晨钟从主殿传来,第一声撞响时,观星峰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腐叶味。 像极了昨夜禁林里的气息。 第21章 风过无痕剑鸣起 晨雾未散时,陆寒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 他推窗的手顿了顿。 竹影里立着道玄色身影,腰间玉牌在雾中泛着幽光,正是向来严厉的剑修长老萧无尘。 这位极少踏足外门的长老抬眼望来,目光穿过晨雾,精准落在陆寒胸口那道淡青色剑纹上:“跟我来。” 陆寒系腰带时,袖中碎玉坠子硌得手背生疼。 那是三年前铁匠铺被地痞砸了后,苏璃塞给他的,说是能挡些阴煞。 他跟着萧无尘走向后山,晨钟第一声撞响时,观星峰方向飘来若有若无的腐叶味,像极了昨夜禁林里黑袍人身上的气息,让他后颈发紧。 萧无尘脚步极稳,玄色道袍连晨露都未沾湿。 直到转过第七道山弯,陆寒才发现这里竟藏着片隐秘山谷。 谷中灵气裹着清甜的草木香涌进鼻腔,比前山灵脉浓郁三倍不止。 中央立着块两人高的青石碑,表面布满蛛网般的剑纹,每道纹路都泛着淡金色,像被无数把剑反复淬炼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节 “这是我当年闭关之地。” 萧无尘停在碑前,指尖轻触其中一道纹路,石碑突然震颤。 “也是你真正开始的地方。” 陆寒望着石碑上的剑纹,胸口的淡青印记突然发烫。 那些纹路竟和他体内翻涌的剑意轨迹一模一样。 他刚要开口,萧无尘已指向碑前的青石台:“踏上去。” 石台表面凉丝丝的,陆寒刚站定,四周突然腾起半透明的光膜,将他与外界隔绝。 下一刻,无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刺来,像无形的细针往骨头里钻。 他闷哼一声踉跄,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 那里正渗着血,是昨夜与黑袍人激战时留下的旧伤。 “这是‘剑心劫’。” 萧无尘的声音穿透光膜,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在觉醒,但它认主不认心。若不能掌控它,终有一日会被剑意反噬成魔。” 陆寒咬得后槽牙发酸。 剑气越来越密,有几道甚至直接穿透他的手臂,在皮肤上割出细血珠。 他想起周衡昨夜塞给他的避魂散,想起黑袍人临死前那句“观星峰的血棺早该”,想起胸口剑纹浮现时脑海里那个沧桑的声音——“归来吧,吾主”。 “撑不住就退。”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近了些,陆寒看见他站在光膜外,右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但退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自己是谁。”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陆寒心口。 他猛地抬头,眼底血色翻涌。 体内那团沉睡的剑意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所过之处,原本割得他生疼的剑气竟开始溃散。 他感觉有团火在丹田烧起来,疼得他几乎要跪下去,却又奇异的舒服。 像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暴雨。 “就是现在!”萧无尘大喝。 陆寒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白茫茫的虚空里。 正前方立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他,手中长剑映出万道寒光。 男子没有回头,声音却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归来吧,吾主。” “你是谁?” 陆寒脱口而出。 男子抬手,虚空中突然多出千万把剑,每把剑都在震颤,发出清越的鸣响。 陆寒胸口的剑纹灼烧着裂开,一道金芒从中窜出,直直射向男子手中的剑。 两把剑相触的瞬间,陆寒头痛欲裂,无数画面涌进脑海。 他看见自己站在九霄之上,脚下是翻涌的雷云;看见无数修士跪在他脚下,称他“剑尊”。 看见一个黑袍人举着匕首,刺进他心口...... “咳!” 陆寒猛地栽倒在石台上,额头撞得生疼。 但那些剑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环绕在他周身的剑形光环,每道光环都流转着淡金色的光。 光膜“啪”地碎裂。 萧无尘快步上前,伸手要扶他,却在触及他肩膀时顿住。 陆寒的瞳孔此刻泛着淡金,像两把淬了光的剑。 “你......” 萧无尘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扯下腰间玉佩,按在陆寒掌心。 “回静室调息。” 他转身时,道袍带起的风卷走几片落在陆寒发间的草叶。 “记住,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都别信你的眼睛。” 陆寒攥着玉佩,看着萧无尘的背影消失在谷口。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他的脸,他摸了摸胸口。 那里的剑纹颜色更深了,像被人用金漆重新描过一遍。 此时,距离山谷十里外的药庐里,苏璃正将最后一味血参塞进药炉。 柳长风掀帘进来时,她刚好转过头,看见他手里攥着半张传讯符。 “陆寒进了后山隐秘谷。” 柳长风声音发紧。 “是萧长老亲自带进去的。” 苏璃的手在药炉上顿住。 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竹影,突然想起昨夜陆寒来找她时,胸口那道淡青剑纹。 她捏紧腰间的药囊,指尖渐渐发白。 谷里的灵气虽浓,却也藏着当年药王谷灭门时,她在凶手身上闻到的那种腐叶味。 “去后山。” 苏璃抓起桌上的淬毒银针。 “我要守着他出来。” 后山的雾色在日头爬升时渐次稀薄,苏璃的指尖已在药囊上掐出红痕。 她站在离隐秘谷谷口半里的老松后,目光紧紧锁着那道被山壁遮蔽的入口。 柳长风蹲在她身侧,正用短刃刮去一块山石上的青苔。 那是他新刻的标记,以防谷中灵气紊乱导致他们迷失方向。 “师姐。” 柳长风突然压低声音,指节叩了叩腰间的青铜铃。 “他的气息......又乱了。” 苏璃耳尖微动。 她修炼的《百草听息诀》能捕捉方圆三里内活物的气机,此刻那缕熟悉的、带着淡淡铁腥气的气息正像被狂风卷着的烛火,忽明忽暗。 最让她心悸的是,其中夹杂着一丝腐叶般的阴秽,与三年前血洗药王谷的凶手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他昨夜受了伤。” 苏璃喉间发紧,指尖摸向袖中淬毒的银针。 “那道剑气伤没好利索,又强行承受剑心劫......” 她想起昨夜陆寒来找她时,左肩的血浸透了粗布短打,却还笑着说“被野狗挠了”。 那时她替他敷药,触到他发烫的皮肤下翻涌的剑意,像有条活物在血管里啃噬。 “需要我去探探?” 柳长风握紧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云纹被掌心汗渍浸得发亮。 他是药王谷最年轻的外门弟子,三年前躲在药窖里才保住命,对苏璃的话向来奉为圭臬。 苏璃摇头,目光扫过谷口飘出的几缕金芒。 那是剑纹共鸣的迹象。 “萧长老在里面。” 她声音放轻,仿佛怕惊碎空中的光。 “他若不想让人进,我们闯不进去。” 话虽如此,她还是往前挪了半步,松针刮过她的手背,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红痕。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玄天宗执法堂。 叶轻舟的呼吸几乎要凝固在喉咙里。 她蹲在档案室最里层的木架后,指尖捏着半块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引火符。 这是她用三个月时间讨好杂役弟子换来的,能融化最普通的铜锁。 此刻锁芯“咔嗒”轻响,她迅速闪进屋内,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让她想起苏璃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 “剑尊转世......” 她默念着昨夜听见的只言片语。 自从在演武场见过苏璃以一根银针破了三重炼气修士的法诀,她便总找借口往药庐跑。 昨日路过藏经阁,恰好听见两位长老低语:“那小子的剑纹......怕真是剑尊血脉。” 档案架上的竹简堆得比她人还高。 叶轻舟踮脚抽出最顶端的《历代异闻录》,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朱砂批注。 当翻到“剑尊篇”时,她的手指突然顿住—— “千年大劫将至,剑尊当以骨化剑,血祭苍穹。然其魂不灭,当于末法之始重临人间,持上古剑意,破九幽冥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节 “啪”的一声,竹简从她手中滑落。 叶轻舟慌忙去捡,却撞得木架摇晃,几卷旧书“哗啦啦”掉在地上。 她心跳如擂鼓,瞥见其中一卷的封皮上写着“幽冥宗密档”,鬼使神差地翻开,只见最上面一行字刺得她瞳孔收缩:“剑尊宿敌,血棺镇魂,每千年需以处子血养......” “谁在里面?” 守阁弟子的脚步声突然近了。 叶轻舟手忙脚乱地将竹简塞回原处,发簪勾住了架角的红绳,那是标记“绝密”的警示。 她顾不上疼,猫着腰从后窗翻出,发间的珠花掉在青石板上,滚进了砖缝里。 那是她攒了三个月月俸,特意买给苏璃的生辰礼。 而在隐秘谷中,陆寒正经历着更剧烈的震荡。 他跪坐在石台上,掌心的冷汗将萧无尘给的玉佩浸得发亮。 方才虚空中的白衣男子已彻底融入他的识海,那些关于“剑尊”的记忆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画卷:他看见自己站在不周山顶,手中的“问渊剑”劈开十万魔修。 看见最信任的亲卫秦昭(与如今的幽冥宗执事同名)在他饮下的酒里投毒。 看见最后一刻,他将剑灵封入残魂,对着虚空说“千年后,我会回来”...... “原来不是继承。” 陆寒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的释然。 “是我从未真正离开过。”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淡金色剑气,在空气中划出半寸长的光痕。 这是他从前世记忆里捡回的“风过无痕”剑式,曾在万剑大会上惊落过三位化神修士的道袍。 光膜外的萧无尘望着这一幕,喉结动了动。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云纹。 那是当年剑尊亲手刻下的护道咒。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对着山风喃喃,目光投向观星峰方向。 那里的云层比别处更沉,像块压了千年的铅,正缓缓渗出血色。 日头西斜时,陆寒终于走出山谷。 他的脚步比来时更稳,腰间的碎玉坠子不再硌手,反而透着丝丝凉意。 那是苏璃给他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撞着大腿。 回到外门弟子居处时,暮色已漫上屋檐。 陆寒摸出钥匙开铁匠铺的门,却发现锁孔里卡着半截断发。 那是养父王五常用来防贼的小手段。 他推开门,铁砧上还摆着未打完的菜刀,风箱旁堆着半筐木炭,可往常总蹲在门槛上打盹的老黄狗不见了,连王五常喝的粗瓷茶碗都倒扣在桌上。 “师父?” 陆寒喊了一声,回音撞在生了锈的铁架上,显得格外空荡。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布,那是王五常穿的粗麻衫衣角,上面沾着暗红的痕迹。 像是血,又像是铁锈。 山风卷着几片枯叶从门缝钻进来,吹得铁砧上的菜刀“嗡”地轻鸣。 陆寒望着那抹冷光,胸口的剑纹突然发烫。 他握紧碎布,指节因用力泛白。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重要的人消失在他的剑鸣里。 第22章 夜探幽冥窟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陆寒的布鞋踩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攥着钥匙的手有些发颤。 自昨日从隐秘谷归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此刻推开门的瞬间,那丝违和终于化作利刃扎进心口。 锁孔里卡着半截灰白断发,是王五常惯用的防贼手段。 从前每次出门,老人都会偷偷把自己的头发缠在锁上,若有外人动过锁,断发便会掉在地上。 可此刻那半截头发卡在锁孔里,像根刺,扎得陆寒眼眶发酸。 门轴吱呀一声,铁砧上未完工的菜刀还沾着铁屑,风箱旁的木炭堆得整整齐齐。 一切都和王五常往常的习惯一样,除了门槛上没了老黄狗的影子。 那畜生最是懒散,每日清晨必趴在门槛上晒肚皮,连陆寒踢它屁股都懒得挪窝。 “师父?” 陆寒喊了一声,声音撞在生锈的铁架上,撞出空荡荡的回响。 粗瓷茶碗倒扣在桌上,碗底沾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是王五常前日去镇里买的,说要等陆寒回来一起吃。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布。 粗麻布料磨得发毛,是王五常常年穿的那件旧衫,衣角处的暗红痕迹还带着湿气。 陆寒用指尖轻触,血腥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 不是铁锈,是人血。 “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碎布里掉出来,滚到陆寒脚边。 他低头,看见半枚青铜齿轮,表面刻着扭曲的鬼面纹路。 是幽冥宗傀儡的核心部件。 三个月前玄天宗围剿过一拨魔修,他曾在战场见过类似的东西,当时萧无尘说,这是幽冥宗用活人魂魄祭炼的邪物。 陆寒的手指骤然收紧,碎布在掌心拧成一团。 识海里的剑纹突然发烫,像有团火在烧他的魂魄。 他想起昨日在隐秘谷看到的记忆:前世剑尊最信任的亲卫也叫秦昭,最后在酒里下了毒;而如今的幽冥宗执事,正是这个名字。 “他们敢动我身边的人......” 他低声呢喃,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 腰间的碎玉坠子突然变得冰凉,那是苏璃送的,此刻正贴着他的大腿,像在提醒他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老黄狗的项圈挂在门后,铜铃上还沾着狗毛。 陆寒伸手摸了摸,指腹被铜锈硌得生疼。 他想起王五常总说:“寒子,打铁要沉住气,可护着在乎的人,该狠就得狠。” 老人粗糙的手掌曾握着他的手教他打第一把菜刀,现在这双手,可能正被魔修攥着逼问什么。 “我不会再让你消失。” 陆寒对着空屋子说,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冷。 他将青铜齿轮收进怀里,转身锁门时,瞥见窗台上的珠花。 是苏璃的生辰礼,昨日匆忙间掉在这里的。 他弯腰捡起,小心别碎了,塞进衣襟最里层。 执法堂的木窗半开着,叶轻舟正趴在案几上整理卷宗,墨汁溅在袖口也不在意。 陆寒推门进去时,他头也不抬:“外门弟子陆寒?今日不打铁,来查什么?” “近日有魔修抢铁器。” 陆寒扯了个谎,声音平稳得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师父的铺子里少了几炉精铁,想看看是不是被魔修顺走了。” 叶轻舟终于抬头,浓眉皱成一团:“魔修要铁器做什么?他们的傀儡用的是阴铁,寻常精铁......” 他突然顿住,伸手从卷宗堆里抽出一张纸。 “不过最近城西废弃矿洞倒是有动静。幽冥宗的人总在那附近晃,前天有个散修说看见傀儡往洞里搬东西。”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多谢。” “哎你等等!” 叶轻舟在他身后喊。 “那矿洞阴煞气重,你个炼气期去了......” 陆寒没回头,脚步已经跨出了门。 他能听见叶轻舟的嘟囔,但那些话像风一样从耳边吹过。 他现在是筑基中期,昨天在隐秘谷,那缕淡金色剑气已经能划破半寸虚空。 更重要的是,他有前世剑尊的记忆,那些被封印千年的剑式,正在识海里翻涌。 夜幕降临时,陆寒站在废弃矿洞外。 山风卷着阴寒之气灌进领口,他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这冷意正好浇灭胸口的火。 矿洞口爬满藤蔓,月光透过叶缝照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幽冥宗傀儡脸上的鬼纹。 他闭上眼睛,用神识扫过洞口。 阴煞之气比想象中更浓,像团黑雾裹着他的识海,连呼吸都带着腐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节 陆寒捏了个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像块石头般滑进洞里。 洞内地势向下倾斜,越往里走,阴煞之气越重。 陆寒的指尖凝聚起剑气,淡金色的光在掌心流转,像团小太阳,将周围的黑雾逼退几分。 他听见锁链的声响,从洞底深处传来,叮铃当啷,像是有人在拖拽什么重物。 “师父......” 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被洞壁吸得干干净净。 剑纹在识海里发烫,他能感觉到,某种危险正在逼近。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闪过一道幽蓝光芒。 是傀儡的眼睛。 陆寒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寂静的矿洞里格外清晰。 这一次,他不会再退。 矿洞内的阴湿之气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陆寒的脚步刚掠过第三道石笋,头顶突然传来木轴转动的吱呀声。 他瞳孔骤缩,抬眼便见洞顶垂落的藤曼下,十几具傀儡正顺着岩壁攀爬而下。 青灰色的躯体覆着斑驳铜锈,额间鬼面纹路泛着幽蓝磷光,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豆大的阴火。 “来得好。” 陆寒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声音却比洞风更冷。 他右手按上剑柄的瞬间,识海里的剑纹突然灼烧起来,前世剑尊斩妖除魔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些被封印千年的剑式,此刻正顺着经脉往指尖钻。 第一具傀儡挥着青铜臂砸来时,他没有躲,反而迎着拳头踏出半步,手腕轻振。 淡金色剑气如游龙破出剑鞘,精准剖开傀儡肘关节处的锁链。 “咔”的脆响里,那只青铜臂带着半截腐骨砸在地上,露出内部缠绕的人发与指骨。 正是幽冥宗用活人魂魄祭炼的邪物。 陆寒胃里翻涌,却更用力地握紧剑柄。 第二具傀儡从左侧袭来时,他的剑尖已凝出三寸剑芒,直接挑断了对方后颈的魂钉。 “这些是'鬼面人'的手笔。” 他喘着气低语,看着崩碎的傀儡残躯里飘出几缕惨白色魂烟。 前世记忆里,鬼面人是幽冥宗最善用傀儡与幻术的杀手,每具傀儡都封着活人的生魂,以血饲,以怨养。 难怪方才神识扫过洞口时,阴煞之气重得像团黑雾。 原来这里堆着十几条无辜性命的怨气。 洞底突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比之前更急。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方才避让时被傀儡指甲划破的),顺着声音往更深处摸去。 越往里走,岩壁上的符咒越密集,朱红色的血迹混着黑狗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转过最后一道石梁,他的脚步猛地顿住。 石梁尽头是片开阔的水潭,潭边立着根两人合抱的石柱。 王五被粗如儿臂的铁链锁在柱上,旧衫几乎被撕成碎片,裸露的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鞭痕。 老人的头垂着,陆寒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见他手腕处的血正顺着铁链往下滴,在潭边积成小滩。 潭边的石凳上,坐着个戴鬼面面具的男子,玄色大氅垂在地上,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骨笛。 “小子,你倒是挺有胆量。” 鬼面人没回头,声音像两块磨盘相蹭。 “我在洞口布了三重傀儡阵,连筑基后期的散修都得脱层皮,你个筑基中期......” 他突然转过脸,面具上的鬼眼正好对着陆寒。 “倒让我想起当年那个硬闯幽冥窟的剑修——哦,对了,他最后被做成了我最得意的傀儡。” 陆寒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望着王五垂落的白发,想起昨日清晨铺子里没吃完的芝麻糖,想起老人教他打铁时说“护着在乎的人,该狠就得狠”。 识海里的剑纹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翻涌的杀念。 那是上古剑意里残留的凶性,前世剑尊斩尽天下仇寇时养出的戾气。 “师父。” 他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风箱。 王五的头动了动,缓缓抬起来。 老人的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右眼里却还燃着光:“寒子......走......他们要的是你......” “啪。” 鬼面人甩了甩骨笛,潭边突然腾起黑雾。 陆寒眼前一花,再睁眼时,石柱上的王五变成了苏璃。 她的衣襟染血,脖颈处勒着铁链,正用清冷的声音说:“陆寒,你救不了所有人。” 他胸口发闷,刚要冲过去,苏璃的脸又变了,成了萧无尘,成了叶轻舟,最后竟变成前世剑尊最信任的亲卫秦昭,正举着毒酒笑:“你看,你在乎的人,终究都会死在你手里。” “假的!” 陆寒暴喝一声,挥剑斩向幻象。 剑气撕开黑雾的瞬间,他看清了鬼面人指尖的动作。 骨笛上的孔洞正随着他的吹奏一张一合,每道音波都裹着阴煞之气,往他识海里钻。 陆寒咬舌尖,腥甜的血味激得他灵台清明。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破幻术最狠的法子,是用更锋利的剑意,直接碾碎施术者的神魂。” 识海里的剑纹突然凝作实体。 那是柄三寸长的小剑,周身流转着淡金色光纹,正是上古剑意的具象。 陆寒感觉有热流从丹田直冲顶门,他的瞳孔泛起金光,手中的剑嗡鸣着脱离剑鞘,悬在他身前三尺处,拉出一道环形光刃。 “想抓我?你们还差得远。” 他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自己的,另一种清越如钟,像是来自千年之前。 剑环转动的瞬间,潭边的符咒纷纷碎裂,鬼面人的骨笛“咔”地断成两截。 陆寒抬手一引,悬剑如电射向石柱,精准斩断了王五身上的锁链。 “寒子......” 王五踉跄着扑进他怀里,老人的体温透过染血的旧衫传来,烫得陆寒眼眶发酸。 他反手接住老人,转身就往洞外跑。 身后传来鬼面人愤怒的低吼,还有傀儡残骸被踩碎的声响。 陆寒能感觉到,有阴煞之气正顺着他的后颈往上爬。 鬼面人没追上来,却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咒。 山风卷着露水灌进领口时,陆寒已经跑出了矿洞。 他抱着王五躲进一片灌木林,借着月光查看老人的伤势。 王五的后背全是鞭伤,有些伤口里还嵌着碎符咒,正滋滋冒着黑血。 陆寒解下腰间的碎玉坠子(苏璃送的),用玉面刮去腐肉,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骨笛的呜咽。 那声音像条毒蛇,正顺着山梁往这边游。 “他们追来了。” 王五轻声说,声音里没有惧意。 “寒子,你带着我跑不快......” “闭嘴。” 陆寒打断他,将老人背到背上。 “当年你背着我躲山贼的时候,可没说过这种话。” 他摸了摸衣襟里的珠花(苏璃的生辰礼),又摸了摸识海里的小剑。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身后的矿洞方向,鬼面人的玄色大氅正从洞口飘出,像团不散的阴云。 第23章 归途染血衣 山风卷着腐叶擦过陆寒后颈,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不是因为奔跑,是后颈那道追踪咒正像条活物,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背上的王五轻得像片纸,老人每咳一声,震得他肩胛骨生疼,染血的碎布片蹭过他手腕,带着灼人的温度。 “寒子......” 王五突然开口,气若游丝。 陆寒脚步一顿,月光从树冠漏下来,正照在老人脸上。 皱纹里凝着血珠,左眼肿得只剩条缝,右眼里却亮着灼人的光。 “把我放......放石头后面。”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节 “不放。” 陆寒咬着牙加快脚步,鞋跟碾碎枯枝的脆响在林子里格外刺耳。 他能闻到越来越浓的腐土味,那是阴煞之气聚集的征兆。 识海里的小剑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鬼面人的傀儡要到了。 “当年我背你躲山贼,” 王五的手突然攥住他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你才七岁,缩在我怀里抖得像片叶子,偏要咬着嘴唇不哭。现在......现在换你背我,我高兴。” 老人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 “可他们要的是你。你带着我,跑不过那些铁疙瘩。”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十二年前冬夜,雪下得齐膝深,王五把他裹在自己唯一的棉袍里,在岩缝里躲了三天三夜。 那时王五的手冻得像冰块,却一直搓着他的脚心说“寒子别怕,养父的血是热的”。 现在老人的手还是热的,却烫得他心慌。 “闭嘴。” 他哑着嗓子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可话音刚落,林子里就响起金属摩擦声。 东南方三棵老槐后,爬出个半人高的青铜傀儡,关节处渗着黑油。 西南方的灌木丛剧烈晃动,露出具白骨傀儡,肋骨间缠着生锈的锁链。 正前方的空地突然裂开,七具木傀儡顶着符咒破土而出,枯木手臂直指他们。 陆寒把王五往背上拢了拢。 识海里的小剑“嗡”地一声,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颜色。 所有傀儡身上的符咒都泛着刺目的红光,连空气里的阴煞之气都凝成了灰雾。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里混着另一种韵律,清越如古钟,那是上古剑意的共鸣。 “抓稳了。” 他低喝一声,左手按住王五后心,右手虚握。 悬在识海里的小剑“刷”地射出,在他身周划出直径三丈的光轮。 剑域所过之处,青铜傀儡的关节“咔咔”崩裂,白骨傀儡的锁链寸寸断裂,木傀儡的符咒“噗”地燃成灰烬。 但更多傀儡从四面八方涌来。 陆寒感觉有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每多挡一具傀儡,识海里的小剑就暗一分。 他能尝到嘴里的铁锈味。 是刚才咬舌尖渗的血,混着恐惧的腥气。 “寒儿!” 王五突然在他耳边喊,带着点严厉的哑音。 “你看我眼睛。” 陆寒下意识转头。 老人肿着的右眼不知何时睁开了,浑浊的眼珠里映着他的影子。 “你是我捡来的小泥猴,会蹲在铁匠炉前给我扇风,会偷偷把馒头塞给要饭的娃。你是人,不是......不是杀戳的剑。” 识海里的小剑“叮”地轻响。 陆寒突然觉得有团火从心口烧起来,烫得他眼眶发酸。 那些涌来的傀儡在他眼里不再是必须碾碎的障碍,而是鬼面人用来逼他失控的棋子。 他的呼吸慢下来,剑域的光轮却更亮了。 不是灼人的金,是温温的月白。 “走右边!” 他突然偏身,背着王五撞开两具扑来的木傀儡。 剑域像道活的屏障,遇强则柔,遇弱则刚,竟在傀儡群里撕开条血路。 等最后一具青铜傀儡的头颅滚进草丛时,两人已经站在山脚下的老槐树下。 月光把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好遮住王五身上的血。 陆寒慢慢蹲下,把老人放在树根旁,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连袖口都在发抖。 他刚要去摸腰间的药囊(苏璃给的止血散还在),就听见头顶的槐叶突然沙沙作响。 不是风。 陆寒猛地抬头。 树影深处,有片青衫的衣角闪过,像片被月光浸透的云。 老槐树的枝桠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陆寒的瞳孔因警惕而微微收缩。 他刚要将王五往身后护,那片青衫已从树影里踱出。 女子不过双十年华,眉眼生得极淡,仿佛被月光浸过的墨,发间仅插一支青玉簪,却让整座山林的喧嚣都静了半拍。 “你的路才刚开始。”她开口时,声音像山涧冰泉撞在青石上,清泠里带着几分岁月沉淀的厚重。 陆寒这才发现她腰间悬着柄无鞘的剑,剑身上的纹路与他识海里的小剑竟有三分相似。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粗糙的槐树皮。 女子却似未察觉他的戒备,指尖掠过腰间玉佩,那是枚羊脂玉,表面用阴线刻着缠绕的剑纹。 “记住,你是剑,也是道。” 玉佩递到他面前时,陆寒触到一片沁凉。 识海里的小剑突然发出蜂鸣,竟挣脱识海束缚,“叮”地轻触玉佩。 刹那间,他太阳穴突突作痛,眼前闪过片段。 血色苍穹下,白衣剑修与黑甲男子对峙,剑鸣声里混着“守道者”三字。 “你是谁?” 他攥紧玉佩,指节发白。 女子却已退后半步,青衫下摆被夜风吹得翻卷。 “该说的,都在玉里了。” 她抬眼时,月光恰好漫过她的眼尾,陆寒这才发现她右耳坠着粒极小的朱砂痣。 “往后若见着戴玄色面具的,记得问他要句话。” 话音未落,林子里突然腾起阵白雾。 等雾散时,老槐树下只剩陆寒攥着玉佩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她衣袖时的触感。 不是普通的绢帛,倒像浸过松脂的麻,带着淡淡松香。 “寒子?” 王五的轻唤将他拉回现实。 老人靠在树根上,虽仍面色惨白,却比方才多了几分血色。 “那姑娘...不像坏人。” 陆寒喉头动了动,正要应话,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右手虚按在剑柄上。 却见苏璃提着药囊冲来,发间的银簪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身后跟着的柳长风握着柄铁剑,剑尖还滴着血。 “你疯了?” 苏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可她的手却在抖。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陆寒跟前,指尖刚触到他肩头的血渍,又似被烫到般缩回。 “一个人去闯幽冥宗的傀儡阵?你当自己是化神大能?” 陆寒这才注意到她的裙角沾着草屑,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断了,只剩半截红绳缠着。 柳长风走到王五身边,蹲下身检查老人的伤势,抬头冲苏璃点头:“王伯只是外伤,血止住了。” “谁准你擅自行动的?” 苏璃的眼眶突然红了,她扯出腰间的止血散,动作却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器。 “若不是柳长风说你往乱葬岗去了...若你出事...” 她突然顿住,将药粉撒在陆寒手臂的伤口上,凉意在血肉里炸开。 陆寒望着她低垂的睫毛,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药庐,她也是这样给他处理被妖兽抓伤的伤口。 那时她还冷着脸说“玄天宗的弟子这般没用”,可药汁明明是她连夜熬的,火候恰好。 “我...想试试剑意。”他声音发哑。 其实真正的理由他没说。 他听见幽冥宗的人说,傀儡阵里藏着能唤醒小剑的秘宝,而那秘宝,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 苏璃的手指在他伤口上顿了顿,突然用力按了下。 “试剑意?” 她抬眼时,眼里的水光刺得陆寒偏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节 “你可知那秘宝是用百个孩童的魂魄祭炼的?你可知...” 她突然别过脸。 “算了。” 夜更深了。 等柳长风将王五背去山脚下的农舍安置,苏璃拽着陆寒来到溪边。 溪水撞在青石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蹲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倒影。 脸上的血已经洗去,可眼底的红却散得慢。 “我不是为了复仇活着。” 他突然开口,声音被水声揉碎。 月光落在水面,碎成一片银鳞。 “今天王伯说,我是人,不是杀戮的剑。” 他摸出那枚玉佩,在月光下,剑纹里竟流转着淡青色的光。 “还有那女子说...我是剑,也是道。” 苏璃蹲在他身侧,望着他手里的玉佩,没有说话。 她的倒影与他重叠,发梢沾着的水珠落进溪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陆寒望着水面,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从前那种淬了冰的冷,倒像冬末的雪,化了一半,露出底下的春山。 “我要守护值得守护的东西。”他低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溪水。 苏璃的手指轻轻覆上他手背。 她的手还是凉的,却不像从前那样带着距离感。 “回玄天宗吧。” 她站起身,溪水漫过她的绣鞋。 “你伤得重,我那药庐里有百年朱果,能帮你养气。” 陆寒望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突然笑了。 这是他近三个月来第一次笑,连溪水都跟着晃了晃。 他将玉佩收进怀里,那里贴着他的心跳。 “好。” 山风卷着晨露吹来,远处传来雄鸡的啼鸣。 苏璃转身时,他看见她耳后有片淡红。 是方才替他处理伤口时,被他发烫的体温焐的。 柳长风从农舍方向跑来,说王五已经醒了,正念叨着要喝他熬的小米粥。 陆寒跟着苏璃往山外走,靴底踩着湿润的草叶。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再是从前那种紧绷的鼓点,倒像春泉破冰,带着点轻快的颤音。 怀里的玉佩贴着心口,偶尔会发出极轻的嗡鸣,像是在应和他的心跳。 “明日开始,” 他望着前方苏璃的背影,在心里说。 “我要学怎么当一把...有温度的剑。” 山脚下的农舍里,王五掀开被角,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天色。 他摸出枕头下陆寒小时候塞给他的糖纸。 都十二年了,糖纸还是平平整整的。 老人笑了笑,重新躺下。 窗外,晨雾正慢慢散向玄天宗的方向。 第24章 谁说剑无情 玄天宗外门药庐的竹帘被夜风吹得轻晃,苏璃的指尖沾着深绿色药泥,正小心覆在陆寒肩背的伤口上。 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屋内萦绕,陆寒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 不是从前替陌生人治伤时的冷静,倒像被火烤化的冰棱,带着点克制的温度。 “疼吗?” 她突然问,发顶的玉簪蹭过他耳尖。 “百年朱果我碾碎掺在药里了,能拔毒生肌。” 陆寒望着案几上跳动的烛火,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三天前在山涧被鬼面人刺伤的地方还在抽痛,可他心里却像泡在温酒里。 “王伯说,” 他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散了这层温柔。 “我从前总觉得活着是为了砍翻所有挡路的剑,现在才懂...得先学会把剑握热了。” 苏璃的手顿在半空。 药泥从指缝滑落,在他背上洇开一片青痕。 她垂眸时,碎发遮住了表情,可陆寒看见她喉结动了动,像有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才吐出来:“我娘被灭门那日,抱着我躲在柴房。”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血浸透了我衣裳,却还在说‘璃儿要活,要活过所有仇人’。” 烛芯“噼啪”爆了个花,陆寒这才发现她眼尾泛红。 原来她总裹着的那层冰壳下,藏的不是冷,是烧得太旺的火。 “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她突然抬头,目光像刺破晨雾的剑。 “你选了最难的那条路。” 陆寒伸手覆住她按在自己背上的手。 她的手还是凉的,可这次他没躲。 “那我就把这条路走热了。” 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时,萧无尘的脚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陆寒正在整理苏璃留下的药瓶,突然察觉剑气穿破夜色。 是玄天宗特有的清冽,带着松针和霜雪的味道。 他刚起身,竹帘便被掀开,萧无尘负手而立,月光在他腰间的玄铁剑上淌成银河。 “长老。” 陆寒行礼,却见对方目光牢牢锁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那枚剑纹玉佩此刻正泛着幽光,像有活物在玉里游动。 “你能活下来。” 萧无尘伸手,指尖在玉佩上方三寸处顿住。 “说明你已经开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剑道。” 他的声音像敲在古钟上,嗡嗡震得陆寒耳膜发颤。 “剑不是杀人的刃,是...照见人心的镜。” 陆寒喉头发紧。 三个月前他被这老头拿戒尺敲断三根木剑时,可从没说过这么软和的话。 “那我现在...” “未来你会遇到更多选择。” 萧无尘打断他,转身时玄铁剑发出轻鸣。 “选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选的时候,你心里装的是剑,还是人。” 竹帘重新落下时,陆寒摸到玉佩在发烫。 他贴在耳边,竟听见极轻的龙吟。 像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后半夜的风里裹着血腥味。 陆寒正在擦拭苏璃送的青锋剑,忽然闻到熟悉的腐草味。 是鬼面人身上的毒雾! 他反手将剑插入地面,剑气如蛛网般扩散,很快捕捉到房梁上那团缩成黑影的气息。 “等你三天了。” 他仰头冷笑,剑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上次砍你左肩,这次该砍右肩?” 鬼面人猛地跃下,手里的淬毒匕首直取他咽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节 陆寒不闪不避,青锋剑突然出鞘,在半空划出半轮银月。 不是杀人的刺,是卸力的挑。 匕首当啷落地,鬼面人手腕已经被剑气缠住,疼得跪了满地。 “说,谁派你来的。” 陆寒剑尖抵住对方喉结,却没用力。 鬼面人发出沙哑的笑声:“你以为...杀了我就能...” “我不杀你。” 陆寒突然收剑入鞘。 “回去告诉你主子,下次再让我看见这张鬼面...” 他弯腰捡起对方掉落的匕首,在鬼面眼洞处划了道裂痕。 “我就把这张皮剥下来,垫在王伯的米缸底下。” 鬼面人连滚带爬往外逃时,陆寒看见他后颈有道青鳞状的疤痕。 和三个月前山涧里那具魔教尸体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天快亮时,陆寒回了自己的小屋。 窗台上放着个粗布包裹,打开是温热的小米粥,还有张字条:“伯熬的粥,趁热喝。”是王五的字迹。 他捧着碗坐在床沿,月光照在枕头下。 那里躺着十二年前他塞给王伯的糖纸,被老人收得平平整整。 粥香混着糖纸的甜,突然就涌进了眼眶。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慢,像老人拄着拐杖。 陆寒抹了把脸,推开窗,看见山脚下的晨雾里,有个佝偻的影子正往山上挪。 “伯?” 他轻声唤了句。 影子顿住,抬起手挥了挥。 晨雾漫过他的肩头,陆寒却看见那影子背后,仿佛有团暖融融的光,正穿透薄雾,往玄天宗的方向漫过来。 晨雾未散时,陆寒已迎到半山。 王五的竹拐杖叩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声响比他的脚步更先传来。 老人鬓角沾着露水,粗布衫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系着的旧钱袋。 那是陆寒十二岁时用破布缝的,王五一用就是十二年。 “伯,不是说让您歇着?” 陆寒抢步上前要扶,却被王五用手背拍开。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笑,抬手摸他发顶:“我家阿寒现在是会御剑的小神仙了,倒嫌弃我这把老骨头?” 他指腹蹭过陆寒后颈未消的淡红药痕,笑容慢慢收了。 “昨儿在后院听见山雀叫得慌,总觉得你又要往刀山里钻。”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天前替王伯劈柴时,老人还举着断了齿的木梳给他拢头发,说“阿寒的发旋儿长得像他娘”。 可现在这双手背上爬满了裂痕,指节肿得像老树根。 分明是连夜磨了半宿豆腐,又挑着两担豆浆去山脚下卖。 “伯,我...”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王五突然打断他,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震得石板缝里的野菊簌簌落瓣。 “十二年前雪夜捡你那会儿,你怀里揣着块冒寒气的玉,我就知道。可你是我儿子,” 他抓着陆寒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这里跳着的,是王五的血。” 陆寒的眼眶突然就热了。 晨雾漫过两人肩头,他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珠,像十二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发着高烧,王五把他焐在怀里,哈着白气说“阿寒不怕,爹在”。 “我会记得的,爹。” 他声音发哑,把老人的手按得更紧些。 王五的掌心有常年握铁锤留下的茧,此刻却软得像晒过太阳的棉被。 日头爬过云顶时,陆寒在灶房替王五擦汗。 老人非说要给徒弟们露一手,煮了满满两大锅红豆粥,蒸汽模糊了窗纸。 等最后一个外门弟子捧着碗离开,陆寒才发现案几上多了个油纸包。 拆开是烤得金黄的糖糕,还带着余温。 “王伯手艺还是这么好。” 他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 王五坐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一明一暗:“你小时候偷糖吃,被糖渣粘住门牙,哭着说‘以后要赚好多糖’。” 老人突然笑出声。 “现在倒好,糖堆成山了,你倒不吃了。” 陆寒望着碗里的红豆。 每一颗都被煮得绵软,是王五惯常的“阿寒牙口不好”的煮法。 他突然明白萧无尘说的“剑要握热”是什么意思了:不是把剑焐出温度,是握剑的手,先学会捧住人间的烟火。 月上柳梢时,陆寒坐在床沿。 窗台上的油灯结了灯花,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枕下糖纸的影子叠在一起。 他摸出腰间的玉佩,幽光比昨夜更盛,在掌心凝成一道淡青色的纹路。 像某种古老的地图。 “这是...?” 他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拂过玉面。 纹路突然活了似的流转起来,最终定格成一座悬崖的轮廓,崖底云雾缭绕,崖壁上刻着三个古篆:问道崖。 “问道崖...” 他喃喃重复,喉间泛起熟悉的刺痛。 是每次玉佩异动时都会出现的感觉,像有根细针扎着记忆的茧。 三个月前山涧遇袭,玉佩曾震碎鬼面人的毒雾。 昨夜与鬼面人对峙,玉佩又在他握剑时发烫,连青锋剑都跟着嗡鸣。 “或许藏着我的过去。” 他对着月光转动玉佩,纹路里竟渗出极淡的龙吟,像远在千年之外的呼唤。 床脚的青锋剑突然轻颤,剑穗上的红绒被气流掀起,正对着玉佩的方向。 窗外的竹影晃了晃。 陆寒猛地抬头,正撞进一双清潭般的眼睛里。 苏璃立在竹丛后,月白裙角沾着夜露,发间玉簪映着月光,倒比她本人更像块冰。 “你变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竹叶上的雨,却清晰地撞进陆寒耳中。 他站起身,玉佩的幽光映着她眼尾的泪痣。 这是苏璃第一次在夜里来找他,没有药篓,没有冷着脸说“又受伤了?”,倒像...像那年他替她捡回被风刮走的药锄,她站在药庐前,欲言又止的模样。 “因为我在学着做一个完整的人。” 他笑了,把玉佩收进怀里。 月光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他看见苏璃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 这是她每次说真话前的小动作。 夜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山涧的水汽扑来。 青锋剑与玉佩同时发出轻鸣,像两把琴在应和。 苏璃的目光落在他腰间,又迅速移开,耳尖泛起薄红:“明日我要去万草谷采星霜花,你...要不要同去?” 陆寒还未回答,竹丛深处传来夜鸟惊飞的扑棱声。 苏璃的手瞬间按上腰间的药囊,那里插着淬了毒的银针。 是她防身的手段。 但等了片刻,除了风动竹影,再无其他动静。 “许是山猫。” 她收回手,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退开。 陆寒望着她被夜风吹乱的碎发,忽然想起药庐里她替他敷药时发抖的指尖,想起她说“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时眼里的火。 “好。”他说,“我替你背药篓。” 苏璃转身时,裙角扫过他的鞋尖。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影里,低头看见玉佩在掌心发烫。 问道崖的轮廓更清晰了,连崖顶那棵歪脖子松树的枝桠都能看清。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节 后半夜,他翻出萧无尘给的《玄天志》。 泛黄的纸页在油灯下泛着暖光,他一页页翻找“问道崖”的记载,却只在卷末看到一行小字:“宗门禁地,非化神不可入,违者魂消魄散。”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陆寒抬头,看见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像被谁咬了一口。 他摸着玉佩上的地图,想起白日里王五说的“你是我儿子”,想起苏璃耳尖的薄红,想起萧无尘说的“选的时候心里装的是剑还是人”。 “或许答案,就在问道崖。”他轻声说。 青锋剑在剑鞘里轻颤,仿佛在应和。 三更梆子响过,陆寒把《玄天志》重新放回案几。 他望着窗外被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儿,忽然想起藏书阁三层的密室。 那里锁着宗门最古老的典籍,或许有关于问道崖的更多线索。 月光重新漫进窗棂时,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钥匙。 那是昨日替执事弟子修剑时,对方不小心遗落的。 此刻在他掌心,凉得像块冰。 第25章 大比前夜笑江湖 二更天的风裹着松针的苦香钻进袖口,陆寒贴着藏书阁后墙的阴影站定。 指尖摩挲着钥匙齿痕,金属凉意顺着掌纹爬进血脉。 这把从执事弟子靴底蹭落的铜钥匙,此刻正压得他掌心发疼。 密室入口在三层最里间的檀木书架后,他记得白日里替人修剑时,那弟子喝多了酒,醉醺醺说“藏书阁最老的东西都锁在暗格里,连玄阳子都未必找得到”。 此刻他屏息推开书架,腐木与旧纸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将墙上“禁”字血书映得发红。 典籍堆得比人还高,陆寒跪坐在地,指尖快速扫过书脊。 《上古剑冢志》《九重天劫录》《问剑崖异闻》——最后这本封皮发黑的线装书让他呼吸一滞。 刚翻开第一页,窗外忽然传来石板被踩碎的轻响。 他本能地将书塞进怀里,整个人贴着书堆缩成一团。 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女子独有的轻盈,在门前停住。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月光漏进来,照见一道红衣倩影。 发间金铃未系稳,随着动作叮铃作响。 “哟,这不是玄天宗最会打铁的闷葫芦师兄么?” 萧灵儿歪头笑,发尾的珊瑚珠晃得陆寒眼花。 “我就说藏书阁后墙的青藤能爬,原来真有人敢半夜偷禁书。” 她晃了晃手里的琉璃灯,火光映得她眉梢微挑。 “你说...我去执法堂告发,能换多少功德点?” 陆寒攥紧怀里的书,指节发白。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却见萧灵儿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骗你的!” 她退后半步,踢了踢脚边的碎瓷片。 “我阿爹总说‘灵儿莫要学那些打打杀杀’,可我偏想看看,宗门禁地里藏着什么宝贝。” 窗外突然传来铜锣闷响。 “执法堂夜巡!” 萧灵儿脸色骤变,琉璃灯“啪”地掉在地上。 陆寒看见她眼底闪过慌乱,这才想起她不过是个刚筑基的小弟子。 白日里跳脱的模样,原是装的。 “跟我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 陆寒抬头,正看见楚云倚着窗棂,酒壶在指尖转了个圈,月光落在他腰间的幽冥纹玉佩上。 “再磨蹭半柱香,玄阳子的追魂钉能把你们钉在墙上。” 萧灵儿抓住陆寒的袖子就跑。 三人顺着后墙青藤滑下时,陆寒听见头顶传来玄铁剑破风的尖啸。 是执法堂的巡卫到了。 他们穿过演武场,绕过炼丹房,最后躲进后山的老槐树林。 萧灵儿扶着树干喘气,发间金铃还在轻响:“你...你怎么知道执法堂会来?” 楚云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我在山下酒馆听人说,玄阳子最近总盯着藏书阁。” 他把酒壶抛给陆寒。 “喝一口,压惊。” 陆寒接过酒壶的瞬间,指尖触到一丝温热。 酒液入口微甜,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像铁锈混着血。 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忽然觉得丹田处有热流翻涌,青锋剑在剑鞘里发出嗡鸣,剑意如活物般窜上指尖。 “这酒...”他皱眉。 楚云笑着又灌了口酒,月光在他眼底碎成星子:“怎么?怕我下毒?” 他踢了踢脚边的野菊。 “你腰间的玉佩,我在十年前见过。” 陆寒的手猛地按上腰间玉佩。 “那时候我跟着师父在海外寻药。” 楚云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在说一个秘密。 “有位白胡子老头抱着块同样的玉,说这是问道崖的钥匙。后来...老头被一群穿黑衣服的人拖走了,玉佩也被抢了。” 他歪头看陆寒。 “你说,是不是很巧?” 萧灵儿扯了扯陆寒的袖子:“师兄,我阿爹说过,问道崖...” “灵儿。” 陆寒打断她,目光始终锁在楚云脸上。 后者又喝了口酒,酒气混着松涛灌进人肺里:“对了,明日大比,你最好小心玄阳子。那老头看你的眼神,像在看块肥肉。”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露水打在陆寒后颈。 他摸了摸发烫的玉佩,想起《问剑崖异闻》里那句“得玉者,见剑”。 远处传来晨钟,第一缕天光爬上枝头,萧灵儿的哈欠声在林子里荡开:“我要回房补觉了!师兄,明日大比你可别输太惨呀~” 她蹦跳着跑远,发间金铃渐远渐轻。 楚云拍了拍陆寒肩膀:“记住,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不是好事。” 他转身往相反方向走,酒壶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 “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明日卯时,演武场后那棵老银杏下,我等你。” 陆寒站在林子里,看着晨雾漫过脚面。 青锋剑还在轻颤,体内那股热流顺着经脉游走,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问剑崖异闻》里看到的最后一句——“剑鸣时,血将沸”。 当第一只山雀开始啼叫时,他摸出怀里的书,封皮上“问剑崖”三个字被露水洇开,像一滴未干的血。 次日清晨,萧无尘的声音从竹帘外传来时,陆寒正盯着案头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茶盏底沉着片银杏叶,叶脉间凝着半滴暗红,像极了昨夜酒壶里未擦净的酒渍。 竹帘外的晨光被染成青灰色,陆寒握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银杏叶在茶底沉了半日,叶脉间那点暗红像团未散的血雾,与昨夜酒壶里的腥气在记忆里重叠。 “寒儿。” 萧无尘的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竹叶,轻得几乎要被晨露浸透。 陆寒抬头时,老剑修已立在案前,玄色道袍沾着晨雾,腰间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茶盏底的银杏叶,又落在陆寒腰间的玉佩上,眉峰微挑:“昨夜去了藏书阁?” 陆寒喉结动了动。 萧无尘的眼神太锋利,像能剖开他每寸心思。 这个总板着脸的师尊,何时连他溜进禁书阁都知晓? “莫慌。” 萧无尘抬手,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半道剑痕。 “我在藏书阁外守了半宿。”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像怕惊碎了檐角的风。 “你怀里那本《问剑崖异闻》,我年轻时也翻过。” 陆寒猛地抬头,怀里的书突然变得滚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节 “但有些秘密,不是你现在能扛的。” 萧无尘伸手按住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道袍渗进来。 “昨夜和你一起躲巡卫的那个楚云...你可知他腰间的玉佩?” 陆寒想起昨夜月光下那抹幽冥纹,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是幽冥宗‘噬心堂’的标记。” 萧无尘的指节扣得他肩骨生疼。 “你身边的‘朋友’,未必都是朋友。” 他从袖中取出枚青玉简,掷在案上时发出金石之音。 “这是我年轻时在剑冢得的《破妄剑诀》,真正的对手,往往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陆寒盯着玉简上流转的灵光,忽然想起昨夜楚云说的“问道崖钥匙”。 他刚要开口,萧无尘已转身走向门口,道袍下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茶盏里的银杏叶翻了个身。 叶背赫然刻着道细小的剑纹,与他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大比要开始了。” 萧无尘的声音在门外飘进来。 “记住,剑在人在,但人心...比剑更难防。” 演武场的铜锣声撞碎晨雾时,陆寒正站在擂台边的阴影里。 玄阳子站在三丈高的观礼台上,玄铁法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着的九枚追魂钉。 昨夜巡卫追他们时,正是这东西划破了青藤。 “玄天宗第三十六届大比,开始!” 喝令声震得旗幡猎猎作响。 陆寒抬眼望去,演武场四周的看台上坐满了人:左侧是各峰长老,右侧是外门弟子,最前排的竹帘后,隐约能看见苏璃的影子。 她总爱裹着件月白斗篷,发间插支青玉簪,像株长在冰崖上的雪梅。 “第一场,外门陆寒,对阵外门赵三。” 报幕弟子的声音未落,陆寒已跃上擂台。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人群时,忽然顿住。 最末排的角落里,楚云正倚着栏杆,酒壶在指尖转得飞快。 看见陆寒望来,他歪头笑了笑,酒壶口对着陆寒的方向虚敬了虚,喉结滚动的模样,像在饮下什么秘密。 “小心!” 赵三的铁剑带着风声劈来。 陆寒侧身避开,袖中青锋剑突然轻鸣。 他这才惊觉,自昨夜饮下楚云的酒后,体内那股热流便再未平息,此刻正顺着经脉往指尖涌,连剑鞘都在发烫。 “陆寒!出剑啊!”台下有弟子喊。 陆寒却收了手。 赵三的剑势渐缓,额角渗出汗珠。 他的剑招看似凶猛,实则破绽百出,像在故意试探。 陆寒盯着对方握剑的手,那虎口处有道新月形疤痕,与昨夜藏书阁外踩碎石板的脚印弧度重合。 “当啷。” 铁剑坠地的声响惊起一片鸦雀。 赵三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握剑的手。 不知何时,陆寒的指尖已抵在他腕间寸关尺,恰好封了他的剑脉。 “我输了。” 赵三的声音发颤。 看台上爆发出哄闹。 陆寒退后半步,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青锋剑在鞘中震动得更急,他甚至能听见剑鸣里夹杂着细不可闻的龙吟。 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开他的控制。 “他变了。” 苏璃的声音裹在风里,轻轻撞进陆寒耳中。 他抬头望去,竹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眼尾的泪痣。 那是他第一次在铁匠铺替她修药锄时发现的,当时她冷着脸说“莫要多瞧”,现在却望着他,眼底像落了片化不开的雾。 “变得不像以前那样冷漠了。” 话音刚落,天际滚过惊雷。 陆寒抬头时,正看见楚云的方向。 那人身形未动,酒壶却已倾斜,暗红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淌下,在青石板上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血花。 “第二场,外门周明,对阵外门陆寒。” 报幕声再次响起时,陆寒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佩。 萧无尘给的玉简在袖中硌着他的手腕,《破妄剑诀》的灵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忽然想起昨夜《问剑崖异闻》里的最后一句——“剑鸣时,血将沸”。 而此刻,他的血,已经开始烫了。 第26章 擂台风云谁主沉浮 看台上的喧哗像被利刃劈开,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周明的木剑已经刺到面门三寸处,他却能清晰看见对方剑穗上沾着的星点泥渍。 那是方才被他击退的对手留下的血沫,此刻正随着剑势摇晃,红得刺眼。 “当!” 青锋剑终于出鞘。 不是陆寒主动抽的,是剑自己挣开了剑鞘。 冷光扫过周明咽喉时,他听见台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而体内那股灼烧感正顺着经脉往丹田钻,像有团活火在啃噬他的灵海。 “陆寒!收势!” 裁判席上有外门执事喊。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的剑尖离周明喉结不过半寸,对方脖颈上的汗毛都被剑气激得根根竖立。 周明的木剑“啪”地坠地,他后退两步跌坐在地,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竟发出“嗤”的声响。 是被剑气蒸干了。 “我...我认输。” 周明的声音发颤,盯着陆寒手中的剑。 “这剑...像活的。” 看台上炸开哄闹。 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用力,是剑在抖。 他能听见剑鸣声里混着细碎的龙吟,像是困在深海里的兽在撞笼子。 昨夜楚云给的那壶酒突然在记忆里翻涌,酒液入口时的甜腻后味,此刻正顺着喉管往上顶,腥得他直犯恶心。 “好小子!” 肩背被拍了一掌,陆寒几乎条件反射要拔剑,转头却见楚云倚着擂台边的木栏,酒壶在指尖转得花哨。 他穿一身月白锦袍,发间插着根玉簪,哪有半分散修的寒酸样? 陆寒想起昨夜在藏书阁外瞥见的脚印,新月形的,和赵三虎口的疤痕弧度分毫不差。 “兄弟,这剑气冲得狠啊。” 楚云笑着凑近,压低的声音混着酒气喷在陆寒耳侧。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他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瓶口溢出淡淡丹香。 “这是我家传的聚灵丹,能稳心神、固灵脉——昨夜那壶酒,算我赔罪。” 陆寒盯着青瓷瓶,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萧无尘昨日塞给他的玉简,《破妄剑诀》里明明白白写着“外丹入体,易引心魔”。 更要紧的是,楚云递药时,指节上沾着半片干枯的紫叶草。 那是幽冥宗弟子常用的引魂香原料,苏璃曾指着药谱说过。 “烧起来有股子烂梅香”。 “谢了。” 陆寒后退半步,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我这剑...自己能稳住。” 楚云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漫不经心甩了甩酒壶:“随你。”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节 他转身要走,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补了句:“对了,你那小相好今儿没来?我瞧见药王谷的柳长风在偏殿,手里攥着个药囊,估摸着是给你备的伤药。” 陆寒没接话。 他望着楚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青锋剑不知何时缩回了剑鞘,却仍在发烫,隔着布料灼得他腰间生疼。 “陆寒!” 有人从侧后方拽他的衣袖。 陆寒转头,只见萧灵儿扒着擂台边缘,发间的珠花歪到耳后,手里攥着个油布包。 “跟我来!我找到好东西了!” “灵儿?” 陆寒皱眉。 “你不在看台上,跑这儿来做什么?” “嘘——” 萧灵儿左右张望,拽着他往演武场角落的竹林走。 “我刚才溜去藏经洞了!你猜我翻到什么?” 她解开油布包,露出半本残破的典籍,封皮上的字迹被虫蛀得斑驳,却仍能辨认出“剑灵残页”四个古篆。 “上面说这是封印上古剑魂的钥匙!我就想着...你那剑不是总在鸣吗?说不定和这个有关!” 陆寒的指尖刚碰到典籍,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来。 书页间飘出股熟悉的气息,是他体内那股热流的味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抬头时,正看见萧灵儿眼睛发亮,像只偷到鱼干的猫:“我藏在偏殿的香炉底下了,等大比结束咱们就去取。” “叮——” 演武场中央的铜钟突然炸响。 陆寒望去,裁判席上玄阳子正放下敲钟的木槌,白眉下的双眼却直直盯着他,目光像两根银针,扎得他后颈发紧。 这位执法长老的右手搭在腰间的降魔杵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袖口的云纹都被绷得变了形。 “八强赛继续。” 玄阳子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 “下一场,陆寒对阵李青。” 陆寒松开萧灵儿的手,青锋剑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长鸣。 他走向擂台时,余光瞥见玄阳子的拇指正缓缓摩挲降魔杵上的符文。 那是专门用来镇压异常灵气的镇魔印。 玄阳子的拇指在降魔杵的镇魔印上碾过第三道纹路时,袖中传讯玉符突然发烫。 他垂眸瞥了眼玉符上跳动的幽蓝光斑。 是执法堂弟子传回的消息:“陆寒昨日酉时与一神秘男子在藏书阁外密谈,男子着月白锦袍,发簪嵌墨玉,特征与幽冥宗近期渗透的‘云使’吻合。” “退下。” 玄阳子挥退前来换班的外门执事,目光如刀扫过场中正在系剑穗的陆寒。 少年后背挺直如松,可他分明看见对方腰间的剑鞘在微微震颤,像有活物要破鞘而出。 更诡异的是,那震颤的频率竟与演武场地下镇压的上古锁妖阵同频。 当年幽冥宗就是靠这种共鸣引动妖潮的。 “执法堂吴七。” 玄阳子低唤一声,台阶下立着的灰衣修士立刻矮身趋近。 “带三个影卫,盯着陆寒的每道灵气波动。” 他将降魔杵往石案上一磕,符文瞬间亮起。 “若发现魔气侵蚀迹象,立刻用镇魔钉封他灵脉。” 吴七领命时,玄阳子注意到他腰间的青铜令牌闪了闪。 那是启动隐息符的征兆。 “下一场,陆寒对阵李青!” 裁判的声音撞碎了玄阳子的低语。 陆寒抬步走向擂台时,鞋底碾过昨日打斗留下的碎木屑,混着血腥味的风灌进衣领。 他能感觉到玄阳子的目光像根细针,正扎在自己后颈大椎穴上。 那是修士最脆弱的灵脉入口。 青锋剑在鞘中轻轻顶了顶他的腰,像是在提醒什么。 李青已经站在擂台中央。 这是个面容普通的青年,广袖中垂着两条墨绿丝绦,腰间挂着枚半旧的青玉牌,倒像是哪个小宗门的外门弟子。 可陆寒刚跨过擂台界桩,便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梅香。 和楚云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请。” 李青抱剑一礼,指尖却在剑脊上快速敲了三下。 陆寒瞳孔微缩。 那是幽冥宗“锁魂三问”的手势,当年苏璃曾在药谱空白处画过这暗号。 “叮!” 裁判敲响铜锣的瞬间,李青的剑动了。 不是寻常的刺劈,而是像条活蛇般扭曲着缠向陆寒咽喉。 更诡异的是,剑身裹着层淡黑色雾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陆寒本能地横剑格挡,青锋剑刚触到黑气,便发出愤怒的长鸣,剑鞘“咔”地裂开道细缝。 “退!” 陆寒低喝,脚尖点地后掠三步。 可那黑气竟穿透剑气,顺着他的袖口钻了进来。 他感觉手腕像被火钳烫了一下,低头时,只见皮肤下爬着条黑色细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小臂蔓延。 “这是蚀魂瘴!” 看台上突然传来苏璃的惊呼。 她不知何时挤到了前排,指尖掐着半片紫叶草。 “快运功逼出!” 陆寒刚要引动灵气,体内却炸开团烈火。 那是上古剑意的力量,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将蚀魂瘴和他的灵脉搅成了团乱麻。 “噗!” 陆寒喷出口黑血,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看见李青的脸在眼前放大,对方眼中泛着幽绿的光,分明是被魔修夺舍的征兆。 “小崽子,你体内的剑...可是当年斩我主人的凶器。” 李青的声音变得沙哑刺耳。 “今日便用你的血,洗清它的罪孽!” 青锋剑突然完全出鞘,悬浮在陆寒头顶三寸处,剑身流转着赤金色纹路。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鼻腔流出,那是剑意正在强行接管他的身体。 他听见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嘶吼:“杀!斩尽阻碍!” “撕了这魔修!” “你本就是为战而生!” “寒儿,你是人,不是杀戮的工具。” 突然响起的声音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养父打铁时常说的话,他最后一次听见,是在被山匪屠村的夜里。 老铁匠用身体护着他,血溅在烧红的铁砧上,发出“嗤啦”的响:“记住,剑是用来保护,不是用来发泄的。” “够了!” 陆寒吼出声,双手按在地上撑起身体。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里浮起层淡金色光幕,那是《破妄剑诀》里描述的“斩妄”形态。 青锋剑发出清越的龙吟,赤金纹路瞬间覆盖整柄剑,所过之处,蚀魂瘴像雪遇烈日般消融。 “斩妄!” 陆寒指尖轻点,青锋剑如离弦之箭穿透李青咽喉。 魔修的躯体在剑刃触及的瞬间崩成黑雾,只余枚染血的幽冥令落在地上,泛着妖异的紫光。 演武场死一般寂静。 直到陆寒弯腰捡起青锋剑,剑鞘自动贴合的“咔嗒”声才惊醒众人。 看台上炸开山呼海啸般的喝彩,萧灵儿举着油布包蹦得老高,柳长风扶着苏璃的手,两人眼底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节 玄阳子的降魔杵“当”地砸在石案上。 他盯着陆寒体内翻涌的金色剑意。 那根本不是魔气,而是比任何正道心法都纯粹的剑之灵。 方才执法堂传讯说李青确实是幽冥宗暗桩,此刻那枚幽冥令正躺在擂台中央,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胜者,陆寒!” 裁判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望向演武场最高处的决赛榜。 榜首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是“林无涯”。 玄天宗百年不遇的外门奇才,上月刚以炼气大圆满硬接筑基修士三招。 青锋剑在他掌心轻震,像是在回应他眼底渐起的锋芒。 第27章 谁说英雄不搞笑 演武场的喝彩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陆寒握着青锋剑的手却已沁出薄汗。 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剑身仍在微微震颤,像是头刚被驯服的野兽,虽敛了爪牙,血脉里的躁动却未完全平息。 “陆兄弟!” 一道朗笑从右侧传来。 陆寒转头,便见那穿月白锦袍的楚云挤开围观的外门弟子,腰间玉坠子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散修模样的男子先前总在演武场边捧场,此刻手里还提着两坛封着红绸的酒。 “方才那一战当真是痛快!某家在醉仙楼备了庆功酒,可要同去?” 陆寒尚未答话,身侧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素色裙角沾着方才挤过来时蹭的草屑,她垂眸盯着脚边满地的酒液。 方才楚云递来的酒坛被她反手砸在了青石板上。 “苏姑娘这是何意?” 楚云的笑僵在脸上,眼角却微微抽搐。 “这酒里掺了幽冥宗的‘蚀心散’。” 苏璃指尖掐着片沾了酒的碎瓷,凑到鼻端轻嗅。 “我在药王谷时,曾见过被此毒侵蚀的修士——七窍流血,最后连魂魄都要被腐蚀成渣。” 演武场的风突然冷了几分。 陆寒盯着那滩深褐色的酒液,方才还觉得清甜的酒香此刻竟透出股腥气。 他想起李青被斩时崩散的黑雾,想起玄阳子说过幽冥宗的暗桩渗透极深,后颈陡然泛起凉意。 “开个玩笑嘛!” 楚云突然仰头大笑,抬手抹了把脸,可那笑意未达眼底。 “某家听人说陆兄弟海量,想试试胆量,倒是苏姑娘多心了。” 他弯腰捡起半片酒坛,指腹重重碾过碎瓷边缘。 “既是不领情,某家便不打扰了。” 转身时,陆寒瞥见他袖中滑过道幽光——像是块染血的令牌。 “寒哥哥!” 脆生生的唤声救了场。 萧灵儿从人群里挤出来,发间的绒花歪到耳后,怀里还抱着个油布包。 这玄天宗长老之女向来活泼,此刻却急得跺脚。 “我、我给你带了...带了...” 她涨红着脸扯开油布,颗青莹莹的果子骨碌碌滚出来。 “灵、灵果!师公说吃了能...能...” 话音未落,萧灵儿突然捂住嘴。 她的舌头像是突然肿了两圈,说话时含含糊糊的:“老陆!我要告、告你个密密!关关关...于...啊啊啊我说不出!” 她急得直跳脚,油布包里又滚出几株带露的药草。 “就就就...就早上在后山摘的!师师师公说能...能...” “灵儿莫急。” 陆寒弯腰捡起那枚灵果,指尖刚碰到果肉,便闻到股奇异的甜香。 他突然想起玄阳子昨日在演武场训话时提过:“后山有株‘结舌藤’,结的果子吃了会让舌头僵硬三日。” 再看萧灵儿怀里散落的药草,其中几株的叶片边缘泛着淡紫。 正是结舌藤的特征。 周围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哄笑声此起彼伏。 柳长风扶着旁边的石墩直喘气,苏璃绷着的脸也裂开道缝隙,眼尾微微上挑。 陆寒伸手揉乱萧灵儿的发顶,把灵果塞回她怀里:“明日带你去药庐找你师公,他那肯定有解药。” “嗯嗯嗯!” 萧灵儿猛点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顾不得擦。 “老老老陆最最最好了!” 夕阳渐渐沉到演武场后。 玄阳子站在最高处的观礼台,降魔杵在石案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望着陆寒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眼执法堂弟子们在四周布下的隐月阵。 阵旗上的符文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若他当真是魔修...” 身边的执法弟子低声道。 “没有若。” 玄阳子摩挲着杵柄上的降魔纹。 “方才那剑意,比我当年在祖师堂见到的'镇宗剑'还要纯粹三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那道月白身影。 “但幽冥宗的暗桩...该清了。” 夜色渐浓时,陆寒回到自己的竹屋。 青锋剑悬在案头,剑身映着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摸出怀里那枚从李青那里得到的幽冥令,指尖刚碰到令牌,剑身上的赤金纹路突然亮起。 像是在警告什么。 “叩叩。” 轻响从门外传来。 陆寒抬头,透过窗纸看见道纤细的身影。 月光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晃得人眼睛发疼。 他刚要起身,那身影却突然退了半步,指尖悬在门框上,许久都没落下。 竹影在地上摇晃,将那道影子剪得支离破碎。 竹影摇晃间,苏璃的指尖终于落在门框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却被夜风吹得呛了声,声音比预想中轻了许多:“陆寒。” 门内烛火晃了晃。 陆寒的身影在窗纸上投出微颤的轮廓,像是被这声呼唤惊得顿了顿,才掀开竹帘走出来。 月光漫过他肩头,照见他眼底未褪的倦意。 白日里连斩三敌的剑修,此刻倒像个被课业压垮的寻常弟子。 “苏姑娘。” 他垂眸看向她发间的银簪,那是方才在演武场被萧灵儿撞歪的。 “可是...可是白日里的事?” 苏璃突然伸手按住他欲要后退的手腕。 她的掌心带着药庐特有的苦香,混着几分夜露的凉:“我知道你心里压着很多事。” 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那日在药庐,你替我挡下李青的毒针时,剑气里带着...带着我阿爹临终前的味道。”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年前雪夜,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将襁褓塞给他时,衣襟上也沾着同样的药草香。 那是苏璃的父亲,药王谷谷主。 “但我信你。” 苏璃的手指微微发颤,却握得更紧了。 “信你不会背叛玄天宗,不会背叛...信你分得清该斩的是恶,不是人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节 夜风卷着竹叶掠过两人身侧。 陆寒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倒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谢谢你。” 苏璃松开手时,掌心还留着他腕骨的温度。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发间银簪划出半道银光:“明日决赛...我在观礼台最前排。” 竹门在身后轻掩。 陆寒摸出怀里的幽冥令,金属凉意透过布料渗进心口。 剑架上的青锋剑突然嗡鸣,赤金纹路如活过来般游向剑尖。 那是剑灵在回应他翻涌的情绪。 二更梆子刚响过,竹屋的青瓦突然发出细碎的裂响。 陆寒抬头,正见玄阳子踏月而来,道袍无风自动,降魔杵斜指地面,在地上投出柄倒悬的暗影。 “决赛前夜,不养精蓄锐?” 玄阳子声如洪钟,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他屈指一弹,一缕青芒破空而来。 竟是道凝实的剑气。 陆寒本能地拔剑。 青锋剑出鞘的刹那,赤金纹路暴涨三寸,将那道剑气裹在中间。 他能感觉到剑中残魂在咆哮,像是见了旧敌般兴奋,而“斩妄”剑意如利刃破茧,竟将玄阳子的剑气生生撕成两半。 但余势未消。 陆寒被震得后退三步,后腰重重撞在竹桌角上,茶盏跌落摔碎,茶水在地上蜿蜒成河。 他抬头时,玄阳子已收了杵,目光如炬:“好个‘斩妄’。” 他弯腰拾起半片茶盏,指腹抹过上面的水痕。 “三年前在祖师堂,我见镇宗剑斩过魔修的本命魂幡,剑气里的清冽,和你这把剑...像。” 陆寒攥紧剑柄,指节发白。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玄阳子年轻时斩过十七个魔修,每个的魂魄都被他用降魔杵碾成了灰。 “明日决赛,尽力便是。” 玄阳子转身时,道袍扫过满地茶渍。 “但...若你真与那剑灵有渊源...”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 “记得,剑是死的,人是活的。” 月光重新填满竹屋时,陆寒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案头那半枚幽冥令,青锋剑的嗡鸣不知何时变成了轻吟,像是在应和他突然平静下来的心跳。 该来的,总要面对。 决赛日的演武场比往日更挤。 萧灵儿挤在第一排,发间别了三支绒花试图固定歪掉的银簪,怀里抱着个布包,正对着陆寒的方向手舞足蹈。 她的舌头还肿着,每说一个字都要鼓着腮帮子:“陆...陆!剑!剑!” 她突然掏出片残破的绢帛,上面画着把剑的轮廓。 “纸!纸!” “灵儿师妹莫急。” 陆寒被对手的剑风逼得侧滚,余光瞥见她急得直跳,发间绒花簌簌往下掉。 “我...咳...我在看!” “哈!分心了吧?” 对手是外门大比第二的陈松,此刻趁机刺出连环三剑。 “接招!” 陆寒旋身避开,青锋剑斜挑,却在触及对方剑刃时突然顿住。 萧灵儿不知何时爬到了观礼台栏杆上,双手比划出剑鞘的形状,又猛拍自己脑袋,嘴里含混不清地喊:“藏!藏!” “噗——” 前排的柳长风笑喷了茶,苏璃绷着的嘴角也泄了笑,连玄阳子都偏过头去,肩膀微颤。 陈松被这阵笑声惊得手滑,剑差点掉在地上。 陆寒趁机用剑柄轻敲他胸口,朗声道:“承让。” 演武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萧灵儿从栏杆上滑下来,扑进柳长风怀里,眼泪鼻涕糊了他前襟:“我、我要告、告诉寒哥哥...剑、剑鞘里...有、有...” “明日,明日再说。” 陆寒走下擂台,替她理了理歪掉的绒花,目光却落在她怀里的绢帛上。 那剑的轮廓,和他青锋剑的剑鞘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夜色再次漫上竹屋时,苏璃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外。 这次她没犹豫,直接推门而入,手里攥着张泛黄的信笺:“我阿爹的手札里提到,药王谷后山有处遗迹,刻着...刻着我母亲的名字。” 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星子在烧。 “我想去看看。” 陆寒摸向腰间的青锋剑,剑鞘上的纹路突然发烫。 他望着苏璃发间重新别正的银簪,点了点头:“后半夜,我陪你去。” 窗外,乌云正缓缓遮住月亮。 第28章 药王谷夜闹鬼 后半夜的风裹着潮气钻进衣领时,陆寒才意识到秋深了。 他跟着苏璃穿过药王谷废墟外围的荆棘丛,青锋剑鞘在腰间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烙着皮肤。 自萧灵儿递出那幅绢帛起,这纹路便总在关键时发烫,此刻尤甚。 “慢些。” 他伸手扶住苏璃的胳膊,指尖触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 少女的脚步在断墙前顿住,月光从残瓦缝隙漏下来,正照在她发间银簪上。 “我阿爹手札里说,母亲的名字刻在主殿第三根廊柱背面。” 她的声音比夜风更轻。 “可我从小到大跟着药童们扫过所有廊柱...从未见过。” 柳长风的身影从左侧矮墙后闪出来,腰间短刃泛着冷光:“主殿外围的幻阵我破了七处,最后一道在门槛下。” 他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簇枯黄的野蒿,露出下面半枚锈蚀的铜铃。 “这是‘引魂铃’,触发就会惊动守阵人。” 苏璃蹲下来,指尖轻轻抚过铜铃上的咒文。 陆寒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子,像只受了惊的蝶。 “当年我娘总说,药谷的阵是护花铃,不是锁魂铃。” 她突然抬头,眼底有团火在烧。 “或许...是有人改了它的魂。” 柳长风的刀尖悬在铜铃上方,却迟迟没落下。 “苏姑娘,这铃若断,主殿里的东西...” “我要知道我娘的名字。” 苏璃打断他,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就算那名字刻在血里,我也要看。”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青锋剑突然发出轻鸣,震得他掌心发麻。 他望着苏璃发间银簪泛起的幽光,突然想起萧灵儿白天比划的剑鞘形状。 那绢帛上的纹路,和此刻发烫的剑鞘,还有苏璃的银簪,竟像是同套图纹的碎片。 “动手。” 柳长风的刀尖落下,铜铃应声而断。 雾气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漫上来的。 先是一缕,从主殿门缝里钻出来,像条活物般缠上苏璃的脚踝。 接着是成片的白,裹着腐叶的腥气涌出来,眨眼间便吞没了三人的视线。 陆寒下意识将苏璃往身后带,青锋剑出鞘三寸,却见前方雾气里浮起影影绰绰的人影。 穿药童服的少年提着药篮奔跑,穿青衫的女修捧着药鼎踉跄,还有他在苏璃记忆里见过的,那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正站在主殿台阶上,仰头看向天空。 “那是...我娘。” 苏璃的声音发颤,她挣开陆寒的手,朝着幻象走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节 “娘!” 空中突然炸开金铁交鸣。 穿玄色甲胄的修士从雾气里冲出来,剑上沾着血。 月白裙的女子转身去护身侧的药童,后背却被刺了个对穿。 她踉跄着栽下台阶,怀里的药鼎摔碎,赤焰草的香气混着血味弥漫开来。 “不——” 苏璃尖叫着扑过去,却穿过幻象的身体,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陆寒去拉她,指尖触到的却是潮湿的雾气。 “这是幻阵!” 柳长风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 “九幽幻阵,用活人的执念做引!” 陆寒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转头,看见雾气里不知何时多了面青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三人,而是各自最不愿想起的画面。 他看见十二岁那年,自己蹲在铁匠铺后巷,看着师父被蒙面人砍倒,血溅在烧红的铁砧上。 柳长风的镜中,是个白发老者将他推进地窖,自己转身迎向破门而入的刀刃。 而苏璃的镜中,月白裙女子被按在廊柱上,玄甲修士的剑抵着她咽喉,另一只手握着刻刀,在廊柱背面刻下歪扭的字。 “你们这些漏网之鱼。” 阴恻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看见墨离站在主殿梁上,玄色大氅在雾气里翻卷。 “还想查清真相?做梦!” 他指尖掐出腥红法诀,幻象里的玄甲修士突然都转头,露出和墨离一样的冷笑。 “让你们看看,当年你们的亲人是怎么跪着求死的!” 月白裙女子的咽喉被割开,鲜血溅在廊柱上,将新刻的字染成刺目的红。 苏璃扑过去,指甲在青石板上抓出血痕:“娘!娘你说过要教我配还魂丹的!你说等我满十六岁就带我去看南海的珊瑚礁!” 她的哭声撞在雾气上,又被反弹回来,像无数个她在同时哀号。 陆寒的青锋剑突然剧烈震颤。 剑鸣声盖过了幻象里的惨叫,他看见剑鞘上的纹路泛起金光,像被什么力量激活了。 “苏璃!” 他攥紧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痕渗进去。 “这是假的!你娘的手札里写过,她最后说‘璃儿要像净莲,出淤泥而不染’,你记不记得?” 苏璃的哭声顿了顿。 她抬起头,眼泪糊住了视线,却看见雾气里,月白裙女子突然转过脸来。 那不是幻象里的血污面容,而是她记忆最深处的模样。 眼角有颗泪痣,嘴角带着笑,手里捧着株刚发芽的青莲。 “璃儿。” 女子的声音穿透雾气。 “我的名字,刻在你心里。” 墨离的法诀突然一滞。 他看见苏璃发间的银簪泛起幽蓝光芒,那光像根细针,刺得他右眼生疼。 “不可能...” 他咬牙再掐法诀,幻象却开始扭曲。 “这幻阵用了药王谷三十六条人命做引,你个小丫头片子...” “寒哥哥!” 突然有童声穿透雾气。 陆寒转头,看见萧灵儿的身影从雾气边缘跑来,怀里的布包散开,露出半块染血的绢帛。 正是白天那幅剑鞘图。 她的舌头还肿着,却喊得格外清晰:“剑鞘...剑鞘里有净莲印!” 苏璃的银簪突然迸发出刺目蓝光。 那光裹着她,像朵莲花缓缓绽开。 墨离的法诀“啪”地碎裂,幻象里的玄甲修士纷纷化作黑雾。 他踉跄着后退,撞断了殿梁上的蛛网:“这不可能!她明明只是个弃徒!” 陆寒望着苏璃身上的光,突然想起萧无尘曾说过的话:“有些缘分,藏在骨血里,等该醒的时候,谁也拦不住。” 他握紧青锋剑,剑鞘上的纹路与苏璃银簪的光交相辉映,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韵律。 而苏璃跪在地上,望着幻象里母亲逐渐消散的身影,耳边回响起那声“璃儿”。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发间银簪,突然触到簪尾刻着的小字——净莲。 雾气开始消散。 主殿廊柱上,被血染红的字渐渐清晰。 那不是辱骂,不是罪状,而是一行小楷:“爱妻沈清欢,生如净莲,永照寒夜。” 苏璃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眼泪滴在“净莲”二字上。 她抬头看向陆寒,眼底的雾气正在退去,露出某种清亮的、仿佛被洗过的光。 而暗处的墨离摸着发疼的右眼,从怀里掏出半块幽冥令。 令上的纹路与陆寒的剑鞘、苏璃的银簪,竟同出一源。 他望着主殿里那抹蓝光,咬牙切齿地低吟:“净莲...原来当年的秘辛,真的藏在这丫头身上...” 夜风卷起残叶,掠过苏璃发间的银簪。 那光更亮了些,像朵即将绽放的莲。 苏璃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幻象里母亲咽喉的血珠还在眼前晃。 她听见自己的哭声撞在雾墙上,碎成千万片,像极了药谷被屠那晚,她蜷缩在柴房里听见的,所有药童的哀鸣。 “璃儿要像净莲。” 母亲的声音突然穿透层层叠叠的痛。 苏璃猛地抬头,幻象里的月白裙女子不知何时转了身,眼角泪痣在雾气里明明灭灭。 那是她三岁时,母亲带她去看药圃里第一株净莲时的模样,晨露沾在花瓣上,母亲的笑比晨露还清。 眉心突然泛起灼烧感。 苏璃抬手去捂,指缝间漏出的光却刺得她眯起眼。 那光像从骨髓里涌出来的,顺着血脉往眼眶钻,等再睁眼时,满世界的雾气突然成了透明的纱。 她看见墨离藏在梁上的衣角,看见幻象里玄甲修士的轮廓是用毒雾凝的,连廊柱上“沈清欢”三个字,都在渗出若有若无的黑气。 “你骗不了我!” 苏璃厉喝一声,左手银簪突然离开发髻,化作幽蓝流光刺向墨离。 右手结了个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法诀,掌心腾起青莲状的白光。 那光是从她眉心净莲印里漫出来的,所过之处,毒雾滋滋作响,玄甲修士的幻影像被火烤的冰,眨眼融成黑水。 陆寒的青锋剑在她动手的瞬间嗡鸣得更烈了。 他原本还在强压着剑意。 自幻象起,剑鞘上的纹路就在发烫,像有活物在啃他的骨,可当苏璃的哭声刺破雾气时,那股热突然顺着经脉窜进识海。 他看见自己的识海里,原本蜷缩成一团的剑影突然展开,第三片剑羽上的“照心”二字泛起金芒。 “这不是真的。” 陆寒喉间溢出低吟。 他望着苏璃被泪水糊住的脸,突然想起萧无尘说过,“照心”是剑意最锋利的刃,能剖开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痕渗进去:“你娘的手札里夹着净莲种子,她说要等你十六岁种在药庐前。”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擦过她脸上的泪。 “十六岁还没到,她不会食言。” 苏璃的指尖在他掌心跳了跳。 净莲眼看见的幻象开始崩解,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陆寒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敲在她乱成浆糊的脑子里。 银簪“叮”地落回她掌心,蓝光渐弱,却在她手背上烙下朵淡青的莲印。 “走!”柳长风的短刃突然架在颈侧。 他不知何时绕到了主殿侧面,刀尖挑着根细如发丝的毒线。 方才幻象最盛时,这线正往苏璃后颈钻。 他冲陆寒使眼色,发梢还滴着汗:“墨离那厮要逃!” 陆寒转头的瞬间,正看见墨离撕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鬼面刺青。 那刺青泛着幽绿的光,显然是用尸毒养了多年。 “算你们狠!”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4节 墨离咬牙将半块幽冥令塞进嘴中,毒雾突然从他七窍涌出。 “但净莲印的秘密,你们活不过今夜。” “寒哥哥小心!” 萧灵儿的尖叫混着布包落地的闷响。 陆寒本能地旋身,青锋剑划出半圆,正挡住墨离吐来的毒针。 那针擦着他耳际飞过,钉进身后廊柱,“嗤”地腐蚀出个焦黑的洞。 再看墨离,已借着毒雾遁走,只余玄色大氅的一角,像条死蛇般垂在梁上。 “追吗?” 柳长风抹了把脸上的毒雾,短刃上凝着层黑霜。 “别追。” 苏璃突然按住他手腕。 她的净莲眼还没完全闭合,能看见毒雾里浮着若有若无的引魂铃残片。 墨离早给自己留了退路。 她低头看向手背上的莲印,又摸了摸发间银簪。 “他想要的...是我身上的东西。” 话音未落,瓦片碎裂声从头顶炸开。 陆寒的剑再次出鞘,却在看清来者时顿住。 那是个穿素色襦裙的女子,发间插着支木簪,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可她的眼睛。 —那双泛着琥珀色的眼,正是苏璃时常提起的,幼时贴身侍女青鸾。 “你们不该来这里。” 青鸾的声音比夜风还沉。 她的右手藏在袖中,陆寒看见袖口露出半截青铜锁链,链头刻着药王谷独有的九瓣莲纹。 苏璃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记得十二岁那年,青鸾为护她挡下刺客,被砍中后颈跌落悬崖。 后来谷里寻了三个月,只找到半块染血的木簪。 “青鸾?”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发颤。 “是你吗?” 青鸾的手指在袖中收紧。 锁链在她掌心勒出红痕。 那是当年谷主夫人临终前交给她的,说“若有一日净莲印觉醒,带她去密室”。 她望着苏璃手背上的莲印,又看了眼陆寒腰间发烫的剑鞘,最终垂下眼:“跟我来。” 她转身走向主殿深处,素色裙裾扫过满地残瓦。 月光从破洞照进来,正落在她后颈。 那里有道旧伤,和苏璃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柳长风的短刃仍未入鞘,却悄悄收了三分力道。 萧灵儿攥着陆寒的衣角,小脑袋往他身后缩,却还是探出半张脸,盯着青鸾的背影直眨眼。 苏璃站在原地,望着青鸾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突然想起母亲手札里夹着的那片干莲瓣。 瓣尖也有这样一道淡褐色的痕,是被夜露浸的。 “璃儿。” 陆寒轻轻推了推她。 他能感觉到青锋剑的热度在减退,可剑鞘上的纹路却更清晰了,像在应和什么。 苏璃吸了吸鼻子,把银簪重新别进发间。 她最后看了眼廊柱上“沈清欢”三个字,月光下,那墨迹竟泛着淡淡青辉,像株正在抽芽的莲。 青鸾的脚步在主殿后墙停住。 她抬手按在墙缝里的青砖上,指尖在砖面划了个莲形。 陆寒听见墙内传来机关转动的轻响,一块青砖突然陷进去,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门内飘出股清苦的药香,混着点熟悉的铁锈味。 是赤焰草的香气,和当年药谷主殿的味道,一模一样。 “进去。” 青鸾侧过身,青铜锁链在她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有些事,该让你们知道了。” 暗门内的黑暗像张嘴,正等着把他们吞进去。 第29章 谁说毒娘不会笑 暗门内的潮湿气息裹着药香扑面而来,陆寒的鞋底刚蹭上青石板,后颈便泛起凉意。 这密室的构造比他想象中更逼仄,四壁嵌着的夜明珠只够照亮三步远,越往里走,赤焰草的铁锈味越浓,像有根细针在鼻腔里轻轻挑动。 “都过来。” 青鸾的声音闷在密室深处。 陆寒借着微光看见她正蹲在石台前,素色裙角沾了层薄灰。 她掀开石台上的青铜匣时,指尖在匣沿停顿了一瞬,像在确认什么,这才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封皮上“丹炉录”三个字被虫蛀得残缺,却仍能辨出药王谷特有的飞白笔锋。 苏璃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望着那卷古籍,喉结动了动。 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去密室找清欢手札”时,指腹的温度还烙在她手背上。 此刻陆寒看见她银簪下的耳尖泛红,分明是强压着颤抖,却偏要装作不在意地用指尖摩挲袖口:“这就是...当年谷主夫人说的?” “是。” 青鸾将古籍摊开在石台上,纸页发出脆响。 陆寒瞥见她腕间的青铜锁链在夜明珠下泛着冷光,链头的九瓣莲纹与苏璃手背上若隐若现的净莲印重叠。 “谷主夫人说,若净莲印觉醒,便让她知道——药人计划从未终止。” “药人?” 柳长风的短刃“当啷”磕在石壁上。 这个总绷着张冷脸的幸存者突然上前半步,刀疤从眉骨跳到眼角。 “当年谷里的学徒一夜暴毙,他们说染了时疫...原来是拿活人炼药?” 他的声音发哑,像被粗砂纸磨过,短刃在掌心攥出红印。 萧灵儿攥着陆寒衣角的手更紧了。 小丫头原本躲在他身后,此刻却探出半张脸,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古籍上的朱砂批注。 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里,“活祭”“丹引”这样的词像钉子般扎进视网膜。 她打了个寒颤,指甲几乎要掐进陆寒手腕,却强撑着用含混的童音问:“坏...坏东西?” 陆寒没答话。 他的注意力全在青锋剑上。 剑鞘贴着大腿的位置烫得惊人,纹路里渗出淡青色流光,像有条活物在鞘中游走。 他能感觉到剑鸣声在骨血里震荡,那是剑意躁动的前兆。 自从在遗迹外看见“沈清欢”三个字,这把剑就总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烫,仿佛在提醒什么。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 青鸾突然合上古籍,指节压得纸页发出呻吟。 她后颈的旧伤在夜明珠下泛着青白。 “三日前我在谷外看见幽冥宗的毒幡,墨离那老东西的蛇信子都快舔到遗迹门口了。” 她话音未落,密室外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机关被触发。 阴冷的笑声顺着门缝钻进来,像毒蛇吐信:“青鸾姑娘好手段,竟把人藏到这乌龟壳里。”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听出这是墨离的声音。 三日前在遗迹外截杀他们的毒修,嘴角总挂着半条腐烂的蛇信子,说话时毒液会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腐蚀出焦黑的小坑。 此刻那笑声离门不过三步远,混着布料摩擦声,至少有五个人影在门外晃动。 “都退到我身后。” 柳长风反手将萧灵儿拽到身侧,短刃横在胸前。 他的呼吸声粗重得像风箱,刀疤随着吞咽动作一跳一跳。 “这老匹夫最善用毒,璃姑娘,你...” “别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5节 苏璃的声音突然稳得反常。 陆寒转头时,正看见她眼尾的红痣随着眨眼轻颤。 那是净莲眼觉醒的征兆。 她的指尖快速在腰间药囊上点过,取出七颗靛青药丸。 “这是赤焰草配的解百毒丹,含在舌下。” 药丸递到陆寒掌心时,他触到她指尖的凉,像沾了晨露的冰棱。 “毒雾要来了。” 青鸾突然拽住苏璃手腕,另一只手将青铜锁链甩向密室四角。 锁链击在石壁上发出清响,链头的九瓣莲纹泛起金光。 “这是谷主夫人的锁魂链,能暂时挡毒,但撑不了半柱香。” 话音刚落,密室外传来“嗤啦”一声——像是油皮纸被撕开。 陆寒闻见股甜腥气,像腐烂的荔枝混着铁锈,紧接着眼前腾起黄绿色雾气,顺着门缝、石缝往密室里钻。 雾气触到锁魂链的金光时“滋啦”作响,腾起阵阵白烟,却仍有细碎的毒雾绕过锁链,沾在众人衣角上。 萧灵儿突然咳嗽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柳长风立刻用衣袖捂住她口鼻,短刃在毒雾里划出银弧,却只搅得雾气更浓。 陆寒感觉喉咙发紧,青锋剑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大腿,剑鞘上的纹路亮得刺眼,仿佛随时要破鞘而出。 “闭气!” 苏璃的声音拔高。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古籍封皮上,净莲印突然从手背浮起,在夜明珠下泛着幽蓝。 陆寒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莲影,眼底的冷意却比毒雾更浓:“这是腐骨蝮的毒,掺了赤焰草的火性,解百毒丹能压半个时辰。” 她将最后一颗药丸塞进青鸾口中,自己含了一颗。 “墨离要的是丹炉录,他不会立刻下死手。” “小丫头倒聪明。” 墨离的笑声更近了。 陆寒听见他指甲刮门的声响。 “不过你以为凭几颗破药丸就能挡我?”门栓“咔嚓”断裂的瞬间,他看见门缝里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蛇信子扫过嘴角的毒疮。 “把丹炉录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密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陆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 青锋剑的震颤几乎要挣脱剑鞘,他甚至能听见剑鸣里夹杂着陌生的低语,像远古的战歌在召唤。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剑鞘,突然触到一道温热的湿。 苏璃不知何时站到他身侧,正用染血的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个莲形。 “陆寒。”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比任何军令都清晰。 “剑要出鞘了。” 陆寒望着她眼尾的莲影,又低头看向发烫的剑鞘。 青锋剑的纹路里,淡青色流光正顺着他的手臂往心口钻,像在确认什么。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那是觉醒剑意时便存在的力量,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密室外,墨离的手下已经开始撞门。 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毒雾越聚越浓,几乎要淹没众人的小腿。 陆寒望着苏璃手背上的净莲印,又看了眼石台上的“丹炉录”,突然笑了。 那是他觉醒剑意以来,第一次笑得这样肆意。 “青锋。” 他轻声唤道。 剑鞘应声而裂,青色剑光如游龙窜出,在密室里划出半轮银月。 青锋剑出鞘的刹那,陆寒听见自己骨血里传来轰鸣。 那道青色流光不似从前那般灼烫,反而像久旱逢雨的根系,顺着手臂漫进丹田,将喉头那团憋了许久的郁气彻底冲散。 他望着剑光在密室里划出的弧,突然明白这不是剑在动。 是他的心意,终于能顺着剑意毫无阻滞地流淌。 “嗤——” 剑光与毒雾相撞的瞬间,黄绿色雾气像被热油泼了的雪,“滋啦”作响着向后退散。 陆寒看见最前排的毒修被剑气擦过袖口,染毒的粗布“唰”地裂成碎片,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却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净化成一缕青烟。 墨离的蛇信子猛地缩了回去,青灰色的脸在剑光里泛出病态的白,他慌忙向后踉跄两步,腰间的蛇囊“啪”地裂开,上百条赤尾蝮嘶叫着窜出,却在触及剑光的刹那翻着肚皮摔在地上,蛇信子蔫巴巴地垂着,连毒牙都不敢露。 “你......” 墨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毒液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腐蚀出一串焦黑的小孔。 “这是......斩妄剑意?” 陆寒的剑尖微微下沉,指向墨离心口。 他能清晰感知到剑意里翻涌的情绪。 不是从前那股不受控的暴戾,而是像被清水洗过的剑刃,带着冷冽的清明。 “你到底是谁的人?” 他开口时,声音比剑更冷。 “三日前截杀我们,今日追着丹炉录不放,幽冥宗的外门执事,可没资格知道药王谷的秘辛。” 墨离突然笑了。 他抹了把嘴角的毒涎,青灰色的脸上挤出扭曲的褶皱:“小崽子倒是聪明。” 他的目光扫过苏璃手背上的净莲印,又落在陆寒的剑上。 “但你以为凭这半吊子的剑意就能问出什么?” 他突然反手抽出腰间的蛇骨鞭,鞭身缠着的毒蛇吐着信子。 “就算斩妄又如何?当年沈清欢用这剑意......” “砰!” 密室木门被撞开的巨响打断了他的话。 众人转头时,正看见萧灵儿扶着门框踉跄,怀里的野果“哗啦啦”掉了一地。 小丫头的发绳散了一半,几缕碎发黏在汗津津的额角,看见满室狼藉的瞬间,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在含糊地嘟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就想找点......” 她弯腰去捡滚到陆寒脚边的野果,抬头时正撞进陆寒的目光,立刻缩成一团。 “不、不是捣乱......” 柳长风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这个总绷着脸的幸存者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刀疤随着动作扯得发红:“小祖宗,你方才不是躲在石缝里?” “石缝......有蜘蛛......” 萧灵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绞着沾了毒雾的裙角。 “灵儿怕......” 苏璃突然低笑一声。 她眼尾的莲影随着笑意轻颤,伸手将萧灵儿拉到身后:“怕蜘蛛却不怕毒雾?” 她替小丫头理了理乱发,指尖掠过那几颗野果时顿了顿——是后山的火棘果,沾着新鲜的露水。 “倒会挑时候。” 墨离的蛇骨鞭“啪”地砸在地上。 他盯着突然闯入的萧灵儿,眼底的狠戾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在触到陆寒再次抬起的剑尖时,猛地向后窜出三丈远。 “算你们走运!”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撞在石壁上。 “但丹炉录......还有那丫头的净莲印——”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密道尽头,只留下满地抽搐的死蛇和未说完的威胁。 “追?” 柳长风弯腰捡起短刃,目光追着密道方向。 陆寒摇头。 他能感觉到剑意正随着墨离的离开逐渐收敛,青锋剑的剑身仍泛着淡青色流光,却不再震颤。 “他早留了退路。” 他转头看向苏璃,后者正蹲下身替萧灵儿擦拭沾了毒雾的手,净莲印在两人相触的手背泛起幽蓝。 “先处理要紧事。” 青鸾突然上前一步。 她腕间的锁魂链在夜明珠下泛着金光,链头的九瓣莲纹与苏璃手背上的印记交相辉映。 “璃姑娘。”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6节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枚暗青色玉简。 “这是谷主夫人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她说......若净莲印觉醒,便让你知道,她从未怪过你。” 苏璃的指尖在半空顿了顿。 她望着那枚玉简,喉结动了动,像有团棉花堵在嗓子里。 母亲临终前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染血的手攥着她的腕,体温一点点冷下去,却还在说“去密室找清欢手札”。 此刻她触到玉简的温度,竟和母亲掌心的余温重叠,烫得她眼眶发酸。 “原来......” 她的声音发哑。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陆寒站在她身侧,能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沾了水的蝶翼。 青锋剑的剑柄贴着他掌心,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仿佛在回应苏璃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她肩后——这是他能给出的,最笨拙的安慰。 萧灵儿拽了拽苏璃的衣角。 小丫头捡起一颗火棘果,往她手心里塞:“甜......甜的。” 苏璃低头笑了。 她接过果子,指尖却始终没离开那枚玉简。 夜明珠的光落在玉简上,照出表面若隐若现的纹路。 是朵半开的莲花,与她手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密室里的空气渐渐静了下来。 毒雾散尽后的药香混着野果的甜,飘进每个人的鼻腔。 陆寒望着苏璃手中的玉简,突然听见剑鸣声在耳中轻响。 他不知道那里面藏着什么。 是母亲的遗言,是药王谷的真相,还是更庞大的阴谋。 但他知道,当苏璃将玉简贴在额间的刹那,某些被掩埋了十年的秘密,就要破土而出了。 第30章 旧账该还了吧? 密室里的夜明珠仍在散发暖光,将苏璃手背上的净莲印照得透亮。 她望着掌心里那枚暗青色玉简,指尖在表面摩挲两下,终于轻轻按上额角。 凉意顺着眉心窜入识海,像是有双温柔的手扯开了蒙在记忆上的纱。 苏璃睫毛剧烈颤动,眼前浮现出一片火海。 十年前的药王谷,正被血色火光吞噬。 “娘!” 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 画面里,谷主夫人被四名修士围在中央,唇角淌血却仍在冷笑,怀中紧护着个襁褓。 苏璃认出那是幼年的自己,可下一刻,为首的红袍老者挥出一掌,直接将谷主夫人震飞撞在药鼎上。 “是赤炎老怪!” 苏璃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老者脸上的火焰纹刺青在火光里扭曲如活物,正是当年传遍修真界的“已死”魔头。 他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银鳞,与方才墨离使用的毒囊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原来这老贼早与幽冥宗勾结! “璃儿,别怕。” 谷主夫人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画面里的她咳着血,却朝虚空中露出微笑。 “娘早把清欢手札藏在药庐第三块砖下,等你净莲印觉醒......” “够了!” 苏璃猛地扯下玉简,眼泪砸在青石板上。 她胸口剧烈起伏,像要把十年的憋屈全吐出来。 陆寒的手掌及时覆上她颤抖的后背,青锋剑在他腰间轻鸣,剑意如温软的丝绦,悄悄缠上苏璃发梢。 “看清了?” 他声音低哑,拇指无意识摩挲她后颈的碎发。 苏璃仰头看他,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要烧穿眼眶:“是他,就是当年带头屠谷的人!” “啪嗒”一声,柳长风从密道钻出来,肩头沾着新鲜草屑。 他甩了甩手中的短刃,刀刃上还凝着未干的毒汁:“查到了。赤炎老怪现在北岭深山,化名‘张老丈’,每天寅时去溪边采紫灵草。” 陆寒指节抵着下巴,目光落在苏璃泛红的眼尾:“那我们寅时前到。” “我要亲手砍了他的脑袋。” 苏璃突然攥紧腰间的药囊,骨节发白。 “当年他砍我娘三刀,我要还他三十刀。” 青鸾不知何时走到她身侧。 这位总垂着眼的女子此刻抬眸,眼底映着苏璃手背上的莲纹,从怀中取出一株半透明的草。 茎叶泛着幽蓝,每片叶子都像被月光泡过。 “净莲草。” 她将草茎按进苏璃掌心。 “能引动净莲印的力量,让你看清敌人伪装。” 苏璃低头,草叶的凉意顺着掌心窜入血脉,与手背上的印记产生共鸣。 她望着青鸾,突然想起方才对方说“谷主夫人从未怪过你”——原来母亲早看透她的自责,连最后的遗物都在为她铺路。 “复仇不是终点。” 青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两人心上。 她转身走向密室角落的药柜,素白裙角扫过满地碎瓷。 “我得整理谷主留下的丹方,你们......早去早回。”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他反手按住青锋剑柄,剑意如游蛇般窜出窗外。 远处山风里,隐约飘着一丝熟悉的腐臭味。 “墨离没走远。” 他侧头对柳长风说。 后者立刻握紧短刃,指节泛白:“我去盯着。” 苏璃将净莲草小心收进药囊,抬头时眼底的恨意淡了些,却多了团灼人的火:“等解决了赤炎老怪,再跟那毒耗子算账。” 陆寒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 青锋剑在腰间轻颤,仿佛已等不及要饮仇人血。 密室外,月光爬上树梢。 某处山坳里,墨离扶着树干剧烈咳嗽,毒雾顺着指缝渗出,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他抹了把嘴角的黑血,抬头望向北方。 那里有他埋下的最后一枚棋子。 “想杀我?” 他扯出狰狞的笑。 “等你们到北岭,就知道谁才是猎人。” 风卷着他的话音散入夜色,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一截短刃的寒光正悄悄逼近。 灌木丛里的夜露顺着叶片滴落,砸在墨离后颈时,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方才那声短刃破空的轻响,比毒雾渗进骨髓更让他发寒。 柳长风的追踪术,竟比十年前药王谷那批自诩“护花使”的蠢货强了十倍。 “咳......” 他扶着树干踉跄转身,毒雾从袖中喷涌而出,却见一道黑影如狸猫般窜高,短刃擦着他耳际钉进树身。 月光下,柳长风悬在离地三尺的枝桠上,腰间血玉坠子随着喘息晃动,那是药王谷弟子特有的标记。 “当年你在谷里装成帮厨,偷我娘配的‘百日醉’时,可曾想过今天?” 少年的声音像淬了冰,指尖扣住另一枚短刃。 墨离瞳孔骤缩。 他当然记得。 那碗掺了迷药的汤羹,让看守药庐的三个弟子睡了整宿,他才得以盗走半本《万毒经》。 可此刻柳长风眼中的冷光,比当年谷主夫人的剑更刺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7节 “小崽子......” 他扯出染血的笑,反手甩出三把淬毒飞针。 “你以为凭你......” 话音戛然而止。 一道青芒自林间劈来,精准挑落所有飞针。 陆寒踩着满地碎叶走来,青锋剑在掌心流转着幽光,剑尖正对着墨离咽喉。 后者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退路已被封死。 左侧是柳长风的短刃,右侧是苏璃抛出的净莲草,草叶上的幽蓝光晕正腐蚀着他体内残余的毒雾。 “你不该追来。” 陆寒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眉峰下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苏璃身上。 她站在三步外,手背上的净莲印随着呼吸明灭,那是十年前母亲用鲜血烙下的印记,此刻正与他体内的剑意产生共鸣。 “她的仇,容不得半点变数。” 墨离突然暴起。 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当陆寒的剑意裹住他脖颈时,他才惊觉这少年的剑比传说中更可怕。 不是凌厉,而是悲悯。 像一把要剖开人心的刀,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跪在药王谷丹房外,求谷主夫人治他妹妹寒毒时,对方眼里的怜悯。 “你......你根本不懂!” 他脖颈被剑锋压得生疼,毒血顺着嘴角淌在青锋剑上,滋滋作响却伤不得剑刃分毫。 “当年若不是他们不肯给半颗续脉丹......我妹妹早死了!” “所以你就屠了整个药王谷?” 苏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刺骨的冰碴。 她不知何时走到近前,指尖捏着枚染血的银针。 那是母亲当年给她扎小月子时用的。 “我娘说过,医者只看病症,不看因果。可你把因果算在三百条人命上,算在襁褓里的婴孩身上。” 陆寒的手腕微沉。 青锋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意如活物般钻进墨离识海,将他那些扭曲的执念撕得粉碎。 他看见墨离瞳孔里闪过妹妹的脸,不过八岁,裹着破棉絮缩在柴房里;又看见自己举着毒囊冲进药庐,看见谷主夫人护着婴儿的身影...... “你背叛了自己的血脉。” 陆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墨离如遭雷击。 他所谓的“血脉”,原是药王谷旁山村里的药农,世世代代采草药换米粮。 可此刻,当剑意剖开他所有伪装,他才惊觉自己早忘了,妹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不......” 墨离伸手去抓陆寒的手腕,却在触到剑意的瞬间被灼得焦黑。 他望着苏璃手背上的净莲印,突然笑了。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找到赤炎?他早就在北岭等你们了......” 话音未落,青锋剑已经贯入他心口。 陆寒抽剑时,月光正好漫过剑身。 墨离的尸体缓缓倒下,眼底还凝着未说完的话。 柳长风从树上跃下,用短刃挑起他腰间的毒囊,闷声道:“我去烧了这些脏东西。” 苏璃蹲下身,将那枚银针轻轻放在墨离手心——这是她能给的,最后一丝医者的慈悲。 “寅时快到了。”陆寒将青锋剑插回剑鞘,抬头望向北方。 山风卷着松涛声传来,隐约有烟火气飘来。 北岭小村到了。 小村的狗吠声最先打破夜的寂静。 村口老槐树下,坐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者。 他面前摆着竹篮,里面是刚采的紫灵草,叶片上还沾着晨露。 可当陆寒的剑意扫过他时,那层伪装的皱纹像被风吹散的灰,露出底下布满火焰纹刺青的脸。 正是苏璃记忆里,震飞她母亲的红袍老者。 “你们来了。” 赤炎老怪站起身,竹篮“啪嗒”落地。 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带着说不出的从容。 “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找我算这笔账。” 苏璃的指尖在药囊上收紧。 她能感觉到净莲草在囊里发烫,与手背上的印记共鸣着,将赤炎老怪身上的伪装剥得干干净净。 他腰间挂着的银鳞玉佩,与当年砍她母亲的那把剑上的装饰分毫不差。 “十年前我就该杀了你。” 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恨到了极点。 陆寒站在她身侧,突然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碎了。 那是自觉醒剑意以来,始终束缚着他的那层茧。 他望着苏璃泛红的眼尾,望着她紧攥药囊的手,突然明白青鸾说的“复仇不是终点”是什么意思。 终点是让这双眼睛里,不再有十年前的火光。 剑意如潮水般涌遍全身。 第三层“照心”在识海里轰然激活,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清晰异常:赤炎老怪袖中藏着的淬毒匕首,苏璃药囊里晃动的净莲草,甚至老槐树上那只缩成球的夜枭,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这一战,不是为了你。” 他转头看向苏璃,眼底的杀意褪成清明。 “是为了她。” 青锋剑出鞘的瞬间,整座小村被照亮。 剑光如银河倾泻,将老槐树的影子斩成两段。 赤炎老怪的瞳孔里映着这道光芒,终于露出十年来第一个慌乱的神情。 他后退两步,却撞在身后的石磨上。 退路,早被陆寒的剑意封死。 苏璃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触到净莲草的瞬间,她听见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璃儿,别怕。” 而陆寒望着对面的老怪,缓缓将剑指向他的咽喉。 旧账,该还了。 第31章 谁说毒人不讲武德 寅时的山风裹着晨露的凉,掠过陆寒发梢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青锋剑在掌心发烫,第三层“照心”剑意如活物般爬过经脉,将四周一切都筛进眼底。 赤炎老怪袖中淬毒匕首的寒芒,苏璃药囊上被指甲掐出的褶皱,甚至老槐树皮裂缝里那只夜枭缩成毛团的弧度。 “当年你们联手围攻药王谷,今日我来替她讨个公道。” 他开口时,声音比剑刃更冷。 十年前苏璃说的“阿娘被火红色身影震飞”的片段,此刻在他识海里与眼前人颈侧的火焰纹刺青重叠。 苏璃的指尖深深陷进药囊,净莲草的热度透过粗布烙在掌心,手背上的淡青色印记突然泛起微光。 那是母亲临终前用净莲草汁为她点的守心印,此刻正随着赤炎腰间的银鳞玉佩震颤。 十年前那把劈碎母亲护心镜的剑,剑镡上的银鳞花纹,她在噩梦里数过八百遍。 “你可还记得那些无辜死去的人?” 她的声音像碎冰,每个字都戳进老怪的耳膜。 赤炎老怪的喉结动了动。 他望着陆寒眼中翻涌的剑意,望着苏璃手背上泛起的青光,忽然笑了。 那笑声起初像破风箱,后来越放越大,震得老槐树上的夜枭扑棱棱飞走:“小丫头,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动我?” 话音未落,他袖袍猛抖。 陆寒的“照心”剑意最先捕捉到异常。 老怪袖口翻卷处,一缕赤红色灵气如蛇信窜出,眨眼间在四周凝成火墙。 松涛声被热浪碾碎,小村的青瓦瞬间焦黑,火势顺着石磨腿往上爬,烤得陆寒耳尖发烫。 “你们连渣都剩不下!” 赤炎老怪的指甲在瞬间暴涨三寸,泛着血锈色,拍向苏璃面门。 他算准了这丫头修的是医道,最怕近战火攻。 当年围攻药王谷时,就是这招烧了藏药阁,烧了苏璃母亲的本命药鼎。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8节 但他没算到那道白影。 “你这老东西,倒是活得挺久。” 话音比火焰更轻,却像根银针扎进火海。 青鸾的玉扇展开时,陆寒只觉眼前一花。 方才还舔着他裤脚的火苗突然凝固,继而如被无形的手揉碎,化作万千火星簌簌坠落。 她站在焦黑的老槐枝桠上,素白裙裾未沾半点烟火,扇面绘着半朵残荷,正是药王谷主殿的纹饰。 赤炎老怪的指甲在离苏璃鼻尖三寸处顿住。 他抬头,与青鸾的目光相撞。 十年前他砍断这丫头的琵琶骨时,她不过是个缩在药鼎后的小侍女,如今眼中的冷意,倒比当年的苏夫人更甚三分。 “青鸾...”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踩碎了脚边焦黑的紫灵草叶。 “当年你说‘留个活口问问药经下落’,于是砍了我的筋脉。” 青鸾的扇骨轻轻敲在掌心。 “现在我来问问你,药经下落找到了么?” 陆寒趁机横剑拦在苏璃身前。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颤抖透过衣袖传来。 不是害怕,是因为青鸾的话揭开了她记忆里最痛的疤。 十年前她被母亲推进密道时,最后看见的就是青鸾护在药鼎前的背影,血浸透了月白衫子。 “三位小友玩够了么?” 赤炎老怪突然咧嘴一笑,指甲上的血锈色更浓了。 他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喉间发出咯咯声响,“既然你们非要追着旧账不放。” “小心!” 苏璃突然拽住陆寒的手腕。 她的“净莲眼”初醒,看清了老怪脚边正在凝结的黑红色雾气。 那是用活人血祭炼的“腐骨毒”,当年就是这东西,让药王谷三百弟子的尸体化成了一滩脓水。 陆寒的剑意瞬间覆盖周身。 青锋剑嗡鸣着划破毒雾,却在触及老怪胸口时被一层暗金色护罩弹开。 他这才注意到老怪脖颈的火焰纹刺青正在蠕动,像活物般爬向心口。 那是魔教“焚天印”的禁术,需以自身精血为引,短时间内提升三重境界。 “筑基中期?” 赤炎老怪舔了舔嘴角,护罩上的剑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就算你这小剑修有点门道...” “啪。” 青鸾的玉扇突然合上。 老怪话音戛然而止。 他低头,看见扇骨尖正抵在自己喉结上。 不知何时,她已从槐枝跃下,素白裙摆扫过焦土,连一片草屑都没沾。 “十年前我护不住药鼎,” 她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 “今天,我护得住要讨账的人。” 陆寒眼角微跳。 他的“照心”剑意捕捉到青鸾袖中若隐若现的银线。 那是用千年冰蚕丝混着毒蜂尾刺织成的“锁魂网”,专破魔教护体功法。 当年药王谷大弟子的佩剑,就是被这东西绞成了废铁。 赤炎老怪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喉间的扇骨在施压,只要青鸾再用三分力,他的喉管就会像被踩碎的竹管。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石子滚落的轻响。 是村后的山壁方向。 陆寒的“照心”剑意也捕捉到了那点动静。 他余光瞥见苏璃微微侧头。 那是他们与柳长风约定的信号:“绕后完毕”。 老怪的瞳孔骤缩。 他想转身,却被青鸾的扇骨锁住咽喉;想发毒雾,又忌惮陆寒的剑意。 就在这瞬息的破绽里,他听见苏璃的药囊“唰”地打开,净莲草的清香混着刺鼻药气扑面而来。 那是能解百毒的“还魂散”,但此刻被苏璃用内力催成了针。 “老东西,尝尝我药王谷的‘千草针’。” 苏璃的指尖在药囊口连点七下。 陆寒的青锋剑同时刺出。 剑光裹着剑意,直取老怪丹田。 那里是“焚天印”的命门。 而在三人的包围圈外,山壁阴影里,一道身影正蹲在焦黑的柴堆后。 柳长风摸出腰间的追魂钉,指甲在钉尾的符文上轻轻一刮。 那是用苏璃给的“引魂香”浸过的钉子,专破魔教修士的遁逃之术。 “得罪了。” 他低声说完,将钉子稳稳按进土中。 山风卷着晨雾吹来,隐约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山壁阴影里,柳长风的指甲刚刮过追魂钉尾的符文,那缕浸了引魂香的异香便随着山风钻进他鼻腔。 他望着焦土上三人与老怪对峙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这是他自药王谷覆灭后,第一次离仇人这么近。 指尖在钉尾的阵纹上最后一按,追魂钉“噗”地没入土中三寸,他迅速捂住嘴,用只有苏璃能听见的传音道:“苏师姐,动手吧,我们准备好了。”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掉进油坛。 苏璃手背的守心印突然灼痛。 她望着赤炎老怪脖颈蠕动的火焰纹,十年前母亲护心镜碎裂时溅在她脸上的血珠,突然顺着记忆的裂缝渗进眼底。 净莲眼在眉心突突跳动,原本只是淡青色的印记竟泛起白光,像有人在她识海里撒了把星子。 那是母亲临终前注入她血脉的净莲灵力,此刻正顺着经脉翻涌,在她身周凝成半透明的莲花虚影。 “你不是人......你是魔教豢养的走狗!” 她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她自己的,清冷却发颤。 另一种更沉稳,带着药鼎长年累月熬煮灵草的醇厚,像是母亲的魂灵附在了她身上。 莲花虚影的花瓣轻轻一颤,原本握在掌心的千草针突然浮起,七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绕着她旋转,每一根都沾着还魂散的青雾。 赤炎老怪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能感觉到那股莲花灵力里藏着的克制。 正是当年苏夫人用“净莲焚毒诀”烧穿他左胸的气息! 他猛地甩袖,袖口的赤红火灵蛇般窜向苏璃面门,却在触及莲花虚影的瞬间“滋啦”一声,像被泼了滚水的虫豸般蜷缩成灰。 “臭丫头!” 他嘶吼着扑过来,指甲上的血锈色几乎凝成实质。 陆寒早有准备,青锋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第三层“照心”剑意如浪涛般涌出。 他能清晰看见老怪脚下腐骨毒雾的流动轨迹,看见他丹田处因“焚天印”而鼓胀的血管,甚至看见他后颈因恐惧而竖起的汗毛。 “你的命,今天得留下。” 陆寒低喝一声,剑光裹着剑意劈向老怪咽喉。 这一剑他练了七七四十九天,借的是晨露的清冽、松涛的势、还有苏璃每夜在他窗外熬药时飘来的苦香。 剑锋即将触及老怪脖颈的刹那,他突然收了三分力。 不是心软,而是要让老怪在死前看清楚,杀他的是谁。 但老怪没给他这个机会。 腐骨毒雾突然像被抽了绳子的蛇,疯狂涌进老怪口鼻。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骨骼;原本蠕动的火焰纹刺青猛地炸开,在他背后凝成半人高的火魔虚影。 陆寒的剑刃刚触到他咽喉,便被火魔虚影的利爪拍偏三寸,擦着老怪耳尖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小辈!” 老怪的声音变得雌雄莫辨,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他喉管里说话。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能查到药王谷的真相?告诉你们——”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9节 他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溃烂的指尖扎进肉里。 “当年围攻你们的,可不止我一个!” 苏璃的莲花虚影瞬间暴涨三尺。 她挥袖甩出七十二根千草针,银针穿透毒雾,精准扎进老怪周身大穴。 青鸾的锁魂网不知何时已展开,银线如灵蛇缠住老怪四肢,冰蚕丝特有的寒意顺着他经脉往上爬,冻得他火魔虚影都开始颤抖。 柳长风在山壁后握紧了拳头。 追魂钉的阵纹开始泛红光,这说明老怪动用了遁术。 但引魂香早已渗进他的灵识,就算他能逃到千里之外,他们也能顺着钉尾的阵纹追过去。 他摸出第二枚追魂钉,正打算补阵,却听见焦土上突然传来骨裂般的脆响。 陆寒的青锋剑终于贯穿了老怪丹田。“焚天印”的核心在剑刃下碎成齑粉,火魔虚影发出一声尖啸,化作万千火星消散在空中。 老怪的身体重重摔在焦土上,溃烂的脸转向苏璃,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小丫头......你以为杀了我......就赢了?” 他的手艰难地指向村外的方向。 “去看看......山后那片乱葬岗......”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开始汽化。 陆寒的剑意扫过,只来得及抓住他腰间的银鳞玉佩。 正是苏璃在噩梦里见过八百遍的那枚。 苏璃踉跄着蹲下,颤抖的手抚过老怪汽化前留下的焦黑血痕。 净莲眼的光芒渐弱,莲花虚影也慢慢消散,但她能感觉到,母亲的灵力在她识海里轻轻一颤,像是在确认什么。 青鸾收起锁魂网,玉扇掩住半张脸:“他刚才说的乱葬岗......” “我去查。” 柳长风的声音从山壁后传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手里还攥着第二枚追魂钉。 “引魂香的时效还有三个时辰,我顺着钉阵找过去。” 陆寒将银鳞玉佩递给苏璃。 玉佩上还留着老怪的体温,触手一片冰凉。 他望着苏璃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药庐里说的话:“阿寒,我要的不是复仇,是真相。” 此刻他终于明白,真相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藏在血痕里的线索,在汽化前的遗言里的暗示,在每一片焦土下的秘密。 山风卷着晨雾吹来,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 苏璃捏紧玉佩,转身望向村外的山岗。 那里的雾特别浓,像是有人刻意用灵术遮掩。 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赤炎老怪临死前的冷笑,山后乱葬岗的暗示,还有银鳞玉佩里可能藏着的秘密,都在告诉她:十年前的血案,远比她想象的复杂。 第32章 火烧老窝还得炸 焦土上的火星还未完全熄灭,赤炎老怪溃烂的脸突然咧开,黑血从齿缝里渗出来:“小丫头...真当我会乖乖死在这儿?” 他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向山坳方向,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笑声。 “我的老窝在离火崖下埋了三十年,藏着比药王谷血案更狠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丹田处炸开刺目红光。 陆寒瞳孔骤缩,剑意如浪般涌出,将苏璃和青鸾往旁一推。 爆炸的气浪裹着碎石劈头盖脸砸来,他反手挥剑,青锋剑嗡鸣着震碎三片飞石,却还是有块拇指大的碎石擦过苏璃肩头,在她素色裙裾上染开血花。 “阿璃!” 陆寒手臂一紧,将她护在身后。 苏璃却挣开他的手,净莲眼在眼底翻涌,莲花虚影穿透硝烟,正看见老怪的元婴从汽化的躯体里冲出来。 那团赤红色的元婴上布满裂痕,分明是要同归于尽。 “退!” 他低喝一声,青锋剑横在两人身前。 剑意化作半透明的屏障,抵挡住元婴自爆的余波。 震耳欲聋的轰鸣中,柳长风从山壁后扑过来,拽着青鸾滚进旁边的土沟里。 等烟尘散去,焦土上只剩个深达丈许的大坑,老怪的残片连半缕魂魄都没剩下。 苏璃踉跄着走向坑边,指尖掐进掌心。 母亲的灵力在识海深处翻涌,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陆寒看着她发白的指尖,刚要开口,就见青鸾从坑边的瓦砾堆里捡起块黑黢黢的碎片。 她用玉扇挑起那东西,借着晨光细看,扇骨突然发出“咔”的轻响:“陆公子,苏姑娘,过来看。” 陆寒扶着苏璃走过去。 那是半枚青铜令牌,断裂处还沾着老怪自爆的余温,正面刻着扭曲的鬼面纹。 正是幽冥宗的标记。 “他藏得倒深。” 青鸾玉扇一合,将令牌收进储物袋。 “十年前围攻药王谷时,明面上只有七大宗门的人,如今看来...” 她扫了眼苏璃,没再说下去。 苏璃攥紧腰间的银鳞玉佩,玉佩上的冰纹突然泛起微光。 “当年我娘说,袭击者里有个用毒的高手。” 她声音发颤。 “墨离...他还活着对吧?” “墨离在追魂钉下受了重伤,但没当场死。” 柳长风从土沟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手里还攥着那枚泛红光的追魂钉。 “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老怪说的‘老窝’。” 他指了指山坳方向。 “我在他储物袋里翻到张地图,标记着离火崖下有处地下洞府。” 陆寒摸了摸青锋剑的剑穗。 这把剑自从觉醒剑意后,总在靠近秘密时微微发烫,此刻剑穗上的银铃正轻轻晃动。 “去。” 他简短道。 “不管藏着什么,总要挖出来。” 离火崖比想象中更难寻。 众人沿着山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崖壁上找到道半人高的裂缝。 柳长风掏出火折子晃了晃,裂缝里飘出股腐臭的土腥味。 “我先探路。” 他解下腰间的短刀,刀尖挑着追魂钉当先钻进去。 裂缝里黑黢黢的,陆寒刚要跟上,就听见前面传来“叮”的脆响。 “小心!” 柳长风的低喝混着破空声传来。 陆寒立即拔剑,青锋剑的寒光划破黑暗,正挡住三支淬毒的银针。 针尾泛着幽蓝,分明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好险。” 柳长风的声音带着后怕。 “触发了机关。” 他用火折子照向脚边,地面上刻着细密的阵纹。 “是连环陷阱,刚才那三支是试探,后面怕是还有。” 青鸾从储物袋里摸出粒避毒丹抛过去:“含着。” 她又转向陆寒。 “我布个护灵阵,你们走中间。” 地下洞府的通道越走越宽,石壁上开始出现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迹。 苏璃的净莲眼突然发烫,莲花虚影在眼前一闪。 她看见石壁上有模糊的人影,穿着药王谷的制式道袍,脖颈处有道焦黑的痕迹。 “等等。” 她按住陆寒的手臂。 “这里...有我娘的气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0节 陆寒的剑意顺着她的指尖探过去。 石壁里果然藏着缕微弱的灵力,带着清苦的药香,和苏璃识海里的气息如出一辙。 “有人用禁术封印了这里的记忆。” 他皱眉道:“老怪的洞府,怎么会有药王谷的痕迹?” 柳长风在前面顿住脚步:“到了。” 他用火折子照向尽头的石门,门楣上刻着团火焰纹,和老怪之前凝聚的火魔虚影有七分相似。 “这应该就是主殿。” 陆寒伸手推石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霉味混着股甜腥气扑面而来。 他刚跨进门,就觉脚下一空。 不是陷阱,而是地面铺着层薄灰,下面是夯实的青石板。 青鸾的玉扇突然亮起银光,照见石板缝隙里有暗绿色的液体渗出。 “小心——” 她话音未落,众人脚下的青石板同时裂开。 绿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出来,像活物般缠上人的脚踝,带着股腐烂的花香。 苏璃的净莲眼在雾中亮起,莲花虚影疯狂旋转,却只能勉强挡住扑面而来的毒雾。 陆寒握紧青锋剑,剑意如刃切开雾气,却见更浓的绿雾正从石门后的黑暗里翻涌而出... 绿雾裹着腐香缠上陆寒脚踝时,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这气味与当年药庐外的腥风如出一辙,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沾在他手背上的血锈味。 苏璃的指尖突然掐进他手腕,净莲眼翻涌的金光刺破雾幕:“是蚀骨散!” 她另一只手已探入怀中,玉瓶在掌心磕出脆响。 “张嘴!” 陆寒本能地低头,一颗裹着蜜蜡的药丸滚进他齿间。 苏璃转身时发尾扫过他鼻尖,带起若有若无的药香:“青鸾姐!柳大哥!” 她抛药的动作快得像穿花蝴蝶,青鸾抬手接住时,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阵纹粉末。 柳长风的短刀正架在身侧,见药丸飞来,咬着刀背仰头接住,喉结滚动两下便咽了下去。 毒雾触到众人皮肤的瞬间,陆寒臂弯泛起细密红疹。 他倒抽口凉气,剑意不受控地窜出半尺。 这是自觉醒以来首次失控。 苏璃的手按在他脉门上,体温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别怕,解药能压三个时辰。”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底却烧着两簇火。 “当年我娘用半本《百毒经》换的方子,我在药庐里试了七七四十九次。” 话音未落,绿雾突然凝结成蛇形。 最前排的柳长风短刀一挑,刀刃却像砍进棉絮里,蛇头“嘶”地一声缠住他手腕。 陆寒青锋剑出鞘,剑意如雷劈下,蛇形毒雾“轰”地炸开,露出后方石台上的青铜匣。 匣盖半开,露出半卷泛黄的古籍。 “那是我的!” 阴恻恻的笑声从匣后传来。 墨离扶着石壁站起身,半边脸裹着焦黑的纱布,另半张脸爬满紫斑,像团腐烂的紫茄。 他腰间挂着七八个陶瓶,每个瓶口都渗出黑液。 “你们毁我毒阵,杀我盟友,今日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苏璃的净莲眼突然收缩成针尖大的金点。 她看见墨离指尖的指甲缝里藏着淬毒的银刺,看见他左脚虚点。 那是触发地面暗格的暗号。 “左边!” 她拽着陆寒往旁一扑,青锋剑擦着两人头顶劈下,正砍在石壁上,火星溅得两人满脸都是。 “小丫头倒是长进了。” 墨离怪笑两声,甩手撒出三把毒针。 陆寒旋身挥剑,剑气将毒针钉在石壁上,却见针尾渗出的黑液正腐蚀岩石,滋滋冒着青烟。 苏璃抄起腰间银鳞玉佩,玉佩上的冰纹突然暴涨,冻住了墨离脚边的暗格。 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支淬毒飞镖。 “你以为就你会看?” 墨离突然撕开纱布,露出满是毒疮的脸。 “当年你娘护着那本破书不肯交,现在轮到你——” 他话音未落,陆寒的剑意已如影随形。 青锋剑嗡鸣着穿过毒雾,剑尖抵住墨离咽喉时,他甚至没看清剑是怎么出鞘的。 “你说够了。” 陆寒的声音比剑刃更冷。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手指还扣在他手腕上,微微发颤。 “她娘的血,你沾了多少?” 墨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抬手,却发现整条右臂都被剑意冻住了。 “幽冥宗...会给我报仇...”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青锋剑没入咽喉三寸,带起的血珠溅在古籍上,晕开暗红的花。 苏璃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古籍封皮。 “《药王秘录》...” 她声音发哑。 “我娘说,当年他们就是为了这本记载着上古丹方的书,才屠了满门。” 她翻到最后一页,一张泛黄的纸笺飘落下来。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人名,最下方盖着枚鬼面纹印鉴,红泥都褪成了褐色。 “幽冥宗、苍梧派、玄霄阁...” 柳长风凑过来看,声音越说越低。 “怪不得当年七大宗门里只有四家出手,原来另外三家早就和魔教勾结了。” 青鸾的玉扇重重敲在石台上:“这印鉴是幽冥宗内门执事的信物,当年围攻药王谷的主谋,怕是秦昭那老匹夫。” 她扫了眼苏璃发白的指尖,放软了声音。 “现在证据在手,我们回...” “等等。” 陆寒突然抬头。 他听见洞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青锋剑的银铃正急促晃动——不是剑意预警,是山风灌进裂缝的声音。 他扶着苏璃站起身,石门外的天光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云层像被墨汁染过,压得人喘不过气。 “要变天了。” 柳长风抹了把脸上的汗。 “这山坳里的天气向来古怪,前晌还晴得晃眼,这会儿...” 他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砸在洞顶,顺着石缝滴下来,在众人脚边溅起泥点。 苏璃将契约小心收进储物袋,指尖轻轻碰了碰袋口的银鳞玉佩。 “回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有些账,总得算清楚。” 陆寒握紧青锋剑,剑意随雨声渐起。 他能感觉到山风里裹着潮湿的土腥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那是墨离的血,是药王谷的血,也是他藏在剑鞘里的、属于上古剑灵的血。 雨越下越大,洞外的山路上,一行脚印正被雨水慢慢冲刷,却又在更远的地方,新的脚印正随着雷声,悄然浮现。 第33章 谁说复仇不能搞笑 暴雨来得急,山路上的碎石被雨水泡得滑溜溜。 陆寒走在最前,青锋剑鞘擦过湿苔时发出轻响,余光瞥见身侧苏璃的裙角已被泥点溅到膝弯。 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始终攥着储物袋的绳结,那里头躺着《药王秘录》和那张染血的名单。 “我、我真没吃错东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1节 后方突然传来含混的叫嚷。 陆寒脚步一顿,转头正看见萧灵儿涨红着脸,手指戳向自己鼓囊囊的嘴。 这小丫头不知何时摘了山涧边的野果,此刻舌头肿得像泡发的木耳,说话时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那果、果儿红得像糖葫芦,我就...就吃了两颗!” 柳长风蹲下来拍她后背,憋笑憋得肩膀直颤:“灵儿妹妹,你这舌头怕是被野果酸僵了,刚才说‘雨大’,我听着跟‘鱼大’似的,当你要捞河里的胖头鱼呢。” “你、你!” 萧灵儿急得直跺脚,泥点溅在柳长风的青衫上,倒把他的笑意激得更浓。 苏璃转身掏出手帕,轻轻给萧灵儿擦嘴角:“莫急,等回了镇子寻个大夫,开副消肿的药便好。” 她指尖触到萧灵儿发烫的脸颊,又皱起眉。 “怎么还烧起来了?” “许是山风灌的。” 青鸾摇着半湿的玉扇,目光扫过被雨雾笼罩的山林。 “这雨来得邪性,往常这个时节,山坳里的雨该是柔的,哪能像现在这样砸得人头皮疼。” 她话音未落,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震得几人耳底发疼。 陆寒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不是雨水,是剑意的预警。 他按住青锋剑柄,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雨丝劈头盖脸砸进眼眶。 远处的山林里,隐约有几点青芒在雨幕中浮动,像极了玄天宗执法堂弟子腰间的追云铃。 “有人跟着。” 他低喝一声,苏璃的手立刻覆上储物袋,柳长风抄起随身短刃,连舌头不利索的萧灵儿都攥紧了腰间的小药囊。 青鸾的玉扇“唰”地展开,扇骨上淬的毒在雨里泛着幽蓝:“是玄霄阁的人?还是幽冥宗的余孽?” “是玄天宗的。” 陆寒眯起眼。 他认得出那青芒的纹路。 玄阳子最爱的九曜铃,每颗铜铃上都刻着执法堂的镇宗符咒。 果不其然,片刻后,雨幕里走出个灰衣老者,腰间九枚铜铃被雨水打湿,撞出沉闷的响。 玄阳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陆寒腰间的青锋剑上:“陆寒,执法堂奉掌门之命查你行踪。” 他指节扣住腰间令牌。 “听说你近日常与魔教余孽往来?” “玄阳师叔。” 陆寒抱了抱拳,雨声里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沉。 “我等是去查药王谷灭门旧案,刚寻到关键证据。” “证据?” 玄阳子冷笑一声,目光扫过苏璃的储物袋。 “莫不是从魔教手里得来的?” 他抬手召出法剑,剑尖直指陆寒胸口。 “跟我回宗门说个清楚,若真与魔教有染——” “别打了!我、我们没有坏心!” 萧灵儿突然从人群里窜出来。 她舌头肿得厉害,这句话被嚼得支离破碎,传入众人耳中竟成了:“别打了!我们要吃烧鸡!” 雨幕瞬间静了一瞬。 玄阳子的法剑晃了晃,差点从手里掉下来。 柳长风扶着山壁笑出了眼泪,连苏璃都抿着嘴偏过头,睫毛上的雨珠簌簌落进衣领。 陆寒额角跳了跳,伸手去拉萧灵儿,却被她一把拍开:“我、我真没说烧鸡!是...是坏心!坏心!” “好好好,没说烧鸡。” 陆寒半哄半劝地把她拽回身后,余光瞥见玄阳子的法剑虽未收回,眼底的警惕却淡了些。 这时一道闪电劈开云层,照亮不远处半塌的破庙。 门楣上“土地祠”三个字被雨水冲得发白,屋檐下还挂着半截褪色的红绸。 “先避雨吧。” 苏璃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有话进了庙再说。” 她话音刚落,萧灵儿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在雨幕里格外清晰。 柳长风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灵儿妹妹这肚子倒诚实,刚才那声'烧鸡'怕真是它喊的。” 众人鱼贯进了破庙。 陆寒落在最后,转身时瞥见玄阳子冲身后弟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年轻修士悄悄绕去庙后。 他没动声色,青锋剑在鞘中微微震颤。 庙内的霉味混着雨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萧灵儿打着寒颤往火塘边凑,却被柳长风一把拉住:“别碰,那灰都是湿的,引不着火。” “我、我冷。” 萧灵儿缩成一团,牙齿磕得直响。 苏璃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指尖在储物袋上顿了顿,终究没取出里面的暖玉。 那是药王谷的遗物,此刻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玄阳子站在门口,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 他望着陆寒腰间的青锋剑,又望着苏璃苍白的脸,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萧灵儿突然的叫嚷打断:“我、我说了没吃错!那果儿...果儿甜丝丝的!” “是是是,甜丝丝的。” 柳长风从怀里摸出块干饼,塞给萧灵儿。 “先垫垫肚子,等雨停了咱们寻家酒肆,真买只烧鸡给你赔罪。” 陆寒靠在斑驳的泥墙上,听着众人的笑闹,目光却落在苏璃攥着储物袋的手上。 雨水顺着庙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响。 他能感觉到,今夜的雨不会轻易停。 就像有些真相,也该在这场雨里,慢慢浮出水面了。 雨帘在庙檐下织成密网,陆寒的指节抵着青锋剑柄,能清晰感觉到剑鞘里传来的震颤。 那是剑鸣,也是他心跳的回响。 玄阳子派去庙后的两个弟子脚步声渐远,他余光瞥见苏璃攥着储物袋的手忽然松开,指节泛白的弧度慢慢舒展。 “玄阳师叔。” 苏璃向前一步,雨水顺着她发梢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痕打湿了文书边缘。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绢角还带着焦黑的痕迹。 “这是我母亲临终前塞进我襁褓的契约文书。” 她将绢帛递向玄阳子,袖中露出半截染血的名单边角。 “药王谷从未勾结魔教,当年灭门案...有人伪造了通敌密信。” 玄阳子的瞳孔缩了缩。 他接过绢帛时,指尖触到绢面上凸起的火漆印。 那是三十年前正道联盟的总印,早该随老盟主坐化而销毁。 展开的瞬间,雨幕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响:绢帛上用金粉誊写的《七宗共守契》字迹清晰,末页却多了半行血书:“幽冥宗以毒蛊控我谷主,伪诏灭门,血证在秘录第三卷”。 “这...” 玄阳子的法剑“当啷”坠地,溅起的泥水沾在他灰衣裤脚。 他抬头时,眼角细纹里还凝着水珠。 “你母亲是...?” “苏若雪,当年药王谷大弟子。”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雨丝。 “她替谷主挡下致命一击时,我还在她怀里哭。” 庙外忽然炸响一声鸟鸣。 陆寒转头望去,只见两只山雀扑棱着飞过断墙,翅尖扫落一串雨珠。 他这才发现玄阳子派去庙后的弟子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大约是没寻到可疑痕迹,又被庙内的动静惊住了。 萧灵儿的舌头不知何时消肿了些,她凑到柳长风身边,指着玄阳子手里的绢帛小声问:“那、那是能还苏姐姐清白的东西?” 柳长风揉了揉她发顶,目光却落在苏璃泛青的唇上。 这丫头为了保存证据,怕是用内息温了一路。 雨势渐弱时,云层裂开道缝隙,月光漏下来,将庙前水洼照得银亮。 青鸾用玉扇挑起半干的枯枝,“噼啪”一声引燃了篝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2节 火星子窜向夜空的刹那,萧灵儿突然跳起来:“我舌头不肿啦!” 她叉着腰瞪向柳长风。 “我就说没吃错东西,是你们非说我喊烧鸡!” “好好好,是我们听错了。” 柳长风从怀里摸出块烤得焦香的干饼。 “那现在要不要真吃只烧鸡?我记得山脚下的‘醉仙楼’,烧鸡都是用松枝烤的。” 苏璃接过青鸾递来的热粥,吹了吹才小口喝着。 火光映得她眼尾泛红,却终于露出半分笑意:“等回了宗门,我请大家吃。” 陆寒靠着庙柱,看火星在风里打旋。 他忽然想起那日在悬崖边,有个穿月白纱衣的女子踏着剑影而来,说“你的剑意里有上古剑灵的魂”。 此刻望着苏璃被火光映亮的侧脸,望着萧灵儿追着柳长风抢干饼的身影,那个女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们会是你道途上的灯,但你的路...才刚开始。”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庙顶。 陆寒的后颈突然又泛起凉意。 他抬眼望去,对面山坡的老槐树上,一道黑影正贴着枝桠移动,月光只来得及照亮半片绣着幽冥纹的袖口,便被云层遮住了。 “陆寒?” 苏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递来半块烤红薯,红薯皮裂开道缝,甜香混着雨水的清冽钻进鼻腔,“在想什么?” “想回宗门后,该去藏书阁查查。” 陆寒接过红薯,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 “查点...关于上古剑意的旧闻。” 篝火“噼啪”炸响,溅起的火星飞向庙外。 远处,那道黑影的脚步顿了顿,最终隐入更深的夜色里。 而玄天宗的山门,此刻正披着月光,在二十里外的山巅若隐若现。 第34章 哑巴也能看懂剑气流 归宗次日辰时三刻,陆寒推开藏书阁朱漆木门时,额角还沾着晨露。 他昨夜几乎未眠。 庙外那道幽冥纹袖口的影子总在眼前晃,更令他心焦的是体内剑意,自那日在悬崖边被唤醒后,便如活物般在经脉里乱窜,昨夜竟在睡梦中震裂了半床棉絮。 “找上古剑意的旧闻。” 他对着守阁弟子报出需求时,喉结动了动。 那弟子翻着登记册的手突然顿住:“陆师兄要查的...可是三百年前那桩剑冢血案?” 话音未落,陆寒后颈的寒毛便竖了起来。 他分明只说“上古剑意”,这弟子却直接关联到血案,看来宗内早有隐秘流传。 绕过三层《丹道要诀》《御兽精要》,再穿过两排积灰的《阵图残卷》,陆寒在最里间的竹架前停住。 檀香混着旧纸味钻进鼻腔,他刚要抽一本《古修剑录》,忽闻石板地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循声望去,角落蜷着个穿灰布短打的少年。 他膝头搭着块破布,正用炭笔在地上画着什么。 那线条弯弯曲曲,时而如游龙摆尾,时而似寒梅破雪,竟是剑气游走的轨迹图! 更奇的是,有些轨迹陆寒从未在任何典籍里见过,倒像...像他昨夜梦中,那柄悬在虚空中的古剑所化的光痕。 “你在干嘛?” 陆寒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 少年猛地抬头,眼尾沾着炭灰,见是他,手指便往喉咙上一比。 竟是个哑巴。 陆寒这才想起,藏书阁确实有个小哑巴杂役,平时总缩在角落擦书,他从前路过只当是个寻常孩童,此刻再看,少年眼瞳里映着地上的轨迹,竟泛着星子般的光。 哑巴见他不走,又低头画了起来。 炭笔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这次的轨迹更复杂了,其中一道竟与陆寒昨夜震裂棉絮的剑意走向分毫不差! 他心头剧震,刚要开口,守阁弟子的喊声响了:“陆师兄!你要的书找齐了,在一层案几上!” 哑巴的手倏地缩回袖中,炭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抬头望了陆寒一眼,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低头用鞋尖抹掉半幅轨迹,捡起炭笔缩进更暗的角落。 陆寒盯着那被抹乱的痕迹,喉间发紧。 这孩子,怕不是能“看”见剑气? 日头移过飞檐时,陆寒抱着一摞书往住处走。 竹册压得他手腕发酸,却抵不过心中翻涌的震撼:《古修剑录》里只字未提“上古剑灵”,反倒是《玄门秘辛》残页记载,三百年前有剑修因“逆天之剑”入魔,血洗剑冢后不知所踪。 更奇的是《护道者手札》里夹着张泛黄的绢帛,上面画的剑纹,与他体内剑意共鸣时的纹路一模一样。 “陆寒。” 低沉的唤声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身,见青阳子立在银杏树下,道袍被风掀起一角,平时总梳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此刻竟有几缕散在肩前。 这位玄天宗长老极少在白日召见外门弟子,陆寒心头一跳,跟着他进了偏殿。 “你的剑意,越来越不稳定了。” 青阳子关上门,声音像浸在冰里。 他抬手按在陆寒腕间,陆寒只觉一股温厚内息涌进经脉,可那剑意却如受了惊的小兽,“唰”地窜到丹田,撞得他闷哼一声。 青阳子收回手,掌心竟沁出冷汗:“昨日在破庙,你为救苏璃强行催发剑意,现在它开始反噬了。” 陆寒想起昨夜震裂的棉絮,喉结动了动:“那...如何控制?” 青阳子转身从檀木柜里取出一卷羊皮卷,卷角已经磨损,却用金漆补过:“这是《问剑十三式》残篇,我在祖师堂梁上找到的。 当年护道者一脉便是用此功镇压过逆剑,或许能...镇住你体内的东西。”他将残卷递过来时,陆寒触到卷身微烫,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蠕动。 “为何帮我?” 陆寒盯着残卷上“问剑”二字,突然开口。 青阳子的手指在案几上敲了敲,目光穿过窗纸落在院中的银杏叶上:“三百年前,护道者最后一人抱着逆剑跳入岩浆时,说过‘它会再醒,那时...会有个带着铁匠炉火星的孩子’。” 他转头看向陆寒,眼角的皱纹里泛着光。 “你掌心的茧子,和当年那孩子握铁锤的痕迹,一模一样。” 陆寒猛地攥紧残卷。 他想起自己在铁匠铺长大,每日握铁锤的手确实起茧,想起悬崖边那女子说的“上古剑灵的魂”,此刻残卷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竟与铁匠铺里烧红的铁水有几分相似。 “谢长老。” 他低头行礼时,发顶的碎发扫过残卷,听见青阳子轻声补了句:“今夜莫要贪练,先看卷首的‘守心诀’。” 暮色漫上飞檐时,陆寒抱着残卷往回走。 路过藏书阁时,道旁的老槐叶突然“沙沙”作响。 有什么扯住了他的衣角。 低头一看,小哑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指死死攥着他的青布裤脚,另一只手往前方树影里指。 陆寒顺着方向望去。 月光下,两棵古柏的阴影里站着两人,左边那个腰悬执法长老令牌,正是玄阳子。 右边的穿玄色道袍,袖口绣着金线云纹——是周衡! 两人头碰头说着什么,玄阳子的手时不时往陆寒的住处方向指,周衡的嘴角则勾着冷笑,在夜色里像条吐信的蛇。 哑巴松开手,蹲在地上用炭笔快速划拉。 陆寒凑过去,见青石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监视”。 他后颈的寒毛又竖了起来。 前日在破庙,玄阳子派去查探的弟子欲言又止;昨日归宗时,周衡明明该在演武场,却出现在山门口“巧合”遇见他们。 原来从那时起,这两人就在盯着他! “谢了。” 陆寒蹲下身,轻声说。 哑巴抬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然后转身往藏书阁跑,发顶的碎发被夜风吹得乱颤,倒像只急着回巢的小雀。 回到房间时,月光已爬上窗棂。 陆寒关紧门,将残卷铺在案上。 卷首“问剑十三式”五个古篆泛着暗金光泽,他刚要翻开,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是玄阳子的方向。 他指尖顿了顿,终究还是掀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个持剑的人影,脚下踩着七颗星,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第一式·问天:以心为剑,以月为锋,引天地气入剑脊...” 案头的烛火突然晃了晃,灯花“啪”地炸开。 陆寒望着残卷上的剑影,只觉体内剑意又开始躁动,像是在回应这卷中沉睡的什么。 他握紧拳头,掌心的茧子蹭过残卷边缘,竟有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极了铁匠铺里,他第一次握住烧红的铁锤时,师父说的那句话:“别怕烫,这是铁在认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3节 窗外,玄阳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寒吹灭蜡烛,月光透过窗纸漏进来,在残卷上投下银边。 他摸着卷上的剑纹,忽然想起小哑巴画的轨迹,想起青阳子说的“守心诀”,想起苏璃递来烤红薯时掌心的温度。 今夜,该试试了。 月光在窗纸上漫成银河时,陆寒将《问剑十三式》残卷平铺在床沿。 卷首“守心诀”三个古篆在夜色里泛着幽光,他指尖抚过那些被金漆补过的卷角,喉结动了动。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体内那团乱撞的剑意,或许能被驯成温火。 盘膝坐定,他按卷中要诀将意识沉入丹田。 果然,那团总爱横冲直撞的剑意不再暴躁,反而在识海里轻轻颤了颤,像被挠到痒处的幼兽。 陆寒心头一松,试着用内息引着它沿“问天”式轨迹流转:“以心为剑,以月为锋”,他默念着,窗外的月光仿佛顺着眼睫渗进经脉,将剑意裹成一缕银线。 当银线掠过膻中穴时,他突然闷哼一声。 那缕剑意竟主动缠上他的内息,像藤蔓攀竹般缓缓攀升。 额角渗出薄汗,他却想起铁匠铺师父的话:“锻铁要顺着火候走”,于是放缓呼吸,任由剑意顺着残卷脉络游走。 第一式收尾时,他睁开眼,眼底有星芒闪过:“原来如此......不是压制,是引导。” 从前被撞得生疼的经脉此刻像被温酒熨过,他这才明白,自己总想着“镇住”剑意,倒像用铁钳硬夹烧红的铁块,越夹越烫。 如今顺着引,反而得了几分默契。 月光移过窗棂三寸时,他已练完第十式。 剑意愈发温驯,每次流转到丹田都会轻轻撞他识海,像讨赏的幼兽。 陆寒被逗得勾了勾嘴角,翻到最后一页,“问心”式剑图上的剑修眉眼竟与他有几分相似。 “收势时引天地气入剑脊......” 他默念着,指尖按在床沿,忽然察觉整间屋子的灵气都往掌心涌。 青雾般的灵气顺着指尖钻入经脉,与剑意缠绕成更明亮的银线。 当最后一个周天完成时,识海“轰”地一声,薄纱似的屏障应声而破。 “吾主......你终于回来了。” 沙哑的女声炸响在脑海,陆寒猛地睁眼,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看见右手虚握着一团淡青色光团,光中隐约有剑形轮廓。 正是那日悬崖边见过的上古剑灵! 灵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撞得窗纸哗哗作响,房梁积灰簌簌落下,连院外的老槐树都被震得枝桠乱颤。 此时玄阳子正坐在偏殿喝茶,茶盏刚送到唇边便“当啷”落地。 他猛地站起,指尖掐进掌心。 外门弟子区方向传来的灵气波动里,裹着一丝让他后颈发凉的熟悉气息。 “逆剑......” 他咬牙切齿,茶渍溅在玄色道袍上。 “果然那小崽子藏着这东西!” “来人!” 他掀翻案几,震得烛火摇晃。 “去执法堂叫人,带捆仙索和锁魂钉!” 门外弟子被动静吓得踉跄,玄阳子已抓起腰间执法令,眼中阴鸷如蛇:“不能再等了,必须在剑完全苏醒前,把陆寒带回刑堂!” 藏书阁的小哑巴正蹲在窗台上。 他早听见山风里那股不寻常的灵气波动,炭笔在怀里焐得温热。 摸出白天藏在瓦缝里的纸条,他用舌尖润了润笔尖,在月光下快速画出新的轨迹。 正是陆寒刚才练剑时剑意游走的路线,最后重重画了个圈,圈里歪歪扭扭写着“小心”。 他顺着房檐溜到陆寒窗下,踮脚把纸条塞进门槛缝。 刚要跑,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小哑巴机灵地缩进水缸后,看着玄阳子带着执法弟子从拐角冲过,这才拍拍灰,像小耗子似的溜回藏书阁。 陆寒仍盯着掌心渐淡的光团,喉咙发紧。 这声音与悬崖边虚影的声音分毫不差! “你......” 他对着空气轻声问,光团却已消散,只剩一缕剑意温柔蹭着识海,像在安抚。 窗外风声渐歇,他注意到门槛下露出的纸边。 捡起一看,月光下清晰的轨迹图和“小心”二字让他心头一暖。 是小哑巴的提醒。 捏着纸条抬头,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晨钟清响从山顶传来。 他将残卷收进怀里,指尖触到卷角金漆,想起青阳子的话,又想起剑灵的呼唤。 推门而出时,山风卷起衣摆,他望着渐亮的天色,眼中锐光一闪。 今日的剑气,该让所有人看看了。 第35章 谁说老爹不会整活儿 晨雾未散时,陆寒已立在演武场中央。 他掌心还残留着昨夜剑灵苏醒时的温热,《问剑十三式》的剑招在识海自动流转,像是被谁握着手腕从头过了一遍。 腰间铁剑未出鞘,指节却先抵上了剑柄。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柄跟着养父打了三年铁的粗笨长剑,竟有几分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意思。 “起!” 第一式“开云”挥出时,风突然变了方向。 晨雾被剑气犁出一道透明的轨迹,场边百年老松的针叶簌簌坠落,竟在半空排成了剑形。 陆寒能清晰感觉到,那缕沉睡的剑意正顺着手臂往上窜,在丹田处打了个转,又温驯地退回识海。 不再是昨夜的狂躁,倒像是被安抚过的幼兽。 “好!” 高处传来击掌声。 青阳子负手立在观剑台檐角,白眉被剑气带得微微扬起。 他望着场中少年舒展的剑姿,喉结动了动——那招“穿月”的弧度,与他当年在古籍里见过的上古剑修画像,竟有七分相似。 “看来剑灵已不再躁动。” 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牌,那是掌门前日交给他的,说是“密切留意陆寒动向”。 演武场另一侧,周衡的茶盏重重磕在石桌上。 他望着被剑气掀飞的石锁,后槽牙咬得发疼。 昨夜玄阳子踹开他房门时,那股阴寒的气息还萦绕在鼻尖——“逆剑现世,必乱宗门”,玄阳子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作为外门执事,他比谁都清楚陆寒这三个月的异数。 从连引气都费劲的杂役,到能引动天地灵气的练气巅峰,若不是那剑灵作祟,哪有这等怪事? “不能再拖了。” 周衡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 “我这就去通传掌门,让执法堂……” “不必。” 玄阳子不知何时立在他身后,玄色道袍沾着晨露,腰间执法令泛着冷光。 “明日比武大会,人最多的时候动手。” 他指节叩了叩石桌。 “当众封印,既断了他的依仗,也堵了那些说他是天才的嘴。” 演武场的喧闹声突然远了。 陆寒收剑时,发现掌心沁出薄汗。 刚才那招“裂星”,他分明听见了剑灵的轻笑。 不是昨夜的沙哑,倒像是极轻极软的叹息。 “这样便对了”。 他低头擦剑,余光瞥见小哑巴正扒着场边的篱笆,见他望过来,立刻缩成一团,怀里露出半截纸角。 “跟我来。” 陆寒把铁剑插回石墩,转身往自己的竹屋走。 他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像小老鼠啃米,走三步停两步。 推开门时,小哑巴已经蹲在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来是歪歪扭扭的炭笔画:擂台,插着“小心”两个字,旁边还画了条张牙舞爪的蛇。 “是玄阳子?” 陆寒蹲下来,与他平视。 小哑巴猛点头,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划了道。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4节 那是他平时学执法堂弟子抽锁魂钉的动作。 陆寒喉咙发紧,伸手摸了摸他冻红的耳朵。 “谢谢你,小兄弟。” 小哑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比划出“走”的手势,眼睛急得发红。 陆寒摇头,把纸条折好塞进衣襟。 “我得留下。” “有些事,总得当面说清楚。” 日头爬上中天时,演武场又热闹起来。 外门弟子三三两两聚在石墩旁,议论着今早的剑气,说陆寒怕是要打破外门百年纪录,直接进内门。 周衡黑着脸从人群中穿过,玄阳子跟在他身后,腰间执法令撞得叮当响。 “看什么看!” 玄阳子呵斥着散开的人群,目光扫过场中央的陆寒,像淬了毒的针。 陆寒正在教几个小弟子练剑,听见动静抬头,正撞进他阴鸷的眼神里。 “师兄!” “陆寒!” 周围突然响起惊呼。 陆寒顺着众人的目光转头。 演武场入口处,站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背有些驼,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红的铁钳,裤脚沾着黑黢黢的炉灰。 他眯着眼往场里望,看见陆寒的瞬间,脸上裂开道皱纹堆成的笑:“小寒,午饭该凉了。” 演武场的喧闹声像被人突然掐断了。 陆寒望着那个裹着炉灰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养父王五平时总窝在铁匠铺里,围裙前襟永远沾着铁屑,此刻却扛着半人高的熟铁大锤。 那是他上个月替镇北镖局打制的百斤重锤,此刻正压得老头肩膀微微发颤,可他抬眼时,浑浊的眼珠里燃着团火。 “王...王伯?” 离陆寒最近的外门弟子小顺子先开了口,声音发虚。 他上个月还跟着陆寒去铁匠铺打过菜刀,记得这老头总眯着眼睛往铁砧上撒硼砂,说话声轻得像风过草垛,哪见过这副模样? 周衡的茶盏“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那柄还沾着火星的铁锤,突然想起三天前巡山时闻到的焦味。 莫不是这老东西偷溜进宗门禁地? 可不等他开口,王五已经抡起大锤,锈迹斑斑的锤头擦着玄阳子的道袍飞过,“轰”地砸在两人中间的青石板上。 龟裂的纹路像蛇群般窜向四方。 陆寒瞳孔骤缩。 养父是凡人,连引气都不会,怎么可能挥动百斤重锤? 可他看清老头攥锤的手时,心尖突然发疼:虎口裂开的血痕混着炉灰,指节肿得像发面馒头,显然是硬撑着从山下抡了十里山路过来的。 “我儿子练剑,关你们屁事?” 王五的吼声响得震耳,唾沫星子溅在玄阳子脸上。 他踉跄着挡在陆寒身前,后背的粗布短打被冷汗浸透。 “上个月小寒给我送药,说你们宗门前辈最讲理。今儿个倒要看看,哪个龟孙敢动我儿子!” 玄阳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修行三十年,何时被个凡人当面啐过? 腰间执法令“嗡”地震鸣,指尖凝聚起青黑色法诀。 那是能震碎凡人脏腑的“碎骨诀”。 可手刚抬到一半,余光瞥见观剑台上的青阳子。 那老东西正摸着白眉笑,仿佛在看什么好戏。 “玄阳师兄。” 青阳子的声音慢悠悠飘下来。 “外门演武场动杀招,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晃了晃腰间玉牌,那是掌门亲赐的“观剑令”。 “不如...你我做个见证,让陆小子露两手?” 玄阳子的法诀散成青烟。 他盯着陆寒,眼底翻涌着阴鸷:“好,那就让这小子接我三招。若接不住——” 他扫了眼王五。 “连你这老东西一起逐出山门!” 陆寒攥紧铁剑。 养父的背影像堵墙,可他闻得到老头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熟悉的铁砧焦糊气。 昨夜剑灵说的“执念”突然清晰起来:不是杀欲,不是傲气,是三年前雪夜,王五裹着破棉絮把他从野狗嘴里抢回来。 是每月十五,老头瘸着腿翻后山采草药,就为给他治旧伤。 是刚才那柄砸在地上的铁锤,柄尾还刻着歪歪扭扭的“寒”字。 “第一招!” 玄阳子的身影化作残影。 陆寒只觉一阵风刮过面门,铁剑自动出鞘。 不是剑灵暴走,是他自己抬的手。 第三式“问地”在识海流转,剑脊斜斜挑起,精准磕在玄阳子刺向心口的“追魂钉”上。 金铁相击声里,陆寒听见养父倒抽冷气的声音,却更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稳住,别让他发现你在护着老头。” “第二招!” 玄阳子的攻势突然变柔。 他指尖凝出一团幽蓝鬼火,那是魔教“蚀骨火”的变种,专挑修士破绽钻。 陆寒却笑了——这招他在藏书阁《百邪录》里见过。 铁剑划出半圆,剑气裹着晨雾凝成屏障,鬼火撞上去像泥牛入海。 他眼角余光瞥见小哑巴蹲在篱笆后,正拼命冲他比“三”的手势。 那是提醒他第三招最狠。 “第三招!” 玄阳子的道袍突然鼓胀如帆。 陆寒感觉有无数根细针在刺识海,那是玄阴宗的“心魔刺”,专激修士体内暴戾之气。 他下意识要运功抵抗,却突然想起养父刚才说的话:“小寒,你小时候被狼咬,疼得直哭,我就给你讲打铁的理儿。铁要淬水,人要淬心,疼归疼,别乱了分寸。” 识海里的剑意突然温顺下来。 陆寒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只有清潭般的平静。 铁剑平平刺出,没有花哨剑式,却恰好挑破了玄阳子法术的破绽。 “当啷!” 玄阳子的法诀散作流光。 他倒退三步,胸口剧烈起伏,不敢置信地盯着陆寒:“你的剑意...竟然稳住了?” 演武场死一般寂静。 周衡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终于想起三个月前陆寒来领外门弟子服时,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衫上,也沾着同样的炉灰。 青阳子摸着白眉走下观剑台,靴底碾过龟裂的青石板,在王五脚边停住:“王伯这锤法,倒像是得了‘千锻诀’的门道?” 王五梗着脖子不说话,却悄悄把渗血的手藏到背后。 陆寒喉头发酸,正要开口,衣角突然被扯了扯。 小哑巴不知何时溜到他身边,塞给他个温热的红薯。 肯定是老头从铁匠铺揣来的,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青长老。” 小哑巴突然拽住青阳子的道袍,另一只手往怀里掏。 他掏出张被汗水浸皱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剑灵未失控,是人为引导。” 字周围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玄阳子的方向。 青阳子的白眉猛地一跳。 他低头看向小哑巴,这才发现少年的指尖沾着墨渍。 藏书阁的《上古剑典》抄本,最近总少几页边角。 他又望向玄阳子,对方正慌忙整理道袍,耳尖通红。 “今日之事,暂且记下。” 青阳子把纸条收进袖中,冲陆寒和王五点点头。 “王伯若不嫌弃,晚间可来膳堂用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5节 他转身时,袖中玉牌闪过微光——那是给掌门传讯的暗号。 日头西斜时,演武场渐渐空了。 陆寒蹲在青石板前,摸着养父手上的血痕,喉咙发紧:“您怎么来了?” 王五拍开他的手,弯腰去捡铁锤,锤柄上的“寒”字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昨儿夜里听见你屋里有动静,像剑在哭。我就想啊,我儿子练剑,该是痛快的事,要是有人使坏...” 他突然咳起来,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 “趁热吃,灶上还炖着萝卜汤。” 陆寒咬了口红薯,甜得烫嘴。 他望着养父佝偻的背影走向山门,突然想起小哑巴白天塞纸条时,指腹有块新磨的茧。 那是握笔太久的痕迹。 月上中天时,小哑巴蜷在藏书阁屋顶。 他望着月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里的铜哨。 那是陆寒用废铁打的,说遇到危险就吹。 风突然变了方向,他闻到股熟悉的墨香,低头时,发现脚边多了张纸条,字迹与白天不同,却同样歪歪扭扭:“今夜子时,藏书阁三层,别告诉陆寒。” 小哑巴攥紧铜哨,月光照在他耳后新浮现的青斑上,像片即将绽放的蝶翼。 第36章 哑巴开口要说话 月上三竿时,陆寒盘坐在木榻上,掌心的剑穗随着呼吸轻轻摆动。演武场的喧嚣早被暮色浸得发沉,他却仍能清晰听见养父掌心渗血的声音。 王五藏在背后的手,指节因用力发白,像极了铁匠铺里被反复捶打的熟铁。 陆寒摸向床头的铁剑,剑鞘上“寒”字的刻痕还带着养父掌心的温度。 “问剑十三式……最后一式。” 他低声念着,指尖在剑鞘上划出半道弧光。 自三个月前觉醒剑意,他总觉得体内有团被封在琥珀里的火,烧得骨头都发疼。 可方才在演武场,当他挥出第七式“破云”时,那团火突然活了。 不是灼烧,而是流淌,像春溪漫过冻土,带着说不出的清冽。 木窗被夜风吹得轻响。陆寒霍然起身,铁剑“嗡”地离鞘,在屋内划出银弧。 第一式“起势”,剑尖挑落梁上积尘;第三式“穿林”,剑气卷着案头《剑典》书页翻飞;第七式“破云”,剑风撞开半扇木窗,月光如瀑倾入。 当他挥出第十二式“照雪”时,剑尖突然顿在半空。 不是受阻,而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原来……要先问心。” 陆寒喉间溢出轻笑,眼底映着剑刃的冷光。 他收剑入鞘,指尖按在胸口,那里有团温热的光在流转,不是剑意,而是…… 他忽然想起小哑巴白天塞来的红薯,灶膛余温混着甜香,想起养父藏在背后渗血的手,想起青阳子收纸条时白眉微跳的模样。 剑鸣骤起。 铁剑自行出鞘,悬浮在他面前三寸处,剑身泛起青金色纹路。 陆寒瞳孔微缩,看见无数光流从指尖涌出,缠绕剑身。 那是他这三个月来每日寅时在演武场挥剑三千次的汗水,是被外门弟子嘲笑“铁匠也配练剑”时咬碎的牙,是深夜里抱着剑经抄本在灶火下苦读的影子。 所有的痛与热,突然在这一刻融成一条河,顺着剑身汇入丹田。 “剑域……成了?” 陆寒伸手触碰那团流转的光,指尖刚触及便被轻轻推开,像被春风托着。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明白为何之前总觉得剑意是把双刃剑。 原来他一直握着剑的刃,如今才终于握住了柄。 “叩叩。” 敲门声惊得剑域微颤。陆寒反手将剑插回剑鞘,转身时正看见青阳子掀帘而入,道袍下摆沾着星点夜露,腰间玉牌还泛着方才传讯的微光。 “青长老?” 陆寒抱拳,目光扫过对方袖中鼓起的轮廓。 那里应该还收着小哑巴的纸条。 青阳子没接话,径自转过身去闩门。烛火在他白眉上跳了跳,映得他眼角皱纹深如刀刻:“陆寒,你可知‘护道者’?” 陆寒一怔。 他曾在藏书阁抄本里见过这个词,只言片语提到上古时期有群人以剑为盾,守着某样“不能现世的东西”。 小哑巴最近总偷抄的《上古剑典》,似乎也和这有关。 “我是护道者最后一脉。” 青阳子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正面刻着七柄交叉的剑,背面是模糊的纹路。 “这令牌传了十三代,到我手里时,只剩半块。” 他将令牌按在桌上,指腹摩挲着纹路。 “你练的《问剑十三式》,是护道者的钥匙。”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抠住床沿。 三个月前他在铁匠铺后巷捡到剑经残页时,只当是本普通剑谱。原来每式剑招的起承转合,都是在描摹令牌背面的纹路? “周衡要封的不是你的剑意。” 青阳子突然抬眼,目光如剑。 “他要封的是钥匙。” 窗外传来一声轻响。陆寒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被风吹动的窗纸。 他想起小哑巴耳后那片青斑,想起今夜子时藏书阁三层的纸条,喉间突然发紧:“长老,小哑巴他……” “他的身世,比你我都复杂。” 青阳子打断他,将令牌收进袖中。 “但今夜你只需记住——周衡的封魔印,是冲剑经来的。明日卯时,他会去膳堂用早膳,那时他的护心镜会因为早课而松动。” 陆寒瞳孔骤缩:“您是要我……” “我要你活着。” 青阳子拍了拍他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道袍传来。 “护道者守的不是什么宝物,是人。是像你这样,被命运推到剑刃前的人。” 他掀帘而出时,夜风吹得烛火噼啪作响。陆寒望着桌上残留的令牌印记,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极轻的“咔”一声。 像是某种封印裂开的声音。 藏书阁屋顶的青瓦被月光浸得发白。 小哑巴蜷在檐角,怀里的铜哨硌得胸口发疼。 他望着月亮,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白天写纸条时磨出的茧子在发烫,耳后那片青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从耳尖爬到后颈,纹路像极了他偷抄的《上古剑典》里画的蝶翼。 “风……” 他下意识摸向喉咙。 这是他记事以来说出的第一个字,带着生涩的刺痛,像有根细针在喉管里搅动。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瓦面上扭曲,指尖触到的青瓦竟泛起微光。 不是普通的光,是他能“看”到的剑气流动,比以前清晰十倍。 铜哨在掌心发烫。他想起陆寒说过,遇到危险就吹。 可此刻他并不觉得危险,只是害怕。 怕自己变成怪物,怕陆寒知道后会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恐惧的神情。 风突然变了方向,卷来一缕熟悉的墨香。 小哑巴低头,看见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却比白天更清晰:“别怕,你只是记起了该记的。” 他攥紧纸条,耳后的青斑突然发出幽光。喉间的刺痛化作痒意,他张了张嘴,又一个字滚出来:“寒……” 后巷的狗突然吠了一声。 小哑巴猛地惊觉,自己竟能听清那狗叫声里的焦急,能“看”见狗尾巴尖晃动时带起的气流。 他慌忙捂住嘴,却触到嘴角的湿意——是眼泪,带着咸涩的温度。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小哑巴站在陆寒的窗下。 他望着窗纸上渐亮的晨光,喉间像塞了团棉花,无数字句在里面翻涌。他摸出铜哨,轻轻吹了声。 不是求救,是试探。 窗内传来响动。 小哑巴攥紧衣角,耳后的青斑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像春冰初融时的溪涧:“陆……寒……” 窗纸被晨光染成淡金时,陆寒刚将最后半块冷掉的红薯塞进嘴里。 他正擦着铁剑上的晨露,忽听窗外传来细若蚊蝇的“陆……寒……”,尾音像被风揉碎的棉絮,却清晰得直撞耳膜。手一抖,铁剑“当啷”坠地。 陆寒几乎是扑到窗边的。 小哑巴正站在青石板上,晨雾漫过他的裤脚,耳后那片青斑泛着幽蓝,像只将醒未醒的蝶。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6节 少年的喉结动了动,又吐出几个字,比刚才清晰些:“你……是剑尊转世吗?” 这声询问像块烧红的铁,“叮”地砸进陆寒的胸腔。 他望着小哑巴因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手指,想起三个月前这孩子蹲在藏书阁角落,用炭笔在青砖上画剑纹的模样。 那时他只会用眼神和手势,此刻却能说话了,声线沙哑带着生涩,偏生每字每句都像刻进骨髓里的咒语。 “小……哑?” 陆寒伸手去扶对方发颤的肩膀,指尖触到一片灼烫。 小哑巴的额头沁着冷汗,青斑正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他却固执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我能听见剑的声音。”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因用力而凸起。 “小时候被封喉,是因为知道太多……太多关于剑尊的事。” “谁封的你?” 陆寒的声音发紧,瞥见小哑巴颈侧隐约的针孔。 那不是普通的伤痕,倒像是用某种术法封住了声带。 “嗡——” 藏书阁方向突然传来剧烈的震颤,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跟着晃了晃。 陆寒猛地转头,看见三道玄色身影破云而来,为首者腰间悬着玄铁令,正是执法长老周衡。 他的道袍被罡风掀得猎猎作响,身后两个外门弟子抱着封魔匣,匣身刻满的符文正泛着暗红。 “陆寒!” 周衡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私藏魔教禁典《问剑十三式》,还敢勾结妖邪!” 他抬手一指小哑巴。 “这孽障耳后是魔纹,分明是魔修余孽!” 小哑巴下意识往陆寒身后缩了缩。 陆寒却往前半步,挡住他的身影。 他注意到周衡的护心镜边缘泛着淡金——青阳子说的“早课松动”,是真的。 “周长老说《问剑十三式》是禁典。” 陆寒摸向腰间铁剑,指腹擦过剑穗上的结,那是小哑巴用破布编的。 “那您为何不敢翻开它?” 他故意将剑鞘拍得轻响。 “是怕里面的字,会戳穿您的谎话?” 周衡的瞳孔骤缩。 他身后的外门弟子已冲上来要抓陆寒,却在离他三步外被一道无形气墙弹开。 陆寒能感觉到体内的剑域在翻涌,像有十三尾游鱼正顺着经脉往指尖钻。 当他的手指触到剑柄时,铁剑突然发出龙吟。 不是一声,是十三声,层层叠叠撞在一起,震得藏书阁的琉璃瓦簌簌下落。 众人下意识捂住耳朵后退。 周衡的护心镜“咔”地裂开道细纹,他瞪着陆寒身周浮动的青色光流,那光流竟凝成十三柄小剑,每柄都对应《问剑十三式》的起势。 最前排的外门弟子被剑气割破了衣袖,露出的手臂上起满鸡皮疙瘩:“这……这是剑域显形?” “你到底修了什么邪功!” 周衡的声音带了颤,他握紧腰间的降魔杵,却不敢再上前半步。 陆寒没理他。 他望着悬浮的十三柄小剑,突然想起昨夜剑域初成时,那些融进丹田的光流。 原来不是汗水和咬牙,是小哑巴偷偷塞进他衣襟的红薯,是养父锤铁时溅在他手背的火星,是青阳子递来的半块青铜令牌。 这些细碎的温暖,早就在他心里铸了柄更锋利的剑。 “苏姑娘?” 巷口传来杂役的惊呼。 陆寒转头,正看见苏璃站在晨雾里,月白裙角沾着草屑,显然是从药田一路跑过来的。 她望着场中浮动的剑气,眉峰紧蹙,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药囊上的流苏。 那是他去年冬天在集市给她买的,说能防风寒。 “他真的变了。” 苏璃轻声道,声音被剑气撕成碎片。 陆寒听见了,喉间突然发苦。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三个月前在铁匠铺外,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柔软,倒像在看某种他读不懂的药草,危险又神秘。 “这一战,才刚开始呢。” 极轻的一句话钻进陆寒耳中。 他低头,正看见小哑巴仰着脸,青斑已蔓延至锁骨,可嘴角却扬着笑。 那笑意不像平时递红薯时的怯生生,倒像藏着什么他尚未触及的真相。 晨雾里飘来若有若无的墨香,陆寒忽然想起小哑巴偷抄的《上古剑典》最后一页,他曾瞥见上面画着个持剑的身影,背影与他有七分相似。 周衡的降魔杵突然爆出刺目红光。 陆寒回神时,对方已咬破指尖在结印,封魔匣的符文开始疯狂流转。 他握紧铁剑,十三道剑气同时暴涨,将周衡掀得踉跄后退。这时他才发现,小哑巴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衣角,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带着某种他从未感知过的坚定。 “陆寒!” 苏璃突然拔高声音。 “藏书阁的《剑典》!” 陆寒转头,正看见周衡的弟子趁机冲向藏书阁二层。 那里锁着小哑巴抄了三个月的《上古剑典》残卷。 他刚要动,小哑巴却拽了拽他的衣角,喉间又滚出几个字,这次清晰得像晨钟:“剑尊……在等你。” 晨雾突然散去。 陆寒望着小哑巴泛着幽光的青斑,望着场中颤抖的十三道剑气,望着苏璃欲言又止的眉眼,忽然觉得有团火在天灵盖炸开。 不是灼烧,是清明。 他终于明白青阳子说的“护道者守的是人”是什么意思了。 他守的,是那些被命运推到剑刃前,却仍愿握紧温暖的人。 周衡的怒吼混着剑鸣在晨空炸响时,陆寒摸了摸小哑巴的头顶。 少年的发茬扎得他手心发痒,却比任何法器都让他安心。 他望着藏书阁飞翘的檐角,那里有片青瓦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像极了小哑巴耳后的魔纹。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小哑巴的指尖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藏着半块青铜碎片,纹路与青阳子的令牌严丝合缝。 他望着陆寒身周流转的剑气,喉间又泛起熟悉的痒意。 有些话,他还没说出口。 比如“剑尊”二字背后的血与火。 比如他被封喉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找到他,告诉他,护道者的剑,从来不是用来杀人的。” 晨风吹起陆寒的发梢时,小哑巴张了张嘴。 这一次,他要说出的,是比“剑尊转世”更震撼的秘密。 第37章 哑巴开口要挨揍 晨雾散得突然,像被无形剑气劈开的纱帘。 小哑巴仰起的脸完全暴露在天光下,青斑爬过锁骨的痕迹刺得陆寒眼眶发疼。 少年喉间滚出的字句却比晨露还清晰,撞得藏书阁前的石砖都在震颤:“你……是剑尊转世吗?” 这一声像投入深潭的碎石,激起满场惊浪。 苏璃攥着药囊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昨夜还在替小哑巴敷去青斑的药膏,此刻却望着少年眼底跃动的幽光,突然想起药王谷典籍里“封喉咒”的解法——需得宿主主动认主,哑症才会退去。 周衡的降魔杵“当啷”砸在地上。 他本已结好的封魔印被这声质问搅得七零八落,面上却迅速堆起冷笑,袍袖一甩指向小哑巴:“多年哑巴突然开口就攀扯上古秘辛?当我玄天宗是市井茶馆?执法堂的,把这妖言惑众的小杂役拿下!” 两名执法弟子应声上前,玄铁锁链在晨风中发出轻响。 小哑巴没躲,只是攥着陆寒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指节泛着青白。 陆寒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在往下掉,像块被捂热的石头又要冻成冰。 “等等。” 陆寒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尾音却带着极细的颤。 他望着小哑巴耳后若隐若现的魔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藏书阁二楼,少年偷抄《上古剑典》时被他撞破,慌慌张张用袖子遮住的,正是这处纹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7节 那时他只当是胎记,此刻却觉得每道纹路都像活了,在他识海里掀起惊涛。 剑典最后一页的持剑背影,青瓦上泛光的魔纹,还有小哑巴藏在胸口的青铜碎片…… 所有碎片突然拼出个模糊的轮廓。 “陆寒!” 周衡的弟子趁乱冲到藏书阁二层,手掌刚触到锁着剑典残卷的檀木匣,就被一道剑气钉在廊柱上。 陆寒没回头,他的目光始终锁着小哑巴被拽离自己的手腕。 少年的指尖还沾着抄书时蹭的墨渍,此刻正微微蜷起,像要抓住最后一缕温度。 “他是我朋友。” 陆寒开口时,十三道剑气同时从体内窜出。 这些跟着他从铁匠铺练到演武场的剑气,从前只知劈柴断铁,此刻却像得了某种指引,在半空交错成网,将两名执法弟子困在当中。 锁链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衡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作为执事长老,今日本想借陆寒突破剑意圆满的由头,以“魔修余孽”之名封印其修为,却不想被个小哑巴搅了局。 “你可知私自干预执法堂行事是什么罪?” 他指尖掐入掌心,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降魔杵上,符文立刻泛起妖异的红光。 “玄阳子!你作为执法长老,难道要纵容这等目无规矩之徒?” 玄阳子站在人群最后,手中的执法剑垂着,剑穗被风掀起又落下。 他望着陆寒身周流转的剑气,突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见护道者时,对方也是这样。 剑气里裹着人间烟火气,不像其他剑修的剑冷得能刮骨。 “周师兄。” 他开口时声音放得很轻。 “小哑巴在藏书阁当差三年,从未出过差错。这等大事,是不是该先问清缘由?” 人群里响起零星的私语。 陆寒能感觉到小哑巴的手指在自己掌心轻轻动了动,像在写什么字。 他低头,正撞进少年湿漉漉的眼睛里。 那里面有太多没说出口的话,像被封在琥珀里的星光。 “退下。” 青阳子的声音从演武场方向传来。 众人转头,只见这位平时总板着脸的剑修长老负手而立,目光扫过陆寒、小哑巴,最后落在周衡发颤的降魔杵上。 “执法堂审人,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袖中半块青铜令牌闪过微光,与小哑巴藏在胸口的碎片遥相呼应。 周衡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发作。 他狠狠瞪了陆寒一眼,拂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锁链吹得叮当作响。 小哑巴被松了手,踉跄着扑进陆寒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窝,闷声说:“我娘说……护道者的剑,要用来护人。” 陆寒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昨夜在铁匠铺,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铁牌,此刻正贴在胸口发烫。 原来有些答案,早就藏在那些被他忽略的温暖里。 小哑巴递的热红薯,苏璃偷偷塞在他药罐里的补药,青阳子每次路过演武场时若有若无的指点。 “陆寒。” 玄阳子不知何时走到近前。 这位执法长老的剑穗还在晃,剑刃却已轻轻出鞘半寸,在地面划出一道浅痕。 晨光落在剑身上,映得他眼底的暗潮清晰可见:“明日卯时,来执法堂。” 陆寒望着那道剑痕,突然想起小哑巴抄的《上古剑典》里有句话:“剑者,鉴也。” 此刻他终于明白,这把剑要鉴的,从来不是谁的修为高低,而是人心的重量。 小哑巴在他怀里抬起头,青斑不知何时淡了些。 少年张了张嘴,这次没发出声音,却用唇语说了三个字——“等我查”。 风卷着墨香掠过藏书阁飞檐,那片泛光的青瓦突然发出清响,像有人在云端拨了下琴弦。 陆寒望着小哑巴耳后渐褪的魔纹,望着玄阳子半出鞘的剑,突然觉得这场被命运推到他面前的局,终于露出了第一丝破绽。 玄阳子的鞋跟碾过满地碎叶时,陆寒正低头替小哑巴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 那声“明日卯时”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忽觉颈后寒毛倒竖。 执法长老的剑风裹着松针清香劈面而来。 “你这是公然违抗宗门律令?” 玄阳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剑尖挑开的剑气比晨雾更利,直取陆寒左眼。 围观弟子倒抽冷气的声音里,陆寒却看清了对方握剑的指节。 青筋绷得极细,却没半分要取命的狠劲。 他喉间泛起苦笑:原来玄阳子昨夜在演武场看他练剑时的欲言又止,此刻才化作这记试探。 小哑巴攥着他衣角的手猛抖,陆寒反手按住少年后背,掌心能摸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他没躲,甚至没抬眼去看那道逼近的剑气,只屈指轻弹。 十三道剑影从他袖中窜出,像被线牵着的银蝶,在半空旋成环形气墙。 玄阳子的剑气撞上去时,竟发出类似玉碎的清响。 不是崩裂,而是被温柔地拆解成无数星芒,簌簌落进两人之间的泥地里。 “我练的是自己的剑。” 陆寒抬眼,目光扫过玄阳子微颤的剑尖。 “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魔教禁术。”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残魂在轻笑,像在说“这才对”,又像在叹“太慢了”。 玄阳子的瞳孔微微收缩,剑穗上的红珊瑚珠子晃了晃,倒映出陆寒眼底的清明。 那是被铁匠铺炉火淬炼过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光,不是魔修眼里的猩红。 “好。” 玄阳子突然收剑入鞘,剑鸣惊飞了两三只麻雀。 他转身时袍角扫过小哑巴脚边的泥地,却在瞥见少年蜷起的脚趾时顿了顿。 陆寒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正看见小哑巴用沾着泥的脚趾在地上快速划动。 青灰色的泥块被抠出深痕,像是某种阵法图,又像剑气流向。 “带走。” 周衡的声音从人群后炸响,两名执法弟子重新扑上来。 小哑巴被拽起时,脚趾在图上拖出一道乱痕,却在被架走前迅速用另一只脚补全最后一笔。 陆寒盯着那道新补的弧线,突然认出那是藏书阁后竹径的走向。 再往深处,正是被禁了百年的问道崖。 “陆寒!” 苏璃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药囊撞在腰间发出轻响。 她挤开人群时,发间的木簪歪了,露出耳后淡青的血管。 陆寒知道她是来替小哑巴求情的,却先一步摇头:“去看看他身上的封喉咒。” 苏璃一怔,目光扫过小哑巴被扯红的手腕,又落在他耳后若隐若现的魔纹上,突然攥紧了药囊:“我这就去执法堂。” 人群开始散了。 青阳子不知何时退到了演武场边缘,半块青铜令牌在袖中闪了闪,像在回应小哑巴藏在胸口的碎片。 陆寒蹲下身,指尖拂过地上的泥图。 路径从藏书阁后竹径开始,绕过三道岗哨,在第七棵老松树下拐进一道石缝。 他想起三个月前替老首座修剑时,听对方嘀咕过“问道崖下埋着护道者的剑冢”,当时只当是醉话,此刻却觉得每道泥痕都在发烫。 “回房?” 苏璃的手搭在他肩上,温度透过粗布外衣渗进来。 陆寒摇头,目光仍锁在泥图上:“我想去铁匠铺。” 他没说后半句。 师父塞给他的半块铁牌,昨夜在枕头下烫得他睡不着。 铁牌背面刻着的纹路,和小哑巴耳后的魔纹,还有泥图里的石缝,此刻在他脑子里连成一线。 暮色漫上藏书阁飞檐时,陆寒站在竹径口。 风里飘来晚课的钟声,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牌,又摸了摸腰间的木剑。 那是用师父最后一块废铁打的,剑刃钝得能切菜。 石缝在第七棵老松树下,他记得小哑巴泥图上标着“子时三刻,月过松梢”。 远处传来执法堂的梆子声,一更了。 陆寒抬头,看见松针在暮色里泛着青黑,像极了小哑巴抄《上古剑典》时沾在指腹的墨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8节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在掌心擦出一点光, 那光映着泥图上的路径,也映着他眼底渐起的暗潮:“原来你让我等的,是这个。”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松脂香扑进竹径。 陆寒把泥图上的路径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手按在老松树皮上,感觉到某处凸起的纹路。 和铁牌背面的刻痕严丝合缝。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是因为紧张。 是期待。 像当年在铁匠铺,第一次把烧红的铁胚放进水里时,听见那声清脆的“滋——”。 第38章 哑巴画图要跑路 暮色漫过藏书阁飞檐时,陆寒的靴底碾过竹径上的碎叶。 晚风裹着松香钻进衣领,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半块铁牌。 这是师父咽气前塞给他的,昨夜在枕头下烫得他后背沁汗。 此刻铁牌贴着心口,热度顺着血脉往指尖窜,像在催促他快走。 石缝藏在第七棵老松树下。 陆寒弯腰时,松针在暮色里投下细碎的影子,恰好与小哑巴泥图上的标记重合。 他想起小哑巴画泥图时的模样:枯瘦的手指蘸着水在青石板上划,每道痕迹都急得发抖,末了用泥块重重压在“子时三刻”四个字上,喉结动了又动,终究没发出声。 “叮——” 铁牌与树皮下凸起的纹路相碰,发出极轻的金石之音。 陆寒呼吸一滞,指尖沿着刻痕摸索,果然触到一道极细的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松树上。 树皮突然裂开,露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巷,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陆寒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巷壁上的剑痕,深浅不一,像是被无数剑刃劈出来的。 他想起三个月前替老首座修剑,那老头醉醺醺拍他肩膀:“小陆子,咱们玄天宗最宝贝的不是藏经阁,是问道崖下的剑冢。” 当时只当醉话,此刻却觉得每道剑痕都在发烫。 暗巷越走越陡,陆寒的后背蹭到石壁上的凸起,突然触到一片光滑——是刻在石上的星图。 他借着月光辨认,发现星图中心的位置,竟与《问剑十三式》里“追星”一式的起手方位分毫不差。 “到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月光正从崖顶的缝隙漏下,照在一块半人高的石碑上。 碑身爬满青苔,可那些被磨去的符文,却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分明是《问剑十三式》的剑招图谱,只是每一式都多了一道暗纹,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截断了。 他伸手触碰石碑,指尖刚贴上石面,体内忽然翻涌起灼烧般的痛。 “吾主!” 低沉的声音炸在脑海里,陆寒踉跄后退,后腰撞在石壁上。 那声音却不肯停,像浸在寒潭里的剑鸣:“此乃昔日封印之地,你的血,你的骨,都刻着解印的锁。” “谁?” 陆寒按住额头,指缝间渗出冷汗。 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在铁匠铺,他握着烧红的铁胚,忽然看见眼前浮起陌生的剑影;三个月前觉醒剑意时,脑海里闪过的“封魔”“护道”字眼;还有小哑巴耳后的魔纹,与石碑暗纹如出一辙。 “你的归来,终将唤醒一切。” 声音渐弱,陆寒却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钻进体内,像冰锥,又像温泉。 他低头,看见手腕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与石碑暗纹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的月光正爬上松梢。 次日清晨的露水打湿了牢房的青石板。 小哑巴蜷缩在草堆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丝声音。 昨夜还能勉强发出的“嗬嗬”声,此刻像被人用刀剜走了。 “疼吗?” 沙哑的询问让小哑巴猛地抬头。 青阳子站在牢门外,腰间的青铜令牌泛着冷光。 他伸手摸出个蜜饯,隔着栏杆递进去:“吃点甜的,压一压喉间的火。” 小哑巴盯着蜜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指着自己耳朵,又拼命比划。 耳后淡红的魔纹,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紫。 “对不起。” 青阳子的手顿在半空,目光扫过小哑巴胸前的碎玉。 “你还不能说太多。”他转身要走,又停住:“昨夜有人进了问道崖。记住,无论谁问,你都没画过泥图。”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玄阳子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腰间的执法令在晨雾里闪着冷光:“青长老,昨夜崖底有剑气波动。” 他盯着青阳子的背影,眼神像淬了毒的剑。 “我亲自去查。” 陆寒蹲在铁匠铺后的老槐树下,看着手里的铁牌。 背面的刻痕不知何时变深了,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纹,想起昨夜石碑前的声音,喉结动了动。 “陆寒!” 苏璃的声音从街角传来,药囊撞在腰间发出轻响。 她发间的木簪歪了,耳后淡青的血管随着急促的脚步跳动:“执法堂说小哑巴的封喉咒加重了,我……” 陆寒站起身,把铁牌塞进怀里。 他望着苏璃身后渐起的尘烟。 玄阳子的执法队正往问道崖方向去,带队弟子腰间的剑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去看看小哑巴。” 他声音比平时更沉。 “顺便……” 他摸了摸腰间的木剑,剑刃在晨露里闪了闪。 “准备点伤药。” 远处传来乌鸦的啼鸣。 陆寒望着执法队消失的方向,手腕上的青纹突然发烫。 像有什么,正从黑暗里苏醒。 玄阳子的皂色道袍被山风卷起,在崖底的石径上翻出冷硬的棱角。 他的指尖刚触到松树上那道新鲜的裂痕,掌心血脉便突突跳动。 这是修了三十年“听风术”的本能,裂痕里还残留着陆寒身上那股铁屑混着松脂的气息。 “长老,暗巷里有剑痕!” 随行的执法弟子举着火折子探进树洞,火光映出巷壁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和藏经阁《问剑十三式》的残卷……” “住口!” 玄阳子喝断他的话,目光扫过弟子腰间的执法令。 那令牌是玄铁所铸,此刻竟泛起极淡的震颤,像在回应某种更古老的力量。 他想起昨夜星官来报,说天枢星偏移了三寸,又想起三个月前陆寒觉醒剑意时,整个玄天宗的剑炉都在轰鸣。 原来所有异兆,都指向这崖底。 “继续搜。” 他嗓音发沉,靴底碾过一片碎松针。 暗巷尽头的石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碑身上被磨去的符文像一道狰狞的疤。 玄阳子伸手触碰,指尖刚贴上石面,脑海里突然闪过二十年前的画面: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血沫混着遗言:“若有一日,崖底石碑生纹,便是护道者归来……” “护道者?” 他低喃,喉结动了动。 身后弟子的火把突然爆出灯花,照亮石碑侧面一道极浅的青纹。 与陆寒手腕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59节 玄阳子的瞳孔骤缩,手指死死抠住剑柄,剑鞘上的云纹被抠得变了形:“果然……这里藏着秘密。难道他真的是……” 山门外的晨雾还未散尽,周衡已带着执法堂十二精英立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弟子们布下的“困仙阵”,阵眼处的七盏引魂灯被风一吹,火苗诡异地偏向同一个方向。 正是崖底的方位。 “再加三道锁魂链。” 他扯下腰间的青铜令牌砸在阵心,令牌上“执法”二字被磨得发亮。 “那小子体内有上古剑意,普通阵法困不住。” 为首的弟子犹豫道:“长老,玄阳师叔还在崖底查探……” “玄阳?” 周衡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袖中藏着的淬毒短刃。 “他被护道者的旧话迷了心窍。你当那石碑里封的是善茬?” 他想起十年前潜入幽冥宗时,在魔典里见过的记载:“上古剑灵,弑主者亦能弑天。” 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今日必须将他拿下!否则,宗门危矣!” 陆寒攥着苏璃的手腕往牢房跑时,腕间的青纹正沿着血脉往心口窜。 那灼烧感不再是痛,倒像有把剑在血管里磨锋,每动一步都能听见细微的剑鸣。 “你烫得像块火炭!” 苏璃挣开他的手,药囊里的药材撒了一地。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哑巴的封喉咒突然加重,连药王谷的解法都……” “小哑巴耳后的魔纹,和石碑上的暗纹一样。” 陆寒打断她,目光扫过街角那株老槐树。 树下有片新鲜的泥印,正是小哑巴画泥图时用的黏土。 他摸了摸怀里的铁牌,铁牌此刻凉得刺骨,“玄阳子去了崖底,周衡在布阵,他们都怕我解开……” “解开什么?” 苏璃的木簪“啪”地掉在地上,她蹲下身捡,却看见陆寒脚边的影子。 那影子里竟缠着十三道若有若无的光链,像极了《问剑十三式》的剑招轨迹。 “跟我去崖底。” 陆寒弯腰拾起木簪,替她别在发间。 他的指尖触到苏璃耳后那道淡青的血管,突然想起昨夜石碑前的声音:“你的血,你的骨,都刻着解印的锁。” 喉结动了动。 “我需要你替我护法。” 崖底的月光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金色。 陆寒站在石碑前,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石碑共振的声响。 玄阳子的身影从暗巷口闪出来,腰间的剑“嗡”地出鞘三寸:“陆寒,你可知私闯禁地是何罪?” “我知。” 陆寒转头,目光扫过玄阳子发白的鬓角。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执法长老的脸。 “但我更知,有人怕这石碑里的东西见光。” 他伸手按在石碑上,青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 “您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您可还记得?” 玄阳子的剑“当啷”落地。 他后退两步,后背撞在石壁上:“你……你怎么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越的剑鸣。 陆寒体内的剑意突然暴涨,十三道剑气从他指尖窜出,在半空交织成锁链,将石碑层层包裹。 锁链每缠一圈,石碑上的青纹便亮一分,连带着陆寒的瞳孔都泛起幽蓝。 “封印……该解开了。” 他低声呢喃,腰间的木剑“咔”地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半柄青铜剑。 正是师父咽气前塞给他的铁牌所化。 剑刃上的锈迹簌簌脱落,露出“护道”二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玄阳子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望着那半柄剑,又望着石碑上逐渐清晰的符文,终于想起师父最后一句话:“护道者持剑归来之日,便是封印……”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陆寒手中的剑突然爆出刺目白光,十三道剑气锁链同时收紧。 石碑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痕,像蛛网般爬向碑顶的“问剑”二字。 有细碎的光点从裂痕里漏出,落在陆寒肩头,烫得他衬衫冒出青烟。 玄阳子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一道剑气拦在五步之外。 他望着陆寒被白光笼罩的身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师父也是这样站在石碑前,身后浮着同样的光链。 当时他问师父在等谁,师父说:“等一个能替天下人问剑的人。” 此刻,陆寒手腕上的青纹已蔓延至整个手背。 他望着石碑上的裂痕,听见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再近一点,吾主。再近一点……” 山门外,周衡布置的困仙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七盏引魂灯同时熄灭,锁魂链“咔嚓”断裂成数截。 周衡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他望着崖底方向腾起的青金色光雾,终于想起魔典里那句被他刻意遗忘的话:“剑灵复苏时,天地为之一裂。” 崖底,陆寒的指尖已贴上石碑最深处的裂痕。 他能听见石碑内部传来的震动,像某种沉睡千年的巨兽在翻身。 青铜剑上的“护道”二字突然变得通红,烫得他掌心渗血。 血珠滴在石碑上,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又是一声闷响。 石碑顶端的“问剑”二字轰然崩落,露出下方刻着的八个古字:“剑在人在,剑亡道消。” 陆寒望着那八个字,突然笑了。 他的眼泪混着血珠滴在剑刃上,剑身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十三道剑气锁链同时爆发出刺目白光,将整个石碑包裹成一个光茧。 光茧里,石碑的裂痕仍在扩大。 而在光茧之外,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咔”。 那是封印崩解的前兆。 第39章 哑巴又哑又要挨打 石碑上最后一道裂痕终于裂开时,陆寒听见了类似冰面碎裂的脆响。 他掌心的血顺着“护道”二字的刻痕蜿蜒,将整柄青铜剑染成暗红。 那些原本勒进手腕的剑气锁链突然变得温热,像活物般贴着皮肤游走,在他手背织出青金色的纹路。 下一刻,整座石碑轰然崩解。 碎石飞溅的瞬间,一道虚幻的白衣身影从石屑中升起,广袖翻飞间带起的风卷走了陆寒额前的碎发。 “终于……等到你了。” 那声音像古钟震颤后的余韵,混着铁锈与松脂的气息,撞进陆寒的耳膜。 他仰起脸,看见那身影的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眼尾却缀着朱砂色的剑纹。 “这一世,你不会再失败。” 陆寒的指尖在发抖。 他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上古剑典》残卷,里面记载过护道剑灵“持人间因果为剑,以轮回业火为鞘”。 可此刻这道身影太过真实,真实到他能看清对方腰间玉佩上的云纹,能听见对方衣袂擦过自己脸颊时的窸窣声。 “你是谁?” 他哑着嗓子问,喉咙里像塞了烧红的炭。 白衣身影的指尖虚虚点在他眉心。 陆寒眼前炸开一片血色记忆:飞雪漫天的山巅,同样的白衣人握着这柄青铜剑,与黑衣修士厮杀到剑刃崩裂。 婴儿的啼哭混着血滴落在剑鞘上,白衣人将襁褓塞进老铁匠怀里时,剑纹从他眼尾蔓延至脖颈…… “我是你,你亦是我。” 身影的声音轻了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0节 “千年前被斩去的执念,千年后归来的因果。” “轰——” 玄阳子的道袍下摆被气浪掀起。 他望着那道身影,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师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说“护道者持剑归来之日,便是封印……”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原来师父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便是封印该解之时”。 他摸向腰间的执法令,金属触感却烫得他猛地缩回手——不是温度,是心悸。 “玄阳师叔!” 执法堂弟子小吴攥着降魔杵凑过来。 “要……要动手吗?” 玄阳子望着陆寒身周流转的剑气,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师父时,那个总说“剑修当守分寸”的老人,在石碑前跪了三天三夜,膝盖下的青石板都沁出血来。 原来所谓分寸,是要分得清什么是该守的道,什么是该放的劫。 “收队。” 他转身时道冠上的玉簪“叮”地撞在石碑残块上。 “回去禀报掌门,就说……事情已超出我们的控制。” “什么?!” 小吴瞪圆了眼。 “可那是……” “照做。” 玄阳子的声音沉下来,袖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剑气的威压正在攀升,像潮水般漫过整个山崖。 这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能染指的局。 山路上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急促。 周衡的玄铁靴碾过碎石,带起一串火星。 他盯着崖底那团青金色的光,喉间腥甜翻涌。 方才困仙阵崩溃时,他被反噬震伤了心脉。 魔典里那句“剑灵复苏时,天地为之一裂”像根烧红的针,正一下下扎着他的太阳穴。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他抽出腰间的九连环刀,刀身嗡鸣着劈开风。 这一刀他用了七分力,目标是陆寒的胸口。 只要刺穿心脏,就算剑灵再强,宿主一死,也得重新沉睡百年。 刀风卷着寒意逼近时,陆寒甚至没转头。 白衣身影抬手虚握,一道透明剑气便迎了上去。 周衡只觉虎口一麻,九连环刀“当啷”坠地,接着胸口仿佛被巨锤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五丈外的老松树上。 松枝簌簌落下,他咳出一口黑血,望着自己胸前焦黑的掌印,终于想起魔主说过的另一句话:“护道剑灵认主时,连天劫都要退三分。” “大人!” 幽冥宗的喽啰们慌慌张张跑来搀扶,周衡却一把推开他们。 他盯着陆寒发顶那道若隐若现的白衣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必须尽快把消息传回总坛,否则等这剑灵完全苏醒,别说渗透七大宗门,整个幽冥宗都得陪葬。 崖边的灌木丛突然发出细微的响动。 小哑巴缩在石缝里,破布腰带被山风吹得晃了晃。 他望着崖底混乱的人群,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在藏书阁扫灰时,听见两个外门弟子议论“周执事夜里总去后山密道”,而今天周衡带队离开时,腰间挂着的正是那串刻着幽冥纹的铜铃。 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谋划什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周衡看陆寒的眼神,都像看一块烧红的炭。 “什么人?” 一声断喝惊得小哑巴浑身一僵。 他看见周衡的手下举着火把朝这边走来,火光映得对方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过来!” 刀疤男抽出短刀,刀尖指向灌木丛。 “再躲就砍了你!” 小哑巴的手指抠进石缝里。 他望着不远处陆寒的背影,张了张嘴。 他想喊,可喉咙像被谁攥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灌木丛被短刀挑开的瞬间,小哑巴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进衣领。 他蜷缩成更小的团,破布袖口被刀疤男拽得几乎脱线,指甲在石缝里抠出血来。 三天前他偷听到的“后山密道”“幽冥铜铃”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可此刻他连眨眼都不敢,只盯着周衡靴底那片擦不净的黑血。 “又是你这个哑巴!” 周衡擦着嘴角的血渍站起来,玄铁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像碾在小哑巴心口。 他记得上个月在藏书阁,这小哑巴扫灰时撞翻了他的茶盏,当时周衡捏着他的下巴说“哑子就该把耳朵也堵上”,现在那只手正掐着他的后颈,指节因用力泛白。 “看来得让你彻底安静下来。” 小哑巴突然剧烈挣扎。 他踢到一块碎石砸中刀疤男的小腿,换来对方狠狠一记耳光。 滚烫的血从鼻腔涌进喉咙,他望着陆寒的方向。 那个总在藏书阁角落翻旧书的少年,此刻正被青金色剑气笼罩,白衣虚影在他身侧若隐若现。 小哑巴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被掐住脖子的幼兽。 “按住他。” 周衡从怀里摸出一枚漆黑的丹丸,在指尖转了转。 “这是‘哑魂散’,吃下去不仅发不出声,连魂魄都要烂成哑壳子。” 他掰开小哑巴的嘴,药粉的苦腥气冲进鼻腔。 “你不是爱偷听么?以后连听都不必了。” “慢着。” 山风卷着松涛撞进耳朵。 青阳子的道袍下摆扫过周衡手背,带起的剑气割得他手腕一痛。 这位玄天宗剑修长老不知何时站在五步外,腰间的青锋剑嗡鸣着震开剑鞘三寸,剑尖正对着周衡的咽喉。 周衡瞳孔骤缩。 他记得青阳子向来独来独往,上月宗内大比还因“护道者后裔”的传闻被其他长老排挤,此刻对方眼尾的淡金纹路却亮得刺目,像淬了火的剑刃:“青…青阳长老,这是执法堂的事——” “这是护道者的事。” 青阳子打断他,靴底碾碎一块碎石。 “三日前我在祖师堂翻到《护道录》残页,上面说‘当剑灵破封时,护道者当以血为契’。” 他抬手按上陆寒肩头,掌心传来的温热让陆寒一怔。 那温度不似凡人,倒像剑炉里淬过的精铁。 “你勾结幽冥宗,试图封印本该复苏的传承,才是真正的违逆天道。” 周衡后退半步,后背抵上老松树。 他看见玄阳子带着执法堂弟子站在崖边,虽未靠前,却也没有阻止青阳子的意思。 魔典里关于“护道者”的记载突然在脑海里炸开:那些被七大宗门遗忘的古老血脉,每代只传一人,生来便是为剑灵引路的灯。 “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周衡的声音发颤,九连环刀还躺在五丈外的碎石堆里。 “幽冥宗不会放过——” “我只知护道者的责任。” 青阳子抽出青锋剑,剑身映出陆寒眼底翻涌的青金色。 “从今日起,我与他同进退。” 他反手将一枚刻着云纹的古老令牌拍在陆寒掌心,令牌上的温度与剑灵共鸣,烫得陆寒指节发白。 “这是护道者的认主令,拿好它,以后…会有更多人来找你。” 远方突然传来清越剑鸣。 那声音像冰棱坠进深潭,又像春雷击碎冻土。 陆寒抬头望向天际,白衣虚影在他身侧凝实几分,眼尾的朱砂剑纹随着剑鸣明灭。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剑灵在意识里低笑:“是他来了。” 周衡的喽啰们下意识抬头,却只看见云层里一抹剑影掠过。 玄阳子摸着腰间的执法令,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另一句话:“护道者持剑归来时,会有旧人踏剑寻来。” 小哑巴还在刀疤男手里挣扎,却见陆寒转身朝他走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1节 青金色剑气裹着温度拂过他发顶,周衡掐着他后颈的手突然松开。 陆寒的指尖点在他喉间,一缕剑气缓缓渗入:“别怕,我帮你。” 小哑巴瞪大眼睛。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春冰初融,像雏鸟试啼。 他张了张嘴,终于发出模糊的“寒…寒”字,眼泪混着鼻血砸在碎石上。 周衡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脚边的药碗。 他望着陆寒身后愈发清晰的白衣身影,突然转身朝密道方向狂奔。 必须把消息传出去,必须让魔主知道,护道者不仅醒了,还带回了失传千年的护道令。 “追吗?” 玄阳子走到青阳子身边,望着周衡消失的方向。 青阳子摇头,青锋剑缓缓归鞘:“他跑不掉的。” 他看向陆寒,后者正用衣角给小哑巴擦脸上的血,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抱剑的少年。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暮色漫上山崖时,陆寒收到了苏璃的传讯符。 符纸在掌心烧成淡青色火焰,映出少女清冷的眉眼:“镜湖的水涨了,我在老地方等你。” 陆寒摸了摸怀里的护道令,又看了眼还在练习发声的小哑巴。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远处的剑鸣仍在云端回响,像在催促,又像在指引。 他弯腰抱起小哑巴,对青阳子道:“我要去镜湖。” “去吧。” 青阳子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极淡的笑意。 “有些事,总要在镜湖边说清楚。” 山径上的脚步声渐远,只余松涛与剑鸣,在暮色里缠成一团青金的雾。 第40章 镜湖边上话不灵 镜湖的风裹着水汽扑在脸上,陆寒这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怀里的小哑巴不知何时睡熟了,温热的呼吸透过粗布衣裳渗进他心口,竟比腰间震鸣的护道令更让他安心。 苏璃的身影从芦苇丛中一闪而过,青灰色裙角沾着晨露,发间的木簪歪向一侧。 方才她为引开追兵特意绕了三里山路,发绳早被荆棘勾断。 陆寒刚要开口,少女已转身按住他肩膀,指尖冷得像浸过冰泉:“别说话。” 湖面确实如镜,将两人的影子揉碎在粼粼波光里。 陆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芦苇叶的沙沙响。 苏璃的药囊在腰间轻晃,里面装着她连夜配制的止血散,此刻正抵着他手背。 那是她昨日替他包扎剑伤时,特意塞进他怀里的。 “我们不能久留。” 苏璃压低声音,眼尾泛红,是熬夜的痕迹。 “玄阳子的追魂蝶能循着血气追百里,周衡方才跑了……” “他跑不远。” 陆寒打断她,掌心轻轻覆上她攥紧药囊的手。 护道令在他怀中发烫,剑灵的轻笑混着心跳声响起:“青阳子说真正的局才开始,苏姑娘,你信我么?” 苏璃睫毛轻颤。 她望着少年眼尾若隐若现的朱砂剑纹,突然想起昨夜传讯符烧尽前,那抹青金剑气裹着的温度。 和十二年前灭门夜,父亲最后塞进她怀里的那柄断剑,温度一模一样。 芦苇深处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两人同时屏息。 陆寒将小哑巴往怀里拢了拢,青金色剑气在指尖游走;苏璃的匕首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得她眼仁发亮。 一艘乌篷船从芦苇荡里钻出来,船尾的老桨荡开涟漪,将碎镜般的湖面扯出条银链。 撑船的老者背有些佝偻,白发像团沾了水的棉絮贴在头顶,深青色粗布衫浸着水痕,却洗得发白。 倒像常年在湖边讨生活的渔人。 “你们不该来这。” 老者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青石板。 他没有停船,任船慢悠悠漂到两人跟前,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寒心口。 “镜湖之下,藏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 陆寒挡在苏璃身前,剑气更盛了些:“你是谁?” “燕北。” 老者蹲下身,从船底摸出个黑陶酒坛,拔开泥封时,酒香混着湖水腥气扑面而来。 “镜湖守墓人,守了三百七十二年的墓。” 苏璃的匕首顿了顿。她记得药王谷典籍里提过,上古大战后有遗民自愿守墓,以血誓封喉,终身不得离守墓之地半步。 眼前老者脖颈处若隐若现的暗红纹路,正是血誓的痕迹。 “墓里埋的是?”陆寒问。 燕北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船板上,溅起细小水花:“上古剑灵的宿敌。”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淬了星子。 “那东西没死透,护道者来了,它便要醒了。” 湖面忽然起了风,芦苇荡被吹得东倒西歪。小哑巴在陆寒怀里动了动,发出含混的“寒…寒”声。 燕北的目光扫过孩子,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话。 他重新撑起船桨,乌篷船缓往湖心漂去,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话:“今夜子时,别往湖边走。” 暮色退去时,陆寒把小哑巴托付给镜湖村的老妇人。那妇人见孩子会发声了,笑得满脸褶子都堆起来,往他兜里塞了把炒花生。 是陆寒用半块下品灵石换的。 次日清晨,他独自去集市买干粮。 青石板路被晨露打湿,卖鱼的吆喝声混着药铺的艾草香,倒比山门外的热闹更真切些。 陆寒蹲在米摊前挑糙米,手腕突然一紧,枯树皮似的触感顺着手臂爬上来。 “小友,算一卦?” 瞎眼婆婆的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她穿着靛青粗布衫,腰间挂着串铜铃,此刻正攥着他手腕,指甲缝里沾着黑泥。 “血光将临,小心身边之人……” 陆寒心头一凛,正要抽手,婆婆的手指突然松了。 他后退两步,再看时,那位置只剩个空卦摊,铜铃在风里摇晃,“叮铃”声撞碎了晨雾。 “客官要米不?” 米摊老板的吆喝让陆寒回神。 他摸出灵石付账,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身边之人”,是苏璃? 是燕北? 还是…… “陆寒!” 苏璃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她抱着个粗布包裹,发间重新别了木簪。 “找到治哑症的药引了,是镜湖中心的冰魄莲……” 陆寒应了声,转身时瞥见街角的阴影里,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他眯起眼,却只看见青石板上斑驳的日影。 像极了昨日燕北船桨荡开的涟漪。 同一时刻,百里外的幽冥宗密室里,烛火忽明忽暗。 秦昭捏着染血的传讯符,指节发白。 符纸上的字迹还未完全消散:“护道者现身镜湖,守墓人已见。” 他突然笑了,指尖划过腰间的玄铁令牌,牌面刻着狰狞鬼面,在烛火下扭曲如活物:“镜湖么……” 风卷着烛火扑向符纸,将字迹烧成灰烬。 密室深处传来铁链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睁开了眼。 幽冥宗密室的烛火被夜风吹得东倒西歪,秦昭将烧尽的传讯符碾成灰烬,指腹摩挲着玄铁令牌上的鬼面纹路。 那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蓝,像极了当年他跪在鬼面像前发下血誓时,祭坛里翻涌的鬼火。 “镜湖守墓人…” 他低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绢帛,上面用朱砂画着镜湖的水脉图。 “燕北那老东西守了三百年,倒真当自己能镇住那东西?” 密室最深处传来铁链轻响,秦昭笑意更浓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2节 他知道,藏在镜湖底的那位“宿敌”,正等着护道者的血来唤醒。 而他要做的,是先把护道者身边的人,一个个推下深渊。 “白芷。”他唤了一声。 暗门无声滑开,穿素白裙的少女跪行进来,发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 她眼尾点着朱砂,眼神却像浸在冰里:“属下在。” 秦昭将水脉图抛给她:“去镜湖,杀苏璃。” 他指尖划过她颈侧的黑鳞刺青。 “记住,要让她在临死前,看清杀她的是谁——当年灭她满门的,是药王谷自己人。” 白芷瞳孔骤然收缩,黑鳞刺青泛起暗红。 她接过水脉图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 镜湖村的夜来得早。 陆寒把最后半块糙米饼塞进陶瓮,转身时见苏璃正借着月光整理药囊。 她发间的木簪在风里晃,投下的影子像柄短刃。 “明日辰时去湖心采冰魄莲。” 她抬头,眼尾还带着白天找药引时沾的草屑。 “我查过《百草经》,冰魄莲只在子时到寅时开花,需用银线穿根……” 话音未落,窗纸“唰”地被划破。 陆寒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分明记得睡前用剑气封了门窗,此刻却有股腐臭的血气顺着破洞钻进来。 是幽冥宗特有的“蚀骨香”。 “苏璃!” 他旋身将少女拽到身后,青金色剑气如游龙窜出指尖。 十三道细如发丝的剑气在头顶交织成网,正撞上来者刺向苏璃咽喉的毒针。 “叮——” 金属相击的脆响里,陆寒看清了来者的脸。 是白芷,苏璃总挂在嘴边的“小师妹”,三个月前还在药王谷替她熬药的小姑娘。 此刻她眼尾的朱砂晕成血点,手中的毒针泛着幽绿,腕间系着的银铃正是苏璃去年送她的生辰礼。 “你不是仇人!” 白芷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毒针被剑气震落,她扑向苏璃的动作却没停。 “他们骗我……他们说你是凶手……” 陆寒的剑气网突然收紧。 他感受到剑灵在识海翻涌,那股被压制的杀戮欲几乎要破体而出。 但当他看见白芷眼底闪过的一丝清明,终究收了三分力道。 变故就发生在这刹那。 白芷突然咬破舌根,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不是刺向陆寒,而是对准自己心口:“苏师姐……对不起……” “不要!” 苏璃挣开陆寒的手扑过去。 她接住坠倒的白芷,指尖触到少女颈侧的黑鳞刺青时,浑身如遭雷击。 这是幽冥宗“鬼蚀咒”的标记,中咒者会被抹去记忆,沦为行尸走肉。 白芷的瞳孔渐渐涣散,她望着苏璃发间的木簪,突然笑了:“那柄断剑……在……在镜湖底……” 话音未落,她的身体开始溃烂。 黑血腐蚀了苏璃的衣袖,也腐蚀了地上的青石板。 陆寒迅速扯下外袍裹住两人,剑气凝成屏障隔绝毒雾。 等毒雾散尽,只剩一块染血的玉佩落在苏璃膝头。 玉上刻着药王谷的谷徽,背面还留着半枚血指印,和苏璃藏在贴身处的半块玉佩严丝合缝。 “这是……” 苏璃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玉佩,眼泪砸在玉面。 “我爹的私印……当年灭门夜,他塞给我的半块……” 陆寒蹲下来,看见玉佩背面的血指印上,还沾着些细碎的金粉。 和他在苏璃父亲旧物里见过的“追魂金”一模一样。 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用来标记叛徒的东西。 “她说‘你不是仇人’。” 苏璃突然抬头,眼中泪混着血丝。 “难道……难道当年杀我全家的,不是我以为的那个叛徒?” 夜风卷着芦苇叶拍打窗棂。 陆寒刚要说话,窗外突然传来酒坛倾倒的声响。 他推门出去,只见燕北站在院外的老槐树下,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手里还提着半坛酒。 “该去湖边了。” 老人的声音比夜色还沉,他指了指东方泛白的天际。 “冰魄莲要开了,可湖底的东西……也等不及了。” 苏璃抱着玉佩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脸上,将泪痕照成两条银线。 陆寒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掌心触到的温度,比镜湖的水还凉。 远处传来晨钟,燕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指向湖心的箭。 第41章 湖底归墟有点冷 晨雾未散时,燕北已带着陆寒与苏璃穿过镜湖西岸的芦苇荡。 老人的酒坛在腰间撞出闷响,每走一步,沾着露水的青鞋就在泥地上碾出深痕。 像是急于将某种秘密埋进湖底。 “到了。” 燕北停在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下,枯枝上挂着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 他抬手扯开垂落的藤蔓,水幕般的青苔簌簌掉落,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 洞口水气凝成细珠,顺着岩壁往下淌,在脚边积成小潭,泛着刺骨的冷。 苏璃抱着染血的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盯着洞壁上斑驳的刻痕,喉间发紧:“这些纹路……和药王谷古籍里记载的镇魔符很像。” “上古战场的遗迹,哪能没些门道。” 燕北扯下腰间酒坛灌了口,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滴。 “当年正邪大战,归墟碎片被封印在此,连湖水都是用修士的血养的。” 他侧过身,枯槁的手虚引。 “进去吧,冰魄莲开在卯时三刻,但归墟……” 他浑浊的眼突然缩成针尖。 “它等的可不是花。” 陆寒走在最前。 洞道越往里越窄,潮湿的石壁擦过肩头,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灵在翻涌,像困在笼中的兽,每走一步,爪牙就多划开一道裂痕。 喉间泛起铁锈味——是他咬破了舌尖。 “寒哥?” 苏璃的手突然搭在他后背上。 她的指尖凉得惊人,却让陆寒紧绷的脊背松了松。 “你的呼吸太急。” 她贴近他耳畔,声音轻得像芦苇叶。 “如果撑不住……” “撑得住。” 陆寒截断她的话。 他能看见苏璃眼底的担忧,像团化不开的雾。 可他不敢说,此刻识海深处的刺痛,比那日在演武场被七重剑气反噬时更剧烈十倍。 剑灵的残魂在啃噬他的意识,每分每秒都在问:“杀吗?杀吗?” 洞道突然开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3节 陆寒的脚步顿住。 眼前是片地下湖,水面浮着幽蓝的磷光,映得洞顶倒悬的钟乳石像淬了毒的剑。 正中央的礁石上,一朵冰魄莲正在舒展花瓣,雪色花瓣裹着金蕊,每抖落一片,就有细碎的光坠入水中。 而在莲花下方,七块巴掌大的黑色残片悬浮着,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正发出细微的嗡鸣。 “归墟碎片。” 燕北的声音发哑。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青铜铃上,指节泛白,“当年剑灵斩碎归墟时,崩落的残片。它们在等……” “等我。” 陆寒的声音突然变了。 苏璃猛地抬头。 他的眼瞳在发光,不是寻常修士的灵韵,而是冷冽的青芒,像剑锋淬了霜。 他的指尖不受控地抬起,指向那七块残片。 识海里的刺痛突然化作狂喜,剑灵的残魂在嘶吼:“是我斩碎的,是我的!” “陆寒!” 苏璃扑过去抓他手腕。 可她的手刚触到他皮肤,就被一股沛然剑气弹开。 陆寒的身体浮了起来,衣袂猎猎作响,每根发丝都在震颤。 他的指尖触到最近的残片,黑色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 “糟了!” 燕北猛拍腰间铜铃。 铃铛发出刺耳的尖啸,洞顶的钟乳石簌簌掉落。 他踉跄着冲向陆寒,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飞,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咳出血来。 “那是归墟的共鸣!他的剑意……要失控了!” 苏璃跪在地上,看着陆寒的身影在黑芒中若隐若现。 她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平静得可怕,又疯狂得让人心惊。 她想起白芷死时眼底的清明,想起父亲留下的半块玉佩,想起昨夜陆寒替她擦眼泪时掌心的温度。 此刻那些温度都不见了,只剩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寒哥!” 她喊,声音被黑芒吞得干干净净。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地下湖的水面突然沸腾。 无数黑影破开水面,是半人半鱼的怪物,皮肤溃烂处翻卷着腐肉,眼中燃着幽绿的鬼火。 最前面的怪物张开满是利齿的嘴,直扑苏璃的咽喉。 它显然知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陆寒的弱点。 苏璃本能地后仰,后脑勺重重撞在岩壁上。 她看见怪物的利齿在眼前放大,闻到它嘴里腐尸的腥气,甚至能数清它牙缝里嵌着的碎骨。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她却突然笑了。 原来临死前,最先想起的不是灭门夜的大火,而是陆寒在铁匠铺敲铁时的侧脸,汗水顺着下颌滴落,砸在烧红的铁锭上,滋啦一声。 然后,她听见了剑鸣。 十三道剑气从黑芒中暴射而出,在她周身结成光网。 每道剑气都缠着青紫色的雷纹,所过之处,怪物的肢体像纸片般碎裂。 陆寒的身影仍被黑芒包裹,但他的声音穿透了一切:“苏璃……躲在剑气里。” 那声音不像他,却又分明是他。 苏璃伸手触碰离她最近的剑气,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 是陆寒惯用的玄铁剑的气息。 她突然明白,此刻控制剑气的,或许不是陆寒的意识,而是那柄上古剑灵的残魂。 可它记得要护她,像陆寒每次挡在她身前时那样。 燕北挣扎着爬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拍在地上。 符纸燃起幽蓝火焰,在苏璃脚下画出个六芒星阵。“这是镇邪封!”他吼道,“撑住!这些怪物是归墟碎片召来的,等陆寒……” 他的话被更剧烈的震动打断。 七块残片同时炸裂,黑芒如潮水般涌来。 苏璃被剑气护着后退,看见陆寒的身体正在黑芒中扭曲。 他的左臂浮现出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右肩却爬满黑鳞,每片鳞甲都渗着血珠。 两种力量在他体内撕扯,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劈开。 “寒哥!” 苏璃的眼泪混着血珠(不知是撞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你醒醒!” 黑芒突然收敛。 陆寒重重摔在礁石上,咳出大口黑血。 他的眼瞳恢复了清明,却比之前更浑浊——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了层雾。 他盯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我……刚才……” “先顾眼前!” 燕北指着地下湖。 原本被剑气斩杀的怪物正在重生,它们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腐肉里爬出细小的黑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更远处的水面上,浮起无数血色传音符,每枚符纸都印着幽冥宗的鬼面纹,正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她看见最前面的传音符突然裂开,里面爬出条小指粗的黑蛇,蛇信子吐着信,直朝陆寒的后颈而去。 而在黑蛇身后,更多传音符正在裂开,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千里之外,用最恶毒的咒法,推着这场杀戮走向高潮。 地下湖的磷光突然暗了几分,那些爬满鬼面纹的传音符在水面上裂开的速度陡然加快。 苏璃听见耳畔传来极轻的“咔嚓”声,像是某种机关被悄然拨动。 这是她在药王谷习毒时最熟悉的预警,有人在千里之外牵动了咒法的线头。 “小心!” 燕北突然扑过来拽她的衣袖。 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刚碰到她手腕,水面便炸开一道血花。 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破开水面,兜帽下的面容在幽蓝磷光里忽明忽暗,左脸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直贯下颌。 苏璃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道她曾在记忆里描摹过千遍万遍的刀疤。 十二岁那年的雪夜,她缩在祠堂梁上,看着那道疤的主人挥剑斩落父亲的头颅,刀锋挑起母亲的发簪时,刀疤在火光里泛着腥红。 “是你!” 她的声音在发抖,染血的玉佩从掌心滑落。 “是你屠了苏家满门!” 黑斗篷人摘下兜帽,刀疤在脸上扭曲成笑:“小丫头记性倒好。” 他抬手时,袖口露出半截银纹,正是当年那柄斩过苏家三十七条人命的“寒魄剑”。 苏璃的指尖掐进掌心。 她本以为自己早已忘了恐惧,可此刻膝盖却在打颤。 不是因为怕,是恨到了极处,连握剑的力气都在抽离。 她摸向腰间的淬毒匕首,却发现不知何时,匕首已被剑气卷到了脚边。 “苏璃!” 陆寒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 她转头,看见他跪坐在礁石上,额角的血顺着下颌滴进黑衫,眼瞳却亮得惊人,像是两簇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鬼火。 他的右手虚按在半空,十三道剑气在他指尖游弋,其中一道轻轻推了推她脚边的匕首。 “别碰他的血。” 那是陆寒的声音,可又不全是。 苏璃突然想起昨夜他说梦话时的呢喃:“剑有四境,前三境斩敌,第四境……” 她当时没听清后半句,此刻却见那些剑气像活物般绕着她转圈,将她与黑斗篷人隔开三步距离。 “小丫头发什么呆?” 刀疤男的剑已出鞘。 寒魄剑的寒光扫过苏璃的脸,她闻到了熟悉的铁锈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4节 和当年雪夜祠堂里的血味一模一样。 她的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喉间泛起腥甜,“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的心剜出来喂狗!” 她扑过去的瞬间,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 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半块玉,此刻正贴着皮肤灼烧,烫得她险些栽倒。 与此同时,一道剑气精准地抵住她的后心,将她生生拽回原位。 苏璃踉跄着撞进剑气织成的网,抬头正撞进陆寒的目光。 他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却像有柄无形的剑,正一寸寸剖开她的慌乱。 “你拦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明明知道我等这一天多久了……” “他不是。” 陆寒的唇动了动。 他的左手按在胸口,那里的黑鳞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渗血的金纹。 “气味不对。” 苏璃一怔。 她猛然想起,当年那柄寒魄剑浸过苏家的血,该带着父亲身上的沉水香,该混着母亲点的安息草味。 可此刻飘来的,只有腐叶的腥气和……极淡的沉水香? 不,是更淡的,类似玄铁剑淬火时的冷铁味——和陆寒的剑一模一样。 刀疤男的剑已经刺到眼前。 陆寒的指尖突然收紧,十三道剑气如离弦之箭,将寒魄剑钉在洞壁上。 剑刃震颤着发出哀鸣,竟生生断成两截。 刀疤男的脸色骤变,转身要逃,却被另一道剑气穿透左肩,钉在岩壁上。 “说。” 陆寒站了起来。 他的身影在磷光里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谁派你来的?” 刀疤男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秦执事说……说你这傻子只会护着小丫头,说她若能亲手杀了仇人……” “秦昭!” 燕北的瞳孔骤缩。 老人不知何时摸出了青铜铃,铃铛的尖啸震得洞顶石屑纷飞。 “他早就在布局!归墟碎片、怪物、甚至这冒牌货……都是为了引苏姑娘动杀心!” 苏璃的脑子嗡地一声。 她终于看清刀疤男腰间的玉佩。 半块和她手中一模一样的苏家玉。 原来是这样…… 秦昭翻遍了苏家旧物,连刀疤的位置都照着当年的凶手刻的。 她突然觉得冷,比湖底的水还冷,冷得连恨都冻成了冰碴。 陆寒的剑气又紧了几分。 刀疤男的嘴还在动,可声音突然被截断。 一道更锋利的剑气穿透了他的咽喉。 苏璃看着他缓缓滑下岩壁,至死都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这才发现那道剑气的颜色比之前更清亮,带着点熟悉的暖,像陆寒在铁匠铺敲铁时,火星溅到她手背上的温度。 “寒哥?” 她试探着喊。 陆寒的身体晃了晃,扶住礁石才没摔倒。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上还凝着未散的剑气,眼神却清明得可怕。 方才那股癫狂的剑意,仿佛从未存在过。 “怪物退了。” 他声音是惯常的沙哑。 “燕前辈,能带我出去么?” 燕北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玉,塞进苏璃手里:“先撤。归墟今天吸够了血,暂时不会闹了。” 返程的路比来时更暗。 苏璃走在最后,看着陆寒的背影在石洞里摇晃,突然发现他的右肩还沾着黑鳞的碎片,而左手的金纹,正随着呼吸的节奏,一点点没入皮肤。 洞外的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镜湖的水泛着粼粼波光,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燕北的酒坛又开始撞出闷响,他走在最前,脚步却比来时慢了许多。 苏璃停在湖边。 她看着陆寒蹲在岸边洗手,清水漫过他的手腕,将指缝里的血渍冲得干干净净。 他抬头时,晨光正好落在他眼底,那汪深潭似的黑,比任何时候都清澈。 “寒哥。刚才……” “刚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陆寒打断她,低头继续搓手。 “可能是剑意又闹脾气了。” 苏璃没说话。 她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玉佩,又看了看陆寒垂在身侧的手。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剑痕,是方才用剑气斩刀疤男时,不小心划到的。 可她分明记得,在剑气穿透刀疤男咽喉的瞬间,那道剑痕就已经愈合了。 晨风吹起陆寒的发梢。 他抬头对她笑,露出惯常的清浅弧度,可眼底那簇鬼火似的光,明明还没完全熄灭。 第42章 杀完还得装失忆 镜湖的晨雾散得彻底,水面碎金般的波光刺得苏璃眯起眼。 她望着陆寒蹲在岸边洗手的背影,喉间的问题滚了又滚,终于在他抬头时脱口而出:“你刚才……是不是控制不了自己?” 陆寒的手在水中顿住,指缝间未冲净的血渍被水流卷成细小的红丝,顺着指节蜿蜒而下。 他抬头时,晨光恰好落在眼底,那汪深潭似的黑竟比平日更清澈,像是刚被暴雨洗过的深林。 “只是太累了。” 他声音沙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礁石上的青苔。 “记不太清了。” 苏璃的目光落在他左手背。 那里有道极浅的剑痕,像被细针挑开的线,可她分明记得,在剑气穿透刀疤男咽喉的刹那,这道伤就已经愈合。 当时陆寒的剑气里裹着金纹,像活物般舔过伤口,连血珠都没来得及渗出来。 “寒哥。” 她向前一步,腰间的玉佩突然发烫,那是燕北塞给她的半块玉,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着皮肤。 “你的手……” “被礁石划的。” 陆寒迅速收回手,转身时袖摆扫过水面,惊起一串银亮的水珠。 “归墟里的石头太利。” 他弯腰捡起丢在岸边的外衣,动作刻意放得很慢,慢到苏璃能看见他后颈的青筋随着吞咽动作一跳一跳。 远处传来酒坛碰撞的闷响。 燕北不知何时踱到两人身后,酒气混着湖水的腥气扑过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酒坛,浑浊的眼珠在陆寒脸上转了两圈,突然伸手拍了拍陆寒的肩。 那力道重得像块磨盘,压得陆寒踉跄半步。 “归墟之力一旦觉醒,就无法回头。” 他压低声音,酒气喷在陆寒耳侧。 “你最好尽快找到真正的主人。”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方才在归墟深处,那道突然窜入识海的剑意,像把烧红的剑刃,逼得他几乎要咬碎后槽牙才能不吼出声。 可燕北的话更烫,烫得他后背沁出冷汗——真正的主人? 难道那道癫狂的剑意,并非他自己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5节 “燕前辈?” 苏璃皱眉唤了一声。 燕北却已松开手,拎着酒坛往林子深处走,佝偻的背影在树影里忽明忽暗,只留一句“该走的走,该留的留”飘过来,惊得林子里的鸟扑棱棱乱飞。 陆寒望着燕北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道剑意还在蛰伏,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正吐着信子在经脉里游走。 方才装失忆时,他分明听见苏璃心跳漏了一拍,看见她眼底的担忧像团化不开的雾。 他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变成连剑都控制不住的怪物。 夜幕降临时,苏璃独自坐在湖边。 晚风卷着水草的腥气拂过她的脸,她无意识地捏碎手里的草叶,碎绿汁儿沾了满手。 水面倒映着月亮,像块被揉皱的银箔,她盯着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眉眼陌生得很。 从前她总想着要把仇人一个个剜心剖骨,可今天才知道,那些刀疤、那些眼神,都是秦昭照着当年的凶手刻的。 “如果仇人不是仇人……” 她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那我的仇恨又算什么?” 远处传来虫鸣,一声接一声,像极了小时候她蹲在药园里听的夜响。 那时母亲总说,虫鸣是大地在说晚安,可现在她只觉得吵。 腰间的玉佩又开始发烫,她摸出来对着月光看,半块玉上刻着模糊的纹路,像是某种阵法的残片。 “苏姑娘。”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她差点把玉掉进湖里。 转身时,月光正落在来者脸上。 是雾影婆婆,白发间插着的骨簪泛着幽光,脸上的鳞片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她手里捏着枚铜钱,铜锈味儿混着她身上的草药香。 “小友可知,这世间最毒的不是仇,是执念?” 陆寒沿着湖边散步时,听见了那声“苏姑娘”。 他放慢脚步,看见雾影婆婆的身影在月光里忽远忽近,像是团随时会散的雾。 等他走近些,正看见婆婆将铜钱塞进苏璃手里,而苏璃抬头时,眼角竟沾着水光。 “陆小友。” 雾影婆婆突然转头看向他,浑浊的眼珠里映着月光。 “明晚子时,镜湖中心。” 她说完便转身往林子里走,银发被风卷起,像团散不开的雪。 陆寒盯着她的背影,发现她脚边落着枚铜钱,在月光下泛着幽黄的光。 正是方才她递给苏璃的那枚。 月光在铜钱上流转出幽黄光晕,陆寒蹲下身时,指腹刚触到那枚铜锈斑驳的钱币,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凉意。 “这枚,才是归墟之钥。” 雾影婆婆的声音像片被风揉碎的棉絮,擦着他耳后掠过。 陆寒猛然抬头,正撞进那双覆着鳞片的眼睛里。 她不知何时已绕到他身侧,白发间的骨簪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连衣角都没带起半分风。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湖边的老柳树。 铜钱被婆婆枯瘦的手指捏着,指节处的鳞甲刮过他掌心,像片带刺的叶子。 “归墟之钥?” 他喉咙发紧,先前在归墟深处被剑意灼烧的痛感突然涌上来。 “您说过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留的是你,走的是答案。” 雾影婆婆松开手,铜钱“叮”地落在他掌心,温度比方才那枚更烫,像块刚从炉子里夹出的铁。 她后退两步,影子融进水边的芦苇丛。 “它会引你找到真正的主人,也会让你看清——” 她的尾音突然被风卷走,再抬眼时,原处只剩晃动的芦苇,连脚印都没留下。 陆寒握紧铜钱,指缝间渗出细汗。 他转头看向苏璃的方向。 她还坐在湖边,月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银。 方才雾影婆婆说“执念最毒”时她眼角的水光突然浮现在他眼前,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走过去。 有些事,他得先理清楚。 幽冥宗密室的烛火被风掀起一角,映得秦昭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 他指尖划过羊皮地图上的红点,那是玄天宗三位内门长老的巡山路线。 “陆寒的剑意觉醒得比预期快。” 他低笑一声,将一枚刻着“煞”字的木牌按在玄天宗山门的位置。 “上次归墟失控,他杀了七个刀疤脸——那些人可都是照着当年灭他满门的凶手刻的。” 跪在阴影里的黑衣弟子身子一震:“尊主是说……” “他以为自己杀的是无关紧要的喽啰。” 秦昭抽出腰间的乌鞘剑,剑锋挑起弟子下巴。 “可等他发现,那些人的命牌都在我这里,每死一个,他的双手就多沾一层血债——” 他突然收剑入鞘,金属摩擦声像道惊雷。 “到时候玄天宗要清理门户,他就只能往我这边逃。” 弟子额头沁出冷汗:“那苏璃……” “药王谷的弃徒?” 秦昭扯了扯嘴角。 “她查得越清楚,就越会发现当年灭门案里,有半条线索拴在陆寒身上。” 他转身看向密室中央的血池,暗红液体翻涌着,倒映出他扭曲的笑。 “等他们互相猜忌……” 他的声音沉进血池的气泡里。 “整个修真界都会为他们的‘背叛’狂欢。” 陆寒是被冷汗浸透的。 他梦见自己站在焦黑的废墟上,脚下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血水流成暗红的河,漫过他的靴底。 风里飘着焦肉和血锈的味道,比归墟里的腥气更重十倍。 有个声音在他识海里炸响,像块烧红的铁烙进脑子:“这一世,你不能再失败。” 他想喊,喉咙却被血糊住;想跑,双腿陷进尸堆里动弹不得。 远处有个身影逆光而立,腰间悬着柄断剑,剑身上的金纹和他体内的剑意一模一样。 “你是谁?” 他终于喊出声,声音却像是从别人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到底是谁?” 那身影突然举起断剑,剑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再睁眼时,他正躺在帐篷里,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进颈窝。 月光从帐篷缝隙漏进来,照见他攥紧的右手。 那枚归墟之钥还在掌心里,铜锈蹭得掌心一片青灰。 “寒哥?” 苏璃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带着点没睡稳的沙哑。 陆寒迅速擦了擦脸,掀开帐篷帘。 她抱着床薄被站在外面,发梢还沾着夜露。 “我搭了两个帐篷,你那个漏风。” 她别过脸去,把被子往他怀里一塞。 “芦苇荡的风大……” 夜风突然卷着芦苇叶的沙沙声涌过来,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陆寒望着她耳尖的红,忽然想起方才梦境里的血河。 他伸手接过被子,指尖触到她手背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月光落进芦苇荡深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株在风里摇晃的芦苇。 “睡吧。” 他说,声音比夜风还轻。 苏璃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发间的玉坠在月光下闪了闪。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又摸了摸掌心里的铜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6节 远处芦苇荡深处传来水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混着风穿过芦苇秆的呜咽,像首没头没尾的歌谣,飘进即将破晓的夜里。 第43章 镜湖深处有点凉 陆寒攥着苏璃塞来的薄被,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她转身时发间玉坠轻晃,碎银似的光落在他手背上,像道若有若无的烫痕。 “等等。” 他鬼使神差开口。 苏璃的脚步顿在芦苇丛边,背影像片被风卷着的纸鸢。 她没回头,却侧过半张脸,月光漫过她眼尾的泪痣:“怎么?” 陆寒喉结动了动。 方才梦境里血河翻涌的画面还黏在视网膜上,他忽然想起今早苏璃翻查药经时,指尖在某页“归墟残剑”的批注上停了三息。 那页边缘被她撕走半角,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陆”字墨迹。 “你...今晚看我的眼神。”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 “像在看团火。” 苏璃猛地转身。 芦苇叶擦过她腰间的药王谷旧佩,发出细碎的响。 她眼底有团暗火在烧,又被刻意压成冷霜:“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夜风吹得她袖口翻卷,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 陆寒望着那抹跳动的青色,忽然想起梦中焦土上的断剑。 剑身上的金纹,与苏璃腕间被袖扣遮住的一道淡金胎记,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我只记得...” 他声音发涩,喉间像卡着块带血的碎骨。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苏璃的瞳孔缩了缩。 她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可你杀过人。”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陆寒心口。 他想起今早替外门弟子修剑时,剑胚在锤下裂开的瞬间,他竟不受控地挥起铁锤,差点砸碎那弟子的天灵盖。 直到苏璃的药香裹着清凉的触感漫过来,他才惊觉掌心全是血,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我知道。”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背还留着打铁时的老茧。 “那些血...我闻得到。” 芦苇荡突然静了。 风停了,水鸟的扑棱声也没了,只剩两人的呼吸声在夜色里撞出回响。 苏璃的短刃“铮”地滑出半寸,又被她猛地按回去。 她转身走向湖边,裙角扫过芦苇秆,惊起几点露珠,落进水里,荡开细小的涟漪。 陆寒正要跟上,林间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他脊背一绷,剑意如游蛇般窜上指尖。 那是种刻在骨血里的警觉,比他的意识更快。 来者脚步很轻,却带着股沉钝的死人气。 陆寒看见月光下走出个穿粗布麻衣的男人,怀里抱着柄裹满红布的断剑。 男人眼尾有道刀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在脸上犁出道深沟。 “你们不该来这里。” 男人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片。 “归墟碎片的气息,已经唤醒了某些东西。” 苏璃猛地回头,短刃完全出鞘:“你是谁?” “镜湖守墓人。” 男人掀开断剑上的红布,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剑身。 “燕北。” 陆寒盯着那截断剑,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他识海里的剑意开始躁动,像困在笼里的兽,用爪子挠着他的魂魄。 那截断剑的纹路,与他梦中那柄刺瞎他眼的断剑,竟分毫不差。 “归墟碎片?” 苏璃的短刃微微发抖。 “你是说...我师父当年...” “嘘——” 燕北突然竖起食指。 湖面泛起幽蓝的光。 那光从湖底涌上来,像无数萤火虫被揉碎在水里,又连成片。 芦苇荡的影子被蓝光拉得细长,在两人脚边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陆寒听见水下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婴儿啼哭般的呜咽,从湖底直往耳朵里钻。 “走!” 燕北突然扑过来,断剑划出半道弧,将陆寒和苏璃往芦苇荡外推。 但已经晚了。 树梢传来枝叶断裂的脆响。 陆寒抬头的瞬间,看见道黑影如鹰隼般俯冲而下,短刃泛着淬毒的幽绿,直取苏璃咽喉。 “叛徒!” 是白芷。 药王谷大弟子,苏璃从前最信任的师姐。 她脸上缠着带血的纱布,左眼处空着个血洞,声音像从地狱里刮出来的风:“你勾结邪修,害我谷满门!今日我替师父清理门户。” 陆寒的剑意先于意识爆发。 青色剑气如怒龙般撞开白芷的短刃,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半片芦苇丛。 苏璃被他护在身后,能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一下下撞着她的后背,像敲在战鼓上。 白芷被震飞三丈,撞在槐树上又滑下来。 她捂着心口,指缝间渗出黑血——显然方才那记剑气里,混着陆寒自己都没察觉的杀戮之意。 “你...你怎么会...” 她盯着陆寒发颤,“这剑意...是当年...” 陆寒的指尖在发抖。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意还在沸腾,像要冲破他的经脉,去撕碎眼前的活物。 苏璃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药香混着体温渗进来,才让那股躁动稍稍平息。 白芷突然笑了,血沫溅在她染血的纱布上:“原来...原来当年的凶手不是你...” 她望着苏璃,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像从前她们在药庐里晒药材时那样。 “小璃...是我错了...你不是...” 话音未落,她的头重重垂向一侧。 陆寒看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吐出口黑血。 苏璃扶住他的肩,指尖触到他后背的衣服。 全被冷汗浸透了,像块冰贴在她手上。 湖面的蓝光还在翻涌。 燕北抱着断剑站在湖边,影子被蓝光拉得老长,像道随时会倒的墙。 他望着白芷的尸体,又看了看陆寒,最后将目光投向芦苇荡深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苏璃蹲下身,颤抖着合上白芷的眼。 她的指尖触到白芷颈间的半枚玉牌,那是药王谷弟子的信物,本该成对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藏在行囊最深处的半枚,纹路竟与这枚严丝合缝。 月光被乌云遮住了半角。 陆寒望着苏璃颤抖的背影,识海里又响起那道声音:“这一世,你不能再失败。” 可他分不清,这声音是来自自己,还是藏在他骨血里的那道剑意。 远处传来铁链崩断的脆响。 苏璃的指尖还停在白芷闭合的眼睑上,温度正随着月光的隐退迅速消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7节 半枚玉牌硌得她掌心生疼,那是方才从白芷颈间取下的,与她行囊里藏了三年的半枚严丝合缝。 原来这对本该象征同门情谊的信物,竟成了割断最后一根希望的利刃。 “你不是仇人......” 白芷临终前那句破碎的呢喃,像根烧红的铁钎,正一寸寸捅进她胸腔里最滚烫的地方。 她望着白芷脸上未干的血渍,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的月夜,白芷裹着她的外衣冲进暴雨里,只为替她寻回被风吹走的药锄。 那时师姐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哪里有半分此刻空洞的模样? “如果她认错了仇人......那我呢?” 苏璃的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哽咽,指甲深深掐进泥里。 “我是不是也错了?” 泪水砸在青石上的脆响,惊得芦苇叶簌簌落了几片。 陆寒踉跄着上前半步,伸出的手在半空悬了悬,终究没敢碰她颤抖的肩。 他能看见她睫毛上凝着的泪珠,在蓝光里泛着幽冷的光,像极了当年他在铁匠铺熔炉前,被火星溅落时迸出的碎晶。 那时他以为疼的是皮肤,现在才懂,有些疼是要啃到骨头里的。 湖面突然传来“轰”的闷响。 陆寒猛地转头,只见原本幽蓝的湖水正翻涌成墨色,无数细碎的光片从湖底窜起,像被搅碎的星子。 他识海里的剑意突然暴烈起来,仿佛有团火在魂魄深处燃烧,每根经脉都在发烫。 “归墟......” 燕北的声音突然像破了的风箱,他怀里的断剑发出嗡鸣,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 “它醒了。” 陆寒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缩。 他看见自己手背的皮肤下,有青黑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蔓延,像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 喉间的腥甜翻涌得更厉害了,这次他尝到的不是血,是铁锈味的杀意。 那是刻在骨血里的,比他更古老的意志。 “我不该再来这里......”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尾音却带着不属于他的森冷,像是有两个人同时在说话。 苏璃猛地抬头,正撞进他发红的眼底。 那里不再有她熟悉的隐忍与温柔,只剩一片翻涌的黑浪,像要把世间所有活物都撕成碎片。 “阿寒?”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弹开。 陆寒周身腾起黑色的气浪,发梢在无形的风暴里倒竖,连脚下的青石都被掀得粉碎。 燕北抱着断剑倒退三步,断剑上的红布被气浪卷走,露出完整的剑身。 与陆寒识海里那柄刺瞎他“眼睛”的断剑,竟完全重合。 “小心!” 燕北的断剑划出一道金芒,试图锁住陆寒的气机。 可那道剑气刚触到黑气,便像被吞吃了似的,瞬间消弭无形。 陆寒仰起头,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凝聚的剑气竟比他平日全力一击还要凝实三分。 “轰——” 镜湖掀起十丈高的巨浪。 浪尖上裹着无数泛着幽光的碎片,那是湖底沉了千年的残剑、断甲,此刻全被剑意唤醒,如利箭般射向四周。 苏璃被气浪掀得撞在槐树上,额角擦出血痕,却仍死死盯着陆寒。 他的身影在黑浪里若隐若现,唯有眼底那抹不属于他的冷光,像两盏鬼火,烧得她心尖子发颤。 远处山巅,秦昭的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镜湖方向腾起的黑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在随身携带的羊皮地图上点了点。 “玄天宗...青霄长老、问心真人...” 他抽出腰间短刃,在“问心真人”四个字上划了道血痕。 “归墟之力果然比我想得更快。陆寒,你以为自己在控制剑意?不过是被上古残魂当剑鞘罢了。” 他转身欲走,忽然注意到怀中的铜铃轻轻晃动。 那是雾影婆婆给他的“见面礼”,此刻正随着镜湖方向的波动发出轻响。 秦昭的瞳孔微缩,随即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笑意。 “有意思...看来那老东西的铜钱,也要派上用场了。” 镜湖边,苏璃摸向腰间的药囊,却触到个温热的硬物。 她这才想起,是前日雾影婆婆塞给她的铜钱。 此刻正贴着她的皮肤发烫,纹路里渗出细密的金光,像在指引着什么方向。 陆寒的嘶吼声突然拔高。 他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地抬起,指尖的剑气凝聚成实质的黑芒,连空气都被灼出焦痕。 苏璃踉跄着爬起来,想要冲过去,却被燕北一把拽住:“没用的!那是归墟残魂在借他的身体苏醒,除非......” “除非什么?” 苏璃的指甲几乎掐进燕北手腕里。 燕北望着陆寒周身翻涌的黑气,喉结动了动:“除非他自己能压下那道残魂...或者......” 话未说完,陆寒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的瞳孔里,黑芒与原本的墨色正激烈交锋,像是两团火在争夺主导权。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破碎的呢喃:“不...不能...伤害她......” 下一秒,黑气骤然暴涨。 陆寒的眼神彻底沉进黑暗里,他抬起的右手,缓缓转向了苏璃的方向。 第44章 剑气冲湖头,凉得有点慌 镜湖的浪头还未完全落下,陆寒的身影已浮在湖心。 他的衣袍被黑气浸透,原本清瘦的轮廓在幽光里显得棱角尖锐,像一柄刚从熔炉里抽出的淬毒剑。 苏璃被燕北拽着退到岸边,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撞在槐树上的刺痛,可她的目光根本挪不开。 陆寒的右手还举在半空,指缝间凝着的黑芒正滋滋灼烧空气,那是比她见过的任何剑气都要暴戾的东西,仿佛每一缕都裹着千年血怨。 “别靠近我......”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破锣,前半句是陆寒自己的沙哑,后半句却突然拔高成冷硬的金属音。 “我会杀了你们。” 苏璃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腰间的铜钱在发烫,纹路里渗出的金光正顺着衣料往心口钻。 前日雾影婆婆塞给她时说的“这是你命格里的转圜”,此刻突然在耳边炸响。 她想冲过去,可燕北的手像铁钳似的扣着她手腕:“归墟残魂在夺舍,他现在的灵识被压在最底下!” 陆寒的左手指节突然发出脆响。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像是有两个人在他身体里撕扯。 苏璃看见他眼底的黑芒忽明忽暗,有那么一瞬,他的瞳孔重新映出了她的影子。 是那个在铁匠铺里替她包扎伤口的陆寒,是那个在药庐外替她挡住毒蜂的陆寒。 “阿寒!” 她喊出声,声音带着哭腔。 “我在这儿!” 回应她的是更剧烈的震荡。 陆寒周身的黑气骤然暴涨,原本十丈高的浪头被剑意压成冰面,裂纹从湖心辐射开来,像一张巨大的蛛网。 苏璃的脚刚踩上去,冰面就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燕北猛地拽着她往后退,却见陆寒的右手已经转向了她的方向。 “小心!” 燕北低喝一声,断剑突然从腰间飞出。 那剑刃缺了半截,却在离手的瞬间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镜湖守墓人常年佝偻的脊背挺直了,他踏着冰面狂奔,每一步都在冰上凿出碗大的窟窿:“归墟之力不该再醒!” 断剑与黑芒相撞的刹那,冲击波掀起的冰屑如暴雨倾盆,苏璃被溅了一脸冰渣,刺痛中却看见陆寒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头发出闷吼。 “够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血沫。 “别逼我......” 苏璃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想起三天前在雾影婆婆的竹楼里,婆婆盯着她的命盘摇头:“小丫头,你这仇啊,是团乱麻。” 当时她只当是江湖骗子的胡诌,直到昨日在药王谷废墟里翻出的密卷。 原来灭门那晚,带头的根本不是她追了三年的“青面鬼”,而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8节 她摸向腰间的短刃,那是用仇人的骨头磨的,刻着“血债”二字。 可指尖刚碰到刀柄,手腕就被人攥住。 陆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黑气仍在他周身翻涌,却始终没再靠近她半分。 他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铁,可抓着她的力道却轻得像怕捏碎花瓣:“你不该死。” “为什么?” 苏璃仰头看他,泪水糊得视线一片模糊。 “如果我连仇人都认错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能听见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在冷笑,说这是弱点,说杀了这个女人就能彻底掌控这具躯体。 可他的指尖却不受控地抚过她额角的血痕,那是刚才被气浪撞的,血珠还挂在苍白的皮肤上:“因为......” 他喉结滚动,后半句被体内翻涌的黑气呛住。 “因为你还没看见春天的镜湖。” 远处山巅突然传来铜铃轻响。 秦昭的玄色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镜湖方向的动静,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羊皮地图。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道黑影,裹在青灰色斗篷里,连面容都隐在阴影中。 “大人。” 黑影的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像两块磨盘相擦。 “归墟残魂的苏醒比预计快了七日。” “无妨。” 秦昭的拇指按在地图上“归墟封印”四个字上,眼底闪过寒芒。 “陆寒这把剑,该开锋了。” 他从袖中取出个雕着鬼面的木盒。 “把这个给雾影那老东西,就说......她要的轮回盘,还差最后一味药引。” 黑影接过木盒,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秦昭望着镜湖方向渐弱的黑气,忽然低笑出声:“苏姑娘的铜钱......倒是个有意思的变数。” 他指尖轻点唇畔。 “不过,变数......” 他抬头看向天际将明未明的星子。 “从来都是最好的燃料。” 山巅的风卷着晨雾掠过秦昭的玄色大氅,他望着镜湖方向渐弱的黑气,指尖在羊皮地图上“归墟封印”四字上轻轻画了个圈。 黑影接过木盒时,他突然低笑一声:“告诉雾影,她要的轮回盘,得等苏姑娘亲手捅穿玄阳子的咽喉。” “玄阳子?” 黑影的变声器里溢出一丝疑惑。 “玄天宗执法堂主,表面最恨魔教,私下却往幽冥宗送了三年灵脉图。” 秦昭抽出腰间玉笛,笛身刻着的鬼面在晨曦中泛着青灰。 “苏璃追查灭门案时,在废墟里翻到的密卷,我特意留了半页——她以为灭门凶手是青面鬼,可青面鬼不过是玄阳子养的恶犬。” 他将玉笛抵在唇边,吹出一段刺耳的调子。 “等她亲眼看见玄阳子在镜湖与我交易,你说...这把淬了七年的复仇之刃,会不会先捅进自己心口?” 黑影躬身退入雾中,秦昭望着东方鱼肚白,将木盒里的东西抛向空中。 那是截染血的断指,指甲盖里还嵌着药王谷特有的青竹纹。 与此同时,镜湖岸边的冰面正发出细碎的呻吟。 苏璃被陆寒攥着的手腕仍在发烫,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黑气,连哭腔都在发抖:“阿寒,你说春天的镜湖...是不是和我药庐后园的桃花一样?” 陆寒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他喉间滚出两声闷哼,像是有人在他识海深处持剑乱刺。 燕北的断剑已经抵住他后心,剑气透体而入,试图绞碎那团纠缠的黑气。 可就在这时—— “叮。” 一声清越的铜响惊碎了晨雾。 陆寒怀中突然迸出一道金光,那枚雾影婆婆给的铜钱从他衣襟里窜出,悬浮在两人之间。 金光照过之处,黑气像雪遇热油般滋滋消融,陆寒的指尖瞬间失了力道,苏璃手腕一松,却见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着湖边老槐剧烈咳嗽。 “我...我刚才...” 陆寒抹去嘴角血沫,抬头时眼底的黑芒已彻底退去,只剩一片慌乱的清明。 “是不是又失控了?” 苏璃扑过去抱住他颤抖的脊背。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料:“你醒了,你醒了就好。” 燕北收了断剑,目光落在那枚仍在发光的铜钱上。 铜钱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竟与镜湖底封印的图腾有三分相似:“这不是普通法器。” “是雾影婆婆给的。” 苏璃抹了把眼泪,从自己腰间摸出另一枚铜钱。 两枚铜钱同时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共鸣。 “她说这是我命格里的转圜...原来转圜在这儿。” “归墟之力已动,封印将破。”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背后响起。 苏璃猛地回头,只见雾影婆婆不知何时站在老槐树下,灰布袍被晨雾浸透,皱纹里凝着水珠。 她枯瘦的手指捻动着串铜钱,每一枚都与苏璃腰间的一模一样:“这一劫,怕是连天也拦不住。” “婆婆!” 苏璃松开陆寒,想冲过去,可刚迈出一步,雾影婆婆的身影就像融在雾里的水墨。 她最后看了眼陆寒怀中的铜钱,嘴型动了动。 苏璃没听清,但从口型判断,那是“护好铜钱”。 等雾气散尽,树下只剩一串铜钱,在晨风中叮当作响。 陆寒弯腰捡起铜钱,触感凉得惊人。 他望着苏璃泛红的眼尾,又想起失控时那个差点捏碎她咽喉的自己,喉结动了动:“刚才...有没有伤着你?” “你攥着我手腕,却连油皮都没蹭破。” 苏璃抽了抽鼻子,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说...是不是你心里那部分,一直在护着我?”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钱纹路。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残魂的嘶吼弱了许多,像困在笼中的野兽。 可更让他心悸的,是刚才清醒前的刹那。 他分明看见,那团黑气里裹着半幅画面:玄阳子站在幽冥宗祭坛前,将一枚刻着玄天宗标志的玉牌,递给了... “轰!” 镜湖北岸突然传来剧烈的破冰声。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十数道剑光划破晨雾,为首的玄色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正是玄天宗执法堂主玄阳子。 他腰间的九环锡杖撞在冰面上,震得裂纹如蛛网蔓延:“陆寒!擅自闯入镜湖禁地,私动封印,该当何罪?” 陆寒望着玄阳子腰间晃动的玉牌。 和他识海里那幅画面里的,一模一样。 第45章 长老变脸比翻书还快 晨雾未散,镜湖冰面的裂纹在玄阳子九环锡杖的撞击下如蛛网蔓延。 陆寒望着对方腰间晃动的玉牌,识海里那幅画面突然清晰。 玄色道袍的身影立在幽冥宗祭坛前,将刻着玄天宗标志的玉牌递向阴影里的人。 “陆寒!” 玄阳子的喝声像冰锥刺破晨雾。 “擅自闯入镜湖禁地,私动封印,该当何罪? 你可知这里曾封印过什么? 若不是师尊护你,你现在已被逐出门墙!” 他的锡杖尖端凝着寒霜,映出陆寒紧绷的下颌线。 少年喉结动了动,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怀中铜钱的纹路。 刚才失控时窥见的画面,此刻正与眼前人重叠。 “那你又为何来得这么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69节 他开口时声线平稳,可掌心已沁出薄汗。 “镜湖禁地处处设阵,连外门执事都未必能察觉异动,执法堂主却带着十数道剑光,比我醒转得还快。” 玄阳子的瞳孔缩了缩。 他身后的玄天宗弟子纷纷握紧剑柄,剑气在晨雾里拉出银线。 陆寒注意到为首的弟子袖口沾着暗褐色污渍,像极了未擦净的血渍。 这不该是清修之地该有的痕迹。 “放肆!” 玄阳子扬起锡杖,九环相撞发出刺耳轰鸣。 可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老槐树梢掠过,带落几片残叶。 玄阳子猛地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的鲜血在灰袍上晕开暗红。 “魔教余孽!” 他转身便是一掌拍向暗处,掌风掀得冰屑四溅,却只拍到一团散了的雾气。 黑影的笑声从三人头顶的枝桠传来,清冽中带着几分戏谑:“玄阳堂主好功力,可惜打错了人。” 陆寒的识海突然翻涌,那道被压制的残魂发出尖啸。 他抬头时正看见树影里闪过半张面具。 青面獠牙,与幽冥宗典籍中记载的“鬼面使”如出一辙。 苏璃的短刃就是这时出鞘的。 寒光掠过陆寒肩侧,带起他一缕碎发。 少女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擦陆寒冷汗时留下的水痕,此刻却攥得发白,刃身因颤抖发出蜂鸣:“就是你灭了我家?” 她嘶吼着,眼中的血线从眼尾蔓向瞳孔。 “我查了三年,查到药王谷的密信是从玄天宗送出的!查到灭门夜有玄色道袍的人......” “你说什么胡话!” 玄阳子踉跄后退,锡杖砸在冰面上裂开蛛网状纹路。 “我与药王谷无冤无仇,怎会...” “那这是什么?” 苏璃从怀中抖出半片焦黑的信笺,火漆印上的玄鸟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我在废墟里挖到的,你以为烧得干净?”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曾在萧无尘的典籍里见过这种火漆。 玄天宗内门密信专用,由执法堂专人保管。 玄阳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那半片信笺,喉结动了动,似要辩解,可苏璃的短刃已逼近他咽喉。 少女的泪混着晨雾落在刃身,溅起细小的水花:“我阿爹临死前抓着我手腕,说'玄...玄...',原来不是'冤',是'玄'!” 短刃刺破玄阳子喉前皮肤的刹那,陆寒扑过去要拉苏璃。 可他刚触到少女衣袖,便被一股暗劲震开——是燕北。 守墓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中间,断剑横在身侧,剑脊泛着冷光。 “苏姑娘。” 燕北的声音像老树根擦过粗砺的石壁。 “他喉间无杀孽气。” 苏璃的动作顿了顿。 她的短刃离玄阳子咽喉不过半寸,能看清对方脖颈上跳动的血管。 玄阳子的冷汗滴在冰面上,冻成细小的冰晶:“我...我确实经手过药王谷的信,但那是...是上头的命令!” “谁的命令?” 陆寒按住识海,残魂的嘶吼已弱成呜咽。 他盯着玄阳子腰间的玉牌。 “是你递玉牌给幽冥宗那人的命令?” 玄阳子的瞳孔骤缩。 他下意识去捂腰间玉牌,却在触到牌面的瞬间如遭雷殛。 玉牌表面浮起暗红纹路,正是幽冥宗的血契标志。 “啪!” 一串铜钱突然从空中坠落,撞在短刃上。 苏璃的手腕一麻,短刃当啷落地。 三人抬头时,老槐树下只剩一串铜钱在晨风中摇晃,其中一枚的纹路与陆寒怀中的那枚完全契合。 “护好铜钱。” 雾影婆婆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苏璃耳中。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镜湖对岸的晨雾里,一道黑影正沿着冰面疾驰而去,青面獠牙的面具在雾中若隐若现。 燕北的断剑突然发出轻鸣。 他望着苏璃颤抖的背影,又看了眼满地狼藉的冰面,手指缓缓扣住剑柄。 这一剑,他或许该早一步出鞘。 冰面的裂纹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苏璃的短刃坠地时溅起的冰屑落在她脚边,像撒了一把碎钻。 她盯着玄阳子喉间那道浅浅的血痕,耳中还回响着阿爹临死前嘶哑的“玄”字。 原来不是冤,是玄天宗,是眼前这个执法堂主? 燕北的断剑横在两人中间,剑脊上的冷光割断了她的恨意。 守墓人指节扣着剑柄,骨节泛白:“苏姑娘,你要杀的,是你阿爹的同门。” 他声音粗粝,却像一把钝刀剖开她的执念。 苏璃的瞳孔猛地收缩,短刃在冰面上滑出半尺,撞在陆寒脚边。 少年弯腰去捡,指尖碰到刃身时被冰得一缩。 那上面还沾着她的泪,已经结成薄霜。 “你...你说什么?” 苏璃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在老槐树上。 树皮擦过她的脊背,疼得她眼眶发酸。 玄阳子捂着胸口,指缝间的血珠滴在冰面上,绽开小红花。 他咳了两声,血沫溅在青灰色道袍上:“苏老弟...是我入门时的师兄。当年他偷了药王谷的《九死还魂经》,我奉掌门之命去追......” “放屁!” 苏璃突然尖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阿爹最恨偷鸡摸狗的事,他连药园里的灵草都不许我多摘一片!”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晨雾里撞得支离破碎。 陆寒望着她颤抖的肩膀,识海里的残魂突然安静下来,像在审视这场闹剧。 他摸了摸怀中的铜钱,那枚纹路与方才坠落的那串契合的铜钱正发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玄阳子的喉结动了动,从怀中摸出半块玉珏。 玉身雕着并蒂莲,其中一瓣缺了角。 苏璃认得,那是阿爹从不离身的信物,说是与最亲的人各执一半。 “他偷经是为救你娘。” 玄阳子的声音突然沙哑。 “你娘中了幽冥宗的腐骨毒,药王谷的解法要《九死还魂经》里的‘逆脉引’。他求遍长老不得,只能......”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苏璃冲过去揪住玄阳子的衣襟,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人提起来。 玄阳子没有挣扎,任她扯得道袍歪斜:“我追上他时,他已经把经卷藏进了你家地窖。我要带他回宗请罪,可幽冥宗的人追来了......” 他抬头看向苏璃泛红的眼尾。 “你阿爹让我带着你先走,自己引开追兵。我背你跑了三里地,回头时看见你家院子烧起来......” 冰面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陆寒下意识扶住苏璃的腰,触到她瘦得硌手的肩胛骨。 少女的指甲掐进玄阳子手腕,却慢慢松了力道。 她望着那半块玉珏,眼泪大滴大滴砸在上面,把“莲”字刻痕里的灰都冲干净了。 “这就是你藏了三年的秘密?” 燕北的断剑忽然垂落,剑刃在冰面划出一道白痕。 “所以你才总往镜湖跑——这里埋着苏老弟的剑?” 玄阳子猛地抬头。 他松开攥着玉珏的手,那半块玉“当啷”落在冰面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0节 “我每年忌日都来这里,把他的剑埋在老槐树下。可刚才...刚才我感应到剑鸣,以为是幽冥宗的人来寻仇......” “所以你带着弟子冲进来,还特意让他们袖口沾血?” 陆寒的声音像浸了冰碴。 “你怕被怀疑,故意弄出破绽?” 玄阳子的脸瞬间惨白。 他望着为首弟子袖口的暗褐色污渍,喉结动了动:“那是...那是我让他们去后山杀了几只野熊,血渍没擦净......”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清越的鹤鸣。 众人抬头时,一只丹顶鹤破雾而来,爪间系着玄天宗的传讯符。 高崖上的秦昭扯下青面獠牙的面具,指尖摩挲着面具上的血纹。 晨雾漫过他的玄色道袍,将他的身影融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他望着镜湖方向混乱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苏璃的短刃刺向玄阳子的刹那,他分明看见陆寒“很好。” 他低声自语,将面具收进袖中。 “玄天宗的执法堂主与药王谷遗孤的恩怨,足够让七大宗门的唾沫星子淹了玄阳子。至于陆寒......” 他望着自己掌心浮起的暗纹,那是与玄阳子玉牌上相同的血契。 “等剑意完全觉醒,你自然会来寻我。” 鹤鸣渐远时,苏璃蹲下身捡起那半块玉珏。 她的指尖抚过缺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陆寒蹲在她身侧,想拍她后背又不敢碰。 他的目光落在脚边那串铜钱上。 雾影婆婆留下的那枚,此刻正与他怀中的铜钱共鸣,在冰面上轻轻震颤,像在催促什么。 “陆寒。” 燕北突然开口,断剑轻轻点了点他的肩。 “你怀里的东西,该换个地方收着了。” 陆寒一怔,刚要摸铜钱,远处的晨雾里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由远及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镜湖对岸的雾墙里,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指尖戴着枚青铜戒指,正虚虚朝他怀里的铜钱勾了勾。 第46章 铜钱一响,鬼神难挡 晨雾里那只枯瘦的手勾了两勾,铜钱震颤得更急,冰面都被震出细密的裂纹。 陆寒喉结滚动,右手缓缓覆上怀中凸起的铜钱。 这是雾影婆婆三天前塞给他的,说“能挡一次劫”,当时他只当是江湖骗子的戏法,此刻却觉得掌心发烫,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莫动。” 燕北的断剑突然横在他腕间,声音比冰面还冷。 “她要拿便拿,强留反折寿数。” 话音未落,那只手已穿透晨雾。 陆寒这才看清来者:佝偻的背裹着灰布衫,白发间插着根褪色的红绳,脸上爬满蛛网似的皱纹,唯独有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火的黑玉。 “小友倒是沉得住气。” 雾影婆婆的声音带着沙砾摩擦的哑,枯指直接戳向陆寒心口。 他本能要躲,却被燕北按住肩膀。 守墓人的掌心像块冷铁,压得他肩胛骨生疼。 铜钱“叮”地弹起三寸高,被雾影婆婆精准攥进掌心。 她对着光翻转铜钱,锈迹斑斑的表面突然泛起青芒。 “能镇压归墟之力,但也只能撑三次。” 她抬眼时,陆寒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那目光像能透过皮肉,直刺进他丹田翻涌的暗潮里。 “你要想活命,就得学会控制它。”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发涩。 他分明记得三天前在山脚下的茶棚,这老婆子还瘫在竹椅上啃黄瓜,说“小友印堂发黑,十两银子解灾”,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雾影婆婆把铜钱塞进他手里,指腹重重碾过钱孔:“我是谁不重要。” 她转身时,灰布衫扫过冰面,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重要的是——” 她的背影没入雾中,尾音散在风里。 “你能走到哪一步。” “走。” 燕北的断剑轻磕他后膝弯。 陆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镜湖边只剩他们两人。 玄阳子和苏璃的身影早被晨雾吞了去,连方才传讯的丹顶鹤都没了声息。 守墓人踩着冰面往湖中心走,每一步都在冰面敲出脆响。 陆寒跟着他绕过老槐树,绕过半浸在水里的断碑,直到一座半掩在冰层下的石台破冰而出。 石台上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纹路,像剑痕,又像某种野兽的爪印,在晨光里泛着幽蓝。 “上古战场的遗迹。” 燕北蹲下身,断剑在石台上划出火星。 “当年归墟剑与蚀骨剑斗法,这里被剑意犁了七遍。” 他抬头时,陆寒看见他眼底有暗纹闪过,和秦昭掌心的纹路极为相似。 “也是唯一能让你稳定剑意的地方。” 陆寒刚要问“归墟剑”是什么,丹田突然翻涌。 那团他一直压着的暗潮猛地窜上来,像有把钝刀在搅他的经脉。 他踉跄着扶住石台,指甲深深掐进石缝里。 石台上的纹路突然亮了,顺着他的指尖往胳膊上爬,凉得刺骨。 “引剑意入纹路。” 燕北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别用灵力压,用你的……” 他停顿片刻,“用你的心。” 陆寒咬着牙,松开攥紧的拳头。 那团暗潮不再被压制,反而顺着他的指尖涌进石台。 石纹亮得更盛,从幽蓝变成炽白,照得他眼前发花。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咔声,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石台上,瞬间凝成冰珠。 “疼就对了。” 燕北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守墓人的掌心竟有了温度。 “归墟之力不是你的敌人,是你要驯服的兽。” 与此同时,镜湖岸边的老槐树下,苏璃的短刃抵在玄阳子喉间。 她的手在抖,抖得刀刃直晃:“你说不是凶手,那我父母的血是怎么溅在你剑上的?” 她从袖中抖出块染血的碎布。 “三年前我在乱葬岗捡到的,上面的剑痕和你惯用的‘玄天七式’一模一样!” 玄阳子望着那碎布,眼眶慢慢红了。 他从怀里摸出块玉佩,递到苏璃面前。 玉佩裂成两半,半块在她手里,半块在他掌心,合起来是朵完整的莲花。 “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信物。” 他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锁。 “当年他怀疑宗门内部有人勾结魔教,于是……”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 “于是让我替他送你出谷。 那夜我去接你们,正撞见魔教的人……” 苏璃的短刃“当啷”落地。 她颤抖着接过玉佩,两半玉珏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莲花纹里还嵌着半粒血珠,已经黑得发乌。 “所以你故意让弟子袖口沾血?”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掉。 “你怕我查到你头上,就用野熊的血做幌子?”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1节 “我怕你冲动。” 玄阳子伸手想碰她的肩,又缩了回去。 “幽冥宗的人还在找你,你父亲的笔记里记着……” “够了。” 苏璃转身跑向湖边,晨雾沾湿了她的发梢。 她远远看见陆寒跪在石台上,脊背绷得像张弓,石台上的光映得他侧脸发亮。 她抹了把脸,加快脚步——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有更危险的局需要她去破。 石台上,陆寒的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他能清楚感觉到,那团暗潮正顺着石纹往外淌,每淌一分,他的经脉就轻松一分。 燕北的声音像敲在他心尖上:“再引三分,对,用你的剑意裹住它……” 突然,石台上的光猛地暴涨。 陆寒眼前一白,听见一声清越的剑鸣。 不是从外面,是从他丹田最深处传来的。 他松开紧咬的牙关,鲜血混着口水滴在石台上,却在接触石纹的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 “成了。” 燕北退后半步,断剑上的缺口突然泛起微光。 “第一层‘御我’,你摸到门槛了。” 陆寒抬头时,晨雾已经散了。 他看见苏璃站在湖边,手里攥着两半合起的玉佩,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冰面上投下一片碎金。 他又低头看向掌心的铜钱,锈迹不知何时褪了些,隐约能看见钱孔里刻着个“归”字。 远处传来山风掠过松林的声音,像有人在低低说话。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汗,站起身——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石台上的炽白光芒渐弱时,陆寒的睫毛先颤了颤。 他缓缓睁开眼,瞳仁深处掠过一线金芒,像淬了火的剑锋突然翻出刃口,转瞬又隐入漆黑。 掌心的铜钱还在发烫,却不再像块烧红的炭,倒像被温酒浸过的玉,贴着皮肤的温度恰好熨帖。 “疼么?”。 苏璃的声音从湖边传来,带着点发哑的鼻音。 陆寒转头,见她不知何时已站在石台边缘,指尖还攥着那两半合起的玉佩,莲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青,像滴凝固的泪。 她眼尾的红痕未褪,却强撑着扬起下巴,偏又藏不住眼底的慌乱。 像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鹰,明明还想翱翔,却先抖落了爪间的血。 “比打铁时被火星子烫着轻些。” 陆寒扯了扯嘴角,这是他能想到最贴切的比喻。 三年前在铁匠铺,师傅总说“铁水认人,疼是它在和你说话”,此刻丹田深处翻涌的暗潮虽未完全平息,却真像听懂了他的心意,不再横冲直撞。 他伸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指尖碰到后颈时,还能触到燕北方才按过的位置。 守墓人的掌心温度早散了,只余一片凉,倒衬得心口热烘烘的。 苏璃忽然上前半步,碎冰在她鞋下发出细响:“玄阳子说...我爹娘的死,不是他动的手。”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玉佩里,指节泛白。 “可我查了三年,所有线索都指向玄天宗的人。现在突然说凶手另有其人...” 她声音发颤。 “我该怎么办?我还能相信谁?” 陆寒望着她发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在茶棚,他见她用淬毒的银针挑开茶盏里的茶叶,眼神冷得像要把茶棚都冻成冰。 此刻她却像株被人连根拔起的药草,叶子还绿着,根须却在风里乱颤。 他伸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方停了停,最终轻轻覆上她攥着玉佩的手:“你可以相信你自己。” 苏璃猛地抬头。 他的掌心带着汗湿的温度,透过她的手背,烫得她眼眶更酸。 “我自己?” 她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从前只相信仇恨,可仇恨...” 她低头看向交叠的双手。 “仇恨让我连真相都看不见。” “仇恨是把刀。” 陆寒松开手,转身看向石台上的纹路。 那些幽蓝的刻痕已暗了下去,像被他的剑意喂饱了似的。 “握刀的人若能控制它,它就是斩开迷雾的利器;若被刀控制...” 他摸了摸心口的铜钱。 “就会变成割伤自己的刃。” 远处传来老槐树的枝叶摩擦声。 燕北不知何时已退到树影里,断剑斜倚在肩头,见两人望来,只微微颔首,便踏着冰面往守墓屋的方向去了。 他的脚印很浅,很快被风卷来的细雪填上,倒像从未存在过。 “那我...” 苏璃望着燕北消失的方向,又转回头。 “我该怎么学?” “先放下。” 陆寒指了指她手里的玉佩。 “你总把仇恨攥得太紧,它就会勒住你的眼睛。”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 “就像我从前总压着体内的暗潮,结果它反而闹得更凶。” 苏璃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玉佩,忽然松开手。 两半玉珏相碰,发出清响,莲花纹上那粒黑血珠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像颗被岁月腌渍过的朱砂。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头时,眼底的慌乱淡了些,倒添了几分他在茶棚初见时的冷冽:“我...试试。” 陆寒还未答话,山风突然卷来一阵腥气。 他皱眉嗅了嗅。 是血锈味,混着点腐叶的潮湿,像有人在林子里泼了碗陈年老醋。 苏璃也皱起眉,伸手按住腰间的短刃:“这味道...” “是幽冥宗的标记。”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铜钱,钱孔里那个“归”字硌得他掌心发麻。 三天前雾影婆婆说“能挡三次劫”,此刻铜钱的温度突然降了些,像被冷水浸过。 这是第二次了? 他想起方才突破时铜钱自动护主,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说出口。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幽冥宗密室里,秦昭将最后一笔墨色点在地图上的“镜湖”位置。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照得他掌心的暗纹泛着青灰,像条蛰伏的蛇。 “苏璃动摇,玄阳子暴露,镜湖杀局完成。”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玄天宗”三字,冷笑一声。 “接下来...该让他们自己人咬自己人了。” 案几上摆着个青铜匣,匣中躺着枚与陆寒手中相似的铜钱。 秦昭打开匣盖,铜钱表面的锈迹比陆寒的更重,钱孔里却刻着个“蚀”字。 “还剩两次么?” 他用指甲弹了弹铜钱,脆响在密室里回荡。 “无妨,等陆寒第三次用它时...” 他的笑容更深。 “就是归墟剑与蚀骨剑同归于尽之日。” 暮色漫上镜湖时,陆寒独自站在湖边。 冰面泛着青灰,像块裂开的玉。 他望着自己在冰中的倒影。 眼尾还沾着汗渍,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定。 山风掠过松林,带起几片残叶,擦过他耳畔时,他忽然顿住脚步。 有极轻的脚步声,混在松涛里,像猫爪踩过积雪。 陆寒握紧腰间的铁剑(那是他在铁匠铺时打的第一把剑,虽钝,却称手),转身望向密林深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2节 夜色渐浓,树影里有团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像道被风吹散的烟。 他摸了摸心口的铜钱,这次它没发烫,反而凉得刺骨。 第三次劫,要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逐渐沉向山后的夕阳,影子被拉长,投在冰面上,像柄未出鞘的剑。 第47章 剑骨焚心,寒光映血 暮色彻底沉进镜湖时,陆寒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掌心铜钱的温度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攀升。 不是灼烧,而是像块被火烤过的生铁,带着钝重的烫意往皮肉里钻。 三天前雾影婆婆说“能挡三次劫”,第一次是破境时剑气暴走,铜钱替他挡了反噬。 第二次是林间那阵腥气,铜钱凉得像浸过冰水。 此刻第三次的烫,倒像块烧红的烙铁,在提醒他:该来的,终究来了。 冰面倒映的月亮突然晃了晃。 陆寒没有回头。 他盯着冰面里那个被月光拉得细长的影子,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靴底碾过枯枝的声响,像有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却仍没瞒过他刚突破剑意圆满的耳力。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掠过,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那是幽冥宗弟子惯用的熏香,秦昭身上总带着这种味道,甜腻里浸着股腐木的腥气。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早。” 陆寒声音平稳,指节却在铁剑剑柄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他缓缓转身,月光恰好从云层后漏下,将身后那人的轮廓照得一清二楚。 秦昭立在三步外的雪地里,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缀着骷髅纹的革带。 他嘴角挂着陆寒在茶棚初见时的冷笑,左眼角那颗朱砂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陆兄弟突破得也比我算的快。” 他抬手虚虚一引。 “不过无妨,我这趟来,本就是要送你份大礼。” 话音未落,陆寒听见四周传来细不可闻的“咔”声。 他瞳孔微缩。 那是符咒被激活的脆响。 抬眼望去,三十余盏红灯不知何时悬在林间枝头,灯芯燃着幽蓝火焰,将雪地映得泛着诡谲的青。 红灯之间浮起暗红符文,像活物般游走,在两人头顶织成张网状的血幕。 “血契。” 陆寒咬出这两个字时,舌尖泛起铁锈味。 他记得苏璃曾说过,幽冥宗最恶毒的禁术,用活人血祭引动天地因果,受契者会被施术者以血脉锁死,生则为奴,死则为鬼。 此刻那些符文正顺着他的衣缝往皮肤里钻,他能清晰感觉到,有根细如发丝的红绳正试图缠上心脏。 秦昭往前走了两步,靴底碾碎积雪的声音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清晰:“别慌,这血契不是锁你,是助你。” 他抬手抚过自己心口。 “你体内的归墟剑灵残魂总在反噬,对吧?上次突破时,你差点被剑意绞成碎片——若不是那枚铜钱...” 他顿了顿,笑容更深。 “我这血契能帮你彻底唤醒剑灵,到时候莫说化神,就算渡劫期老怪,也得在你剑下低头。” 陆寒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幽蓝火焰,忽然想起三天前苏璃捏着玉珏时的眼神。 那时她也是这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危险的事。 他摸向腰间铁剑的手紧了紧,铁剑虽钝,却在他掌心传来温热的震颤。 这是剑胚认主的征兆,也是归墟剑意苏醒的信号。 “你以为我会信你?” 陆寒的声音里裹着冰碴。 他能感觉到,那些红绳已经缠上了肋骨,每呼吸一次,就勒紧一分。 铜钱的温度突然暴涨,烫得他掌心冒起青烟,却始终没能完全烧断红绳。 “信不信由你。” 秦昭的指尖浮起暗青色纹路,像条活过来的蛇。 “但你总得试试——毕竟,你不想再看着在乎的人因你而死吧?” 他话音刚落,陆寒眼前闪过苏璃在茶棚咳血的模样,闪过萧无尘在演武场被剑气反噬时苍白的脸,闪过铁匠铺老周头被流矢刺穿胸口的瞬间。 红绳猛地收紧。 陆寒闷哼一声,单膝跪在雪地里。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呻吟,能看见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雪地上,绽开小小的红梅。 归墟剑意突然从丹田翻涌而上,像头被激怒的野兽,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他咬得满嘴是血,却仍死死咬着牙。 他不能让这股力量失控,不能再害了别人。 就在红绳即将缠上心脏的刹那,一道银光破云而下。 那光来得极急,像道被抽离的月光,撞碎了头顶的血幕符文。 陆寒抬头,看见个青衫人影踏剑而来,腰间悬着柄断剑,剑鞘上的裂纹里泛着冷光。 是萧无尘! 他记得这位玄天宗剑修长老总板着张脸,此刻却连道袍都沾着血渍,眼角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住手!” 萧无尘的断剑嗡鸣着出鞘,剑气扫过之处,红灯纷纷炸裂成碎片。 他落在陆寒身侧,反手将断剑插入雪地,剑刃没入三寸,却让整座镜湖的冰面都跟着震颤。 陆寒能感觉到,那些红绳正被断剑的剑气一寸寸绞碎,可归墟剑意却更狂暴了,像在回应断剑里某种熟悉的气息。 “护道者后裔。” 秦昭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后退两步,指尖的暗青纹路疯狂游走。 “你竟敢为了个小修士暴露身份?” 萧无尘没有理他。 他低头看向陆寒,眼神里翻涌着陆寒从未见过的复杂——有疼惜,有愧疚,还有种近乎绝望的释然。 他抬起手,掌心浮起个金色法印,法印中心刻着个“锁”字。 “对不住了。” 他轻声说,话音未落,法印已没入陆寒眉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陆寒看见自己体内的归墟剑意正被金色锁链一寸寸捆住,那些锁链上刻着古老的符文,每根都浸着萧无尘的血。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塞了团火。 他想动,四肢却重得像灌了铅。 最后一眼,他看见萧无尘的嘴角溢出黑血。 那是禁术反噬的征兆。 秦昭的冷笑又浮现在眼前。 他转身欲逃,却在踏上传送阵的刹那顿住脚步,侧耳听向密林深处。 林子里传来极轻的响动,像片秋叶飘落在雪地上,又像有人刻意放轻了呼吸。 秦昭的目光扫过那片黑影,忽然笑了:“阿霜,你来晚了。” 密林深处,穿月白裙的身影微微一僵。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指尖触到枚淬毒的银针。 月光透过树隙落在她脸上,映出与秦昭七分相似的眉眼,只是她眼底的温柔,比秦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暗。 陆寒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最后听见的,是萧无尘的叹息,混着林间那阵极轻的、像雪落般的脚步声。 秦霜的月白裙角被山风掀起一道温柔的弧,她从密林中走出时,发间银铃轻响,像春溪撞碎冰棱的动静。 月光落在她眼尾,将那抹与秦昭如出一辙的朱砂痣照得透亮,只是她唇角的弧度比哥哥更软些,像沾了蜜的刀锋:“哥哥,这样可不行。”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指尖的银针在袖中蹭过,淬毒的尖端刮出细微的金属颤音。 “他还没完全失控呢。” 秦昭的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回头看妹妹时,左眼角的朱砂痣跟着眉峰扬起,倒像是被鲜血浸开的:“阿霜总比我心细。” 他抬手掐了个诡谲的法诀,空中未完全碎裂的血契符文突然泛起妖异的紫,顺着陆寒的七窍往里钻。 那是要直接刺激识海的狠招。 陆寒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鼻腔里漫开铁锈味,不是血,是识海里的红绳在绞杀他的灵识。 他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被扯成乱麻:老周头的铁匠铺飘着火星,苏璃在药庐里踮脚够灵芝时裙角扫过石桌,萧无尘第一次递给他断剑时掌心的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3节 这些画面像被投入熔炉的铁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最后全凝成秦昭那句“在乎的人因你而死”。 “够了!” 断剑出鞘的清鸣撕开雪夜。 燕北从镜湖冰面踏来,脚下的冰层裂开蛛网状的细纹,他手中的剑比萧无尘的更旧,剑脊上布满虫蛀般的凹痕,却在出鞘瞬间震落了枝头最后一盏红灯。 他的目光像淬过霜的铁,扫过秦昭时,喉结动了动:“你们不该在这里动他。” 秦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早该想到镜湖守墓人的。 这老头在湖边守了三十年,连幽冥宗的探子都摸不清他的底,此刻他手中的断剑正泛着幽蓝微光,与陆寒体内的归墟剑意形成共鸣,空气里的灵力突然变得粘稠,像被谁撒了把铁砂。 “归墟之力一旦爆发,” 燕北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醒什么。 “整个玄天宗都会被剑意绞成齑粉。” 他的剑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力弱,而是在克制。 陆寒能感觉到那股剑意里藏着的悲怆,像老匠人抚摸着自己最得意却要碎裂的作品。 秦昭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玄色大氅下的骷髅纹跟着晃动:“那就让我们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他反手甩出三张血符,符纸沾到雪面便腾起黑雾,将众人困在直径十丈的领域里。 黑雾中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是血契里封印的怨魂在撕咬结界。 陆寒的意识正被两股力量拉扯:萧无尘的金色锁链在经脉里勒出血痕,归墟剑意却像被捅了窝的蜂群,发疯似的撞击锁链。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铜钱的烫意早变成灼痛,可这次连铜钱都挡不住。 那些红绳是顺着他的血脉长出来的,像附骨之疽。 “你......到底是谁?” 陆寒的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他抬头看向萧无尘,后者正捂着心口咳血,黑血滴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萧无尘的断剑还插在雪地里,剑身上的裂纹渗出淡金色的光,与陆寒眉心的“锁”字法印遥相呼应。 陆寒忽然想起演武场那次,萧无尘替他挡下反噬时,袖口露出的半枚玉佩,和他颈间的铜钱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萧无尘听见质问,咳血的动作顿了顿。 他伸手想去摸陆寒的头,却在中途无力地垂落,指尖还沾着黑血:“孩子......”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混着风里的雪粒钻进陆寒耳中。 “对不起。” 这声“孩子”像重锤砸在陆寒心上。 他突然想起老周头临死前说的“你娘走时,怀里还抱着半块玉”,想起苏璃翻遍古籍时说的“归墟剑灵认主,必是血脉相连”。 原来萧无尘早知道,早知道他是谁,早知道这一切因果,却一直瞒着他! 归墟剑意突然暴涨。 陆寒听见体内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萧无尘的法印裂开蛛网状的细纹,金色流光从他眉心溢出,在雪地上拉出一道光痕。 秦霜的银针终于从袖中飞出,却在触及陆寒前被燕北的断剑挑落,钉进旁边的老松树干,树干瞬间焦黑。 “阿霜退下!” 秦昭的脸色彻底冷了,他捏碎腰间的骷髅挂坠,黑雾里钻出三道血影,正是被他血祭的三位化神期修士。 血影张开双臂,要将陆寒整个裹进去。 这是要强行抽取他的剑意。 陆寒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萧无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断剑重新握在手中,剑身上的裂纹里渗出的光越来越亮。 看见燕北的断剑与萧无尘的剑产生共鸣,两道剑光在雪夜中交织成网。 看见秦霜咬着唇后退两步,指尖又摸向另一枚银针,眼底闪过一丝......可惜? 最后一丝清醒时,陆寒听见远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雪落,不是风动,是麻鞋碾过枯枝的声响。 那声音很熟悉,像苏璃总爱穿的那双青麻鞋,可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浑浊,像是......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陆寒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混在风雪里,若有若无:“丫头,你找的人,就在镜湖边上呢......” 第48章 疯癫老者的预言 陆寒的意识坠入黑暗前,最后一丝听觉还黏着雪粒。 他听见枯枝断裂声由远及近,像有人踩着青麻鞋,一步一步碾过结霜的落叶。 那声音比苏璃的更沉,混着风里的冷雾,裹着股说不出的沧桑。 同一时刻,苏璃正攥着半块焦黑的药锄,蹲在镜湖西岸的老槐树下。 她的指尖被冻得发紫,却仍固执地扒开积雪。 三天前,她在这儿发现了半枚带血的药王谷玉牌,纹路与父亲当年失踪时佩戴的一模一样。 “丫头,你来找我?” 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苏璃猛地旋身,药锄横在胸前,却见个灰袍老者倚着树桩,正用枯枝戳地上的雪团。 他的头发白得像霜,脸上沾着草屑,唯独有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星子的潭水。 “你......” 苏璃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分明记得一刻钟前这林子还空无一人,老者仿佛是从雪缝里冒出来的。 “不是来找仇人,是来找答案的吧?” 老者眯起眼笑,枯枝在雪地上画了个圈。 “你父亲当年在镜湖守了七七四十九夜,等的人,现在就在你脚边呢。” 苏璃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父亲失踪前留下的笔记里,确实写过“镜湖守夜”四个字,当时她翻遍药王谷典籍都没找到关联。 此刻老者的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紧绷了三年的神经。 “跟我来。” 老者也不等她应,佝偻着背往林深处走,麻鞋踩过的地方,积雪自动裂开条小径。 苏璃咬了咬唇,将药锄别回腰间,跟上时特意落后两步。 她早学会了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可这老者的话,偏偏挠中了她最痛的那块疤。 林子里的雾不知何时浓了。 等苏璃回过神,眼前已出现个隐蔽的山洞,洞壁上刻满她从未见过的铭文,纹路像活的,正随着呼吸般明灭。 老者伸手按在洞壁某处,“咔”的一声,石壁裂开道缝,露出更深处的石厅。 与此同时,陆寒在一阵刺痛中醒过来。 他的手腕被玄铁锁链锁在石床上,锁链末端嵌着朱砂符文,每动一下,就有灼痛顺着血管往骨头里钻。 “醒了?” 清甜的女声从角落传来。 秦霜端着药碗走近,月白裙角扫过潮湿的地面。 她的发间别着朵血珊瑚,在昏黄的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 陆寒记得方才雪地里她眼底的“可惜”,此刻那抹情绪却被温柔掩得严严实实。 “喝了吧。” 秦霜坐在床沿,舀起一勺药汁吹了吹。 “这是用百年人参配的,能缓你体内的剑意躁动。” 陆寒别过脸。 他能闻到药汁里混着淡淡的腥气。 那是血菩提的味道,幽冥宗常用它来压制修士的灵识。 “你不想伤害别人,是吗?” 秦霜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像在哄受了惊的幼兽。 “萧无尘瞒了你身世,燕北的剑认了你主,连苏璃......” 她顿了顿。 “她查的灭门案,说不定也和你有关。”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萧无尘咳血时那句“孩子”,想起老周头临终前说的半块玉,想起苏璃翻古籍时泛红的眼尾。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炸成烟花,炸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若能掌控血契心法,” 秦霜的声音放得更软,药勺抵在他唇上。 “就能护住想护的人。否则......” 她指尖划过他腕间的锁链。 “等剑意彻底失控,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最在乎的那个。” 陆寒喉间泛起腥甜。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4节 他能感觉到归墟剑意正在体内翻涌,像困在笼中的兽,每一次撞击都撞得他心尖发颤。 秦霜的话像根细藤,顺着他的耳朵爬进心里。 他确实怕,怕自己的力量会变成刀,砍向苏璃,砍向所有对他笑过的人。 洞中的苏璃却连呼吸都忘了。 她盯着石壁上的碑文,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她眼眶发烫。 天机老人的手指点在“归墟剑灵认主录”几个大字上:“你父亲当年在此地,见过一个抱着半块玉的婴孩。那孩子的眉心,有个未成形的'锁'字法印。” 苏璃的手死死攥住衣襟。 她记得父亲笔记最后一页画着个婴孩,眉心的印记被墨晕染开,模糊得像团血。 而陆寒眉心的法印,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在演武场那次,他为她挡下偷袭时,她曾瞥见那抹金光。 “所以他......” 苏璃的声音在发抖。 “是我父亲等的人?” “是,也不是。” 老者用枯枝敲了敲另一块碑文。 “归墟剑灵与你苏家有七世因果,你寻的仇人,或许正是你要护的人。” 洞外的风突然大了。 苏璃望着石壁上流动的铭文,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锁链碰撞的脆响。 那声音像根线,一头系着山洞里的她,一头系着被囚禁的陆寒。 陆寒盯着秦霜递来的药碗,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归墟剑意正在抗拒那股腥甜,可心里有个声音在喊:试试,或许能控制它。 他张开嘴,药汁刚触到舌尖,体内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 是剑意! 它在反抗,在灼烧,在往他的经脉里钻。 陆寒的额头沁出冷汗,锁链被他挣得哗哗响。 秦霜的脸色变了,她刚要按住他,却见他眉心的“锁”字法印突然亮了,金光照得整个囚室一片雪亮。 “你......” 秦霜后退两步,指尖摸向袖中银针。 陆寒却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他的耳边只有剑意的轰鸣,像万剑齐鸣,又像有人在喊:“别信她,别锁了自己......”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按在锁链上。 玄铁瞬间发烫,符文滋滋作响。 陆寒咬着牙,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心口裂开。 那是被萧无尘的法印锁住的,最原始的、带着杀戮欲的剑意。 洞中的苏璃猛地抬头。 她分明看见洞壁上的铭文突然全部亮了,像被火点燃的星子。 天机老人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寒的掌心渗出血珠。 他能感觉到锁链在融化,在断裂。 归墟剑意如洪水决堤,顺着他的指尖涌向四周。 秦霜的银针刚飞出半寸,就被金芒绞成碎片。 “你到底......” 秦霜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望着陆寒泛红的眼尾,终于露出了真正的表情。 那是恐惧,夹杂着一丝兴奋的贪婪。 陆寒却没看她。 他的视线穿过囚室的铁窗,望向镜湖的方向。 那里有片模糊的影子,像极了苏璃常穿的青麻鞋,正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 归墟剑意还在躁动,像要冲破最后一层枷锁。 陆寒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次,换我来掌控你。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道锁了他十六年的法印,此刻正随着剑意的暴动,裂开了更深的纹路。 陆寒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喉间的腥甜终于破堤而出。 他伸手撑住石床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玄铁锁链的残片上,滋滋作响。 那是归墟剑意残留的金芒在腐蚀金属。 秦霜退到墙角,月白裙角扫过地上的银针碎片。 她望着陆寒泛红的眼尾,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之前的温柔,而是某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原来萧无尘那老东西真的用'锁魂印'压了他十六年......” 她指尖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穿皮肤。 “难怪幽冥宗找了三百年,原来剑灵转世后被正道修士私自封印!” 陆寒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摇摆。 他能听见秦霜的声音,却像隔着层毛玻璃。 归墟剑意此刻不再是困兽,更像团活的火焰,从丹田烧到指尖,每根血管都在发烫。 他想起萧无尘第一次见他时,那道突然落在他眉心的清凉指风。 想起老周头临终前攥着半块玉说“莫信锁”,原来所谓的“锁”从来不是保护,而是封印。 “咳......” 他又咳出半口血,却硬是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渍。 “我不会......不会被你们......” “被谁?” 秦霜突然笑出声,她从袖中抽出条血色绸带,绸带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被萧无尘?被苏璃?还是被你自己心里那点可笑的善念?” 她猛地甩动绸带,咒文瞬间亮起幽蓝光芒。 “你以为挣脱锁链就能自由?血契心法的种子三天前就种进你经脉了!” 陆寒的后颈突然刺痛。 他想起三天前在雪地里,秦霜扶他起来时,指尖曾在他后颈按了按。 原来那不是关心,是种下咒印。 此刻那处皮肤正渗出黑血,顺着衣领流进锁骨,像条毒蛇在啃噬他的血肉。 “现在反悔太晚了。” 秦霜的声音陡然冷下来,绸带缠上陆寒手腕,咒文灼烧着他的皮肤。 “你要么乖乖修炼心法,要么......” 她盯着陆寒眉心裂开的锁印。 “等锁印彻底崩碎,归墟剑意会先撕碎你最在乎的女人,再撕碎整个修真界。”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苏璃在镜湖扒开积雪的模样,想起她翻古籍时睫毛上的霜花,想起她把药锄别在腰间时说“我只信自己查的真相”。 如果他失控...... “不......” 他低吼着,掌心按在石床上。 归墟剑意突然发出清鸣,金芒从他指缝间溢出,在地面刻出个剑形纹路。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导剑意,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掌控? 同一时刻,镜湖深处的山洞里,苏璃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石壁上的铭文还在流动,像活的星河。 天机老人的枯枝点在“七世因果”四个字上,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沧桑:“你苏家每代家主,都要护持归墟剑灵一世。你父亲当年守镜湖,是在等剑灵转世;你查的灭门案,凶手用的是‘锁魂印’——那是玄天宗镇压剑灵的禁术。” “所以......” 苏璃的声音在发抖。 “我以为的仇人,其实是......” “是护道者。” 老者打断她。 “萧无尘咳血不是因为寿元将尽,是替你父亲承受了锁魂印的反噬。而你寻仇的那些线索,全是幽冥宗故意漏给你的。” 洞外的风卷起雪粒,打在洞口的石笋上。 苏璃望着石壁上父亲画的婴孩,那团被墨晕染的血,此刻在她眼里突然清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5节 那根本不是血,是锁魂印的纹路。 她想起陆寒为她挡剑时,眉心闪过的金光;想起他在演武场说“我不会让你再受伤”时,眼底的坚定。 原来她执着了三年的复仇,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我该怎么办?” 她突然转身抓住老者的衣袖。 “如果陆寒失控......” “看你自己。” 老者的眼睛亮得惊人。 “七世因果里,唯有苏家女儿能解锁魂印。当年你母亲就是为了护剑灵,才被幽冥宗......” 他顿了顿。 “现在,他的锁印裂了,你的心也该醒了。” 苏璃的眼泪砸在老者的灰袍上。 她突然听见洞外传来清越的剑鸣,像某种召唤。 那声音里带着痛,带着不甘,却又藏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 是陆寒的剑意。 同一时间,幽冥宗后山的密林里,燕北的指尖按在树干上。 他的掌心渗出鲜血,顺着树皮上的刻痕蜿蜒,那是他用“追魂术”追踪陆寒气息时留下的血引。 “在囚室。” 他低声自语,目光穿透层层树影,望向山坳里那座黑瓦石屋。 “血契心法的咒印......” 他握紧腰间的铁剑,剑鞘上的锈迹簌簌掉落。 这把剑他守了二十年,终于要出鞘了。 “再晚一步......” 他的喉结动了动。 “萧先生的心血就白费了。” 石屋内,陆寒的脊背突然绷直。 他能感觉到锁魂印在裂开,每道裂痕都像刀割,但归墟剑意却顺着裂痕涌出来,带着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 秦霜的绸带被金芒绞成碎片,她惊恐地后退,却撞翻了烛台。 火光映着陆寒泛红的眼尾,他缓缓站起身,掌心的血滴在剑形纹路上,纹路突然亮起,像道通往某处的门。 “我不会成为工具。”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 “无论是谁的工具。” 秦霜的指尖颤抖着摸向怀中的玉牌。 那是幽冥宗大长老给她的“血契核心”。 她望着陆寒眉心即将崩碎的锁印,终于咬了咬牙,将玉牌按在胸口:“大长老说过,若剑灵失控......” 洞中的苏璃猛地抬头。 她望着石壁上突然黯淡的铭文,想起老者说的“该来的”,终于松开攥紧的衣袖。 她抓起腰间的药锄,转身往洞外跑,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却敌不过心口那股灼烧般的紧迫感。 她要去见陆寒,要去确认,要去......解。 燕北的铁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望着囚室方向亮起的金光,终于扯断腰间的守墓绳结。 那是他与镜湖的契约,此刻断成两截,“啪”地掉在雪地上。 他按住剑柄,脚尖点地,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山坳。 这一次,他不再是守墓人,而是护剑者。 陆寒的掌心突然泛起温热。 他低头,看见石床上的剑形纹路里,浮出半块玉。 和老周头临终前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 两块玉合在一起,锁魂印的裂痕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秦霜的玉牌在怀中发烫,她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终于颤抖着念出咒语:“血契......” 但没人听见她的声音了。陆寒的眉心,锁魂印彻底崩碎。 第49章 断念一出,万念俱灰 石屋内的金芒刺得秦霜睁不开眼,她按在胸口的玉牌突然烫得灼手,指腹瞬间起了水泡。 “大长老!” 她尖叫着踉跄后退,却撞在冰凉的石壁上。 方才还站在阴影里的秦昭不知何时已走到石屋中央,玄色大氅被金风吹得猎猎作响,眉尾那道暗红刺青随着嘴角的冷笑扭曲成蛇形。 “慌什么?” 他抬手接住秦霜抛来的玉牌,指尖在刻满咒文的玉面划过。 “血契核心要的是剑灵的执念,不是你的眼泪。” 话音未落,陆寒周身的金光突然暗了一瞬,有浓稠的黑气从他经脉里渗出来,像活物般缠绕他的手腕。 陆寒咬得后槽牙发疼。 他能听见体内有两个声音在撕扯。 一个是归墟剑意的轰鸣,像万剑齐鸣要劈开天地。 另一个是锁魂印崩碎前被种下的咒,如无数细针往识海里钻,每根针上都刻着“服从”“献祭”“工具”。 他望着掌心那半块与老周头遗物相合的玉,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老周头在铁匠铺里敲断第三根铁锤时说的话:“小寒,铁要成剑,得先熬过千锤百炼。可要是剑成了,却被人当锤子使......” “当锤子使的剑,不如碎了痛快。” 陆寒突然笑了,血从咬破的唇缝里渗出来,滴在合二为一的玉上。 那玉突然泛起温润的白,像老周头生前用鹿皮擦剑时的光。 黑气缠到他脖颈时,他猛地攥紧玉,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陆寒的剑,只认自己的道。” 秦昭的瞳孔骤缩。 他分明看见血契核心在掌心发烫,可那些本该顺着咒文爬进陆寒识海的黑雾,竟被一层金色屏障生生挡在体外。 “不可能!” 他猛地捏碎玉牌,碎玉扎进掌心的血珠里。 “这是上古血契,连化神期修士都......” “都困不住想活的人。” 陆寒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初春破冰的溪水。 他抬起头,原本泛红的眼尾此刻漫着金芒,连眼白都镀了层薄金。 识海里那团混沌的剑意突然“铮”地一声,分出一道极细却锋利的光。 那是他从前在《归墟剑谱》里读到的第五层“断念”,原以为要化神期才能悟的境界,此刻竟顺着血脉里的热流涌了出来。 “断念!” 他低喝一声,金芒如实质的剑刃从周身迸发。 秦昭被这股气浪撞得撞翻石桌,玄铁铸造的桌角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他捂着发疼的胸口抬头,正看见陆寒抬手一引,石床上那把他藏了三年的锈剑“嗡”地出鞘,剑尖直指他咽喉。 同一时刻,幽冥宗外的雪地里,苏璃的药锄劈开最后一个拦路的魔修。 她喘着气抹了把脸上的血,发绳早不知去向,碎发粘在汗湿的额角。 天机老人临终前塞给她的玉简还在怀里发烫,那是能破解幽冥宗护山大阵的阵图。 可此刻她根本顾不得什么阵图,方才石屋方向那道刺天的金光,比任何引路灯都亮。 “陆寒!” 她喊着冲进主殿,靴底在青石板上打滑。 殿内的景象让她猛地刹住脚步:陆寒站在满地碎玉中,周身金剑环绕如莲,连空气里都浮动着细小的剑影。 秦昭半跪在地,玄色大氅被剑气割得七零八落。 而本该在囚室的秦霜,此刻正扶着柱子站在阴影里,眼神复杂地望着陆寒。 陆寒的剑影突然一顿。 他转头看向门口,金芒从眼中缓缓褪去,露出底下那对她熟悉的深褐色瞳孔。 有那么一瞬,苏璃甚至能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惊、喜、还有藏得极深的慌乱,像从前他在铁匠铺里不小心砸到手指时的模样。 “苏璃?”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却让苏璃眼眶瞬间发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6节 她刚要冲过去,却见秦霜突然踉跄着挡在陆寒身前,指尖攥紧了腰间的银铃。 那银铃是幽冥宗圣女的信物,此刻在她掌心攥得变形,可她望着陆寒的眼神里,竟没有半分敌意。 “陆公子......”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大长老要见你。” 秦霜的银铃在掌心硌出红痕,她望着陆寒眼底褪尽金芒后露出的深褐,喉间突然泛起酸涩。 方才那道刺破血契的金光,比她在幽冥宗典籍里见过的任何异象都要灼目。 大长老说这是能复活上古魔主的钥匙,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会因为她挡路而露出慌乱的少年。 “你居然能突破血契......”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铃上的咒文,声音轻得像雪落屋檐。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留下。” 陆寒的剑影微微一滞。 他能看见秦霜眼尾泛红,像极了从前在药庐里,苏璃为救濒死的雪貂急得掉泪的模样。 可下一刻,她掌心突然泛起幽蓝魔纹,黑雾裹着银铃碎片如毒蛇窜来! “小心!” 苏璃的药锄已抢在陆寒身前,青铜锄刃与黑雾相撞迸出火星。 陆寒这才惊觉秦霜袖中还藏着淬毒的细针,方才那声叹息原是障眼法。 他反手握住锈剑,断念剑意顺着经脉窜上剑尖,金芒如刀划开黑雾,却在触及秦霜手腕时生生偏了半寸。 这是他第一次在战斗中留手。 “陆寒!” 侧殿木窗轰然炸裂,风雪卷着一道灰影扑入。 燕北的断剑带着冰碴横扫而来,缺口处的寒光精准挑开秦霜的银铃。 他的外袍被风雪浸透,腰间挂着的半块青铜镜晃了晃,映出陆寒怔忡的脸:“走!幽冥宗的伏魔阵要启动了,你留在这儿只会被炼成血丹!” 陆寒的手指在苏璃手腕上收紧。 她的手背上还沾着方才斩杀魔修的血,已经冻成暗红的痂。 他想起三日前在破庙,苏璃为他裹伤时说的“等出了这乱局,我们去镜湖看雪”,喉结动了动:“跟紧我。” 可他刚转身,后颈便泛起刺骨寒意。 秦昭的笑声像淬了毒的线,缠上每一根神经:“走?你们以为能走出这幽冥宗的地界?” 玄色大氅被剑气撕成碎片,露出他胸膛上狰狞的刺青。 那是与血契玉牌同纹的魔阵。 他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每一道法诀都在空气里灼出焦痕:“陆寒,你可知这具身体为何能承受断念剑意?因为你本就是他的容器!” 话音未落,石殿穹顶轰然塌陷。 漫天碎石中,一道足有十丈高的虚影缓缓凝聚。 那是头生双角的怪物,鳞甲间还嵌着半截断剑。 正是《归墟剑谱》里记载的,与上古剑灵同归于尽的“九婴”! 陆寒的识海突然炸开剧痛。 他看见幼时铁匠铺的火盆、老周头敲断的铁锤、苏璃在药庐里煮的药汁,这些画面被虚影的咆哮撕成碎片。 断念剑意自动护体,金芒却不再纯粹,夹杂着几缕暗红。 那是他方才留手时,被秦霜细针划破的伤口渗出的血。 “千年了......” 秦昭仰起头,眼白完全被黑芒覆盖。 “当年那把剑毁了我的本体,今天我要让它看着自己的传承者死在我手里!” 九婴虚影张开血盆大口,气浪掀翻了整面石墙。 苏璃被冲击力撞得撞在柱子上,药锄“当啷”落地。 她看见陆寒的后背在金芒中若隐若现,他的发绳散了,碎发被气浪掀到额前,可那双眼却比任何时候都亮。 不是金芒,是属于陆寒自己的光。 “苏璃!” 燕北扑过去拽起她,断剑在两人身周划出防御圈。 “别看!这是上古战魂,不是你我能插手的!” 陆寒握紧锈剑。 他能听见剑鸣声里夹杂着老周头的叹息:“小寒啊,剑要是认了死理,断的时候可比铁疼多了。” 九婴的爪尖已经触到他左肩,剧痛让他咬碎了舌尖。 可就在这时,识海里那团混沌的剑意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他看见自己十四岁时蹲在铁匠铺前,用断铁给流浪狗做项圈。 看见苏璃把药汁吹凉了递给他时,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 看见燕北在镜湖守墓时,用断剑给孤雁削的栖木。 “原来......” 他突然笑了,血沫溅在锈剑上。 “断念不是斩断执念,是看清执念。” 金芒暴涨。 九婴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鳞甲片片崩裂。 秦昭踉跄着后退,胸口的魔阵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陆寒的剑停在他咽喉三寸处,剑尖微微发颤。 不是因为力竭,是因为他能清晰感觉到,断念剑意正在啃噬他的经脉,每一道金芒都像在血肉里犁出深沟。 “这就是代价......” 他低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石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燕北扯了扯陆寒的衣袖:“宗门禁地的护阵要塌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苏璃弯腰捡起药锄,伸手握住陆寒染血的手腕。 她的掌心暖得惊人,像要把他骨子里的寒意都焐化:“我信你。” 陆寒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的秦昭。 对方眼中的黑芒正在褪去,露出一丝惊恐。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某种更庞大的未知的害怕。 他收回剑,转身时瞥见秦霜缩在墙角,怀里紧抱着那半块变形的银铃,眼底有泪光在闪。 出了幽冥宗山门时,天已经黑了。 雪还在下,却比来时小了些。 燕北说要回镜湖守墓,挥了挥手便消失在风雪里。 苏璃的手始终没松开,她的体温透过粗布手套渗进来,让陆寒几乎忘了经脉里翻涌的灼痛。 回到玄天宗密室时,已是三更。 陆寒关上门,借着月光看见案几上摆着老周头留下的铁锤。 不知是谁替他收好了。 他脱力地靠在墙上,解下外衣时,一片带血的碎布从怀里掉出来。 是苏璃的药锄布套,方才拉她时勾住的。 他闭目调息,试着引导体内乱窜的剑意。 可刚沉入识海,九婴的虚影便再次浮现,嘴里发出含混的嘶吼。 陆寒猛地睁眼,额角已渗出冷汗。 他摸出那半块与老周头遗物相合的玉,触手一片冰凉。 从前它总像老周头的掌心般温暖。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 陆寒望着密室墙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影子里有金芒在闪,像极了今日觉醒断念时的光。 他握紧玉,重新闭目。 这一次,识海里的混乱中,他听见了极轻的剑鸣,像在提醒他什么。 夜风掀起窗纸,漏进一丝寒意。 陆寒的呼吸逐渐平稳,可指尖仍无意识地按在识海位置。 那里有个细微的灼痛,像颗种子,正在悄悄发芽。 第50章 我裂开了,但不是脑瓜子 密室里的烛火在寅时三刻熄灭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7节 陆寒背靠着青砖墙,呼吸已趋于平稳。 他的指尖仍按在识海位置,那里的灼痛比睡前更甚,像有根细针在骨髓里慢慢拧转。 老周头留下的铁锤在案几上投出模糊的影子,与墙上他自己的影子重叠。 那影子里的金芒还在闪,比昨夜更亮了些。 “你本不该做人......” 低语声突然在耳畔炸开。 陆寒猛然睁眼,瞳孔骤缩成针尖。 这声音太熟悉了,像是他每次引动断念剑意时,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鸣,可此刻多了几分森冷的沙哑,像锈剑刮过青石。 他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谁?” 回应他的是空气里突然泛起的涟漪。 密室的木窗“吱呀”一声被风撞开,月光裹着雪粒灌进来。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墙上扭曲,金芒从影子里渗出,在地面凝成细小的剑形光斑。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的剑鞘,指腹刚触到剑柄,识海里的九婴虚影突然暴起,獠牙刺破意识屏障,疼得他踉跄撞翻案几。 “当——” 铁锤砸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破夜寂。 陆寒的额头重重磕在桌角,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模糊了视线。 他想喊苏璃的名字,可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喘息。 更可怕的是,他能清晰感觉到有另一股意识在争夺身体掌控权,那意识里翻涌着千年血锈味的杀意,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杀、杀、杀”。 “噗!” 三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陆寒的瞳孔剧烈震颤。 他看见三具尸体从窗外倒飞进来,鲜血像红雨般溅在他脸上。 巡逻弟子的道袍被剑气撕成碎片,断口处焦黑如焚,正是断念剑意的痕迹。 为首那名弟子的头颅滚到他脚边,圆睁的双眼还保持着惊恐的模样。 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 “不......不!” 陆寒跌坐在血泊里,双手撑地时按进一块温热的内脏。 他拼命摇头,血珠甩在墙上。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可染血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握在他掌中,剑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肉末。 月光被乌云彻底遮住了。 密室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唯有陆寒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每一下都在提醒他:刚刚失控的瞬间,他的意识确实出现了空白。 九婴的虚影在识海最深处狞笑,断念剑意顺着经脉游走,将他的血肉当成了战场。 “我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陆寒颤抖着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喉咙。 他举起长剑,剑锋对准自己的手腕。 那里是手太阴肺经的要穴,切断能暂时遏制剑意乱窜。 “嗤——” 剑气划开皮肤的疼让他倒抽冷气。 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的血泊里晕开更艳的红。 可识海里的灼痛只弱了三分,九婴的虚影反而更清晰了,连鳞片上的血渍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寒咬着牙,又在另一条手臂划了道更深的伤口,这次他看见自己的经脉里有金芒在逃窜,像被惊散的萤火虫。 “够了!” 他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晨钟在天际撞响时,陆寒终于昏了过去。 雪停了,却阴得更沉。 玄天宗外门弟子阿七端着药碗往密室走,刚转过拐角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三具尸体横在陆寒房门口,血迹从门槛一直拖到十步外的雪地里,像条扭曲的红绸。 他的药碗“啪”地摔碎,碗里的补元汤混着血,在青石板上洇出诡异的紫斑。 “杀人了!执法堂!快来人啊!” 阿七的尖叫惊醒了整座山峰。 墨青赶到时,玄色执法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尸体上的剑痕,瞳孔微微收缩。 这剑气里带着几分熟悉的锋芒,与昨日陆寒在幽冥宗展露的断念剑意如出一辙。 “封锁这片区域,” 他直起身,声音冷得像冰锥。 “所有弟子不得进出,即刻缉拿陆寒。” “等等!” 苏璃的身影从人群里挤进来,发间的银铃被扯得乱响。 她跪在尸体旁,指尖轻轻划过剑痕,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漫出来。 这道痕太像了,像极了那日在幽冥宗,陆寒为救她时,剑气擦过她衣袖的弧度。 “不可能......” 她喃喃着,突然起身冲向密室。 “他不可能滥杀无辜!” 门是虚掩的。 苏璃推开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她看见陆寒蜷在血泊里,苍白的脸贴着地面,染血的长剑就落在他手边。 他的双臂布满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将身下的青石板染成暗红。 “陆寒!” 苏璃扑过去,颤抖着将他翻过来。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嘴唇白得像雪,可最让她心疼的是他紧攥的右手。 掌心里是半块染血的玉,正是老周头留下的遗物。 “我不是故意的......” 陆寒在昏迷中呢喃,声音轻得像片雪。 苏璃的眼泪砸在他脸上。 她刚要去探他的脉象,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吱呀——” 木门被推开半寸,一道玄色身影逆着光立在门口,腰间的玉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萧长老?” 苏璃抬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萧无尘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的血迹,扫过陆寒臂上的伤口,最后落在那柄染血的长剑上。 他的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两个字:“醒了?” 陆寒的睫毛动了动。 萧无尘的玄色衣袖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一道淡金色的咒印。 他踏入密室时,靴底碾过半片染血的碎瓷,那声响惊得陆寒睫毛剧烈颤动。 少年缓缓睁开眼,瞳孔里还浮着未褪尽的血雾,像被暴雨打湿的琉璃灯,明明灭灭。 “你终于觉醒了。” 萧无尘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刻着“护道”二字的玉牌,这是他作为护道者后裔的唯一信物。 十年前他在废墟里捡到浑身是血的陆寒时,便在这孩子识海里探到了若有若无的剑鸣——那是上古剑灵的残响。 此刻看着少年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喉结滚动。 “但若不尽快镇压剑灵,你迟早会彻底迷失。” 陆寒撑着地面坐起来,染血的手掌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昨夜失控时的画面像碎玻璃扎进记忆:三具尸体倒飞进来的瞬间,他分明看见识海里的九婴虚影咧开了嘴,獠牙上挂着和他相同的血珠。 “你能帮我?” 他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嘶哑,眼底却腾起一簇极淡的希望。 萧无尘别开脸,目光落在墙上那道被剑气劈出的裂痕上。 那裂痕的走向与他在护道阁古籍里见过的“封魂锁心阵”纹路惊人相似。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8节 “我能做的,只是延缓它的苏醒。” 他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真正能镇压剑灵的,只有你自己的道心。” 密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直到苏璃的银铃声撞碎空气。 她破门而入时发簪歪在耳后,裙角还沾着执法堂守卫的血。 她是硬闯过三道关卡来的。 “陆寒!” 她扑到他身边,攥住他染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掌心的温度烫得陆寒一颤。 “我查过那些剑痕了!”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受惊的小鹿。 “比你平时用的断念剑意更冷、更利,像是......像是有另一个人握着你的手在挥剑!” 陆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想起昨夜意识空白前,那道贴着他耳畔的低语:“你本不该做人......” 原来不是幻觉。 苏璃的指尖抚过他臂上的伤口,那里的血已经凝了,结成暗红的痂。 “我去问过药童,他们说你体内的灵气乱得像被人搅过的泥潭。” 她突然顿住,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因为陆寒反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出去。” 萧无尘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他望着苏璃泛红的眼眶,到底软了语气。 “你去偏厅等,我有话要和他说。” 苏璃咬着唇站起身,临走前又回头看了陆寒一眼。 少年垂着头,碎发遮住了表情,只有指节泛白地抠着青石板缝隙。 她的银铃在门外渐远时,萧无尘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小鼎,鼎身刻满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是护道阁的镇阁之宝,” 他将小鼎按在陆寒眉心,冰凉的触感让陆寒打了个寒颤。 “能暂时锁住剑灵的异动,但......” 他的声音低下去。 “最多撑七日。” 月光爬上屋檐时,燕北的身影像一片影子般掠过玄天宗的围墙。 他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那是镜湖守墓人独有的缩地术。 找到萧无尘时,对方正站在演武场的古松下,手里还攥着那枚青铜小鼎。 “剑灵已经开始反噬宿主,” 燕北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砂纸,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太阳穴。 “我在镜湖的碑文中见过,当年秦昭失控前,识海里的剑灵也是这样......” 萧无尘的手猛然收紧,小鼎在掌心压出红痕。 他当然知道秦昭的事。 那是三十年前震惊修真界的惨案,魔教圣子一夜之间屠尽七座城池,最后被正道联手镇压时,他的识海里盘踞着的,正是与陆寒体内同出一源的剑灵残魂。 “我知道......” 他望着演武场尽头的囚牢,那里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 “但我不能让他死。”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剑啸。 那声音像利剑劈开夜幕,带着刻骨的杀意。 萧无尘的脸色骤变,他转身就往囚牢跑,燕北紧跟在后。 囚牢的铁窗内,陆寒正蜷缩在草席上,额头抵着膝盖,指缝间渗出鲜血。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背。 识海里的九婴虚影正在疯狂撞击意识屏障,每一下都震得他耳膜发疼。 “滚出去!” 他嘶声喊,声音里混着两个截然不同的音调,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沙哑如锈剑刮石。 萧无尘冲进去时,正看见陆寒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凝起金芒。 那是断念剑意的先兆。 他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鞘重重砸在陆寒后颈。 少年闷哼一声栽倒,金芒瞬间消散。 燕北蹲下身,指尖按在陆寒识海位置,瞳孔骤缩:“屏障裂了。” 他抬头看向萧无尘。 “剑灵的意识已经能渗透出来了。” 萧无尘沉默着将陆寒抱起来。 少年的脸贴在他胸口,呼吸灼热得烫人。 经过演武场时,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那座尘封多年的密阁。 密阁门楣上的铜锁已经生了锈,但他记得里面第三排书架最上层,有本《护道真解》的残卷,记载着镇压上古剑灵的古法。 而能打开那扇门的,除了他这个护道者后裔,还有......玉娘子。 “去请玉娘子。” 他对燕北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密阁的钥匙在她那里。” 第51章 封印之前,先让我笑一笑 月光在青石板上洇出银霜时,萧无尘带着燕北站在了密阁门前。 门楣上的铜锁果然结着薄锈,像条沉睡的蛇。 “玉娘子。” 他抬手叩了叩门,指节撞在老榆木上发出闷响。 门内很快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门闩“咔嗒”一声拉开。 玉娘子裹着月白棉袍立在门后,鬓边的珍珠簪子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尾的细纹都泛着柔光:“萧长老这时候来......可是为了陆小友?” 萧无尘的喉结动了动。 他原以为要费些口舌,却不想玉娘子早有察觉。 毕竟整个玄天宗,能让他深夜叩密阁的,唯有那桩压在所有人头顶的阴云。 “劳烦开阁。” 他垂眸,将腰间的护道者玉佩递过去。 玉娘子接过玉佩时指尖微颤,目光扫过佩上刻着的“守真”二字,忽然轻叹:“当年护道者一脉为封剑灵,折了三位长老。萧长老,你该知道这密阁里的东西......” “我知道。” 萧无尘打断她,声音像淬了冰。 “但总得有人试试。” 密阁内的檀香混着旧纸味扑面而来。 玉娘子提着铜灯在前引路,裙裾扫过积灰的砖地,在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第三排书架最上层,她踮脚取下一本裹着红绸的古籍,绸子已经褪成淡粉,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的旧渍——像是血。 “《封魂锁心阵》。” 她将古籍轻轻放在案上,掀开红绸时,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几片干枯的兰草。 “完整阵图在最后一页。” 萧无尘俯身翻开,入目是用朱砂画就的阵纹,每一道都像活的,在纸上游动。 他的指尖刚触到纸页,突然被玉娘子按住:“且看注脚。” 他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最后一行小字在灯影里忽明忽暗:“以魂为引,锁灵归墟。引魂者需自愿,魂散则阵成。” 案上的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溅在萧无尘手背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没有其他法子?” “当年护道者试过以法器镇、以灵药化、以咒文缚。” 玉娘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可那剑灵是上古之物,认主不认器。除非......” 她顿了顿。 “除非宿主自愿献祭,或者另有人愿替他受这劫。” 萧无尘的指节捏得发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79节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燕北掀开门帘闯进来:“执法堂的人来了!墨青说要见你。” 演武场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墨青站在阴影里,玄色执法袍猎猎作响。 他腰间的斩邪剑未入鞘,剑刃映着他冷硬的下颌线:“萧长老,我听说了封印之法。” “你不该来。” 萧无尘皱眉。 “该来。” 墨青向前一步,目光扫过远处的囚牢。 “需要献魂是吧?那便用陆寒的。” 他声音陡然拔高。 “他体内的剑灵杀了外门三个杂役,伤了六个弟子!这样的祸患,用他的魂换宗门安宁,天经地义!” 周围不知何时聚了些修士,闻言交头接耳。 慕容云从人群里挤出来,脸色比月光还白:“墨执事,陆寒他......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 墨青冷笑。 “上个月他在药园杀那只妖狐时,你也说他不是故意。可那妖狐的内丹碎成了渣,分明是断念剑意的杀招。” 他转向萧无尘。 “长老,你护着他,是因为他是你徒弟,可我们护着的,是整个玄天宗!” 萧无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今日午后去囚牢时,陆寒缩在草席上发抖,看见他来,像只受伤的小兽似的往墙角躲:“师尊,我怕......我怕下一次,我控制不住。” “放肆!” 燕北突然呵斥。 “陆小友是被剑灵反噬,你当他愿意?” 墨青的剑嗡鸣一声出鞘三寸,寒光扫过燕北咽喉:“燕先生,镜湖守墓人该守好自己的碑,而不是替凶手说话。” 人群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慕容云攥紧袖口,转身往囚牢跑,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响。 囚牢的铁窗结着薄霜,陆寒蜷在草席上,额头抵着膝盖,像块被揉皱的布。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像浸了血。 “慕容。” 他哑着嗓子唤,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笑。 “你又来送伤药?” 慕容云的手悬在铁栏外,半天没动。 他望着陆寒腕间的血痕。 那是今早他自己抓的。 “你......你还记得吗?” 他突然说。 “小时候在杂役房,你教我练剑,说要当最厉害的剑修,保护所有被欺负的人。” 陆寒的笑僵在脸上。 他记得,当然记得。 那时他们挤在漏雨的偏房里,他偷偷用废铁打了两把木剑,和慕容云在泥地里比划。 慕容云总说他的剑招太狠,可他说:“不狠点,怎么保护你?” “现在呢?” 慕容云的声音发颤。 “你保护谁了?你杀了陈叔,伤了阿宁......他们都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陈叔是杂役房的老仆,总把烤红薯塞给他;阿宁是药园的小丫头,总揪着他的衣角要糖。 他记得陈叔倒在血泊里时,眼睛还睁着,像在问:“小寒,你怎么......” “我本来就不是人。”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我是剑灵的容器,是怪物。慕容,你走吧,离我远点。” 慕容云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石墙上。 他望着陆寒,突然想起今早看见的。 那少年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舌尖舔着唇角,用完全陌生的声音说:“杀,多杀几个,血的味道真甜。” “我走。” 他转身要跑,却在转角处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苏璃扶住他,眉峰微挑:“慌什么?” “陆寒他......” 慕容云说不下去,抹了把脸跑远了。 苏璃望着囚牢的方向,月光落在她腰间的药王谷玉牌上,泛着幽冷的光。 她摸了摸袖中那卷从药园偷来的《上古异灵录》,转身往密阁走去。 密阁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玉娘子?” 她轻声唤,推门进去时,正看见案上那本翻开的《封魂锁心阵》,最后一页的注脚在灯影里忽明忽暗:“以魂为引,锁灵归墟......” 苏璃的指尖在注脚处停了三息,袖中《上古异灵录》的边角硌得手腕生疼。 那卷她偷了七夜才到手的古籍里,分明写着“剑灵认主,宿主若陨,灵脉必散”。 可眼前这行小字却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玉娘子。” 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灯芯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叠成模糊的一团。 “如果一定要有人献祭......” 话音未落,玉娘子已放下古籍,珍珠簪子在鬓边晃出细碎的光:“苏姑娘,你可知献魂意味着什么?三魂七魄散于天地,连轮回都入不得。” 苏璃摸向腰间的药王谷玉牌,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进心口。 半年前她被逐出师门时,是陆寒蹲在破庙外,用烧红的铁钳替她取出肩窝里的追魂钉,血滴在青石板上,像开败的石榴花。 他说:“疼就喊,我堵着门,没人听得到。” 可她没喊,却记住了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的阴影,像片落进血里的银杏叶。 “我欠他的。” 她喉间发紧,指甲掐进掌心。 “那年在镜湖,他为挡追魂箭替我挨了三剑。” 玉娘子的瞳孔微微收缩。 镜湖追魂箭是药王谷的绝杀,中者必死。 可眼前这姑娘好好站着,陆寒背上却留着三条狰狞的疤,像三条盘着的蛇。 “你真不怕死?” 玉娘子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香灰里。 苏璃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我怕的是,他再一次为我拼命。” 演武场的钟声响了第七下时,陆寒被押到了阵眼。 墨青的斩邪剑抵着他后心,玄铁锁链勒得腕骨生疼。 萧无尘站在阵台左侧,白发被夜风吹得乱蓬蓬的,眼底全是血丝;燕北攥着药瓶的手在抖,瓶身撞着腰间的青铜铃,叮铃铃响成一片。 “开始吧。” 玉娘子的声音从阵台右侧传来。 她捧着那本《封魂锁心阵》,红绸在风中翻卷,像团烧剩的火。 陆寒望着她身后突然出现的苏璃,呼吸猛地一滞。 她站在月光里,腰间玉牌泛着幽光,嘴角却挂着他熟悉的、要做傻事前的笑。 “等等!” 他嘶吼着往前挣,锁链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苏璃你疯了?” 可回应他的是萧无尘颤抖的手,按在他天灵盖上。 阵纹突然泛起红光,像无数条赤练蛇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 他看见苏璃往阵里跨了一步,发间那支他用废铁打的木簪在月光下闪了闪。 那是去年她生辰,他偷偷打了三天的礼物。 “谁准你们替我做决定!”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线,体内有什么东西“轰”地炸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0节 剑意如狂飙撕裂锁链,斩邪剑“当啷”落地,墨青被震得撞在石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萧无尘踉跄两步,掌心被反噬的剑气划开一道口子,血珠滴在阵纹上,将红色染得更艳。 “我要自己掌控命运!” 陆寒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熟悉的哑,另一种却冷得像腊月的雪。 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又缓缓凝成人形。 白衣青年,眉目与他有七分相似,眼角却挑着抹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识海瞬间翻涌如潮。 陆寒踉跄着跪在一片白雾里,对面的白衣青年垂眸看他,袖中飘出若有若无的剑鸣:“你为何总在挣扎?” “我不想用别人的命换平安!” 陆寒撑着地面起身,喉间尝到腥甜。 “苏璃要替我献祭,萧师尊要替我担罪,他们凭什么?” 白衣青年的指尖掠过他心口,那里还留着陈叔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阿宁被剑气掀飞时的尖叫。 “你以为他们的牺牲是负担?” 他的声音突然放软,像在哄个固执的孩子。 “你可知,当年我选你做宿主,不是因为你能承受我的力量,而是因为......”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光。 “因为你比谁都清楚,被在乎的人放弃,是什么滋味。”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七岁那年,父母将他推进破庙,自己引开追债的人。 想起十二岁在杂役房,慕容云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给他时说“我不饿”。 原来那些他以为的“负担”,都是别人藏在岁月里的光。 “你我本是共生。” 白衣青年突然伸手,掌心浮起团幽蓝的光。 “我助你掌控力量,你让我明白......”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明白这人间,值得为谁执剑。” 白雾突然翻涌,陆寒感觉有温热的触感覆在他手背。 他抬头,看见白衣青年的眉眼渐渐柔和,与记忆里那个在破庙替他止血的自己重叠。 原来,剑灵从不是外来的恶,而是他藏在最深处的、不肯妥协的魂。 演武场的月光突然亮了几分。 陆寒望着远处的苏璃,她发间的木簪闪着微光,像颗未落的星。 他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告诉我,怎么和你一起,护他们周全。” 白衣青年笑了,指尖的幽蓝光芒融入他心口。 识海深处,两把剑的虚影缓缓重叠,剑鸣声响彻云霄。 第52章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封印谁? 白雾在识海深处翻涌成雾浪,陆寒的指节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觉到识海深处那道熟悉的剑意。 不是之前撕裂锁链的暴烈,而是带着某种冷冽的清醒,正透过白衣青年的眉眼望着他。 “你以为你能压制我?” 白衣青年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却又奇异的带着几分他自己的尾音。 “其实我们是一体的,我只是你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 他指尖拂过陆寒心口,那里还残留着陈叔血溅铁砧的灼痛,慕容云塞来烤红薯时掌心的温度。 陆寒喉结动了动,喉间的腥甜突然变得清晰。 他想起方才在演武场,苏璃发间的木簪被月光镀成银白,想起萧无尘为他挡下反噬时,血珠坠在阵纹上的脆响。 “我不愿做你的工具。” 他咬着牙,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我要自己选要护谁,要杀谁。” 白衣青年忽然笑了,眼角的暗红像被春风化开的血痂。 “你以为当年我选你,是图你能承受这剑意?” 他的袖摆卷起白雾,露出下方若隐若现的剑影。 “是你被父母推进破庙时,攥着断剑说‘我要变强’的眼神。是你在杂役房啃着硬饼,却把最后半块塞给更饿的人的笨劲。” 他的指尖点在陆寒眉心。 “这些你以为的弱点,才是这剑意最锋利的鞘。” 识海外突然传来震颤。 陆寒踉跄一步,识海边缘渗出金光。 他想起萧无尘说过“必要时需封印”的话,此刻那金光正顺着经脉往识海钻,像无数细针扎进脑仁。 “萧无尘!” 白衣青年的声音陡然冷冽,周身剑气凝成实质 “封魂锁心阵?你当这破阵能分开我们?” 演武场山巅,萧无尘的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每结一个法印,血珠便精准滴在脚下的阵纹上。 那些由朱砂混着修士精血画就的纹路正泛着妖异的红光,与空中浮现的金色符文纠缠,像两条撕咬的蛇。 “封魂锁心阵,启!” 他的声音裹着真元,震得山巅的松树簌簌落叶。 陆寒周身猛地腾起金光。 他能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白衣青年的身影正被金光一点点吞噬,像雪落在沸水里。 “你想封印我?” 白衣青年的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那你也要封印他自己!这剑意早渗进他骨血,封了我,他连炼气期的剑都握不稳!” 剧痛突然炸开。 陆寒踉跄着跪在青石板上,额角的冷汗砸在地上,溅起细碎的金芒。 他听见苏璃的尖叫从远处传来,带着哭腔的“不要”撞碎了夜的寂静。 “陆寒!” 是苏璃的声音。 他勉强抬头,看见那抹月白身影正撞开守阵的弟子,发间的木簪歪在耳后,裙角沾着草屑。 她跑得太急,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到他跟前时几乎是扑过来的,指尖颤抖着捧住他的脸。 “别这样做!” 她的泪水砸在他脸上,比山巅的风还凉。 “你可以控制它的,你不该放弃你自己!” 她的手指抠进他肩窝,像要把自己的温度硬塞进他身体里。 “你说过要护我看遍三春的桃花,要陪我去镜湖找燕北问药...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璃的泪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进衣领,凉丝丝的,却烫得他心尖发颤。 他想起她在药庐里偷偷给他留的伤药,想起她在他被同门刁难时,用淬了麻药的银针扎对方脚踝的模样。 原来这些他以为的“理所当然”,早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光。 识海里的金光突然弱了一瞬。 白衣青年的身影重新凝实,他望着陆寒脸上的泪,眼底的暗红褪成暖褐:“看到了?你护他们的执念,比我的剑意更锋利。” 萧无尘的法诀顿了顿。 他望着阵中相拥的两人,掌心的血珠滴在阵纹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 他想起陆寒第一次握剑时,指尖被剑柄磨得渗血却不肯松手的模样,想起那孩子总把“我自己能行”挂在嘴边的倔强。 或许他错了,这孩子从来不需要被封印。 陆寒的手指缓缓扣住苏璃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剑意不再翻涌,反而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流淌,像春水解冻的溪流。 白衣青年的身影渐渐与他重叠,最后化作心口一道温热的印记。 “萧师尊。” 他抬起头,声音还带着点哑,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撤阵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1节 山巅的符文开始消散。 萧无尘望着他,忽然笑了,抬手抹去掌心的血:“好。” 苏璃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你...你没事了?” 陆寒替她理了理乱发,木簪上的微光映得他眼底发亮:“我和他说好了。” 他顿了顿,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 “以后,换我护你。” 识海深处,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你真的以为——” 陆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望着苏璃发间的木簪,喉结动了动,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远处传来晨钟的轻响,却盖不住识海里那道若有若无的尾音:“...没有我,你能活下去?” 识海中那道尾音还缠着血丝,陆寒的指尖在苏璃后背轻轻一颤。 “你真的以为——” “没有我,你连站都站不稳。” 剑灵的声音像浸了冰碴的丝线,顺着经脉往骨髓里钻。 陆寒膝盖发软,几乎要栽进苏璃怀里,却硬撑着直起脊背。 他望着苏璃发间歪掉的木簪,想起方才她撞开守阵弟子时,裙角沾着的草屑还带着晨露的凉。 “也许吧,” 他喉间溢出轻笑,气息擦过苏璃耳尖。 “但我至少还能选择怎么做。” 话音未落,山巅的风突然打了个旋。 燕北就是这时出现的。 镜湖守墓人向来像块沉默的顽石,此刻却从演武场侧后方的阴影里走出,腰间那柄断剑泛着青灰的光。 他走得极轻,连青石板上的晨露都没震落,直到断剑“嗤”地一声插进封魂锁心阵的阵眼。 那是萧无尘用精血画就的最后一道朱砂纹。 “你疯了吗?” 萧无尘的法诀正掐到第七个印,突然被外力截断,指尖的血珠“啪”地溅在断剑上。 他道袍下的青筋在腕间暴起,眼尾泛红。 “这阵法一旦中断,陆寒的识海会被剑意反噬!” 燕北垂眸盯着阵眼,断剑插入的位置恰好避开所有金红符文。 他手指抚过剑柄那道豁口,像是在摸旧识的伤痕:“我没疯。” 声音轻得像镜湖的涟漪。 “真正的封印,不该靠压制。” 他抬眼时,目光穿过陆寒与苏璃交叠的影子,落在山巅那轮将坠的残月上。 “该靠融合。” 识海里的白雾突然翻涌如沸。 白衣青年的身影在金光中扭曲,最后一丝轮廓即将消散时,他忽然笑了,眼角的暗红像被揉碎的血玉:“你会后悔的。”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在那话音消散的瞬间,看清了白衣青年眼底的情绪。 不是威胁,而是...某种无奈的释然。 他喉间泛起腥甜,却强撑着勾了勾嘴角:“我已经后悔过很多次了。” 苏璃的手指还扣在他肩窝里,听见这话猛地抬头。 她睫毛上的泪早被山风吹干,留下细碎的盐粒,此刻却又有新的泪涌出来,烫得陆寒脖颈发疼:“你...你刚才疼不疼?” 她抽噎着去摸他额角的冷汗,指尖沾了血。 “我不该冲进来的,我该相信你的——” “该相信的。” 陆寒握住她沾血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那里还留着剑灵消散前的温热,像块被捂化的蜜蜡。 “谢谢你没放弃我。” 山巅突然安静下来。 萧无尘的法诀散在风里,他盯着阵眼里的断剑,又看了看相拥的两人,忽然长叹一声,抬手擦去掌心未干的血:“燕北,你最好说清楚。” 燕北没接话。 他退后半步,断剑还插在阵眼里,剑柄上的血珠正顺着纹路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极小的红圈。 陆寒顺着那红圈望去,忽然发现燕北的鞋尖沾着泥。 镜湖到玄天宗至少要三日脚程,他却在封印最紧要的关头出现,显然不是巧合。 “陆寒。” 燕北忽然开口,声音比以往更沉。 “你识海里的剑意,可还在?” 陆寒一怔。 他闭目感知识海,原以为会是空荡一片,却触到极淡的一缕冷意,像冬夜未熄的残烛。 “在。” 他睁开眼。 “很弱,但...还在。” 燕北的手指在断剑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越的嗡鸣:“它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他转身走向山巅边缘,衣摆扫过萧无尘脚边的血痕。 “压制只会让它更暴戾,融合...才是剑灵认主的正道。” “认主?” 萧无尘皱眉。 “可那剑灵分明在与他争夺意识——” “那是因为他在抗拒。” 燕北的身影被晨雾裹住,声音却清晰传来。 “当他愿意用自己的执念做剑鞘,用在乎的人做剑穗...剑意自会成为他骨血的一部分。” 苏璃突然攥紧陆寒的手。 她望着燕北逐渐模糊的背影,轻声道:“他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陆寒没说话。 他望着自己与苏璃交握的手,指腹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而识海里那缕冷意,此刻竟顺着血脉爬到了指尖。 他试着调动真元。 没有以往的暴烈反噬,只有温驯的暖流,像被春风揉软的剑。 “或许燕北是对的。” 他低头吻了吻苏璃发顶。 “我之前总想着‘控制’,却忘了...剑意本就是心的延伸。” 晨钟在山脚下响起,第一缕日光漫过演武场的飞檐。 陆寒扶着苏璃起身,这才发现方才跪的青石板上,压出两个深深的膝印,周围还凝着未干的金红血珠。 萧无尘走过来,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去药庐吧,苏璃的伤药应该还热着。” 苏璃的脸腾地红了,却没反驳。 她拽着陆寒往山下走,发间的木簪在风里晃啊晃,把两人的影子叠成一片。 直到转过山弯,陆寒才突然顿住脚步。 他望着远处镜湖方向,那里晨雾未散,隐约能看见一点青灰的影子。 是燕北的断剑? 不,更像... “怎么了?”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雾。 “是累了吗?” “没事。” 陆寒收回视线,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些。 “就是...突然想起陈叔说过,打铁时若总想着锤子,永远打不出好剑。” 苏璃歪头看他,眼里映着初升的太阳:“那要想着什么?” “想着铁。” 陆寒笑了。 “想着火。想着...要把这把剑,打成什么样。”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他们身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2节 没人注意到,陆寒识海里那缕冷意,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震颤,像在应和什么。 而在山巅被晨雾笼罩的密阁里,玉娘子抚着手中的古籍,书页恰好停在“剑灵认主·血契篇”。 她望着演武场方向,轻声喃喃:“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是夜。 陆寒在自己的竹屋里翻来覆去。 苏璃留的伤药还搁在案头,飘着淡淡的艾草香。 他摸黑爬起来,推开窗,月光正好落在床脚的铁砧上。 那是陈叔留下的,此刻竟泛着极淡的青光。 他刚要走近,忽闻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谁?” 无人应答。 陆寒抄起案头的剑,刚要冲出去,却见窗纸上投下一道影子。 那影子的手背上,有一道暗红的疤,像条扭曲的蛇。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识海里那缕冷意瞬间窜上后颈,像根淬了冰的针。 而在密室深处,三具断尸正横陈在血池边。 其中一具的右手,赫然戴着与窗外影子相同的青铜戒指。 第53章 我裂得比陶罐还碎,但不是脑瓜子 竹影在窗纸上摇晃成乱麻时,陆寒的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 窗外那道影子的手背疤痕,像根烧红的铁签子扎进他记忆。 三日前他在密室发现的断尸,右手戴着的青铜戒指,此刻正随着那影子的抬手,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谁?” 他的声音比剑刃还冷,却惊飞了檐角的夜雀。 没有回答。 只有鞋底碾过青石板的细碎声响,往后山方向去了。 陆寒抄起案头的剑,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他刚跨出竹屋,识海里那缕冷意突然翻涌,像有条冰蛇顺着脊椎窜上后颈。 这是剑灵躁动的征兆。 后山密道的石门半掩着,腐血的腥气混着湿土味扑面而来。 陆寒的脚步顿在门口,借着月光看见地上拖曳的血痕,直往密室深处去。 他握剑的手渗出冷汗,想起三日前萧无尘带他来查案时,那三具断尸正是横陈在血池边。 “出来!” 他大喝一声,剑指血池。 血池旁的阴影里,三个身影缓缓直起腰。 他们的衣襟上沾着未干的血,其中一人抬起右手。 青铜戒指在月光下闪了闪,和断尸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们。” 陆寒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识海里的冷意正疯狂撕扯他的意识。 他看见为首那人的指尖凝起黑雾,那是幽冥宗独有的“蚀骨毒”。 “小崽子,知道得太多,就该——” 话音未落,陆寒的剑已经刺穿了那人的胸膛。 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动作。 剑刃抽出时带起血花,第二个人的喉咙已被他划开。 第三个人转身要逃,他的剑尖却像长了眼睛,精准地挑断了对方的脚筋,接着反手刺进后心。 血溅在他脸上,温热得让他发抖。 三具尸体轰然倒地的瞬间,识海里的冷意突然凝聚成一道模糊人影,那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这才对,你的剑本就该沾血。” “不!” 陆寒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 他望着染血的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我不是故意的......”额头的冷汗滴进眼睛,他却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就会看见更可怕的画面。 “你需要我。” 那声音轻得像叹息,“否则你连自保都做不到。” 陆寒猛然咬牙,一掌拍向丹田。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瘫坐在地,剑“当啷”掉在脚边。 “我不需要你!” 他对着空气嘶吼,声音里带着哭腔。 天刚蒙蒙亮时,演武场的钟就炸响了。 陆寒被墨青的执法队押着经过长廊,两侧的弟子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 “听说他杀了幽冥宗的细作?” “可那三具尸体都被他砍成了碎块!” “萧长老还护着他,莫不是被下了迷魂术?” 演武场中央,墨青的玄铁剑“嗡”地出鞘。 这位新任执法堂执事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扫过陆寒时更冷了三分:“此子被剑灵反噬,若不立即处决,玄天宗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几位长老交头接耳,有人点头,有人皱眉。 萧无尘站在最前排,腰间的青锋剑微微震颤。 这是他动了真怒的征兆。 “给我三日。”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 “三日后,我带他去剑冢受罚。” “萧长老!” 墨青拍案而起,玄铁剑在石地上划出火星。 “你可知他杀的是谁?是幽冥宗安插二十年的眼线!” “我只知他是玄天宗的弟子。” 萧无尘伸手按住剑柄,目光扫过全场。 “三日,足够查清楚真相。” 陆寒被关进地牢时,月亮已经爬上了檐角。 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他蜷缩在草堆里,望着头顶巴掌大的天窗。 铁栏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见慕容云站在月光里,腰间的玉牌闪着微光。 那是金丹修士的标识。 “你还记得那年我们打赌谁能先突破金丹吗?” 慕容云的手指攥紧铁栏,关节发白。 “现在我赢了,可我一点都不高兴。” 陆寒苦笑,血渍在嘴角裂开:“也许我根本不该修炼。” “住口!” 慕容云突然吼道,声音在牢房里回荡。 “你是我见过最像剑的人,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瓷瓶。 “这是苏姑娘托我带的伤药,她说......她说你别瞎想。” 陆寒接过瓷瓶,艾草香混着药味钻进鼻子。 他望着慕容云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听见地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是女子绣花鞋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心尖上的雪。 他攥紧瓷瓶,喉咙发紧。 地牢石墙渗出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漫上来,陆寒攥着瓷瓶的指节发白。 那串细碎的脚步声停在牢门前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 是苏璃的绣鞋,鞋尖那朵金线绣的芍药,他在药王谷偏院见过三次。 “退下。” 苏璃的声音比平日更冷,混着石子碾碎的脆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3节 陆寒抬头,正看见她素白的裙角扫过铁栏。 执法弟子的呵斥声卡在喉咙里,接着是剑柄撞地的闷响。 她竟用药王谷的“凝血散”封住了那弟子的经脉。 “苏璃!” 陆寒踉跄着扑到铁栏前,指尖几乎要刺破掌心。 她的发簪歪了,额角沾着草屑,可眼底的光比月光还亮。 “昨晚的事我查过了。” 她隔着铁栏抓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发抖。 地牢的风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臂弯里三道青紫色的抓痕。 是闯执法堂时被护山大阵刮的。 “你杀那三人时的剑痕,比你的剑意更冷、更锋利。” 她的拇指摩挲着他虎口的茧,像在安抚一头受伤的兽。 “像是......像是一把来自远古的剑在操控你。”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识海里那缕冷意突然翻涌,他下意识要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 “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撞碎了他心里那堵砌了二十年的墙。 他望着她眼尾泛红的模样,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原来被人信任,比被人唾弃更疼。 “苏姑娘!” 地牢外传来慕容云的惊呼。 “墨执事带执法队过来了!” 苏璃猛地松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浅痕。 她转身时,袖中滑落个小瓷瓶,滚到陆寒脚边。 是药王谷的“定魂丹”,他在她的药篓里见过。 “等我。”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发间银铃随着奔跑的动作叮当作响,转眼消失在甬道尽头。 陆寒弯腰捡起瓷瓶,瓶身还带着她的体温。 墙缝里漏进的光突然暗了暗,他抬头,正看见道袍下摆扫过铁栏。 “陆小友。” 声音像山涧的老石头,带着经年累月的沉郁。 陆寒抬头,只见燕北站在牢门前,腰间挂着的青铜灯盏泛着幽光。 那盏灯他在镜湖守墓人的草屋见过,灯油是用千年寒蝉的壳熬的。 “你怎么进来的?” 陆寒握紧瓷瓶,识海里的冷意又开始躁动。 燕北没回答,抬手扔来块黑黢黢的断剑残片。 金属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蝙蝠,残片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浮现,竟和他识海里那道人影的衣纹一模一样。 “你体内的剑灵,并非完全邪恶。” 守墓人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剑刃。 “它只是想活下来——就像你一样。” 陆寒的瞳孔骤缩。 三日前在密室看见断尸时,他曾摸到过类似的纹路,当时只当是巧合。 此刻残片上的锈迹剥落,露出一行极小的古篆:“同生共死”。 “若真想控制它。” 燕北从袖中抽出枚符纸,指尖在符上划出血痕。 “戌时三刻,镜湖最深处的礁石。我教你'御我'剑意第二层。” 符纸突然自燃,灰烬飘进铁栏,落在陆寒脚边。 “记住,剑与人的命,从来都系在同一条绳上。”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连脚步声都没留下。 陆寒盯着脚边的灰烬,突然想起萧无尘说过,镜湖底下埋着上古剑冢的钥匙。 难道燕北早就在等这一刻? 山风卷着松涛声撞进地牢时,陆寒听见了更遥远的动静。 那是玄铁剑出鞘的清鸣,混着萧无尘的叹息,从极巅传来。 “若非你母亲所托......” 声音被风撕碎,陆寒却像被雷劈中。 他母亲? 他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只听铁匠铺的老周头说过,当年有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把襁褓中的他放在门口,腕间系着串青玉铃铛。 和苏璃发间的银铃,纹路竟有几分相似。 “我不能让你毁了自己。” 萧无尘的声音更近了些,陆寒看见他的影子投在石墙上,腰间的青锋剑在发抖。 “可这剑灵的残魂......” 他的手按在腰间玉牌上,玉简发出幽蓝的光。 “竟有独立的意志......” 陆寒的后背贴上石壁。 原来萧无尘早知道剑灵的秘密,原来他的身世从来都不是孤儿。 那些被他压在箱底的旧布片,那些在深夜里刺痛他的模糊记忆,此刻像被人扯断了线头的线团,乱糟糟地涌上来。 “陆寒!” 铁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他一颤。 墨青提着玄铁剑冲进来,剑尖挑开他的衣领。 “萧长老保你三日,可明日的宗务会......”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脚边的符纸灰烬,瞳孔猛地一缩。 “你见过燕北?” 陆寒没说话。 他望着墨青腰间的执法玉牌,突然想起演武场上那些交头接耳的长老。 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担下所有罪责的替罪羊。 “明日的宗务会,我提议让你参与斩魔试炼。” 墨青的剑突然收回剑鞘,发出嗡鸣。 “去幽冥宗的老巢,斩下三具魔修的首级。” 他转身时,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活下来,你还是玄天宗的弟子;死了......” 他的声音低下去。 “倒省得我们动手。” 地牢重归黑暗时,陆寒摸出苏璃留下的定魂丹,放进嘴里。 药汁很苦,却让他的识海难得地平静下来。 他望着头顶的天窗,月亮已经偏西,镜湖的方向有磷火在飘。 是燕北的青铜灯盏吗? 他突然笑了,血珠顺着嘴角滴在符纸灰烬上。 原来这局棋,从他捡起那把生锈的铁剑开始,就已经落子了。 第54章 谁说正道就不能有点骚操作? 地牢的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陆寒望着墨青甩上门的背影,喉间的血珠还在往下滚。 他伸手接住那滴温热,指腹抹过石墙时,摸到了几处深浅不一的划痕。 是之前被关在这里的弟子刻下的吗? “斩魔试炼。” 他低笑一声,声音撞在石壁上碎成几片。 墨青的剑鞘擦过门框的声响还在耳边,那抹玄铁寒光是执法堂特有的冷。 陆寒想起演武场里长老们交头接耳的模样,他们袖中转动的扳指,茶盏里浮沉的茶叶,原来都是在等这一刻。 萧无尘说的“不能让你毁了自己”,莫不是早料到这些人会借试炼之名,把他推进幽冥宗的虎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4节 石缝里漏进一缕天光,陆寒这才发现自己在地上跪了整夜。 膝盖处的麻意顺着腿骨往上爬,他扶着墙站起来时,袖中那枚定魂丹的药香突然浓烈起来。 是苏璃留的,用蜡纸包着,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捏紧药纸,想起昨夜苏璃翻地牢铁窗的模样,发间银铃轻响,像极了老周头说的那个月白裙女子腕间的青玉铃。 “陆寒。” 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冽如镜湖晨雾。 陆寒仰头,看见燕北立在天窗边,灰布衫被风掀起一角,腰间青铜灯盏泛着幽光。 守墓人的手指勾住窗沿,一翻身便落进地牢,靴底碾过符纸灰烬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跟我走。” 燕北没等他回答,转身便往地牢深处走。 陆寒注意到他的布鞋沾着新鲜的水痕,混着镜湖特有的水草腥气。 原来他是从湖底暗道进来的。 “去哪?” 陆寒跟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铁剑的剑柄。 那是他在铁匠铺时打的第一把剑,锈迹早被剑气磨尽,此刻在掌心微微发烫。 “石台。” 燕北的脚步顿了顿。 “镜湖底的上古战场遗迹。你昨夜烧的符纸,是我留在守墓屋梁上的。” 他侧过脸,左眼下方一道淡疤随着说话的动作轻颤。 “萧长老说你该学‘御我’第二层了。” 陆寒的呼吸一滞。 “御我”是萧无尘传他的剑修心法,第一层“镇意”他已练到圆满,可第二层...... 萧长老曾说过,那是与剑灵“共存”的法门,稍有差池便会被残魂反噬。 湖底的水寒得刺骨。 陆寒跟着燕北潜下去时,眼前是一片混沌的绿,偶尔有银鱼擦过手背。 他运转炼气期心法,胸口的铁剑突然嗡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剑灵在回应这片水域。 等浮出水面时,他们已站在一座半浸在水中的石台上,青苔斑驳的石砖缝里,嵌着几枚锈死的青铜箭簇。 “这里曾是剑修与魔修决战的地方。” 燕北蹲下身,指尖划过一块刻着剑纹的残碑。 “当年你的剑......不,你体内的剑灵,就埋在碑下。” 他抬头时,青铜灯盏的光映得他瞳孔发亮。 “第二层心法,不是压制,是对话。” 陆寒席地而坐,按照燕北的指引将意识沉入识海。 果然,那团盘踞在识海深处的幽蓝光团动了,像活物般绕着他的灵识打转。 以往他总用“镇意”强行压服,此刻却试着分出一缕神识,轻轻碰了碰那光团——剧痛如刀绞! 陆寒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光团里传来模糊的画面:月白裙角扫过青石板,女子将襁褓放在铁匠铺门口,腕间青玉铃叮咚作响。 接着是血,大片的血,染透了玄色道袍,女子的声音破碎在风里:“阿寒,记住......共存......” “收神!” 燕北的手掌按上他后心,浑厚的真气顺着经脉涌进来,将那团光团重新逼回识海深处。 陆寒睁开眼,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裳已被冷汗浸透,石台上的积水里,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 “你母亲当年......” 燕北欲言又止,青铜灯盏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灯油溅在碑上,腾起几缕青烟。 “有人来了。” 与此同时,密阁偏殿的烛火晃了晃。 苏璃缩在廊柱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见玉娘子掀开地砖,从暗格里取出一本血色封皮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用金线绣着“幽冥旧事”四个字。 “原来你也知道。”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发间银铃微微颤动,和昨夜陆寒说的青玉铃纹路重叠在一起。 这是她在灭门夜从母亲枕下偷拿的,当时母亲说:“若有一日见到相似的铃,便是......” 玉娘子翻书的动作突然顿住。 苏璃屏住呼吸,看着那女人将书贴在胸口,轻声道:“当年的事,该有个了断了。” 话音未落,偏殿的门被风推开,月光漏进来,照见古籍扉页上的画像。 竟是个穿月白裙的女子,腕间系着青玉铃。 “陆寒!” 镜湖石台的水声突然大了。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水,看见燕北正指向湖岸方向。 那里站着个玄衣修士,腰间执法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墨青。” 陆寒握紧铁剑,剑灵在识海里发出兴奋的轻鸣。 他突然明白萧无尘说的“这局棋早落子”是什么意思了。 从他捡起那把锈剑开始,从苏璃的银铃响起开始,从镜湖底的剑灵苏醒开始,所有的线都在往斩魔试炼的网里收。 “明日卯时,试炼场。” 墨青的声音被风吹散。 “带上你的剑。” 陆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镜湖深处。 那里有剑灵的源头,有母亲的秘密,有苏璃跟踪玉娘子时颤抖的指尖。 他摸了摸发疼的识海,突然笑了。 不管这局是死局还是生机,他都要拿着剑,亲自走一遭。 晨钟在玄天宗山顶响起时,陆寒的铁剑突然出鞘三寸。 剑鸣声里,他听见远处试炼场传来妖兽的嘶吼。 那是墨青为他准备的“第一关”。 晨钟未歇,试炼场的血腥味已漫过青石板。 陆寒踩着露水踏进演武台时,墨青正倚着朱漆栏杆,拇指摩挲着腰间执法玉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显然昨夜在镜湖吃了闭门羹,这执事的火气还没消。 “第一关,三阶赤焰虎。” 墨青甩袖指向场中兽笼,铁栅门“吱呀”裂开条缝,腥热的风裹着虎啸撞出来。 赤焰虎跃出的刹那,陆寒看清了它左眼的金斑。 正是昨日他在兽栏外见过的那只。 原来墨青早把妖兽挑好了,专挑他熟悉的,要试试他是真本事还是运气。 铁剑在掌心发烫,识海里的幽蓝光团又开始躁动。 陆寒深吸一口气,试着用燕北教的“御我”心法安抚,神识却被光团缠住,像被无形的手拽着往记忆深处坠。 月白裙角、青玉铃、染血的玄色道袍......母亲的声音混着虎啸炸响:“共存......” “小心!” 场外传来苏璃的惊呼。 陆寒回神时,赤焰虎的利爪已擦着他左肩划过,布料撕裂声里渗出血珠。 他踉跄后退,铁剑嗡鸣着出鞘三寸,剑灵的兴奋几乎要掀翻识海。 这畜牲的血,似乎让那残魂馋得发颤。 “别再打扰我!” 陆寒咬着牙低喝,喉间尝到铁锈味。 他不再用“镇意”强压,反而顺着光团的躁动引动剑意。 以往像在和疯狗抢绳子,此刻却像牵着条活物,顺着它的力道调整剑势。 赤焰虎再次扑来,陆寒的剑随识海光团的流转划出半弧,金色剑气裹着幽蓝残影破风而出。 “噗!” 血花溅在墨青脸上时,他还保持着拨弄玉牌的姿势。 赤焰虎被劈成两半的躯体重重砸地,陆寒的剑尖垂向地面,手背青筋暴起。 刚才那道剑气里,分明混着剑灵的残念。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5节 他抬头看向观礼台,萧无尘正站在最前排,眉峰微挑,指尖在石栏上叩了两下。 是暗号,代表“做得不错”。 “二阶青鳞蛇。” 墨青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发紧。 他显然没料到陆寒能破了剑灵干扰,玉牌在掌心捏得咔嗒响。 陆寒却注意到他袖中露出半截黑绳,是幽冥宗特有的招魂索。 看来这执事的“试炼”,远不止妖兽这么简单。 同一时刻,密阁后巷的青苔砖被踩得“咯吱”响。 苏璃贴着墙根,看着玉娘子的月白裙角转过影壁,发间银铃因屏息而止了轻颤。 她昨夜在偏殿偷看到的古籍画像,此刻正浮现在眼前:月白裙、青玉铃,和她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铃纹路分毫不差。 “姑娘跟了半柱香,不累么?” 玉娘子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银针。 苏璃猛地抬头,见那女子已站在三步外,血色古籍被她用素帕包着,藏进广袖。 月光从廊角漏下来,照见她鬓边的茉莉开得正好,可那香气里,混着股陈年老墨的腥。 “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多越痛苦。” 玉娘子抚了抚帕子,指节泛白。 “你母亲当年......” “我母亲?” 苏璃往前半步,银铃“叮”地轻响。 这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线索,喉头发哽。 “她是不是和那幅画像有关?玉娘子,求你......” “去问天机老人。” 玉娘子突然打断她,广袖一甩,古籍的边角擦过苏璃手背。 “那疯老头在镜湖西畔搭了草庐,你若真想知道,明日寅时去。” 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 “记住,他手里的算盘珠子,一颗都不能信。” 话音未落,密阁的更鼓声响起。 玉娘子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后,苏璃摸着发烫的手背,那里还留着古籍封皮的纹路。 是金线绣的“幽冥旧事”,和昨夜看到的分毫不差。 试炼场的晚风裹着血腥吹到镜湖时,陆寒正蹲在湖边洗剑。 铁剑浸入湖水的刹那,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安静下来,像只被摸顺了毛的兽。 苏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特意放轻了脚步。 这姑娘总怕打扰他。 “你看。” 陆寒举起剑,月光在剑脊上淌成银河。 “我能感觉到祂的存在,但现在......” 他指尖轻轻划过剑刃。 “我也能掌控祂。” 苏璃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握住他沾着血的手。 她的掌心有采药时磨出的薄茧,温度透过伤口渗进来,比定魂丹还管用。 “我们一起走下去。” 她轻声说,发间银铃被风吹得轻响,和陆寒记忆里的青玉铃叠成一片。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戌时三刻——” 陆寒正要说话,湖面突然泛起涟漪。 他望着对岸执法堂的飞檐,瞳孔微缩。 那里的灯笼本该是玄色,此刻却透出暗红,像浸了血。 更夫的声音突然变调,带着颤音喊:“执法堂......有血光!”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看见执法堂的影壁后闪过一道剑光,快得像流星。 那剑气里裹着股熟悉的幽蓝。 和陆寒识海里的剑灵气息,一模一样。 第55章 这锅我不背,但我可以劈了它! 执法堂的灯笼红得刺眼,像被血泡透的纸。 陆寒的脚步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响,苏璃攥着他袖口的手越来越紧,指节发白。 更夫的梆子声还在发抖,混着镜湖夜鸟的惊啼撞进耳里。 陆寒离影壁还有三步,血腥味先扑了满脸。 是铁锈混着朱砂的腥,比试炼场里妖兽的血更沉。 他瞳孔骤缩,识海里的光团突然炸出刺痒,像被人拿针尖挑了一下。 “长老!” 守夜弟子的尖叫从影壁后炸出来。 陆寒抢步绕过那面刻着“明罚敕法”的青石,就见执法堂首座周正平仰面倒在台阶上,胸前的道袍被剑气撕成碎片,伤口边缘泛着幽蓝,和他识海剑灵平时溢出的光色分毫不差。 “退开!” 一声冷喝从廊下传来。 墨青提着执法堂的玄铁令牌走过来,月白法衣下摆沾着星点血渍,眉峰像淬了冰。 “谁准你们随意破坏现场?” 苏璃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陆寒手背,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但她的声音很稳:“周长老的伤口......” “不必多说。” 墨青的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剑。 “整个玄天宗,能使这种幽蓝剑气的,只有你。” 围观的外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 陆寒盯着周正平胸口的剑痕,喉结动了动。 这道剑气比他平时外放的更狠,像是故意要把“陆寒”两个字刻进伤口里。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发出呜咽般的震颤,像是在排斥什么。 “墨执事。” 燕北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镜湖守墓人不知何时到了,灰布衫上还沾着湖泥。 “剑痕的轨迹不对。” 他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三寸。 “陆寒的剑意走的是'断水'势,起手时剑尖会先挑半寸。但这道......” 他用食指虚划。 “是直刺,像在刻意模仿。” 墨青的眼皮跳了跳,玄铁令牌在掌心碾出红印:“燕守墓,你何时成了执法堂的人?” “我只是看不得冤屈。” 燕北站起身,袖口垂落的铜铃轻响。 “周长老的储物袋呢?” 他突然转头问守夜弟子。 “高阶修士遇害,凶手不可能不取财物。” 那弟子脸色一白:“方才...方才我吓懵了,没注意......” “够了。” 萧无尘的声音像寒铁入鞘。 玄天宗剑修长老立在台阶顶端,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陆寒,跟我去戒律阁。” 他看向墨青。 “执法堂的规矩,我比你清楚。” 陆寒跟着萧无尘走的时候,听见苏璃在身后轻声说:“我去查储物袋。” 他想回头,却被萧无尘的目光按住。 那是师父特有的“莫要轻举妄动”的眼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6节 戒律阁的檀香呛得人喉头发痒。 陆寒跪在蒲团上,看着萧无尘将周长老的尸身封入冰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铁剑的缠丝。 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剧烈翻涌,他猛地抬头,正对上萧无尘沉如深潭的眼。 “不是你。” 萧无尘说,声音低得像叹息。 “但有人要你死。” 他取出一方玉牌,上面刻着“幽冥”二字。 “方才燕北来找我,说凶手用了禁术‘借剑’,需以血祭引动他人剑意。周长老身上,有半枚这样的玉牌。” 陆寒的呼吸顿住:“幽冥宗?” “秦昭的人。” 萧无尘将玉牌收进袖中。 “但墨青为什么配合?”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苏璃的声音穿透门帘:“让开!我要见陆寒!” 陆寒刚要起身,萧无尘已抬手止住他。 门帘被风卷起一角,陆寒看见苏璃发间的银铃在抖,她怀里抱着个染血的储物袋,指缝里漏出半块碎玉。 和萧无尘方才拿的那方,纹路一模一样。 “陆寒。” 苏璃的声音带着滚烫的颤。 “我在周长老的尸体底下,发现了这个......” 她摊开手,碎玉上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暗红的星子。 陆寒盯着那碎片,识海里的光团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像在喊什么被尘封了千年的名字。 “退下。”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冷如霜刃。 他走向苏璃,目光扫过她掌心的碎玉,又迅速收回。 “今夜的事,谁也不许外传。” 苏璃咬着唇点头,却在转身时悄悄将碎玉塞进袖中。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玉娘子说的“天机老人”。 或许,这碎玉里藏着的,不只是栽赃的阴谋,还有他和苏璃都没准备好面对的,更沉的真相。 戒律阁的烛火在风里打了个旋儿,将苏璃袖中碎玉的反光投在青砖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望着萧无尘转身时绷紧的脊背,喉间的话滚了三滚,终究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陆寒被执法堂押去戒律阁地牢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响,每一步都踩得她心尖发颤。 “苏姑娘留步。” 守在门口的外门弟子横剑拦住去路,剑穗上的红绒被夜露浸得发沉。 “长老吩咐,今夜的事不许外传。” 苏璃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地牢入口处晃动的灯笼,突然想起方才在执法堂后巷找到的那截断香。 燃到半截的沉水香混着腥甜的血气,是幽冥宗“引魂香”的味道。 她摸了摸袖中碎玉,玉面刻着的“幽冥”二字硌得手腕生疼:“我要见陆寒。” “放肆!” 墨青的声音从廊下劈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法衣,腰间执法堂令牌泛着冷光。 “戒律阁重地,岂容你撒野?” 苏璃转身,正撞进他淬毒般的眼神里。 这眼神她太熟悉了。 当年药王谷灭门夜,追杀她的蒙面人也是这样看她,仿佛她是块沾了泥的破布,踩进泥里都嫌脏。 她攥紧碎玉,指缝渗出的血珠滴在玉纹上,突然开口:“周长老的伤口是借剑术,对吗?” 墨青的瞳孔缩了缩。 “燕守墓说剑痕轨迹不对,萧长老说凶手用了禁术。” 苏璃往前一步,碎玉上的血珠顺着指节往下淌。 “那这半块幽冥宗玉牌呢?” 她摊开手,染血的碎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陆寒的剑气是上古剑意,幽冥宗想模仿,就得用血祭引动他的气息。周长老尸身下压着的,根本不是栽赃的证物,是凶手没来得及取走的祭器!” 围观的外门弟子开始交头接耳。 墨青的玄铁令牌在掌心攥出红印,突然冷笑:“你说这些有何凭证?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徒,也配指摘执法堂?” “我有凭证。” 萧无尘的声音从地牢台阶上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素白中衣,腰间铁剑未佩剑鞘,剑刃在月光下泛着青冷的光。 陆寒跟在他身后,锁链拖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像条蛇。 “方才我查了周长老的识海。” 萧无尘抬手,指尖浮起一团幽蓝光雾。 “他临终前的记忆里,凶手戴着幽冥宗的鬼面。” 墨青的脸色瞬间煞白。 地牢外的灯笼突然被风扑灭了一盏。 陆寒望着墨青颤抖的指尖,识海里的光团又开始翻涌,这次不是排斥,而是某种熟悉的灼痛。 像被埋在土里千年的剑,终于触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摸了摸腰间铁剑,剑鞘上的缠丝被汗浸得发黏:“墨执事,你说整个玄天宗只有我能用幽蓝剑气。”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进静潭。 “可你忘了,我师父的剑,也是幽蓝的。” “放肆!” 墨青突然拔剑。 他的剑是执法堂制式的玄铁剑,出鞘时带起的风声里裹着股腐臭味。 “你敢质疑长老?” “我质疑的是你。” 萧无尘踏前一步,铁剑嗡鸣着离鞘三寸。 陆寒看见师父的眼尾泛红,那是动了真怒的征兆。 “方才我去执法堂查记录,发现近三月有七批外门弟子失踪。” 他的剑尖挑起墨青的法衣下摆,露出一截缠着黑鳞的护腕。 “而幽冥宗的'饲鬼术',正需要活人为饵。” 墨青的护腕突然渗出黑血。 他猛地挥剑劈向萧无尘,却在剑尖触及对方衣襟时被震得虎口崩裂。 萧无尘连剑都没动,只凭剑气就震断了他的剑。 “拿下。” 萧无尘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外门弟子道。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余怒,但转身时已放软了声调。 “陆寒,跟我来。” 陆寒跟着萧无尘走到镜湖边时,苏璃正蹲在岸边洗手上的血。 月光落进她发间的银铃,叮铃作响。 她抬头看见陆寒,突然扑过来攥住他手腕:“我在执法堂后巷找到引魂香了,还有......”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你手腕上的伤?” 陆寒这才发现,方才被锁链磨破的地方正在渗血。 他想抽回手,却被苏璃攥得更紧。 识海里的光团突然温柔地裹住他的意识,像在安抚什么。 他望着苏璃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我没事。” “有事。” 萧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站在镜湖亭里,手中托着半块碎玉。 正是苏璃方才展示的那方。 “这玉牌是幽冥宗的‘问魂令’,用来定位被血祭的目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7节 他将玉牌递给陆寒。 “而你的剑意,就是他们要定位的目标。” 陆寒的指尖刚碰到玉牌,识海里的光团突然炸开刺目的光。 他眼前闪过片段:血色的天空下,一柄幽蓝长剑刺穿鬼面人的胸膛,剑身上的铭文和他铁剑的缠丝纹路一模一样。 鬼面人倒下前撕下面具,露出的脸......竟和墨青有七分相似。 “陆寒?” 苏璃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寒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拔出了铁剑。 剑尖正对着镜湖对岸的假山,石缝里渗出的黑血滴进湖里,惊起一片夜鸟。 他望着那滩黑血,突然挥剑劈出一道剑气。 假山轰然炸裂,露出里面密道的入口。 密道石壁上刻着的幽冥宗图腾在月光下泛着青黑,像无数双眼睛。 “这是......” 苏璃倒吸一口凉气。 “三年前,玄天宗后山塌方。” 萧无尘的声音沉得像块铁。 “我现在才知道,塌的不是山,是有人在挖密道。” 陆寒望着密道深处翻涌的黑雾,识海里的光团开始发出战歌般的震颤。 他握紧铁剑,剑刃上的幽蓝光芒比月光更亮。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一次,声音不再发抖,反而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残阳如血的时刻还未到,但镜湖边的断壁残垣已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血色。 陆寒望着密道入口处随风翻动的黑幡,突然想起萧无尘方才说的话:“幽冥宗要的,不只是你的命。” 他摸了摸铁剑的缠丝,突然笑了。 既然有人想让他背这口黑锅,那他就把锅砸了,连灶带火,全掀个干净。 第56章 废墟里挖宝,不如先把自己埋了 残阳将断壁染成血锈色,陆寒的铁剑在瓦砾堆上投下细长阴影。 苏璃的指尖在半块焦黑的药鼎残片上轻轻颤抖,那鼎身刻着的“药”字还剩半笔,像被利刃生生斩断。 “这里就是......药王谷覆灭之地?” 她的声音比风里的腐木味更轻,眼尾的红痕从镜湖亭一直漫到这里。 “我原以为,至少能找到半株父亲种的九叶参。” 陆寒的掌心覆上她手背。 他常年握铁锤的薄茧蹭过她腕间那道旧疤。 那是三年前她偷跑下山找药时被野兽抓的,现在还泛着白。 “我陪你走到底。” 他喉结动了动,识海里的光团跟着轻颤,像在应和。 一道黑影突然掠过东侧倒塌的照壁。 青羽的靴跟碾过碎瓷发出脆响时,陆寒已经把苏璃护在身后半步。 那人身着玄色劲装,左眉骨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像道裂开的旧伤口。 “你们不该来这儿。” 他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目光却只钉在苏璃脸上。 “这里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寒皱眉:“你是谁?” 青羽没看他,只对苏璃说:“当年谷主让我守着后山药庐,说若有变故,便带小小姐去南海。” 他指节抵在腰间短刃上,刀鞘缠着褪色的朱红绸子。 “后来我跟着大少爷去追那批劫药的人......” 他喉结滚动。 “大少爷最后让我回来找你。” 苏璃的手指抠进陆寒掌心。 陆寒能感觉到她指甲掐出的细痕,比他手腕上的锁链伤更疼。 “你早该出现的。” 她声音发颤。 “我在药庐地窖躲了七天,听着他们砍门的声音......” 青羽的疤突然抽动。 他别开脸,望着远处焦黑的丹房:“我在追那批人的时候中了蚀骨粉,等赶回谷里......” 他攥紧短刃的手青筋暴起。 “现在说这些没用。” 他重新看向苏璃。 “跟我走,我知道当年劫药的人留下的线索在南海。” “不。” 苏璃突然挣开陆寒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她发间银铃在风里碎响,像当年谷里晨课的摇铃声。 “我要知道是谁下的手,要知道父亲最后有没有喊我的名字,要知道......”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连药童都不放过。” 青羽的疤抖得更厉害。 他盯着苏璃泛红的眼尾,突然转身跃上断墙:“三个时辰后,若还活着,去西厢房找我。”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残阳里。 陆寒望着那道黑影消散的方向,识海里的光团突然泛起灼热。 他摸了摸铁剑的缠丝。 那纹路在暮色里泛着幽蓝,像要烧起来。 “他说的线索,可能和你要查的有关。” 他转头看苏璃,她睫毛上沾着细灰,像落了层霜。 “但你想先看什么?” 苏璃的目光落在半里外那座倾斜的石殿上。 殿顶的“悬壶”匾额只剩半块,却还钉在檐角,被风刮得吱呀响。 “父亲的丹房在石殿地下。” 她攥紧腰间的药囊,那是用谷里特有的青纹绢做的,边角磨得发白。 “当年他说过,若有不测,丹房密道里存着......” 她顿了顿。 “存着谷里历代谷主的手札。” 石殿的门楣已经塌了半边,陆寒扶着苏璃跨过门槛时,靴底碾过几片碎玉。 那玉色发暗,带着血沁——是被捏碎的储物玉牌。 苏璃蹲下身,捡起一片,指腹擦去碎屑:“这是内门弟子的身份玉......” 她声音突然顿住,指尖抵在石壁裂痕上。 “这些是剑气。” 陆寒凑近看。 石壁上的裂痕呈放射状,边缘带着焦黑,像被极寒的剑气冻裂后又灼烧过。 “幽冥宗的寒火剑?” 他想起镜湖亭密道里的图腾,识海里的光团开始震颤。 “当年围剿药王谷的人里......” “轰——” 地面突然塌陷。 陆寒的铁剑几乎是本能地插入石缝,剑身震颤着发出龙吟。 他反手扣住苏璃腰肢,将她扯到背上,手臂勒紧她膝弯:“抓紧!” 下坠的风灌进领口,苏璃的药囊擦过他后颈,青纹绢扫起一片痒。 他盯着下方翻涌的黑雾,铁剑突然爆发出幽蓝光芒,剑尖深深扎进对面平台的石砖。 借力腾跃的刹那,他听见苏璃闷哼一声,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肩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8节 但比起识海里光团的灼烧,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两人落在平台上时,陆寒的铁剑“嗡”地轻鸣。 他扶着苏璃站稳,这才发现她额头抵着他后颈,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十里山路。 “你......” “嘘。” 苏璃突然拽他衣袖。 她望着平台另一侧的石壁,瞳孔微缩。 那里刻着和镜湖亭密道一模一样的幽冥宗图腾,在暮色里泛着青黑,像无数双眼睛。 陆寒的手指刚碰到图腾,识海里的光团突然炸响战歌。 他猛地抬头,看见残阳把天空染得更红,像要滴出血来。 就在这时—— 一道刺目的红光破空而至,带着焦糊的血腥气,擦着陆寒耳畔钉进身后石壁。 那是支三寸长的赤焰钉,尾端缠着的黑幡碎布还在冒烟。 赤焰钉擦着耳际钉入石壁时,陆寒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反手将苏璃往身后一带,铁剑横在胸前。 这是他作为铁匠学徒时养成的本能,从前是护着烧红的铁块,现在是护着身后人。 “竟敢擅闯老子的老窝!” 沙哑的暴喝裹着灼人热浪扑来。 陆寒抬眼便见阴影里转出个赤发老者,额间纹着扭曲的火纹,左腕戴着串焦黑的骨珠,每颗骨珠都渗着暗红血渍。 他手中火焰长鞭骤然展开,鞭梢跃动的赤焰将石壁烤得滋滋冒气,连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波纹。 苏璃的指尖猛地掐进陆寒手臂。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滚烫,喷在他后颈:“是你......” 声音里浸着冰碴子。 “当年在丹房外,你举着火鞭抽碎了药童的药篓......” 陆寒的识海“嗡”地一震。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指甲几乎要穿透衣袖,那股子恨意像根烧红的铁钎,正戳在他心口最软的地方。 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往石缝里带了半步,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幽蓝纹路顺着剑身爬上虎口:“别冲动,他交给我。” 赤炎老怪的长鞭“啪”地抽在两人脚边,碎石炸起的火星溅在苏璃裙角。 “小丫头记性倒好。” 他咧开嘴,露出满嘴焦黑的牙齿。 “当年你缩在地窖里发抖时,老子就该掀了那破板子——” 话音未落,长鞭突然缠上陆寒铁剑,火焰顺着剑身窜上来,烤得他掌心发烫。 陆寒咬着牙不退。 识海里的光团正疯狂翻涌,像被火烤的水银,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听见剑鸣声里混着细碎的龙吟,那是剑灵在躁动。 “你早该杀了她,现在才来?” 他故意扯动铁剑,借着力道将苏璃再推远些。 “还是说......” 他盯着赤炎老怪腰间晃动的黑玉牌。 那纹路与石壁上的幽冥图腾如出一辙。 “你根本没打算杀我们?” “臭小子嘴倒利!” 赤炎老怪瞳孔骤缩,长鞭突然化出九道火蛇,将两人团团围住。 陆寒的铁剑爆发出幽蓝剑芒,瞬间绞碎三道火蛇,可剩下的六道却诡异地避开他的剑势,缠向苏璃脚腕。 苏璃旋身避开,药囊里的药粉撒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时,余光瞥见石壁上的幽冥图腾突然泛起青光。 “小心!” 她喊出声的刹那,陆寒已经旋身挡在她面前,铁剑划出半圆,将扑来的火蛇尽数斩断。 “哈哈哈!” 赤炎老怪突然仰天大笑,长鞭在掌心转出火焰漩涡。 “老子等的就是这玩意儿!”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陆寒额头。 那里正渗出幽蓝微光,是识海光团在皮肤下显现的痕迹。 陆寒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什么在苏醒,像沉在湖底的剑终于触到了水面。 那股力量顺着经脉往上涌,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晰异常:赤炎老怪手腕的骨珠在发抖,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期待。 他长鞭上的火焰纹路里,藏着半枚被烧化的玉符残片。 甚至能看见苏璃攥紧药囊的手指在抖,指甲缝里还沾着药王谷废墟的焦灰。 “映魂......”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陌生的低吟。 识海里的光团突然裂开一道缝,露出内里流转的银纹。 那是剑灵的真容。 刹那间,所有声音都变得清晰:赤炎老怪急促的呼吸里带着腐臭,是长期服用火毒丹的后遗症。 苏璃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却在刻意放缓,怕他分心。 连石壁后渗出的风里,都裹着若有若无的铜铃声。 “你根本没想杀我们。” 陆寒的声音变得像淬过冰的剑。 “你引我们来,是为了他。” 他抬剑指向自己眉心。 “为了我体内的东西。” 赤炎老怪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突然挥鞭砸向地面,整座平台剧烈震动,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臭小子倒是聪明......” 他踉跄着后退,腰间的黑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但你以为就凭......” “叮——” 一声脆响穿透轰鸣。 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 陆寒转头,看见角落阴影里转出个佝偻老妇。 她穿着褪色的青衫,腰间挂着串铜铃,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声响。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 眼白里泛着青灰,像蒙了层雾,却直勾勾盯着陆寒,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肉,看见识海里的剑灵。 “金铃婆婆?” 苏璃突然低呼。 “你......你不是十年前就......” “死了?” 老妇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她的手抚过腰间铜铃,铃声陡然拔高,震得陆寒耳膜发疼。 “老婆子替人守了十年尸,倒把这身子守成了活死人。” 她的目光扫过赤炎老怪,又回到陆寒身上。 “小子,你体内的东西......” 她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他识海位置。 “不简单啊。” 赤炎老怪的脸瞬间煞白。 他突然狂吼着扑过来,长鞭裹着火焰直取陆寒咽喉。 陆寒却不躲不闪,识海里的剑灵猛地一颤,银纹如活物般窜上铁剑。 他手腕轻转,剑势却像早就算准了对方的轨迹,剑尖不偏不倚刺向赤炎老怪心口。 不是要取他性命,而是挑断了他腰间的黑玉牌绳结。 “当啷”一声,黑玉牌落在地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89节 赤炎老怪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疯狂突然褪去,只剩惊恐:“你......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太急了。” 陆寒收剑入鞘,剑鸣余音里混着金铃婆婆的轻笑声。 他弯腰捡起黑玉牌,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七月十五,月蚀映魂”。 今天正是七月十四。 原来赤炎老怪等的,是明天的月蚀,是借助剑灵力量开启某个封印。 苏璃突然拽他衣袖。 她望着平台边缘塌陷的缺口,那里露出半截青石板,缝隙里渗着霉味:“那下面......”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青石板上刻着模糊的“地窖”二字,边缘有新撬动的痕迹。 显然有人刚来过这里。 他蹲下身,指尖触到石板上的湿痕,凑到鼻端一闻,是血锈味,还带着点熟悉的药香...... 头顶突然落下大块碎石。 陆寒本能地将苏璃扑进旁边石缝,转头时正看见金铃婆婆弯腰捡起黑玉牌,铜铃在她掌心泛着幽光。 她抬头冲他笑,眼白里的青雾更浓了:“小友,有些秘密,还是别挖太深......”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消散在阴影里,只余一串渐远的铃声。 赤炎老怪趁机窜向平台边缘,却在跳下去前回头瞥了陆寒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解脱般的释然:“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陆寒握紧手中的黑玉牌,识海里的剑灵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他望着苏璃指向的地窖缺口,霉味里似乎还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手札常用的熏香。 “下去看看?” 苏璃摸出火折子,火光映得她眼尾的红痕更艳了。 陆寒盯着地窖缝隙里渗出的微光,突然想起金铃婆婆的话。 他握了握苏璃的手,铁剑在掌心微微发烫:“小心点。” 两人刚要俯身,身后突然传来石块崩裂的巨响。 陆寒回头,正看见方才刻着幽冥图腾的石壁彻底坍塌,扬起的灰尘里,隐约露出半具被封在石墙里的骸骨。 那骸骨手中紧攥着半块玉牌,和苏璃之前捡到的内门玉牌纹路一模一样。 苏璃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黑暗中,陆寒听见她颤抖的低语:“那是......我大师兄的玉牌......” 第57章 遗物是假的,但仇恨是真的 石壁坍塌扬起的灰尘落进苏璃的眼尾,她蹲在碎砖堆前,指尖几乎要戳进骸骨攥着的半块玉牌里。 那玉牌边缘的云纹与她怀中珍藏的半块严丝合缝。 三年前家族被屠时,她从火场里扒出的半块,此刻正与这骸骨手中的半块,在尘埃里拼出完整的药王谷内门信物。 “大师兄......” 她的指甲抠进青砖缝,指节泛白。 “他说要带我去后山看雪...说等我练会九转回春手,就把谷主私藏的千年朱果分我一半...” 话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陆寒的手掌覆上她后颈,隔着粗布道袍都能摸到她皮肤下跳动的血管,快得近乎癫狂。 他识海里的剑灵突然发出蜂鸣,像是在警告什么。 “苏姑娘。” 他轻声唤。 “地窖里有光。” 苏璃猛地抬头。 方才被碎石覆盖的地窖口不知何时裂开条缝隙,幽蓝的微光从地下渗出来,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手札用的沉水香。 她踉跄着扑过去,发间银簪撞在石壁上,叮当作响。 陆寒抽出铁剑插进石缝,借力撬起青石板。 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下面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地道,青蓝幽光来自洞壁嵌着的夜明珠,每隔三步一颗,将地道照得如同幽冥鬼火。 “我先下。” 陆寒拉住她手腕,却被她用力甩开。 苏璃的短刃已经出鞘,刀尖挑着夜明珠的光,在地道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我哥哥的手札,我自己找。” 地道往下七步,拐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间半塌陷的石室,石桌石凳上蒙着厚灰,墙角堆着几具枯骨,腰间还挂着药王谷的药囊。 正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只木盒,盒盖半开,露出半截羊脂玉佩的光泽。 “哥......” 苏璃的短刃“当啷”落地,她跪行两步,指尖颤抖着抚过木盒上的铜锁。 那锁头雕着并蒂莲,是她亲手为兄长刻的,那年她十四岁,说等他当上谷主,要在锁里藏颗糖。 木盒打开的瞬间,檀香味猛地涌出来。 玉佩躺在丝绒衬布里,羊脂玉上雕着衔珠凤凰,正是兄长最爱的纹样。 苏璃抓起玉佩贴在脸颊上,眼泪砸在玉面,溅起细碎的光:“是哥哥的...他一定还活着,一定是被人藏起来了......” “不对。” 陆寒的声音像块冰,砸进她的狂喜里。 他蹲在她身侧,指腹划过玉佩背面:“真正的‘璃’字,应该刻在凤凰右眼下方,而不是左翼。” 他翻转玉佩,幽蓝珠光里,一行浅刻的“璃”字正歪在凤凰翅膀上。 “还有,三年前你为他挡下的那记毒针,应该在玉佩左侧留下道半寸长的裂痕。” 他指尖轻叩玉佩。 “这里,只有道新划的印子。” “你胡说!” 苏璃突然跳起来,短刃抵住陆寒咽喉。 她眼尾的红痕因充血变得发紫,睫毛上还沾着泪,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刀:“你根本没见过我哥哥!你凭什么说他的东西是假的?” “因为这木盒里的沉水香。” 陆寒盯着她发抖的手腕,识海里的剑灵开始发烫。 “药王谷的沉水香要掺三滴雪山顶的冰泉,烧起来是清苦的。” 他抽了抽鼻子。 “这里的香...加了南疆的曼陀罗花。” 黑暗里突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青羽从石室角落的阴影中窜出,掌风直取陆寒面门:“你敢骗她?” 他腰间的药王谷令牌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那是苏璃兄长当年亲手赐给他的“护心令”。 陆寒偏头避开,青羽的掌风擦着他耳际刮过,带起几缕碎发。 苏璃的短刃趁机压下,在他脖颈划出血线。 “你根本不懂!” 她的眼泪滴在他锁骨上,烫得像火。 “我找了三年,找遍所有废墟,翻了百座乱葬岗...只有这个盒子,带着哥哥的味道......” 短刃突然陷入石壁。 陆寒抓住她手腕,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像擂鼓。 他识海里的剑灵突然发出清越剑鸣,一道淡金色的光从他指尖渗出,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钻进苏璃识海。 “你看清楚。”陆寒低声说。 陆寒指尖的淡金光芒顺着血脉钻进苏璃腕间,像是一根细针挑开她识海深处的迷雾。 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自己的兄长站在木桌前,指尖捏着刻刀,可那分明不是记忆里温润如玉的身影。 “不...这不可能...” 她的声音在颤抖,识海中的画面却愈发清晰:穿玄色劲装的男人扯下易容面具,露出张陌生的脸,刀锋在羊脂玉上歪歪扭扭刻下“璃”字时,腕间露出半截青鳞刺青。 那是三年前血洗药王谷时,她在凶手手臂上抓出的伤痕形状。 “假的...全都是假的...” 苏璃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地上,短刃“当啷”坠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0节 她怀里的半块玉牌滑落,与石台上伪造的另一半相撞,发出空洞的脆响。 眼泪成串砸在玉佩上,却再烫不化那层冰冷的假相。 “为什么要骗我...” 她仰头望向陆寒,眼尾的红痕像被火灼过的花瓣。 “他们为什么要做个假的...” 陆寒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灵在疯狂翻涌,那道淡金剑意如同一根细线,正被两股力量拼命拉扯。 一头是他要稳住苏璃的执念,一头是剑灵急于吞噬的暴戾。 “为了让你困在仇恨里。” 他咬着牙,指腹轻轻擦过她脸颊的泪。 “有人需要你被这团火困住,烧得理智全消。” 青羽的护心令突然发出嗡鸣。 他原本提起的掌风缓缓垂落,盯着石台上的木盒,喉结滚动两下:“三年前谷主遇害那晚,我追着凶手到后山,被打落悬崖前...看到他怀里抱着个木盒。”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 “原来他们不是要毁了谷主遗物,是要...” “是要给这丫头造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沙哑的女声从石室角落传来。 金铃婆婆佝偻的身影从阴影里挪出来,枯枝般的手指抚过石桌上的积灰。 “老身守了这废墟七年,早看出地下有东西。” 她腰间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响,声音却像砂纸擦过石板。 “你们方才掀开地道时,老身就闻到那股曼陀罗混着沉水香的味儿——有人怕这丫头查得太真,特意用迷魂香勾着她的执念。” 陆寒抬头,这才注意到婆婆眼角的皱纹里凝着层淡青,那是长期接触阴魂才会有的痕迹。 她从怀里摸出枚巴掌大的铜铃,表面布满细密的咒文,在夜明珠的幽光下泛着暗黄:“净魂铃,能压你体内那股剑煞三日。” 她将铜铃塞进陆寒掌心,指腹重重按在他腕间的脉门上。 “但只能压。等三日后...该醒的,该疯的,全看你自己。” “多谢前辈。” 陆寒握紧铜铃,掌心的温度透过铜纹渗进皮肤,识海里的剑灵果然安分了些。 他正要再问,头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赤炎老怪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从石室顶端的破洞刺下来。 他浑身冒着暗红火光,手中九节火焰长鞭嘶嘶作响,鞭梢直指陆寒后心。 “老子在这废墟埋了七道火雷,就等着你们翻出这破盒子!” 陆寒瞳孔骤缩,抱着苏璃就地翻滚。 火焰长鞭擦着他后背划过,在石地上烙出条焦黑的痕迹。 苏璃被撞得闷哼,却反手抓住他腰间铁剑:“我帮你!” “都给老子去死!” 赤炎老怪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指尖渗出暗红血珠。 他将血珠弹向四周,整座废墟突然剧烈震动,石缝里渗出幽蓝鬼火。 那是被封印的阴魂在尖叫。 陆寒看见墙壁上浮现出古老的咒文,正随着震动片片剥落。 “当年老子为了学这招‘焚天锁魂’,把整座乱葬岗的阴魂都封在这底下!现在...就让这些老鬼陪你们下地狱!” 青羽突然扑过来,护心令在掌心发出刺目金光:“苏姑娘,带陆寒先走! 这老东西燃烧精血了!”他的道袍被火舌舔着,却仍咬牙结印,“我撑不住多久,快——” “想走?” 赤炎老怪的笑声变得尖锐刺耳,他的皮肤开始皲裂,露出底下翻涌的岩浆。 “老子的火,能烧穿三重天! 等老子化了这具凡胎...”他的话音突然断在喉咙里,因为他看见陆寒手中的净魂铃,正随着他的话音轻轻震颤,铜纹里渗出缕缕金光,像根根细针扎进他的识海。 “快!” 金铃婆婆突然拽住苏璃的手腕,往地道口拖去。 “这老东西要烧血化魔了! 再不走,整座山都要被他的火烤成灰!” 陆寒反手拉住青羽的手臂,铁剑在石地上划出火星。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温度越来越高,高得几乎要融化他的道袍。 赤炎老怪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的火焰要破体而出,而在那火焰深处,他仿佛看见双青鳞覆盖的眼睛。 和苏璃识海里那个刻玉佩的男人,腕间刺青一模一样。 “走!” 陆寒吼道,将青羽推进地道。 他回头的瞬间,正撞上赤炎老怪癫狂的眼神。 那老怪的嘴角咧到耳根,在彻底被火焰吞没前,用仅存的理智嘶声喊出:“他们要的是...是那把剑——” 整座废墟在轰鸣声中坍塌。 陆寒抱着苏璃冲进地道,头顶的碎石像雨点般砸下。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火焰中蜕皮重生。 而掌心的净魂铃,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地道外,金铃婆婆的铜铃在狂风中炸响。 陆寒最后回头看了眼那团越来越亮的火球,突然想起婆婆说的“该醒的,该疯的”。 或许从他捡起那把铁剑的那天起。 这团火,就注定要烧到他和剑灵的命格里。 第58章 我哥还活着?你是不是活腻了? 地道口的碎石还在簌簌往下掉,陆寒后背抵着潮湿的岩壁,左手将苏璃护在身侧,右手铁剑斜指前方。 整座废墟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他能清晰听见道袍布料被烤得发脆的噼啪声。 那团本该被埋在瓦砾下的火焰,此刻正像活物般顺着断墙裂缝钻进来,在空气里拉出一条条赤红火舌。 “都给老子出来!” 赤炎老怪的嘶吼混着岩浆沸腾的声响炸响,地道口突然被火浪撕开个缺口,那个膨胀成两人高的身影摇摇晃晃挤进来,皮肤下的幽蓝鬼火与暗红血焰纠缠翻涌,眼窝处只剩两团跳动的火芯。 “当年老子被正道联盟追杀时,就是在这里被青羽那小崽子捅了一剑!今日便用你们的血,祭我这具魔躯。” 话音未落,他的脚掌重重跺在青石板上。 陆寒只觉耳膜一痛,地道顶部的石屑如暴雨倾盆,苏璃的发梢瞬间被火星燎焦,她反手抓住陆寒的衣袖,指尖冷得像冰:“他...他要同归于尽。” “别怕。” 陆寒喉咙发紧。 他能感觉到背后剑意蠢蠢欲动,第七层“断缘”的晦涩纹路在识海深处若隐若现,可此刻他不敢轻易引动。 上次剑意暴走时,他差点捏碎苏璃的手腕。 于是他咬着牙将铁剑横在胸前,淡青色剑罡如涟漪般扩散,勉强在两人身周撑起半透明屏障。 火浪撞上来的刹那,陆寒的虎口裂开血口。 他听见苏璃倒抽冷气的声音,转头正看见她额角的汗珠砸在剑罡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更远处,青羽的身影在火光里忽明忽暗,那道本该跟着他们逃进地道的身影不知何时折了回去,护心令的金光已经彻底熄灭,他单膝跪在碎石堆里,掌心正缓缓浮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青羽!”苏璃惊呼。 那声呼唤像根细针扎进陆寒的神经。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破庙,青羽替苏璃挡下淬毒飞针时,袖口露出的半枚银质护腕。 与苏璃颈间那枚刻着“苏”字的玉佩,纹路竟有三分相似。 此刻那柄锈剑被青羽握在掌心,剑身上的铜绿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隐约的云雷纹,正是药王谷嫡系弟子的家传剑饰。 “你这个叛徒,也配提我少主之名?” 青羽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与平日温和的声线判若两人。 他屈指弹剑,锈剑发出清越龙吟,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赤炎老怪,剑尖直取对方心口。 “当年你为学魔教禁术,将少主引到乱葬岗的事,我可记得清楚!” 赤炎老怪的火芯眼突然收缩。 他想躲,可膨胀的躯体早没了往日的灵活,剑尖刺入胸口的瞬间,他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下的鬼火突然暴烈燃烧,竟将锈剑死死黏住。 青羽脸色骤变,正欲运力抽剑,却见赤炎老怪布满岩浆的手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在他惊觉的眼神里,凑到他耳边低笑:“你以为你在保护她?其实你才是最大的笑话......” “松开他!”陆寒的剑罡“砰”地碎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1节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去,第七层剑意不受控制地翻涌,铁剑在掌心发烫,竟隐隐透出与净魂铃共鸣的嗡鸣。 可还未等他触及那团火焰,就听见“咔”的脆响。 青羽的锈剑终于贯穿了赤炎老怪的心脏,岩浆混着黑血从伤口喷涌而出,老怪的火芯眼骤然熄灭。 “你兄长......还活着。” 最后几个字混着血沫喷在苏璃脸上。 陆寒看着她突然僵直的背影,看着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触碰自己沾血的脸颊,看着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摇晃起来。 他慌忙扶住她的腰,却触到一片冷汗浸透的布料:“苏姑娘?别听他胡言乱语,这老怪最会......” “你说什么?”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飘在火里的灰,她突然转身,眼底泛着病态的潮红,指甲几乎掐进陆寒胳膊里。 “你说我哥哥还活着?” 陆寒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见过苏璃在药王谷废墟里翻找兄长尸骨时的模样,见过她把带血的玉佩贴在胸口哭到窒息,此刻她眼里的光太亮,亮得让他害怕。 怕这是赤炎老怪临死前最后一记毒针,怕这希望太脆弱,轻轻一戳就会碎成渣。 “苏姑娘......” 他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金铃婆婆的倒吸冷气声。 陆寒回头,正看见那老妇踉跄着后退两步,手里的铜铃坠子正疯狂震颤,震得她指节发白。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道深处,那里不知何时渗出缕缕黑雾,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咬石壁。 “封印......”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声响。 “当年镇压阴魂的封印......要破了......” 金铃婆婆的铜铃震颤声刺破了地道里的灼热。 陆寒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转头时看见老妇布满皱纹的脸在火光下泛着青灰,枯槁的手指死死抠住石壁,指甲缝里渗出暗红血珠:“那是阴魂啃噬封印的声音......三十年前我替正道联盟守这处乱葬岗,用七盏净魂灯镇着八百孤魂,后来灯油被人偷换了......” “婆婆!” 苏璃突然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 “先别管什么封印!你说我哥还活着,是真的吗?” 她的指尖几乎要掐进老妇皮肤里,方才被血沫溅到的脸颊此刻白得近乎透明,只有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像要烧穿眼眶。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体温透过掌心传来,比刚才被火浪炙烤时还要烫。 三天前在药王谷废墟,她也是这样抓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指甲缝里全是泥垢,哭着说“我哥最后是替我挡了那道雷火”。 此刻她眼底翻涌的光太烈,烈得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引动剑意时,识海里那团要烧穿天灵盖的火。 “小女娃......” 金铃婆婆被她抓得直抽气,浑浊的眼珠却突然定住。 “你颈间的玉佩......借老身看看。” 苏璃猛地扯下玉佩。 陆寒看见那枚刻着“苏”字的羊脂玉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可金铃婆婆的瞳孔却骤然收缩,铜铃坠子“当啷”掉在地上,震得碎石乱跳:“这是......锁魂玉!药王谷嫡系弟子才有的本命玉,若主人身死,玉芯会渗血。可你这枚......” 她颤抖的手指抚过玉面。 “连道裂纹都没有。” 地道深处的黑雾突然发出尖啸。 陆寒感觉有冰凉的触感顺着后颈爬进衣领,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扯他的道袍。 苏璃的手在发抖,玉佩“啪”地砸在他手背,他低头看见玉面光洁如新,哪里有半分渗血的痕迹? “所以那老怪没骗我?” 苏璃的声音在发颤,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 “我哥真的......” “小心!” 青羽突然暴喝。 陆寒抬头正看见石壁上的裂缝像活物般裂开,幽黑的雾气裹着碎岩喷涌而出,其中隐约能看见青灰色的人脸。 有的被砍去半张脸,有的脖颈处还插着断箭,全部张着黑洞洞的嘴,朝着苏璃的方向飘来。 陆寒想也没想就将苏璃护在身后。 铁剑在掌心发烫,识海里那道晦涩的“断缘”纹路突然清晰起来,像是被黑雾里某种力量牵引着,顺着经脉往指尖涌。 他听见剑灵的声音在意识深处低语,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斩因果,破虚妄,你要护的人......” “去!” 陆寒咬破舌尖。 血珠溅在铁剑上的刹那,青色剑罡如狂飙炸响,黑雾撞上来的瞬间发出刺耳尖啸,竟被生生撕开条通路。 他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泛着幽蓝微光,剑身上的纹路与净魂铃共鸣着嗡鸣。 第七层“断缘”剑意,竟在此时彻底觉醒了。 “陆寒!你的剑......” 苏璃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转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半枚剑形胎记,与他识海里的剑意纹路分毫不差。 “若真有人用你哥哥的名义设局......” 陆寒握紧铁剑,剑罡在掌心凝成实质。 “我便用这剑意斩断所有虚妄。”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黑雾的尖啸,从前那些被剑意灼烧的痛苦此刻都成了钝痛,像在提醒他:这力量,本就是为了守护而存在。 就在这时,地道尽头的黑雾突然翻涌成漩涡。 陆寒的剑罡猛地一滞,他看见一道身影从漩涡中走出。 披着褪色的玄色斗篷,只露出半张脸,左眼下方有道淡粉色的疤痕,与苏璃小时候在他怀里哭过的那道“哥哥替你挡的树枝印子”,位置分毫不差。 “璃儿。” 声音混着黑雾的嘶鸣传来,像隔了千年的风。 苏璃的瞳孔剧烈收缩,她踉跄着往前迈了一步,却被陆寒拽住手腕。 那身影的脚根本没沾地,整个人像浮在黑雾里的虚影。 “我回来了。” 虚影抬手,掌心浮出半枚银质护腕,与苏璃颈间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苏璃的眼泪“刷”地落下来。 她想去抓那只手,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雾气。 虚影在她指尖穿过的瞬间,黑雾突然疯狂翻涌,地道顶部的碎石如暴雨倾盆,金铃婆婆尖叫着扑向角落的净魂铃,青羽则举着锈剑冲上去要劈散黑雾,可那虚影却在众人的动作里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去密室,找......” “哥!” 苏璃的呼喊被碎石坠落声淹没。 陆寒护着她退到岩壁边,看着黑雾重新凝成石壁上的裂缝,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他掌心的铁剑还在发烫,苏璃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青羽手里的锈剑正对着裂缝微微颤抖。 这一切都在证明,他们刚才确实见到了什么。 “密室......” 陆寒低声重复。 他想起三天前在药王谷废墟,苏璃翻找哥哥尸骨时,曾提到过“家族密室藏着祖传医典”。 此刻他望着苏璃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月亮擦那把断剑,剑鞘内侧刻着“苏珩”二字。 那是她哥哥的名字。 地道外的火势渐弱。 金铃婆婆抱着净魂铃缩在角落,嘴里念叨着“封印暂时镇住了”。 青羽则单膝跪地,锈剑插在地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护腕,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璃的手指还停留在刚才虚影出现的位置,眼泪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洼。 “苏姑娘。” 陆寒轻声唤她。 她抬头时,他看见她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亮得让他想起山巅的星子。 那是希望的光,也是最容易破碎的光。 “我想去药王谷。” 苏璃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眼泪。 “去哥哥说的那个密室。” 陆寒握紧铁剑。 他能感觉到剑意顺着经脉流转,在识海里画出清晰的纹路。 夜风从地道口灌进来,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他望着苏璃坚定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好。等今夜玄天宗的巡逻弟子换班,我陪你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2节 地道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惊飞了几只夜鸦。 陆寒望着夜色里若隐若现的药王谷方向,掌心的剑纹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这一路,不会太平。 第59章 你封印我,就为了当个看门狗? 夜露沾湿了青石板,陆寒贴着墙根站在玄天宗禁地外的竹林里。 他摸了摸怀中的隐息符。 那是三日前燕北在杂役房塞给他的,说“这东西对付巡山队的灵犬最管用”,当时他只当是朋友间的小玩意儿,此刻符纸在掌心被捂得发烫,倒像块烧红的炭。 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寒屏住呼吸,看见两个提着灯笼的身影从竹影里晃过,灯笼上“玄”字的红穗子扫过他藏身处的竹叶,沙沙作响。 等那脚步声拐过青石径,他立刻矮身钻进禁地入口的灌木丛。 禁地的石门上刻着镇魔纹,陆寒记得萧无尘曾说过“内门弟子不得擅入”。 此刻他指尖抵在纹路上,却觉那纹路在发烫。 不是他的错觉,是藏在经脉里的剑意正在共鸣。 他咬了咬牙,将隐息符拍在石门上。 符纸遇石即融,原本泛着冷光的镇魔纹突然暗了一瞬,他趁机推开半寸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密室比他想象中狭小,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正中央的石台上供着块半人高的石头,幽蓝的光从石心透出来,像淬了毒的宝石。 陆寒的铁剑在腰间震颤,他按住剑柄,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畔轰鸣:“这就是...他们隐瞒的东西?” 指尖触到剑心石的瞬间,一阵刺痛从识海炸开。 陆寒眼前发黑,再睁眼时已不在密室。 他站在一片焦土上,四周是倒插的断剑,每柄剑上都凝着暗红的血珠,像垂落的星子。 “杀!” 暴喝声震得耳膜发疼。 陆寒转头,看见个白衣剑修背对着他,发带被血浸透,腰间的剑鞘空着。 他正以指为剑,在空中划出金红剑痕,那些剑痕所过之处,魔修的躯体像破布般碎裂。 可魔修太多了,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白衣剑修的衣襟被划开数道血口,每道伤口里都渗出幽黑的魔气。 “道兄!” 远处传来急切的唤声。 陆寒看见七个身影从云端掠下,为首的是个灰袍老者,腰间挂着与萧无尘同款的玄铁剑穗。 白衣剑修的攻势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护道者一脉...” “抱歉了。” 灰袍老者抬手,七柄灵剑同时刺入白衣剑修的前后心。 陆寒听见骨骼碎裂的声响,看见白衣剑修的瞳孔骤然收缩,嘴角溢出黑血:“你们...不是来助我?” “你杀红了眼,连自己人都砍。” 另一个长老的声音发颤。 “这柄剑的杀戮之意,我们镇不住了。” 白衣剑修低头看向胸口的七柄剑,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沫:“原来...你们怕的不是魔,是我。” 他的身影开始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烟。 “那就封吧...但总有一日,这剑意会醒。” “陆寒?陆寒!”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炸响。 陆寒猛然抽回手,踉跄着撞在石壁上。 剑心石的幽光暗了几分,他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汗,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原来我不是继承...我是囚徒。” 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发哑。 前世的记忆像根刺,扎得他喉咙发疼。 那白衣剑修的每道伤口,他都能感同身受;那被背叛时的愤怒,此刻正烧得他指尖发抖。 “你想知道更多吗?” 稚嫩却阴冷的声音从剑心石深处渗出,像毒蛇吐信。 陆寒猛抬头,看见石心深处浮起个黑衣童子的虚影,红瞳里泛着冷光:“杀了现在的自己,让真正的我归来,你就能知道千年前的真相。” “你是谁?” 陆寒握紧铁剑,剑身嗡鸣,震得虎口发麻。 黑衣童子歪头笑了:“我是你,也是你不愿成为的样子。” 他的虚影忽然逼近,红瞳里映出陆寒扭曲的脸。 “那个被封印的,是你;现在挣扎的,也是你。你以为自己在求道?不过是困在茧里的虫子。” “住口!” 陆寒挥剑劈向剑心石。 铁剑砍在石面上,迸出几点火星,却连道白痕都没留下。 他喘着粗气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这才发现双手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是身体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要把这密室、这剑心石、这骗人的命运全碾碎。 “砰——” 石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陆寒几乎跳起来。 他迅速转身,看见门口站着道身影,月光从身后照进来,将那人的轮廓镀成银边。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那是萧无尘的玄铁剑穗,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寒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疲惫。 “你终究还是来了。” 剑心石的幽蓝光芒在萧无尘脸上割出明暗分界线。 他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翻卷,腰间玄铁剑穗却稳如磐石。 那是玄天宗剑修长老的标志,此刻在陆寒眼里却像根勒住咽喉的锁链。 “你不该来这里。” 萧无尘的声音比往日少了三分严厉,多了七分沉郁,像浸在冰水里的青铜钟。 他的手虚虚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让你抄了三年《静心诀》,教你用锻铁的火候温养剑意,不是为了让你闯禁地。” “不该来的,是你吧?” 陆寒的冷笑像淬了冰的刀锋,震得腰间铁剑嗡鸣。 他望着萧无尘眼角新添的细纹。 那是上个月为他渡气疗伤时还没有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保护我,实则只是想控制我!” 铁剑突然离鞘三寸,寒芒掠过萧无尘的衣角。 “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密室角落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白眉老人从阴影里踱出来,道袍下摆沾着石屑,显然在暗中观察许久。 他枯瘦的手按住萧无尘欲抽剑的手腕:“萧师兄,够了。” 老人的声音像老榆树皮摩擦。 “他已经知道了,再瞒下去只会让他更愤怒。” 萧无尘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两下。 他望着陆寒泛红的眼尾。 那是前世记忆翻涌时才会出现的征兆,最终松开按剑的手:“我必须阻止剑灵完全觉醒,哪怕代价是你。” “所以你要杀我?” 陆寒的铁剑又弹出三寸,剑尖颤抖着指向萧无尘心口。 “用所谓的‘剑魂归一’仪式,把我炼成一柄听话的剑?” 他每说一个字就向前半步,靴底碾碎地上的石屑。 “上个月你说要带我去藏剑峰闭关,实则是要把我封进锁魂塔;三天前你故意让燕北给我隐息符,就为了引我自己撞进真相里?” 萧无尘的背肌骤然绷紧。 他想起三天前在杂役房外,看见燕北把隐息符塞给陆寒时,少年眼里那抹雀跃的光。 原来从一开始,这局就不是他设的,是陆寒自己要撕开遮羞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3节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声音发哑。 “只要你肯配合,剑灵的杀戮之意不会......” “不会什么?” 陆寒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不会让我变成前世那个被七剑穿心的疯子?” 他猛转身指向剑心石,石中黑衣童子的虚影正舔着唇角 “他说我是囚徒,说现在挣扎的是我,被封印的也是我——你们到底封了多少个'我'在这破石头里?” 白眉老人的肩膀猛地一颤。 他望向剑心石的目光多了丝痛楚:“当年为镇住那柄杀剑,我们用七宗气运炼了九道封印,每道封印都......” “都需要活祭。” 陆寒接口,前世记忆里灰袍老者的话突然炸响。 “你们怕杀剑失控,就把它的灵识拆成九份,分别封进活人身体里。我是其中之一,对吗?” 他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所以萧长老你才总用《静心诀》磨我的性子,白眉前辈你才在我练剑时总往药汤里加宁神草——你们不是在护道,是在驯狗!” “够了!” 萧无尘突然拔剑。 玄铁剑出鞘的龙吟声震得剑心石幽光乱颤,黑衣童子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笑。 “你以为我想?” 他举剑的手在发抖,剑尖却稳稳停在陆寒喉前三寸。 “百年前杀剑现世,一夜屠了三城,你以为那些魔修是无辜的?你以为我不想让你做个普通弟子?” 他的眼眶泛红。 “可你经脉里的剑意每强一分,锁魂塔里的封印就弱一分——等九道灵识聚齐,别说玄天宗,整个修真界都要被血洗!” 陆寒盯着那柄玄铁剑。 剑身上映着他扭曲的脸,像极了前世白衣剑修被七剑穿心时的模样。 他突然松开铁剑,任其“当啷”坠地。 “所以你要杀我,趁我还没聚齐灵识。” 他一步步逼近剑尖,喉结擦过冰凉的锋刃。 “动手啊。杀了我,你就能当你的护道者,守你的狗屁规矩。” “寒儿!” 萧无尘的手腕剧震,玄铁剑“哐”地坠地。 他踉跄两步扶住石桌,指节叩在剑心石上发出空洞的响。 “我宁可自废修为,也不愿......” “萧师兄。” 白眉老人轻轻摇头,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 “他的剑意已经与剑心石共鸣,封印锁不住了。” 他将药瓶抛给陆寒。 “这是破妄丹,能暂时压制杀戮之意。但记住——” 老人的目光扫过剑心石中跃跃欲试的黑衣童子。 “你体内不止一道灵识,有些比你更想挣脱。” 陆寒捏碎药瓶,苦汁顺着喉咙滑入丹田。 他望着萧无尘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初入玄天宗时,这个总板着脸的长老蹲在锻铁炉前,手把手教他分辨玄铁火候。 那时萧无尘的眼睛很亮,像淬过寒潭的剑。 “我不做工具,也不做囚徒。” 他弯腰拾起铁剑,剑鸣声里带着几分哽咽。 “但如果真有什么要血洗修真界......” 他转身撞向石门,震得整个密室簌簌落石。 “我自己来扛。” 夜风卷着竹叶灌进密室。 萧无尘望着满地狼藉,突然听见石心深处传来细碎的笑声。 他猛然抬头,正看见黑衣童子的虚影贴在陆寒方才站立的位置,红瞳里跳动着妖异的光:“别急着伤心啊,护道者。” 虚影的嘴角咧到耳根。 “下一个来找你的,该是你宝贝女儿了吧?” 白眉老人的脸色骤变。 他刚要开口,萧无尘已抓起玄铁剑冲出门去。 月光下,远处议事殿的飞檐上,一道青衫身影正扶着栏杆喘息。 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萧灵儿,此刻正攥着半封染血的信笺,指节发白如纸。 第60章 我爹要杀我,但我娘救了我 议事殿的青铜门被撞开时,萧灵儿正跪在青石板上。 她的膝盖早已被磨得生疼,可双手仍死死攥着那半封染血的信笺。 那是她在陆寒旧居的炉灰里翻到的,字迹被火烤得焦黑,却还能辨认出“寒儿”二字,和末尾那个被血浸透的“母”字。 “爹!” 她抬头时,发间玉簪撞在石阶上,碎成两半。 萧无尘的玄铁剑还挂在腰间,剑尖垂落的红缨随着喘息晃动,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 “陆寒不是敌人!他是......他是你在雪夜里捡回来的孩子啊!” 殿内烛火猛地一跳。 墨青倚着廊柱冷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执法令:“萧姑娘,你可知他体内的灵识每多一道,锁魂塔的封印就薄三寸?上回魔修夜袭,塔底漏出的怨气差点掀了演武场——” “够了。” 萧无尘的声音像生锈的剑刃刮过石面。 他伸手去拉女儿,却被萧灵儿躲开。 姑娘的眼眶红得像浸了朱砂,发梢还沾着夜露:“您教我看星轨时说,人心比星图更难测。可现在您连自己教出来的孩子都不肯信?” “我信他。” 萧无尘突然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如石。 “可我信不过那些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白眉师叔说,九道灵识聚齐之日,便是上古剑魔复苏之时......” “那便等聚齐了再杀!” 萧灵儿突然扑过去抱住父亲的腰。 她这具筑基期的身子在化神修士面前轻得像片叶子。 “您总说护道者要守大善,可大善不该是把孩子推去送死!” 墨青的袖中传来法器震颤的嗡鸣。 他向前半步,玄色法袍带起一阵风,吹得萧灵儿散落在地的信笺哗啦作响。 “萧长老,执法堂的人已经围了镜湖。再拖下去,那小崽子怕是要跑——” “滚出去。” 萧无尘突然甩袖。 他这一动作用了三分力道,竟将墨青直接掀出殿外。 青铜门“哐当”闭合,把所有冷言冷语关在外面。 “灵儿。” 他蹲下来,指尖轻轻抚过女儿发间的碎玉。 “你娘走的时候,攥着你的襁褓说‘要护好这孩子’。后来我捡回陆寒,他冻得发紫的小手里还攥着半块剑形玉坠......” 他的指腹擦过萧灵儿掌心的茧,那是陆寒教她打铁时磨出来的。 “我何尝不想当慈父?可当年剑魔屠城的惨状,你在宗史阁看过画像的。” 萧灵儿突然把信笺塞进父亲手里。 焦黑的纸页上,除了“母”字,还有半枚残缺的印记。 和陆寒颈间那枚玉坠的纹路,严丝合缝。 “这是我在他打铁的炭灰里找到的。”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如果他娘还活着,如果她当年是为了保护他才......”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4节 墨青的喊声响彻庭院:“萧长老!镜湖方向有剑意波动!” 陆寒的鞋尖浸在镜湖的凉水里。 他蹲在石台上,掌心贴着一块泛着幽光的石头。 那是从密室里带出来的剑心石残片,此刻正像活物般轻颤,在水面投下蛛网似的涟漪。 “别怕,娘会护你长大。” 低柔的女声突然在脑海里炸开。 陆寒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鲜血滴在石片上,竟引出一缕淡金色的光。 他看见画面:青瓦屋檐下,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抱着襁褓,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鬓边斜插着半支青玉簪。 她的手背上有一道新月形的疤痕,正轻轻拍着婴儿:“等你长大,要替娘去看东海的潮,昆仑山的雪......” 画面突然碎裂。 陆寒踉跄着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襟。 他抹了把脸,发现石片上多了道极浅的刻痕——是个“安”字,笔锋与他在打铁时刻的剑铭如出一辙。 “想知道她是谁吗?” 阴恻恻的声音从石片里渗出来。 陆寒抬头,正看见黑衣童子的虚影浮在水面上,红瞳里跳动着幽蓝的火。 “她是唯一能解你体内封印的人。当年护道者们逼她自毁灵脉,说她养的是祸胎......” “你怎么知道?”陆寒的声音发紧。 他摸向腰间的铁剑,却发现掌心还攥着剑心石残片。 “你根本不是什么残魂,你是......” “我是想帮你的人。” 童子的虚影突然凑近,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只要你答应让我住进你的识海,我就带你去寻她。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不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萧老头一边教你打铁,一边在你经脉里下锁魂咒吗?” 陆寒的后槽牙咬得发疼。 他想起萧无尘教他淬剑时说的话:“好剑要耐得住捶打,更要守得住本心。” 石片在掌心里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炭。 他突然松手,任残片沉进湖底。 却在落水前看清,石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若见寒儿,告知母在锁魂塔底。” “我不会用命换答案。”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里带着冰碴子。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宁愿自己找。” 黑衣童子的虚影突然扭曲成尖啸。 湖面腾起大片黑雾,又在月光下迅速消散。 陆寒喘着粗气站起身,却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镜湖对岸的竹林在风里摇晃,竹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有人刚刚站过那里。 “谁?” 他握紧铁剑,剑鸣划破夜的寂静。 回应他的只有湖水拍岸的声音。 但陆寒清楚地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穿过竹林,落在他后颈上。 那目光不似萧无尘的焦灼,不似萧灵儿的急切,倒像一柄藏在鞘里的剑,正静静打量猎物的破绽。 镜湖的夜雾漫过陆寒的靴底时,他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这不是被窥视的警觉,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震颤。 像剑鸣前的嗡鸣,像雪落前的阴云。 他握紧铁剑转身,月光正漫过白眉老人的道袍,银须在风里荡开,倒像是湖底浮起的一蓬芦苇。 “你在找什么?” 白眉的声音像陈年松脂,裹着几分浑浊的温和。 陆寒的指节在剑柄上泛白。 他想起方才剑心石里那个女声,想起石片背面“母在锁魂塔底”的刻痕,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 “我想知道我母亲是谁。” 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眼角的皱纹突然绷成了弦。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葫芦,却摸了个空。 许是方才急着赶来,连常用的醒神茶都忘了带。 “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反而痛苦。” 他的声音轻了些,像在哄劝一个执意要碰火的孩童。 陆寒笑了,笑声撞碎在湖面,惊起两只夜鹭。 他解下颈间的玉坠,那半块剑形的残玉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我娘的信烧了,她的声音在石头里,连您这样的隐世长老都来堵我——” 他突然逼近半步,铁剑嗡鸣着出鞘三寸。 “您说我痛苦?我从小到大,淬剑时疼,被锁魂咒绞得疼,连做个梦都要被剑灵撕成碎片地疼。现在您跟我说痛苦?” 白眉的袖口无风自动。 他望着少年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十年前的冬夜。 同样是这样的月光,月白裙的女子抱着襁褓跪在玄冰台,发间的青玉簪碎了一地。 “她......” 老人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闭紧了嘴。 远处传来清越的钟声,是子时三刻。 陆寒突然收剑入鞘,金属相击的脆响惊得白眉一颤。 “您不说,我自己找。”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老人的道袍猎猎作响。 “但如果我娘真在锁魂塔底......” 他的背影没入竹林前,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我会把塔拆了。” 白眉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当年那女子手背上的新月形疤痕。 他摸出怀里的药瓶,却发现瓶底早空了。 自三个月前锁魂塔封印松动,他的旧伤便一日重过一日。 萧灵儿的额头撞在闭关洞的石门上,疼得眼冒金星。 两个执法堂弟子的手还按在她后背上,玄铁锁链在她手腕上勒出红痕。 “萧姑娘,这是萧长老的意思。” 其中一人扯了扯她的发辫。 “等那小子伏法,您自然能出来。” 石门“轰”地闭合,黑暗瞬间吞没了所有声音。 灵儿摸索着滑坐在地,指尖触到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刻痕。 都是历代被关在这里的弟子刻的,有骂娘的,有悔过的,还有一首歪歪扭扭的情诗。 她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石壁上的新刻:“陆寒,对不起,我没能帮你。” 泪水滴在火折子上,“滋”地一声灭了。 黑暗里,她摸到腰间的玉牌。 那是陆寒用废铁打的,刻着“灵”字,边缘磨得发亮。 “希望你还能活着回来。” 她对着黑暗呢喃,声音裹着哭腔。 “就算你要拆锁魂塔......我也帮你搬砖。” 陆寒站在湖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月光把他的轮廓切得支离破碎,像剑心石里那个女子的脸。 “你说我是被选中的人......” 他对着水面低语。 “那你的选择,又是谁?” 黑衣童子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这次没了之前的蛊惑,倒像是从极深的井底传来:“她是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女人。当年护道者们怕的不是剑魔,是她手里那柄能劈开天道的剑。” 陆寒猛地按住太阳穴。 他想起萧无尘教他看剑谱时说的“大善”,想起白眉咳嗽时眼里的痛楚,想起母亲的声音里那缕化不开的温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5节 湖底突然泛起金光,是剑心石残片在召唤他? 不,是他在召唤自己。 他转身时,衣摆扫落了一片竹叶。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宗门外的方向,“遗尘谷”三个朱红大字在夜雾里若隐若现。 那是他在宗史阁偷看到的,藏着上古剑灵最后踪迹的地方。 玄天宗后山的悬崖上,萧无尘的玄铁剑插在石缝里,剑尖滴着血。 他望着山脚下陆寒离去的方向,喉间的锁魂咒玉牌突然发烫。 那是他当年亲手给陆寒种下的,此刻正随着少年的心跳剧烈震颤。 风卷着他的衣袍,像一面即将破碎的旗。 第61章 这师父不当也罢,这徒弟我不做了!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陆寒的脚步在悬崖前顿住。 月光将崖顶那道身影的轮廓镀成冷银。 萧无尘负手而立,玄铁剑插在脚边石缝里,剑身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顺着剑脊滴落在地,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星子。 “陆寒,回头吧。” 萧无尘的声音比山风更哑,像锈了十年的铁刃擦过石面。 他转身时,腰间玉牌突然泛起刺目红光。 那是锁魂咒的印记,随着陆寒的心跳一下下灼烫着他的皮肤。 三个月前锁魂塔封印松动,这玉牌便成了双刃剑,既锁着陆寒体内的剑灵,也在啃噬他本就未愈的旧伤。 此刻痛意从丹田翻涌至喉间,他强压下腥甜,望着少年泛着冷光的眼。 “否则今日之后,我们便是生死仇敌。” 陆寒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的剑穗。 那是萧灵儿用他打坏的第一块铁料熔铸的,此刻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光。 “从你让人把灵儿锁进闭关洞的那一刻起,” 他抬头,月光在眼底碎成冰碴。 “从你明知我体内是剑灵残魂,却仍用锁魂咒困我三年的那一刻起——” 他往前走了一步,崖边碎石在靴底发出脆响。 “我们就已经不是师徒了。” 萧无尘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少年发间那枚铁簪。 是自己去年生辰送的,说“剑修当心如铁石”,此刻却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你可知这剑灵残魂若彻底苏醒...” 他伸手去握剑柄,掌心触到剑身上自己刻的“护道”二字,喉间的腥甜突然漫开。 “会毁了整个修真界?” “所以你要启动‘剑魂归一’?” 陆寒的声音突然低了,像淬了冰的刀锋。 “用我的命,换你护道者后裔的清誉?” 他想起宗史阁里那页泛黄的记录:“护道者以剑魂为引,封天地之劫。” 想起白眉老人咳着血说“那是把剑当祭品”时的眼神。 “萧长老,你早该告诉我,我从来不是你的徒弟,是你养在剑鞘里的...引魂香。” “住口!” 萧无尘挥剑,玄铁剑离石而起,在空中划出半弧。 他咬破舌尖,腥血混着法诀喷在剑身,古老符文应声浮现。 那是他翻遍古籍才复原的禁术。 “剑魂归一,封灵锁魂!” 符文化作青黑锁链,带着裂帛般的尖啸缠向陆寒脖颈。 陆寒没躲。 锁链触到他皮肤的刹那,识海深处传来轰鸣。 那个总在蛊惑他的黑衣童子的声音突然清晰:“断缘,断缘,斩断所有因果锁链。”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剑心石,想起萧灵儿在闭关洞石壁上刻的“对不起”,想起萧无尘教他握剑时说“剑要护人”的温度。 这些记忆突然化作利刃,在他心口绞出鲜血。 “断!” 第七层剑意如火山喷发。 陆寒的眼瞳泛起金红,所有锁链在触及他的瞬间寸寸断裂,碎成星芒消散在风里。 他抬手,指尖凝起半透明的剑影,那是剑灵残魂的具象。 “你说我是剑...可真正的剑,” 他举剑指向萧无尘,剑影划破月光。 “从不听人摆布。” “怪物!” 一道阴寒掌风从身后袭来。 陆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墨青。 执法堂新执事总爱穿玄色劲装,袖口绣着幽冥宗特有的鬼面纹。 他甚至能闻到那掌心黑气里混着的腐叶味,和三个月前锁魂塔泄漏的怨气一模一样。 “杀了他,你会更强。” 黑衣童子的低语裹着血锈味,在识海炸响。 陆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收紧,剑影骤然暴涨三寸。 他看见墨青眼底的狠戾,看见对方掌心黑气里蠕动的魂影。 那是被幽冥宗炼过的生魂,和萧灵儿说的“家族灭门那晚”的气息如出一辙。 “噗——” 血花在月光下绽开。 墨青的胸口被剑影贯穿,整个人像断线纸鸢般撞向崖边的古松。 松枝折断的脆响里,他听见陆寒低哑的呢喃:“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我。” 萧无尘的玄铁剑“当啷”落地。 他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墨青,又望着对面浑身浴血的少年,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锁魂塔底捡到的婴孩。 那时他裹在破布里,怀里还攥着半块发烫的剑心石。 “寒儿...” 他踉跄着往前,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够了。” 白眉老人的声音带着痰鸣。 他扶着崖边的石柱,袖口沾着未干的药渍。 显然刚从丹房赶来。 萧无尘望着他花白的眉毛在夜风里颤动,突然意识到,这老人看自己的眼神,和看笼中困兽时一模一样。 白眉老人枯瘦的手掌按在萧无尘肩头,药渍未干的袖口蹭过对方玄色道袍。 他能感觉到这具曾经稳如松岩的躯体在剧烈颤抖,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的老松。 “够了!” 他提高声音,喉间的痰鸣混着山风灌进两人耳中。 “你没看到吗?他已经超越了你们当年在宗史阁里画的那些破图!” 萧无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陆寒染血的衣摆被风卷起,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这孩子。 在铁匠铺的煤渣里翻找废铁,指节磨得渗血却不肯哭。 那时自己蹲下来,用玄铁剑挑起块烧红的铁料:“想学剑吗?” 少年抬起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的钢。 可现在那双眼底翻涌的金红,比熔炉里的铁水更烫,更烈。 “可他若不被控制......” 他突然抓住白眉老人的手腕,指节泛白。 “锁魂塔里的东西一旦被唤醒,整个玄天宗,整个修真界......” “那也是他的选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6节 白眉老人轻轻抽回手。 月光照亮他眼角的皱纹,每道褶皱里都浸着三十年的往事。 当年他们在剑心石前发下宏愿,要培养能镇压天地劫的“护道剑”,却忘了剑一旦开锋,便要自己择主。 他转身看向倒在松树下的墨青,那人身侧的黑气还在缓缓蠕动,鬼面纹袖口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比起他,你该担心的是......” “你说你是在保护我。” 陆寒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像一把淬了冰水的剑。 他垂眼望着自己掌心的血——刚才剑影贯穿墨青时溅上的,温热的,带着腐叶味的血。 萧灵儿被锁进闭关洞前,塞给他的那包桂花糖还在怀里,糖纸蹭着心口的剑穗,发出细碎的响。 “可你其实是在害怕我。” 他抬头,金红的眼瞳里映着萧无尘煞白的脸。 “怕我不受控,怕你的护道者血脉蒙尘,怕你守了三十年的‘剑灵计划’变成笑话。” 萧无尘后退半步,玄铁剑在脚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藏经阁翻到的手札,最后一页是自己的字迹:“寒儿今日练剑,误将木人桩劈成三段。我斥他急躁,他却望着断桩说‘剑不该被桩子困住’。” 那时只当是孩童妄语,如今想来,竟像某种预兆。 “从今往后,我只为我自己而活。” 话音未落,陆寒转身跃向悬崖。 山风灌进他的领口,吹得剑穗猎猎作响。 金红剑意从他体内迸发,如同一道燃烧的虹,瞬间撕裂了浓稠的夜色。 崖底的云雾被剑意掀起,露出深不见底的幽黑,却在他坠落的刹那突然翻涌。 像有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腰。 “很好。” 黑衣童子的声音裹着铁锈味,在识海深处炸开。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剑心石,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现在,让我们去找她吧。” 那声音低笑,尾音像极了母亲哼唱的童谣。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是谁把你丢在锁魂塔底的吗?” 陆寒的手指下意识攥紧胸口的剑穗。 坠落的风里,他听见身后传来萧无尘的嘶吼,白眉老人的叹息,还有墨青濒死的呢喃。 那声音混在黑气里,隐约能辨出“秦...主上...”几个字。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望着头顶越来越小的崖顶,突然觉得那些缠绕了他二十年的因果锁链,真的断了。 直到—— 一股温热的力量托住他的后背。 那力量像春溪融雪,像母亲的手,顺着脊椎爬进识海,将黑衣童子的声音暂时压了下去。 陆寒睁大眼,看见下方云雾中浮出一点幽蓝的光,像颗被遗落的星子,正缓缓朝他靠近。 第62章 这师父不当也罢,徒弟我反了! 山风灌进领口的刺痛感突然消失了。 陆寒下坠的身体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托住,风刃不再割得脸颊生疼,连衣摆翻卷的幅度都缓和下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蜷起。 那力量不是灵力,更像某种古老的、带着温度的生机,顺着脊椎爬进识海,将黑衣童子的低语暂时压成了模糊的嗡鸣。 “这是......” 他喉间溢出半声呢喃,低头便撞进一片幽蓝里。 那点光比星子更柔和,像浸在春溪里的玉,正托着他的后腰缓缓下沉。 云雾被撕开一道缝隙,他看清了下方。 是片被悬崖环抱的隐蔽山谷,古木参天,腐叶气息混着松脂香漫上来,而最醒目的是谷中那扇一人高的石门。 石门上的符文泛着青灰,像是用剑刃刻进石里的,每道纹路都带着凌厉的剑意。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记忆突然翻涌。 三个月前他替萧无尘送药去后山,路过这片悬崖时被执法堂弟子截住,为首的执事冷着脸说“此乃宗门禁地,外门弟子擅入者断手”。 当时萧无尘正站在崖边,背影像块冰冷的玄铁,听见动静只淡淡道:“寒儿,跟我来。” 此刻那扇门就立在眼前,门楣处还嵌着半块与他胸口剑心石纹路相同的碎片。 陆寒落地时靴底碾过松针,发出细碎的响。 他伸手触碰石门,掌心的血渍蹭在石面上,突然有微弱的剑气顺着指尖钻进来。 是他的剑意,带着金红的光,沿着符文缓缓流转。 “咔——” 石门震颤的声音像古钟轻叩。 陆寒后退半步,看着两扇门缓缓分开,门内涌出的风裹着铁锈味,却又带着一丝熟悉的清甜,像母亲临终前给他擦脸的药汁。 他摸了摸怀里的桂花糖,糖纸还在,剑穗却不知何时松开了,垂在腰侧晃荡。 门内空间比想象中小。 正中央悬浮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缝里都渗出金光,像被封在石中的太阳。 陆寒的脚步顿住。 他在萧无尘的书房见过手札,里面夹着半张残图,图上的石头与眼前这块分毫不差,旁边批注着“剑心石,封剑灵,镇因果”。 “原来真正的秘密在这里。” 他喉结滚动,伸手时指尖在发抖。 指尖触到石面的瞬间,金光突然暴涨,刺得他闭眼。 再睁眼时,识海翻涌如沸,无数画面像被剑刃劈开的流水,争先恐后涌进来。 他看见千年之前的战场。 白衣剑修立在尸山血海里,玄铁剑断成三截,却仍在发光。 他的衣襟被血浸透,眉眼却比雪更冷,一剑劈碎扑来的魔修,转身时后背绽开狰狞的伤口。 是被自己人刺的。 七个身着道袍的身影从云端落下,其中一个他认得出,是白眉老人年轻时的模样。 “此剑弑魔过甚,已生魔性。” 白眉的声音青涩许多。 “若不封印,必成大患。” “封我可以。” 白衣剑修咳出黑血,却笑了。 “但要允我转世。” “转世?” 为首的长老皱眉。 “剑灵入轮回,再醒时记忆尽失,与废剑何异?” “我要看着这世道,看看你们这些满口正义的,究竟能把人间糟蹋成什么样。” 白衣的手按在剑心石上,血珠顺着石纹蜿蜒。 “用我的骨做引,用你们的血为印。若有一日我醒,这封印......” 他突然抬头,目光穿透千年光阴,直刺进陆寒的识海。 “便由我亲自撕碎。” 画面戛然而止。 陆寒踉跄后退,后背撞在石门上。 他摸了摸心口。 剑心石烫得惊人,像要把皮肉灼穿。 原来萧无尘说的“护道者后裔”是假的,白眉老人说的“剑灵继承者”也是假的。 他不是被选中的,是被囚禁的。 前世的自己为了看这世道人心,主动跳进轮回,却被这些自诩正道的人当棋子困了千年。 “他们说我是继承者......可我明明是囚徒!” 陆寒咬牙切齿,金红的眼瞳里翻涌着戾气。 他想起萧无尘昨夜在藏经阁的手札,想起墨青濒死时念的“秦主上”,想起萧灵儿塞给他的桂花糖。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算计,连那点甜都是为了让他更甘心地被锁在笼里。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做他们的棋子。”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7节 他的声音发哑,抬手按在剑心石上。 石面的裂纹突然又裂开几道,金光更盛,仿佛在回应他的愤怒。 “你想知道更多吗?” 黑衣童子的声音裹着铁锈味,突然在识海深处炸开。 这次不再是蛊惑的低笑,倒像终于等到猎物撞进陷阱的猎人,尾音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哼唱的童谣。 “关于你前世为何被封,关于萧无尘为何害怕,关于......” 陆寒的手指猛地攥紧胸口的剑穗。 剑穗上的玉坠硌得皮肤生疼,他却觉得痛快。 疼着,才能确认自己不是石中那团任人摆布的魂。 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谷外的喧嚣隔绝,只剩下剑心石的金光,和识海里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像根细针,正缓缓扎进他最隐秘的伤口。 黑衣童子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顺着识海裂缝钻进来:“你想知道更多吗?” 陆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剑穗上的玉坠在指节间硌出青白的痕。 他想起方才石中画面里,前世剑修被自己人刺穿后背时,是否也像现在这样,喉间涌着腥甜的恨? “那就接受我。” 童子的尾音像浸了蜜。 “让我与你相融,你会知道母亲为何消失,知道萧无尘书房暗格里藏着什么,知道......” “够了!” 陆寒突然低喝,金红的剑气从周身迸发,将那声音震得支离破碎。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的剑心石烫得几乎要烧穿衣物,可这疼比不过心里的钝痛。 母亲的药汁、萧灵儿塞在他掌心的桂花糖、萧无尘深夜替他盖在书案上的披风,原来都是精心编织的网。 “我不会拿自己的命换答案。” 他咬着牙,每字每句都像从血里淬出来的。 “就算要查,我也用自己的眼睛看。” 黑衣童子的轻笑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再开口时竟带了几分怅然:“那你就只能靠自己了......不过记住,你娘还活着。”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个消息像惊雷劈在识海,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冬夜,高烧不退时模模糊糊抓住的那只手,带着药香的手。 “娘......” 他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字,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可下一秒,悬崖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松枝折断的脆响。 “寒儿!” 萧无尘的声音穿透雾霭。 陆寒猛地转身,看见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正从崖边跃下,腰间的断剑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的道袍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晃动的玉牌。 正是玄天宗剑修长老的信物。 可此刻这张往日里总绷得像铁的脸,竟有些扭曲,眼尾发红,像是连夜未眠。 “你果然来了这里。” 萧无尘落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断剑垂在身侧,剑穗上的银铃未响,倒像被什么重物坠住了。 陆寒盯着他腰间那半块与剑心石门楣相同的碎片,喉间泛起冷笑:“我该谢你吗?故意让我在藏经阁看到残图,又默许墨青引我来禁地。你们要的不就是‘剑魂归一’?让前世的剑灵彻底觉醒,替你们当这把斩魔的刀?” 萧无尘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指节发白。 他身后的古木突然无风自动,松针簌簌落在他肩头,像时光在他身上刻下的霜。 “为了整个宗门......” 他声音发哑。 “千年一次的魔劫要来了,只有完整的剑灵能镇住幽冥宗的邪阵。” “所以我就该当祭品?” 陆寒的手按上腰间的铁剑。 这把他亲手锻造的剑,此刻在掌心发烫,像是呼应他翻涌的剑意。 “前世他被你们捅穿后背,这世我被你们当棋子,你们所谓的‘护道’,不过是拿别人的命填自己的道!” 萧无尘的瞳孔骤缩,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他后退半步,断剑突然泛起幽蓝的光,那是剑修动了真怒的征兆。 可陆寒更快。 他反手抽剑,第七层“断缘”剑意如金红的潮水破体而出。 这剑意他本只悟到六成,此刻却如有神助,连石缝里渗出的金光都跟着震颤,仿佛在为这把困了千年的剑欢呼。 “叮——” 两剑相击的声响像古寺晨钟。 陆寒的铁剑砍在断剑上,竟砍出半寸深的缺口。 萧无尘的手腕在发抖,他能感觉到那股剑意不是在攻击,而是在撕扯。 撕扯他与陆寒之间这三年的师徒缘,撕扯他精心编织的“护道者”谎言。 “够了!” 萧无尘突然暴喝,断剑偏了三寸,擦着陆寒的衣襟斩在身后的石门上。 石屑飞溅中,他望着陆寒发红的眼眶,喉结滚动:“你走吧......别再回来。” 陆寒的剑尖仍指着萧无尘的咽喉,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看见师父鬓角新添的白发,看见他握剑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那是替他挡下魔修攻击时留下的旧伤。 “你后悔了?” 他哑声问。 “后悔把我当棋子?” 萧无尘别过脸去,望着谷外翻涌的云:“我只后悔......没早点告诉你真相。” 风突然大了。 陆寒的衣摆猎猎作响,他收剑入鞘,转身走向石门。 背后传来萧无尘低不可闻的呢喃:“若遇到危险......” “不必。” 陆寒头也不回。 “我这条命,从今往后只听自己的。”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开启,漏进的天光里,他瞥见剑心石又多了几道裂纹。 黑衣童子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这次轻得像叹息:“去翻他的暗格吧,在剑心石底座第三道裂缝里......你娘的线索,在那本书里。” 陆寒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石座上斑驳的裂痕,指尖轻轻抚过最深处那道。 那里有半枚被磨平的刻痕,像朵未开的花。 风卷起他的发梢,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桂花糖,糖纸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可那点甜还在。 “真相......我自己来找。” 他轻声说,手指扣住石座边缘,缓缓向下压去。 第63章 你说我疯,那你为何不敢杀我? 石座在陆寒指尖下发出细微的机括转动声。 他屏住呼吸,指腹能触到石面下传来的震动,像极了三年前第一次握剑时,剑胚在锻炉里跳动的频率。 暗格开启的瞬间,灰尘混着陈腐的纸页味涌出来,他喉间发痒,却不敢眨眼。 石缝里躺着一本古籍,封皮是深褐色的鹿皮,边角被虫蛀出几个小圆洞,正中央用金漆写着《剑灵录》三个字,已有些许剥落。 陆寒的指尖在封皮上顿了顿。 他想起昨日清晨在伙房,萧无尘往他碗里多添了半勺桂花糖。 想起上个月被魔修围杀时,师父的断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剑身上多了道三寸长的裂痕。 想起方才萧无尘别过脸时,眼角那道比剑痕更深的皱纹。 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撞成一片,他闭了闭眼,终于翻开第一页。 墨迹已经褪成淡褐色,却仍能辨认出工整的小楷:“剑灵复活计划:以宿主之身承载剑魂,需经历七重剑意洗炼,待其完全觉醒之时,借宿主魂魄为引,重燃初代剑灵意志。” 陆寒的指甲掐进掌心,书页在指缝间发出细碎的响。 他翻得更快了,纸页簌簌作响,直到某一行字刺进眼底。 “宿主需为无魂者,方能容得下剑灵残魄。” “所以......我不是一个人?” 他喃喃出声,声音像被浸了水的棉絮,闷在胸腔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8节 “你终于发现了。” 黑衣童子的声音从剑心石的裂纹里渗出来,这次不再是若有若无的叹息,而是清晰得像贴在耳边。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剑心石表面的裂痕又深了几分,幽蓝的光从缝隙里漏出来,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影子。 童子的脸浮现在光里,半张是他熟悉的清稚,半张却扭曲成陌生的狰狞。 “你以为你是唯一?” 童子轻笑,声音里带着砂纸摩擦般的刺响。 “你不过是个容器,装着初代剑灵的残魄,装着护道者的野心,装着......” 他的嘴角咧到耳根。 “装着你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 陆寒的铁剑“嗡”地出鞘。 剑尖指着那团幽光,手却在发抖。 他想起近日总在梦中见到的血河,想起练剑时突然涌出的杀戮欲,想起方才挥出“断缘”剑意时,脑海里响起的陌生声音。 原来那些不是他的,是另一个“人”的。 “你到底是谁?” 他咬着牙问,喉结动了动,尝到血腥味。 童子的笑声更响了,震得剑心石嗡嗡作响:“我是你,又不是你。等剑灵完全觉醒......” “砰!” 窗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陆寒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这是被高手锁定的直觉,三年来跟着萧无尘在生死线上滚出来的直觉。 他旋身挥剑,铁剑带起的风卷灭了烛火,黑暗里只见一道黑气如毒蛇般袭来。 “你这个怪物,今日必死!” 墨青的声音混着阴毒的冷笑。 陆寒的剑尖准确无误地挑中那团黑气,金属交鸣的脆响里,他看见对方手腕处缠着的幽纹。 那是幽冥宗特有的“鬼蚀印”,用活人的血祭炼而成。 “原来你是幽冥宗的人。” 陆寒压低声音,铁剑在掌心转了个花,金红的剑意从剑脊漫出来。 “难怪你总说我是邪修余孽,要执法堂杀我。” 墨青的身形在黑暗里显出来。 他褪去了往日执法堂执事的严肃模样,脸上浮着青灰色的鬼气,指尖滴着黑色的血:“你不该翻那本破书的。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得死。” 他抬手结印,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腐臭的尸气从中涌出。 “就算你有剑意又如何?幽冥宗的‘万鬼噬心’......” “住口!”陆寒断喝。 他想起被墨青以“违规”为由罚去挑水的三月,想起同门被墨青以“查案”为名搜走的储物袋,想起昨日清晨在演武场,墨青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此刻所有的疑惑都连成线,他握剑的手稳了,第七层“断缘”剑意如活物般窜上眉梢。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鬼气硬,还是我的剑硬。” 剑风掀起石室的布帘,月光漏进来,照见墨青身后的阴影里,一道佝偻的身影正缓缓直起腰。 白眉老人的指尖搭在腰间的玉牌上,浑浊的眼珠里泛起寒芒,却没发出半分声响。 月光被云翳遮住半边,石室里的阴影陡然加深几分。 白眉老人佝偻的脊背完全挺直时,腰间玉牌发出细碎的清响。 那是玄天宗隐世长老才有的“镇宗令”,陆寒曾在宗门禁地见过一次,此刻在老人指节间泛着冷光。 “果然是你。” 白眉的声音像老树根碾碎碎石,直刺向墨青面门。 他浑浊的眼珠里浮起一层血丝,竟比方才陆寒挥剑时更显锋利。 “三年前玄铁峰失窃的‘鬼纹钉’,上个月外门弟子离奇暴毙的‘蚀魂咒’,都是你用幽冥宗的邪术做的局?” 墨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 他原本还维持着阴毒的冷笑,此刻却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青灰色鬼气在皮肤下游走如蛇:“老东西,你敢管幽冥宗的事?” 他手腕上的鬼蚀印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地面裂开的缝隙里窜出几缕黑焰。 “当年你们护道者能毁我宗门一座分坛,今日我便用你的血祭旗!” 陆寒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金红剑意顺着剑脊爬上手背。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蛰伏在血脉里的躁动。 方才从《剑灵录》里读到的“无魂者”三个字还在太阳穴里跳,此刻白眉的话却像一把钥匙。 “护道者”这个词突然和萧无尘眼角的皱纹、师父总在深夜翻看的残卷重叠起来。 “你比我想的更危险,但也比他们更清醒。” 白眉突然转头看向陆寒,镇宗令在他掌心翻了个面,玉牌背面的“护”字被月光镀上银边。 “那些老东西总说宿主需要绝对纯粹,却忘了人心才是最锋利的剑。”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剑柄。 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剑灵在发烫,像在回应白眉的话。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比预想中更平静。 “关于我是谁,关于我体内的......东西。” 白眉的喉结动了动。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暗黄色玉简,表面刻着细密的咒文,递向陆寒时指尖微微发颤:“这是我当年偷偷记录下的真相。他们烧了典籍,毁了卷宗,但护道者的血......”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护道者的血,记得所有罪孽。” 陆寒接过玉简的瞬间,神识如潮水般涌了进去。 画面在识海里炸开—— 雪夜,红墙。 一个穿月白长裙的女子跪在青石板上,发间的玉簪断成两截。 她身后站着七个持剑的身影,其中一个的面容与萧无尘有七分相似。 “师姐,你该知道剑灵计划关乎苍生。” 持剑者的声音里带着不忍。 “宿主必须无魂,否则会被剑灵反噬。” 女子突然抬头,陆寒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那是他在镜中见过的眉眼,连左眼角的泪痣都分毫不差。 “所以你们要杀我未出生的孩子?”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像淬了毒的剑。 “他不是容器!他是我的儿子!” “不是杀,是净化。” 持剑者的剑指向她的腹部。 “等他出生,我们会用七重剑意洗去他的魂魄,只留一具空壳。” 画面突然扭曲成血雾。 女子的尖叫刺穿陆寒的耳膜,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铁剑“当啷”掉在地上。 玉简从指缝滑落,被白眉稳稳接住。 “她没死......她一定还活着。” 陆寒的声音带着破音,他抓住白眉的衣袖,指节泛白。 “当年你们有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有没有?” 白眉别过脸去。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出眼角未干的泪:“护道者的剑下,不留活口。但......” 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 “但当年的血池里,没有婴儿的尸身。” “嗷——!” 一声尖啸撕裂空气。 陆寒转头时,正看见墨青的身影化作一团黑雾,撞破石室的后窗。 他手腕上的鬼蚀印已经溃烂成血洞,却仍在往外渗着黑气:“你们都等着被剑灵吞噬吧!等那东西醒了,第一个吃的就是你这杂种!” 陆寒的铁剑自动飞回掌心。 他正要追出去,却被白眉一把拉住。 老人的掌心烫得惊人:“别追!幽冥宗在这附近布了‘鬼打墙’,你现在追上去是送死。” 黑雾已经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缕腐臭的尸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99节 陆寒望着那团黑气消散的方向,喉间泛起腥甜。 他想起方才神识里女子的脸,想起《剑灵录》里“无魂者”的记载,想起黑衣童子说的“装着你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 此刻墨青的话像根刺,扎进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剑灵终将吞噬你。 “或许,我该去找他们问问。” 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抚过铁剑的剑格。 剑刃突然发出嗡鸣,像在应和他的话,又像在警告。 白眉的手还搭在他肩上。 老人从怀中摸出一枚青铜令牌,表面刻着古朴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陆寒刚要问,白眉却将令牌塞进他掌心,指腹重重压在他手背上:“拿着。等你找到你母亲的线索......”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有些真相,需要这东西才能揭开。”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破了夜的寂静。 陆寒低头看着掌中的青铜令,能感觉到上面刻着的纹路在发烫,像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他抬头时,白眉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镇宗令压在方才站过的青石板上,玉牌背面的“护”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铁剑在鞘中轻轻震动,陆寒能听见黑衣童子的笑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说得对,” 那声音像蛇信子扫过耳后。 “你该去找幽冥宗。他们知道的,可比这些老东西多得多......” 石室里的烛火突然复燃,照见《剑灵录》摊开的那一页。 “宿主需为无魂者”几个字被火光映得发红,像浸了血。 陆寒握紧青铜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所有的平静都将彻底碎裂。 而他,终于要直面那个最可怕的问题:如果他真的是“无魂者”,那么此刻在胸腔里跳动的,究竟是谁的心跳? 第64章 我娘亲还活着?那我得去找她聊聊! 陆寒的指尖还残留着白眉掌心的灼烫,青铜令在掌心里像块烧红的炭,云纹纹路正沿着掌纹往肉里钻。 他盯着老人方才站立的位置,青石板上那枚镇宗令泛着幽光,“护”字边缘竟凝着层薄霜。 方才白眉说“护道令”时,他分明看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渗着水,不知是汗还是泪。 “你为何帮我?” 话出口时,陆寒自己都惊了。 他本想问母亲的下落,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最后只挤出这么一句。 白眉的背佝偻得更厉害了,月光在他斑白的发间流淌,倒像是披了层丧服。 “因为我欠你母亲一条命。” 他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 “二十年前,幽冥宗血洗苍梧峰,是她......” 话音突然断了,老人剧烈咳嗽起来,指节叩在青石上发出闷响。 “你只需知道,这令能保你在七大宗门畅通无阻。若遇到死局......” 他突然抓住陆寒手腕,溃烂的鬼蚀印还在渗黑气,却被老人掌心的温度逼得滋滋作响。 “捏碎它,会有人来接你。” 陆寒抽回手时,青铜令已烙下淡青色的印子。 他望着白眉踉跄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老人的鞋跟磨得高低不平。 这是常年跪坐蒲团的痕迹。 《玄天宗志》里说隐世长老终年闭关,可眼前这人分明在人间走了许多路。 “你真以为她是去救你?” 阴恻恻的笑声从铁剑里钻出来,黑衣童子的虚影浮在剑脊上,赤着脚踩在剑气凝成的莲花上。 他的瞳孔泛着血玉般的红,嘴角咧到耳根。 “说不定她是来杀你的。” 陆寒的铁剑突然一沉,差点脱手。 他反手按住剑鞘,指节抵住刻着“寒”字的凹痕。 那是他十四岁当铁匠时自己凿的。 “闭嘴。” 他声音发哑,像喉咙里塞了团烧过的棉絮。 童子歪着头,指尖挑起一缕陆寒的发丝。 “我只是提醒你,别太天真。你娘把你丢在铁匠铺时,可曾想过今天?你以为她留的是血脉,说不定是......” “住口!” 陆寒挥剑劈向虚空,剑气将石桌削去半角。 火星溅在《剑灵录》上,“无魂者”三个字被烧出焦黑的洞,像只独眼在冷笑。 他喘着粗气,铁剑嗡嗡低鸣,剑身上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 左眼尾的红痣比往常更艳,像滴要坠下来的血。 山风突然卷着松涛声灌进石室,烛火噼啪炸响,将陆寒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 他弯腰捡起镇宗令,玉牌背面的“护”字触感温润,和掌心那枚滚烫的青铜令形成鲜明对比。 白眉走前说的“遗尘谷”三个字在脑子里打转,他记得《地理志》里提过,那是座被雷火劈过的死山,百年前还有散修在谷口立碑,写着“寻亲者慎入”。 当陆寒背着铁剑走到山门前时,晨雾刚漫过第二重石阶。 他裹紧粗布外袍,指尖触到怀里的青铜令,温度已经降了些,却仍带着白眉掌心的余温。 “你要走了?” 萧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片落在雪地上的叶子。 陆寒转身,见自家师尊立在朱漆门楼下,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的“玄”字玉佩闪着冷光。 他的剑穗是新换的,青灰色,和从前那缕染血的红穗子不同。 “我得去找她。” 陆寒把铁剑背带又紧了紧,剑鞘磨得发亮的地方贴着他后心,像块滚烫的火炭。 萧无尘望着他发顶翘起的碎发,突然想起七年前初见时,这孩子蹲在铁匠铺里打铁,汗水浸透粗布短打,脊梁挺得像把未开锋的剑。 那时他问“可愿入我玄天宗”,少年头也不抬:“学剑能报仇吗?” 如今七年过去,少年的剑开了锋,要报的仇却从“杀了欺负我的人”变成了“找娘”。 “若你见到她,” 萧无尘抬手,又放下,指尖在袖中攥成拳。 “替我问她一句话。” 陆寒顿住脚步,晨雾漫过他的靴面,沾湿了麻鞋的边缘。 “什么?” “她......后悔过吗?”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两人之间的空隙,萧无尘的眼尾微微抽搐,像被谁抽了记耳光。 陆寒望着师尊泛白的鬓角,突然想起昨夜在《剑灵录》里翻到的旧页。 护道者后裔需以命饲剑,血祭七代。 萧无尘今年不过四十有三,可两鬓霜白得像六旬老者。 “我记下了。” 陆寒点头,转身时铁剑与石阶相碰,发出清越的嗡鸣。 他走出十步,又回头,见萧无尘仍立在原处,玄色道袍被晨雾浸得发暗,像块浸了水的墨玉。 当陆寒走到山脚茶棚时,日头刚爬上东山尖。 他要了碗粗茶,正喝着,忽见天边有金光一闪。 是飞符传书。 符纸裹着淡青色灵光,在他面前打了个旋儿,落在茶碗旁。 陆寒望着符纸上若隐若现的药香,喉间突然泛起甜腥。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符纸时,铁剑在背后轻震,剑鞘上的云纹泛起幽蓝光芒。 黑衣童子的笑声又响起来,比晨雾更轻,却刺得耳膜生疼:“有意思,她倒来得快......” 陆寒盯着符纸上缠绕的藤蔓纹路。 那是药王谷特有的传讯标记。 他咽下喉间的腥甜,将符纸收进怀中。 茶棚外的挑旗被风卷起,“客来香”三个字在晨光里忽明忽暗,像谁在他心口重重划了道线。 他摸出青铜令,在掌心转了两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0节 遗尘谷的方向,有片乌云正从山后漫上来,像头蹲在那里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嘴。 茶盏里的粗茶泛起涟漪,陆寒盯着符纸上缠绕的藤蔓纹路,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意钻进鼻腔。 这是苏璃独门的传讯手法,每道符纹都浸过她亲手调制的“凝露散”,能让信息在千里外保持新鲜。 他指尖刚触到符纸边缘,铁剑突然在背后轻颤,剑鞘上的云纹泛起幽蓝光芒,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嗤——” 符纸在掌心自动展开,青雾中浮出一行小字,墨迹未干,还带着点朱砂的腥甜:“我在遗尘谷外围等你,那边似乎藏着一座废弃的护道者遗迹。” 陆寒喉间的甜腥突然涌到舌尖,他猛地咬住腮帮,尝到铁锈味。 山风掀起茶棚的布帘,他看见自己映在铜壶上的影子,左眼尾的红痣随着心跳明灭,像被谁用红绳系住了命脉。 “她还是来了。” 他低声呢喃,嘴角却扬得比晨雾更淡。 七日前在药王谷外,苏璃隔着三丈剑气说“别跟来”时,发间的青玉簪子碎成三截。 三日前在破庙避雨,她用淬毒的银针挑开他肩头的鬼蚀印,血珠溅在她素白裙角,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陆寒摸了摸怀里的青铜令,白眉老人掌心的温度还在,而符纸上苏璃的字迹带着她惯用的“回春笔”压痕。 每笔起收都有极轻的顿,像在给伤口上药。 日头爬到中天时,陆寒已回到玄天宗后峰的竹舍。 他跪坐在草席上,将铁剑横在膝头,剑身上倒映着梁上悬的《剑灵录》残卷。 黑衣童子的虚影突然从剑脊里钻出来,赤足踩在剑气凝成的莲花上,血玉般的瞳孔却没了往日的戏谑:“你真要带着那女人涉险?遗尘谷的雷火不是凡火,烧的是魂魄。” “她不是‘那女人’。” 陆寒的指节抵在剑鞘的“寒”字凹痕上,那是他十四岁打铁时亲手凿的,凹痕里还嵌着半粒铁屑。 童子的虚影晃了晃,突然笑出声,声音却比山涧冰泉更冷:“你当她是来帮你寻母?药王谷当年灭她满门的凶手,可就藏在护道者遗迹里。” 铁剑嗡鸣着震开陆寒的手,剑刃上腾起半尺青芒。 陆寒反手按住剑身,掌心被剑气割出细血珠,血珠落在草席上,渗进去年苏璃补的蓝布补丁里。 “她的仇,我帮她报。” 他声音很轻,却像锻铁时最后一锤,砸在烧红的剑胚上,迸出刺目火星。 夜色漫上后峰时,陆寒站在“问剑崖”巅。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衣领,他望着东南方翻涌的乌云。 那是遗尘谷的方向。 腰间的青铜令贴着皮肤,白眉老人说“捏碎它”时溃烂的鬼蚀印还在眼前晃,而怀里的飞符还留着苏璃指尖的温度。 他摸了摸左眼尾的红痣,那里从记事起就有,母亲在铁匠铺的火塘边说过:“这是你爹用剑鞘磕的,他说要刻个记号,免得走散了认不出。” “你说我是被选中的人......” 陆寒对着漫天星斗喃喃,声音被风撕成碎片。 “那这次,我会亲手选择自己的路。” 话音未落,铁剑突然从背后震脱剑鞘,青芒划破夜幕直刺苍穹。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剑刃上凝结成实体,玄色衣袍翻卷如浪,血玉瞳孔里映着遗尘谷方向的乌云:“小心点。” 他的声音第一次没有笑意,像块浸了千年寒潭水的铁。 “那边......有比我还要古老的东西在等着你。” 陆寒伸手接住剑柄,掌心的血珠渗进剑纹,与上古剑意交融成暖红。 他望着童子虚影中若隐若现的锁链。 那是剑灵被封印时留下的痕迹,突然明白这千年残魂为何总爱挑他的痛处戳。 “我知道。” 他握紧拳头,眼中燃起的光芒比剑刃更亮。 “但该来的,总要见一见。” 当他御起铁剑划破云层时,玄天宗方向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 陆寒回头望去,只见宗门禁地“锁魂塔”顶端的镇宗灯突然熄灭,黑暗像泼翻的墨汁,顺着塔檐倾泻而下。 山脚下的巡山弟子惊呼声隐约传来,他却听见风中飘来一句嘶哑的佛号:“善哉,善哉......” 铁剑载着他掠过云层,遗尘谷的雷火在前方劈出紫色裂痕,像天地间裂开的一道伤口。 陆寒摸了摸怀里的飞符,苏璃的字迹在夜色里泛着微光,而左眼角的红痣跳得厉害。 那是母亲留下的记号,也是他与这尘世最后的牵绊。 第65章 剑出鞘,血未凉 陆寒御剑掠过松林时,风里的血腥味先撞进鼻腔。 他喉头一紧,铁剑突然向下急坠。 月光下,玄天宗大雄宝殿的飞檐正被掌力掀得粉碎,青瓦碎块雨一样砸向台阶下的弟子。 “小辈,你连筑基都没稳,也敢挑战老夫?” 震耳的狂笑裹着罡风扑面而来。 陆寒在半空旋身,正见一个铁塔般的秃头僧人单掌按在廊柱上,青铜色的皮肤泛着油光,腕间铁环震得嗡嗡作响。 那廊柱本是千年寒铁所铸,此刻竟像块软泥,在他掌心缓缓凹陷,裂纹顺着柱身爬向殿顶的“玄天”金匾。 铁手狂僧。 陆寒喉结滚动。 半月前在黑市听过这号人物,魔教花了三枚筑基丹请的散修,硬功练到“金刚不坏”第三重,连元婴修士的法器都能硬接。 此刻他赤着上身,胸前刺着的修罗像随着肌肉起伏,眼里闪着嗜战的红光。 “我不是来打架的......” 陆寒落在三丈外的汉白玉阶上,铁剑嗡鸣着脱出剑鞘三寸,青芒映得他眼尾红痣发亮。 “是来斩妖除魔的。” 话音未落,铁手狂僧突然暴喝一声,掌风裹着碎石劈面砸来! 陆寒旋身侧避,衣角被碎石划开三道血口。 他却不躲反进,铁剑挽了个剑花刺向狂僧咽喉。 这一剑是萧无尘教的“破山式”,专破外门硬功。 可剑刃才触及狂僧皮肤,便像扎进了铁板,震得他虎口发麻。 “好小子!” 狂僧反手抓住剑身,青铜指节捏得剑刃发出哀鸣。 “难怪秦执事说你麻烦,倒真有几分......” “小心身后!” 一道清喝划破夜空。 青光如电,飞鸢持着玄铁长刀从殿顶掠下,刀锋带起的气劲直接劈开狂僧抓剑的手腕。 陆寒趁机抽剑后退,这才看见飞鸢鬓角染霜,左袖空荡荡垂着。 那是三年前为救萧无尘被魔修斩去的,此刻他眼神却比当年更利,刀尖点地溅起火星:“你们这些魔崽子,竟敢在我玄天宗撒野!” “撒野?” 清冷的女声从殿角传来。 冷霜抱着七弦琴转出身来,月白纱裙沾着血污,发间银簪却依然齐整。 她指尖轻拨琴弦,琴音陡然拔高如锥,飞鸢的刀刚举起半寸,突然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他衣襟下渗出黑血,是琴音里藏的毒针!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毒?” 冷霜轻笑,左手在琴弦上划出一道弧,幽蓝雾气顺着琴身蔓延开来。 陆寒立刻屏住呼吸——这雾他认得,是苗疆“蚀骨散”,沾衣即腐,入鼻封喉。 他转头去看苏璃,果然见她已从阴影里扑出,玉瓶在指尖翻转,三粒解毒丹精准飞向飞鸢。 “接着!” 苏璃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可眼角却扫向陆寒,那抹关切藏得极浅,像春雪落在青石上。 飞鸢仰头接住丹药,喉结滚动着咽下。 可就在苏璃分神的刹那,冷霜的琴弦突然绷直如刃,“啪”地抽在她左肩! 陆寒听见骨骼碎裂的轻响。 苏璃整个人被抽得撞在廊柱上,嘴角溢出的血珠溅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红梅。 她扶着柱子想站起来,却又重重跌坐下去,指尖深深掐进石缝里,指节白得几乎透明。 “苏璃!”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她腰间的药王谷玉牌摔在地上,刻着“苏”字的那面朝上,被血浸得发亮。 这是她唯一没扔的旧物,说是要等找到灭门凶手时,亲手砸在对方脸上。 铁手狂僧的掌风再次袭来,这次陆寒没有躲。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1节 他迎着掌力踏前一步,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身上的青芒突然变成暗红。 那是他的血,不知何时已顺着指缝渗进剑纹,与上古剑意绞成一团。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剑刃上若隐若现,血玉瞳孔里燃着狂喜:“杀!杀!杀!” “闭嘴!” 陆寒在心里低喝。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那是剑意里的杀戮欲望,从前他总拼命压着,可此刻苏璃的血就在眼前,那火突然烧穿了最后一层理智。 铁剑发出龙吟,剑鞘“当啷”坠地。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松开对剑意的压制。 冷霜的琴音突然变调。 她望着陆寒眼中翻涌的红光,终于露出一丝慌乱,琴弦在指尖绷断三根。 铁手狂僧的掌力也慢了半拍,他盯着陆寒周身的血色剑气,喉结动了动:“这小子......” “都滚开。” 陆寒的声音变得低沉,像铁器在火里烧红时的嗡鸣。 他一步一步走向苏璃,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苏璃抬头看他,眼神里有惊讶,有担忧,却没有恐惧。 她伸手想碰他的衣角,指尖却在离他三寸处停住。 那里的剑气太烈,会割破她的手。 “别怕。” 陆寒蹲下来,用剑背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药香混着血腥味,这让他想起上个月她在药庐煎药,被沸汤烫了手,也是这样咬着唇不肯喊疼。 此刻她的唇色惨白,他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鲜活。 这是他在这尘世最珍贵的牵绊。 “我带你走。”他说。 话音未落,体内突然传来剧痛。 那是上古剑意与他的魂魄在撕扯,像有千万把小剑在骨髓里乱刺。 陆寒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 黑衣童子的笑声在他脑海里炸响:“忍不住了?忍不住就放出来!让这些蝼蚁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 “住口!” 陆寒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喉咙。 他抱起苏璃,铁剑自动浮在身侧,剑身上的红芒已经凝成实质,像团燃烧的血云。 冷霜想再弹琴弦,却发现手指在发抖;铁手狂僧退了两步,后背抵上残柱。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像少年的修士,或许比他见过的所有元婴老怪都可怕。 “走不了的。” 冷霜突然尖笑。 “秦执事说过,你这把剑里的东西......”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陆寒转头看她。 这一眼让冷霜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左眼尾红痣正在渗出血珠,血珠坠在苏璃鬓角,像滴被揉碎的朱砂。 铁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那是被封印千年的剑意,正在冲破最后一层桎梏。 他能听见锁链崩断的脆响,能看见黑衣童子脸上的狂喜,能感觉到苏璃在他怀里轻轻颤抖。 “别怕。”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不是对苏璃,是对自己。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残殿,陆寒抱着苏璃走向台阶。 他的影子被血芒拉得老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铁手狂僧和冷霜下意识让出一条路,连飞鸢都忘了咳嗽。 他们望着那团血云,突然明白今夜的玄天宗,要变天了。 而在陆寒的意识深处,最后一道封印“咔”地裂开。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像惊雷,像上古剑灵在千年沉眠后,终于苏醒的低吟。 陆寒喉间的血沫混着剑意翻涌,左眼尾的红痣已渗成细流,顺着下颌滴在苏璃染血的衣襟上。 他能清晰听见体内锁链崩断的脆响。 那是封印上古剑意的最后一道桎梏。 黑衣童子的虚影在识海疯癫大笑,血玉瞳孔里翻涌的杀戮欲几乎要将他吞噬,可当苏璃染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那团疯涨的杀意突然像被泼了冷水,腾起丝丝白烟。 “痛么?”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落在剑刃上的雪。 她仰着头,眼底映着他周身翻涌的血芒,竟比看药庐里开得最盛的红芍还要专注。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正无意识地攥紧她的肩,指节几乎要嵌进她血肉里。 他慌忙松力,却见她苍白的唇弯起极淡的弧度:“我疼过比这更狠的。” 这句话像根细针,精准扎破了他意识里那团混沌的杀意。 陆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在药庐外拾到被人丢弃的苏璃。 她浑身是鞭伤,藏在装药材的破木箱里,怀里还紧抱着半块染血的玉牌。 当时她疼得昏死过去,却在他替她涂药时突然抓住他手腕,哑着嗓子说:“别用麻药,我要记住每道伤。” 此刻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与那时如出一辙的灼热火光。 陆寒喉结滚动,左手轻轻覆住她沾血的手背:“我会让他们都记住。”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传来轰鸣。 第七重剑意如火山喷发,血色涟漪从他丹田扩散,所过之处,碎裂的青瓦、断裂的廊柱、甚至冷霜琴弦上的毒雾,都被震得悬浮半空。 铁手狂僧的青铜皮肤突然泛起紫斑。 那是他硬功护罩在剑意冲击下出现的裂痕。 他瞳孔骤缩,刚要暴退,却见陆寒的身影已在眼前! “怎么可能......筑基境怎么会有......” 狂僧的嘶吼戛然而止。 陆寒的铁剑穿透他胸口时,甚至没带起太大的声响。 剑刃没入半寸便被金刚罩卡住,可下一刻,血色剑纹突然活过来般钻入狂僧体内,像无数细蛇啃噬他的筋脉。 狂僧的青铜皮肤迅速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他瞪圆眼睛,指着陆寒的手垂落时,掌心里还攥着半块被剑意震碎的铁环。 “这就是......上古剑意?” 飞鸢的咳嗽声从侧后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踉跄着扑向冷霜,枯瘦的手死死扣住她手腕。 冷霜的银簪在挣扎中跌落,露出耳后青紫色的魔纹。 那是幽冥宗的血契标记。 她痛得皱眉,另一只手正要去摸腰间的毒囊,却见飞鸢嘴角溢出黑血,瞳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涣散。 “告诉萧师兄......” 飞鸢的拇指重重按在冷霜腕间的麻筋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我从未后悔。” 他的声音轻得像要被夜风吹散,可陆寒却听见其中藏着某种释然。 三年前他为救萧无尘断袖,半年前他为送消息在乱葬岗与尸王缠斗三日,此刻他终于能说出口的,原来是这句。 冷霜的冷笑还未展开,飞鸢的手指已从她腕间滑落。 他倒向地面的姿势很轻,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却在落地前用尽最后力气,将藏在掌心的半枚青铜令牌抛向陆寒。 令牌在空中划出银弧,陆寒抬手接住,见背面刻着“护道”二字。 那是萧无尘总在深夜擦拭的旧物。 “老东西!” 冷霜踹开飞鸢的尸体,发间残余的银饰叮当作响。 她盯着陆寒手里的令牌,眼底闪过惊慌,却又立刻尖笑起来。 “你以为杀了个废人就能......” “陆寒,接着!” 苏璃的轻喝打断了她。 陆寒转头的瞬间,一道微光从她掌心腾起。 那是块鸽蛋大小的石头,表面流转着与他剑意同源的血色纹路。 苏璃扶着廊柱勉强站起,额角的汗滴在石头上,竟激起细碎的金芒:“这是我娘临终前塞给我的,她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2节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指尖深深掐进石纹里。 “她说‘若遇绝境,与剑同辉’。” 石头离手的刹那,陆寒周身的剑意突然发出清鸣。 他本能地引动剑意,血色光带如活物般缠住石头,竟在半空凝成一面光盾。 几乎同时,破空声从殿后传来。 萧无尘的玄铁剑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劈下,剑身上的雷纹噼啪作响,正是他压箱底的“九霄引”! 陆寒的虎口在接触剑势的瞬间崩裂,可那面光盾却纹丝未动。 萧无尘的剑停在光盾半寸外,他望着陆寒怀里的苏璃,又望着那面由剑心石与剑意凝成的屏障,瞳孔剧烈收缩:“这石头......你从哪来的?” 苏璃没有回答。 她望着萧无尘震惊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药王谷,师父总摸着她的头说:“你这双眼睛,像极了护道者的后人。” 那时她只当是哄孩子的话,此刻却觉得师父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冷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场中僵持的三人,又瞥了眼飞鸢尸体旁那半枚“护道”令牌,突然踉跄着跪了下来。 她的月白纱裙沾着血污,却在低头时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我、我愿意投降!秦昭的行踪我都知道,只要......” “住口。” 陆寒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抱着苏璃后退半步,剑意自动在身周布下防线。 冷霜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换上委屈的神情:“我是被逼的!秦昭说要杀我全家......” “你耳后的魔纹,是三年前就种下的。”苏璃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冷霜如遭雷击。 那魔纹需要以血为引,每月用活人的魂魄滋养,根本不可能是近期所种。 冷霜的脸色瞬间惨白,刚要反驳,却见陆寒的铁剑已经抵住她咽喉。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残殿,萧无尘的玄铁剑仍悬在半空。 陆寒望着怀里的苏璃,又望着飞鸢逐渐冷却的尸体,突然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烧得更烈。 那不再是剑意里的杀戮欲,而是他自己的、鲜活的、想要守护什么的执念。 “把她押去地牢。”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收回剑,却没有看冷霜一眼,只是盯着陆寒手里的剑心石,目光复杂得像要穿透千年光阴。 “等天亮......有些事,该说清楚了。” 冷霜被玄铁锁链捆住时,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她望着陆寒怀里昏迷过去的苏璃,又望着那半枚“护道”令牌,在心里默默复述着秦昭的话:“若遇不测,就提‘护道者遗孤’。”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藏在袜底的纸团。 那是秦昭的密信,上面赫然写着:“必要时,取苏璃项上血。” 第66章 谁是幕后黑手? 夜风卷着残殿梁上的蛛网簌簌作响,陆寒握剑的手因用力而泛白,剑尖仍抵在冷霜咽喉。 她月白裙角沾着飞鸢的血,在地面拖出暗红痕迹,却偏要仰起脸露出三分哀求:“我知道你们要找秦昭,他藏在——” “住口。” 墨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执法堂新任执事不知何时立在廊下,玄色法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他腰间悬着的“执”字令牌在月光下泛冷。 “三年前青竹峰三十六条人命,你用毒蛊控人心智时,可曾求过饶?” 冷霜的睫毛颤了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迅速换上释然的笑:“那便换个你们想听的。” 她的目光扫过萧无尘手中未收的玄铁剑,又落在陆寒怀里的苏璃身上,“关于'护道令'的秘密。 你们以为它是正邪通行的信物? 错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 “它根本是把封印钥匙。” 残殿里的呼吸声突然轻了。 萧无尘的指节捏得发白,玄铁剑嗡鸣着震颤。 陆寒怀里的苏璃睫毛微动,似要挣醒。 连墨青都眯起眼,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腰间令牌。 “住嘴!” 一道苍老的咳嗽声自梁上传来。 白眉老人扶着剥落的朱漆柱缓缓现身,银须被夜风吹得乱颤,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 “你知道的不过是皮毛。” 他踉跄着走到众人中间,枯瘦的手抚过陆寒掌心的剑心石。 “这钥匙要开的,是上古剑灵与魔种的封印。” 他转向苏璃,目光像要穿透她的血肉。 “但需要两个命格——一个是剑灵宿主。” 他的指尖虚点陆寒眉心。 “另一个......是护道者的血脉。” 苏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陆寒这才惊觉她的身子烧得烫手,低头时正撞进她染血的眼尾。 黑血顺着嘴角蜿蜒,在素白衣襟洇开墨色的花。 “剑心石......” 她抓着陆寒手腕的手指发颤。 “它在吸我体内的毒。” 白眉的瞳孔骤然收缩,伸手按住苏璃腕脉。 他的手刚触到她皮肤,便像被火烫了般缩回,面上血色尽褪:“这毒......是护道者血脉特有的锁魂蛊。” 他转向陆寒,声音发哑。 “她的血脉比我们想的更纯,所以剑心石才会共鸣。当年护道者为封印魔种,用血脉养蛊,用剑心石镇灵......” “够了。” 萧无尘突然打断,玄铁剑“当啷”坠地。 他望着白眉,又望着苏璃,喉结动了动。 “原来你早就知道。” 他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残柱上 “我守了二十年的秘密,原来从一开始......” 冷霜突然笑出声。 她被玄铁锁链捆着跪坐在地,发间金步摇随着笑声轻晃:“萧长老这是后悔了?当年你们把护道者血脉当棋子,现在倒装起慈悲——” “闭嘴!” 墨青挥袖甩来一道风刃,割破了冷霜脸颊。 她却笑得更欢,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锁链上。 “秦昭说的没错,护道者遗孤果然是活钥匙。等他拿到苏璃的血......” “够了!” 陆寒的低吼震得梁上灰屑簌簌落。 他抱着苏璃转身,剑心石在掌心发烫,烫得虎口的裂伤又渗出血。 他能听见体内剑意的轰鸣,像要撕碎一切,但此刻心底最清晰的声音是苏璃滚烫的呼吸,是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指尖,是飞鸢冷却的尸体还在殿外的风里。 “萧长老。” 他侧过脸,目光扫过白眉,扫过墨青,最后落在冷霜身上。 “地牢的锁该换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钉钉进石里。 “还有——” 他低头吻了吻苏璃发顶。 “药王谷的解药,我明天去取。” 后半夜的风裹着山雾漫上来。 陆寒站在断崖边,怀里的苏璃已经昏沉睡去。 他望着远处幽冥宗方向翻涌的黑云,掌心的剑心石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半枚“护道”令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3节 是方才从飞鸢尸体旁捡的。 “既然他们要演戏......” 他对着山雾轻声说,声音被风卷散。 “那便陪他们唱完这出。” 崖底传来夜枭的啼鸣,像极了冷霜被拖走时的笑声。 陆寒摸出怀里的铁剑,指腹划过剑脊的裂痕。 那是今早替铁匠铺老周打铁时崩的。 此刻剑身上却凝着一层薄霜,像极了某种即将破土的锋芒。 陆寒推开门时,烛火在穿堂风里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泥墙上。 他轻手轻脚把苏璃放在竹榻上,指尖刚要抽离,却被她无意识攥住袖口。 像只濒死的蝶,用最后一丝力气攀住救命的枝桠。 “烧得更厉害了。” 他低咒一声,从怀中摸出个青瓷小瓶。 那是方才路过药庐时顺来的退热丹,瓶身还沾着他掌心的汗。 倒出两粒药,他托着苏璃后颈要喂,却见她睫毛颤了颤,眼尾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寒...哥哥。” 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 “我睡了多久?”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破庙初见时,她也是这样烧得迷糊,把他错认成小时候救过她的人。 那时他只是个举不起百斤铁锤的学徒,现在却要护着个浑身是毒的姑娘,对抗整个藏在阴影里的局。 “刚半个时辰。” 他撒了谎,将药丸塞进她口中。 “冷霜的话你听见多少?” 苏璃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抠了抠,像是要确认他还在。 “锁魂蛊...护道者血脉。” 她闭了闭眼。 “原来我娘临死前说的‘血脉诅咒’,是这个意思。” 陆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想起白日里在铁匠铺,老周拍着他肩膀说“小陆这手淬火功夫,比我当年还稳”,想起昨日替邻家阿婆修漏雨的瓦罐,想起所有他以为能握在手里的平凡。 原来都是假象。 那些在锻铁炉前挥汗的日子,不过是有人替他挡住了刀光剑影。 “他们要的是剑心石和你的血。”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所以从明天起,你去查冷霜的底细。 她身上的金步摇是南疆样式,毒蛊手法带幽冥宗暗桩的标记,但方才提到‘秦昭说的没错’。” 他顿了顿。 “秦昭不可能知道护道者血脉的事,除非...” “除非他背后还有人。” 苏璃接得极快,烧得泛红的眼底突然亮起冷光,像被雪覆盖的刀锋。 她抓住他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你要去会的‘幕后之人’,是不是和当年灭我满门的是同一拨?” 陆寒没有回答。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 “睡吧。明天我去药王谷取解药,顺便查查当年护道者的旧档。” 苏璃的手指慢慢松开。 她盯着他腰间半枚护道令牌,突然笑了:“寒哥哥说谎时,耳尖会发红。” 陆寒的耳尖确实在发烫。 他转身要走,却听见她极低的呢喃:“要是...我也是他们的棋子怎么办?” 他的脚步顿住。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在地上织出蛛网似的光。 他没有回头,只说:“那便把棋盘掀了。”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水打湿窗棂时,陆寒正借着月光擦拭铁剑。 剑脊的裂痕在他掌心划出血珠,却让他清醒。 痛觉比任何丹药都有效。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踩着青瓦,又像雪落枯枝。 他握紧剑柄,却没动。 来者的气息太熟悉:清苦的松香混着剑穗上的沉水香,是萧无尘。 门枢“吱呀”响了半寸,又被轻轻掩上。 陆寒听见指节抵在门板上的闷响,像在犹豫要不要叩门。 然后是一声极轻的叹息,脚步声渐远,往演武场方向去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护道令牌。 萧无尘的玄铁剑今日坠地时,他瞥见剑鞘内侧刻着半枚同样的印记。 和他捡的这枚能严丝合缝拼起来。 “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陆寒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低语。 “但他不敢说。” 更梆子敲过四下时,窗台上突然传来“笃”的一声。 陆寒反手抄起铁剑,却见一片银杏叶贴在窗纸上,叶梗系着个蜡丸。 他挑开窗闩,叶尖的露水落进掌心。 凉的,带着后山松林的味道。 蜡丸里是张薄如蝉翼的纸,墨迹未干:“若想知真相,午夜三更,后山禁地见。” 落款的印章模糊,却让他心口一紧。 那纹路,和剑心石里偶尔闪过的光影一模一样。 “护道令...” 他捏着纸的手指发颤。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和昨日崖底那声像极了。 苏璃在榻上翻了个身,轻声喊他的名字。 陆寒把密信塞进衣襟最里层,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界线,像把未出鞘的剑。 后山禁地的守阵今晚格外安静。 陆寒站在禁碑前,指尖触到碑上“违者魂消”的刻痕,突然听见风里飘来一丝熟悉的琴音。 是冷霜常用的《离魂引》。 他握紧铁剑,迈进了被雾霭笼罩的林子。 黑暗中,有个声音轻轻笑了。 第67章 禁地之下,是谁的过去? 后山禁地的雾比往年更重。 陆寒的鞋尖刚碾过禁碑前的青苔,潮湿的雾气便漫进衣领,顺着脊椎爬成一片冷意。 他摸了摸腰间护道令,那枚铁牌竟也跟着发烫,像在回应他擂鼓般的心跳。 琴音就是这时候钻入耳膜的。 清冽如冰锥划过玉盘,是冷霜常用的《离魂引》。 那姑娘上月才被执法堂以私通魔教的罪名杖责,此刻她的琴怎么会出现在禁地? 陆寒的指节在剑柄上绷成青白,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你还记得我吗?” 声音从树顶的雾里坠下,像片沾了水的羽毛,却让陆寒的后颈炸开一层鸡皮疙瘩。 他旋身挥剑,铁剑擦着一道黑影的衣角劈在树干上,木屑飞溅间,个穿玄色短打的童子从树冠跃下,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急什么?他当然不记得你,毕竟你早就死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4节 树雾突然翻涌如沸。 另一个声音从雾心漫出来,带着某种陈酿般的醇厚:“我只是沉睡了。” 陆寒的剑尖微微发颤。 他看见雾中走出个穿月白广袖的男子,眉目与他有三分相似,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妖异。 男子的目光扫过他腰间的护道令,眼底泛起水光:“二十年了,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 陆寒咬着后槽牙开口,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月白男子抬手。 陆寒眼前的雾突然凝成一片光影。 雪色殿宇前,一位白衣女子怀抱襁褓,身后跪了满地玄衣修士。 女子的面容被雾气遮着,可陆寒却听见自己喊出了声:“娘?” 他的铁剑“当啷”坠地。 记忆里总在铁匠铺角落咳嗽的妇人,此刻竟穿着缀满星纹的法衣,指尖流转着他曾在剑心石里见过的金色光纹。 她低头吻了吻婴儿的额头,声音穿透千年雾霭撞进陆寒耳中:“阿寒,娘要送你去个没有纷争的地方。” “她是最后一任护道者首领。” 月白男子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陆寒眼眶里的热意。 “三百年前正邪为夺上古剑意血洗护道山,你娘用本命精血封了你的灵识,将你投入凡人胎。” 陆寒踉跄着扶住树干。 他想起小时候总梦见的火海,想起师娘说他娘临终前攥着块带裂痕的铁牌,原来那不是普通的铁匠铺信物,是护道者的命魂所化。 “所以我觉醒剑意、被玄天宗收徒......” 他喉结滚动。 “都是她的安排?” “是,也不是。” 月白男子指尖拂过光影里女子的眉眼。 “她算到你会觉醒,但算不到幽冥宗的手伸得这么长。秦昭那小崽子......” “够了!” 玄衣童子突然尖笑,指甲划过陆寒手背。 “你当他真会感激?这小子的剑意里可还锁着上古杀念呢。” 陆寒猛地甩脱童子的手。 他感觉有团火从丹田窜上后颈,那是觉醒剑意时就缠上他的杀戮欲望,此刻正顺着血管往指尖钻。 他死死攥住树干,树皮扎进掌心的痛让理智勉强回笼:“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娘的道侣。” 月白男子的声音突然哑了。 “也是被你娘用护道令封在禁地的守灵人。” 他抬手按在陆寒额间,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母亲在血雨中撕毁密卷,萧无尘跪在断剑前发誓,苏璃的药鼎里浮着半枚染血的护心镜...... “小心!” 月白男子突然拽着他往旁一扑。 陆寒听见头顶传来机关启动的嗡鸣,转头正看见玄衣童子趴在块凸起的青石板上,指尖沾着血。 那是触发禁制的引信。 “臭小子,你以为我真想帮你?” 童子舔了舔指尖的血。 “等幽冥宗的人破了护道令......” “闭嘴!” 月白男子掐住童子的脖子,转身对陆寒吼。 “快走!这禁制撑不了多久。” 陆寒捡起铁剑的手顿住。 他听见林子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片叶子落在另片叶子上,却让他心口发紧。 那是苏璃的步频,她总爱把药囊系在左腰,走动时会有当归混着薄荷的香气。 此刻风里果然浮起一丝清苦药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是她常用的避毒香烧尽了。 “陆寒!” 月白男子的吼声被机关轰鸣淹没。 陆寒望着雾深处忽明忽暗的红光,又回头看向林子入口处那团若隐若现的影子。 他握紧护道令,铁牌上的裂痕硌得掌心生疼,像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 “你先走。” 他对月白男子说,声音比想象中稳。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玄衣童子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 陆寒没再看他们,转身冲进雾里。 他听见身后传来石块崩裂的巨响,还有苏璃低低的惊呼。 那声音裹在机关启动的嗡鸣里,像根细针,扎进他刚筑起的所有防线。 陆寒冲进雾团的瞬间,发梢沾的雾珠凝成冰粒砸在眉骨上。 他望见十米外的青石板上,苏璃半跪在满地碎裂的玉符间,左肩衣裳被划开道血口,腕间缠着拇指粗的金光锁链。 那锁链正滋滋冒着青烟,像活物般往她皮肉里钻。 “苏璃!” 他踉跄着扑过去,铁剑“当”地磕在锁链上。 金光骤然炸亮,震得他虎口发麻。 苏璃抬头看他,眼尾沾着血渍,却还勉强扯出个笑:“别碰......这是护道山的锁魂链,专克......” 她突然呛咳,锁链勒进手腕的位置渗出黑血,“专克护道者血脉。” “你跟来做什么?” 陆寒喉头发紧。 他想起方才风里那缕焦糊味。 苏璃的避毒香烧尽了,意味着她至少在林外守了半个时辰。 他伸手去掰锁链,掌心刚触到金链就像被火烫了般缩回。 “你明知道禁地有禁制......” “我听见琴音。” 苏璃的指尖颤巍巍抚上他手背。 “冷霜的《离魂引》......她被执法堂杖责时,我偷给过她半颗续脉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锁链上的金纹突然泛起红光。 “陆寒......小心......这地方不对劲......” “她说得没错。” 阴恻恻的童音从头顶飘落。 陆寒抬头,正看见黑衣童子吊在断枝上,晃着两条细腿:“这里是你母亲最后的牢笼——当年她用护道令封了剑意,自己却被锁在这禁地里,用命魂养着剑心石。” 他歪头笑。 “你以为那月白老鬼是你便宜爹?他是你娘用护道者精血养的守灵傀,早没了活人魂气!” “住口!” 陆寒挥剑劈向断枝。 童子一闪身跃上石梁,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鸣。 苏璃腕间的金链竟顺着她手臂爬上了脖颈。 她的脸迅速涨红,指尖死死抠住锁链,药囊里的药材撒了满地,当归的甜香混着血锈味刺得陆寒眼眶发酸。 林外传来清越的剑鸣。 墨青带着七八个执法堂弟子破雾而来,腰间玄铁剑鞘相撞,发出冷硬的脆响。 他手中握着枚刻着“执法”二字的青铜令,在雾中泛着幽光:“好个玄天宗外门弟子,私闯禁地,勾结邪修。” 他的目光扫过苏璃。 “连药王谷的余孽都护着,当真是......” “够了。” 陆寒打断他。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杀戮欲望在血管里翻涌,却被另一种更烫的东西压着。 苏璃颈间的锁链又收紧寸许,她的指甲在石面上抓出五道血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5节 他摸向腰间护道令,铁牌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你要抓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墨青的瞳孔骤缩。 他显然看出了护道令的异样,抬手就要发令:“给我......” “闭嘴!” 陆寒暴喝一声。 他将护道令狠狠插入两人中间的青石板。 地面骤然震动,石缝里渗出金色流光,像活物般顺着他的靴底往上爬。 苏璃腕间的锁链突然松开,“当啷”坠地。 远处传来月白男子的惊呼:“别激活!这是......” 话音被地裂声淹没。 整座禁地剧烈震颤,雾霭被撕开道裂缝,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石穴。 无数道金色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 石缝里、古树上、断碑下,连苏璃撒落的药材里都钻出细如发丝的金光。 它们汇聚在陆寒头顶,凝成把半透明的长剑,剑身上浮着密密麻麻的古篆,每道纹路都在发出清越的剑吟。 “护道者归来,封印解除。” 古老的声音从地底传来,震得陆寒耳膜发疼。 他望着那把悬浮的长剑,突然想起母亲光影里的法衣。 缀满星纹的袖口,竟和剑身上的古篆如出一辙。 苏璃扯了扯他衣角,声音沙哑:“这是......上古剑意的本体?” “是,又不是。” 黑衣童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石穴边缘,盯着那把剑的眼神像在看猎物。 “这是你娘用命魂封的锁剑匣。当年她怕剑意被邪修夺了去,就把剑魂封在自己命里......” 他突然尖笑。 “现在你激活了护道令,锁剑匣开了,剑魂要出来了,你娘的命魂......” “住口!” 陆寒的铁剑“嗡”地出鞘。 他望着那把悬浮的长剑,突然觉得剑身里有团极淡的影子。 像母亲,又像月白男子,更像他自己。 石穴深处传来更剧烈的震动,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地缝往上爬,带起的风卷得苏璃的碎发糊在脸上。 “陆寒......” 苏璃的手按在他后腰。 “剑身上的古篆......是《护道九章》。我在药王谷残卷里见过......” “那又如何?” 墨青突然挥剑。 他的玄铁剑裹着黑芒劈来,目标却不是陆寒,而是那把悬浮的长剑。 “只要毁了这东西,幽冥宗的计划......” 陆寒旋身挡在剑前。 铁剑与玄铁剑相撞,火星四溅。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剑柄钻进身体。 是那把悬浮长剑的剑意,清冽如母亲的吻,炽烈如童年铁匠铺的炉火。 杀戮欲望突然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奇异的清明,他听见自己说:“你错了。” 他反手握住铁剑,剑身上浮起金色光纹。 “这不是工具。” 石穴深处的震动更剧烈了。 黑衣童子的笑声被风声撕碎,他退到石穴边缘,突然冲陆寒喊:“你娘的命魂在剑里!你要救她,就跟着剑走!” 陆寒望着那把悬浮的长剑。 它正在缓缓下沉,剑尖指向石穴深处。 苏璃扯了扯他衣袖,眼神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我跟你去。” 墨青的玄铁剑再次劈来。 陆寒挥剑挡住,余光瞥见月白男子从雾里跑来,手里攥着半块碎玉:“小心石穴里的......” 话音被地裂声吞没。 石穴边缘的青石板突然崩裂,陆寒和苏璃踉跄着抓住对方手腕。 那把悬浮的长剑却越沉越快,最终没入石穴深处,只留下道金色残影。 黑衣童子的低语混着风声钻进陆寒耳中:“护道令开了锁剑匣,剑魂要认主了......可你知道剑魂认主的代价吗?” 陆寒望着石穴深处的黑暗。 那里有他的过去,有母亲的秘密,有正邪千年的纠葛。 他握紧苏璃的手,掌心能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 鲜活的,滚烫的,像极了当年母亲吻他额头时的温度。 石穴深处传来剑鸣。 下一章,风暴将至。 第68章 这波我直接闪现开大! 石穴岩壁上的青苔被震得簌簌掉落,陆寒的指节因攥紧苏璃的手而泛白。 那把悬浮的长剑没入黑暗的刹那,他耳后突然爬过一道阴寒的气,是黑衣童子缩在石缝里的低语:“你以为他们会让你活着离开?那些盯着护道令的眼睛,早把这儿围成铁桶了。” 话音未落,一道刺目金光撕裂石穴顶部的裂隙。 陆寒抬头,正撞进墨青阴鸷的瞳孔。 那玄铁剑的主人此刻悬在半空,腰间幽冥宗的鬼面令牌泛着幽绿磷火。 “陆寒,你师父的破剑压了我们三百年,今天该埋进这石穴里了。” 他手腕轻抖,令牌上窜起九道黑焰,将石穴出口封得严丝合缝。 “放屁!” 一声暴喝震得石屑纷飞。 飞鸢从左侧岩壁的阴影里跃出,他的刀还缠着褪色的红绸,正是当年与萧无尘共战南疆时系的标记。 “老子在这石穴蹲了七日,就等你们这些鼠辈现原形!” 刀锋裹挟着罡风劈向墨青后颈,带起的气浪掀得陆寒额发倒竖。 墨青旋身格挡,玄铁剑与飞鸢的刀撞出刺耳鸣响。 陆寒看见飞鸢虎口崩裂,血珠溅在石壁上,却听见他哑着嗓子吼:“小陆子!带着苏姑娘从暗河走,我给你们争取半柱香。” 话音戛然而止,墨青突然变招,剑尖擦着飞鸢左肩划开三寸长的血口。 陆寒没动。 他望着飞鸢染血的衣襟,又望向石穴深处那道残留的金色剑影。 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他低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尾。 她睫毛上还沾着石屑,却笑得极轻:“我信你。” “你倒是沉得住气。” 冷霜的琴音像根细针,从右侧石缝里钻出来。 陆寒转头,见她倚着岩壁,膝上横放着焦尾琴,琴弦泛着诡异的幽蓝。 “苏姑娘中了‘九幽断魂蛊’,此刻蛊虫该爬到心脉了。” 她指尖拨过三弦,石穴里骤然腾起黑雾。 “你猜,是你先拿到剑魂,还是她先断气?”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日前在药庐,苏璃替他挡下淬毒的飞针时,袖中滑落的半块蛊牌。 原来那时冷霜就动了手脚。 杀戮欲望在血脉里翻涌,他却突然笑了,笑得冷霜的指尖在琴弦上顿住:“你是不是忘了……我有个叫‘黑衣’的朋友?” 黑雾里传来冷霜的冷笑:“那小崽子早被我们困在剑心石。” “剑心石?” 陆寒重复这三个字,目光突然凝在石穴中央那方青灰色的巨石上。 他记得刚进石穴时,这石头还蒙着层灰,此刻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阵图。 “小心!” 飞鸢的断喝混着刀剑相交的脆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6节 陆寒转头,正看见墨青的剑穿透飞鸢的右肩,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得烫人。 飞鸢却趁机扣住墨青手腕,反手将他甩向石穴右侧的岩壁:“走!去剑心石” “不。” 陆寒松开苏璃的手,一步步走向剑心石。 他能感觉到脚底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破冰而出。 冷霜的琴音突然变调,黑雾里传来蛊虫啃噬的沙沙声,苏璃的指尖在他后背轻轻掐了一下。 那是他们约好的“我没事”的暗号。 “你到底要做什么?” 墨青抹掉嘴角的血,玄铁剑上的黑芒更盛。 陆寒没回答,他的掌心贴上剑心石的瞬间,金色纹路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手臂往心口钻。 他听见母亲的声音,很轻,像当年在铁匠铺里哄他睡觉:“阿寒,别怕。” 石穴深处的剑鸣突然拔高,震得众人耳膜发疼。 冷霜的琴弦“啪”地崩断一根,黑雾散了大半。 陆寒望着剑心石表面裂开的细缝,看见里面有团幽影在蠕动。 是黑衣童子的轮廓,正缓缓睁开猩红的眼。 “陆寒……”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焦急。 “剑心石在发烫!” 陆寒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皮肤被烫得发红,却舍不得挪开。 他望着石缝里越来越清晰的黑衣童子,突然明白为什么黑衣总说“护道令开了锁剑匣”。 原来锁的不是剑,是他们这些被困在宿命里的人。 石穴顶部的裂隙里漏进一线天光。 陆寒听见墨青在喊什么,飞鸢在咳血,冷霜在重新调弦,可这些声音都像隔了层毛毡。 他的视线只锁在剑心石上,看那道幽影慢慢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到石缝边缘。 “你来得太慢了。”陆寒轻声说。 黑衣童子的笑声混着剑鸣炸响。 剑心石的裂缝突然迸出刺目金芒,黑衣童子的身影如墨色游鱼般从石中钻出来。 他赤足踩在青灰色石面上,猩红瞳孔里流转着饥饿的光,仰头时嘴角咧到耳根:“好久没吃毒蛊了。” 冷霜的琴“哐当”砸在地上。 她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岩壁上,指尖还勾着半截崩断的琴弦。 方才黑雾里啃噬心脉的蛊虫,此刻正顺着苏璃的袖管往外钻,泛着幽蓝的甲壳在金芒下泛着死灰。 “你……你是残魂?” 她声音发颤,突然想起幽冥宗典籍里记载的“锁魂石”,那些被封印千年的怨魂,会把活人的魂魄当蜜饯啃。 黑衣童子歪了歪头,发间银铃轻响。 他的影子突然暴涨,如一张巨网罩向冷霜。 冷霜尖叫着去摸腰间的毒囊,却见那影子穿过她的手腕,直接攥住了她后颈。 不是实体,是魂魄! 她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瞳孔迅速涣散成灰白,整个人像被抽干水分的枯叶,眨眼间只剩具空壳瘫在地上。 “好淡的蛊味。” 黑衣童子舔了舔嘴唇,转身时发梢扫过陆寒手背。 “早说让你早点放我出来,现在连血食都不新鲜。” 话音未落,石穴顶部传来空气撕裂的尖啸。 铁手狂僧如座黑塔砸落,双掌裹着罡风直取陆寒天灵盖,掌心的老茧泛着铁青色:“小崽子,别以为有点剑意就能横着走!” 他袖口露出半截锁链,正是魔教“血煞堂”的标记。 这老秃驴根本不是散修,早被幽冥宗用千年玄铁锁了魂魄当打手。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苏璃的体温还残留在他掌心,飞鸢的血还黏在他脸上,黑衣童子的气息像团火在他识海烧着。 他仰头望进铁手狂僧的瞳孔,那里映着自己的倒影,眼底流转的七色光越来越亮。 第七层“断我”剑意,他在药庐里偷偷练了七七四十九夜,连萧无尘都不知道他能引动七曜之力。 “第七层·断我!” 剑鸣如雷炸响。 陆寒的剑离鞘三寸,无形剑气已先一步迸发。 铁手狂僧的双掌在半空炸开血花,他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哪里是剑气,分明是把看不见的刀,正顺着他的经脉往上切! “你……你这剑意……”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在剑心石上,整个人像被抽了筋骨的沙袋。 “不可能……七曜剑意早该……” “早该失传?” 陆寒握剑的手稳如磐石,七色光在他眼底凝成一轮小太阳。 “我娘说,护道者的剑,从来不是用来失传的。” 石穴突然安静下来。 飞鸢的喘息声、铁手狂僧的痛哼、黑衣童子的舔唇声,都被这声“护道者”砸得粉碎。 陆寒转头看向飞鸢,正撞进他泛红的眼。 那道贯穿右肩的伤口还在冒血,却被飞鸢用染血的红绸死死勒住,他的嘴型分明在说“护道者血脉”,可陆寒还没来得及细想,头顶突然传来破空声。 “够了!” 萧无尘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剑,劈碎所有杂音。 陆寒抬头,看见他踏在半空中,玄色道袍被罡风掀起,手中那柄跟随他三百年的“问心剑”正指着自己心口。 剑身上的裂痕比前日更明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震裂的。 “你果然也背叛了宗门。” 陆寒冷笑,可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他想起昨夜在演武场,萧无尘用剑鞘敲他后背时说“剑修的骨,断了也要立着”,想起三个月前他发着高烧,是萧无尘守在药庐外,用剑气逼退所有想探病的外门弟子。 “我是为了保护你。”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沙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剑。 他的剑尖微微下垂,却仍指着陆寒的丹田。 “但你必须死在这里。”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蜷成白爪。 他能感觉到黑衣童子在身后扯他的衣角,能听见苏璃在不远处急促的呼吸,能闻到飞鸢血里混着的铁锈味。 可这些都比不过萧无尘这句话,像盆冰水兜头浇下。 “保护我?”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刺人的冰碴。 “那你现在就动手,看是你的问心剑快,还是我的七曜剑意……” “小陆子……” 飞鸢的低唤像根针,扎碎陆寒的话。 他转头,看见飞鸢的手正往自己怀里摸,染血的红绸散落在地,露出腰间半块褪色的护道令。 和陆寒从小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纹路严丝合缝。 飞鸢的手指终于摸到了什么,他强撑着坐起来,血从指缝里漏下来,在青石板上洇出朵红梅:“这是……当年你娘……” “飞鸢!” 萧无尘突然大喝,问心剑的剑尖剧烈震颤。 “别告诉他!” 飞鸢却笑了,笑得咳出血:“老萧,你护了他三年,总得让他知道……” 他的手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将一枚温热的玉简塞进他掌心。 那玉简上刻着“护道”二字,纹路和陆寒脖子上的护道令一模一样。 飞鸢的手指渐渐凉下去,最后轻轻碰了碰陆寒的手背:“你娘说……护道者的剑……要……” “飞鸢!” 陆寒跪在地上,攥紧那枚玉简。 他能感觉到飞鸢的体温在流逝,像团将熄的火。 萧无尘的身影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玄色,问心剑的剑鸣还在耳边炸响,黑衣童子的手按在他后颈,传来诡异的温暖。 “他死了。” 黑衣童子的声音突然轻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7节 “但他给你的东西,比我还古老。” 陆寒低头,看见飞鸢的眼睛还睁着,映着剑心石上未消的金芒。 他握紧玉简,抬头望向萧无尘,后者的剑尖仍指着他,可眼底的挣扎比剑鸣更响。 石穴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玄天宗的巡山弟子到了。 “陆寒!” 苏璃突然扑过来,攥住他染血的衣袖。 “他们要封山了,我们得走。” “走?” 萧无尘的声音又冷了,问心剑重新抬起。 “他走不了。” 陆寒站起身,将玉简贴身收好。 他望着萧无尘,又望着飞鸢逐渐冷去的尸体,七曜光在眼底流转得更急。 黑衣童子的影子缠上他的手腕,苏璃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 石穴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混着巡山弟子的呼喝:“里面的人听着,执法堂办案。” “萧长老。” 陆寒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烧红的铁。 “你说要我死在这里。” 他的剑完全出鞘,七色光裹着剑身 “那就试试看吧。” 问心剑与七曜剑的剑气在石穴中相撞,炸起刺目光芒。 陆寒望着萧无尘颤抖的指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阿寒,等你见到护道者,记得告诉他……” 飞鸢塞给他的玉简在胸口发烫,像团要烧穿心肺的火。 第69章 谁才是真正的叛徒? 飞鸢的手指在陆寒手腕上最后抽搐两下,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渗进他袖口,像根烧红的针直扎进骨髓。 陆寒喉间发腥,攥着玉简的指节泛白。 那枚刻着“护道”的玉简还带着飞鸢的体温,却比他胸口的护道令更烫,烫得他心口发疼。 “老萧……” 飞鸢的声音比石穴里的风还轻。 “他该知道……名录里的叛徒……” 萧无尘的问心剑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剑鸣,玄色道袍被剑气掀得猎猎作响。 他盯着飞鸢逐渐涣散的瞳孔,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陆寒截断。 少年跪在青石板上,膝盖压着飞鸢染血的衣襟,七曜剑的七色光在眼底翻涌:“飞鸢前辈,您说……” “护道者名录……” 飞鸢的指甲掐进陆寒手背。 “藏在宗门禁地的叛徒……都在上面。” 他嘴角溢出的血沫沾在陆寒手背上 “小心……白眉……他也……” “住口!” 阴恻恻的喝声从石穴角落炸开。 陆寒猛地抬头,看见白眉老人从阴影里踱步而出。 老人雪白的寿眉垂在眼下,本该慈和的面容此刻像块冻硬的老树皮,手中握着枚玄铁令牌。 正是玄天宗执法堂长老才能持有的“镇邪令”。 “你竟敢污蔑我?” 白眉的目光扫过飞鸢的尸体,又落在陆寒掌心的玉简上。 “一个将死之人的胡话,也值得信?” 陆寒盯着那枚令牌,耳中还响着方才巡山弟子的脚步声。 白眉作为隐世长老,本不该出现在这偏僻石穴。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藏经阁翻到的旧档:百年前参与“剑灵计划”的七位长老,为首者正是白眉。 “您刚才也在场。” 陆寒站起身,苏璃的手还攥着他衣袖,指尖凉得像冰。 “飞鸢前辈被围攻时,您为何不阻止?” 白眉的手指摩挲着镇邪令边缘,石穴里突然泛起股腐木般的腥气。 他忽然笑了,皱纹里的冷意比剑气更刺人:“因为我知道,你撑不过今晚。” “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 刀风裹着破空声从背后袭来。 陆寒反手挥出七曜剑,七色光刃与墨青的玄铁刀相撞,爆起的气浪掀得苏璃踉跄后退。 执法堂新任执事的面容在刀光里忽明忽暗,左脸有道新添的刀疤,正是方才围攻飞鸢时留下的。 “第七层剑意?” 墨青的刀被震得离手,他瞳孔骤缩。 “不可能!化神境都未必能……” “没什么不可能。” 陆寒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却又带着股灼人的热度。 “当痛觉变成剑意的养料……”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方才被墨青砍中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过是换种方式活着罢了。” 石穴外传来巡山弟子撞门的声响,木门“砰”地裂开道缝,冷白的月光漏进来,照在白眉腰间那串青铜铃铛上。 陆寒这才发现,老人的衣摆沾着星点暗红。 和飞鸢伤口的血,颜色一模一样。 “退下。” 白眉突然开口,声音像块磨得锋利的石片。 “按原计划执行。” 墨青捂着发麻的手腕后退两步,目光在陆寒、萧无尘、苏璃之间扫过,最终落在白眉腰间的铃铛上。 他咬了咬牙,拾起刀退入阴影,刀鞘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当”声。 苏璃的手在陆寒掌心收紧,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 这姑娘向来冷静,连当年被药王谷逐出门墙都没红过眼。 此刻她望着白眉腰间的铃铛,眼底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恐惧:“那是……蛊铃?” 白眉的手按在铃铛上,石穴里突然响起细碎的虫鸣。 陆寒这才注意到,老人脚边不知何时爬满了赤红色的小蛇,蛇信子吞吐时泛着幽蓝的光。 他握紧七曜剑,剑意顺着经脉游走,却在触及那些蛇时被某种黏腻的力量缠住。 像浸在沼泽里的剑,拔不出来。 “寒儿。”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哑了,问心剑的剑尖垂向地面。 “跟我走。” 陆寒转头看他。 玄色道袍上还沾着飞鸢的血,曾经总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散了几缕,露出鬓角的白发。 这个教他练剑时连剑尖偏半寸都要敲头的严厉长老,此刻眼底的挣扎比剑鸣更响。 “走?” 白眉的铃铛又响了一声,赤蛇们开始向陆寒脚边聚拢。 “萧长老,你忘了当年的誓言?” 萧无尘的手指扣住剑柄,指节发白:“当年的誓言是护他周全,不是助纣为虐!” 石穴外突然传来玉笛声。 清冽的调子混着巡山弟子的惊呼,像根银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陆寒循声望去,看见冷霜站在裂开的木门前,月白裙角沾着草屑,腰间的玉笛还在泛着幽光。 她本该在十里外的演武场当值,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我可以帮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寒心底荡起涟漪。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8节 赤蛇们突然停止了移动,蛇头齐齐转向冷霜。 白眉的脸色骤变,抬手就要捏诀,却被陆寒的剑意逼得后退半步。 七曜光裹着剑身刺破空气,在老人胸口划出道血痕。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攻击长辈,手却稳得像块铁。 “苏璃,拿好这个。” 陆寒将玉简塞进她掌心。 “去藏剑峰找清玄师叔,就说……” “陆寒!” 苏璃的惊呼混着玉笛的尖啸。 陆寒转头的瞬间,看见冷霜的玉笛指向白眉,笛口飘出的不是乐音,而是数道细如牛毛的银针。 老人慌忙挥袖抵挡,赤蛇群趁机炸成一片血雾,腥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石穴外传来巡山弟子的大喊:“执法堂杀人灭口!” “快通知大长老!” 陆寒握紧七曜剑,看着冷霜在混乱中向他靠近。 她的眼神和以往不同。 不再是那种随时会刺来的锋利,倒像团藏在冰里的火。 他想起半月前在药庐外,这姑娘曾偷偷给他送过疗伤药,当时她说:“别谢我,我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老实人。” 此刻她的手按在腰间的毒囊上,指尖微微发抖。 陆寒盯着她的眼睛,忽然发现那里面藏着和苏璃相似的东西。 像是某种被压得很深的、随时会烧起来的东西。 “跟我来。” 冷霜的声音盖过外面的喧闹。 “我知道条密道。” 白眉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抓住他们!一个都别留!” 陆寒看了眼飞鸢的尸体,又看了看萧无尘。 后者正用问心剑拦住试图冲进来的巡山弟子,剑身上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和飞鸢的血混在一起,像朵开败的红梅。 他握住苏璃的手,又向冷霜点了点头。 七曜剑的光在掌心流转,将三人的影子融成一片。 石穴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黑暗里,冷霜的玉笛又响了一声,调子比刚才更急,像在催促什么。 “走。” 陆寒说,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 “不管前面是什么,总得走过去。” 石穴内的血腥味被巡山弟子的喊叫声撕成碎片。 冷霜的玉笛还抵在腰间,月白裙角被赤蛇血溅得斑驳,她突然拽住陆寒手腕,指尖凉得像淬过毒的针:“我可以帮你。” 陆寒的七曜剑微微下沉,剑身映出冷霜眼底跳动的光。 那光太亮,亮得可疑。 他想起半月前药庐外,这女子也是用同样急切的语气塞给他疗伤丹,结果次日苏璃就被引到乱葬岗,中了幽冥宗的腐骨蛊。 “放你生路?” 他冷笑,手腕轻轻一翻,将冷霜的手扣在剑柄上。 “上回说帮我抓秦昭,差点让苏璃断了经脉。” 冷霜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发间银簪随着急促的呼吸轻颤:“这次是真的!” 她瞥向白眉所在的阴影,声音压得比虫鸣还低。 “‘宗门灭门’计划,子时三刻就要开始了。白眉在藏经阁设了引魂阵,用七十二名外门弟子的命祭剑!” 暴喝像炸雷劈开石穴的闷滞。 白眉的镇邪令突然迸发金光,玄铁表面浮起暗红咒文,直取陆寒心口。 老人的寿眉根根倒竖,原本浑浊的眼瞳泛着妖异的青,哪还有半分隐世长老的慈和:“你以为我真的隐世百年?” 他脚尖点地欺身而上,掌心的金光凝成利剑。 “我是‘剑灵计划’的真正执行者!” 陆寒后颈寒毛倒竖,七曜剑本能地横挡。 金铁相击的轰鸣震得石穴顶落石如雨,他虎口崩裂,剑差点脱手。 这哪是化神境修士的力道? 分明是……渡劫期! “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 陆寒踉跄后退,后背抵上潮湿的石壁。 飞鸢临终前的话在耳边炸响:“藏在宗门禁地的叛徒……白眉……” 他终于明白,为何飞鸢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撕开这层伪装。 原来最该护道的人,才是最狠的刽子手。 “萧长老,还要护着这孽种?” 白眉转身时,镇邪令扫过萧无尘的问心剑。 “当年你为了他娘,连护道者的誓言都能抛;如今为了他,连宗门存亡都不顾?” 萧无尘的剑尖骤然颤抖。 玄色道袍被剑气割开几道口子,露出底下染血的中衣。 那是方才替陆寒挡墨青刀时留下的伤。 他盯着白眉掌心的金光,喉结动了动,问心剑却稳稳横在陆寒身前:“你想杀他,先问过我。” “问过你?” 白眉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在发颤。 “当年任瑶(陆寒母亲)被剑灵反噬时,你躲在剑冢不敢见她最后一面;如今她儿子站在你面前,你倒敢拿命护了?” 他的手指猛地戳向萧无尘心口。 “你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凭什么谈护道?” 萧无尘的瞳孔剧烈收缩。 问心剑“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半丈远。 他望着陆寒,少年眼底的七曜光与任瑶当年持剑时的锋芒重叠。 那是他藏在剑冢最深处的记忆,是他用百年剑意都压不住的痛。 “寒儿……” 他伸出手,又无力地垂落。 “快走。” “想走?” 白眉的镇邪令突然暴涨三寸,金光裹着咒文直贯顶梁。 “晚了!” 石穴外传来轰然巨响。 陆寒转头的瞬间,看见演武场方向腾起冲天火光——是引魂阵启动了! 巡山弟子的惨嚎混着法器碎裂声撞进石穴,有焦糊的肉味顺着门缝钻进来,像根烧红的铁签直捅鼻腔。 冷霜突然拽住陆寒胳膊:“密道在石穴后墙!” 她指甲掐进他肌肉。 “白眉用巡山弟子祭剑,就是要引动上古剑灵的戾气,等剑灵完全觉醒……” 她顿了顿。 “你母亲的残魂会被彻底吞噬!” 陆寒的七曜剑突然发出清越剑鸣。 他望着萧无尘颤抖的背影,又看向演武场方向翻涌的火光。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幽冥宗特有的阴火,带着腐尸的腥甜。 原来“宗门灭门”计划从来不是针对玄天宗,而是借宗门血祭唤醒剑灵,让上古剑灵的戾气彻底控制他! “走!” 萧无尘突然弯腰拾起问心剑,剑脊拍在陆寒后心,将他推向冷霜。 “我拦住白眉,你们去藏经阁破阵!” 他的目光扫过苏璃手中的玉简。 “名录里的叛徒……一定要公布于众!” 白眉的金光已经劈到头顶。 萧无尘横剑相迎,问心剑与镇邪令相撞的瞬间,他吐出口黑血。 原来他早中了白眉的慢性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09节 “老匹夫……”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 “任瑶当年说过,护道者的剑,要斩的从来不是自己人。” 陆寒攥紧苏璃的手,冷霜已经撬开后墙的青石板,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演武场的火光越来越亮,将石穴映得如白昼,他看见萧无尘的白发被气浪掀得乱飞,像团燃烧的雪。 而白眉的镇邪令上,暗红咒文正随着惨叫声愈发清晰。 那是用外门弟子的魂魄刻的。 “陆寒!” 苏璃突然指着石阶下方。 “这里有血!” 石阶上的血痕还未凝固,带着新鲜的温热。 冷霜的脸色骤变,她猛地抽出腰间玉笛,笛声尖锐如刀:“是墨青!他抄了密道!” 陆寒的七曜剑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头顶还在缠斗的两人,听着演武场传来的最后一声惨嚎,突然明白飞鸢临终前的“走”不是逃离,而是。 “往前冲。” 他对苏璃和冷霜说,声音比剑气更冷。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冲过去。” 石阶下方传来金属摩擦石壁的声响。 是墨青的玄铁刀。 冷霜的玉笛突然变调,吹的是幽冥宗的催命曲。 陆寒握紧苏璃的手,七曜剑的光刺破黑暗,照见石阶尽头的木门上,刻着与白眉镇邪令相同的暗红咒文。 演武场的火光终于烧到石穴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寒望着那扇门,听见门后传来铁链拖地的闷响。 那是“剑灵计划”真正的核心,是他一直想逃避的真相。 而在石穴上方,萧无尘的问心剑终于出现裂痕。 白眉的镇邪令穿透他左肩,鲜血溅在陆寒方才站过的位置。 老人的狞笑混着远处传来的钟声,撞碎了最后一丝平静:“子时三刻,到了。” 石阶下的墨青已经逼近。 陆寒深吸一口气,七曜剑的光骤然暴涨,将黑暗撕成碎片。 他望着苏璃手中的玉简,望着冷霜颤抖的指尖,望着石阶尽头那扇门。 门后,是他的过去,也是整个宗门的未来。 演武场的火,终于烧到了藏经阁方向。 第70章 这一剑,我为自己而斩! 演武场的火舌舔着藏经阁飞檐时,陆寒踩上了宗门大殿前的汉白玉台阶。 血腥味裹着焦糊气往喉咙里钻,他踩过一具魔教弟子的尸首,玄铁靴底碾碎了对方腰间的幽冥铃。 那是秦昭的标记。 下方广场上,百余个黑衣修士举着火把围成半圆,刀枪映着火光,像一片倒插的荆棘林。 七曜剑在掌心发烫,烫得虎口发红。 陆寒望着最前排那个缺了半只耳朵的刀修。 方才这人砍断了外门弟子阿柱的胳膊,此刻正用刀尖挑着阿柱的储物袋。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阿柱还蹲在伙房外,往他手里塞烤红薯:“陆师兄,这是最后两个,我给您留的。” “退下。” 他开口,声音被夜风吹散。 广场死寂片刻,接着爆发出哄笑。 缺耳刀修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哪来的小崽子?老子砍了三十七个玄天门狗,还差你这——” 话音戛然而止。 七曜剑的清光劈开夜幕时,陆寒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剑,不是为了保护苏璃,不是为了替萧师尊挡刀,只是单纯想看这些践踏同门的东西血溅五步。 剑风掠过缺耳刀修咽喉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眼尾发红,嘴角绷成刀刻的线,活像块淬了毒的寒铁。 “你们以为今日能踏平玄天宗?” 陆寒抬剑指向广场,剑身嗡鸣震得石阶上的浮灰簌簌坠落。 “那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剑意无敌’。” 哄笑声凝固在空气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白眉。 老人从藏经阁方向掠来,镇邪令在掌心泛着幽光,暗红咒文像活了似的爬满全身:“小子,你太天真了。” 他的声音混着金属摩擦声,陆寒这才发现他嘴角沾着黑血。 方才与萧无尘激战时受的伤,竟连内腑都震裂了。 白眉的枯指戳向陆寒:“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镇邪令突然暴涨三尺,咒文里渗出的黑雾裹住了最前排三个魔教弟子,他们的魂魄被扯成细线,顺着咒文钻进令牌。 “从你觉醒剑意那天起,就是护道者棋盘上的弃子。任瑶的剑,任瑶的种,最后都要变成镇邪令的养料!”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他想起飞鸢咽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想起萧师尊咳血时问心剑的裂痕,想起石阶下那扇刻着咒文的门。 原来所谓“剑灵计划”,根本是用护道者后裔的命祭这破令牌! “我不是弃子。” 他一字一顿,七曜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上浮起与萧师尊问心剑相似的纹路。 “我是执棋的人。”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天而降。 那人身着月白广袖,腰间悬着块半旧的玉牌,陆寒瞬间认出。 是禁地石棺前见过的神秘人。 此刻他站在陆寒与白眉之间,月光落在他眉骨,将轮廓衬得像幅古画:“陆寒,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陆寒的呼吸滞住。 他当然记得,三天前在禁地,这人掀开石棺时说:“你母亲的剑,比你的更锋利。” 此刻神秘人抬手指向大殿飞檐,那里挂着盏被火烤得变形的宫灯。 “你的母亲,曾经也是这样站在这里,面对所有人。” 有什么东西在陆寒脑海里炸开。 他想起幼时在铁匠铺的夜,总梦见一个穿月白裙的女人,她站在云端,手里的剑比七曜剑更亮。 此刻七曜剑剧烈震颤,剑柄上的纹路与神秘人腰间玉牌发出同频的光——原来那不是梦。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发颤。 “我母亲...她到底是谁?” 神秘人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陆寒,落在广场尽头的演武场方向。 那里,萧无尘正跪在血泊里,问心剑插在身侧,左肩的伤口还在涌血,白发被血粘成缕。 但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团烧不熄的火。 “住口!” 愤怒的低吼混着剑气破空声炸响。 陆寒猛地转头,正看见萧无尘摇摇晃晃站起身,问心剑被他提在手里,剑身上的裂痕在火光里像道闪电。 老人的嘴角还沾着黑血,可他的脊背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像根宁折不弯的剑骨。 白眉的冷笑僵在脸上。 神秘人却笑了,他冲陆寒点点头,身影突然消散在火光里,只留下一句话,被夜风吹进陆寒耳中:“去问你师尊,任瑶是谁。” 七曜剑的震颤几乎要脱手。 陆寒望着萧无尘,望着他染血的白发,望着他握剑的手。 那只手曾经在他练剑时纠正过无数次姿势,此刻正因为重伤而发抖,却依然将问心剑指向神秘人消失的方向。 广场上的魔教弟子开始骚动。 白眉的镇邪令突然剧烈震动,咒文里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 陆寒握紧七曜剑,看着萧师尊一步步走来,每一步都在石阶上留下血印。 他忽然明白,飞鸢说的“走”从来不是逃离,而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0节 往前冲,去斩断所有束缚。 夜风卷起火星,落在陆寒发梢。 他望着萧师尊越来越近的身影,望着白眉扭曲的面容,将七曜剑举过头顶。 这一次,他的剑不为护道,不为复仇,只为自己。 为那个在铁匠铺里敲了十年铁的少年,为那个终于敢直面真相的陆寒。 “师尊。” 他轻声说,声音盖过了广场上的喧嚣。 “这次,换我为你挡剑。” 萧无尘的问心剑划破夜幕时,剑气带起的风掀开了陆寒额前的碎发。 老人重伤的身躯本不该有这般爆发力,可这一剑却快得像道惊雷。 剑尖直指神秘人方才立着的位置,裂成蛛网的剑身上,竟有细碎的金芒顺着裂痕窜动。 陆寒瞳孔骤缩,他看见萧师尊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如蛇,指节因过度用力泛着青白,分明是用了伤上加伤的禁术。 “师尊!” 陆寒下意识要冲过去,却被神秘人先前留下的余波挡住半步。 那道月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三丈外的飞檐上,广袖被火风吹得猎猎作响,竟连衣角都没被剑气掀动半分:“萧护法,你守了二十年的秘密,还要用这把破剑封多久?” 问心剑的剑尖在离神秘人三寸处顿住。 萧无尘的白发被血浸透,贴在苍白的脸上,喉结动了动,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陆寒这才发现,他师尊的眼底不是愤怒,是慌乱。 那种被人当众撕开旧伤疤的慌乱,连握剑的手腕都在发抖。 “你...你到底想怎样?” 萧无尘的声音哑得像锈了的铁,问心剑“当啷”坠地,砸在汉白玉台阶上溅起火星。 神秘人却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陆寒身上:“他不敢说,你便自己看。” 话音未落,广场东侧突然传来铁器破空声。 陆寒本能旋身,七曜剑横在胸前。 一道寒芒擦着他左肩掠过,在玄铁护心镜上划出半寸深的血口——是墨青! 执法堂新任执事此刻卸去了冷峻伪装,脸上浮着青黑毒斑,右手握着的淬毒短刃还滴着幽绿毒液,左手正按在腰间的传音玉牌上。 “小崽子,你以为破了几个杂兵就能翻天?” 墨青的声音像刮过磨盘的刀。 “秦大人早说了,留你全尸都是恩赐。” 他的话被剑鸣截断。 陆寒的七曜剑没入他右肘时,甚至没带起太多血花。 这一剑快得连月光都跟不上,只在空气中留下半道青痕。 墨青的短刃“当”地坠地,断肢处的血却喷得老高,在他胸前染出狰狞的红花。 “你错了。” 陆寒抽剑回鞘,剑脊上的血珠顺着纹路滑进剑格。 “你错在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在演武场抽三十鞭都不敢还手的废物。” 他盯着墨青因剧痛扭曲的脸,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执法执事曾用戒尺敲碎他的剑胚:“杂役就是杂役,也配学剑?” 墨青捂着断肢后退,靴底在石阶上蹭出刺耳的声响。 他眼底的不甘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在触到陆寒目光的瞬间怂了。 那不是从前那个总垂着头的少年,此刻陆寒的眼尾仍泛着红,可瞳仁里烧着的,是能把一切烧穿的火。 “你...你会后悔的!” 墨青踉跄着撞翻一具魔教尸首,突然咬破舌尖,黑血混着毒雾喷向陆寒面门。 陆寒挥剑劈开毒雾,再抬头时,那家伙竟已翻下台阶,消失在黑衣人群里。 “不用追。” 白眉的声音像块磨钝的刀。 “他不过是颗弃子。” 陆寒转头,正看见白眉的镇邪令浮在半空,暗红咒文里的冤魂哭嚎声突然拔高。 老人枯瘦的手按在令牌上,指尖渗出血珠,将咒文染得更红:“你以为杀了个执事就能阻止计划?任瑶的血脉,就该用来养这镇邪令!三百年前她不肯,三百年后她儿子也得——” “住口!” 陆寒的七曜剑嗡鸣着离手。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最基础的直刺。 可当剑气划破空气时,广场上所有火把突然熄灭,只余下月光和火光在剑身上流转。 陆寒听见自己心跳如雷,脑海里闪过铁匠铺的砧铁、苏璃递来的药瓶、萧师尊纠正他握剑姿势的手。 这些碎片在剑鸣声里凝成一道光,顺着剑尖冲了出去。 “第七层·断我!” 七重剑意涟漪从剑尖扩散而出。 第一层掀翻十丈内的魔教弟子,第二层震碎白眉的镇邪令咒文,第三层...陆寒看不见第三层以后的景象,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像有什么被封印了十年的东西,终于挣开了锁链。 白眉的瞳孔骤缩。 他慌忙举起镇邪令抵挡,可那柄曾镇压过百鬼的令牌,此刻在七曜剑前竟像张薄纸。 剑光穿透令牌的瞬间,陆寒看见白眉鬓角的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脸上的皱纹深了十倍。 原来这老东西这些年,都是靠吸镇邪令里的魂魄维持生机。 “这一剑...” 陆寒踩着震落的碎石逼近,剑尖抵住白眉咽喉。 “我为自己而斩。” 白眉的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他望着陆寒身后的方向,突然瞪圆了眼睛。 陆寒下意识回头,正看见萧无尘捡起问心剑,摇摇晃晃走向广场中央。 老人的左肩伤口还在涌血,可他的双眼却红得骇人,眼白里爬满血丝,像两团烧着血的火。 “剑...锁...九...霄...” 萧无尘的声音混着某种古老的咒语,每说一个字,问心剑上的裂痕就亮一分。 “任瑶,我终究还是要走你走过的路...” 陆寒的七曜剑在掌心发烫。 他望着萧师尊颤抖的背影,又望向神秘人所在的飞檐。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半块玉牌,在月光下泛着与七曜剑相同的光。 广场上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陆寒转头,看见魔教弟子们正疯狂后退,连方才不可一世的缺耳刀修都跪在地上磕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七曜剑的剑意还在向外扩散,像要把整个玄天宗的地脉都掀翻。 “陆寒!” 熟悉的女声混着药香撞进怀里。 陆寒本能搂住来人,就看见苏璃染血的衣襟和她手中的药王针。 她发间的青玉簪断了半截,显然刚从另一场恶战里杀出来。 “小心!” 苏璃突然抬头,目光越过他的肩。 陆寒旋身,正看见白眉的镇邪令残片突然炸裂。 黑雾裹着无数怨魂的哭嚎扑面而来,其中一道最浓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秦昭的脸:“陆寒,你以为杀了个老东西就能赢?真正的——” “滚!” 七曜剑的清光再次划破夜空。 这一次,陆寒没有留手。 剑光所过之处,黑雾消散,怨魂碎裂,连秦昭的虚影都被斩成了碎片。 夜风吹散硝烟时,广场上只剩满地狼藉。 陆寒望着怀里的苏璃,望着石阶下躺满的尸首,望着萧师尊仍在念咒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低头,看见七曜剑上的纹路与神秘人留下的玉牌相呼应,像在说某个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阿寒。” 苏璃的手抚上他的脸。 “你刚才的剑...像极了我在古籍里见过的上古剑意。” 陆寒没有说话。 他望着萧师尊逐渐发亮的问心剑,望着神秘人留下的玉牌,忽然想起幼时那个重复的梦。 穿月白裙的女人站在云端,手里的剑比七曜剑更亮,她低头对他笑:“小寒,你的剑,要为自己而斩。” 月光落在七曜剑上,映出剑身上新浮现的两个字:任瑶。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1节 萧无尘的咒语声突然拔高。 陆寒抬头,正看见他师尊的白发全部变成了银白,问心剑上的裂痕里,渗出了与七曜剑相同的青光。 “剑锁九霄...” 萧无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任瑶,我要替你...斩断这宿命。” 陆寒握紧七曜剑。 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萧师尊的咒语会引出怎样的风暴,甚至不知道神秘人究竟是谁。 但他知道,今晚过后,所有的秘密都将浮出水面。 而他,终于要亲手握住自己的命运。 夜风卷起一片焦黑的经页,落在他脚边。 上面隐约能看见几个字:“护道令现,剑灵重生,天命...由人。” 第71章 师兄,我来接你回家了 萧无尘的咒语声陡然拔高,像一根绷断的琴弦刺破夜空。 陆寒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看见师尊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银白,问心剑的裂痕里渗出幽蓝青光,与七曜剑上的“任瑶”二字遥相呼应。 “剑锁九霄·终式!” 萧无尘突然仰头嘶吼,双目赤红如血。 陆寒下意识抬头,便见天空像被巨刃劈开七道裂痕,青金色符文如暴雨倾盆而下。 最近的一道符文擦过他耳畔,烫得皮肤发疼,落在地面时竟将青石板熔出个焦黑的窟窿。 “师尊!” 苏璃攥紧他的衣袖,药王针在指尖泛着冷光。 “他要做什么?” 陆寒说不出话。 他望着萧无尘颤抖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藏经阁,师尊指着“护道令”残页说“有些代价,总得有人扛”时的眼神。 那时他以为是在说斩妖除魔,此刻才懂,这代价或许从一开始就指向他。 “陆寒!” 萧无尘转身,问心剑的青光映得他面容扭曲。 “为了阻止你觉醒剑灵,我宁愿毁掉整个宗门!”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陆寒心口。 他想起幼时那个重复的梦,白衣女子说“你的剑要为自己而斩”。 想起七曜剑第一次共鸣时,萧师尊背过身去的颤抖。 想起方才经页上的“护道令现,剑灵重生”。 原来所有的护持,都是为了更狠的封印。 “为什么?”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哑。 “我从未...” “因为你是任瑶剑灵的载体!” 萧无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问心剑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千年前它屠尽十三城,如今我要亲手斩断这宿命!”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曜剑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任瑶”二字开始流动,像要挣脱什么束缚。 他望着广场上横陈的尸首,望着苏璃染血的衣襟,突然觉得喉咙发咸。 原来他以为的成长,不过是在别人画好的牢笼里打转。 “师兄...” 微弱的声音混着风钻进耳朵。 陆寒猛然转头,就看见角落的阴影里,小哑巴正扶着断墙站起。 那孩子从前总垂着头,此刻却抬着满是泪痕的脸,嘴唇颤抖着:“我...终于能说话了。” “阿哑?”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三年前在铁匠铺,小哑巴被地痞打断声带时,攥着他衣角无声落泪的模样。 想起昨日清晨,这孩子还在给他递打铁锤,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小心”。 此刻那沙哑的、带着乡音的“师兄”,比任何剑刃都更让他眼眶发酸。 小哑巴踉跄着往前挪了两步,脚边的碎瓦片发出清脆的响:“我...听见剑响就...就能说话了。” 他指着陆寒手中的七曜剑。 “像...像有人在我耳朵里,把哑药冲开了。” 苏璃突然捏了捏陆寒的手腕。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正看见萧无尘的咒语又变了调子,问心剑的青光开始缠绕整个广场,连空气都泛起粘稠的波纹。 那是封印要成型的征兆。 “来不及了。” 苏璃的声音很低 “这禁术会把整座山连人带剑封进虚空,我们得...” “剑灵未灭,何须封印?” 清越的女声自天而降。 陆寒抬头,便见一道青影破云而来。 那女子着月白裙裾,发间插着玉簪,手持半块刻满剑纹的玉佩。 与他怀中神秘玉牌上的纹路,竟如出一辙。 “你是...” 陆寒下意识后退半步,七曜剑却在此时发出轻鸣,剑身上的“任瑶”二字亮得刺眼。 女子落在他面前三步处,目光扫过萧无尘,扫过小哑巴,最后停在他脸上:“我是任瑶剑灵的守誓人。” 她举起玉佩。 “当年它应下三誓:不滥杀无辜,不逆本心,不困宿主。” 话音未落,她突然抬手将玉佩按在陆寒心口。 一股熟悉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陆寒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幼时梦境里的白衣女子,黑衣童子手中的半块玉牌,还有七曜剑第一次觉醒时,脑海中炸响的“剑鸣”。 原来这些年在他体内翻涌的,从来不是杀戮欲,而是被封印的剑灵在挣扎。 “现在,” 女子后退两步,玉佩上的纹路开始与七曜剑共鸣。 “它要自己做选择。” 萧无尘的咒语声突然卡住。 他望着那道青影,问心剑的青光骤然暗淡:“任瑶...是你?” 女子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陆寒身上,嘴角勾起与他梦境中如出一辙的笑意:“小寒,你的剑,该为自己而斩了。” 陆寒低头,看见七曜剑的剑刃上,不知何时浮起第八层纹路。 那纹路比之前的更淡,却带着某种让他灵魂震颤的力量。 像要撕碎所有束缚,像要...归寂。 广场上的符文突然开始崩解。 萧无尘踉跄着扶住问心剑,白发重新染回斑白。 小哑巴又往他身边挪了两步,攥住他的衣角。 苏璃的手从他腕间滑下,却在掌心塞了颗温热的丹药。 夜风卷起一片残叶,擦过七曜剑刃,发出清越的嗡鸣。 陆寒望着掌心跳动的剑纹,忽然明白。 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挣扎,都将在这把剑真正苏醒的时刻,彻底揭晓。 陆寒望着七曜剑上那道淡若游丝却又灼魂的纹路,耳中嗡嗡作响。 第八层剑意如活物般顺着血管攀爬,在他体表凝出半透明的虚影。 那是一柄与七曜剑轮廓重叠,却更显古朴沧桑的剑影,每一道纹路都像在诉说千年前的风雨。 “原来如此……”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掌心的温度透过剑刃直烫到骨髓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2节 方才神秘女子的话在脑海中炸开:”它要自己做选择。” 此刻他终于触摸到那股力量的本质。 不是暴戾的杀器,而是能引动天地灵气归位的引路人。 就像铁匠铺里淬火的钢,不是要摧毁铁胚,而是让杂质顺着水流离开。 “不!” 萧无尘的嘶吼撕裂空气。 他的问心剑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禁术符文虽在崩解,残余的力量仍如蛛网般笼罩广场。 老人踉跄着扑过来,白发被灵气吹得狂乱。 ”任瑶剑灵的力量根本无法掌控!千年前它……” “师尊!” 陆寒旋身避开,七曜剑虚影在身侧划出银弧。 那道弧光触到萧无尘的衣角时,竟像春风化雪般将蓝光消融于无形。 他这才惊觉,第八层剑意的力量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将萧无尘强行凝聚的禁术灵气,顺着剑势引向天空。 ”封印要落了!” 苏璃的惊喝让陆寒瞳孔骤缩。 他这才注意到,原本被崩解的七道裂痕中,最中央的那道正渗出漆黑的雾气,像巨兽的口器缓缓张开。 那是虚空封印的终极形态,连化神修士被卷进去都只剩残魂。 苏璃指尖的药王针“叮”地坠地。 她咬碎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掌心,苍白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扭曲的符纹。 血珠随符纹游走,在她身周凝出半透明的血茧:”陆寒!用你的剑意引动剑心石!” 她反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幽绿玉髓,那是她偷了药王谷镇谷之宝的剑心石。 “这东西能共鸣天地灵脉,我用血脉为引,你……” 话未说完,血茧突然炸裂。 苏璃踉跄着栽向地面,额角撞在碎石上绽开血花,却仍死死攥着剑心石。 她抬头时,眼尾的血痕像一道赤红的泪:”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苏璃染血的衣襟,想起她总说“药王谷的人从不在敌人面前示弱”,此刻她却为他跪坐在碎瓦里。 七曜剑虚影突然暴涨三寸,剑鸣如龙吟穿透云霄。 他抬手抓住剑心石,两股力量在掌心相撞。 剑意如溪流,剑心石如深潭,竟在虚空中撕出一道尺许长的裂缝。 ”师兄……” 微弱的呼唤混着碎石滚落的声响。 陆寒转头,正看见小哑巴蜷在倒塌的照壁下。 那孩子怀里抱着半卷画纸,指节发白地攥着炭笔,膝盖上还压着块磨盘大的石头。 他脸上沾着血污,却笑得像三年前铁匠铺里分到糖人的模样:“我……画完了。” 陆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冲过去,可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又一块巨石从断墙上砸下。 小哑巴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举起画纸,炭笔在最后一刻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此去天涯……” 他的声音被巨石坠落的轰鸣淹没。 “愿君无悔。” ”阿哑!” 陆寒嘶吼着扑过去,七曜剑虚影却在此时彻底凝实。 那柄剑影突然迸发万丈青光,竟将坠落的巨石托在半空。 他跪在小哑巴身边,颤抖的手抚过孩子染血的脸颊。 还有余温,可呼吸已经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画纸被风吹得翻卷,露出上面的炭笔画:少年持剑而立,身后是翻涌的云与破碎的山,题字的墨迹还未干,带着淡淡的血渍。 陆寒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溅在画纸上,与“无悔”二字融成一片。 ”原来……” 他望着小哑巴闭合的双眼,突然想起幼时在铁匠铺,这孩子总用炭笔在墙角画他打铁的模样。 那些被他随手揉掉的画纸,此刻突然如潮水般涌进脑海。 原来最纯粹的羁绊,从来不是剑灵的宿命,而是这些用炭笔、用哑药冲开的喉舌、用生命守护的“师兄”。 七曜剑在掌心剧烈震颤。 第八层剑意的虚影突然与陆寒的身影重叠,他能清晰感知到天地灵气如万马奔腾向他涌来,却不再是压迫,而是顺从。 像久别归家的游子,循着熟悉的召唤。 ”任瑶剑灵的守誓人,从来不是我。”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她的身影正逐渐透明。 “是那些用生命告诉你‘该为自己而活’的人。” 她抬手抚过陆寒的眉心。 ”记住,上古守道者的使命,从来不是封印,而是见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消散在风里。 陆寒抬头,看见那道被剑心石撕开的裂缝正在扩大,虚空中的黑雾被剑意引导着,顺着裂缝倒灌回去。 萧无尘瘫坐在地,问心剑“当啷”坠地,望着陆寒的眼神里有不甘,有释然,更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欣慰。 “小心!” 苏璃突然扑过来,将陆寒撞向一侧。 一块断木擦着他耳畔砸下,在地上砸出个深坑。 他转头欲扶苏璃,却瞥见广场尽头的断墙后,有道佝偻的身影倚着半截石碑。 玄阳子的道袍浸透鲜血,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正用最后的力气朝他伸出手。 “掌门……” 陆寒刚要开口,脚下的地面再次震动。 他抱起小哑巴的尸体,望着苏璃染血的侧脸,又看了眼仍在扩大的裂缝。 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羁绊,都在这一瞬间清晰如镜。 第八层剑意·归寂,此刻才真正苏醒。 第72章 掌门信物,正道之托 断木砸落的余震还在地面震颤,陆寒抱着小哑巴的手微微发颤。 苏璃撞开他时带起的风卷着血味扑进鼻腔,他刚要扶苏璃起身,眼角突然瞥见广场尽头的断墙。 玄阳子倚着半截刻有“玄天”二字的石碑,道袍被血浸透成深褐,白发黏在苍白的脸上,像团被雨水打湿的雪。 “掌门?” 陆寒脱口而出,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器。 他想站起来,可膝盖刚撑地就传来钝痛。 方才被苏璃撞开时,石块擦过小腿,此刻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但这些痛都比不过怀里小哑巴的体温,正一点一点往他骨头里钻,冷得他指尖发僵。 玄阳子的手指动了动,像风中摇晃的枯枝。 他张了张嘴,喉间溢出细碎的血沫,却还是挤出几个字:“阿寒...过来。” 这声“阿寒”让陆寒如遭雷击。 自他入玄天宗外门,玄阳子向来只称他“陆寒”,连名带姓的冷硬。 此刻这声带着气音的昵称,倒像极了他幼时在铁匠铺,老匠头捏着他被火星烫红的手时的语调。 他踉跄着挪过去,小哑巴的尸体被小心托在臂弯。 玄阳子的手终于搭上他手腕,凉得像浸在冰潭里。 “我...错了。” 掌门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却仍死死盯着陆寒的眼睛。 “不该信白眉的话...说剑灵能镇邪,说牺牲几个凡人...换千年太平...” 陆寒想起半月前的议事堂。 白眉老人抚着长须说“需用凡人魂魄温养剑心”,玄阳子当时拍案道“我玄天宗宁为玉碎”,可此刻他喉间涌出的血里,混着未说完的悔意:“是我...是我动摇了...” “掌门!” 陆寒想抽回手去捂他的伤口,却被玄阳子攥得更紧。 老人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枚玄铁令牌,刻着“玄”字的凹痕里还沾着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3节 “这是...掌门信物。” 他将令牌按进陆寒掌心,力气大得近乎狠戾。 “替我...守住玄天宗。” 陆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望着玄阳子逐渐灰白的脸,突然想起昨日清晨在演武场,这老人还背着手训斥他“剑式太野”,此刻却像片被风卷落的枯叶。 令牌的温度透过血肉渗进骨缝,烫得他眼眶发酸。 不是因为责任,是因为玄阳子最后看他的眼神,像极了老匠头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小寒要好好活”时的模样。 “我接。”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玄阳子的手终于松开,垂落在地时撞响了腰间的玉佩,清泠声响里,老人的头缓缓歪向一侧,白发扫过碑上“玄天”二字,将那个“天”字染成了暗红。 “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惊得陆寒抬头。 白眉老人站在演武场废墟上,道袍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串他常说“镇压邪祟”的铜铃。 此刻铜铃正疯狂晃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一生谋划!” 白眉踉跄着踩过断剑,靴底碾过一片染血的符纸。 “算尽剑灵,算尽人心,却算不过...一个小哑巴的炭笔画!” 他突然抽出袖中短刀,刀刃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陆寒想喊“住手”,可白眉的动作快得像道残影。 短刀刺入心脏的瞬间,他望着陆寒的方向,嘴角还挂着笑:“若不是执念...想让玄天宗成为万宗之首...怎会...怎会...”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鲜血顺着石缝蜿蜒,将“玄天”碑下的“宗”字染成了赤红色。 “师兄...” 低哑的唤声让陆寒转头。 萧无尘不知何时跪在了玄阳子身侧,问心剑横在膝头,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他伸手想去碰玄阳子的脸,却在离半寸处顿住,像怕碰碎什么易碎的东西。 “你总说我护短,说陆寒这孩子...剑心太杂。” 他的声音发颤,指尖轻轻抚过玄阳子染血的道纹。 “可你看,他的剑心...比谁都干净。” 陆寒抱着小哑巴的手又紧了紧。 他想起七岁那年,萧无尘在铁匠铺外捡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当时他被地痞打得遍体鳞伤,萧无尘蹲下来,用剑尖挑起他沾血的碎布,说“跟我学剑吧”。 此刻萧无尘抬头看他,眼底有他从未见过的柔软:“阿寒,你还记得...我教你练剑的第一式吗?” 陆寒当然记得。 那是个雪天,他在演武场摔了十七次,萧无尘就陪他站了十七次,最后说:“剑不是用来杀人的,是用来护住...你想护的东西。” 此刻他望着萧无尘膝头的问心剑,突然发现剑鞘上有道极浅的刻痕。 是他十岁那年练剑时手滑砍的,当时萧无尘只揉乱他的头发说“破了才像剑”。 “记得。” 他回答,声音哑得厉害。 萧无尘的手搭上剑柄,指节因用力泛白。 陆寒看着他缓缓拔剑,银白剑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一个是当年摔得浑身是伤的小徒弟,一个是总把他从泥里捞起来的师尊。 剑拔到一半,萧无尘突然松了手。 问心剑“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滚出半丈远。 他望着陆寒怀里的小哑巴,又看了眼白眉的尸体,最后将视线停在玄阳子染血的令牌上,轻声说:“去把小哑巴葬了吧。” 风突然大了。 陆寒抱着小哑巴起身时,怀里的画纸被吹开一页,露出“无悔”二字。 他望着断墙上逐渐缩小的裂缝,那里还有神秘女子消散前的余韵,像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正要抬脚,袖中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是那枚掌门令牌,玄铁上的“玄”字正微微发烫,烫得他想起玄阳子临终前,眼底那丝他当时没看懂的温柔。 “阿寒。” 极轻的唤声从身侧传来。 陆寒转头,却只看见一片被风吹散的薄雾。 可那声音分明熟悉,像极了神秘女子消散前的语调,只是多了丝他从未听过的哽咽:“他...他...” 余音被风卷走,只余下梅香更浓了些。 陆寒握紧袖中的令牌,望着玄阳子灰白的脸,突然发现老人眉骨的形状,和他在铁匠铺旧镜里见过的自己,竟有七分相似。 青石板下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有巨手在撕扯大地的筋骨。 陆寒抱着小哑巴的尸体刚迈出两步,那缕梅香突然在鼻尖炸开,神秘女子的身影从薄雾里凝实。 月白裙裾沾着星点血渍,腰间那方剑纹玉佩正与他袖中令牌共鸣,发出细碎的震颤。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却在陆寒耳中炸成惊雷。 怀里的小哑巴被他无意识攥得更紧,炭笔画页窸窣作响。 “当年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到凡人世界。”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玄阳子临终前那抹温柔的眼神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原来不是错认,是血脉里刻着的本能。 他望着五步外玄阳子灰白的脸,喉结动了动:“可他现在...是敌人。”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白眉老人的血还在石缝里蜿蜒,“剑灵计划”的残魂还在废墟上飘,玄阳子动摇过,妥协过,甚至间接害死了小哑巴。 “他从未想过伤害你。” 神秘女子伸手想去碰他袖中的令牌,指尖却在离半寸处顿住。 “当年他以凡人之躯硬抗魔修追杀,断了三根肋骨才把你塞进铁匠铺的地窖。那枚玄铁令牌,本是你周岁时的长命锁。” 轰鸣声突然拔高,陆寒脚下的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这才惊觉苏璃不知何时靠在了断碑上,唇色白得像浸过雪水,指尖还攥着半块幽蓝的剑心石。 方才为救他挡下的那道魔火,原来全靠这石头的灵气硬撑。 “苏璃!” 他踉跄着扑过去,小哑巴的尸体被他小心搁在玄阳子脚边。 苏璃的手垂在身侧,剑心石“咔”地碎成齑粉,她的睫毛颤了颤,勉强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别管我...快走...” 话音未落,鲜血就顺着嘴角淌下来,在道袍上洇出红梅般的印记。 陆寒的指尖触到她后颈的冷汗,凉得他心口发疼。 他想起昨日在药庐,她翻着古籍说“剑心石最是耗命”,想起前日她偷偷塞给他的伤药,想起她每次说“与我无关”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颈窝,呼吸轻得像要化在风里:“我说过要带你一起离开。” 整座玄天宗突然剧烈摇晃。 陆寒看见演武场的旗杆“轰”地砸向地面,萧无尘的问心剑被压在碎石下,剑刃上的血珠正顺着石缝往下淌。 神秘女子的脸色骤变,她拽住陆寒的衣袖,玉佩震得几乎要脱出绳结:“封印要闭合了!当年为镇压剑灵设的困仙阵,现在要把整座山封进虚空!” 陆寒望着四周。 东边的藏经阁正在坍塌,西边的药园被地缝撕开两半,连玄阳子倚着的“玄天”碑都出现了蛛网纹。 他的视线扫过小哑巴的尸体,扫过玄阳子灰白的脸,扫过白眉老人圆睁的双眼,最后落在苏璃苍白的脸上。 她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衣角,指甲缝里沾着未擦净的药渍,是给小哑巴敷药时留下的。 “走哪边?” 他的声音突然稳得像山岩。 神秘女子指向西北方的断崖,那里有缕青色灵气正从云缝里漏下来:“只有那里还连着外界!但...需要你怀里的令牌。” 她的目光扫过他袖中凸起的玄铁轮廓。 “当年困仙阵的钥匙,就藏在玄阳子的血脉里。” 陆寒摸出令牌,玄铁上的“玄”字烫得惊人。 他想起玄阳子临终前按进他掌心的力气,想起老匠头临终前说“好好活”的眼神。 原来两段记忆里的温度,本就是同一条血脉的传承。 “萧师叔!”他突然转头。 萧无尘还跪在玄阳子身侧,问心剑的剑柄从碎石里露出来,像支指向天空的箭。 他的手指抠进青石板,指节泛着青白,听见呼唤后缓缓抬头,眼底的血丝像张网:“阿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4节 “带他们走。” 陆寒把小哑巴的尸体轻轻放在萧无尘怀里。 “玄阳掌门...还有小哑巴,都交给你了。” 萧无尘的喉结动了动,低头吻了吻小哑巴冰凉的额头。 他的手指抚过玄阳子染血的道纹,突然笑了:“当年你摔了十七次,我就陪你站了十七次。现在...我替你守着他们。” 他抽出问心剑,剑尖挑起块碎石抛向空中。 “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寒抱着苏璃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剑鸣。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萧无尘正用问心剑劈开落向玄阳子的断梁。 那是他教了十年的徒弟,那是他用半条命护着的道。 断崖越来越近。 陆寒能听见脚下地缝闭合的声响,像巨兽在磨牙。 神秘女子的身影开始虚化,她的声音混着风声灌进他耳朵:“记住,令牌不是枷锁,是火种。”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襟。 她的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比玄铁令牌更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断崖边那缕青色灵气,想起萧无尘说的“剑是用来护住想护的东西”,想起玄阳子临终前的“替我守住玄天宗”,想起小哑巴画里的“无悔”。 地缝在脚边炸开的瞬间,陆寒抱着苏璃冲进了那缕青色灵气。 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像是整座山被揉进了虚空。 他低头看怀里的人,苏璃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却在笑。 像极了那天在药庐,她偷偷把最后半株灵草塞给他时的模样。 薄雾突然涌来,模糊了视线。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识海,是玄铁令牌的温度,是苏璃的体温,是问心剑的剑鸣,是玄阳子最后那声“阿寒”。 他收紧手臂,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天光,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那是活着的声音,是护着的声音,是火种在燃烧的声音。 断崖下的云海里,有个黑点正缓缓升起。 陆寒眯起眼,看见那是枚玄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第73章 这一别,便是天涯 断崖崩塌的余震还在脚下震颤,陆寒抱着苏璃冲出那缕青色灵气时,发梢还沾着细碎的石屑。 他的右肩被断木划开的伤口正往外渗血,却抵不过怀里人掌心的温度。 苏璃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进他衣襟,像株濒死的药草在抓最后一丝生机。 “陆寒!” 风里突然劈来一道带着剑气的怒喝。 陆寒脚步微顿,抬头便见萧无尘从云海中破雾而出,玄色道袍被山风灌得猎猎作响,问心剑的剑尖正指着他心口。 这位向来端方的剑修长老此刻眼眶通红,发冠歪斜,衣襟上还沾着玄阳子的血。 那是方才他用剑峰劈开断梁时溅上的。 “放下剑心石,跟我回去!” 萧无尘的声音在发抖,后半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玄天宗的护山大阵还能撑半个时辰,你带着苏姑娘......” “回去?” 陆寒低头看了眼怀中人事不醒的脸,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玄阳子断气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想起小哑巴最后在他掌心画的“家”字被血浸透,想起方才那声山崩里,萧无尘跪在废墟中吻小哑巴额头的模样。 “萧师叔。” 他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铁。 “玄阳掌门的尸首还在瓦砾下,小哑巴的血还没干。”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哑得厉害。 “我没有家了。” 问心剑“当啷”坠地。 萧无尘的手悬在半空,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望着陆寒怀里的苏璃,又望着远处还在冒黑烟的宗门残垣,忽然笑了一声,那笑比哭还难看:“当年你在铸剑炉前摔十七次,我扶你十七次......” 他弯腰拾起问心剑,剑穗上的银铃被风刮得轻响。 “你走吧。” “快走!” 远处突然炸开一声断喝。 陆寒转头,便见飞鸢从另一侧山壁跃来,他的左袖被烧得只剩半截,右肩插着支带倒刺的弩箭,身后追着七八个幽冥宗的黑衫修士。 飞鸢冲他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我替你们拖住这些狗东西!” 话音未落,他反手甩出三枚火雷,炸得追兵踉跄后退,自己却借着反冲力撞进敌群。 “飞鸢!” 萧无尘的声音里带了急。 飞鸢没有回头。 他挥起手中那柄缺口的铁剑,每刺出一剑都带起血花,却也在自己身上添道伤口。 陆寒看见他腰间的玉佩碎了半块——那是当年萧无尘送他的“同修”信物。 “记住!” 飞鸢的吼声混着剑鸣。 “你是真正的护道者!”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飞鸢的铁剑刺穿了最前面那名修士的咽喉。 但他也被身后的淬毒匕首捅穿了后背。 陆寒眼睁睁看着他踉跄两步,转身将那修士推下悬崖,自己跟着坠了下去。 山风卷着他的断袖,像片被揉皱的枯叶。 “飞鸢!” 萧无尘的剑穗在发抖。 陆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冲过去,却被怀里的苏璃轻轻动了动打断。 她的睫毛颤了颤,又无力地垂下去。 他低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岩石后闪过一抹冷光。 是冷霜。 那女刺客的面纱已褪至颈间,露出半张涂着丹蔻的脸。 她指尖缠着细如发丝的琴弦,正蓄势待发。 陆寒刚要侧身,身侧突然泛起涟漪般的灵气波动。 神秘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她的手轻轻一抬,冷霜便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咽喉,整个人撞在身后的岩壁上。 “你这个残魂......” 冷霜咳着血,眼底是掩不住的惊恐。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神秘女子的指尖浮起半枚剑纹玉佩,那玉佩与陆寒识海里的玄铁令牌产生共鸣,发出嗡鸣。 她望着冷霜,嘴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话音未落,冷霜的琴弦突然绷断。 她趁机抛出一把毒粉,却在触及神秘女子身前三尺时化作齑粉。 女子抬步走向她,每一步都像踩在冷霜的神经上:“回去告诉秦昭,他等了千年的局,该收网了。” 冷霜连滚带爬地往后退,直到退下悬崖边缘。 她最后看了陆寒一眼,目光阴毒如蛇,接着便被山风卷了下去。 “走。” 神秘女子转身时,玉佩的光映在陆寒脸上。 “再晚,秦昭的分身该到了。” 陆寒抱起苏璃,刚要挪步,怀里的人突然发出一声轻吟。 他低头,正撞进苏璃缓缓睁开的眼。 她的眼底还蒙着层水雾,却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有什么东西在两人相触的掌心发烫,陆寒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苏璃的手心里多了块幽蓝的石头。 那石头表面的纹路像活了般游动,正顺着她的指尖往他血管里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5节 “剑......心石?” 神秘女子的声音突然变了。 陆寒望着苏璃逐渐清明的眼睛,又望着她掌心震动的石头,喉结动了动。 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那震动不似恶意,倒像在呼应什么沉睡的东西。 “阿寒。” 苏璃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好像......” 她的话被一声刺破云层的鹤鸣打断。 陆寒抬头,便见远处天际有七道赤红光点逼近。 是幽冥宗的追魂鹤,载着秦昭的亲卫。 “走!” 神秘女子抓住他的手腕,灵气如潮涌来。 陆寒最后看了眼萧无尘。 那位长老正站在断崖边,望着飞鸢坠落的方向,问心剑垂在身侧,像柄被主人遗忘的剑。 他又低头看苏璃掌心的剑心石,那石头的震动突然加剧,在两人手间泛起幽蓝的光。 山风裹着云气涌来,模糊了视线。 陆寒抱紧怀里的人,跟着神秘女子冲进云团。 他听见苏璃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好像......记起一些事了。” 而剑心石的震动,正顺着他的血管,往识海最深处钻去。 山风卷起苏璃额前的碎发,她掌心的剑心石突然迸出幽蓝光晕,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翻涌。 陆寒臂弯的肌肉骤然紧绷。 那石头正沿着她的血管往他体内钻,像是要在两人血脉里织成一张发光的网。 “阿寒......” 苏璃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微微发颤。 “它在抖,像......像在应和什么。” 她仰起脸,眼底的水雾还未散尽,却多了丝困惑的清明。 陆寒这才发现,她原本苍白的唇色竟泛起了淡粉,连那道横亘在左颊的旧疤都淡了几分。 是剑心石在修复她的伤势? 神秘女子的指尖按在剑心石上方三寸处,玉佩与石头共鸣的嗡鸣声陡然拔高。 她垂眸时,眼尾的细纹里浮起几分郑重:“它感应到了另一个剑灵碎片的存在。” 山风卷着她的衣袖,露出腕间若隐若现的银鳞纹。 “在苍梧山。”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苍梧山他听过,是宗门典籍里记载的“万剑冢”,传说上古剑修陨落时将本命剑埋在那里,百年后剑气凝云,连化神期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 他低头看苏璃掌心,蓝光已蔓延至两人交握的指缝,像条活过来的灵蛇:“那是什么?” “比你我都古老的存在。” 神秘女子收回手,玉佩的光映得她眉眼冷冽。 “先离开这里,秦昭的追魂鹤最多三息就到。”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鹤鸣的尖啸。 陆寒抬头,七道赤红光点已近在咫尺,为首那只鹤背上,玄铁打造的甲胄闪着冷光。 是幽冥宗的“血煞卫”,秦昭最精锐的死士。 他抱着苏璃的手紧了紧,余光瞥见断崖边的萧无尘。 那位向来端方的长老仍站在原处,问心剑垂在身侧,剑穗上的银铃被风吹得轻响。 他望着陆寒的方向,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睫。 山雾漫过他的玄色道袍,他突然弯腰拾起脚边的半块玉佩。 是飞鸢坠崖前碎裂的“同修”信物。 “萧师叔......” 陆寒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想起昨日清晨还在演武场看萧无尘教小哑巴练剑,想起长老总嫌他铸剑时火候不够,却在他被炉灰迷眼时偷偷递过帕子。 此刻那人的身影被雾色浸得模糊,像幅快被雨淋湿的画。 “走。” 神秘女子拽了拽他的衣袖,“他不会追来的。” 话音刚落,萧无尘突然开口。 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雪:“你母亲......也会为你骄傲的。” 他没有抬头,只是将半块玉佩收进袖中,转身走向仍在冒烟的宗门废墟。 断梁下露出玄阳子的道冠,他跪下身,用染血的手将那顶缀着星纹的帽子摆正,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谁。 陆寒的呼吸一滞。 母亲? 他从未听萧无尘提过自己的身世,只知道是长老在铸剑村的废墟里捡回了他。 此刻山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他望着萧无尘逐渐消失在尘埃中的背影,忽然想起幼年时总在梦里见到的白衣女子。 她站在满是剑痕的崖边,怀里抱着个襁褓,嘴角有和他一模一样的梨涡。 “阿寒!” 苏璃的指尖掐进他手背,将他从恍惚中拽回。 追魂鹤的唳叫已震得耳膜发疼,最近那只鹤背上的血煞卫已挽弓搭箭,箭头淬着幽绿毒光。 陆寒咬了咬牙,将苏璃往怀里拢了拢,跟着神秘女子往山后狂奔。 山径被碎石割得脚腕生疼,他却不敢停。 直到三人拐进片密竹林,神秘女子突然抬手,指尖凝出道青色法诀。 竹枝无风自动,在头顶织成道翠绿屏障,将追魂鹤的鸣叫声隔绝在外。 “暂时安全了。” 她转身时,鬓边的玉簪闪了闪。 “这里离苍梧山有七日脚程,我们得尽快出发。” 陆寒将苏璃轻轻放在块干净的石头上。 她掌心的剑心石仍在震动,蓝光顺着她的手腕爬上脖颈,在锁骨处凝成朵半开的莲花。 “这石头......”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惶。 “它好像在告诉我......我和它有渊源。” “你本就是守道者后裔。” 神秘女子取出个青瓷瓶,倒出颗朱红药丸递过去。 “剑心石认主需血脉共鸣,你昏迷时它主动钻进你掌心,说明你体内流着守道者的血。” 守道者? 陆寒想起飞鸢坠崖前的吼声“你是真正的护道者”,又想起萧无尘说的“你母亲”。 他摸向识海深处的玄铁令牌,那东西此刻正随着剑心石的震动发烫,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召唤。 “守道者是什么?” 他抬头问神秘女子。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巅。 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露出眼尾颗朱砂痣。 和陆寒梦里的白衣女子,长得一模一样。 “等你拿到苍梧山的剑灵碎片,自然会明白。” 她转身时,玉佩的光映亮了半片竹林。 “现在,先记住你的名字:陆寒。不是谁的徒弟,不是谁的棋子......” “我是我自己。”陆寒接口道。 他望着山风卷着残叶掠过竹梢,忽然想起玄阳子断气前说的“道在人心”,想起小哑巴用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的“家”。 此刻那些画面像褪色的旧布,被风一卷就散了。 他低头看苏璃,她正将药丸塞进他嘴里——是治外伤的,带着清苦的药香。 “我们该走了。” 神秘女子已经转身。 “玄天宗的封印快撑不住了。” 陆寒抱起苏璃,跟着她走出竹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6节 山风突然变急,吹得他眼眶发酸。 他回头望了眼来时的方向。 玄天宗的残垣上方,不知何时浮起道金色符文,像条发光的锁链,正缓缓缠绕那座坍塌的山门。 “那是......” “封印启动的前兆。” 神秘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叹息。 “当年为了镇压上古剑灵,玄阳子耗尽寿元布下的困龙阵。现在......” 她的话被一声闷响打断。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远处的断崖突然下沉尺许,尘烟腾起如雾。 陆寒望着那片曾经承载他十年光阴的土地,忽然想起萧无尘转身时的背影。 他是否还在废墟里? 是否也被卷入了下沉的山体? 苏璃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峰:“别想了。” 她的掌心仍有剑心石的余温。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苍梧山的方向。 那里的云雾比别处更浓,像块蒙着灰的玉,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他抱着苏璃,跟着神秘女子踏上新的山径。 身后,玄天宗的方向传来最后一声轰鸣,金色符文彻底笼罩了残垣,像道巨大的墓碑,将过去的一切,永远封存在了山底。 第74章 这一剑,我送你上路 山风卷着碎瓦擦过陆寒耳畔时,他正抱着苏璃往山径深处疾行。 突然,脚下的山石剧烈震颤,像是有巨手在山体下搅动。 他踉跄一步,抬头望去。 方才还被金色符文缠绕的玄天宗残垣,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断裂的青石板间迸出幽蓝电弧,像极了被抽去筋骨的巨兽。 “萧长老!” 苏璃突然攥紧他衣袖,声音虚弱得像飘在风里。 陆寒顺着她视线转头,便见废墟中央的断柱后,一道身影正摇摇晃晃站起身。 那是萧无尘,玄色道袍被烧得焦黑,左肩插着半截断剑,发冠早不知去向,灰白长发散落在满是血污的脸上。 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眼白尽赤,瞳仁缩成针尖大的黑点,正死死盯着陆寒怀中的苏璃。 “剑锁九霄·终式!” 萧无尘突然开口,嗓音像锈了的铁锯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的痛感。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出刺目金光,在空中划出扭曲的符咒。 随着符咒成型,整座下沉的山体突然一震,原本缓慢的下沉速度骤然加快,四周的云雾被某种力量抽干,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裂隙。 “你疯了?”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曾听玄阳子说过,“剑锁九霄”是玄天宗禁术,以修士本命精血为引,能将方圆十里化为永世封印之地。 此刻萧无尘周身的气息紊乱如狂风中的烛火,分明是强行燃烧寿元在催动禁术。 “这是整个宗门!是你守了百年的道场!” “守道场?” 萧无尘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沫。 “我守的从来不是破房子,是那东西!” 他踉跄着指向陆寒识海的方向。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若真觉醒——”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 “当年苍梧山的血,会再染一遍人间!” 陆寒的指尖在苏璃后背收紧。 他想起昨夜萧无尘还在演武场教他挽剑花,白发被月光染得发亮,说“剑修的道,是护该护的人”。 想起三个月前他重伤濒死时,萧无尘用本命剑气替他续了三日命,自己却咳得整幅道袍都浸透血。 此刻这张满是血污的脸,和记忆里那个会偷偷往他饭里多添两块酱牛肉的师尊,重叠成刺目的重影。 “所以你宁可杀我?”陆寒的声音发颤。 “杀你?” 萧无尘突然暴起,手中符咒化作金链破空而来。 “我要连你带这山一起封进地渊!” 金链擦着陆寒耳畔掠过,在他颈侧划开血口。 苏璃被这股力道震得闷哼,一口鲜血喷在陆寒胸前,苍白的脸瞬间褪成纸色。 “苏璃!”陆寒瞳孔骤缩。 他看见苏璃胸口的剑心石正剧烈震动,幽蓝的光透过衣襟渗出,在两人交叠的衣料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纹。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却连一声痛呼都发不出。 “不能让她死。” 这个念头在陆寒脑海里炸开。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漫进口腔,强行运转第八层剑意。 识海深处的玄铁令牌突然发烫,像是被投入熔炉的铁水,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涌去。 他周身腾起刺目的青金色剑气,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苏璃护在中央。 但剑意本就因之前的战斗紊乱,此刻强行催动更如烈火烹油。 他的嘴角渗出黑血,左肩的剑伤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滴在苏璃手背。 “走!” 一道沙哑的喝声从后方传来。 陆寒转头,便见飞鸢从断墙后跃出,手中玄铁刀劈出半弧刀光,将挡在山径口的巨石劈成两半。 他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之前受了重伤,刀身上还挂着未干的血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拖住他们。” 飞鸢回头看了陆寒一眼,额角的血顺着眉骨滴进眼睛,他也不擦。 “记住,你是真正的护道者——” 话音未落,山径后方传来密集的破风声,七八个手持鬼面刀的修士从云雾里窜出,刀光如网般罩向飞鸢。 “飞鸢!” 陆寒想冲回去,却被苏璃突然攥住手腕。 她勉强睁开眼,唇色白得近乎透明:“别...别停下。”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胸口的剑心石。 “我能...感觉到它在护我。” 山径突然再次剧烈震动,萧无尘的禁术已经成型。 陆寒低头,看见苏璃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随时会坠下来。 他咬着牙转身,抱着她往苍梧山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飞鸢的闷哼,接着是重物坠崖的声响,混着鬼面修士的惊呼和刀兵相撞的脆响。 “飞鸢...” 陆寒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飞鸢总爱蹲在伙房门口啃酱肘子,说等他攒够灵石就回南方老家种桃树。 想起上个月他被外门弟子围殴时,飞鸢提着刀从斜刺里杀出来,边砍人边骂“老子最看不得以多欺少”。 此刻那声音彻底消失在山风里,只余山涧的回响,像极了某种永远合上的旧书。 “到了。” 神秘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陆寒这才发现他们已站在山径尽头,前方是片被浓雾笼罩的断崖,雾气里隐约能看见苍梧山的轮廓,像头沉睡的巨兽。 神秘女子背对着他们,手中的剑纹玉佩正发出柔和的光,在雾里晕染出淡青色的涟漪。 “把苏璃给我。” 她转身时,面纱被风掀起一角,眼尾的朱砂痣在雾里忽明忽暗。 “剑心石需要灵气滋养,她撑不过半个时辰。” 陆寒迟疑片刻,将苏璃轻轻递过去。 神秘女子接过的瞬间,玉佩的光突然大盛,照得整座断崖亮如白昼。 陆寒眯起眼,看见苏璃胸口的剑心石不再震动,幽蓝的光顺着玉佩的纹路流转,像是两条河流终于找到了汇合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7节 “你该去苍梧山了。” 神秘女子的声音里有了温度。 “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她低头看向苏璃,指尖拂过她额角的碎发。 “我会护她,直到你回来。” 陆寒望着断崖下翻涌的雾海,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山风卷起他的衣角,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是苏璃常用的清心散味道。 他摸向识海深处的玄铁令牌,此刻它不再发烫,反而透着沁凉的温度,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苍梧山。” 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像是千年前的旧约,终于在今日被风吹散了封尘。 神秘女子的玉佩突然发出清越的脆响。 陆寒抬头,看见她面纱下的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知道些他尚未明白的事。 山雾突然翻涌,将她的身影裹进一片朦胧里。 待雾气稍散,她已抱着苏璃站在十丈外的巨石上,玉佩的光在雾中拉出一道淡青色的路,直指苍梧山巅。 “记住。” 她的声音随着山风飘来。 “你要找的,从来不是别人的道。” 陆寒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上那道淡青色的光径。 身后,玄天宗的方向传来最后一声轰鸣,金色符文彻底没入地渊,将所有的爱恨、疑惑、背叛,都封存在了山底。 而前方的雾里,苍梧山的轮廓正逐渐清晰,像是等待了千年的棋局,终于要落下最关键的一子。 山雾尚未完全散去,断崖下突然传来碎石崩落的脆响。 陆寒刚踏足淡青色光径半步,后颈寒毛骤竖。 那是被利剑锁定的直觉。 他猛回头,正撞进萧无尘充血的瞳孔里。 玄色道袍已被地渊裂隙的阴风撕成碎帛,左肩断剑周围翻卷着焦黑的皮肉,可萧无尘的指尖仍凝着刺目的金光。 禁术虽已成型,他却强行抽回部分灵力,像根被烧得只剩半截的引信,随时会炸成飞灰。 “你走不了。” 他的声音混着血泡破裂的嘶响,右手虚握成剑指。 “那东西在你识海,我封了山,封不了它。” “是你?” 清冽如霜的女声从雾中劈开。 陆寒这才发现,神秘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萧无尘身后十丈处。 她面纱尽褪,露出一张素白如瓷的脸,眼尾朱砂痣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手中剑纹玉佩正泛起幽蓝光晕,与苏璃怀中剑心石遥相共鸣,连空气都泛起细密的涟漪。 萧无尘浑身剧震,握剑指的手剧烈颤抖。 “不可能......” 他踉跄后退半步,靴底碾过碎石的声音格外刺耳。 “三百年前苍梧山雷劫,你明明......” “雷劫劈碎的是我的肉身。” 神秘女子垂眸抚过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但守道者的命魂,与剑灵同生共死。” 她抬眼时,眼底翻涌着陆寒从未见过的冷意。 “你以为自己在守护?你不过是被恐惧蒙住了眼的懦夫——当年是,现在仍是。” “住口!” 萧无尘暴喝,周身金光大盛。 他这一吼震得嘴角血珠飞溅,却也震散了周围的雾,露出身后正在彻底崩塌的玄天宗废墟。 断柱上“玄天”二字的残漆簌簌掉落,像极了某种信仰的碎屑。 陆寒抱着苏璃的手紧了紧。 苏璃的呼吸轻得像游丝,额头抵在他颈侧,带着病态的灼热。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胸口剑心石的脉动,一下比一下弱,像要熄灭的灯芯。 “必须让她活。”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烧得发烫,连识海的玄铁令牌都跟着发烫,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心!” 神秘女子突然旋身,玉佩划出半弧蓝光。 几乎同时,萧无尘的金剑已破雾而来。 那根本不是剑气,是他用本命精血凝练的杀招,剑尖还拖着半条血线,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陆寒本能地侧身,金剑擦着苏璃发顶飞过,在崖壁上凿出碗口大的坑。 碎石雨点般砸下,他护着苏璃就地翻滚,后背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疼得眼前发黑。 再抬头时,萧无尘已欺身至前,枯瘦的手掌掐向他咽喉:“交......出剑灵!” “不。” 陆寒咬着牙偏头,喉结擦过那只布满血痂的手。 他能闻到萧无尘身上的焦糊味,混着浓重的血腥,和记忆里演武场飘来的竹香截然不同。 他想起昨日清晨,萧无尘还蹲在他房门前补剑穗,说“剑穗散了,剑气容易走偏”,现在那剑穗正挂在对方腰间,染满血污。 “你根本不明白!” 萧无尘的指甲陷进陆寒颈侧。 “那剑灵是苍梧山的灾星,当年它觉醒时,血洗了七十二峰!”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盯着陆寒胸口。 苏璃的手不知何时搭在那里,指尖正渗出淡蓝荧光,与剑心石的光相融。 “她......她身上有守道者的印记?” “所以你更不该杀他。”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陆寒抬头,见她站在崖边古松上,玉佩蓝光如瀑,将整座断崖笼罩在淡青色光网里。 “剑灵择主,从不是看血脉,是看人心。陆寒的剑意里有慈悲,有担当,这是你穷尽百年都没参透的。” “住口!” 萧无尘突然松开手,踉跄着退后半步。 他的左手按在丹田处,指缝间渗出黑血——禁术反噬开始了。 可他的眼神却更疯癫,像要燃烧殆尽的烛火。 “我参不透?我守了这山三百年,守的就是不让那东西再现世!” 他突然抬头看向陆寒,血污下的眼睛里竟有了哀求。 “小寒,你信我一次,跟我回地渊封印,我保你......保你魂体不灭......” 陆寒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初入玄天宗时,是萧无尘蹲下来替他系好歪了的鞋带。 想起他第一次练剑划破手,萧无尘翻遍药庐找最细的羊肠线替他缝合。 想起上个月他在藏书阁翻到禁术典籍,萧无尘拍着他后背说“剑修的道,不是靠取巧”。 此刻这双沾血的手,和记忆里替他擦药的手重叠在一起,烫得他心尖发颤。 “我信过你。”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 “但现在,我信她。”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苏璃。 她的睫毛动了动,指尖轻轻勾住他的衣襟,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萧无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里混着血沫:“好!好!” 他踉跄着举起右手,指尖的金光比之前更盛。 “那我便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陆寒!” 神秘女子的声音带着急喘。 “接住!” 玉佩的蓝光突然暴涨成一道光桥,直贯陆寒脚下。 与此同时,萧无尘的金剑已穿透光网,带着破风的尖啸刺向陆寒心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8节 陆寒抱着苏璃就地打滚,金剑擦着他左臂划过,在衣袖上烧出焦黑的窟窿。 他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肌肉在抽搐,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可他的手始终没松开苏璃。 “第七层剑意!” 他咬碎后槽牙,识海的玄铁令牌突然发出嗡鸣。 青金色剑气从他周身迸发,像无数把小剑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动剑灵残魂的力量,痛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可当剑气包裹住苏璃的瞬间,她的睫毛颤了颤,原本冰凉的指尖有了温度。 “你疯了!” 萧无尘的金剑被剑气震偏,擦着陆寒耳际钉进崖壁。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同归于尽的招法!” “我知道。” 陆寒抹去嘴角的血,青金色剑气在他眼底流转。 “但她不能死。” 两人的剑气在崖间相撞,炸起的气浪掀得古松剧烈摇晃。 陆寒的脚步不断后退,每退一步都在崖石上擦出火星;萧无尘的道袍被剑气割得更碎,露出胸前狰狞的伤疤。 那是当年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 “够了!” 神秘女子突然厉喝。 她的玉佩裂开蛛网状细纹,显然已用尽全力。 蓝光从玉佩中倾泻而出,在断崖边缘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裂缝深处泛着幽蓝的光,像只深邃的眼睛。 “带着她走!这是最后机会!” 陆寒的脚步一顿。 他能感觉到裂缝里传来的灵气波动,那是生机的味道。 苏璃的剑心石突然大亮,与裂缝里的光相呼应,在她心口映出淡青色的花影。 “你呢?” 他看向神秘女子。 她的面纱不知何时又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染着血丝的眼。 “守道者的命,本就是为剑灵而存。” 她抬手一推,光桥突然变得坚实如玉。 “快走!” 萧无尘的金剑再次破空而来。 这一次,陆寒没有躲。 他抱着苏璃冲向光桥,青金色剑气在身后形成屏障,替神秘女子挡下大部分力道。 “轰”的一声,剑气与金剑相撞,炸起的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小心!” 陆寒本能地护紧苏璃,却感觉后背一痛——是萧无尘的指尖,穿透了剑气屏障,刺进他肩胛骨。 “跟我回去......” 萧无尘的气息弱得像游丝。 “我求你......” 陆寒转身,看见萧无尘的眼底终于有了恐惧。 他的白发被血粘成一缕缕,脸上的血污被风吹开,露出半张和记忆里重叠的脸。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可裂缝里的吸力突然增强,拉着他向前跌去。 “师尊......” 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 最后一眼,他看见神秘女子扑向萧无尘,玉佩的光将两人笼罩。 看见玄天宗的废墟彻底沉入地渊,最后一块刻着“玄”字的断瓦坠入黑暗。 看见苏璃的睫毛轻轻颤抖,在他掌心写下一个模糊的“活”字。 然后,黑暗将一切吞噬。 意识即将消散时,陆寒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来自很远的过去。 他仿佛看见一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蹲在铁匠铺里,看师傅抡着大锤敲打烧红的铁块。 火星溅在他脸上,有点疼,却让他想起苏璃煎药时,药罐边缘冒起的小泡。 “小寒,发什么呆?”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陆寒想抬头,可眼皮重得像压了块磨盘。 他最后听见的,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和识海深处玄铁令牌的嗡鸣,像在应和某个沉睡了千年的约定。 第75章 师兄,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陆寒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往深潭底拖。 可就在要彻底沉下去时,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突然穿透混沌。 那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连火星迸裂的脆响都听得见。 他的眼皮颤了颤。 入目是跳动的橘红光晕,映得土墙泛着暖黄。 少年时期的自己蹲在铁匠铺角落,膝盖上沾着铁屑,正盯着师傅抡起大锤砸向烧红的铁块。 火星劈里啪啦溅出来,有一粒落在他手背上,他条件反射缩了缩手,却没吭声。 这是他跟着张铁匠学打铁的第三个月,早习惯了。 “小寒,发什么呆?” 熟悉的嗓音撞进耳膜。 陆寒猛地转头,看见小哑巴正踮着脚往他手里塞粗陶碗。 十二岁的小哑巴还没长开,圆乎乎的脸被炉火映得发亮,睫毛上沾着铁灰,却认真地用袖子擦了擦碗沿才递过来。 碗里的凉水晃出涟漪,倒映着他眼里的光。 那是小哑巴每次看他打铁时都会有的眼神,像看着什么比星辰还珍贵的东西。 陆寒喉咙发紧。 他记得这碗水,记得自己当时接过碗时说了句“谢了”,却没注意到小哑巴攥着衣角的手指在发抖,没看见他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现在他才明白,小哑巴不是不会说话,只是每次想开口时,总被他“别闹”的眼神堵了回去。 “那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 陆寒的意识在梦境里呢喃。 “你其实一直在等我。” 画面突然扭曲。 炉火“轰”地窜高,铁匠铺的木门被狂风撞开,漫天都是飘落的黑幡——那是幽冥宗的标记。 小哑巴的手突然从他手里抽走,少年时期的陆寒被人踹倒在地,只能看着小哑巴跌跌撞撞爬到他面前,用身体护着他的后背。 “滚开!” 陆寒当时急红了眼,可小哑巴只是摇头,用沾着血的手在地上写字:“师兄教我打铁,我护师兄。” 后来的记忆开始模糊,又在宗门覆灭前夜突然清晰。 断壁残垣间,小哑巴缩在瓦砾堆里,膝盖上摊着半卷画纸。 他的左手还在渗血,右手却执着炭笔,一笔一画描摹着陆寒的侧影。 那时陆寒刚突破炼气大圆满,站在月光下擦拭玄铁剑,衣袂被风掀起一角。 小哑巴画得很慢,每画一笔都要停顿好久,像是要把每道轮廓都刻进骨头里。 画纸最后一页,他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此去天涯,愿君无悔。” 写完这句,小哑巴抬头笑了。 他的门牙还缺着一颗,笑起来露出个可爱的豁口。 可下一秒,头顶传来“咔嚓”的断裂声——支撑断墙的木梁终于撑不住,巨石带着尘土砸了下来。 “小心!” 陆寒在梦境里嘶吼,可少年时期的自己正在百米外的演武场,根本听不见。 他只能看着小哑巴抬头望了眼坠落的巨石,又低头看了眼画纸,然后轻轻把画卷好,塞进怀里。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笑。 “不——!” 陆寒猛然惊醒,喉间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19节 他撑着石床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眼眶滚烫得几乎要裂开。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在交叠的手背上,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眼泪。 “你还好吗?” 低柔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陆寒转头,看见苏璃斜倚在石墙上,苍白的指尖还搭在他腕间——她不知何时已醒了,正用药王谷的手法替他探脉。 月光从洞顶的裂隙漏进来,在她眼尾镀了层银边,让那抹关切显得格外清晰。 陆寒摇头,喉结动了动:“我欠一个人一句话......对不起。” 苏璃没说话。 她松开他的手腕,却将手掌覆在他手背。 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传来,像团不烫的小火,慢慢煨着他发颤的指尖。 “那你现在说给他听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他能听见的。” 陆寒闭上眼。 洞外的风卷着松涛声灌进来,他对着虚空轻轻开口:“小哑巴,对不起。” 话音未落,腕间突然一热。 他低头,看见苏璃心口的剑心石正泛着微光,而自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块半透明的玉佩。 那是神秘女子的,不知何时落在了他身上。 玉佩表面的剑纹突然亮起来,像被谁注入了灵气,在洞壁投下晃动的光痕。 “陆寒......” 模糊的唤声从玉佩里渗出来,像隔了层水雾的钟鸣。 陆寒刚要细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只余下玉佩表面的光纹还在轻轻跳动,像在应和他识海深处玄铁令牌的嗡鸣。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块玉佩:“是......守道者?” 陆寒没回答。 他望着洞外渐亮的天色,喉间的灼痛却慢慢散了。 小哑巴的笑脸在他眼前晃了晃,最后融进食指根节那道浅浅的疤痕里。 那是他十四岁时打铁溅起的火星烫的,小哑巴当时捧着烫伤药追了他三条街。 “我们该走了。” 他起身收拾行装,玄铁剑在剑鞘里发出清越的嗡鸣。 “去散修联盟,或者......” “或者哪里?” 苏璃替他系好腰间的药囊,眼底有星子在闪。 陆寒望着洞外连绵的青山,突然笑了:“去该去的地方。” 玉佩在他腰间又轻震了一下。 这一次,他分明听见了那个声音的尾音:“......小心。” 玉佩的震颤比之前更剧烈了些,陆寒能感觉到那半透明玉质贴着腰腹的皮肤发烫,像块被捂化的蜜蜡。 苏璃的手刚要缩回,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不是用力的桎梏,而是指尖微微发颤的轻握,像怕一松手,连这点温度都会跟着玉佩里的声音散了。 “陆寒,别忘了你的使命。” 这次的声音不再模糊,清晰得像是就站在洞外的青松下。 陆寒喉结滚动,松开苏璃的手,将玉佩举到眼前。 月光穿透过玉身,那些原本若隐若现的剑纹突然活了过来,在他掌心游弋成一条银线,最后凝出个模糊的人影。 是个女子,广袖垂落如雾,眉峰间有道浅淡的朱砂痕。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比预想中更哑,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剑刃。 女子的虚影轻轻叹息,眉峰微蹙:“我是最后一个守道者,也是你母亲的挚友。” 洞外的松涛声突然拔高,撞得石屑簌簌落。 陆寒的瞳孔骤缩,玄铁剑在剑鞘里发出嗡鸣。 他从未听师傅提过母亲,只知道自己是个被遗弃在铁匠铺门口的婴孩,包裹里只有半块玄铁令牌。 此刻那令牌正在识海深处发烫,与玉佩的光纹遥相呼应,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银针。 “那你说,我该去哪里?” 他攥紧玉佩,指节发白。 女子的虚影开始淡去,声音却愈发清晰:“去玄阳峰。但记住,你所见未必是真相......” 话音未落,玉佩“咔”地裂开道细纹,光纹如退潮的水线般消失不见。 陆寒盯着掌心里的裂痕,忽然想起小哑巴临死前塞进怀里的画卷。 也是这样,明明小心护着,最后还是被碎石碾成了碎片。 “守道者......”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她不知何时已摸出药囊里的银针,指尖搭在他后颈的大椎穴上。 “药王谷的古籍里提过,上古时期有守道者以命封剑,镇压世间戾气。但百年前最后一座守道碑倒塌后,这一脉就断了。” 陆寒转头看她,月光落在她眼尾,将那抹关切镀得更浓。 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母亲”,却被洞外的鸟鸣截断——天快亮了。 “飞鸢的储物袋。”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翻出个褪色的青布囊。 飞鸢是萧无尘的旧友,三个月前为引开幽冥宗追兵坠下悬崖,临死前把这袋子塞给了他,说“里面有你需要的答案”。 玉简便躺在袋子最底层,裹着层已经泛黄的丝帕。 陆寒将神识探入,眼前顿时炸开成片的金纹。 那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个名字旁都刻着生卒年与“护道者”三个字。 最末一页,他看见“陆昭雪”三个字,后面跟着一行小字:“持玄铁令,承守道印,子陆寒,天命所归。”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 陆寒的手指抚过玉简表面。 “这是一场延续千年的战争。” 苏璃凑过来看,发梢扫过他手背:“你母亲?” “应该是。” 陆寒将玉简收进怀里。 “萧师叔说我是捡来的,可玄铁令和玉佩......” 他顿了顿,喉间又泛起那股灼痛。 小哑巴最后看他的眼神突然浮上来,像团烧不尽的火。 洞外的天光彻底亮了。 陆寒背起包袱,玄铁剑在身侧轻颤,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 他站在洞口,山风掀起衣角,将远处连绵的青山卷进眼底。 “从今以后,” 他望着云层下若隐若现的峰尖,声音比山风更沉。 “我不是谁的徒弟、不是谁的棋子......我是我自己。” 他转身看向苏璃。 她正低头系着药囊的绳结,听见这话,指尖微微一顿,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在跳:“你说过要去该去的地方。”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陆寒问得直接,像当年在铁匠铺问小哑巴“要不要学打剑穗”时那样。 苏璃忽然笑了,清冷却柔软,像春雪融在松针上:“我一直都在。” 山风卷着她的话音往更深处去,掠过断崖边的野杜鹃,掠过山脚下的青石板路,最后撞在二十里外的玄阳峰上。 玄阳峰巅,倒塌的宗门石碑旁,玄阳子倚着断碑坐下。 他的道袍浸透了血,却还攥着半块焦黑的玉牌。 那是玄天宗的掌门令。 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他浑浊的眼底突然有光闪过,用尽最后力气将玉牌塞进石缝,低喃:“寒儿......” 山风卷起他的话音,散进云里。 第76章 掌门信物,正道所托 山雾未散时,陆寒的鞋尖已沾了晨露。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0节 他与苏璃沿着山径疾行,玄铁剑在腰间震得发烫,每一步都像踩在灼烧的炭块上。 飞鸢储物袋里的玉简还贴着心口,“陆昭雪”三个字在皮肤下烙出红痕。 “玄阳峰方向有血腥味。” 苏璃突然停步,指尖按在鼻端。 她的药囊随着动作轻晃,里面的止血草混着铁锈味钻进陆寒鼻腔。 他抬头望去,二十里外的峰顶被阴云裹着,断碑的轮廓像把倒插的剑。 等两人跃上峰顶时,风里的血腥气已浓得化不开。 玄阳子倚着半截倒塌的“玄天宗”石碑,道袍前襟全被血浸透,暗红的痕迹顺着碑身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滩。 他的右手还攥着半块焦黑的玉牌,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左手却虚虚悬在半空,像在等谁来握。 “掌门!” 陆寒踉跄着跪下去,玄铁剑“当啷”砸在地上。 他抓住那只冰凉的手,触到掌心凸起的老茧。 这双手曾在他入宗测试时拍过他肩膀,说“剑胚不错”,此刻却冷得像冬夜的铁砧。 玄阳子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认出是他,喉间发出咯咯的轻响。 陆寒凑近,听见破碎的气音:“我......错了。” “陆寒。” 苏璃的手按在他肩头。 她的指尖带着药草的清凉,却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陆寒看见断碑后转出个佝偻的身影。 白眉老人,玄天宗隐世长老,三个月前还在宗内讲道时说“护道者不过是上古传说”。 此刻白眉的道冠歪在脑后,灰白的胡须沾着血渍。 他望着满地残骸:倒塌的演武堂、焦黑的炼丹房、横七竖八的弟子尸体,突然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我一生谋划,终究不过一场空!” 他抽出腰间短刀的动作快得惊人。 陆寒想冲过去,却被苏璃拉住:“他内息紊乱,经脉全断——早活不成了。” 短刀刺入心脏的瞬间,白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望着陆寒,瞳孔里映着对方震惊的脸:“当年......我与昭雪同修时,总说‘护道者要舍私情’......” 血从他嘴角溢出。 “是我......执念太深......”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短刀刀柄还在微微颤动。 山风卷起一片碎叶,掠过玄阳子的尸体,落在萧无尘脚边。 陆寒这才发现,峰顶最高处的观景台边立着道身影。 萧无尘的剑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玄阳子的方向,眼底像压着团淬了冰的火:“师兄......你终究还是选择了他。” 他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陆寒想起十岁那年,萧无尘第一次教他握剑:“剑要拿稳,但别攥太紧——太紧了,就失了灵。” 此刻那只手却抖得厉害,连剑鞘都在发出轻响。 “陆寒。” 萧无尘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剑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教你练剑的日子吗?” 陆寒喉间发紧。 他记得的,记得萧师叔总在卯时三刻来敲他的铁匠铺门,记得对方握着他的手在雪地里画剑招,记得有次他偷懒,萧无尘用剑鞘轻敲他额头:“懒骨头,剑修的道,是拿汗水磨出来的。” 此刻萧无尘的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着他泛红的眼尾:“你母亲......” “师叔!”陆寒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那把剑落下,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怕这最后一个“家”般的存在也碎成渣。 萧无尘的剑突然顿住。 他望着陆寒,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骨髓里,最后却重重收剑入鞘。 剑鸣惊起一群寒鸦,扑棱棱掠过峰顶,留下几片黑羽飘落在玄阳子的道袍上。 “走。” 苏璃轻声说,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的掌心全是汗。 “去后崖——你母亲的剑冢在那里。” 陆寒正要起身,腰间的玄铁剑突然剧烈震颤。 他摸向胸前的玉佩,发现那枚刻着剑纹的玉坠正发烫,隔着衣襟灼得皮肤生疼。 “谁?” 苏璃猛地转头,盯着左侧的断崖。 那里除了缭绕的山雾,什么都没有。 但陆寒听见了,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像羽毛扫过心尖,混在山风里,只够他听清一句:“他是......” 话音突然消散,像被风卷走的云。 陆寒攥紧玉佩,望着雾色深处。 他不知道那声音属于谁,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但掌心里的掌门令还带着玄阳子最后的温度,腰间的剑还在渴望共鸣。 他忽然明白,有些答案,该自己去寻了。 “走。” 他对苏璃说,声音比山风更稳。 “去剑冢。” 山雾被罡风撕开一道裂缝时,神秘女子的身影从雾中浮现。 她素色裙裾沾着露水,腰间悬着与陆寒胸前玉佩纹路相同的玉坠,此刻正随着玄铁剑的震颤发出清越共鸣。 陆寒脚步微顿,那声未说完的“他是......”终于有了全貌——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女子声音轻得像雪落剑刃。 “当年为了保护你,才将你送到凡人世界。”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心口的“陆昭雪”三个字突然灼烧起来,与玄阳子临终前攥着的焦黑玉牌、萧无尘欲言又止的“你母亲”,在脑海里撞出刺目的光。 他想起秦昭那双眼,阴鸷中偶尔闪过的熟悉弧度,想起对方每次出剑时总习惯先转半圈剑柄。 那是他十岁在铁匠铺偷学铸剑时,总爱对着铁块耍的小把戏。 “可他现在是敌人。” 陆寒喉结滚动,声音却稳得惊人。 玄铁剑在腰间震得更急,仿佛要替他劈开这团乱麻。 他没有停步,靴底碾碎一片带血的残叶。 “当年的事,我会自己查。” 神秘女子的指尖轻轻抚过胸前玉坠,眼底掠过一丝赞许。 但不等她再开口,苏璃突然踉跄半步,药囊“啪”地坠地,止血草撒了满地。 陆寒及时扶住她,触到她掌心的冰。 比玄阳子临终的手更冷。 “剑心石......能量耗尽了。” 苏璃的睫毛剧烈颤抖,像被雨打湿的蝶。 她强撑着抬头,唇色白得近乎透明。 “之前为玄阳峰伤员疗伤......用了太多。” 陆寒这才注意到她腕间的红绳。 那串他亲手编的、系着半块剑心石的红绳,此刻只剩一片焦黑的残片。 原来她不是没发现剑心石的异状,是一直瞒着他。 “别管我......快走......” 苏璃的意识开始模糊,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角。 “去剑冢......找你母亲的......” “不行。” 陆寒打断她,手臂一紧将她打横抱起。 苏璃的头重重靠在他颈侧,呼吸轻得像游丝。 他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药草香,混着淡淡的血锈味。 “我说过要带你一起离开。”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陆寒踉跄两步,看见玄阳峰顶的断碑正在缓缓下沉,青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下方漆黑的虚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1节 山风卷着碎叶坠入裂缝,瞬间被吸得无影无踪——整座玄天宗,正在被某种力量封入虚空。 “来不及了!” 神秘女子急步上前,指尖点在陆寒眉心。 他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白眉老人与玄阳子争执的夜谈、萧无尘在剑冢前跪了三天三夜的背影、秦昭在暗室里抚摸半块染血玉牌的冷笑。 最后定格在一片血色里,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将婴儿裹进染血的襁褓,塞进凡人铁匠铺的柴火堆。 “那是你父亲最后的记忆。” 神秘女子后退两步,裙裾被裂风卷起。 “但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带着她走,还是留下取剑冢的传承?” 陆寒望着怀里的苏璃。 她的睫毛还在颤,像在做一个很不安的梦。 望着玄阳子逐渐被裂缝吞没的尸体,掌门令在掌心烙出红印。 望着萧无尘立在观景台的方向,那道身影正随着山体下沉缓缓模糊。 “走。” 他低头吻了吻苏璃发顶,转身朝着断崖边缘的密道狂奔。 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替他劈开扑面而来的罡风。 掌门令在掌心发烫,像玄阳子最后的体温。 “传承可以以后再找,但她只有一个。” 神秘女子望着他的背影轻笑,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银光。 密道入口的荆棘突然分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径。 当陆寒的脚步踏上去的瞬间,整座玄阳峰发出轰然闷响,彻底坠入黑暗。 “记住,掌门令不是枷锁。”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钻进陆寒耳中,“它会是火种。” 等陆寒抱着苏璃冲出密道时,天色已近黄昏。 山脚下的小镇空无一人,所有房屋都蒙着灰,像被抽走了生气。 他沿着记忆中的山路狂奔,直到视野里出现一团黑雾。 那是地图上标记的“无妄城”,传说中三不管地带,也是散修与魔修的交易场。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下巴。 陆寒低头,见她眼尾沾着泪,却仍在无意识地念:“剑冢......母亲......” 黑雾在前方翻涌,像头蛰伏的巨兽。 陆寒深吸一口气,抱着苏璃踏进雾中。 玄铁剑突然安静下来,与胸前玉佩同时泛起幽光。 雾里有什么在等他,他能感觉到。 而在他看不见的山巅,神秘女子望着黑雾城的方向,指尖轻轻抚过玉坠。 玉坠内部,一道与陆寒相似的剑影闪过,留下一句低语:“该醒了。” 第77章 装逼一时爽,一直装一直爽 黑雾裹着腐叶的腥气灌进陆寒鼻腔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怀里的苏璃烧得滚烫,额角沁出的汗珠正顺着他锁骨往下淌,像一串烫人的小珍珠。 他低头看了眼她皱成小团的眉头。 方才在密道里被碎石擦破的脸颊还沾着血,却仍在无意识地攥他衣襟,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 “呜——” 一声似人非人的呜咽从雾中钻出来,像有什么东西正贴着地面爬行。 陆寒脚步微顿,玄铁剑在剑鞘里轻颤,与胸前玉佩共鸣出细密的震颤。 他记得萧无尘说过,凡有剑灵认主的器物,遇邪祟便会自鸣。 可这黑雾里的“邪”,比他在宗门后山遇过的妖物更沉,像浸了百年血的烂泥潭。 “站住!” 冷喝惊散了雾里的呜咽。 陆寒抬眼,七八个黑衣护卫从雾墙里钻出来,刀鞘撞着腰间铜铃,叮当声里混着铁锈味。 为首那人左脸有道蜈蚣似的疤,刀疤随着说话的动作扭曲:“报上名来!” 陆寒垂眸看了眼怀里的苏璃,喉结动了动。 他原本打算用“陆寒”这个名字。 反正玄天宗的通缉令还没传到三不管地带,可方才在密道里,神秘女子说的“掌门令是火种”总在他耳边晃。 他需要一个能藏起所有过往的壳,于是扯了扯嘴角:“无名,逃命的散修。” 刀疤护卫的刀尖挑开他外袍下摆。 陆寒任由他查探。 早把储物袋里的玄天宗信物全塞在苏璃怀里了。 当刀尖划过玄铁剑的剑穗时,他手指在苏璃后颈轻轻一按,那点痛意让她睫毛颤了颤,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缩了缩。 “跟我们走。” 刀疤收刀入鞘。 “城主要见所有带伤进城的生面孔。” 黑雾城的城主殿比陆寒想象中逼仄。 青石板地面浸着暗褐色水渍,抬头望去,房梁上挂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烧得滋滋响,照得正座上那道身影像尊镀了层血的雕像。 “赵无命。” 那男人开口时,陆寒听见骨骼摩擦的脆响。 他右腿搭在左膝上,靴底沾着半块带肉的碎骨。 “听说你怀里抱的是个活物?” 陆寒把苏璃轻轻放在旁边木凳上,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冷汗浸透的鬓发。 这动作让赵无命眯起眼:“有意思,逃命的散修还知道心疼女人。” 他忽然倾身向前,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陆寒眉心。 “你体内有股怪气——像剑,又像刀,混着点血锈味。正道修士可不会沾这种腌臜气。” 陆寒后退半步,挡住赵无命投向苏璃的视线:“半年前在南荒古战场捡了条命。”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在磨石上蹭过。 “那里埋着百来具剑修的骸骨,我...沾了点他们的气。” 赵无命忽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古战场?老子二十年前就把南荒翻了三遍,哪来的剑修骸骨?” 他抬手拍了两下,殿外立刻涌进三十六道身影。 个个面色青灰,眼白翻得只剩一点黑,腰间悬着锈迹斑斑的短刃。 “这是我的三十六煞。” 赵无命指节叩了叩椅背。 “你若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便用他们试试手。” 陆寒望着那三十六道摇摇晃晃的身影。 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缩成一团,像被抽走了魂的纸人。 他能听见苏璃在身后轻喘,能听见玄铁剑在鞘里发出龙吟——那是剑意要破体而出的征兆。 “得罪了。” 他手按剑柄,指腹摩挲过剑格上那道裂痕。 那是他在铁匠铺当学徒时,替老匠头修剑留下的印记。 拔剑的瞬间,七道不同颜色的剑气从剑脊窜出。 赤如流霞,青似松涛,最后一道却黑得像要吞了光。 那是“断我”,萧无尘说过,这层剑意是剑修斩去执念的刀,可陆寒每次用它,总觉得是在剖开自己的骨。 “第七层·断我!” 喝声未落,剑气已扫过全场。 三十六煞的短刃同时崩成碎片,他们的身体被掀得撞在墙上,却连痛呼都发不出,只瞪着空洞的眼往下滑。 陆寒收剑入鞘时,手背青筋暴起。 这招用得太急,他能感觉到喉间有腥甜翻涌,可余光瞥见苏璃还在凳上安睡,那点痛便像落在火里的雪,化得干干净净。 赵无命的靴底碾过地上的断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盯着陆寒腰间的玄铁剑,忽然咧嘴笑出一口黄牙:“好个剑修!老子血影堂正缺你这样的硬骨头。” 他扔过来一块黑玉牌。 “明日卯时去西角楼,幽冥宗的人要挑试炼者。你若能活着回来...” 他瞥了眼凳上的苏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2节 “老子让人给她治伤。” 陆寒接住玉牌,指腹摸到背面刻着的“血”字。 他低头时,看见苏璃攥着他衣角的手松了些,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 “谢城主。” 他抱起苏璃往外走时,听见赵无命在身后低笑:“小子,你这把剑...让我想起二十年前那把。” 夜来得很快。 陆寒被安排在城主殿后巷的竹楼里,窗纸被风刮得哗哗响。 他替苏璃换了湿帕子,看她烧得泛红的脸慢慢褪成苍白,这才靠在门框上摸出怀里的掌门令。 玄阳子的体温早没了,只剩块冷玉。 窗外的雾不知何时散了些,月光漏进来,在地上投出个窈窕的影子。 陆寒瞳孔微缩。 那影子的发间别着朵珠花,是他方才在城主殿外,见过的赵无命义女红袖的装扮。 他伸手按住玄铁剑,却听见影子轻声说了句:“苏姑娘的伤...我能治。” 话音未落,影子便顺着墙根滑走了,只留半片珠花的反光,像落在地上的星子。 竹楼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陆寒指尖还沾着苏璃额角的冷汗。 他刚替她换好第三块湿帕子,后颈忽然泛起凉意。 那道裹着珠花香气的影子,正贴着窗棂缓缓爬升。 “陆公子,别来无恙?” 声音比晚风还轻,却像根细针直扎进陆寒耳中。 他背对着窗,玄铁剑在鞘内发出极轻的嗡鸣。 这是剑灵对同类气息的警觉。 指节在剑柄上微微收紧,他侧过半个身子,月光从他肩后漏过去,在地上投出锋利的剪影:“你认错人了,我叫‘无名’。” 窗纸被指尖戳破个小洞,半张素白的脸挤进来。 红袖的眼尾缀着点朱砂,笑起来时像朵沾露的海棠:“是吗?那我为何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剑灵波动呢?” 她的指尖从破洞探进来,悬在离陆寒后心三寸的位置。 “像...像我师父临终前,那把斩过九座魔窟的‘问心剑’。” 陆寒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萧无尘说过,上古剑灵多有传承,或许这红袖真与某柄名剑有渊源。 但更紧要的是。 她是赵无命的义女,而赵无命刚把他推向幽冥宗的试炼场。 他垂眸看向床上的苏璃,她烧得干裂的唇动了动,无意识地唤了声“阿寒”。 这声轻唤像根弦,绷得陆寒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转身,玄铁剑“铮”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红袖眼睫轻颤:“我身上的气,是南荒古战场里百具剑修骸骨养出来的。” 他刻意放重了尾音,让“骸骨”二字带着铁锈味。 “姑娘若想验明正身,不妨拿剑来试。” 红袖却退了半步,珠花在发间摇晃出细碎的光。 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轻轻放在窗台上:“苏姑娘中的是雾毒,我阿爹的血炼术解不了,但这瓶‘清露散’能压三天。” 她指尖划过瓶身,声音忽然低了些。 “三日后...试炼场的雾林里,会有片开蓝花的药田。” 话音未落,竹楼外突然响起铜钱串子的脆响。 红袖瞳孔微缩,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青瓷瓶在窗台上晃了晃,终究没倒。 陆寒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听见门扉被推开的吱呀声。 穿灰布卦衣的鬼算子正站在门槛外,手里捏着七枚泛着青光的铜钱。 “此符可助你避开一次致命杀机。” 鬼算子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旧书纸,陆寒这才发现他掌心躺着枚符咒,纹路扭曲如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他没接,反而后退半步:“为什么帮我?” “我只是看了一场戏。” 鬼算子将符咒放在桌上,铜钱串子撞着桌角,叮咚作响。 “有人要烧了这黑雾城当引子,有人要借幽冥宗的手拔刺,而你...”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来。 “是戏中最精彩的一笔。” 话音刚落,他便像片被风吹散的灰,消失在夜色里。 陆寒盯着符咒上的纹路,忽然想起赵无命说过“二十年前那把剑”。 难道这戏,早在二十年前就开了幕? 晨雾未散时,赵无命的笑声撞开了竹楼的门。 他踩着满地露水跨进来,靴底沾的碎骨在青石板上发出“咔嗒”轻响:“小子,幽冥宗的人等不耐烦了。” 他指了指立在门外的红袖,她今日换了件鸦青绣金的裙,腰间悬着柄短刀。 “让红袖跟着你,省得你路上喂了雾林的妖。” 陆寒抱起苏璃,玄铁剑在鞘中轻颤。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体温降了些。 想来是红袖的清露散起了效。 走到门口时,赵无命突然扯住他衣袖:“记住,进了幽冥宗,就再也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 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陆寒皮肉里。 “他们要的是恶犬,不是剑。” “我从没打算清白过。” 陆寒扯回衣袖,目光扫过红袖腰间的短刀。 刀鞘上刻着半朵残梅,和他在南荒古战场见过的某块碎玉,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黑雾森林的雾气比昨夜更浓了。 陆寒走在最前面,红袖的脚步声像猫爪垫在落叶上,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能听见雾里传来野兽的低嚎,能听见玄铁剑与符咒共鸣的嗡鸣。 鬼算子说的“致命杀机”,或许就在这片雾的深处。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抠住他衣襟。 陆寒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凝着晨露,像极了三年前在铁匠铺后巷,被雨水打湿的小奶猫。 那时他以为一生就守着铁砧过了,却不知命运早替他磨好了剑,只等今日—— 等他带着这把剑,捅破黑雾里所有的阴谋。 第78章 我靠,这也能触发隐藏剧情? 黑雾森林的雾气裹着腐叶与血锈的气息,漫过陆寒的靴底。 他抱着苏璃的手臂微微发僵。 少女的体温仍在往下坠,像块被霜打过的玉。 身后红袖的脚步声轻得像片飘叶,却让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柄刻着残梅的短刀,正随着她的步伐一下下轻撞腰间。 “到了。” 前方传来向导沙哑的嗓音。 陆寒抬眼,雾幕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道黑黢黢的山谷。 谷口立着块断碑,碑文被岁月啃噬得只剩“怨灵”二字。 向导搓了搓发青的手指,喉结在皱巴巴的脖颈上滚动:“千年前正邪大战,这儿埋了三万修士。每十年怨气攒够了,亡灵就会爬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怀里的苏璃,突然噤声。 红袖不知何时凑到陆寒身侧,鸦青裙角擦过他手背。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混着晨露的凉:“怕吗?” 陆寒低头,看见她眼尾那颗朱砂痣在雾气里洇开,像滴未干的血。 他想起赵无命说红袖是他从乱葬岗捡来的,想起南荒古战场碎玉上的残梅。 原来有些因果,早就在暗里缠成了网。 “怕的是他们。” 他勾了勾嘴角,玄铁剑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颤鸣,震得苏璃睫毛轻颤。 话音未落,山谷里突然腾起大片黑雾。 那黑雾像活物般翻涌,先漫过向导的脚,再裹住他的嘴。 他最后发出的半声尖叫,被撕成了细碎的呜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3节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嚎,陆寒看见几个同路的试炼者被黑雾缠住脚踝,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下面白森森的骨。 “是魂兽!” 有人哭嚎着挥剑,却砍了个空。 黑雾里探出无数青灰色的手,指甲足有三寸长,抓在剑刃上擦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陆寒将苏璃轻轻放在块凸起的岩石后,玄铁剑“嗡”地出鞘。 他能感觉到那些魂兽的怨力。 混杂着不甘、愤怒、求而不得的执念,像无数根细针往识海里扎。 但当他的剑意运转到第七层“归寂”时,那些针突然软了。 “归寂。”他低喝。 剑刃划过的轨迹亮起银白光芒,所过之处黑雾如沸汤泼雪。 最前排的魂兽发出尖锐的嘶叫,身形开始崩解。 它们的面部先是模糊,接着是四肢,最后连怨力都被绞成了细碎的光点,消散在风里。 红袖的短刀还停在半空。 她望着那片被剑意劈开的清明天地,喉结动了动:“你......不是普通的剑修。” 陆寒没接话。 他的掌心突然发烫,玄铁剑鞘上的纹路在发光。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暗金色符文,沿着剑鞘攀援而上,最后汇聚成块菱形石片。 石片震得几乎要脱离剑鞘,半空中突然浮现道虚影:女子身着月白剑袍,发间插着支青玉簪,眉眼与陆寒有七分相似。 “母亲?” 陆寒脱口而出。 记忆突然翻涌。 他总在梦里看见个背影,站在满是剑痕的悬崖边,将块温热的石头塞进他手心。 原来那不是梦,是被封印的记忆。 红袖的短刀轻轻抵上他后腰。 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却比刀刃更冷:“这是幽冥宗的剑心石。看来你和我们,也有渊源?” 陆寒反手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她短刀上的残梅纹路。 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很快,像只困在网里的雀。 “我只知道,” 他凑近她耳畔,声音轻得像片落进山谷的叶。 “谁挡我路,我就斩谁。” 红袖突然笑了。 她抽回手,短刀入鞘的脆响惊飞了几只寒鸦。 “赵城主说你是把双刃剑,”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扫过仍在消散的魂兽。 “现在看来,是把开了锋的。” 山谷里的雾气不知何时散了些。 陆寒抱起苏璃,刚要往谷里走,眼角突然瞥见道灰影。 那影子立在断碑后,卦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七枚泛着青光的铜钱。 “原来......是她......” 极轻的呢喃混在风里,陆寒转头时,那影子已融在雾里。 只剩断碑下,枚幽蓝符咒闪了闪,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黑雾退去时,鬼算子的卦衣先漫进陆寒的视野。 灰扑扑的布料扫过断碑上的“怨灵”二字,七枚铜钱串成的卦链在他腰间叮当作响。 陆寒刚将苏璃的手腕按在自己脉门上输送灵气,抬眼便撞进那双浑浊却透亮的眼睛。 像两口古井,水面浮着半片预知天命的龟甲。 “守道者的血脉从未断绝。” 鬼算子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他仰起脸,目光追着天空中那道月白虚影消散的方向。 “千年前剑尊以命封剑,我以为这脉气数早绝了。” 陆寒的手指在苏璃腕间微顿。 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脉搏仍如游丝,却在听见“守道者”三字时,后颈泛起熟悉的灼烧。 那是剑心石共鸣时留下的热痕。 “你知道什么?” 他压下翻涌的疑问,玄铁剑无声滑出半寸,剑尖虚点在鬼算子脚边的青石板上。 鬼算子却没看剑。 他佝偻着背凑近陆寒,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如星:“你怀里的姑娘中了蚀骨散,药王谷的解法早被幽冥宗篡改过。” 他的指甲缝里沾着朱砂,在陆寒手背快速画了个符咒。 “但更要紧的是——” 他突然瞥向不远处正给短刀缠红绳的红袖。 “小心她。” 话音未落,卦链突然炸响。 七枚铜钱同时蹦起三寸高,在半空撞出金铁交鸣。 鬼算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踉跄后退两步,枯瘦的手死死攥住断碑,指节泛出青灰:“命盘乱了......” 最后几个字被风撕成碎片,等陆寒再抬头时,雾里只剩那串还在摇晃的卦链,和地面上七道深深的铜钱印。 “在和老神棍说什么悄悄话?” 红袖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陆寒转身时正看见她蹲在苏璃身侧,指尖悬在少女发顶三寸处,像在丈量什么。 她今日换了月白襦裙,腕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倒真有几分药童的温柔。 “苏姑娘的气色比刚才好些了。” 她抬头,眼尾朱砂痣在暮色里红得刺眼。 “不过蚀骨散的毒......” “你懂?” 陆寒将苏璃往怀里带了带,玄铁剑鞘轻轻磕在她脚边。 红袖笑了,银铃碎在风里。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甜香,像是某种秘药的味道。 “我在赵城主身边十年,什么毒没见过?” 她指尖绕着发梢打转。 “他说你是块顽铁,得用最烈的火炼。可我瞧着......” 她突然凑近陆寒耳畔。 “你是把藏在鞘里的剑,等个劈开山门的时机。” 篝火在入夜时燃起来。 试炼者们围着火堆烤干沾了血锈的法衣,火星子噼啪炸响,将红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拨弄着火堆,短刀搁在脚边,刀鞘上的残梅纹路被火光照得发亮:“你真的只是为了庇护那个女人?” 陆寒替苏璃掖了掖斗篷。 少女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正在回升。 方才鬼算子画的符咒起了作用。 “至少现在是。” 他盯着跳动的火苗。 “她中了蚀骨散,我需要解药。” “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找到真正的解药呢?” 篝火突然“轰”地蹿高,映得红袖的瞳孔泛起金芒。 陆寒注意到她的拇指在短刀鞘上轻轻摩挲,那是握刀前的习惯性动作。 “赵无命养的鹰犬,会突然转性?” 他冷笑,指尖漫不经心敲了敲玄铁剑柄。 “上回你用短刀抵我后腰时,可没这么好心。” 红袖的手顿住了。 她望着跳跃的火星,忽然低低笑出声:“赵城主总说我像他养的猫,表面温驯,爪子藏得深。” 她拾起块碎炭,在地上画了朵残梅——和她刀鞘上的一模一样。 “可猫也会想知道,被它抓过的人,是不是真的不会还手。” 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掠过她画的梅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4节 陆寒看着那抹炭痕被吹得支离破碎,忽然想起南荒古战场里,碎玉上同样的残梅纹路。“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 红袖没回答。 她捡起脚边的短刀,在火上烤了烤刀身,看着冷凝的血珠被烤成焦黑。 “明天试炼结束,赵城主会亲自来。” 她将刀收入鞘中,动作比任何时候都慢。 “他要选下一任血影堂堂主,条件是......”她抬眼,“夺得血灵丹。” 陆寒的呼吸微滞。 他想起赵无命曾说过,血灵丹是用千年前怨灵谷的修士骸骨炼的,吞下去能短时间提升三重修为,代价是折损十年寿元。“所以你今晚来试探,是想确认我会不会争?” “我只是好奇。” 红袖站起身,月光落在她肩头,将影子拉得老长。 “你这样的剑,是会砍向敌人......还是握剑的手?” 她说完便转身走了。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雾里,忽然发现她方才坐过的地方,压着片干枯的梅叶。 和他在古战场碎玉上见过的,纹路分毫不差。 第二日清晨,雾散得格外彻底。 赵无命的黑幡在谷口猎猎作响。 他穿一身猩红大氅,腰间悬着九柄带血的短刃,每走一步都像踩着别人的骨头:“都给我听好了!” 他的声音震得山壁落石。 “谁能冲上祭坛拿到血灵丹,谁就是老子的血影堂堂主!” 陆寒抬头。 百米外的山巅上,座石质祭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祭坛中央摆着个青铜鼎,鼎中浮着枚血色丹药,表面爬满细如蛛丝的裂痕,正随着众人的目光,发出妖异的脉动。 “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到底吧。” 陆寒低头,替苏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少女还在昏迷,可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已经和常人无异。 鬼算子的符咒,比他想象中更有效。 红袖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 她望着祭坛上的血灵丹,指尖轻轻按在短刀上,眼尾朱砂痣在阳光下红得像要滴血:“陆寒,你说......这丹药,真的能解蚀骨散吗?” 陆寒没说话。 他望着祭坛上的血色光芒,忽然想起昨夜鬼算子说的“命盘乱了”,想起红袖刀鞘上的残梅,想起剑心石里那道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玄铁剑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颤鸣,像是在应和某种即将到来的,撕裂迷雾的锋芒。 祭坛上的血灵丹,突然“啪”地裂开道细纹。 第79章 你以为我是卧底,其实我才是主角! 赵无命猩红大氅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九柄短刃上凝结的暗褐色血痂。 他抬手重重拍在石案上,震得案头青铜灯盏里的血油四溅:“开始吧。” 话音未落,三十余道身影同时暴起。 有人红着眼直扑祭坛,有人反手抽出腰间短刃捅向身侧同伴,碎骨声与痛呼混作一团,像被踩碎的蜂窝突然涌出万千毒蜂。 陆寒退后半步,玄铁剑鞘轻轻抵住昏迷的苏璃后背。 她的呼吸比昨夜更匀了些,鬼算子的符咒确实在起效。 “陆兄弟不抢?” 左侧突然传来带笑的询问。 陆寒转头,见是个面生的灰衣修士,他脖颈处有道新鲜刀伤,血正顺着领口往下淌,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短刃在指尖转出寒芒。 “这血灵丹能提三重修为,你就不想尝尝?” “我要的不是这个。” 陆寒目光扫过祭坛上的青铜鼎。 血灵丹的裂痕又多了三道,每道裂痕里都渗出极淡的黑气,像活物般在丹身游移。 他想起昨夜鬼算子捏碎的龟甲。 龟纹里浸着的不是普通血,是千年怨灵的怨气。 赵无命说血灵丹用骸骨炼的,怕不全是假话。 灰衣修士的笑僵在脸上。 他突然暴喝一声,短刃挟着腥风刺向陆寒心口。 陆寒未动,直到短刃离衣襟三寸时才侧身半步,左手虚按在玄铁剑柄上。 剑鞘与剑格相擦,发出极轻的嗡鸣。 “找死!” 右侧传来破风声响。 陆寒眼角余光瞥见道黑影,是血影堂的刘长老。 他昨日在演武场见过这张脸,当时刘长老正用铁钩挑断叛徒的手筋。 此刻刘长老的指甲已蜕成黑鳞,指尖滴着绿色毒液,显然用了血炼邪术。 陆寒终于拔剑。 玄铁剑出鞘的刹那,山风突然静止。 刘长老的指尖离陆寒咽喉只剩半寸,却像被无形屏障挡住,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看见少年周身浮起细碎的光,像无数把小剑在绕着他旋转,每把剑的纹路都与玄铁剑一模一样。 “你竟敢在我面前使用剑意!” 刘长老厉喝,黑鳞指甲猛力前推。 毒液喷在光障上,滋滋作响,却连个白痕都没留下。 陆寒握剑的手紧了紧。 剑心石里那道模糊的眉眼突然清晰起来。 是个穿月白剑袍的男子,正对着他笑:“小友,这第七层‘断我’,该出鞘了。” 他手腕轻振。 光障骤然收拢,化作一道白芒。 刘长老的黑鳞指甲“咔”地断裂,整个人被震得撞上山壁,吐出的血里混着半颗带鳞的牙齿。 陆寒收剑入鞘,剑鸣余韵在谷中回响:“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不是来争权夺利的。” 全场静了一瞬。 有修士踉跄着后退,撞翻了同伴的短刀;有原本厮杀的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松开了掐住对方脖子的手。 赵无命的黑幡突然“哗啦”一声翻卷,他从石案后站起身,猩红大氅垂落如血瀑:“好个‘不是来争权夺利’。” 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片,尤为瘆人。 “小子,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血雾从他脚下腾起。 陆寒瞳孔微缩——那不是普通的雾,是千万道细小的咒文,正顺着地面爬向他的脚踝。 他能感觉到这些咒文在灼烧皮肤,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经脉。 赵无命的笑越来越大,九柄短刃同时离鞘,悬浮在他身周旋转:“你的剑意太纯正了,根本不像我们幽冥宗的人!” “你说得对。” 陆寒突然笑了。 他的指尖抚过玄铁剑脊,剑身上的纹路突然亮起,与血灵丹裂痕里渗出的黑气撞在一起。 血雾咒文在触及剑纹的瞬间崩散,赵无命的短刃“当啷”坠地。 山风重新扬起。 陆寒望着赵无命骤变的脸色,听见苏璃在身后轻轻咳嗽——她醒了。 “红袖!” 赵无命突然转头。 “去把那小娘们抓过来!” 红袖站在十步外。 她的短刀仍插在鞘中,指尖却深深掐进刀镡,骨节泛白。 晨光里,她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像要滴出血,目光在陆寒和赵无命之间游移,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动。 赵无命的瞳孔收缩成两点幽绿。 他刚要开口,祭坛上的血灵丹突然“轰”地炸开。 血色碎片混着黑气冲天而起,其中一片擦过陆寒耳畔,在他颈侧划出细小的血珠。 他望着漫天飘洒的丹粉,突然听见红袖的短刀出鞘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5节 极轻,却像一根针,精准扎进了这场混乱的心脏。 血灵丹炸裂的气浪掀得众人踉跄,陆寒的玄铁剑自动嗡鸣出鞘,将飞溅的丹粉挡在三尺之外。 他余光瞥见红袖的短刀终于完全抽出,刀身映着晨光,却不像普通刀刃那样清亮。 那是淬过化骨水的暗青色,刀尖正对着赵无命后心。 “逆女!” 赵无命的嘶吼震得山壁簌簌落石。 他本已凝聚在掌心的血雾咒文骤然溃散,九柄短刃重新飞回腰间,却在触及衣料时被红袖的刀风带偏,“当啷”撞成一堆废铁。 红袖的指尖还在发抖,可腕间运劲的弧度稳得像刻在骨血里的印记,她一掌拍在地面那道泛着幽光的封印阵眼上,青灰色的石砖瞬间龟裂。 “父亲,我七岁那年,你用我母亲的骸骨祭炼血魂幡时,就该想到有今天。” 陆寒的呼吸顿了顿。 他记得三日前在黑雾城酒肆,红袖替他挡下刺客时,颈间露出过半枚玉坠。 此刻那玉坠正随着她动作轻晃,与他藏在衣襟里的半枚,纹路严丝合缝。 原来她早就在查当年灭门案,原来她…… “你知道他是谁?” 赵无命踉跄后退,猩红大氅被山风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底下缠着符咒的枯瘦手臂。 “他是玄天宗的剑修!是……” “是上古剑灵选中的人。” 红袖打断他,刀尖指向陆寒腰间的玄铁剑。 “三年前我在极北冰渊见过这把剑的剑灵残魂,他说会有个拿玄铁剑的少年来替我斩断因果。” 她转头看向陆寒,眼尾朱砂痣在晨光里泛着湿润的红。 “所以我故意接近你,故意让你发现我查案的线索——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陆寒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他想起每次在黑市查旧案时,总有人提前清理好关键线索;想起红袖总说“血炼邪术伤天和”时,眼底闪过的痛色。 原来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那些恰到好处的“巧合”,都是她在试探,也是在铺垫。 “好!好!” 赵无命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 “你以为拿到血灵丹就能翻了天?那丹里的怨气早被我抽进祭坛下的……” “祭坛下的东西,已经被他拿走了。” 沙哑的声音从谷口传来。 鬼算子不知何时换了身青麻道袍,手里攥着半块龟甲,龟纹里渗出的血珠正往地上的裂缝钻。 他扬了扬另一只手的玉简,上面浮着一行血字:“真凶现,信物出。”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陆寒左手不知何时多了枚黑色令牌,表面刻着扭曲的鬼面,正是幽冥宗内门弟子才有的“鬼判令”。 赵无命的瞳孔骤然收缩,踉跄着撞翻石案,青铜灯盏滚落在地,血油浇灭了最后一点火光:“不可能!那令牌在祭坛核心,没有我的血契根本……” “你昨天鞭打那名偷药的杂役时,血溅到了我鞋上。” 陆寒低头看了眼沾着暗红血渍的鞋尖,声音冷得像玄铁剑刃。 “我用剑意引着血珠渗进阵眼,替你‘签’了契。” 他想起昨夜在柴房,苏璃昏迷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赵无命的血契需要活物血引,你身上有上古剑意,能……” 苏璃又咳嗽了一声,陆寒低头看她,见她眼尾泛红,却强撑着扯了扯他衣袖:“走。” “走?往哪走?” 赵无命突然暴起,枯瘦的手掐住鬼算子脖子。 “你敢坏我大事!我让你……” “咳……” 鬼算子的龟甲突然崩裂,碎渣扎进赵无命手背。 “天命不可改……他要走,谁也拦不住。” 陆寒将苏璃打横抱起,玄铁剑再次嗡鸣出鞘。 他能感觉到剑心石里的剑灵在共鸣,那些细碎的剑光突然凝聚成一道银白屏障,在众人头顶撕开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 裂缝边缘泛着幽蓝电芒,像巨兽的利齿。 “红袖。” 他转头看向仍握着短刀的女子。 红袖的短刀“当”地落地。 她擦过赵无命身侧时,后者试图抓她手腕,却被她反手扣住脉门,在他耳边轻声道:“父亲,你总说血炼能让人长生。可你看——” 她指向祭坛方向。 “那些被你炼药的凡人,他们的怨气早就在你丹里下了咒。等你突破化神那天,就是他们索命之时。” 赵无命的手突然松开。 他望着红袖跃入裂缝的背影,又看向陆寒怀里的苏璃,突然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尖啸。 血雾从他七窍涌出,将整座山谷染成暗红。 陆寒抱着苏璃,拉着红袖的手踏进裂缝。 空间乱流卷着刺痛感掠过皮肤,他听见赵无命的嘶吼被风声撕碎:“秦昭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秦昭大人……” “秦昭?” 红袖在乱流中转头,发丝缠上陆寒的手腕。 “那是幽冥宗新上任的左使,我查过他的卷宗,可……” “嘘。” 陆寒将苏璃往怀里拢了拢。 他能感觉到剑心石在发烫,剑灵的声音若有若无:“秦昭,秦昭……是时候让他露出真面目了。” 空间裂缝闭合的瞬间,一片鎏金请帖从虚空中飘来,落在陆寒脚边。 请帖边缘烫着暗纹,展开后只有八个字:“三日后,幽冥宗,夜宴。” 山风重新卷起血雾。 赵无命跪在满地碎丹里,捡起那半块龟甲,上面新裂开的纹路,正像极了请帖上的暗纹。 第80章 卧槽?魔教夜宴还能这么玩? 残阳将山坳染成血褐色时,陆寒抱着苏璃落在幽冥宗外围的青石板上。 他臂弯里的人烧得厉害,睫毛沾着汗珠,无意识地往他颈窝蹭了蹭。 红袖站在他身侧,短刀已重新别回腰间,却仍盯着远处飘来的鎏金请帖。 那东西像有生命般,正绕着陆寒的玄铁剑打转,暗纹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三日前那道空间裂缝...” 红袖指尖掐进掌心。 “赵无命的血雾里混着追踪咒。他们早算准我们会来。” 陆寒垂眸看了眼怀中的苏璃。 她今日咳得比往日更凶,药囊里的最后一株赤焰草在突围时被血雾腐蚀了,而药王谷的“九转回春丹”主药,偏偏只有幽冥宗的秘药园才有。 他又摸了摸胸口的剑心石,剑灵的气息在石中翻涌,像在提醒什么。 “这帖子。” 他屈指一弹,鎏金请帖“唰”地展开,八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疼。 “幽冥夜宴,恭候阁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红袖盯着请帖边缘的暗纹——那是幽冥宗特有的“鬼面藤”纹路,专用来标记死亡邀约。 “我义父从前说过,能收到这种帖子的,要么是将死之人,要么...” “要么是他们想拉拢的人。” 陆寒打断她,低头替苏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苏璃需要的药引在幽冥宗药园,秦昭的行踪也藏在这里。” 他顿了顿,剑心石突然发烫,剑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去,他等你很久了。” 红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想起在赵无命祭坛时,那些凝聚成屏障的剑光。 眼前的少年明明才筑基中期,却总让她想起古籍里记载的“剑修杀劫”——表面是淬了霜的剑鞘,内里藏着要饮血的锋刃。 “你笑什么?”她皱眉。 陆寒确实在笑,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冷:“既然人家都请了,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 夜宴设在幽冥宗“鬼哭崖”顶的水晶宫。 陆寒踏进大厅时,迎面扑来的不是脂粉香,而是浓重的血腥气。 穹顶悬着九盏青铜灯,灯油里泡着人的指骨,幽绿火焰将四壁的人皮画卷照得忽明忽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6节 上座的高台上,一名白衣女子正垂眸拨弄琴弦,眼尾一点朱砂像滴落的血,正是冷月仙子。 “这位道友气息不凡。” 琴弦“铮”地断了一根,冷月抬眼,目光如刀割过陆寒的咽喉。 “不知师承何处?” 陆寒将苏璃交给守在门口的青鳞——那名妖族混血侍从接过人时,尾巴不自主地卷住苏璃的药囊,被冷月轻咳一声,才慌忙松开。 他往前走了三步,玄铁剑在鞘中轻鸣,像在回应什么。 “在下'无名',不过是个散修。” 他拱手,目光扫过高台下方的阴影。 那里坐着玄骨老祖,枯瘦如柴的手正摩挲着膝头的青铜傀儡,指甲缝里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散修?” 冷月指尖划过断弦,血珠顺着琴弦滴落。 “可我闻着,你身上有玄天宗的剑锈味。” 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朱砂跟着颤动。 “这样吧,你若敢与我座下亲卫比试一番,我便信你。” 话音未落,大厅角落的帷幕被掀开。 一名黑袍人缓步而出,双手指甲足有半尺长,泛着幽蓝的光,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他腰间悬着两把青铜双刃,刀身刻满镇压魂魄的符咒,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这是玄骨老祖的傀儡使者。” 青鳞不知何时凑到陆寒耳边,声音发颤。 “他吞过十七名剑修的元婴,专克...专克剑修的剑意。” 陆寒能感觉到剑心石里的剑灵在兴奋地震颤。 他摸向剑柄的手顿了顿——表层的理智在提醒他收敛,里层的杀戮欲望却像被点燃的野火,顺着血管往指尖窜。 “正好试试新领悟的剑意。” 他抽出玄铁剑,银白剑光在厅中划出半弧,将逼近的傀儡使者逼退三步。 那傀儡的眼眶突然裂开,露出两颗活人眼珠,正滴溜溜转着锁定他的剑势。 “小心!” 红袖在观众席喊了一声。 她看见傀儡的双刃突然暴涨三尺,刀刃上的符咒泛起红光。 那是要绞碎剑意的“锁魂咒”。 陆寒却笑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剑意正在突破某种桎梏。 第一层“碎星”在剑尖跳跃,第二层“裂云”顺着剑脊游走,第三层“断江”已经能震碎傀儡的攻击。 当第四层“焚天”的热浪裹着剑光涌来时,他听见玄骨老祖倒抽冷气的声音。 “第七层...” 他喃喃,突然觉得识海剧痛。 剑灵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别急,归寂的光,要等血浸透剑鞘才会亮。” 青铜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陆寒的剑光像活了过来,自行在傀儡身上划出十七道伤口。 每道伤口都对应着被这傀儡吞噬的剑修。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水晶宫的穹顶时,傀儡“轰”地散成一堆废铁,而陆寒的剑尖,正抵着玄骨老祖的咽喉。 “好剑意。” 冷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几分兴味。 “不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陆寒收回剑,转身时瞥见高台上的冷月,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半块龟甲。 正是赵无命谷里碎裂的那块。 龟甲上的纹路,和他脚边的鎏金请帖暗纹,完全重合。 剑心石在此时烫得惊人。 他听见苏璃在青鳞怀里咳嗽,红袖的短刀出鞘声,还有玄骨老祖阴恻恻的低语:“秦昭大人说过,敢动幽冥宗的人...” “第七层。” 陆寒默念,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青铜灯重新亮起时,幽绿火舌在陆寒剑尖跳动。 玄骨老祖喉结滚动,枯瘦手指深深掐进青铜傀儡残骸里,黑褐色血渍混着金属碎屑簌簌落下:“你、你这小崽子......” 他忽然暴喝,声线像刮过磨盘的锈剑。 “竟敢在幽冥宗施展正道剑术!当我幽冥宗是任人撒野的菜市场?” 陆寒收剑入鞘,剑鸣余音撞在人皮画卷上,震得那些用生血绘制的厉鬼图纹都在发抖。 他垂眸看向掌心——刚才运剑时,指甲几乎要戳进肉里,里层的杀戮欲望像被热油浇过的荆棘,正顺着血管往心口钻。 表层的理智却像块冷铁,压着那股躁动:苏璃还在青鳞怀里,药引没到手,秦昭的行踪没摸清,现在不能彻底撕破脸。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 他抬眼,目光扫过玄骨老祖发颤的胡须,又掠过冷月腰间半块龟甲,声线稳得像山涧老石。 “我不是来送死的。” 水晶宫的空气突然凝了凝。 红袖在观众席攥紧短刀,刀刃与刀鞘摩擦出细碎的金铁声。 青鳞尾巴尖悄悄勾住苏璃药囊穗子,耳尖泛红——那是妖族示警时的本能反应。 冷月却笑了,指尖沾着自己方才断弦时渗出的血,在琴弦上画出个诡异的符,血珠顺着弦线滴进青铜灯,幽绿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有意思。” 她眼尾朱砂被火光映得更艳。 “玄骨长老别急,夜宴才刚开始呢。” 话音未落,青鳞的尾巴突然缠上陆寒手腕。 少年侍从压低声音,耳尖的绒毛因为紧张而炸起:“陆公子,小心冷月仙子。” 他快速将一枚刻着妖纹的玉简塞进陆寒掌心。 “她修炼的是‘九阴玄体’,能借接触吸收他人真气。方才我替你接苏姑娘时......” 他喉结动了动。 “她的目光在你剑心石上多停了三息。” 陆寒捏紧玉简,神识扫过其中内容——果然记载着九阴玄体的破绽:需得在月至中天时引动阴脉,此时若以纯阳剑意破其气海......他抬眼时,正撞上月冷投来的目光。 那女子指尖还沾着血,却朝他勾了勾手,像在逗弄笼中雀。 陆寒突然想起剑灵说的“归寂的光要等血浸透剑鞘”,掌心的剑心石烫得几乎要烧穿衣物。 “终于来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水晶宫入口处传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扫过去。 秦昭穿着玄色大氅,腰间悬着幽冥宗特有的鬼头玉牌,正踏着满地傀儡残骸缓步走来。 他每走一步,地面就泛起黑色波纹——那是用活人怨气凝练的踏仙步。 陆寒盯着他腰间玉牌,突然想起三日前赵无命血雾里的追踪咒,原来不是血雾里混了咒,是秦昭的玉牌...... “我还以为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秦昭在离陆寒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玄天宗的剑修,带着药王谷的弃徒,闯我幽冥宗药园,杀我外门执事......” 他忽然笑了,指尖划过陆寒玄铁剑的剑鞘。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毕竟......” 他压低声音,只有陆寒能听见。 “上古剑灵的宿主,怎么能缩在壳里当乌龟?”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剑心石从踏入幽冥宗就开始发烫。 秦昭根本不是什么“伪装正派的渗透者”,他早已知晓自己身份,甚至可能参与了当年剑灵陨落的那场大战! 里层的杀戮欲望突然冲破理智的铁闸,玄铁剑“嗡”地出鞘三寸,剑气割破了秦昭的衣袖。 “小陆公子好凶。” 冷月的声音像根软刺,扎进剑拔弩张的气氛里。 她不知何时下了高台,站在秦昭身侧,指尖轻轻搭在陆寒手腕上。 陆寒只觉一阵阴寒顺着血脉往上窜,正要运功抵抗,却听见剑灵在识海轻笑:“让她吸。九阴玄体要的是至阳之气,你的剑意......可是比太阳更烫的东西。” 冷月的指尖瞬间缩回。 她瞪大眼睛,盯着自己发白的手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7节 刚才触到陆寒的地方,竟起了一串血泡。 “你......” 她忽然笑出声,眼尾朱砂几乎要滴到下颌。 “我好像开始明白,秦昭为什么急着见你了。” 秦昭扯了扯被剑气割破的衣袖,目光却始终锁着陆寒:“玄骨长老。” 他转头看向脸色发黑的玄骨老祖。 “夜宴规矩,该拿出来了吧?” 玄骨老祖狠狠瞪了陆寒一眼,又谄媚地朝秦昭点头。 他拍了拍膝头剩下的半具傀儡,青铜撞击声在水晶宫回荡:“今日斗剑大会,胜者可得......” 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陆寒怀里被青鳞抱着的苏璃。 “胜者可得我幽冥宗药园的通行令。” 陆寒望着玄骨老祖嘴角那抹阴狠的笑,又看了看秦昭眼底翻涌的暗色,再触及冷月指尖未消的血泡——他知道,所谓“斗剑大会”,不过是个笼子。 而他这只“猎物”,早就被他们锁进了笼里。 水晶宫外的乌云越压越低,像是要把这整座鬼哭崖都吞进肚子里。 陆寒摸了摸胸口的剑心石,剑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血还没浸透剑鞘,归寂的光......快亮了。” 第81章 谁才是今晚的主角? 水晶宫穹顶的夜明珠被乌云遮去半分光亮,阴影漫过玄骨老祖的脸,他枯瘦的手指叩了叩膝头的青铜傀儡,关节发出咔咔轻响:“不过方才说错了——”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凝住,直勾勾钉在陆寒怀里昏迷的苏璃身上。 “今日斗剑大会,胜者可得的是‘九转回魂草’。” 陆寒的指尖在剑鞘上微微发颤。 他记得苏璃咳血时染在他衣襟上的暗红,记得她攥着他手腕说“药园最深处的冰潭边”时的气若游丝。 九转回魂草,正是能吊住她最后一口气的续命药。 “小陆公子这眼神...” 秦昭的笑声像浸了毒的丝线,缠上陆寒后颈。 “倒是比刚才那剑更利。” 陆寒没接话。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像擂动战鼓。 剑心石贴着心口发烫,剑灵的声音混在血脉里:“他们知道你要什么,所以摆了这盘菜。” 他垂眸看向苏璃苍白的脸——她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是方才被青鳞抱过来时撞在门框上的。 “我来第一个。” 清冷中裹着几分甜腻的女声劈开凝滞的空气。 冷月仙子不知何时褪了外袍,月白中衣勾勒出纤细腰肢,腕间银铃随着抬臂轻响。 她指尖拂过发间玉簪,那支雕着寒梅的白玉突然泛起幽蓝光芒,水晶宫内的温度骤降十度。 陆寒抱剑作揖,玄铁剑鞘与地面相碰,溅起几点火星:“恭敬不如从命。” 第一招来得极快。 冷月足尖点地掠至他面前时,带起的阴风卷得他额发倒竖。 她掌心如冰,却裹着黏腻的吸力,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往掌心里揉碎。 陆寒想起方才她触碰自己手腕时的血泡,这才惊觉那“九阴玄体”吸的哪里是普通阳气,分明是... “她在吸你的剑意!” 剑灵的喝声炸响识海。 陆寒后背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青色剑意正顺着手臂往冷月掌心淌,像被抽丝的茧。 玄铁剑嗡鸣出鞘三寸,他屈指弹在剑脊上,清越剑鸣震得水晶宫穹顶落了几片冰碴。 护体剑罡应声而起,青色光罩裹住全身时,他分明看见冷月瞳孔骤缩成针尖。 “好个剑罡。” 她舔了舔唇,玉簪上的寒梅突然绽开,十二片花瓣如利刃旋飞。 陆寒旋身挥剑,剑气所过之处,花瓣应声碎裂成冰晶,却在触及他光罩的刹那化作黑雾,缠上剑罡边缘。 “阴寒蚀剑罡?”他咬牙低喝。 剑罡本是护体最坚,此刻却像浸了水的棉絮,被黑雾啃出蛛网状裂纹。 他能听见剑灵在笑,带着几分赞许的沙哑:“用归寂。” 归寂——那是他昨夜在剑心石里窥见的古剑意,如死海般平静,却能绞碎一切生机。 陆寒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泛着冷白的光。 他松开握剑的手,玄铁剑自行悬浮在胸前,剑尖垂落,像柄插在坟头的引魂幡。 冷月的银铃突然哑了。 她退后半步,腕间玉镯迸出蛛网纹。 那是她运起全部修为的征兆。 陆寒能感觉到她的阴气变了,不再是黏腻的吸扯,而是凝成实质的冰锥,每一根都刺向他的膻中、气海、泥丸宫,招招要破他丹田。 “当!” 玄铁剑突然发出钟磬之音。 归寂剑意漫开的刹那,所有冰锥在半空中凝固,接着碎成齑粉。 冷月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青铜酒樽,酒液泼在她脚边,瞬间凝成冰晶。 她捂着心口抬头,眼尾朱砂被冷汗晕开,倒像是哭花了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本事。” “够——” 玄骨老祖的暴喝卡在喉咙里。 他枯瘦的手死死攥住傀儡的青铜手臂,指节泛着青白。 方才陆寒施展出归寂剑意时,他分明看见那剑光是血红色的。 和千年前那场大战里,劈碎他半条命的那柄剑,一模一样。 水晶宫外的闷雷终于炸响。 闪电劈开乌云的瞬间,陆寒看见秦昭靠在廊柱上,嘴角勾着笑,拇指正缓缓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玉佩上刻的图腾,和他在剑心石里见过的,那道劈碎上古剑灵的裂痕,分毫不差。 苏璃在青鳞怀里动了动,咳出半口黑血。 血珠落在地面,滋滋腐蚀出个小坑。 那是中了幽冥宗“腐骨毒”的迹象。 陆寒弯腰去接,指尖触到血的刹那,剑心石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他要动手了。” 剑灵的声音突然沉下来。 陆寒抬头。 玄骨老祖的傀儡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青铜关节转动的吱呀声里,他看见那老头浑浊的眼珠变成了血红色,像两盏要燃尽的鬼火。 “够了!” 玄骨老祖的暴喝震得水晶宫梁柱簌簌落灰,他枯槁的手重重拍在青铜扶手上,裂纹顺着木纹爬满整面屏风。 方才陆寒施展出的血色剑意像根烧红的铁钎,正戳在他千年前未愈的伤口上。 当年那柄斩碎他半条命的剑,不正是这样的光? “你们这些外来者,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掐诀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 随着一声闷响,水晶宫中央的青铜地砖突然裂开,九尊黑铁铸造的巨兽傀儡从地缝中缓缓升起。 每尊傀儡都有两人高,脖颈处刻着幽冥宗特有的血煞纹,猩红的宝石嵌在眼眶里,泛着吃人的光。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闻到傀儡表面传来的腐锈味,那是用百具修士骸骨淬炼的黑铁才有的腥气。 苏璃还在青鳞怀里咳血,黑血在地面蚀出的小坑正冒着青烟——他必须速战速决。 “小心这些傀儡的关节!” 剑灵的声音在识海炸响。 “它们的弱点在肘部和膝弯,是玄骨用活人筋脉连接的!” 陆寒左手下意识摸向心口的剑心石,滚烫的触感顺着指尖窜遍全身。 玄铁剑突然离鞘三寸,嗡鸣如泣,像是在催促他动手。 他看向苏璃睫毛上未干的血珠,喉结动了动:“撑住,我马上带你去取九转回魂草。” “杀!” 玄骨老祖的枯指指向陆寒,为首的巨兽傀儡立刻扬起青铜利爪,带起的罡风刮得陆寒脸颊生疼。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8节 利爪劈下的瞬间,他足尖点地向后掠出三丈,玄铁剑却逆着他的动作向前刺出。 这是他昨夜在剑心石里悟到的“逆锋”,专破刚猛招式。 “当!” 金属交击声震得众人耳鼓发疼。 傀儡的利爪被削去半截,青铜碎屑溅在冷月仙子脚边,烫得她慌忙退开两步。 她腕间银铃早没了先前的清脆,此刻只余哑哑的震颤,眼尾晕开的朱砂像两滴凝固的血。 “有点本事。” 玄骨老祖阴恻恻一笑,其余八尊傀儡同时动了。 它们呈九宫阵形将陆寒围在中央,青铜脚掌砸在地面的闷响像敲在人心上。 陆寒能感觉到剑气在体内翻涌,归寂剑意还未完全收束,此刻又有另一股更锋利的力量在经脉里乱窜。 那是断我,剑灵说过的第七层剑意,斩人先斩己的决绝。 “断我!” 陆寒暴喝一声。 他的左眼突然渗出鲜血,顺着下颌滴在玄铁剑上。 剑身上的血珠没有滑落,反而被吸进纹路里,整柄剑瞬间泛起血红色的光。 七重涟漪状的剑意从他脚下扩散,所过之处,青铜傀儡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第一层涟漪绞碎了它们的膝弯筋脉,第二层震裂了肘部的活扣,第三层... “轰!” 最后一尊傀儡轰然倒地时,水晶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玄骨老祖的傀儡残骸堆成小山,青铜碎块间还缠着几段未完全断裂的人筋,在地面微微抽搐。 陆寒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指缝间渗出的血染红了前襟。 断我剑意需要以自身精血为引,他能听见心脏在肋骨下疯狂跳动,像要挣破血肉牢笼。 “你...你是守道者后裔?!” 玄骨老祖踉跄着扶住椅背,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恐惧。 千年前那场大战的记忆突然涌来:血月当空,白衣剑修持着染血的剑,每斩出一剑,就有七重血浪掀翻魔修的法坛。 他当年就是被那七重浪掀飞的,至今左肩还留着剑痕。 陆寒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落在苏璃身上。 她的睫毛动了动,嘴唇翕动着像是要说什么,却只咳出更多黑血。 他撑着剑站起,玄铁剑插入地面的瞬间,裂纹顺着地砖爬到玄骨老祖脚边。 角落里,秦昭的拇指还停在腰间玉佩上。 他望着陆寒染血的左眼,嘴角的笑越来越深,像条正盯着猎物的毒蛇。 “不错,果然觉醒了。”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灰衣属下说,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传令下去,准备启动‘归墟计划’。” 灰衣人低头应了声,身影在阴影里融成一团黑雾,眨眼间消失不见。 冷月仙子突然捂住嘴。 她看见陆寒胸口的剑心石在发光,那光比刚才更盛,透过染血的衣襟,在地面投下一片青中带红的影子。 那影子里仿佛有无数剑影在游动,每一道都刺得她后颈发凉。 这哪里是普通的剑意,分明是... “咳...” 陆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像团烧红的炭,在经脉里横冲直撞。 第七层断我刚收束,第八层的壁垒就开始松动,更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像极了剑灵第一次苏醒时的低语:“来,再往前一步。” 水晶宫外的闷雷还在滚。 陆寒抬头望向穹顶,夜明珠的光被乌云遮得只剩一线,却恰好照在苏璃脸上。 她的脸色比方才更白,可唇角竟勾着极淡的笑,像是知道他一定能赢。 剑心石的热度突然飙升。 陆寒听见体内传来脆响,像是某种桎梏被打破的声音。 他望着掌心的血,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傀儡残骸,突然笑了。 原来所谓断我,不是斩断自己的退路,而是斩断所有阻碍他护道的东西。 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缕藏在剑意最深处的力量,正在缓缓苏醒。 第82章 我靠,这是要搞事情啊! 陆寒喉间腥甜翻涌,第七层“断我”的反噬如千刀刮骨。 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却仍死死盯着五步外的苏璃。 她蜷缩在碎砖堆里,指尖还攥着半片染血的药囊,那是方才替他挡下玄骨老祖阴火傀儡时留下的。 “噗!” 又一口血溅在玄铁剑上,剑身嗡鸣震颤,剑心石的青光突然暴涨三寸。 陆寒的左眼泛起暗红,那是剑意侵蚀神魂的征兆,可他反而笑了——痛吗? 痛。 但比起苏璃咳出黑血时皱起的眉,这点痛算什么? “第七层·断我!” 他低吼一声,染血的左手按在剑柄上。 刹那间,水晶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玄骨老祖最后两架阴火傀儡的眼灯同时炸开,黑紫色的火焰被无形剑气绞成碎片,连傀儡胸口的阴魂玉都被劈成齑粉。 玄骨老祖踉跄着撞翻身后的檀木案几,左肩旧疤突然裂开,鲜血浸透了玄色道袍。 那是千年前被守道者剑浪所伤的旧伤,此刻竟随着陆寒的剑意共鸣作痛。 “这...这不是人类该有的力量!” 冷月仙子退后半步,九阴玄体自动运转,仍止不住后颈发凉。 她看见陆寒脚边的地砖裂成放射状纹路,每道裂缝里都渗出细密的剑气,像活物般啃噬着地面的青金石。 青鳞立刻挡在她身前,兽耳在发间抖动。 作为妖族混血,他比人类更敏锐地感知到,那剑气里混着上古战场的杀伐气,像极了传说中斩过魔神的“诛邪”。 陆寒没理会四周的惊呼。 他能感觉到第八层剑意的壁垒正在崩解,更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是他自己,又像是某个沉睡千年的存在:“第九层·斩我。斩去执念,斩去犹豫,斩去所有让你软弱的东西。” “阿寒...” 极轻的一声呼唤撞进耳里。 陆寒猛然转头,正看见苏璃抬起染血的手,指尖虚虚碰了碰他的方向。 她的唇色已经接近于透明,可眼底还亮着,像暗夜里最后一盏灯。 剑心石的热度突然烫穿衣襟,在陆寒心口烙下一个青红相间的印记。 他听见体内传来金铁交鸣般的脆响,那些曾束缚剑意的桎梏。 对平凡的眷恋,对杀戮的恐惧,对自身身份的迷茫——在瞬间碎成齑粉。 “第九层...” 陆寒的声音低哑如裂帛。 “斩我。” 水晶宫外的闷雷恰在此时炸开,穹顶的夜明珠被乌云遮住大半,却将陆寒的身影照得愈发清晰。 他的瞳孔里浮起层层剑影,每道剑影都裹着青红二色,连站在十米外的秦昭都能看清——那是上古剑灵的残魂在苏醒。 “你终于觉醒了。” 阴恻恻的声音像毒蛇吐信。 陆寒抬眼,正见秦昭从阴影里缓步走上高台。 这个原本伪装成正派修士的男人,此刻周身魔气翻涌,腰间的玉佩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块青铜碎片。 那碎片呈不规则的菱形,表面刻着扭曲的咒文,每道纹路里都渗出漆黑的雾气,腐蚀着接触到的空气。 “你究竟是谁?” 陆寒玄铁剑一横,剑尖直指秦昭咽喉。 他能感觉到,这把跟随自己三年的铁剑在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像见着宿敌的战魂。 秦昭的拇指摩挲着青铜碎片,冷笑里带着几分癫狂:“我是‘归墟之战’唯一幸存的封印者,也是你们所谓‘正义’的真正敌人。” 他话音未落,台下的散修们已炸开锅:“归墟之战?那不是千年前正邪同归于尽的那场大战?” “封印者?难道当年镇压剑灵的...是魔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29节 玄骨老祖突然跪坐在地,双手抱头嘶吼:“原来宗主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我们不是侵略者,是...是被迫封印那把魔剑!” 他布满皱纹的脸扭曲成一团。 “可你说过,只要等到剑灵转世,就能解开封印...” “住口!” 秦昭甩袖射出一道黑雾,直接洞穿了玄骨老祖的左肩。 老人痛呼着栽倒,黑雾却顺着伤口钻了进去,瞬间让他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紫色。 那是幽冥宗秘传的“蚀魂毒”,中者三息内便会沦为傀儡。 陆寒的剑又往前送了半寸。 他能感觉到,秦昭身上的气息与剑心石里的剑灵残魂截然相反,一个是阴毒的封印之力,一个是凌厉的杀伐之威,像天生的死敌。 可更让他心悸的是秦昭方才的话。 如果当年的“正邪大战”另有隐情,如果所谓的“守道者”其实是被封印的“魔剑”...... “你说谎。” 陆寒咬着牙。 “萧师尊说过,守道者是为护人间才...” “你那好师尊知道什么?” 秦昭的瞳孔突然变成竖瞳,像极了某种凶兽。 “他不过是被上一代护道者骗着守墓的蠢货!” 他举起青铜碎片,碎片上的咒文突然发出幽蓝光芒。 “看见这个了吗?这是当年封印剑灵的‘归墟印’残片。千年前那场大战,根本不是什么正义降魔,是剑灵失控,要屠尽六界生灵!我们魔修、正派、甚至妖族,都是被迫联手封印它的!” 全场死寂。 冷月仙子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她望着秦昭手中的青铜碎片,又看向陆寒胸口发亮的剑心石,突然想起昨夜在密室里翻到的《幽冥秘典》——上面记载,归墟印与剑灵本是一体双生,一个主封,一个主杀,缺了任何一方都会失控。 此刻两片残印同时现世... “不可能...” 她喃喃出声,指尖发冷。 青鳞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却见陆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剑心石的光芒正在减弱。 陆寒能感觉到,第九层剑意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浑身脱力的虚弱。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璃身上——她已经昏了过去,苍白的脸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雪。 “苏璃...” 他踉跄着迈出一步,玄铁剑“当啷”落地。 秦昭的冷笑更盛:“别急着感动,小剑修。” 他将青铜碎片收入怀中。 “归墟计划已经启动,等我集齐所有印片,你我...还有你怀里那位小药修,都会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转身走向水晶宫后门,黑雾在脚下翻涌成路。 “不过在那之前——” 他突然回头,目光扫过陆寒染血的衣襟。 “替我问候萧无尘,就说他师父的剑,该物归原主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黑雾消失不见。 陆寒跪在地上,颤抖着将苏璃抱进怀里。 她的体温低得惊人,可心口还有微弱的跳动。 他抬头看向水晶宫穹顶,乌云不知何时散了,夜明珠的光重新洒下,恰好照在方才秦昭站立的位置——那里的地砖上,留着一个菱形的焦痕,与青铜碎片的形状分毫不差。 冷月仙子望着那焦痕,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牌。 牌面突然发烫,她掀开一看,里面竟映出半枚与秦昭相同的青铜印纹。 “仙子?” 青鳞轻声唤她。 冷月仙子猛地合上玉牌,指尖在牌面上按出红印。 她望着陆寒怀里的苏璃,又望着地上的玄铁剑,喉间突然泛起甜腥——那是九阴玄体在示警。 “走。” 她转身走向偏门,声音比往日更冷。 “回宗门。” 青鳞犹豫片刻,跟上时瞥见她攥着玉牌的手在发抖。 水晶宫内的夜明珠在头顶明灭,将冷月仙子的脸割裂成明暗两半。 她盯着秦昭消失处那道菱形焦痕,喉间的甜腥突然上涌——《幽冥秘典》里“归墟印与剑灵一体双生”的记载如钢针刺进脑海。 当秦昭取出青铜碎片时,她腰间玉牌里那半枚暗纹突然发烫,此刻正隔着衣料灼得皮肤发红。 “那是......‘归墟信物’!” 她猛地转头,玄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砖,眼尾的朱砂痣因情绪激荡微微发颤。 九阴玄体自动运转压制内息,可声音仍带着破音的尖锐:“你到底是什么人?” 陆寒正用玄铁剑支着身体站起,苏璃的头垂在他颈侧,发间沾着的血珠顺着他锁骨滚进衣襟。 听见这话,他睫毛颤了颤。 方才秦昭的话像重锤反复敲打他的认知,萧师尊说的“守道者”、“护道后裔”,竟成了被欺骗的“守墓人”? 此刻被冷月质问,他望着她腰间发烫的玉牌,突然想起秦昭临走前那句“归墟计划启动”,喉间泛起苦涩:“我也想知道。” 话音未落,青鳞突然低喝一声。 这个总垂着兽耳的侍从不知何时绕到了水晶宫角落,掌心浮起淡金色妖力。 那是妖族特有的破阵术。“咔嚓”一声脆响,原本封锁门窗的困仙阵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回头时,兽耳在发间竖起,眼底泛着妖类特有的幽光:“快走!秦昭那话是说给幽冥宗听的,他们不会容你活着离开。” 陆寒瞳孔微缩。 他能感知到,原本分散在四周的幽冥宗弟子正以扇形阵型逼近,袖中透出血色法诀的微光。 那是幽冥宗“锁魂阵”的起手式。 苏璃的体温越来越低,他低头看见她攥着药囊的手指已经泛青,指甲缝里还嵌着方才替他挡阴火时崩裂的砖块碎屑。 “青鳞!” 冷月仙子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玉牌在掌心压出红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背叛宗门——” “仙子。” 青鳞打断她,声音放软了些,兽耳却仍紧绷着。 “我能闻见他们身上的血锈味。” 他指腹擦过阵眼处的裂痕。 “玄骨老祖中了蚀魂毒,现在水晶宫外至少有三十个被控制的傀儡。您以为他们是来保护夜宴的?” 冷月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起方才玄骨老祖被黑雾侵蚀时扭曲的脸,想起秦昭说“归墟计划”时眼底的癫狂。 或许从她被选为圣女候选人那天起,就只是这盘棋上的棋子。 玉牌在掌心烫得更厉害了,她突然松开青鳞的手,别过脸去:“走。” “陆寒!” 青鳞又喊了一声。 陆寒将苏璃抱得更紧,玄铁剑在地面拖出刺耳鸣响。 他刚迈出两步,心口的剑心石突然灼烧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 那些本因脱力而消退的剑意,此刻如潮水倒灌,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是苏璃! 她的脉搏越来越弱,弱得几乎要和他的心跳重叠! “啊——!” 陆寒喉间溢出痛呼。 他看见意识深处那道被封印的剑影突然睁开眼,剑身上的裂痕里渗出青红二色的光。 第九层“斩我”的剑意不再是召唤,而是反噬! 那些被他斩去的执念、犹豫、软弱,此刻竟化作更锋利的刃,逼着他去斩断所有阻碍。 “轰!” 整座水晶宫的穹顶突然炸开。 陆寒的玄铁剑自动出鞘,悬浮在他面前嗡鸣。 他的左眼完全被暗红覆盖,右眼却清明如镜。 这是“斩我”初现的征兆:一半是觉醒的剑灵,一半是未失的人性。 剑气从剑尖喷薄而出,像无形的巨刃劈开夜空,将原本合围的幽冥宗弟子掀飞十丈开外。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0节 “这一剑,送你们一场噩梦。” 陆寒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剑灵残魂的低吟。 他弯腰拾起苏璃掉在地上的半片药囊,药囊里的九转回魂草在剑气中泛着幽绿的光。 这是他方才拼死从玄骨老祖手里抢来的,现在终于能塞进苏璃口中。 冷月仙子望着被剑气劈开的裂缝,看见月光从二十丈高的穹顶倾泻而下,照在陆寒染血的后背。 她摸了摸腰间的玉牌,这次玉牌里的暗纹竟与秦昭的青铜碎片、陆寒的剑心石隐隐连成图案。 那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古老阵法,像极了秘典里记载的“归墟”。 “仙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青鳞扯了扯她衣袖。 冷月最后看了眼陆寒的背影,突然从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钉,精准钉穿了正从偏门包抄过来的三个幽冥宗弟子的琵琶骨。 “走。”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可指尖还在发抖——刚才那三枚透骨钉,她故意钉偏了半寸。 陆寒抱着苏璃冲进夜色时,能听见身后传来追喊声。 剑心石的热度顺着心口蔓延到四肢,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十里外的山川走向。 这是“斩我”带来的馈赠,也是诅咒。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苏璃,她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过来。 “撑住。” 他贴着她耳边低语。 “我带你去镜狱。” 夜色如墨,镜狱的轮廓在前方若隐若现。 那是座被无数镜面笼罩的险地,传闻镜中藏着上古封印。 陆寒能感觉到剑心石在发烫,似乎对那里有着本能的渴望。 他踩碎最后一片落叶时,身后的追喊声突然消失。 不是追兵退了,而是有更危险的存在,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的背影。 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83章 卧槽!这镜狱比我家地下室还黑! 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裹着陆寒发疼的太阳穴。 他怀里的苏璃体温极低,指尖触到她后颈时,能摸到一层薄汗。 九转回魂草塞进她口中已有半柱香,却仍未醒转。 剑心石在胸口灼烧,烫得他喉间发苦,偏生这热度又顺着经脉窜向双眼,让他能看清三百步外镜狱入口处的冰棱:每根都有婴儿手臂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谁在地上插了面水晶屏风。 “停下。” 声音从冰墙后传来,像碎冰撞在瓷碗上。 陆寒脚步顿住,左臂下意识收紧,将苏璃往怀里带了带。 他右眼清明,左眼却映出冰墙后晃动的人影。 那是个穿玄色劲装的女子,腰间悬着条银链,链尾缀着枚半透明的冰晶,随着她步出冰墙,冰晶折射出的冷光在她眉骨处扫过,勾勒出半张苍白的脸。 “慕容雪。” 陆寒低念这个名字。 他在玄天宗典籍里见过记载:十年前名震青冥山的“寒梅剑”,因家族被指与魔教勾结,一夜之间从正道新星沦为镜狱守卫。 此刻她发间没有任何装饰,乌发用根冰棱簪子随意挽起,发尾沾着细碎的冰晶,倒真像朵被霜打蔫的寒梅。 “你倒是有点胆量。” 慕容雪停在三步外,银链在掌心缠了两圈。 “镜狱深渊,连幽冥宗大长老都要持玄铁令才能进。你抱着个半死不活的药修,凭什么?” 陆寒没接话。 他能感觉到剑心石的震颤频率变了。 方才在水晶宫时,这石头是急促的跳动,此刻却像有人用羽毛轻轻扫过,一下比一下挠得人心慌。 更不妙的是苏璃的呼吸,方才还能摸到她睫毛轻颤,现在竟弱得像游丝。 他喉结动了动,右手虚按在玄铁剑上:“让开。” “呵。” 慕容雪突然笑了,冰晶簪子在发间轻晃。 “我守镜狱七年,头回见有人用命令的语气跟我说话。”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银链“唰”地绷直,链尾冰晶突然炸裂成万千冰刃! 每片刃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带着破空的尖啸,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兜头罩下。 陆寒瞳孔骤缩。 第七层剑意瞬间漫过全身,他能清晰感知到每片冰刃的轨迹。 正前方那片要割他左颈,脚边三片要削他脚踝,最麻烦的是头顶那片,角度刁钻得刚好能擦过苏璃的太阳穴。 他咬着牙旋身,玄铁剑自动出鞘横在胸前,剑气裹着两人向后暴退。 可冰刃像有灵性,竟随着他的动作调整轨迹,其中三片“叮”地钉在他肩甲上,割开三道血口。 “这姐们儿攻击方式也太像游戏boss了......” 陆寒心里暗骂,额角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苏璃脸上。 他能听见她发出极轻的嘤咛,像是被这凉意激醒了一瞬,可睫毛刚颤了颤,又重重垂了下去。 剑心石的热度突然暴涨,他左眼的暗红几乎要覆盖右眼的清明,视野里的冰刃轨迹突然变得慢了。 不是时间变慢,是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抓住空隙!”他在心里喊。 借着这股奇异的敏锐,他抱着苏璃侧身撞向左侧冰棱,玄铁剑横削,剑气劈开五片冰刃,同时脚尖点地借力,在冰墙上踏出个浅坑。 冰刃擦着他后背掠过,割破了外袍,却没再伤到皮肉。 慕容雪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见过太多闯入者,有元婴期的老怪,有不要命的散修,可像陆寒这样,抱着个累赘还能在她“冰影剑舞”下撑过二十息的,还是头一个。 更怪的是他腰间的剑心石——方才冰刃触及那石头时,竟像撞在热铁上,“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她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那是镜狱守卫的信物,此刻正在发烫,烫得她掌心发红。 “轰——” 地面突然震动,像有巨物在地下翻身。 陆寒脚下的冰棱“咔嚓”裂开蛛网纹,方才还密不透风的冰刃雨突然散乱,几片冰刃甚至反向扎进了慕容雪脚边的冻土。 慕容雪脸色骤变,她抬头看向镜狱深处,那里原本笼罩着的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有无数无形的手在拨弄水面。 “看来时机到了。” 她低笑一声,银链“唰”地收回腰间,冰晶重新凝结成簪子插回发间。 转身时,她扫了陆寒怀里的苏璃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进去吧......但记住,镜狱要的,从来不是活物。”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黑暗。 陆寒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两息,又低头看了看苏璃。 她的嘴唇此刻竟有了点血色,九转回魂草终于起了作用。 剑心石的热度几乎要烧穿他的衣襟,他能听见从镜狱裂缝里传来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撕咬金属。 “撑住。” 他对着苏璃的发顶低语,然后深吸一口气,抱着她跃入那道裂开的冰缝。 裂缝里的温度比外面低了十度,陆寒刚落地,就听见“叮”的一声脆响。 他低头,看见脚边有块碎镜,镜面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个穿玄色劲装的女子——正是方才离开的慕容雪。 她在镜中对他笑,唇形分明是:“欢迎来到......” 话音被风声截断。 陆寒抬头,只见头顶的裂缝正在闭合,而前方的黑暗中,无数镜面正在缓缓升起,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景象:有他在铁匠铺打铁的身影,有苏璃在药园采药的侧脸,还有道模糊的影子,握着与他手中相似的剑,正隔着镜面与他对视。 剑心石在胸口烫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陆寒抱着苏璃向前走了两步,镜面突然同时碎裂,碎渣像雪片般落在他肩头。 他听见身后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还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想找的答案......就在下一层。” 苏璃的手指突然攥紧了他的衣襟。 陆寒低头,看见她眼睫剧烈颤动,似乎就要醒转。 而在他们脚下,镜面碎片正重新拼接成新的图案,那图案像极了冷月仙子玉牌上的暗纹,也像极了秦昭手中的青铜碎片——正是传说中的“归墟”。 黑暗中,第一面完整的镜子缓缓升起。 镜面升起的瞬间,陆寒脚下的冰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他抱着苏璃的手一沉,再抬头时,眼前的黑暗已被一片灰雾取代。 雾中悬浮着九根青铜石柱,每根柱身都刻满扭曲的咒文,最中央那根柱子上,正捆着个赤膊的孩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1节 孩童不过七八岁年纪,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腕间脚腕被锁链勒出血痕。 他抬头的刹那,陆寒如遭雷击——那是他自己。 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画面,却让他喉头发哽:孩童眼底的绝望与倔强,与他在铁匠铺被师父踢翻铁砧时的眼神分毫不差。 “你不该回来......” 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条冰蛇钻进耳朵。 陆寒踉跄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柱。 这才发现,所有石柱上的咒文都在发光,幽蓝的光映得孩童脸上的泪痕发亮。 他怀里的苏璃突然发出轻喘,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他锁骨,疼得他倒抽冷气,却也让他清醒几分:“幻境?” 他咬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可眼前的景象分毫未变。 “不是幻境。”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陆寒旋身,玄铁剑已出鞘三寸。 雾中走出个形容枯槁的男子,披散的长发间缠着半截断剑,左胸位置有个焦黑的窟窿,能看见里面翻卷的血肉。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可陆寒却从他身上闻到熟悉的铁腥气,与剑心石灼烧时的气味如出一辙。 “你是谁?” 陆寒横剑护在苏璃身前,剑尖微微发颤——这不是恐惧,是玄铁剑在共鸣。 男子停在五步外,断剑垂在身侧,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九......曾是你的剑奴。” 他抬手,指尖掠过自己心口的窟窿。 “现在只剩半口气,能帮你走一段。” 陆寒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上古剑灵必有认主的剑奴,以血契相连。 可他从未在记忆里见过这个人。 剑心石突然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阿九的身影在他左眼的暗红里清晰起来:那焦黑的伤口边缘,竟刻着与玄铁剑剑格相同的云纹。 “他在说谎?” 陆寒的左手无意识抚上胸口,剑心石的热度顺着掌心窜遍全身。 “还是......我忘了?” 阿九似乎看穿他的疑虑,突然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焦黑的伤口里渗出金红色的血,在雾中凝成细链,直勾勾缠上陆寒的手腕。 陆寒吃痛,却在血液触及皮肤的刹那,听见了轰鸣的剑鸣。 不是玄铁剑的清越,而是千军万马踏过剑冢的震颤。 “这是......剑灵的记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他(或者另一个“他”)站在九霄云外,手持无鞘的长剑,脚下跪着的,正是此刻的阿九。 阿九抬头时,眼底没有伤痕,只有熊熊的光:“剑主,阿九愿为您镇九渊,守轮回。” “够了!” 陆寒猛咬舌尖,金红的血珠溅在苏璃脸上。 她终于醒了,睫毛颤了颤,迷茫地看向四周:“寒哥?我们......这是在哪儿?” 阿九的身影突然摇晃起来。 他看向苏璃的眼神多了丝忌惮,断剑重重戳在地上:“她醒了,幻境撑不住。”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中央石柱上的孩童突然咧嘴笑了,锁链“哗啦啦”崩断,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皮肤下凸起根根青黑色的骨茬。 “走!” 阿九吼道,断剑化作金红流光,劈开挡在前方的雾墙。 陆寒抱着苏璃冲过去,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 孩童的指甲已刺进他肩胛骨,腐臭的气息喷在他后颈:“留下......陪我......” “闭嘴!” 陆寒反手挥剑,玄铁剑带着第七层剑意劈下,却像砍在棉花上。 孩童的身体诡异地扭曲避开,指尖擦过苏璃的脸,在她额角划出血痕。 苏璃吃痛,抬手按向伤口,却在触及血液的瞬间瞳孔骤缩——她的指尖泛起幽蓝,正是幽冥宗血咒的颜色。 “秦昭!” 陆寒的声音里带了杀意。 他终于听见了那道熟悉的、阴恻恻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欢迎来到归墟,陆小友。这里既是你的牢笼,也是你的......祭坛。” 雾墙彻底消散,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座巨大的地下空洞。 洞顶垂着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陆寒:有在铁匠铺打铁的,有在玄天宗练剑的,还有方才被封印在石柱上的孩童。 洞中央,一座血色阵图正在缓缓旋转,阵眼处摆着七块青铜碎片。 正是秦昭之前在水晶宫展示过的“归墟残片”。 “镜狱不是牢笼。” 阿九的声音突然虚弱,他的身体正在透明化。 “是封印......封印着剑主你......和他的宿敌。” 他看向血色阵图的方向,眼中闪过惧意。 “秦昭早就在这里布了杀局,用你的记忆做引,用这女人的血做媒......” “苏璃!” 陆寒低头,发现她的皮肤正在变青,额角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在石砖上腐蚀出个小坑。 他急得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剑心石的热度已蔓延到全身,左眼的暗红几乎要吞噬所有色彩。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血色阵图的旋转速度在加快,每转一圈,苏璃的呼吸就弱一分。 “阿九!” 他抓住即将消失的剑奴。 “怎么破局?” 阿九的手按在他持剑的右手上,断剑的碎片融入玄铁剑,金红光芒刺痛了陆寒的眼睛:“用你的剑......劈开最真实的那面镜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记住......你不是被封印的孩童......是......” 话音戛然而止。 阿九彻底消失,空洞里的镜面突然同时碎裂,碎渣像暴雨般砸下。 陆寒抱着苏璃就地翻滚,玄铁剑护在头顶,却在余光里瞥见,洞壁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铜锁链,链头全都扎进他后颈的皮肤。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与石柱咒文相同的印记,正随着血色阵图的旋转,渗出滴滴鲜血。 “寒哥......” 苏璃的声音轻得像游丝。 “我......好冷......”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将她抱得更紧。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阵图旋转的嗡鸣,在空洞里荡起回音。 剑心石的灼烧感突然化作一股清凉,顺着经脉涌入双眼——这次,他看清了所有镜面里的陆寒:只有最角落那面镜子里的身影,没有被血色浸染。 那是他在铁匠铺的夜晚,汗水浸透粗布短打,却举着烧红的铁剑对师父笑:“这剑,我要锻得比月亮还亮。” “最真实的那面......” 陆寒低喃,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 他抱着苏璃冲向那面镜子,背后传来秦昭的尖叫:“拦住他!那是记忆锁!” 镜面在剑尖触及的刹那炸裂。 陆寒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另一重空间里。 这里的镜子泛着浑浊的黄,镜中映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一座破败的剑冢前,少年陆寒(或者另一个他)正跪在血地里,怀里抱着具染血的白衣尸体——那尸体的面容,竟与阿九有七分相似。 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抽搐。 陆寒低头,发现她的青紫色已蔓延至脖颈。 他咬了咬牙,抱着她走向第二面镜子。 镜中,那个少年正将长剑刺入自己胸口,鲜血溅在剑冢的石碑上,碑上刻着两个字:归墟。 “下一层......” 陆寒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远处传来的锁链崩断声。 “藏着答案。” 第84章 这幻境有毒,我不装了! 陆寒踏入第二层空间的刹那,鼻尖先涌进铁锈混着血痂的腥气。 这层镜子泛着浑浊的黄,像被血锈浸透的青铜,镜中映出的画面不再是他的记忆,而是一片焦土战场。 断剑插满大地,残旗在风里碎成红屑,无数穿玄色剑袍的修士倒在血泊中,尸体堆叠成山,山尖立着个少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2节 那少年与他生得一般模样,只是眼角有道未干的血痕,手中长剑垂落,剑刃上还挂着半片敌人的衣襟。 “我们输了......” 沙哑的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陆寒的后颈突然剧痛,锁链印记正渗出黑血。 他低头看怀里的苏璃,她的唇色已近乌青,指尖冰得像浸过寒潭,连脉搏都弱得几乎摸不到。 “但你必须赢。” 这句话撞进耳膜时,少年突然抬头。 陆寒与镜中那双眼睛对上——那根本不是他的眼睛,里面燃着灼人的光,像要把整个世界烧成灰烬的火。 “不。” 陆寒喉间溢出破碎的否认。 他不知道这是谁的记忆,可胸口发闷,像是有块烧红的铁压着。 “阿九说过......我不是被封印的孩童......”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陆寒本能旋身,玄铁剑横在胸前,却见一道黑影如毒蛇窜来。 那是团裹着黑雾的人形,看不清五官,只露出十根泛着幽蓝的指甲,正对着他心口的位置。 “小心!” 阿九的声音比黑影更快。 陆寒只觉腰间一轻,苏璃被他护在身侧的力道突然松了,再抬头时,阿九已扑到他面前,那十根指甲穿透了少年的胸口,血花溅在陆寒脸上,温热得烫人。 “阿九!”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这才发现阿九的身体透明得像层薄纱,被刺穿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你不是......半死剑仆吗?” “剑仆......护主是本分。” 阿九低头看自己胸口的血洞,笑了。 “再说......我早不是剑仆了。” 他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按在陆寒眉心。 “你总说自己心里有头野兽,可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真正的剑,不会被野兽支配......” 黑影发出尖啸,指甲抽出时带出一串血珠。 阿九的身体开始消散,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最后只剩那句遗言飘进陆寒耳里:“记住......你是剑,不是屠夫。” 陆寒的右手不受控地握紧剑柄。 玄铁剑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可他却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低低唤了声“寒哥”,那点脆弱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他最后一层理智。 “谁准你碰他?”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 玄铁剑嗡鸣着震开剑鞘,金红剑气如活物般窜出,瞬间绞碎了那团黑影。 黑雾散后,地上只余半枚青铜令牌,刻着“幽冥”二字——是秦昭所属的幽冥宗标记。 “好个护主情深。” 阴恻恻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只见慕容雪踩着断裂的镜墙跃下,手中长鞭缠着暗红血丝,鞭梢还滴着黏腻的液体。 “你以为只有你会看过去?” 她甩了甩长鞭,血丝在空中划出诡谲的弧线。 “我也曾是被正道宗门捧在手心的天才,结果呢?” 她眼底闪过疯狂。 “我师父为了给圣子治伤,把我当成药引活剖了!” 长鞭带着腥风劈来。 陆寒抱着苏璃旋身避开,剑气扫过鞭身,却见血丝突然蔓延,腐蚀得剑刃滋滋作响。 “现在的你,和当年的他们有什么区别?” 慕容雪欺身上前,鞭尾缠住他的手腕。 “被回忆操控,被仇恨支配,不过是另一个......” “住口!”陆寒断喝。 他后颈的锁链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体内有什么东西挣开了枷锁——是剑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暴烈的剑意。 玄铁剑发出龙吟,金红光芒化作剑网,瞬间绞碎了慕容雪的长鞭。 “噗!” 慕容雪被剑气震得撞在镜墙上,吐出一口黑血。 她盯着陆寒眼里的光,突然笑了。 “原来......原来那把剑的残魂,真的在你身上......” 话音未落,整面镜墙轰然坍塌。 陆寒抱着苏璃就地翻滚,碎镜扎进他后背,疼得他倒抽冷气,却始终没松开怀里的人。 尘埃落定后,他抬头看向慕容雪的位置——那里只剩一地碎镜,和半条染血的鞭梢。 苏璃的睫毛颤了颤,轻轻蹭了蹭他下巴。 陆寒低头,见她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唇上却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寒哥......你刚才......好凶。” “傻姑娘。”陆寒喉咙发紧。 他伸手抹去她脸上的血污,指尖却在触到她脖颈时顿住——那里的青紫色已蔓延至锁骨。 “再忍忍,我这就......” “年轻人。” 沙哑的笑声从角落传来。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最深处的镜墙后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白发如瀑,左眼蒙着黑布。 “别急着找出口,” 她指了指陆寒后颈的印记。 “你后颈的锁链,和我当年锁过的那把剑......很像啊。” 陆寒的脊背瞬间绷直,玄铁剑在掌心微微发颤。 他将苏璃往怀里拢了拢,这才看清角落那道身影——老妇佝偻如枯松,白发间缠着几缕黑绳,左眼蒙着的黑布边缘渗出暗红,像干涸的血渍。 她每走一步,碎镜便在脚下发出细响,像是谁在敲碎某种沉睡的记忆。 “你是谁?” 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后颈锁链印记仍在发烫。 “怎么知道我后颈的锁链?” 老妇扶着残墙站定,枯槁的手抚过自己左眼的黑布:“我是黑水,当年归墟之战时......” 她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曾试图用封魂术困住秦昭那厮。可惜啊,他偷了我半本《逆封要术》,反用我的术法设了这镜狱。” 陆寒瞳孔微缩。 阿九曾提过“归墟之战”是上古剑修与魔修的死斗,难道这老妇是那场战役的活证人? 他低头看怀中苏璃,她的呼吸轻得像游丝,锁骨处的青紫色已漫到心口,若再寻不到破阵之法...... “年轻人,别看那丫头了。” 黑水婆婆的声音突然尖锐。 “这镜狱的血阵早和她的命魂相连,你若破不了阵眼,她撑不过半柱香。” 陆寒的指节因用力泛白:“你有办法?” “有。” 老妇从袖中摸出枚焦黑符咒,符纸上的血线像活物般蠕动。 “逆封咒。能把血阵的力量逆推回阵眼,给你争取半刻钟。” 她将符咒塞进陆寒掌心,触到他皮肤的瞬间,符咒突然灼烫如炭。 “但代价是......” 她喉间发出咯咯轻响。 “用咒者的命魂会被血阵反噬,活不过三日。” 陆寒的呼吸一滞。 掌心的符咒烫得他几乎要松手,可他却死死攥住,指缝间溢出冷汗:“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后颈的锁链。” 黑水婆婆的手抚上自己左眼黑布,缓缓揭开——那底下没有眼球,只有道狰狞的剑痕。 “当年那把斩过我左眼的剑,就锁着这样的印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3节 她浑浊的右眼突然清亮。 “它的主人,是我最尊敬的......也是秦昭最惧怕的。”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镜中那个眼角带血的少年,想起阿九说“你是剑,不是屠夫”,喉间突然发紧:“你到底......” “没时间了。” 黑水婆婆打断他,枯手按上他手背。 “血阵马上要引动最后一层幻境,你怀里的丫头撑不住了。” 她的手指开始透明,像融在晨雾里的雪。 “你若活着出去......” 她的声音渐弱。 “告诉世人,当年归墟之战不是剑修贪功,是魔修用万人血祭唤醒了......” 话音戛然而止。 老妇的身体化作点点星芒,只余那句未说完的话悬在空气里。 陆寒望着掌心仍在发烫的符咒,突然发现符纸边缘刻着极小的剑纹——和他玄铁剑柄的纹路分毫不差。 “寒哥......” 苏璃的轻唤让他猛地回神。 她的睫毛沾着血珠,唇色已近青灰,指尖却还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疼......” “不疼了,不疼了。” 陆寒低头吻她发顶,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剑。 “我带你出去。” 他将符咒贴身收好,玄铁剑嗡鸣着震开碎镜,剑气在前方劈出条血路。 镜墙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突然,整座镜狱剧烈震颤。 陆寒踉跄两步,怀里苏璃的体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他抬头望向穹顶,只见原本浑浊的镜面泛起妖异的紫,无数血线正顺着镜纹爬向中央。 那里有个模糊的影子,负手而立,腰间挂着半枚青铜令牌,和之前黑影留下的“幽冥”标记严丝合缝。 “秦昭......” 陆寒咬碎钢牙。 他后颈锁链印记突然灼烧起来,玄铁剑的剑意如潮水翻涌,几乎要冲破他的经脉。 但他却笑了,笑得比剑刃更冷。 “你要的血祭,我给你。” 他抱着苏璃冲进血线蔓延的方向,每一步都踩碎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的画面开始重叠。 有阿九消散前的笑,有慕容雪破碎的长鞭,有黑水婆婆左眼的剑痕,还有那个眼角带血的少年,正举剑指向穹顶中央的影子。 而在镜狱最深处,那道紫影的指尖,正缓缓按向脚下的血阵中枢。 第85章 剑灵觉醒,老子今天要开挂了! 镜狱穹顶的紫雾里,血线爬过最后一道镜纹时,秦昭的指尖终于按上了血阵中枢。 青铜碎片在他掌心浮起,泛着幽光的纹路与地面血阵严丝合缝,像是被某种古老契约牵引着。 陆寒的玄铁剑突然剧烈震颤,剑柄的剑纹与符纸上的刻痕同时发烫,烫得他虎口沁出血珠。 那是剑灵在共鸣,在挣扎,在渴望破封而出。 “归墟之战的因果,今日由你终结。” 秦昭的声音裹着血雾飘下来,腰间半枚青铜令牌映着紫光,将他的面容割裂成明暗两半。 “剑灵,归来吧!” 陆寒的脚步顿在离高台十步外。 苏璃的睫毛几乎要粘在一起,指尖的温度比雪更凉,像一片随时会化在风里的冰。 他喉结动了动,把涌到嘴边的“苏璃坚持住”咽了回去。 她现在连痛呼的力气都没了,他不能再用无用的安慰消耗她的生机。 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剑刃上凝出半透明的剑影,是那个眼角带血的少年轮廓。 陆寒后颈的锁链印记灼烧得几乎要渗血,那是剑灵在催促他释放力量,可他攥紧剑柄的手却在发抖。 上一次剑意失控时,他差点杀了阿九。 “寒哥......” 苏璃的气息擦过他耳垂,轻得像一片羽毛。 “别怕。” 这两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口。 陆寒低头,看见她青灰的唇瓣扯出极淡的笑,睫毛上的血珠正顺着脸颊滑落,在他衣襟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她裹着破布蹲在药王谷后巷,被人用石子砸得头破血流,却还是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 那时她说:“我阿爹说,活着的人要替死了的人吃饱。” 现在她要替他去死吗?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抬头望向高台,秦昭的手已经按进血阵核心,紫雾里开始渗出腥臭的血气。 玄铁剑的剑影突然凝实,少年的指尖点在他心口,疼得他弯下腰,却听见剑灵的声音在意识里炸响:“杀了他,否则她会死。” “你不能让他完成仪式!” 一道清冷女声突然劈开血雾。 陆寒抬头,见冷月仙子不知何时掠上高台,素白广袖翻卷,掌心凝聚的阴气如墨汁泼进紫雾,竟生生撞开了秦昭的青铜碎片。 她的发簪在紫光里泛着幽蓝,那是幽冥宗圣女候选人才有的“九寒冰簪”,此刻却正对着秦昭的咽喉。 “原来你也......” 秦昭的瞳孔微微收缩,退后半步避开冰簪,指尖却更快地掐出法诀。 “你以为凭你这半吊子的九阴玄体,能拦得住千年血阵?” 冷月的指尖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血阵的力量在撕扯她的经脉,可目光扫过下方抱着苏璃的陆寒时,又咬着牙往前逼了半步:“幽冥宗不需要第二个疯魔的血修。” 她的声音里带着陆寒从未听过的冷硬。 “你当年杀我师父时,也是这么说‘为了宗门大义’吧?”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半月前在幽冥宗密道里捡到的半块玉牌,背面刻着“月”字,原来那是冷月师父的遗物。 原来她接近自己,不全是为了探究剑意,更是为了查师父之死——而秦昭,这个伪装成外门执事的魔修,竟是凶手。 “青鳞!”冷月突然低喝。 陆寒耳边响起风声。 青鳞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玄色短打被血雾染成暗红,双目泛着妖异的金光,额间浮出淡青色鳞纹。 他抬手甩出三枚淬毒的银针,精准钉穿了从镜缝里钻出的三只血傀,转头对陆寒道:“我只能为你争取片刻时间。” 他的声音比平时粗哑,带着兽类的低鸣。 “别浪费机会。” 陆寒这才注意到,青鳞的指尖正在渗血。 他刚才用妖血暂时封印了镜狱的血傀。 妖族血脉觉醒需要燃烧本源,这小子...... “走!” 青鳞突然一掌拍在他后心。 陆寒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回头时正看见青鳞被血雾裹住的身影,他额间的鳞纹越来越亮,像一盏将熄的灯。 高台上传来金铁交击声。 冷月的冰簪刺中秦昭左肩,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你以为靠个混血小妖和半吊子剑修,就能坏我大事?” 秦昭的声音里带着癫狂的笑意。 “等剑灵归位,整个修真界都要给归墟之战的亡魂陪葬!” 陆寒的脚步在高台石阶前停住。 苏璃的体温几乎要散尽了,她的手指从他掌心滑落,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他突然想起黑水婆婆消散前的话——“当年归墟之战不是剑修贪功,是魔修用万人血祭唤醒了......” 唤醒了剑灵? 还是唤醒了剑灵的宿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4节 玄铁剑的剑影突然刺入他的意识。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血洗的村庄、断裂的剑、倒在他怀里的阿九、苏璃被血雾笼罩的脸。 剑灵的声音混着他自己的心跳,震得他耳膜发疼:“斩了犹豫,斩了恐惧,斩了所有让你软弱的东西——你是剑,不是人!” “我是人。” 陆寒咬着牙,把苏璃轻轻放在石阶上。 他伸手抚过她的眼皮,替她合上沾血的睫毛。 “但我要做能保护人的剑。” 他站起身,玄铁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 后颈的锁链印记突然裂开,鲜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却让他的视线从未如此清晰。 他看见秦昭指尖的法诀还差最后一步,看见冷月被震飞撞在镜墙上,看见青鳞的妖血即将燃尽。 “逆封咒。” 陆寒低声念出阿九曾说过的禁忌之术。 那是用自身经脉为锁,强行激发剑意的禁法,会让他变成只知杀戮的剑傀。 可此刻他望着苏璃青灰的脸,突然觉得,就算变成剑傀又如何? 只要能让她活下来。 体内的剑意突然狂暴暴涨。 陆寒听见经脉断裂的声音,看见鲜血从七窍涌出,却笑得比剑刃更亮。 玄铁剑的剑影完全凝实,与他的身影重叠,在血雾里拉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那是第九层“斩我”的先兆,是他与剑灵,与内心杀戮欲望的最后对决。 秦昭的法诀停在半空。 他望着那道白光,突然露出惊恐的神情:“不!你不可能......” 陆寒的身影已经掠上高台。 他的指尖抵住秦昭咽喉,玄铁剑的剑尖正对着血阵中枢。 鲜血顺着他的下巴滴在秦昭脸上,他却笑得像个疯子:“你要的因果,我给你。但这一次——” 他的声音被血雾撕碎。 镜狱穹顶的紫雾突然炸开,露出外面的星空。 紫雾炸开的瞬间,陆寒的瞳孔里映出整片星空。 玄铁剑的震颤穿透掌心,直抵骨髓。 他能听见自己经脉崩断的脆响,像琴弦一根接一根绷断,疼得指尖发颤,却仍死死扣住秦昭咽喉。 血阵中枢的青铜碎片在剑尖下泛着幽光,每一丝剑意都在灼烧他的识海。 剑灵的残魂正与他的意识疯狂交织,那些被他压抑多年的杀戮欲、不甘、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全化作剑锋上的寒芒。 “你说我注定失败......” 陆寒的声音混着血沫,却比剑刃更利。 “可我没打算认输。” 秦昭的喉结在他指下滚动。 这个方才还癫狂大笑的魔修,此刻眼底只剩惊恐。 他能感觉到那道白光里翻涌的力量。 不是剑灵被唤醒的暴戾,而是更可怕的、被凡人意志淬炼过的剑意。 “不可能......归墟之战时,剑修们耗尽三百年寿元都没能......” “他们输了,不代表我会输。”陆寒打断他。 后颈的锁链印记彻底裂开,鲜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却让他的视线愈发清晰。 他看见苏璃躺在石阶上,睫毛上的血珠还未干涸;看见青鳞蜷缩在镜墙下,额间鳞纹已褪成淡青,像盏被风吹熄的灯;看见冷月撞在镜墙上的位置,冰簪断成两截,碎玉落了满地。 玄铁剑突然发出清越长鸣。 那道白光骤然暴涨,穿透血阵核心的瞬间,整个镜狱发出垂死的呜咽。 青铜碎片应声而裂,血线从阵眼处蛛网般蔓延,将秦昭的法衣割出无数道血痕。 他踉跄着后退,却被剑气掀得撞碎三根镜柱,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细碎的软骨。 “这不可能......” 他抓着断裂的镜柱勉强起身,嘴角还挂着血。 “剑灵本应......” “本应怎样?” 陆寒踏前一步,玄铁剑指向他心口。 此刻的他像尊染血的战神,七窍的血珠坠在衣襟,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本应被你操控着复仇?本应成为你血祭的工具?” 他顿了顿,剑尖微颤。 “可它选了我。”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秦昭天灵盖上。 他望着那道与陆寒身影重叠的剑影——分明是剑灵的模样,此刻却顺着陆寒的心意流转,突然发出一声悲啸。 镜狱穹顶的紫雾彻底消散,月光泼下来,照见秦昭脸上的惊恐逐渐转为颓丧:“原来......原来剑灵真正的主人,从来不是我......” “走了。” 陆寒低喝一声。 他转身抱起石阶上的苏璃,又瞥见冷月歪在镜墙下,额角渗血,呼吸微弱。 玄铁剑自动浮起,托住两人的重量。 他最后看了眼瘫在碎镜中的秦昭,声音冷得像淬过冰:“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斩断你的宿命。” 话音未落,剑光已破镜而出。 镜狱外的山风卷着血腥气扑来。 陆寒悬在半空,望着怀中两个昏迷的女子。 苏璃的指尖终于有了些温度,冷月的睫毛在月光下轻颤,似有什么话卡在喉间。 他突然想起她刺向秦昭时的眼神,冷硬里藏着刻骨的恨意,却又在看他时软了几分。 或许她的立场,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咳......” 怀里的重量突然轻颤。 陆寒低头,见苏璃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青灰的唇瓣动了动:“寒哥......” “我在。” 他慌忙调整抱姿,怕压到她伤口。 “别说话,我带你回药王谷。” 苏璃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染血的脸颊:“你......又受伤了。” 陆寒一怔。 他突然想起初见时,她把半块炊饼塞给他,也是这样的眼神——明明自己遍体鳞伤,却总先顾着别人。 他喉咙发紧,刚要说话,怀里的冷月突然发出一声低吟。 “小心......”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陆寒衣袖。 “秦昭......他还有后手......” 陆寒的瞳孔微缩。 他望向镜狱方向,月光下那座建筑仍在微微震颤,像头将死的巨兽。 玄铁剑在他掌心发烫,剑灵的残魂突然躁动起来,意识里闪过片段——血色的战场、断裂的剑、一个与秦昭相似的身影,正将剑尖刺入另一个人的心脏。 “归墟之战......”他喃喃自语。 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收紧。 陆寒低头,见她已经再次昏过去,眉头却未松开,像是被什么噩梦缠住。 他轻轻替她理了理乱发,抬头望向天际。 启明星已在东边升起,照得镜狱废墟泛着冷光。 深夜。 镜狱废墟上,陆寒盘坐在碎镜之间。 玄铁剑横在膝头,剑身映着他的脸。 苍白、血迹未干,眼底却有幽光流转。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座被锁的宫殿,刚才的“斩我”剑意不过是撞开了第一道门。 “你还藏着什么?”他低声问剑。 剑身震颤,回应他的是更剧烈的灼烧感。 月光突然被阴云遮住,废墟深处传来细碎的响动。 陆寒抬头,见一道黑影从镜缝里钻出来,正是昏迷的青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5节 他额间的鳞纹已经褪尽,却仍强撑着走到陆寒面前,扔来个小布包:“这是......我族的疗伤丹。苏姑娘......需要。” 话未说完,他便栽倒在碎镜上。 陆寒接住布包,望着少年染血的衣襟,突然笑了。 他抬头望向阴云后的月亮,那里有团暗红色的影子在游动——是秦昭的气息。 “风暴,才刚刚掀起。”他轻声道。 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剑气冲霄,将阴云撕出个窟窿。 月光重新洒下,照见陆寒后颈的锁链印记正在愈合,却在皮肤下留下道淡金色的纹路。 那是剑灵真正的封印,才刚刚开始松动。 第86章 我裂开了,谁来缝一下? 镜狱废墟的碎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陆寒将苏璃轻轻安置在一片相对平整的镜面上,青鳞送来的疗伤丹被他捏在掌心,药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 他指尖微颤,替苏璃喂药时,指腹擦过她额角未干的血渍,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 “等你醒了......” 他喉结滚动,后半句被识海中突如其来的刺痛碾碎。 玄铁剑在膝头嗡鸣,剑身映出他眼底翻涌的幽光。 那光不再是单纯的清冷,倒像有团火在瞳孔深处烧,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又来?” 他咬着牙按住眉心,这已是今夜第三次。 前两次不过是片段闪回,归墟战场的血、断裂的剑、秦昭相似的脸,但这次不同。 识海深处那座被锁的宫殿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裂缝往外渗,像是......另一个他? 眼前景象骤变。 陆寒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空间里。 左右两侧各立着一道身影,左边的“他”着玄色短打,眉眼间是惯常的冷硬,手中握着玄铁剑;右边的“他”穿染血的粗麻布衣,眼尾泛红,嘴角勾着癫狂的笑,握着的是柄布满裂痕的断剑。 “你是谁?” 陆寒脱口而出,声音在混沌中激起层层涟漪。 玄衣“他”抬剑指向断剑“他”:“我是真正的你。” 断剑“他”嗤笑一声,剑锋划过混沌,竟劈出一道血痕:“不,是你心中的执念。” 话音未落,两道身影同时动了。 玄铁剑与断剑相撞的轰鸣震得陆寒耳膜生疼,剑气如刀割过他的识海,他踉跄后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正在透明化。 他成了这方空间里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两个“自己”越斗越狠。 玄衣“他”的剑招是玄天宗的“九曜剑诀”,每一式都精准如刻;断剑“他”的攻势却毫无章法,招招往死里去,剑锋擦过玄衣“他”颈侧时,竟真的渗出了血。 “够了!” 陆寒吼道,可声音像沉入深海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波澜。 混沌突然翻涌,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裂缝中钻出来。 那是剑灵残魂,半透明的身形裹着锁链,却笑得森然:“分裂吧,彻底交出控制权。等这两个蠢货斗出个死活,这具身体......” 它的指尖划过陆寒虚化的手腕。 “就是我的了。” 剧痛从识海直贯天灵盖,陆寒眼前发黑,下意识捂住后颈。 那里的金色纹路正在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肤。 他咬得满嘴血腥,玄铁剑的剑柄在掌心烙下红印,却突然听见一声破锣似的笑声。 “哎呀呀,这娃儿脑袋快炸了。” 声音来自废墟边缘。 陆寒猛地抬头,月光下站着个灰袍老者,头发乱得像鸟窝,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右手拄着根竹杖,竹节上挂着串铜铃,每走一步都叮铃作响。 “想活命? 跟我走!” 老者用竹杖戳了戳地面,碎镜被剑气震得跳起来。 “再晚半柱香,你这识海啊......” 他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 “就成烟花喽。” 陆寒瞳孔微缩。 他能感知到,这老者的气息诡谲得很。 表面是筑基期,可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竟比他之前见过的金丹修士更沉。 更诡异的是,老者的视线穿过他,直直落在他识海方向,像是能看见那两个还在缠斗的“自己”。 “你是谁?” 陆寒摸向腰间的玄铁剑,声音冷得像冰碴。 老者突然凑近,刀疤在月光下扭曲成奇怪的弧度:“幻心,幻心,心幻成魔。小娃儿,你以为那剑灵真认你为主?它在等,等你被执念撕碎,好趁机夺舍呢。” 他的竹杖点了点陆寒后颈。 “看见这金纹没?那是上古封印,锁的不是剑灵,是......” “住口!” 陆寒挥剑斩向老者的竹杖。 玄铁剑的剑气擦着老者鼻尖掠过,却在离他三寸处突然消散,像撞进了团棉花里。 老者拍了拍胸口:“哎哎哎,小娃儿脾气倒烈。你当我想管这闲事?要不是你后颈的纹路......” 他突然住嘴,眯眼望向陆寒身后的阴影。 “罢了罢了,信不信随你。” 说着转身就走,竹杖敲地的声音在废墟里荡开。 “三息时间,过了这村可没这店。” 陆寒盯着老者的背影,识海中的疼痛已蔓延到太阳穴。 他能感觉到,那两个“自己”的争斗正在加速,剑灵残魂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苏璃还昏迷着,秦昭的气息还在暗涌,他不能在这时候崩溃...... “等等。” 他刚迈出一步,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左侧镜堆后有道黑影一闪。 那影子极淡,像片被风吹动的鸦羽,可陆寒认得——那是幽冥宗刺客墨鸦的身形。 她来做什么? 是继续刺杀,还是...... “三息到喽。” 老者的声音从废墟外飘来。 陆寒握紧玄铁剑,最后看了眼昏迷的苏璃,又瞥向镜堆后的阴影。 夜风卷起碎镜的反光,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咬了咬牙,跟上老者的脚步。 至少,先弄清楚识海的异变是怎么回事。 镜堆后的阴影里,墨鸦攥紧袖中的淬毒短刃。 她望着陆寒远去的背影,喉结动了动,最终将短刃插回腰间。 月光照亮她鬓角的银饰,那是幽冥宗的标记,却在今夜泛着冷寂的光。 “别信那疯子......” 她低声道,声音被风卷散在废墟里。 “至少......先听我说完。” 陆寒的靴底刚碾过最后一片碎镜,身后突然响起布料摩擦的轻响。 他反手按住玄铁剑柄,转身时却见月光里立着道鸦青色身影。 墨鸦鬓角的银饰正泛着冷光,袖中短刃的淬毒尖锋在她指尖若隐若现,可那握刃的手竟在微微发颤。 “别信那疯子。” 她的声音比夜风更轻,却像根细针扎进陆寒紧绷的神经。 “但他确实知道点东西。” 陆寒瞳孔微缩。 这是他与墨鸦对峙十次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开口。 他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幽冥宗腰牌在晃动,牌面刻着的“弑”字被磨得发钝。 那是刺客完成百次任务才能获得的标记。 可此刻这标记却随着她的呼吸轻撞短刃,发出细碎的响。 “归寂心经。”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6节 墨鸦忽然抬手,一枚刻着缠枝纹的玉简落在他脚边,“能压制残魂片刻。” 她喉结动了动,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青。 “我从密库偷的。他们说这经能镇心魔,我...我试过。”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短刃的缠绳。 那是她每次行刺前必做的动作,可这次,绳结被她揉得松散。 陆寒的识海又开始抽痛。 他盯着脚边的玉简,玄铁剑在剑鞘里发出低鸣,像在回应某种共鸣。 “为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砂纸般的粗粝。 “你本该割开我的喉咙。” 墨鸦突然别过脸去。 废墟外的野蔷薇被风掀起,落瓣粘在她发间,与银饰上凝结的霜花混作一团。 “上个月你救那被妖兽袭击的村童时...” 她的声音发涩。 “你挡在我剑尖前。” 月光照亮她眼底翻涌的暗色。 “幽冥宗的刺客不该有犹豫,可我...我刺不下去。”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的唤声突然穿透夜雾。 “师兄?” 那声音像浸了温水的银针,精准扎进陆寒心口。 他猛地转头,看见穿月白衫子的女子正从镜堆后走出来。 素色发带束着青丝,眼角的泪痣与苏璃分毫不差,连步幅都像极了她平时采药时的模样。 “你还好吗?”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苏璃还昏迷在镜面上的画面在他眼前闪回,可此刻这女子的眼底泛着他熟悉的关切,连指尖无意识绞着袖角的小动作都与苏璃如出一辙。 他握剑的手松了松,识海中的刺痛却突然加剧,两个“自己”的争斗声在耳畔轰鸣。 “别信!别信!” “苏璃?” 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向前迈了半步。 女子的唇角扬起极淡的笑,却在抬眸的瞬间,眼尾闪过一道极浅的细纹——那是易容丹没掩盖住的破绽。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可已经晚了。 女子袖中飞出七枚透骨钉,钉尖淬着幽冥宗的“蚀骨散”,直取他咽喉、心口、丹田三处大穴。 “假货!” 癫狂的笑声炸响。 幻心尊者不知何时闪到陆寒身侧,竹杖抡圆了砸向透骨钉。 铜铃串在杖头疯狂晃动,发出刺耳的嗡鸣,竟将七枚钉子全部震偏。 一枚钉子擦着陆寒耳际飞过,在他颈侧划开血线;另一枚钉进他左肩,剧痛让他踉跄后退,撞进幻心尊者怀里。 女子的伪装在攻击时碎裂。 她的面皮像被沸水烫过的纸,簌簌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脸——是白霜子,秦昭安插在宗门的替身。 她见行刺失败,反手甩出三枚烟雾弹,转身就往镜堆深处逃去。 幻心尊者刚要追,陆寒突然抓住他的竹杖:“苏璃还在那边!” 这一耽搁的工夫,白霜子的身影已消失在镜影里。 陆寒的识海却在此刻彻底崩塌。 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 玄铁剑自行出鞘,悬浮在他身侧,剑身映出他泛红的双目。 瞳孔里的幽光已变成血色,像两团要烧穿灵魂的火。 识海中的锁链“咔嚓”断裂,剑灵残魂的笑声震得他耳膜生疼:“终于等到你分心!这具身体,我要定了——” “快用玉简!” 幻心尊者的吼声像惊雷劈进识海。 “不然你就真的没啦!” 陆寒的指尖在发抖。 他弯腰捡起墨鸦留下的玉简,神识刚探入,便有冰凉的信息流涌进识海。 那是归寂心经的口诀,每一句都像重锤,砸在剑灵残魂的触手上。 残魂发出尖啸,血色幽光瞬间黯淡几分。 “接着!” 墨鸦的身影从镜堆后跃出。 她抛出的短刃划破月光,刀柄上缠着的红绳擦过陆寒指尖。 那是她方才揉散的绳结,此刻被她重新系成了同心扣。 陆寒握住刀柄,短刃上的寒意顺着掌心窜入识海,与归寂心经的力量交织,将残魂暂时逼回宫殿深处。 他单膝跪地,玄铁剑“当啷”坠地。 额角的冷汗滴在碎镜上,映出他泛白的脸。 幻心尊者蹲下来,竹杖点了点他后颈发烫的金纹:“看到没?这纹路在发烫,说明封印松动了。那剑灵骗你说它是残魂,可它根本就是...” “住口。”陆寒哑声打断。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宫殿虽然暂时闭合,裂缝却比之前更宽了。 两个“自己”的争斗声仍在隐隐作响,玄衣“他”的剑招开始出现破绽,断剑“他”的癫狂笑意越来越清晰。 墨鸦蹲在他身侧,伸手想帮他拔肩头上的透骨钉,却在碰到他伤口时顿住。 她的指尖悬在半空,最终只是扯下腰间的帕子,轻轻按在他颈侧的血线上:“这钉子淬的毒我解过,三日后会自己化掉。” “谢。” 陆寒扯动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望向镜狱深处——苏璃还躺在那里,白霜子的威胁未除,秦昭的阴谋像团黑雾压在头顶。 可此刻最让他心悸的,是识海深处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进来吧,进来就能看到真相......” 幻心尊者突然站起身,竹杖指向废墟最深处。 那里的碎镜在月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像通往某个未知空间的门。 “想彻底解决识海的麻烦?” 他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 “明晚子时,带玄铁剑来镜狱最中心。那里有扇门,能送你......” 他拖长了声音。 “去该去的地方。” 陆寒抬头望向他。 老者的眼睛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 他握紧墨鸦递来的短刃,后颈的金纹仍在发烫,却比方才缓和了些。 识海中的玄衣“他”与断剑“他”还在缠斗,但玄铁剑的嗡鸣突然变得清越,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明晚子时。” 他轻声重复,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月光穿过碎镜,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那是识海异变留下的印记,却也像道即将裂开的门,通往某个他必须面对的真相。 第87章 谁才是真正的我? 子时三刻的月光像把淬了冰的刀。 陆寒站在镜狱最中心,玄铁剑的剑柄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滑。 碎镜堆成的圆环里,幻心尊者的竹杖正戳在一块泛着幽蓝的镜片上,每一下敲击都震得他后颈金纹发烫。 那是识海封印松动的征兆。 “来了?” 幻心尊者的声音混着碎镜摩擦声,像砂纸刮过石面。 他布满刀疤的脸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左眼皮跳得厉害。 “把剑插在镜环正中央。” 陆寒喉结滚动。 玄铁剑离手的瞬间,识海深处传来轰鸣,仿佛有座千年古墓被撬开了封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7节 他踉跄两步,扶住块碎镜,镜面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两重重叠的影子:一个玄衣冷肃,一个断剑癫狂,正隔着血色雾气对峙。 “闭眼。” 幻心尊者的竹杖扫过他后颈,金纹骤然灼痛。 陆寒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身处一片灰白空间。 四周是无数悬浮的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的自己。 挥剑斩妖的、跪在铁匠铺前哭的、抱着重伤苏璃的...... 最中央立着座石砌的法庭,高台上悬着块“心鉴“匾额,斑驳的朱漆正往下淌,像血。 “坐。” 声音从头顶炸响。 陆寒抬头,只见自己的脸坐在审判席上。 左边是玄衣陆寒,眼尾泛红,腰间悬着未出鞘的玄铁剑;右边是断剑陆寒,发梢沾血,手里攥着半截断刃。 他们中间的空位,正对着陆寒此刻站的位置。 “善恶自审,因果自裁。” 玄衣陆寒的声音像冰棱相撞。 “你杀了多少无辜?” 断剑陆寒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你救了多少人?” 陆寒后退半步,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凹陷,铁匠村的火光从地缝里窜出来。 他看见十二岁的自己缩在烧塌的铁匠铺后,看着七个黑衣修士挥剑砍向求饶的老村长。 “他们说我偷了筑基丹。” 小陆寒的哭腔混在火势里。 “可我连丹炉都没碰过......” “那七人是魔教暗桩,勾结妖修屠村。“ 玄衣陆寒甩出片带血的衣角。 “你杀的是凶手。” 断剑陆寒的断刃敲在案上:“那青竹峰试剑崖?你为救被围的外门弟子,震碎了三柄凡铁剑,剑气反噬伤了自己,倒让那三个弟子抢了功劳!” 画面切换成十六岁的陆寒跪在试剑崖底,嘴角渗血。 他分明听见上方传来弟子们的嗤笑:“就这还想拜入玄天宗?连自保都做不到。” 而他怀里,是三个被他从妖狼口中救下的弟子,此刻正拍着身上尘土,头也不回地往峰顶走。 “你救他们是出于本心。” 玄衣陆寒的剑嗡鸣。 “与回报无关。” “那镜狱之战呢?” 断剑陆寒的断刃突然抵住陆寒咽喉。 “你为追白霜子,误杀了替她挡剑的药童!那孩子才十一岁,手里还攥着没送完的伤药!”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里那个穿青衫的小身影再次浮现。 他扑过来时,发间的木簪撞在剑刃上。 “姐姐说...说陆哥哥是好人......” 血花溅在他脸上,比白霜子的冷笑更烫。 “我不是故意的......” 陆寒的声音发颤。 “我以为......” “你以为?” 断剑陆寒的断刃又往前送了寸。 “你总用‘以为’骗自己!你体内的剑意要的是杀性,你偏要装什么正人君子!” “够了!” 玄衣陆寒挥剑劈开断刃的威胁。 “他救过苏璃三次,替散修联盟挡过化神期妖修,在凡人镇瘟疫时用剑意温了整口井的水!这些你都看不见?” 青铜镜突然剧烈震颤。 陆寒转身,看见苏璃从镜中走出——月白裙角沾着药草汁,眼尾那颗泪痣在灰雾里格外清晰。 她伸手摸他的脸,指尖凉得像雪:“你不该怀疑自己,是我陪你一路走到现在。” 陆寒的呼吸乱了。 这是苏璃惯常的语气,在他被心魔反噬时,在他为救村民耗尽灵气时,她总用这样的声音说“我信你”。 可此刻她的眼底没有星子,只有一片空洞的黑,像被挖走了魂魄的傀儡。 “苏璃?” 他伸手去碰她的手腕,触到的不是熟悉的温凉,而是生硬的骨节。 记忆里真正的苏璃会在他触碰时轻轻颤一下,会用指尖勾住他的小拇指,说“别慌”。 可眼前的“苏璃“只是垂着眼笑,发间的木簪闪着幽光——那是白霜子惯用的妖器材质。 “你看,连最信任的人都信你。” 断剑陆寒的笑声里带着得意。 “承认吧,你心里早厌烦了装模作样......” “住口!” 陆寒甩开“苏璃“的手,玄铁剑的嗡鸣突然穿透灰白空间。 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玄铁剑已回到手中,剑身上浮着层淡金色的光。 那是上古剑意觉醒时才会有的征兆。 镜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寒转头,看见墨鸦撞开虚空中的镜面冲进来,她腰间的黑羽匕首出鞘半寸,发梢沾着碎镜的棱:“她不是苏璃!她颈后没有......” 话音未落,灰白空间开始崩塌。 青铜镜纷纷碎裂,“苏璃”的身影化作黑雾窜入陆寒识海深处。 玄衣陆寒和断剑陆寒的身影也在消散,最后一刻,玄衣陆寒的声音混着剑意的清越:“记住,你救的人,比杀的多。” 陆寒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跪在镜环中央,玄铁剑插在碎镜里,剑尖正对着幻心尊者的竹杖。 墨鸦半蹲着扶他,指尖掐着他的虎口:“你刚才浑身都在抖。” 她的声音发紧,目光死死盯着他身后。 那里的碎镜上,正凝着团尚未完全消散的黑雾,形状像极了白霜子的脸。 幻心尊者的竹杖突然点地,碎镜上的黑雾“嗤”地一声被灼成灰烬。 他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月光下,他的眼睛泛着奇异的光,像在看一场刚刚拉开帷幕的戏。 陆寒握紧墨鸦的手腕。 她的手背上有道新鲜的抓痕,像是硬撞开某种结界留下的。 他突然想起前两日墨鸦替他解透骨钉时,指尖悬在半空的犹豫。 原来那时她就开始怀疑了。 识海深处,玄铁剑的嗡鸣仍未停歇。 陆寒摸了摸后颈的金纹,这次不是发烫,而是带着股奇异的清凉,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生长。 他望向墨鸦,她眼底的警惕与关切交织,像团即将燎原的火。 而在镜狱外的阴影里,白霜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陆寒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抹冷笑。 刚才那刻,她分明触到了他识海最深处的钥匙。 只是那突然闯入的墨鸦...... “有意思。” 她舔了舔唇,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看来这场戏,要加个新角色了。” 墨鸦的指尖还沾着碎镜的棱刺,她扶着陆寒的手腕时,能清晰触到他脉门处如擂鼓般的震颤。 方才那团黑雾消散前,她瞥见白霜子的眼尾在镜中勾起的弧度。 和三日前她在幽冥宗密卷里见过的“夺识幻蝶”印记分毫不差。 这个发现让她后槽牙咬得发酸,匕首的冷刃贴着掌心,终于在陆寒睁眼的瞬间脱口而出:“她不是苏璃!” 话音未落,她已反手甩出腰间的黑羽匕首。 银芒划破月光,精准钉入陆寒身后那团残余黑雾的中心。 黑雾发出尖啸,像被烫到的蛇般扭曲着缩成细烟,露出底下碎镜上斑驳的妖文。 陆寒被这股冲击力带得踉跄,玄铁剑“当啷”坠地,却在触及碎镜的刹那嗡鸣大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8节 识海深处那道被压制的残魂,终于找到了可乘之机。 “顺从我。” 沙哑的低语裹着铁锈味,从识海最暗的角落漫上来。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玄铁剑的剑影浮现在意识里,剑身缠绕的金纹正渗出暗红,像在滴血。 “你救不了苏璃,护不住散修,连个药童都保不住。” 那声音像蛇信子扫过他的神经。 “用我的力量,让所有伤害你的人跪在剑下。” 陆寒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想起试剑崖底三个弟子离去的背影,想起药童扑来时木簪断裂的脆响,想起苏璃在他怀里咳血时说“别用全力”的眼神。 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意却压不住识海翻涌的杀性。 “不......” 他咬着牙,玄铁剑的嗡鸣突然变调,像在应和那道低语。 “我救过老村长,救过被妖狼围的外门弟子,救过瘟疫镇的凡人......” “那些算什么?” 残魂的笑声里带着嗤笑。 “不过是你懦弱的遮羞布!” 识海突然剧烈震颤。 陆寒眼前闪过十二岁的自己,缩在铁匠铺废墟里,看着老村长的血染红青石板。 闪过十六岁的自己,跪在试剑崖底,听着上方的嗤笑。 闪过方才“苏璃”空洞的眼——那些被他压在心底的不甘、委屈、自责,此刻全化作锋利的刃,扎向他的道心。 “够了!” 陆寒吼出声,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 他踉跄着捡起玄铁剑,剑身上的金纹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动第八层剑意“归寂”——那是他在古籍里读到的,以自身道心为引,封印一切外来侵扰的禁术。 识海深处传来残魂的尖叫,像被火灼烧的魂灵,金纹顺着血脉蔓延,从后颈爬满脊背,最后汇聚在剑尖,凝成一枚金色符文。 “去!” 陆寒挥剑斩向识海虚空。 符文炸裂的瞬间,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他踉跄着扶住墨鸦的肩膀,喉间腥甜翻涌,却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墨鸦的指尖按在他后颈的金纹上,能感觉到那纹路还在微微发烫,像刚出炉的铁水。 “你......” 她欲言又止,黑羽匕首还插在碎镜里,刀柄上的幽冥宗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好小子。” 幻心尊者的竹杖突然点在两人中间。 他不知何时从碎镜堆后绕了过来,刀疤在笑意里拧成麻花,掌心托着面青铜古镜,镜面蒙着层灰,隐约能照出人影的轮廓。 “比老夫预计的多撑了半柱香。”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视线落在那面镜子上。 镜身刻着纠缠的双龙,龙首处各镶着颗夜明珠,左边的泛着暗红,右边的浸着月白。 幻心尊者用袖口擦了擦镜面,灰雾散去的刹那,陆寒的瞳孔骤缩——镜中映出两个他。 左边的“他”站在血海之中,玄铁剑插在焦土上,剑身滴着黑血,身后是崩塌的宗门殿宇,苏璃的尸体倒在他脚边,眼尾的泪痣被血浸透。 右边的“他”立在晨光里,玄铁剑未出鞘,身侧站着苏璃,她手里捧着药篮,发间木簪闪着暖光,远处是散修联盟的旗帜在风中招展。 “双面镜。”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沉下来。 “照的不是现在,是你接下来要走的路。选左边,你体内的残魂会借你之手掀起血劫。选右边......” 他指了指右边的景象。 “你得先把自己的道心磨成最锋利的剑,斩断所有执念。” 陆寒的手无意识地抚上玄铁剑柄。 镜中左边的“他“突然动了,嘴角勾起和残魂如出一辙的冷笑;右边的“他“则转过脸,眼神里带着他熟悉的坚韧——像极了老村长死前说“小寒要好好活”时的目光。 墨鸦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还沾着刚才斩黑雾时的焦味,语气里带着少见的急切:“陆寒,你选右边......” 话没说完,她突然顿住,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镜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陆寒抬头,看见白霜子方才藏身的阴影里,有片碎镜在月光下闪过幽光——那是她留下的标记。 识海深处的金纹突然轻颤,像在提醒他,残魂的封印远未稳固。 “看仔细了。” 幻心尊者将双面镜递到陆寒面前,镜面的光突然变得灼热。 “这镜子只能照三息。” 陆寒的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他看见左边的血海里,苏璃的尸体睁开眼,眼尾的泪痣变成妖异的红。 右边的晨光中,墨鸦的匕首正抵着苏璃的咽喉,刀柄上的幽冥宗刻痕闪着寒光。 三息太短,短到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更多细节,镜面的光就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他自己的倒影,眼底映着未明的暗色。 “如何?” 幻心尊者收回镜子,指腹摩挲着龙首的夜明珠。 “想好了?” 陆寒没有回答。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那里有残魂的暗红,有道心的清光,还有方才瞥见的、未来的碎片。 夜风卷起碎镜的棱,割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刺痛。 他低头拾起玄铁剑,剑身上的金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识海深处那缕清光还在。 那是他用“归寂”剑意种下的种子。 墨鸦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却带着股奇异的温度,像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支持。 陆寒转头看她,正撞进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里面有未说出口的秘密,有对他的担忧,还有......决绝。 “该走了。” 幻心尊者的竹杖点地,碎镜堆里传来机关转动的声响。 “镜狱的门要关了。” 陆寒最后看了眼双面镜。 镜面蒙着层新的灰,却掩不住底下隐约的光,像在等待什么。 他握紧玄铁剑,跟着幻心尊者走向镜狱出口。 墨鸦走在他身后,黑羽匕首还插在碎镜里,刀柄上的刻痕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像某种未完成的预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白霜子的身影从阴影里走出。 她望着陆寒离去的方向,指尖抚过颈后新出现的血痕。 那是方才被墨鸦的匕首划伤的。 “归寂剑意?” 她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 “有意思,看来这场戏,才刚到高潮。” 夜风卷起一片碎镜,恰好落在双面镜前。 镜中突然泛起涟漪,陆寒的倒影被扯成两半,左边是血色,右边是晨光,在涟漪中交织成模糊的影。 第88章 镜中有我,也有你! 陆寒的指尖刚触到镜面,掌心便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那不是寻常的温度,倒像是有活物顺着血脉往识海钻。 他下意识要缩手,却见镜面突然泛起墨色涟漪。 整个人如被无形巨手拽入深潭,眼前的碎镜、幻心尊者的竹杖、墨鸦担忧的眉眼,全在瞬间被揉成模糊的光影。 再睁眼时,他站在一片混沌里。 四周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灰蒙蒙的雾气裹着他的衣袍。 正前方三步外,立着个与他容貌分毫不差的人。 那人玄铁剑斜指地面,剑身上的金纹比他的更鲜明,眼底却没有半分情绪。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39节 像块淬过冰的玄铁,冷得能割破人心。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在混沌里荡开,惊得雾气散了小片。 他的右手不自觉抚上心口,那里识海深处的金纹正剧烈跳动,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你猜。“ 镜中人开口了,嗓音比他的更沉,尾音带着刀锋擦过剑鞘的锐响。 他抬剑,剑尖挑起陆寒一缕发丝。 “你总说自己是陆寒,是铁匠铺里敲铁的学徒。可你忘了,这具身体里还住着谁。“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昨夜在破庙,残魂第一次苏醒时,自己握着玄铁剑刺穿了野狗的喉咙。 血溅在脸上时,他心里竟浮起一丝......畅快。 “你是残魂?“ 他后退半步,玄铁剑已被握得发烫。 “残魂?“ 镜中人嗤笑,剑锋划开一道寒芒。 “那是你们给我起的名字。我是上古剑灵,是这把剑的主人,是你求道路上最锋利的刃——也是最毒的药。“ 话音未落,他已欺身而上。 剑风裹着冰碴子刮过陆寒面门,后者本能地旋身避过,却见对方的剑尖在他方才站的位置刺出个深洞。 雾气涌进去,发出嘶啦的声响,像被烧红的铁烙穿了皮肉。 “你想干什么?“ 陆寒挥剑格挡,双剑相击的轰鸣震得他耳膜发疼。 他这才发现,镜中人的招式与自己如出一辙,却比他快了半拍。 那是他在铁匠铺偷学的基础剑诀,是萧无尘师尊用竹枝在地上画了百遍的起手式。 “我要活。“ 镜中人的剑压得更低,玄铁剑在陆寒掌中震颤。 “可你总想着用归寂剑意封印我。你护着苏璃,念着墨鸦,记挂着凡人的爱恨——这些东西,会把剑心磨成软泥。“ 陆寒的虎口裂开血珠。 他望着对方眼底的冷光,突然想起镜中那幅幻象:苏璃的尸体睁开眼,墨鸦的匕首抵着她咽喉。 “你是想让我舍弃她们?“ “不是舍弃,是斩断。“ 镜中人乘势压上,剑锋擦过陆寒左胸,在衣襟上划开道血口。 “剑修求道,本就该断情绝念。 你看那些元婴老怪,哪个不是踩着尸骨登上去的?“ 剧痛让陆寒的意识清明几分。 他想起苏璃在药王谷受罚时,偷偷塞给他的伤药。 想起墨鸦在镜狱外替他挡下白霜子的偷袭,匕首扎进自己左肩时,她连眉头都没皱。 想起萧无尘师尊说“剑心不是铁石,是明白自己为何而战“时,眼里的光。 “我不要那样的道。“ 他低喝一声,归寂剑意突然从识海深处涌出。 清光裹着玄铁剑,将镜中人的攻势生生压退三步。 他的伤口在清光中开始愈合。 “我要的道,是能护着在意的人,是不让苏璃的仇白受,是不让墨鸦再替我挡刀。“ 镜中人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 他盯着陆寒剑上的清光,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你这是妇人之仁!当年我的主人就是因为......“ “住口!“陆寒打断他。 他不知道镜中人要说什么,但直觉那会撕开更痛的伤口。 他踏着雾气冲上前,这次换他主动进攻。 “我是陆寒,不是你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剑灵容器。我要自己走这条道!“ 双剑再次相撞。 这次陆寒的剑上多了层暖融融的光,像铁匠铺里烧红的铁块,烫得镜中人的玄铁剑发出轻吟。 镜中人的攻势慢了,眼底的冷光逐渐被困惑取代,直到陆寒的剑尖抵住他心口。 那位置,和方才幻象里墨鸦的匕首抵住苏璃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输了。“ 陆寒的声音在发抖。 他能感觉到镜中人的剑在颤抖,像在挣扎着要刺过来,却被某种力量压得动弹不得。 “我输了?“ 镜中人突然笑了,笑容里竟有几分释然。 “不,是你赢了。你终于肯承认,剑心不是只有杀戮。“ 他的身影开始消散,雾气里飘起细碎的金芒。 “记住,我从未离开。当你需要更锋利的刃时......“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陆寒的玄铁剑。 剑身上的金纹重新亮了起来,比之前更柔和,像被温水泡过的金箔。 “呼——“ 陆寒跌坐在地,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他摸了摸心口,识海深处的金纹不再躁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原来......你不是敌人。“ “好一场精彩的对决!“ 熟悉的调侃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镜狱。 幻心尊者正蹲在双面镜前,手里的瓜子壳堆成个小山包。 “小友这剑心重塑,比老夫预料的精彩多了。“ “您......早就知道镜中是另一个我?“ 陆寒撑着剑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左胸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留道淡粉的印子。 “知道啊。“ 幻心尊者捡起粒瓜子抛进嘴里,眯眼笑 “剑灵残魂和宿主本就是一体两面。你总想着封印它,倒不如让它们打一架——输的那个,自然就认主了。“ 他用竹杖戳了戳镜面. “刚才要不是你那缕归寂剑意撑着,这镜子早碎成渣了。“ 陆寒刚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他和幻心尊者同时转头,只见墨鸦背靠着镜狱石门站着,黑羽匕首横在胸前。 她的耳尖泛着红,显然是强撑着没往里面看,但握匕首的手紧得指节发白。 “白霜子的气息......淡了。“ 她听见动静,侧头看过来,眼底的紧张却没减半分. “但我总觉得,她没走。“ 陆寒望着她发梢沾着的碎镜渣,突然想起方才镜中幻象里,墨鸦的匕首抵着苏璃咽喉。 他握紧玄铁剑,金纹在剑身上流转出暖光:“我信你。“ 幻心尊者的竹杖点了点地面,石门缓缓开启。 夜风卷着碎镜棱吹进来,擦过墨鸦的匕首,发出清越的鸣响。 她瞥了陆寒一眼,率先跨出石门,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半道银弧. 像在替他斩断所有潜在的威胁。 陆寒跟着走出去,回头看了眼镜狱里的双面镜。 镜面映着他的身影,金纹与清光在眼底交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知道,这场与自己的对决,不过是求道路上的第一道坎。 而更难的,是带着这份新的剑心,去面对苏璃的仇、墨鸦的秘密,还有白霜子那抹藏在阴影里的冷笑。 墨鸦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刀柄上的幽冥宗刻痕,耳尖的红却始终没褪。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墙根,往镜狱方向爬来。 夜枭的啼鸣撞碎在镜狱斑驳的砖墙上时,墨鸦的匕首已经压上了自己的手腕。 她能听见墙根传来的沙沙声——不是落叶,不是虫爬,是某种裹着油皮的东西在摩擦青石板。 黑羽匕首的刀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那是幽冥宗特有的鸦纹,此刻正随着她紧绷的肌肉微微发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0节 耳尖的红还没褪尽,可心跳声却盖过了夜风,一下下撞着耳膜:白霜子的气息明明淡了,怎么会...... “出来吧。“ 她突然开口,匕首尖挑起一片碎镜棱。 “躲在墙后看姑娘家守夜,算什么本事?“ 墙根的动静顿了顿,接着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白霜子从阴影里踱出来,月白道袍纤尘不染,发间玉簪却泛着幽蓝——那是被阴毒功法侵蚀过的痕迹。 她望着墨鸦紧攥匕首的手,唇角勾起抹冷笑:“小刺客倒是机警。“ “你到底图什么?“ 墨鸦后退半步,将陆寒所在的镜狱门护在身后。 “装成正道长老这么多年,连药王谷的丹方都偷了三卷。你以为你能一直装下去?“ 白霜子的指尖轻轻抚过玉簪,那抹幽蓝突然顺着她的手腕爬上手背:“我?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卒子罢了。“ 她抬眼时,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 “真正的棋手还没落子,你们这些棋子倒先急着拼杀——“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模糊成一片淡雾。 墨鸦的后颈瞬间泛起凉意,直觉挥匕首向后撩去。 金属交击的脆响中,白霜子的手刀擦着她耳际劈下,带起的风割得脸颊生疼。 “小心她的手!“ 镜狱内传来陆寒的低喝。 墨鸦这才发现白霜子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幽蓝透黑,方才交击的匕首刃口竟泛起细密的蚀痕。 她旋身避开第二击,反手用匕首柄砸向白霜子腕脉。 这是幽冥宗刺客最擅长的“锁筋“手法,可白霜子的手腕却软得像没有骨头,竟顺着她的力道缠住了她的手臂。 “小丫头,你以为学了两招刺杀术就能......“ “松开她!“ 一道清光破空而来。 陆寒握着玄铁剑冲出镜狱,剑身上的金纹流转如活物,竟在半空劈出道半丈长的剑气。 白霜子慌忙松手后退,道袍前襟被剑气划开道口子,露出里面绣着幽冥鬼面的里衣。 “好个正道长老。“ 陆寒的声音比剑气更冷。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正在翻涌,方才镜中对决后沉淀的安宁被这声打斗搅起涟漪。 但不同于以往的躁动,此刻的剑意像被锻打过的精铁,虽烈却驯顺。 “幻心前辈说过,镜狱的镜子能照见人心。你藏得再深,也照得出鬼影子。“ 白霜子抚了抚被划破的道袍,突然笑出声来:“照见人心?那你可知镜中除了自己,还藏着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陆寒手中的玄铁剑。 “你以为剑心重塑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当年那把剑的主人......“ “住口!“ 陆寒的玄铁剑突然发出嗡鸣。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团金芒在翻涌,像是被白霜子的话刺到了痛处。 但这次他没有慌乱,反而握紧剑柄,让归寂剑意顺着经脉漫开。 清光裹着金纹,将那股躁动稳稳压了回去。 白霜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望着陆寒眼底逐渐清晰的金纹与清光,突然脚尖点地向后暴退:“算你走运!“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夜色,只留下半片染血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 “她跑了?“ 墨鸦抹了把嘴角的血,方才被白霜子指甲擦过的地方正泛着青肿。 她望着夜色深处,匕首却仍未松半分。 “刚才她说镜中藏着什么......你没事吧?“ 陆寒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眼感受体内的剑意流动:第九层“斩我“的壁垒比之前稳固了三倍,金纹与清光像两条纠缠的溪流,在识海深处缓缓盘旋。 可就在他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识海最深处突然闪过道极淡的黑影——快得像是错觉,却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没事。“ 他睁眼时,目光已恢复坚定。 “但她说得对,镜中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他蹲下身拾起那半片玉簪,幽蓝的光泽刺得指尖发疼。 “更麻烦的是,她背后的人还没现身。“ 墨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镜狱内的双面镜。 月光透过破碎的镜面洒进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其中一片镜棱突然泛起微光,照出陆寒身后模糊的影子。 不是他的,也不是墨鸦的,倒像是个持剑的背影,正将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那是......“ 墨鸦刚要指,那影子却随着夜风消散了。 陆寒转头看向镜面,只看见自己的倒影:金纹与清光在眼底交融,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他摸了摸心口,识海深处的黑影已经消失,只剩下剑意如潮水般涌动,在经脉里掀起阵阵热流。 “该回宗门了。“ 他将玄铁剑收入剑鞘,伸手替墨鸦擦去嘴角的血。 “苏璃还在等我们查她家族灭门的真相,萧师尊也该等急了。“ 墨鸦望着他染血的指尖,耳尖的红又深了几分。 她刚要说话,镜狱内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那面双面镜的裂痕又延伸了寸许,露出里面夹着的半张泛黄纸页,隐约能看见“剑灵““轮回“几个字。 陆寒的脚步顿住了。 他望着镜中透出的纸页,又想起镜中人与他对决时那句“当年我的主人就是因为......“。 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转身扶住墨鸦:“先处理伤口,其他的......“ 他握了握剑柄,金纹在剑鞘上亮起暖光。 “慢慢来。“ 夜风卷着碎镜渣掠过两人脚边,远处传来更清晰的夜枭啼鸣。 墨鸦望着陆寒被月光拉长的影子,突然觉得那影子里多了道若有若无的金芒——像是剑,又像是光。 她握紧他的手腕,能感觉到他脉门处的跳动,和着剑意的韵律,一下下,像是在敲打着什么封印。 而那面双面镜里,未被发现的半张纸页上,“轮回之主“四个字正在月光下缓缓浮现。 第89章 剑心重塑,我可斩天! 月光漏过镜狱残垣时,陆寒缓缓睁开眼。 他原本混沌的识海此刻清明如洗,却有暗潮在深处翻涌。 那是剑意突破第九层“斩我”后,金纹与清光彻底交融的力量。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玄铁剑柄,掌心传来的震颤让他喉间溢出低笑:“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我。” 话音未落,身侧枯树突然爆响。 他甚至没看清自己如何出剑,那合抱粗的树干已被削成齐整两半,断面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陆寒!” 墨鸦的惊呼撞进耳膜。 她踉跄着扑过来,指尖悬在他手腕上方不敢触碰,只盯着他眼底翻涌的金纹:“你、你刚才的眼神......” 她咽了口唾沫,想起方才镜中那道持剑背影。 “像要把天地都劈开。” 陆寒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掌纹里流转的金芒让他想起识海最深处那道黑影——方才脱困时,那黑影又闪了闪,却在剑意暴涨中被压回更深处。 他反手握住墨鸦微凉的手腕,脉门处的跳动与剑意同频:“我没事。” 话是这么说,可他能感觉到,体内有团火在烧,烧得他想握剑,想斩开所有遮蔽真相的迷雾。 “那玉簪......” 墨鸦瞥向他腰间的半片幽蓝玉簪。 “还有镜里的纸页......” “先回宗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1节 陆寒打断她,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镜狱外的夜风卷着血腥气涌进来,他这才注意到她肩背的伤口还在渗血。 “苏璃的伤药应该能稳住你,萧师尊......” 他顿了顿,想起师尊昨日传讯里的急切。 “他该等急了。” 墨鸦的脸瞬间烧得通红。 她攥住他衣襟的手微微发颤,却在触及他心口时僵住。 那里有个滚烫的硬块,隔着布料灼得她指尖发麻。 “你的......” “剑灵残魂。” 陆寒低头看她,金纹在眼底明灭。 “刚才突破时,它好像......活了些。” 远处传来夜枭啼鸣。 墨鸦望着他被月光镀成金色的侧脸,突然觉得怀里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那个总在锻铁铺里沉默敲打的少年,此刻连影子里都凝着剑气,可他抱她的动作,依然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的密林中。 秦昭将血玉按在树干上。 暗红血纹顺着树皮攀爬,在半空凝成一面血镜,镜中映出陆寒抱着墨鸦走出镜狱的画面。 他舔了舔嘴角,指腹摩挲着血玉上的裂痕:“不错,剑心重塑后,压制剑灵的封印松动了三成。” “大人。” 阴影里走出个灰衣下属。 “玄天宗的眼线回报,萧无尘今日提前结束闭关,正在演武场试剑。” “更好。” 秦昭的瞳孔泛起幽绿,那是幽冥宗秘术“鬼瞳”的征兆。 “让影卫把'归墟钥匙'的传闻散到三宗议事堂。” 他转身时,衣摆扫落满地枯叶。 “当陆寒发现自己是解开上古秘境的关键......” 他笑出声。 “那把剑,会替我们劈开最后一层封印。” 血镜中的陆寒突然抬头。 秦昭瞳孔骤缩,连忙掐碎血玉。 血雾消散前,他分明看见那少年眼底的金纹里,有半道黑影闪过——和当年追杀剑灵时,那道护主的身影,一模一样。 玄天宗山门的望月松上,陆寒刚放下墨鸦,便察觉头顶有冷意袭来。 他旋身拔剑,玄铁剑嗡鸣着指向树顶。 月光穿透松针,照出个白衣女子。 她腰间悬着九枚银铃,每枚都刻着“阴”字,正是幽冥宗圣女候选冷月仙子。 “你来做什么?” 陆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霜。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因这个敌人的出现而沸腾,仿佛在渴望一场厮杀。 冷月缓缓跃下树。 她的脚步轻得没有声息,银铃却叮铃作响,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她抬眼,月光落在她眼尾的朱砂痣上。 “你的剑,还能分清是非吗?”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 识海深处的黑影又开始躁动,他甚至听见了模糊的嘶吼——那是杀戮欲望在啃噬理智。 他强迫自己想起苏璃跪在家族废墟里的背影,想起萧师尊第一次教他握剑时说的“剑者,心之器也”。 “能。” 他的声音有些发哑,却格外清晰。 冷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轻笑:“那便好。” 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 “记住,你斩开的每一剑,都会在轮回里留下印记。” 话音未落,她便消失在夜色中。 陆寒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啪”的轻响。 他抬头,一枚残破玉简正从松枝间坠落,在他脚边裂成两半,露出里面模糊的“归寂”二字。 “谁?” 他握剑转身,却只看见满地松针在风里打着旋儿。 远处演武场传来萧无尘的剑鸣,清越悠长,与他体内翻涌的剑意遥相呼应。 墨鸦捡起玉简,递到他面前:“是幻心尊者的气息。” 她闻了闻玉简便皱起眉。 “他身上总带着腐叶和丹火混合的味道......” 陆寒接过玉简。 指尖触及的瞬间,识海深处的黑影突然暴起,撞得他太阳穴生疼。 他咬紧牙关,将玉简收进储物袋,目光却落在山门外连绵的群山之上。 那里有他要查的灭门真相,有他要斩开的千年迷局,更有...... “走。” 他牵起墨鸦的手,玄铁剑在鞘中轻颤。 “去见师尊。” 夜风卷着松涛掠过两人身侧,将演武场的剑鸣送得更远。 而那枚残破玉简里。 “归寂真经”四个古字,正在陆寒的储物袋中,泛起幽蓝微光。 演武场的剑鸣还在山风里打着旋儿,陆寒刚牵着墨鸦跨进山门,身后便响起枯枝断裂的脆响。 他旋身时玄铁剑已出鞘三寸,却在看清来者时顿住。 那是个形容枯槁的灰袍老者,左眼蒙着褪色的青布,右眼里翻涌着浑浊的血丝,腰间挂着串黑黢黢的骨珠,每颗都刻着歪扭的咒文。 正是墨鸦说的幻心尊者。 “小友这剑挺快。” 老者咧开缺了门牙的嘴,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笑声。 “但我要是想害你,方才在松树上就动手了。” 他抬起枯枝般的手,掌心躺着块泛着幽蓝微光的玉简,比陆寒储物袋里那半块完整三倍有余。 “这才是‘归寂真经’的完整版。”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识海深处的黑影突然开始啃噬他的意识,像是闻到了猎物的血腥。 这是自剑心重塑后,黑影最剧烈的一次躁动。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恶心,指尖虚点在玉简上方:“为何给我?” “帮你压制那团残魂啊。” 幻心尊者的右眼皮突然抽搐起来,像是有活物在皮下爬动。 “你以为剑心重塑就能镇住上古剑灵?它在你识海扎根千年,早把你的魂魄当养料了。” 他突然凑近,腐叶混着丹火的气味直扑陆寒面门。 “但这经能教你用鬼道养魂,以毒攻毒......” 他的声音陡然放轻。 “不过别太依赖它,否则你会变成另一个被剑灵牵着线的傀儡。” 墨鸦猛地拽住陆寒的衣袖。 她能感觉到他手腕在发烫,那是剑灵残魂与新觉醒的剑意正在角力。 “前辈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尖锐。 “为何三番两次帮我们?” “我是谁?” 幻心尊者的笑声突然拔高,震得山门前的铜铃嗡嗡作响。 “我是见过上一代剑灵主人被反噬的疯子,是替你们试过错的傻子......” 他的右眼里闪过一丝清明,转瞬又被疯癫取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2节 “记住了,鬼道养魂要在每月十五子时,用三盏阴火温养......”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团黑雾,只余下几片烧焦的残叶飘落在陆寒脚边。 “陆寒?”墨鸦仰头看他。 少年的额角渗出冷汗,金纹在眼底明灭如鬼火,手指死死抠着玄铁剑柄,指节泛着青白。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枚完整玉简正在他掌心发烫,表面浮现出与识海黑影轮廓相似的纹路。 “他说的是真的。” 陆寒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刚才黑影......它怕这经。” 他突然将玉简塞进墨鸦手里。 “收着,我现在碰不得。” 话音刚落,山脚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墨鸦派去追踪幽冥宗的暗卫。 那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的银铃还在乱响——这是他们约定的示警暗号。 墨鸦瞳孔骤缩,不等那人开口便冲过去:“怎么回事?” “秦昭......” 暗卫咳着血吐出半句话,胸口插着半截带倒刺的黑针。 “他在青岚谷布了引灵阵......” 他的手指死死攥住墨鸦的手腕。 “阵眼是......是陆公子的血......” “撑住!” 墨鸦反手按住他的伤口,可黑针上的毒已经开始腐蚀血肉。 “我带你找苏姑娘!” “不用了。” 暗卫惨笑着摇头,眼神逐渐涣散。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那阵能引动天地灵气,把他体内的剑灵......” 他的喉结动了动,最后一口气喷在墨鸦脸上。 “彻底......唤醒......” “陆寒!” 墨鸦转身时眼眶通红。 “秦昭在布置引灵阵,目标是你!他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彻底觉醒剑灵之力!”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早该想到,他之前散的‘归墟钥匙’传闻是幌子,真正的局是......” “是用我的血做阵眼,引灵气冲开剑灵的最后封印。” 陆寒接过话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望着山脚下翻涌的黑云,忽然想起秦昭血镜里那道黑影——原来从镜狱相遇开始,这局就已经布下。 他摸向腰间的半片玉簪,那是苏璃家族的信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发烫。 “苏姑娘的灭门,萧师尊的急切,秦昭的局......”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 “都是因为这把剑。” “你要去哪?” 墨鸦见他突然往悬崖方向走,连忙跟上。 “去试剑。” 陆寒站在悬崖边,山风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雾渊,偶尔有寒鸦掠过,啼声里带着几分凄厉。 他解下玄铁剑抱在怀里,能清晰听见剑刃与剑灵残魂共鸣的嗡鸣。 “我要看看,新铸的剑心,能不能斩开这困了我千年的局。” 他闭目深呼吸,识海深处的黑影突然发出愤怒的嘶吼。 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慌乱压制,反而顺着那股躁动引动剑意——第九层“斩我”之意如火山喷发。 金纹从眼底蔓延至脖颈,玄铁剑“嗡”地离鞘,剑气冲霄而起,在半空凝成一柄数十丈长的金色剑影。 “这一战,我不会重蹈覆辙。”陆寒低喝一声。 剑影轰然劈下,崖边的千年古松被拦腰斩断,飞石砸进雾渊,惊起无数寒鸦。 他能感觉到,原本在识海翻涌的黑影被剑意撕开一道裂缝,露出里面更小的、泛着清光的残魂——那是剑灵真正的核心? “咳!” 他突然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鲜血。 刚才的爆发让识海受了反噬,黑影趁虚啃噬他的魂魄,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墨鸦扑过来扶住他,却被剑气震得后退半步:“陆寒!你的识海......” “不稳定,但能撑。” 陆寒抹掉嘴角的血,望着远处幽冥宗方向翻涌的阴云,眼神逐渐冷硬。 “秦昭要引灵阵,我便让他看看,被唤醒的究竟是谁的剑。” 墨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的半片玉簪正在发光——那是苏璃留下的传信标记。 她刚要开口,陆寒已转身走向偏殿,玄铁剑在鞘中轻颤,像是在应和他逐渐清晰的计划:“去取幽冥宗的弟子服饰。”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淬了钢的剑。 “有些事,得亲自去对方的地盘查。” 山风卷着他的衣摆掠过墙角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影子里,金纹与黑影还在无声角力,却再也不是从前的一边倒。 在两者交缠处,一抹清光正在缓缓生长,像极了破晓前的第一缕晨光。 第90章 谁说正道不能开挂? 月光被阴云撕成碎片,幽冥宗后山禁地里,青石砖缝渗出的寒气顺着陆寒的靴底往上爬。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玄色绣银纹的弟子服,袖口处还残留着墨鸦指尖的温度。 那是方才她替他整理衣领时,刻意压下的褶皱。 “呼吸再沉些。” 墨鸦的声音像一片落在耳边的薄冰,她站在五步外的阴影里,腰间淬毒的柳叶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巡夜队每盏茶时过一次,现在还有半柱香。” 陆寒摸了摸腰间的半片玉簪,苏璃的传信标记已经暗了下去,但刚才的灼热仍留在皮肤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玄铁剑的嗡鸣重叠,识海里黑影与清光的角力让太阳穴突突作痛。 “你确定这条路能避开月幽藤?” 他指腹擦过袖口绣着的幽冥宗鬼面图腾,那图腾的眼睛位置,正是墨鸦用细针挑开的透气孔。 方便他引动剑意时不至于被憋出破绽。 “我在这当刺客七年。” 墨鸦转身时,发间的银铃轻响,声音却冷得像浸了千年寒冰。 “就算闭着眼,也能数清每块砖下埋了几具尸体。” 她说着,指尖在空气里划出三道短弧。 “左三,右二,直走三十步,看见刻着九只乌鸦的石柱就停。” 陆寒点头,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墨鸦的目光像根细针,扎在他后颈——这个向来只信刀刃的女人,此刻竟将宗门的生死线摊开在他面前。 是因为三天前他替她挡下那道淬了蚀骨毒的掌风? 还是更早时,他在刑讯室里替她隐瞒了私放凡人的事? “走。” 墨鸦突然抬手,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 陆寒立刻垂首,顺着墙根往前挪,玄铁剑被他用布裹了缠在腰间,剑脊抵着他的后腰,像块烧红的铁。 三十步后,九鸦石柱如期出现在眼前。 石柱表面的乌鸦纹路泛着青黑,每只鸦眼都是一颗夜明珠,此刻正随着陆寒的靠近次第亮起。 他伸手触碰最下面那只鸦的爪子,指尖刚碰到石纹,耳后突然传来嗑瓜子的脆响。 “娃儿,往左拐。” 陆寒猛地转身,却只看见一团灰影闪进石柱后的灌木丛。 那声音他听过——是幻心尊者,那个总在黑市酒摊抱着酒葫芦说疯话的老修士,上个月他在乱葬岗被尸潮围攻时,正是这人扔了把符纸救他。 “那边有惊喜。” 灌木丛里又传来响动,一颗瓜子壳“啪”地落在陆寒脚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3节 “不过小心点,老熟人等着呢。” 陆寒眯起眼。 老熟人? 秦昭? 还是那个总在宗门外徘徊的冷月仙子?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识海里的黑影突然翻涌,清光却像道细流,缓缓将那股躁动压了下去。 左拐就左拐,他倒要看看,这幽冥宗的地底下,还埋着多少他的“旧账”。 左转是条狭窄的石梯,越往下走,空气里的血腥气越浓。 陆寒数着台阶,第七级时,靴底突然黏了层滑腻的东西——是血,已经干了,但还带着腐肉的腥气。 他借着手心的幽火照亮,只见石墙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引灵阵的纹路,那些符文像活了似的,正顺着他的指尖往肉里钻。 “这地方比我想象中还乱。” 他低声自语,指尖划过一道扭曲的符线。 “简直像鬼片现场。” 石梯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中央立着块半人高的石碑。 碑身布满裂痕,却在裂痕里渗出幽蓝的光,将整个石室映得像口泛着鬼火的棺材。 陆寒走近,看清碑面刻着的图案——是把断剑,剑身上的纹路与他识海里那道清光如出一辙。 “剑纹……” 他屏住呼吸,伸手按在碑上。 指尖刚触到碑面,剧烈的刺痛从识海炸开。 陆寒踉跄后退,却被碑上突然涌出的蓝光缠住手腕。 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闪:血色的天空下,一个穿黑袍的身影持着断剑怒吼“封印!”,漫天剑雨劈下,将那身影钉在血色祭坛上。 接着是他自己的脸,在同样的祭坛前跪坐,手里握着半片玉簪,眼泪滴在碑上,把“封印”两个字染成了血红色…… “咳!” 陆寒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碑上,蓝光突然大盛。 他听见识海里黑影发出绝望的嘶吼,清光却如破茧的蝶,“唰”地冲出识海,在石碑上投下一道剑影。 那剑影与碑上的断剑重合,裂痕里的幽光突然变成了金色,像极了他试剑时凝成的剑影。 “原来……” 他喘息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碑是为了封印我?还是封印……” “你以为你能——”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 陆寒猛地转身,只看见一道黑影掠过石室门口,玄色衣摆上绣着的幽冥鬼面在蓝光里忽明忽暗。 他摸向腰间的剑,却发现玄铁剑不知何时已离鞘,剑尖正对着门口,嗡鸣声响得几乎要震破耳膜。 石室的烛火在秦昭话音落地时彻底熄灭,幽蓝的碑光却因陆寒的血而愈发炽烈,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秦昭的玄色衣摆扫过地面的血渍,每一步都像踩在陆寒绷紧的神经上。 他终于看清那张伪装了半年的脸,左眼角的朱砂痣在蓝光里泛着妖异的红,正是那日在乱葬岗追杀他时,被玄铁剑划伤的位置。 “工具?” 陆寒喉间溢出低笑,指腹擦过碑上的断剑纹路,掌心的刺痛与识海的灼痛交缠。 “那你呢?守着这破碑千年,连张人皮都不敢撕的——” 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秦昭瞳孔骤缩的瞬间。 “老东西?” 秦昭的冷笑僵在嘴角。 他抬手时,袖口翻出半截银链,链坠是块与陆寒腰间半片玉簪纹路契合的残玉。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是苏璃传信标记的另一半。 “你动了她?”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玄铁剑嗡鸣着脱离剑鞘,在两人之间划出半轮银月。 “急什么?” 秦昭指尖轻点,地面的引灵阵突然泛起黑雾。 那些本是刻在石墙上的符文竟活了过来,如无数黑蛇钻进雾气。 “她现在在药王谷的冰窖里,正替你数着时辰——” 他舔了舔嘴角。 “等这碑碎了,你体内的剑灵归位,我自然会送她去见你。” 黑雾裹着腐尸味涌来,陆寒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他挥剑斩开迎面的黑雾,却见雾气里浮现出苏璃被冰锥刺穿手腕的幻象——那是她家族灭门时的旧伤。 “你敢!” 他怒吼着踏前一步,玄铁剑却突然一沉,识海里的黑影趁机翻涌,将清光压成细弱的线。 “啪!” 清脆的掌风撕裂雾气,冷月仙子的素白裙裾如鹤羽般掠过陆寒身侧。 她的指尖凝着冰晶,正按在引灵阵的阵眼核心上,那枚本该镶嵌着夜明珠的凹槽里,此刻嵌着半块染血的玉佩——与陆寒腰间的半片玉簪严丝合缝。 “你不该来这里。” 她侧头瞥向陆寒,眼尾的泪痣在黑雾里忽明忽暗。 “这碑封印的不只是剑灵,还有你的命魂。”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终于看清那枚玉佩上的铭文——“寒”字刻痕里还凝着未干的血,与他掌心因握剑太深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碑面的裂痕缓缓相融。 “你怎么知道?”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玄铁剑却像有生命般抵住他后腰,将他往前推了寸许。 “我怎么知道?” 冷月轻笑,冰晶在她指尖碎裂成雪。 “因为我见过你前世——” 她突然反手一掌拍向秦昭,袖中飞出的银针擦着陆寒耳畔钉进石壁。 “跪在这碑前,用半片玉簪剜出命魂的,也是你。” 秦昭的玄色外袍被掌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内里绣着血色剑纹的中衣——那剑纹与碑上的断剑一模一样。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扫过冷月袖中若隐若现的药王谷谷主令,突然笑出声:“好个双簧唱得妙,药王谷的弃徒,倒学会替玄天宗当说客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他终于想起苏璃曾说过,药王谷谷主令共有三枚,一枚在现任谷主手中,一枚随她被逐时沉入寒潭,还有一枚...... “你是苏璃的姐姐?” 他脱口而出,看着冷月微颤的睫毛,突然想起苏璃每到月圆便会摩挲的半块玉佩——与此刻阵眼里的残玉,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没时间解释了。” 冷月攥住陆寒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引灵阵要成了,你必须用'斩我'剑意......” “住口!” 秦昭暴喝,指尖的银链突然绷直,残玉与陆寒腰间的半片玉簪同时泛起红光。 陆寒感觉有根钢针刺进后颈,识海里的黑影发出狂喜的嘶鸣,清光却如将熄的烛火,在黑影的撕咬下逐渐黯淡。 他看见石碑上的断剑纹路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陆寒”二字——是他的字迹,却比现在的更苍劲,像浸透了千年血与火。 “我不是棋子!” 陆寒嘶吼着咬破舌尖,鲜血喷在玄铁剑上。 剑身上的清光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银芒里。 他能听见识海里清光与黑影的嘶吼混作一团,能看见冷月眼中的震惊,能看见秦昭脸上终于裂开的慌乱——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引动剑意,不是被黑影驱使,而是凭自己的意志。 “斩我!” 第九层剑意如雷霆炸裂。 黑雾被撕成碎片,石碑上的断剑纹路重新凝聚成实体,悬在陆寒头顶,与玄铁剑首尾相衔。 秦昭的银链“啪”地断裂,残玉碎成齑粉。 冷月的冰晶在银芒里消融,露出她腕间与苏璃相同的家族刺青。 而陆寒自己,能清晰感受到命魂在碑光与剑光的交织中灼烧——原来前世的他,正是用这招“斩我”,将剑灵与命魂一同封印在此。 “不可能......” 秦昭踉跄后退,玄色外袍下的血色剑纹开始褪色。 “你明明该被黑影吞噬......” 陆寒握着玄铁剑的手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传来细碎的崩裂声,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是黑影与清光的界限?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4节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5节 “不......”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半步,玄铁剑“当啷”坠地。 识海深处的断剑虚影突然发出哀鸣,像被人攥住了命门。 “她是假的!” 墨鸦的怒吼像惊雷劈开夜色。 玄色刺客的身影如利箭窜至陆寒身侧,柳叶刀带着淬毒的青芒直劈幻象咽喉。 那抹月白身影慌忙后退,发间玉簪突然泛起幽蓝——不是苏璃的暖玉,是幽冥宗特有的寒铁染毒。 陆寒的瞳孔骤缩。 幻象被刀风掀得支离破碎的瞬间,他看见白霜子藏在月白裙底的玄色暗纹——那是幽冥宗内门弟子的标志。 识海的震颤突然加剧,清光里的断剑虚影开始崩裂,黑白两团雾气重新翻涌,玄色短打的残影抓着他心口:“你信过她!” 染血修士的剑刃抵住他后颈:“你杀过她同类!” “你不能被他们控制!” 墨鸦反手扣住陆寒手腕,淬毒的刀尖在他掌心划出血痕,刺痛顺着神经窜进识海。 “你是陆寒,是替小徒弟报仇时会红着眼磨剑整夜的陆寒,是被萧长老用本命剑护着还骂他多管闲事的陆寒!”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望着墨鸦染血的刺客服,想起三天前她替自己挡下追魂钉时说的“幽冥宗的狗命,总得咬块肉回来”。 想起她每次杀人前都会对着月亮调整刀鞘——那是她死去的妹妹最爱的姿势。 “你是你自己!” 墨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腕骨。 “不是谁的剑灵容器,不是正邪之争的棋子!” 这句话像重锤砸碎了识海的屏障。 陆寒突然想起第一次引动剑意时,玄铁剑在他掌心刻下的伤痕;想起在铁匠铺熬夜锻剑时,师父拍着他肩膀说“好剑要经千锤百炼,人心也一样”。 想起萧无尘用本命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血溅在他脸上的温度——比任何剑意都烫。 “够了。” 他闭紧眼睛,喉间溢出低哑的笑。 识海里的黑白雾气突然静止,玄色短打的残影和染血修士同时转头看他。 “我杀过该杀的,救过该救的,误杀过无辜,也被无辜伤害过。” 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混沌开始翻涌。 “但这些都是我,陆寒的一部分。” 断剑虚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黑白雾气像被磁石吸引般缓缓靠近,玄色短打的残影摸了摸腰间的疤痕,染血修士收了剑刃。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溢出,却笑得更肆意:“我不是完美的人,但我愿意承担自己的命运。” 识海里的清光突然暴涨,将黑白雾气彻底包裹。 断剑虚影上的裂痕开始愈合,一道新的剑纹从剑柄蔓延至剑尖。 那是他亲手在玄铁剑上刻的云纹,带着铁匠学徒特有的笨拙。 “有意思。”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寒转头,看见疯修士的独眼正盯着他识海方向,眼罩下的剑痕泛着淡金。 “比三百年前那把剑......更有烟火气。” 墨鸦松开手后退半步,刀尖垂向地面,眼底的警惕却未消散。 冷月不知何时站在院角的梅树上,腕间刺青随着冰晶凝结泛出幽蓝,她望着陆寒的眼神里有挣扎,最终别过脸去,指尖的冰晶“啪”地碎成雪雾。 白霜子的残像还剩最后半张脸,藏在碎雾里发出尖笑:“你以为赢了?苏璃的玉簪......还在我们手里。” 话音未落,彻底消散在夜风里。 陆寒弯腰拾起玄铁剑,掌心的血珠滴在剑刃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不再是分裂的两个身影,而是一个带着疤痕、染着血、却眼神清明的年轻人。 识海里,黑白雾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断剑虚影周围浮现出淡淡的人影轮廓,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总在他锻剑时递热粥的老铁匠。 幻心尊者突然转身走向院外,灰袍扫过满地碎镜:“该走了,小友。你这剑心......” 他顿了顿,侧过脸时独眼闪过一丝狡黠。 “够资格见点真东西了。” 墨鸦犹豫片刻,跟上幻心的脚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陆寒:“明天辰时,城外接应。” 冷月从梅树跃下,经过陆寒身边时,袖中滑落半块冰晶。 陆寒拾起,见上面用冰棱刻着“小心幻心”四个字,转瞬融化成水,只余凉意残在掌心。 夜风卷起满地镜碎片,映出陆寒识海深处的景象——黑白两影终于相触,化作一道新的清光,清光里,断剑虚影正缓缓睁开眼睛。 第92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心灵! 陆寒的手指深深掐进玄铁剑的云纹里,掌心的血珠顺着剑脊蜿蜒而下。 镜中倒影里,那个曾在识海分裂成黑白两影的年轻人终于凝成了一个。 左脸有道浅疤,右肩染着未干的血渍,可眼底的混沌却像被暴雨洗过的夜空,星星点点的清明在翻涌。 “我接受我的矛盾。” 他对着碎镜轻声自语,喉结动了动,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 “也接受我的不完美。” 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 那道曾被黑白雾气撕扯的断剑虚影正缓缓睁开眼。 不是冰冷的剑意之灵,而是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度,像极了老铁匠在冬夜递来热粥时,眼角皱起的笑纹。 陆寒突然想起,当年他在铁铺学徒时,总爱把刻坏的云纹剑藏在煤堆里,老铁匠发现后没骂他,只蹲下来用铁钳敲着废铁说:“剑有剑脊,人有人骨,歪一点才是活物。” “小子。” 幻心尊者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铁,砸断了陆寒的回忆。 疯修士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三步外,独眼不再浑浊,反而泛着某种灼烧的光,灰袍下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间的青铜酒葫芦。 “你这识海倒是稳住了,可代价...” 他突然抬手,指尖点向陆寒心口。 “剑灵残魂渗进神魂了。”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道新凝成的清光正与断剑虚影纠缠,像两条蛇在绞杀,又像两簇火在交融。 有那么一瞬,他的后颈泛起刺骨的凉意,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正贴着他耳畔呼吸:“杀,杀了他们,杀了所有阻碍你的人。” “随时可能失控。” 幻心的声音压得更低,酒葫芦上的铜锈簌簌往下掉。 “三百年前,我见过和你一样的剑修——他最后把整个山头的同门都剁成了肉馅,自己坐在血堆里笑,说终于不用再和另一个自己打架了。” 墨鸦的刀尖“当”地磕在青石板上。 她原本退到了院门边,此刻却像只警觉的夜枭,脚尖点地滑回陆寒身侧,黑色劲装下的肌肉绷成了弓弦。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三分,尾音却带着淬毒的利刺。 “但我会保护你,直到你找到答案。” 陆寒转头看她。 这个总把杀招藏在袖箭里的幽冥宗刺客,此刻耳尖微微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骨笛——那是她师父的遗物,他曾在她的刺杀记录里见过。 原来她也会紧张,原来她的警惕之下,藏着比剑刃更钝的东西。 “走了。” 幻心突然扯了扯灰袍,独眼扫过满地碎镜。 “再晚,白霜子那婆娘的后手该到了。” 他说着便往院外走,可刚跨出门槛又顿住,侧过脸时,眼罩下的剑痕泛着诡异的金。 “记住,明天辰时城外接应——要是敢让老子等,就把你那破剑熔了下酒。” 墨鸦盯着幻心的背影看了三息,突然反手拽住陆寒的手腕。 她的掌心有常年握刀磨出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跟紧我。” 话音未落,院角的梅树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冷月仙子从梅枝上翩然落地,腕间刺青随着冰晶凝结泛出幽蓝。 她原本别过的脸此刻转了过来,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像滴未干的血。 “小心幻心。”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袖中滑落的冰晶却重重砸在陆寒掌心。 “他要见的‘真东西‘...可能比剑灵更危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6节 冰晶在陆寒掌心跳了跳,转瞬融成水,凉意顺着血脉窜到心口。 他望着冷月转身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腰间的玉佩。 那是药王谷的制式,和苏璃当年戴的那枚,雕着同一只振翅的凤凰。 “走!” 墨鸦的刀鞘重重撞在陆寒膝弯,逼得他踉跄着跟上。 两人刚跨出院门,身后便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陆寒回头,正看见白霜子的残像从碎镜里钻出来,半边脸还挂着血,另半边却笑着:“苏璃的玉簪...可不止在我们手里哦。” “闭嘴!” 冷月的声音像根冰刺,穿透夜色扎进白霜子的残像。 她指尖凝聚的冰晶突然暴涨,将那团黑雾裹成了冰雕。 “滚。” 她咬着牙,腕间刺青泛出妖异的光。 “再敢提她的名字,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陆寒的脚步顿在原地。 夜风卷起几片碎镜,映出冷月眼尾的泪痣——和苏璃右眼下那颗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他突然想起白霜子消失前的笑,想起苏璃失踪那晚,雪地里残留的冰魄香,想起冷月袖中滑落的冰晶上,那道用冰棱刻的“小心”,笔画间竟带着苏璃教他刻剑时的力道。 “发什么呆!” 墨鸦拽着他往前跑,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 “白霜子的残魂最多撑半柱香,但她的主子...怕是已经闻到血腥味了。” 陆寒握紧掌心的玄铁剑。 识海里,断剑虚影的眼睛彻底睁开了,眼底映着的不是杀戮,而是老铁匠的铁铺、苏璃递来的药盏、还有冷月转身时,衣摆扫过梅枝的雪。 他突然笑了,血珠从下巴滴在剑刃上,开出一朵暗红的花——这一次,他不再害怕那个藏在阴影里的自己,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道,从来不是斩断矛盾,而是带着所有的光与暗,走下去。 远处传来阴风吹过枯井的呜咽。 冷月站在碎镜前,指尖的冰晶还在微微发颤。 她望着陆寒消失的方向,轻声说了句什么,风卷着雪,将那几个字吹得支离破碎。 唯有白霜子的冰雕里,还残留着半句未说完的话:“你以为...她真的...”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 冷月的瞳孔里闪过警惕,她反手抽出腰间的冰魄剑,剑刃上凝结的冰晶映出远处山坳里,几点幽绿的鬼火正缓缓逼近。 那是幽冥宗特有的引魂灯,通常出现在...杀人夜。 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时,白霜子的冰雕突然发出蛛网般的裂纹。 陆寒刚转过街角,后颈的寒毛便根根竖起。 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那团被冻成冰晶的黑雾裹着血沫炸开,白霜子的残魂从碎冰里钻出来,半张脸仍是苏璃的轮廓,另一半却爬满青灰色的鬼纹:“小杂种,你以为——” “够了。” 冷月的冰魄剑划开夜色。 她不知何时已掠到白霜子身后,腕间刺青泛着幽蓝的光,剑尖挑住那团残魂的命门。 白霜子的嘶叫戛然而止,鬼纹顺着剑身簌簌脱落,露出底下一张扭曲的老妇脸——哪里是什么苏璃替身,分明是用禁术强行糅合了两人的魂魄。 “你已经没用了。” 冷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指尖冰晶顺着剑刃渗进白霜子体内。 “秦昭要的是剑灵,不是你这种残次品。” 白霜子的魂魄开始透明化,她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陆寒,嘴角扯出诡异的笑:“苏璃...她根本——” “闭嘴!” 冷月手腕一抖,冰魄剑爆出刺目寒光。 白霜子的残魂在光中碎成星屑,最后一缕黑雾被寒风吹散,只余下半块染血的玉簪落在雪地上——正是苏璃失踪那晚,陆寒在雪地里捡到的那枚。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玄铁剑“当”地砸在雪地里。 “你到底是谁?” 他盯着冷月眼尾的泪痣,声音发颤。 “为什么会有苏璃的玉佩?为什么知道她的玉簪?” 冷月的指尖在冰魄剑上轻轻一按,剑刃上的冰晶簌簌坠落。 她没有回头,只望着白霜子消失的方向,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人,不该被利用来当棋子。” “陆寒!小心!” 墨鸦的尖叫刺穿夜色。 陆寒本能地旋身,玄铁剑横在胸前——却还是迟了半步。 一道阴寒的掌风从背后袭来,直接拍在他后心。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喉间一甜,血沫溅在玄铁剑的云纹上。 “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秦昭的笑声从阴影里飘出。 幽冥宗外门执事的伪装已被撕去,露出底下玄色暗纹的魔修法袍,左眼处缠着渗血的绷带。 “你以为整合了识海就能掌控剑灵?太天真了。” 他抬手,掌心浮起一团幽绿鬼火,正是方才冷月发现的引魂灯。 “这三个月,我看着你在识海里被黑白剑意撕扯,看着你和那疯修士交易...现在,你的神魂最虚弱的时候——” “拿命来!” 墨鸦的袖箭如暴雨般射向秦昭。 她的刀尖还沾着方才与白霜子缠斗的血,此刻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夜枭,周身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可秦昭只是抬指一弹,鬼火便将袖箭烧成灰烬。 “幽冥宗的小刺客,你师父没教过你,别在魔修面前耍小手段?” 陆寒的膝盖重重磕在雪地上。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断剑虚影在疯狂震颤,剑灵残魂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每一寸血肉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刺穿。 那个藏在阴影里的杀戮声又响了起来,比以往更清晰:“杀了他,撕了他,把这团鬼火捏碎——” “我不会让你得逞。” 陆寒咬碎舌尖,血腥气在口中炸开。 他强行运转第九层剑意,玄铁剑嗡鸣着震开雪层,剑光如银河倒卷,直取秦昭咽喉。 秦昭瞳孔骤缩,慌忙侧身躲避,法袍被剑气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狰狞的伤疤——正是当年被剑灵所伤的旧痕。 “好,好!” 秦昭退到三丈外,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这才是上古剑灵该有的锋芒!” 他突然拍掌,远处传来数声清越的鹤鸣——竟是幽冥宗的魔修骑着重明鸟掠来。 “陆寒,你以为玄天宗那些老东西会来救你?他们的注意力早被幻心那疯修士引到东边了!” “秦昭!” 冷月的冰魄剑突然抵住他后颈。 她不知何时绕到了秦昭身后,腕间刺青泛着妖异的光。 “你以为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秦昭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缓缓转头,正看见冷月眼尾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朱砂色——和苏璃右眼下那颗,分毫不差。 “你...你是——” “走!” 墨鸦拽住陆寒的手腕,刀鞘狠狠撞在他膝弯。 “他们有埋伏,先回玄天宗!” 陆寒被她拖着往巷口跑。 身后传来冰魄剑与鬼火相撞的轰鸣,还有秦昭的怒吼:“冷月,你敢背叛幽冥宗!” 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陆寒回头望去,正看见冷月的衣摆被剑气撕开,露出腰间半枚玉佩——和苏璃当年送他的那半枚,雕着同一只振翅的凤凰。 “苏璃...” 他低唤出声,喉间又涌出一股血。 识海里的断剑虚影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剑灵残魂与他的神魂缠得更紧了,像是要融为一体。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残魂里不仅有杀戮,还有...思念? 像是有人在他记忆里轻轻拨动,浮现出药炉前的剪影,指尖沾着药汁的温度,还有那句被风雪淹没的“小心”。 等两人跌跌撞撞冲进玄天宗山门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墨鸦将陆寒塞进藏经阁后的竹屋,转身要走,却被他扯住衣袖。 “你...你也知道冷月的事?”他喘息着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7节 墨鸦的耳尖又红了。 她别过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骨笛:“幽冥宗的刺客守则里说,不该问的别问。” 可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但我知道...她身上的冰魄香,和苏姑娘留下的,一模一样。” 陆寒松开手,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识海里的震颤仍未平息,断剑虚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见剑柄上刻着的“寒”字——和老铁匠当年刻在他第一把剑上的,同一个字。 深夜,陆寒独自来到藏经阁后山。 他盘坐在青石板上,玄铁剑横在膝头。 月光穿过松枝落在剑刃上,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混沌。 识海深处突然传来细碎的碎裂声,像是有什么封印被打破了。 他闭上眼睛,任由那道带着温度的剑意渗进神魂——这一次,他没有抗拒。 山风卷起几片松针,落在他肩头。 远处传来守夜弟子的梆子声,悠长而空洞。 陆寒的指尖轻轻抚过剑脊,突然笑了。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93章 老子今天又要开挂了! 深夜的玄天宗后山,松涛裹着露水打在青石板上。 陆寒盘坐在石面,玄铁剑横于膝头,剑刃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自镜狱之战后,识海里那道断剑虚影便如附骨之疽,此刻竟清晰得能看见剑柄上的“寒”字,与老铁匠当年刻在他第一把剑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他喉间又泛起腥甜,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识海深处传来细密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存在了千年的封印正在瓦解。 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那样抗拒——当剑灵残魂里溢出的思念与杀戮交织着渗入神魂时,他忽然想起药炉前那个沾着药汁的指尖,想起被风雪淹没的“小心”,那些本应模糊的记忆,此刻却鲜活如昨日。 “你终于来了。” 他喃喃出声,声音被山风撕成碎片。 话音未落,识海骤震。 断剑虚影突然迸发刺目青光,在他意识深处凝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长发如瀑垂落,腰间玉佩半露,雕着振翅的凤凰——和苏璃送他的那半枚,连裂痕都如出一辙。 陆寒瞳孔骤缩,神魂被扯得生疼,他想伸手触碰,指尖却穿过虚影,只触到一片冷意。 “谁……你是谁?” 他声音发颤,这是他第一次在识海里看清除了断剑之外的存在。 那身影没有回答,反而开始缓慢旋转。 陆寒的呼吸陡然急促,直到那张脸转过来——不是苏璃,却与苏璃有七分相似,眼尾的泪痣在意识空间里泛着朱砂色,像极了今夜月光下冷月的模样。 “砰!” 识海猛地一震,模糊身影如墨入水般消散。 陆寒踉跄着栽倒,玄铁剑“当啷”坠地。 他撑着石板抬头,却见眼前的夜色突然扭曲,秦昭的虚影从虚空中踏出,玄色大氅翻卷如潮,眼底泛着幽绿鬼火。 “疼吗?” 秦昭的声音像浸在冰窖里。 “你的神魂正在被剑灵蚕食,就像当年它啃食我主人的魂魄那样。”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鬼火在陆寒眉心跳动。 “我可以帮你,彻底释放这股力量,让剑灵为你所用——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苏璃的下落吗?想知道是谁灭了她的家族吗?” 陆寒喉结滚动。 苏璃的名字如重锤砸在他心口。 他想起墨鸦说的冰魄香,想起冷月腰间的玉佩,想起镜狱之战后识海里那缕不属于自己的思念——这些碎片在秦昭的话里突然连成线。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要看着它死在自己选中的宿主手里。” 秦昭的虚影突然逼近,鬼火灼烧着陆寒的识海。 “你以为自己在掌控剑意?不,是它在掌控你。现在松手,让力量倾泻而出,你会得到答案。” 陆寒的神魂开始发烫。 他能清晰感受到识海里那道断剑的渴望,像饥饿的野兽在挠门。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要妥协——只要释放力量,就能撕开所有谜团,就能找到苏璃,就能……斩尽阻碍。 但下一秒,他想起老铁匠临终前布满老茧的手,想起萧无尘用剑鞘敲他脑袋时说“剑修修心”,想起墨鸦耳尖泛红时说“苏姑娘的冰魄香”。 这些碎片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神智清明几分:“滚!” 秦昭的虚影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鬼火忽明忽暗:“你会后悔的。” 话音未落,便如烟雾般消散。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陆寒的脸。 他抬头时,正看见山巅站着道白影。 冷月仙子的衣袂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半枚凤凰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眼尾泪痣与记忆里重叠。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 她的声音比山风更冷。 “还是说……你只是个提线木偶?” 陆寒踉跄着站起来,玄铁剑被他抓得指节发白:“你是谁?和苏璃什么关系?” 冷月没有回答,反而抬手指向他的识海方向:“剑灵在吞噬你的神魂,你每多拖一日,就离疯魔更近一步。秦昭说得对,你需要力量——但你敢不敢赌,这力量最后是斩开迷雾,还是让你变成第二个它?” 陆寒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断剑在共鸣,仿佛回应冷月的话。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要问出所有的疑问,但山风突然变了方向,带着某种腐朽的药香钻进鼻腔。 “哎哟喂——” 一道拖长的尾音从头顶的老松上传来。 陆寒猛地抬头,正看见一道灰影从树梢跃下,竹杖点地时震得松针簌簌落下。 那人披头散发,腰间挂着七八个药葫芦,嘴角沾着不知道是酒还是血的污渍,正眯着眼睛打量他:“小娃娃,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和鬼说话呢?” 幻心尊者的竹杖点在青石板上,震得七八个药葫芦叮当作响。 他酒气混着腐朽药香扑面而来,枯瘦的手指扣住陆寒手腕时,像铁钳般不容挣脱:“哎哟喂,这娃儿脑袋要炸了。” 话音未落,陆寒便觉识海里那道断剑突然发出尖啸,震得他耳膜生疼——这疯修士的掌心竟透出缕缕暖热,顺着血脉往识海钻,像在和断剑较力。 “别碰他!” 一声低喝从左侧松林传来。 墨鸦的身影如夜枭般掠出,玄色劲装裹着纤细腰肢,袖中短刃在月光下闪了闪又隐没。 她半蹲着挡在陆寒身前,耳尖因紧张泛着薄红,眼尾那颗泪痣却绷成冷硬的点:“你是谁?幽冥宗没你这号疯癫修士。” 幻心尊者歪头打量她,嘴角沾的酒渍晃了晃:“小丫头片子,倒比那娃儿警醒。” 他松开陆寒手腕,竹杖往地上一戳,药葫芦相撞的脆响里突然压低声线。 “你当他现在还能选?那剑魂要吞了他的神魂,再拖半柱香,这小子就得成个只会挥剑的傀儡。”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听见识海里的碎裂声,断剑虚影上的“寒”字正渗出暗红,像要滴进他的意识。 苏璃的脸、老铁匠的笑、萧无尘敲他脑袋的剑鞘……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杀念。 他想斩开所有阻碍,斩开秦昭的阴谋,斩开冷月的谜语,斩开这团让他喘不过气的迷雾。 “陆寒!” 墨鸦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 她的指尖凉得像冰魄香里的雪。 “别被他们骗了。你不是工具,不是剑灵的容器。” 她仰头看他,眼底映着月光。 “你救过我,在镜狱里替我挡过三道鬼爪——那时候你没有剑意,只是你自己。” 陆寒的瞳孔骤缩。 镜狱的记忆突然穿透杀念涌来:他护着墨鸦躲在断墙后,怀里是她染血的衣袖,耳边是她急促的喘息。 那时他只是个炼气期的外门弟子,连御剑术都不熟练,却敢用肉身去撞鬼修的骨刃。 “那才是真正的你。” 墨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撞碎了识海里某道屏障。 断剑虚影突然暴涨,青芒刺得陆寒双目泛红,腰间玄铁剑“嗡”地出鞘,剑气裹着松针绞碎周围三步内的青石板。 “糟了!” 幻心尊者的疯癫突然褪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8节 他甩开药葫芦,竹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杖头刻的“生”“死”二字突然泛起金光。 “第九层‘斩我’之意!这小子要暴走了!” 他合身扑向陆寒,掌风带起的药香里混着刺喉的苦——是清心散的味道。 陆寒的玄铁剑划出半道弧光,却在触及幻心胸口时突然偏了三寸。 他的意识正被两股力量撕扯:一股是断剑里翻涌的杀戮,要他斩尽眼前所有活物。 另一股是墨鸦掌心的温度,是老铁匠打铁时的火星,是萧无尘说“剑修修心”时的目光。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里突然听见苏璃的声音,像在药炉前轻声说:“这味药要慢火煨。” “快醒过来!” 幻心的手掌结结实实拍在他胸口。 陆寒听见肋骨发出闷响,眼前骤然一黑。 倒下前最后一眼,他看见冷月仙子仍立在山巅,月光穿过她的衣袂,让她腰间的凤凰玉佩泛起淡金。 和他识海里那道虚影的玉佩,裂痕走向分毫不差。 “呼……” 幻心尊者踉跄着扶住陆寒,额角渗出冷汗。 他低头看向怀里昏迷的少年,指尖按在他后颈,感受到那处皮肤下跳动的剑息,像蛰伏的毒蛇。 山风卷过,吹开他披散的乱发,露出耳后一道淡青的疤痕——那是被剑灵碎片划伤的旧伤。 墨鸦的短刃仍扣在掌心,但已垂落至身侧。 她盯着幻心耳后的疤痕,忽然想起宗门古籍里的记载:百年前有个疯修士闯过幽冥宗禁地,被护山大阵削去半只耳朵,却抢了本《神魂秘录》。 “你是……” “嘘——”幻心突然竖起食指。 他抬头看向山巅,冷月仙子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只余半枚玉佩的反光,像颗将落未落的星。 他又侧耳听了听风里的气息——那缕若有若无的鬼火味,是秦昭留下的追踪术。 “小丫头,帮我搭把手。” 幻心弯腰扛起陆寒,竹杖往地上一杵,药葫芦里突然掉出枚青铜镜。 镜子两面雕着不同的纹路,一面是衔尾蛇,一面是破阵剑。 “这娃儿的神魂要碎了,得找个地方养。” 他用拇指抹过镜面,青铜突然泛起幽蓝。 “进去吧。” 墨鸦盯着那面镜子,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陆寒昏迷前泛红的眼尾,想起他说“我想找到苏璃”时攥紧的拳头。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她终于伸手扶住陆寒的腿:“去哪儿?” “去个能让他看清自己的地方。” 幻心的声音又恢复了疯癫的拖腔,他扛着人往林深处走,青铜镜在掌心微微发烫。 “那儿啊……能照见过去,照见未来,照见剑魂里藏着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空无一人的山巅。 秦昭的虚影在月光下重新凝聚,幽绿鬼火里,他盯着幻心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冷笑:“有意思。” 他指尖轻点,鬼火融入风中。 “那就让这出戏,再热闹些吧。” 林深处,幻心的身影已没入黑暗。 青铜镜的幽蓝光芒却未消散,像颗被遗落的星子,在夜雾里明明灭灭。 第94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灵魂! 青铜镜在幻心掌心烫得惊人,他枯瘦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墨鸦扶着陆寒腿弯的手渗出薄汗,少年的体温透过粗布道袍传来,比山风还凉。 “闭眼。” 幻心突然低喝,声线里没了疯癫的拖腔。 他拇指用力碾过镜面衔尾蛇纹路,青铜镜嗡鸣如剑吟,幽蓝光芒裹住三人,像被投入深潭的石子,眨眼便没入林雾。 陆寒是被冷醒的。 鼻尖萦绕着铁锈味,像浸在血里的剑穗。 他踉跄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中——雾是灰的,地是灰的,连呼吸都带着磨砂般的钝痛。 正前方立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镜面却映出两个自己:左边那个着玄铁学徒短打,袖口沾着未擦净的铁屑,眼尾泛红却抿着唇,像极了被师父骂偷练剑式时的模样。 右边那个裹着玄天宗外门青衫,发间缠着半枚破碎的剑形玉佩,眼底翻涌着暗红,嘴角挂着他从未有过的、近乎癫狂的笑。 “你杀了多少人?” “你救了多少人?” 两个声音同时炸响。 陆寒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冰冷的镜面。 左边的“他”踏前一步,指节抵着他心口:“铁匠铺前的马匪,青牛镇被邪修操控的村民,还有……” 声音突然发颤。 “被剑灵侵蚀意识时,你砍断的那三个追着你喊‘小陆哥哥’的孩童。” 右边的“他”嗤笑,指尖划过虚空中看不见的剑:“救?玄天宗外门大比替人挡下的淬毒飞针,青丘山为救苏璃硬接的魔修掌风,还有——” 他猛地掐住陆寒后颈,那里的剑息瞬间暴走。 “你以为用剑意压制杀戮欲,就能当自己是正人君子?” 陆寒喉间泛起腥甜。 识海深处传来轻响,那道蛰伏的剑灵残魂终于苏醒,像蛇信般舔过他的意识:“放弃挣扎吧。你本就是我选中的容器,顺从我,那些被你亲手杀死的人,我可以让他们活过来——用邪术,用禁法,用你最不屑的手段。” “不……” 陆寒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混沌。 他望着左边“自己”发红的眼眶,那是他每次杀完人后躲在柴房哭的模样。 右边“自己”眼底的暗红,是剑灵侵蚀时他根本控制不住的杀意。 两种记忆像两把刀,在他脑子里来回绞动。 “师兄。” 轻柔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陆寒转身,看见苏璃站在雾里。 她穿着药王谷月白裙,发间插着他用废铁打的木簪——那是去年她生辰,他蹲在铁匠铺熬了三夜的礼物。 她眼角还挂着泪,却朝他伸出手:“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剑灵,把自己变成怪物吗?”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触碰那双手,又想起昨日在乱葬岗见到的“苏璃”——那具被鬼修操控的傀儡,颈后刻着幽冥宗的鬼纹。 可眼前的“苏璃”指尖凉得像她从前替他敷药时的玉露膏,发间飘着他熟悉的草药香:“跟我回去吧,我们回青牛镇,我开医馆,你重开铁匠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不怪你杀了那些人,我只怪自己没能早一步找到你。” 镜外,幻心的竹杖“咔”地裂开一道缝。 他盯着悬浮在半空的青铜镜,镜面正中央渗出缕缕黑丝,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纸。 墨鸦握紧短刃,刃尖抵住镜面:“这不对劲,白霜子的鬼蜮术……” “嘘。” 幻心突然抓住她手腕。 镜中传来陆寒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 他额角旧疤突突直跳——百年前他偷《神魂秘录》时,护山大阵在他识海种下的禁制,此刻正随着镜中波动发烫。 镜内,陆寒的手已经碰到“苏璃”的指尖。 剑灵残魂的笑声越来越清晰,右边的“他”已经举起了剑,左边的“他”在哭着摇头。 雾里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极了墨鸦短刃出鞘的轻响。 陆寒瞳孔微缩——他记得,每次墨鸦要杀人时,短刃都会发出这样的嗡鸣。 “师兄,你在怕什么?” “苏璃”的指尖突然变得冰冷,她眼底闪过一丝幽绿。 “是怕我不是真的……还是怕你自己,根本分不清真假?” 镜外,墨鸦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 她盯着镜中“苏璃”耳后若隐若现的青斑——那是幽冥宗“夺舍蛊”的印记,她亲手在十二具傀儡身上刻过。 山风卷起她的发梢,她望着镜中陆寒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说“我想找到苏璃”时,指节捏得发白的模样。 “他妈的。” 她弯腰捡起短刃,刃尖抵住自己掌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49节 鲜血滴在镜面上,幽蓝光芒骤然暴涨。 镜中“苏璃”的笑容僵在脸上,远处传来幻心的低咒:“小丫头,你疯了?” 镜内,陆寒望着“苏璃”耳后的青斑,喉间的腥甜突然变得清晰。 他想起苏璃从前总说:“我耳后有颗朱砂痣,是我娘生我时落的,你要找我,就看这里。” 而眼前这人耳后,只有一片青灰的蛊纹。 “你不是她。” 他嗓音沙哑,却比任何剑都锋利。 右边的“他”突然大笑,将剑塞进他手里。 左边的“他”抹掉眼泪,握住他另一只手。 剑灵残魂的声音骤然尖锐:“杀了她!杀了她你就能解脱——” “闭嘴。”陆寒打断它。 他望着镜中两个自己,左边的“他”在笑,右边的“他”在点头。 雾里的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杀人和救人的记忆,那些挣扎和痛苦,从来都不是耻辱,而是他活着的证明。 他举起剑,指向“苏璃”心口。 镜外,墨鸦的短刃已经抵住镜面。 她盯着镜中那个终于抬起头的少年,他眼底的暗红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见过的、清澈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短刃向前一送—— “她是假的!” 青铜镜表面的血珠顺着墨鸦短刃的轨迹蜿蜒,她虎口震得发麻,却咬着牙将全身力道压在刃尖上。 “她是假的!” 这声怒吼裹着真元炸响,镜面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从缝隙里翻涌而出,像被戳破的毒囊。 陆寒眼前的“苏璃”瞬间扭曲,月白裙裾化作腐叶簌簌飘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傀儡骨架。 他踉跄后退,被镜外的真实触感撞得膝盖发软——是墨鸦的手,正用力攥着他的手腕往回拖。 山风卷着林雾灌进鼻腔,铁锈味终于被青草香替代,可识海深处的刺痛却更剧烈了。 “别再被他们玩弄,你是你自己!” 墨鸦的声音带着裂帛般的沙哑,她另一只手还攥着渗血的短刃,掌心的伤口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陆寒这才发现她额角全是冷汗,发梢黏在苍白的脸上,可眼底的光比任何剑光都亮。 他突然想起在青丘山时,这姑娘用短刃挑开他衣襟上药布的模样,那时她还冷着脸说“别死得太难看”,现在倒像要把自己的命都赌进来拽他。 “咳......” 陆寒喉间涌出血沫,识海里两股力量正绞成乱麻。 左边那个带着铁屑味的自己在喊“够了”,右边那个浸着血的自己在笑“晚了”,剑灵残魂的嘶鸣像锈剑刮过心尖:“你以为破了幻象就能逃?你的杀孽、你的软弱,早刻进魂里了!” “我不是完美的人。” 陆寒突然低头,血滴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的花。 他想起铁匠铺的老炉子,想起苏璃替他包扎时说“伤疤是活过的印记”,想起墨鸦短刃上沾着的不是血而是信任——这些碎片突然在识海里串成线。 “但我可以变得更好。”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他丹田的剑意突然暴涨。 第八层“归寂”的清光像破冰的春溪,顺着经脉冲上识海,剑灵残魂的嘶鸣戛然而止。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被他砍断的孩童傀儡在火里化为灰烬,被他救下的外门弟子把伤药硬塞给他,苏璃举着木簪说“比金的还好看”......这些记忆不再是刀,反而成了锁链,将那团疯狂的暗红死死捆住。 “噗!” 陆寒终于撑不住,跪坐在地。 他望着掌心还在渗血的咬痕,突然笑了——这疼是真的,刚才攥着他左右手的两个“自己“是真的,连墨鸦拽得他手腕生疼的力道都是真的。 “好小子。” 幻心尊者的竹杖点地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见那疯癫修士正弯腰盯着他,枯瘦的手指捏着半块碎裂的青铜镜,镜面上的黑丝已经褪成淡灰。 “你那剑意......” 幻心突然眯起眼,喉结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看那边。” 墨鸦突然拽了拽陆寒的袖子。 林梢的月光被云遮住一半,树影里立着道素白身影。 冷月仙子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眼尾一点朱砂,那眼神像在看块烧红的铁。 有探究,有惋惜,还有点陆寒读不懂的深意。 “你还差得远呢。”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耳里。 不等陆寒反应,冷月的身影已融入夜色。 墨鸦短刃“唰”地出鞘,却被幻心按住手腕:“追不上的,那是幽冥宗的‘踏月步’。” 他转身看向陆寒,竹杖在地上敲出规律的“笃笃”声。 “不过这丫头......倒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 陆寒望着冷月消失的方向,识海深处突然泛起一丝异样——不是剑灵的恶意,更像某种熟悉的波动,像苏璃的药香,又像萧无尘师尊剑穗上的铜铃响。 他刚要细想,幻心的声音又响起来:“起来。” 疯癫修士的指尖按在陆寒眉心,真元像根细针挑开识海迷雾。 陆寒眼前突然浮现另一块青铜镜的虚影,比之前那面更大,镜面蒙着层灰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无数个自己在走动。 “这是‘双面镜’的里层,叫‘命运镜’。” 幻心的声音突然低得像耳语。 “你刚才破的,不过是小鬼的障眼法。真正的考验......” 他松开手,竹杖重重戳在地上。 “还在后头。” 山风卷着林雾掠过众人,青铜镜的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陆寒扶着墨鸦的手站起来,望着幻心身后那团越来越浓的雾,突然觉得这疯癫修士的眼睛里,藏着比剑灵更古老的东西。 “走。” 幻心转身往雾里走,竹杖敲出的声响在空山里回荡。 “该让你看看,你到底是谁了。” 第95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命运! 山雾裹着松针的苦香漫过脚面,陆寒跟着幻心尊者往雾里走时,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识海深处那团幽蓝剑意正在发烫,像块被锻打的铁。 这是剑灵躁动的前兆,可此刻他顾不上压制,因为幻心尊者方才按在他眉心的指尖还残留着灼烧般的触感,那触感顺着经脉窜进识海,将原本混沌的迷雾撕出条细缝。 “到了。”幻心突然停步。 陆寒抬头,眼前哪还有雾? 空地上立着面一人高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扑扑的雾气,却比月光还亮。 他这才发现方才的碎镜不知何时已重新拼合,裂痕里渗出的幽光像活物般爬满镜框,在镜周勾勒出诡异的纹路。 “这是‘命运镜’,照的不是皮肉,是你轮回里所有见不得光的魂。” 幻心的声音不再疯癫,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青铜。 “进去。” “等等。” 墨鸦突然横身挡住陆寒,短刃斜指幻心。 “你说过只是看前世,没说要进镜子里。” 她的指尖泛白,显然用了十足力道攥着刀柄——这个总把刺客的冷静挂在脸上的姑娘,此刻耳尖红得滴血。 幻心却笑了,竹杖敲在镜面上,“当啷”一声,镜面荡开涟漪。 “小丫头,你以为方才那些虚影是哪来的?” 他抬手指向镜中,灰雾翻涌间,竟映出陆寒方才跪坐的模样,连掌心咬痕渗出的血珠都分毫不差。 “这镜子认魂不认人,他站在外面,最多看个影子;要见真章......” 他突然推了陆寒后背一把。 陆寒踉跄着撞向镜面,预想中的冰凉没有传来,反倒是整个人像掉进了温泉里——温热的雾气裹住他的眼鼻,等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焦土上。 “铁匠村......”他嗓音发颤。 焦黑的断墙还在冒烟,他认得出那是师父的铁匠铺,风箱倒在地上,铁锤滚进炭灰里。 再往巷口看,王婶的菜篮倒扣着,篮底沾着半块没卖完的豆腐,而豆腐旁边——是半截染血的布带,那是他昨日给小栓子扎风筝用的。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想起三天前暴雨夜,他蹲在灶前给师父煨药,突然听见村外有剑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0节 想起小栓子拽着他衣角喊“寒哥哥看流星”,却看见漫天剑雨劈碎了星子。 想起师父把他推进地窖时咳在他颈侧的血,咸得发苦。 “这些你早知道。” 幻心的声音在虚空里炸响。 “看深处!” 焦土突然塌陷,陆寒坠进另一重画面。 这次是战场。 他站在云端,脚下是铺天盖地的剑。 有玄铁重剑劈开魔修的琵琶骨,有玉箫化作细剑刺穿妖修的丹田,最前排那道青衫身影最是醒目——他握着把无鞘的剑,剑身上缠着锁链,每刺出一剑,锁链就崩断一截。 “那是你,上古剑灵的守护者。” 陆寒的手不受控地摸向胸口——那里本应挂着师父给的铁牌,此刻却多了道淡金色的印记,和青衫人剑上的锁链纹路一模一样。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喊:“放了她!剑灵本无善恶,是你们非要用七宗大印锁她灵智!” 回应他的是七道璀璨剑光。 青衫人被轰落云端,锁链“哗啦”崩断最后一截,剑灵化作流光冲进他心口。 他看见自己的脸在血污里扭曲,听见七宗大长老的冷笑:“背叛者的神魂,就永镇剑灵之下,看她入魔,看你永生受反噬之苦!” “原来如此......” 陆寒跪坐在虚空中,喉间泛起腥甜。 “我是被放逐的灵魂......” “你不该知道这些!” 冷厉女声炸响的瞬间,镜面裂开蛛网状的裂痕。 陆寒抬头,看见白霜子站在镜外——这次她没戴苏璃的面具,苍白的脸像浸在尸水里泡过,眼尾青黑如瘀。 “你该带着这团混沌入魔,该被剑灵吞噬!” 她抬手就是一掌,黑色气劲穿透镜面,撞在陆寒胸口。 剧痛让陆寒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本能地运转剑意,幽蓝光芒从识海涌出,在胸前凝成半把剑。 那是剑灵的残魂,此刻正发出愤怒的尖啸,要撕碎所有敢伤他的东西。 “寒!” 远处传来惊呼。 陆寒模糊的视野里,有道黑影破镜而入——是墨鸦,她的短刃上缠着幽冥宗特有的黑雾,发尾沾着镜外的月光。 可不等他看清,白霜子的第二掌已至,镜面裂痕如蛇般窜向他的脚踝。 “想毁记忆?”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幽蓝剑意突然暴涨。 “我偏要记清!” 他撑起身子,抬手按在镜面上——那里正映出青衫人被封印前最后的眼神,带着不甘,带着悲怆,却没有后悔。 镜外,墨鸦的短刃离白霜子后颈只剩三寸。 她盯着这张曾伪装成苏璃的脸,喉间溢出冷笑:“你以为......” “砰!” 镜面突然爆出刺目白光。 陆寒的意识被震得四分五裂前,最后听见的是墨鸦的断喝,和白霜子惊恐的尖叫。 而在识海最深处,那团幽蓝剑意轻轻一颤,像在说:该醒了。 镜面碎裂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墨鸦的短刃在触及白霜子后颈时被震偏,黑雾裹着的刀锋擦过对方耳尖,割下缕灰白长发——那底下的头皮竟泛着青灰,像泡烂的朽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墨鸦反手扣住白霜子手腕,指腹压在对方脉搏上。 这具身体的血脉跳动浑浊黏腻,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节奏。 “你不过是个失败的棋子。” 她想起半月前在药王谷废墟捡到的半块人皮面具,边缘浸着腐毒,与白霜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原来所谓“苏璃替身”,不过是用禁术缝合的傀儡。 白霜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鸣,指甲突然暴长三寸,泛着幽绿毒芒划向墨鸦面门。 墨鸦旋身侧躲,短刃扫过对方腰腹,却只割开道血口,里面涌出的不是鲜血,是黑褐色黏液。 她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修士,是被邪术操控的“活尸”! “退!” 幻心尊者的竹杖突然点在两人中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 白霜子被震得撞向镜架,活尸的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却仍在爬动,青黑的手指抠进泥土里,朝着陆寒的方向一寸寸挪。 “够了。” 清冷女声自雾中传来。 冷月仙子踏着满地碎镜走来,月白纱衣沾着星屑般的镜棱,腕间银铃轻响。 “有些真相,不该被揭开。” 她抬掌拍向仍在震颤的镜面,残余的镜像瞬间支离破碎,焦土战场、铁匠村废墟、青衫人被封印的画面,全化作光点消散在风里。 墨鸦反手将短刃横在胸前:“幽冥宗的圣女候选人,怎会帮外人?” 她注意到冷月的目光在陆寒身上多停了半息,又迅速移开,像是在确认什么。 “帮?” 冷月指尖掠过腰间玉牌,牌面浮现出与秦昭衣袍相同的暗纹。 “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坏了大局。” 她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破空声——秦昭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在陆寒身侧,玄色大氅翻卷如鸦翼,掌心凝聚着幽黑魔气,直取陆寒心口的剑意印记。 “寒!” 墨鸦想冲过去,却被冷月的银铃缠住脚踝。 银铃表面浮起咒文,绞得她小腿发麻。 “你该清楚,有些棋子,该换了。” 冷月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幽冥宗要的是完整的剑灵,不是被残魂啃噬的废物。” 秦昭的手掌即将触到陆寒心口时,突然顿住。 他盯着陆寒苍白的脸,喉结滚动两下,露出癫狂的笑:“终于等到你醒不过来的时候了。” 他指尖刺破掌心,将鲜血滴在陆寒额间。 “剑灵啊剑灵,你当年封印我主时可曾想到,今日会被我用血契召唤?” 鲜血渗入皮肤的瞬间,陆寒识海剧烈震荡。 他仿佛又回到那片焦土战场,青衫的自己跪在血泊里,锁链崩断的最后一刻,剑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记住,你是守护者,不是囚徒。” 而在另一个黑暗角落,有个声音在冷笑:“你以为封印就能斩断因果?我会让你看着她入魔,看着你自己......” “噗——” 陆寒喷出口黑血,睫毛剧烈颤动。 秦昭的手突然被烫得缩回,他惊恐地发现,陆寒心口的剑意印记正在吸收他的血契,幽蓝光芒如活物般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 “这不可能!我明明算好了他意识溃散的时机......” “算错了。” 虚弱的嗓音从下方传来。 陆寒缓缓睁眼,瞳孔里幽蓝与暗红交替翻涌——那是剑灵残魂与他自身意识在撕扯。 他抬手扣住秦昭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 “你以为我在镜中看到的只是前世?” 他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调,一种是他惯常的低哑,另一种清冽如剑鸣。 “我看到了因果,看到了谁在幕后推你,看到了......” “住口!” 秦昭挥拳砸向陆寒面门,却被一道无形剑气弹开。 他踉跄后退,撞在冷月身上。 冷月垂眸整理被撞乱的衣袖,轻声道:“该走了。” 她指尖弹出粒药丸,砸在白霜子眉心,活尸瞬间化作黑雾消散。 “今日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墨鸦挣脱银铃束缚冲过来时,只看见秦昭和冷月的身影消失在雾里。 她跪在陆寒身侧,指尖触到他发烫的额头,突然顿住——陆寒的识海深处,原本纠缠的两股意识正在靠近。 那团幽蓝的剑灵残魂不再暴戾,反而泛起温和的光,而陆寒自己的意识体,那个总在挣扎的黑影,竟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剑灵的光团。 “寒?”墨鸦轻声唤他。 陆寒的瞳孔逐渐恢复清明,却仍盯着虚空,像是看到了什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1节 他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剑意印记正在变淡,取而代之的是道新的纹路,像锁链又像藤蔓。 “我好像......” 他声音发涩。 “好像找到了平衡的方法。”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镜面残片,其中块碎片突然泛起微光,映出个模糊的身影——不是陆寒,不是剑灵,而是两者的重叠。 那身影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却在触及镜棱的瞬间消散。 幻心尊者拄着竹杖走到近前,望着陆寒的眼睛轻笑:“小友,你这‘裂开’的命运,怕是要开始重新拼凑了。” 他用竹杖挑起块镜棱,对着月光。 “只是不知道,拼出来的,是剑,还是人?” 陆寒望着识海深处那两团即将相融的光影,喉间泛起暖意。 他突然握住墨鸦的手,指尖还带着未消的热度:“去药王谷,我需要确认苏璃的线索——还有。” 他望向雾里冷月消失的方向。 “该有人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了。” 识海最深处,幽蓝与暗红的光团终于相触。 没有爆炸,没有撕裂,只有温暖的交融。 某个被封印千年的记忆碎片,随着这交融,轻轻落在意识的土壤里,开始发芽。 第96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重生! 山风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灌进领口时,陆寒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跪在镜湖残片堆里,指节深深掐进泥里,却觉不到疼——识海深处那两团纠缠了数月的光团,此刻正像春雪融水般缓缓交织。 幽蓝的剑灵残魂不再如利刃般割刺他的意识,暗红的本我也褪去了暴戾的棱角。 当两者触碰到的瞬间,陆寒喉间泛起甜腥,眼前却浮现出从未见过的画面:青衫剑修立在不周山顶,怀中抱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血珠坠进云海里,落了千年。 “这是......我的前世?” 他哑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心口淡去的剑意印记。 新浮现的藤蔓状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像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 “不,不是前世......是被封印的记忆。” 识海最深处传来轻响,仿佛某种枷锁崩裂。 陆寒忽然看清了那两团光的模样——幽蓝的是个执剑的少年,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暗红的是个缩在阴影里的孩童,脸上还沾着铁匠铺的煤屑。 两个身影同时抬头,朝对方伸出手。 “我不再逃避。” 陆寒低声说,声音里的两种音调彻底交融成清冽的低哑。 “我接受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山雾被夜风吹散些,幻心尊者的竹杖尖突然点在他脚边。 这疯癫修士不知何时蹲了下来,乱发间沾着草屑,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小友这声‘接受’,比斩出百道剑气都难得。” 他从袖中摸出枚青玉简,表面浮着暗金纹路。 “拿好,这是《归寂真经·终篇》。” 陆寒抬头看他:“你为何......” “为何帮你?” 幻心打断他,用竹杖挑起块镜棱,月光透过裂纹在他脸上投下蛛网似的光。 “百年前我也裂过——道心裂成三瓣,每一瓣都想杀了其他两瓣。后来我用这经卷把自己缝起来,” 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陆寒。 “现在轮到你缝自己了。记住,别让别人控制你的心。” 青玉简入手微凉,陆寒能感觉到里面流转的灵力带着古旧的檀香,像极了玄天宗藏经阁最深处的味道。 他刚要开口,身侧传来布料摩擦声——墨鸦不知何时跪坐下来,玄色劲装膝头沾着泥,却直挺挺地保持着单膝点地的姿势。 “我愿助你对抗命运。”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尾音却带着刀鞘入匣的脆响。 陆寒这才发现她指尖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哪怕付出生命。” “为什么?”他问得直接。 墨鸦是幽冥宗培养的死士,按理说该与他势同水火。 少女抬起眼,瞳孔里映着月光:“你在镜渊替我挡那道阴火时,没问过为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那抹笑比哭还涩。 “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人。”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鸣。 陆寒突然想起方才秦昭退走时撞在冷月身上,那女子整理衣袖的动作太从容,从容得像在看一场戏。 他握紧玉简,掌心的藤蔓纹路跟着收紧:“明日启程去药王谷。苏璃的线索不能断。” 他望向雾色浓重的东南方,那里是幽冥宗总坛的方向。 “还有冷月......” “她给白霜子的药丸有问题。” 墨鸦突然插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腰间的银铃。 “那黑雾消散时,我闻到了腐尸花的味道——幽冥宗用来抹除活尸灵智的禁药。” 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 “白霜子......可能不是替身。” 风突然转了方向。 陆寒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不远处的残镜堆里,有团黑雾迟迟没有散净。 黑雾中央浮着双猩红的眼,像两盏将熄的鬼火,与白霜子被冷月击杀前的眼神一模一样。 “小心!” 墨鸦拔剑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只劈散了那团黑雾。 残镜碎片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片突然裂成两半,断面渗出暗红色液体,滴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幻心尊者慢悠悠站起身,竹杖在地上敲出“笃笃”响:“小友,有些碎片啊。” 他用杖尖挑起那片渗血的镜子。 “表面碎了,芯里还藏着刺呢。” 陆寒望着地上的腐蚀痕迹,心口的藤蔓纹路突然灼痛。 他摸出方才幻心给的玉简,灵力注入的瞬间,经卷里浮起行小字:“归寂者,先破执念,后斩余孽。” 山雾重新漫上来,将众人的身影裹进朦胧里。 远处传来晨钟的闷响,不知是哪个宗门的早课开始了。 墨鸦收起剑,伸手替陆寒拍掉后背的泥:“该走了。” 她的语气轻得像在说家常。 “再晚,药王谷的药童要关山门了。” 陆寒站起身,识海里那两个身影已经彻底融合成新的意识体——是他,又不全是他。 新意识望着识海深处刚发芽的记忆碎片,忽然轻笑出声。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简,又看向东南方的雾色,最后将目光落在墨鸦发间晃动的银铃上。 “走。” 他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清越。 “先去药王谷,再......”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众人转头,正看见方才那片渗血的镜棱突然爆成齑粉,粉里裹着半截指甲盖大小的玉牌,刻着幽冥宗特有的鬼面纹。 幻心尊者的竹杖“啪”地敲在地上。 他望着那截玉牌,忽然收起了疯癫的笑:“小友,你要斩的余孽。” 他弯腰捡起玉牌,指腹抹过鬼面纹的眼睛。 “怕比想象中更难缠。” 晨雾中,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冷笑,细若蚊蝇,却清晰得像在耳边:“想查苏璃?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药王谷吧。” 陆寒握紧腰间的铁剑——那是他当铁匠学徒时打的第一把剑,至今未开锋。 剑鞘上的藤蔓纹路与他心口的印记遥相呼应,在晨雾里泛着淡金的光。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里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晨雾未散时,那声冷笑已像根细针,直接扎进陆寒后颈。 他反手握住铁剑的瞬间,残镜堆里的血雾突然沸腾。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2节 原本碎成齑粉的玉牌“咔”地裂开条缝,暗红液体顺着裂纹涌出,在半空凝成半张人脸——白霜子的面容,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翻着浑浊的白眼,正是方才黑雾里那两盏鬼火的形状。 “陆寒!” 墨鸦的银铃先于剑鸣炸响,她旋身挡在陆寒身前,玄铁短刃划破晨雾。 可那血雾竟像活物般扭曲,避开刀刃直扑陆寒面门。 陆寒识海突然刺痛,新融合的意识体在识海深处翻涌,竟自发引动了心口的藤蔓印记——淡金光芒从皮肤下渗出,将血雾灼得滋滋作响。 “雕虫小技。”幻心尊者的竹杖突然点在血雾中央。 疯癫修士的乱发无风自动,浑浊的眼瞳里翻涌着星河般的光,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疯态? 他掌心腾起青焰,血雾接触到火焰的刹那发出尖啸,白霜子的半张脸在火中扭曲:“不! 我还没完成主人交代的......” “完成?” 幻心冷笑,青焰骤然暴涨。 “你不过是用腐尸花炼出的活尸,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全。” 他屈指一弹,青焰裹着血雾炸成星屑。 “留着残魂苟延残喘,也配称‘出手’?” 陆寒盯着那团消散的血雾,后槽牙咬得发疼——方才血雾扑来的瞬间,他分明在识海里瞥见段碎片:白霜子被按在祭坛上,喉间插着骨针,耳边有个沙哑的声音说“记住,你是苏璃”。 原来她根本不是替身,而是被抹去本我、强行灌入他人记忆的活尸。 “她......” 陆寒刚开口,身侧忽有冷香拂过。 冷月仙子不知何时立在镜湖残片边缘,月白纱衣被晨风吹得翻卷,发间的冰魄珠映着她微扬的下颌:“你在可怜她?” 她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活尸的命,本就该被碾碎。” 但她的目光却落在陆寒心口的藤蔓纹路上,瞳孔微微收缩。 陆寒被这目光看得脊背发紧——自识海整合后,他对他人情绪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此刻冷月身上的灵力波动,竟与玄天宗藏经阁那卷记载上古剑灵的残卷有几分相似。 “或许......” 冷月忽然抬手指向他心口,指尖发颤。 “你真的是那个人。”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陆寒的识海“嗡”地一响。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青衫剑修抱着断剑站在不周山巅,身侧立着个穿月白纱衣的女子,正将一枚冰魄珠系在他发间。 “你......” 陆寒下意识伸手,冷月却后退半步,指尖拂过冰魄珠,眼尾勾起抹笑意:“有些事,等你见到真正的苏璃再说。” 话音未落,她足尖点地,月白身影已融入晨雾,只余冰魄珠的冷光在雾里闪了闪,彻底消失。 “好个故弄玄虚的仙子。” 幻心尊者用竹杖戳了戳地上的残镜,忽然又恢复了疯癫的语调。 “小友,你的烂桃花可够麻烦的——” “住口。” 一道阴鸷的声音劈开晨雾。 众人抬头,正见秦昭踏空而来。 他周身缠绕着黑雾,原本俊朗的面容此刻扭曲如鬼,左半边脸甚至浮现出青灰色的尸斑——分明是强行融合了幽冥宗禁术“九幽冥煞”的后遗症。 “陆寒,你以为整合了剑灵残魂就能翻天?”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黑气里浮着半截断剑,与陆寒识海里那道幽蓝身影手中的剑竟有七分相似。 “这是我从幽冥宗禁地盗出的‘弑剑’,专门克制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剑修!” 陆寒的铁剑突然在鞘中震颤。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意识体在愤怒咆哮——那是剑灵残魂对宿敌的本能厌恶。 墨鸦握紧短刃挡在他身侧,玄色劲装被黑气掀得猎猎作响:“我护你。” 她的声音轻,但陆寒能听见她心跳如擂鼓——这是幽冥宗死士在面临生死战的征兆。 “幻心老怪,” 秦昭的目光扫过幻心,嘴角扯出冷笑。 “你当年为护那剑修,连道心都裂成三瓣,现在还想管闲事?” 他的话像颗惊雷,炸得陆寒耳中嗡鸣。 原来幻心尊者与自己的前世竟有旧识! 幻心的竹杖重重顿在地上,疯癫的笑意彻底收敛:“小友,把《归寂真经》贴在眉心。” 他转头看向秦昭,眼中有雷光闪烁,“当年我没护住他,今日......” 他的周身腾起青色火焰。 “我护他的转世。” 陆寒指尖颤抖着摸出青玉简。 玉简贴在眉心的刹那,经卷里的灵力如热流涌进识海。 他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不周山巅的剑修与月白女子;铁匠铺里被父亲揍得鼻青脸肿的孩童;镜渊里替墨鸦挡下阴火时,她眼底那抹松动的光......所有碎片突然开始旋转,最终在识海中央凝成颗金色光球。 “剑灵,归来吧!” 秦昭的嘶吼震得山壁落石。 他手中的弑剑爆发出刺目黑芒,直取陆寒心口。 陆寒望着那道黑芒,突然笑了——识海里的金色光球正在发烫,那是他整合后的意识,是剑灵与本我的融合,更是他陆寒自己。 “来。” 他抽出铁剑,未开锋的剑刃在晨雾里泛着钝光。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弑剑厉害,还是我的......” 话音未落,金色光球突然炸裂。 陆寒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片混沌空间。 识海深处,那道融合后的意识正盘坐在地,指尖轻点他的眉心:“该醒了。” 晨雾中,秦昭的弑剑即将触及陆寒心口。 墨鸦的短刃、幻心的青焰同时斩向那道黑芒。 而陆寒的眼皮缓缓颤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的识海,从未如此清晰过。 第97章 老子今天又双叒叕要开挂了! 晨雾未散,陆寒的睫毛先颤了颤。 识海里那团混沌突然像被风吹散的云,所有碎片在意识最深处归位。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喘,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铁剑的剑柄。 剑鞘还带着方才震颤的余温,但此刻握在掌心,竟像握住了自己的心跳。 “咳......” 他撑着地面坐起,后颈被山风一吹,凉得发疼。 可更清晰的是体内翻涌的热流,每一道经脉都在发烫,剑气如江河决堤,从丹田直冲百会穴。 他望着自己的手背,青色血管下流转的金光若隐若现。 那是剑灵与本我彻底融合的痕迹。 “我终于......” 他声音发哑,抬头时看见不远处被自己方才劈成两半的石柱。 断口处光滑如镜,连晨露都顺着切面滑落。 “看清了自己。” 话音未落,左侧传来竹杖敲击青岩的脆响。 幻心尊者不知何时蹲在他身侧,手里的瓜子壳撒了一地。 这疯癫老头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浑浊的眼珠紧盯着天际翻涌的黑云:“小子,秦昭那狗东西比老子预料的还急。” 他抬起竹杖指向黑云最浓处,杖头的青铜铃铛叮铃作响。 “方才你在识海里整合意识,那弑剑修怕是察觉了剑气波动——他怕你彻底觉醒,所以连原本要布三天的血祭阵,现在半日就要起。” 陆寒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那团黑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下来,边缘翻卷着暗红血光,像张要吞噬整座山谷的巨网。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喉间泛起腥甜——那是剑灵残魂对血煞之气的本能排斥。 “陆寒!” 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传来。 墨鸦的玄色劲装染了几缕血痕,发尾沾着草屑,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狂奔而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3节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4节 “退!” 一声暴喝从血云深处传来。 幻心尊者的青焰突然拔高十丈,将秦昭的魔影逼退半尺。 老人的酒葫芦不知何时碎在脚边,衣襟烧了大半,露出胸前一道狰狞刀疤:“小崽子们先去救人!这老匹夫的魔影我还能拖半柱香!” 他冲陆寒挤了挤眼,嘴角却溢出黑血。 “记得把老子的瓜子袋从秦昭储物袋里顺出来,新炒的五香......” 话音被魔影的尖啸截断。 陆寒握剑的手紧了紧,看向冷月:“阵眼。” “跟我来。” 冷月转身跃上崖壁,素白广袖扫过之处,岩石突然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这是当年我师兄偷偷挖的密道,秦昭不知道。” 她回头时,眼角还沾着念珠的碎片。 “进去后往左拐三次,会看见刻着'往生'的石门——那是我师兄的字迹。” 墨鸦从地上捡起短刃,冲陆寒点头:“阴火阵的解法我记熟了,我在前头破阵。” 她的发梢还沾着草屑,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 “苏姑娘还等着喝你煎的药呢,你可别掉链子。” 陆寒望着两人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被幻心青焰笼罩的战场。 秦昭的魔影正在疯狂撕扯火焰,而幻心的身影已模糊成一团青芒。 他摸了摸怀里还带着体温的《归寂真经》,铁剑在掌心震出嗡嗡轻鸣——这一次,他要做执剑的人,而不是剑。 “走。” 他的声音混着山风,撞进密道深处。 密道入口的阴火突然诡异地熄灭了一瞬,像在为谁让路。 远处,秦昭的咆哮穿透血云:“给我追!敢动苏璃一根汗毛......” 而在更深处的黑暗里,一道裹着药香的身影正靠在石门上,腕间银铃轻响。 她的指尖抚过石壁上“往生”二字,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那是陆寒第一次为她煎药时,她藏在雾气里的笑。 第98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生死! 密道里的潮气裹着铁锈味往鼻腔里钻。 陆寒的鞋跟擦过岩壁凸起的石棱,火星子在黑暗里迸溅,映出冷月素白广袖上未干的血渍。 那是方才硬接魔影骨戟时留下的。 他摸了摸怀里《归寂真经》的封皮,纸页边缘还沾着幻心尊者咳在上面的黑血,烫得他掌心发疼。 “左拐第三次。” 冷月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指尖在岩壁上叩出三声轻响。 石缝突然裂开半尺宽的空隙,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涌出来。 陆寒瞳孔微缩——那是苏璃常用的龙涎香,混着一点甘草的苦。 他喉结动了动,铁剑在袖中嗡鸣得更急,剑脊贴着小臂,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阴火阵纹路在这儿。” 墨鸦的短刃突然划亮,火星溅在石壁上,照见她发间草屑随着动作簌簌掉落。 她半蹲着,刀尖沿着石缝里暗红的纹路游走。 “秦昭那老东西爱用三阴石布阵,怕被人破,特意在第三道拐口埋了引火符......” 话音未落,密道深处突然传来金铁摩擦的尖啸,像有什么活物在啃噬石壁。 冷月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回头时,眼角那片念珠碎片闪了闪,“有人守着往生门。” “是金乌童子。” 陆寒的声音比密道里的风还冷。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另一种韵律——那是剑意躁动的震颤。 三天前在破庙,他曾见过这小子替秦昭试药,掌心的火能把百年玄铁熔成铁水。 此刻那股灼烫的气息正顺着密道爬过来,像条吐信的蛇,舔过他后颈的汗毛。 “你们这些蝼蚁,也敢来送死?” 话音未落,炽白火焰已从密道尽头喷涌而出。 金乌童子裹着热浪撞进光里,赤金道袍上绣着的三足金乌活了似的扑棱翅膀,他掌心的日蚀真火足有海碗大,映得整段密道亮如白昼。 陆寒眯起眼,看见火焰里浮着细碎的金芒,正是幻心尊者说过的“焚神灭魂”之兆。 “退!” 墨鸦反手拽住陆寒衣袖往旁一扯。 火焰擦着他左肩烧过去,烧焦了半片衣角,焦味混着血腥味冲得人睁不开眼。 冷月的广袖突然扬起,腕间银铃碎成一串清响,她周身腾起幽蓝寒气,像块活的冰雕撞向金乌童子——那是“九阴玄体”,药王谷典籍里记载过的至寒之术,需得修者以自身为炉,凝百年寒潭水入体。 陆寒的铁剑突然震得几乎握不住。 他能感觉到剑意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像有把无形的剑在劈砍他的识海——这是“无我”雏形要破茧的征兆。 前七次突破时,他总能听见剑灵残魂的叹息,可这次,识海里只有苏璃的声音:“这味药要慢火煨三个时辰,急不得。” “小心!” 墨鸦的短刃擦着他耳侧飞出去,钉在金乌童子脚边的石壁上。 那小子正掐着法诀,日蚀真火分成三股,一股缠上冷月的冰盾,两股直取陆寒心口。 陆寒咬着牙挥剑,金弧掠过的地方,火焰竟被劈出条缝隙——不是斩断,是被剑意强行撕开了道口子。 他能看见火焰里的金芒在颤抖,像在恐惧什么。 “这火能焚神灭魂!”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炸响。 陆寒猛地想起老疯子灌他酒时说的话:“日蚀真火专克阴柔,可你那破剑意......” 他握剑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这次没再压抑识海里翻涌的杀戮欲。 铁剑嗡鸣着震碎剑鞘,金弧暴涨三尺,竟将缠上冷月的那股火焰生生吞了进去。 冷月的冰盾“咔”地裂开道缝。 她额角渗着冷汗,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可眼底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陆寒!趁他分神!” 金乌童子的冷笑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那把破铁剑上的金弧又涨了半尺,更可怕的是持剑的人。 陆寒的瞳孔正泛起淡金色,像两团烧得极静的火,明明站在五步外,却让他想起秦昭提起“上古剑灵”时那扭曲的表情。 密道里的温度骤降又骤升。 陆寒能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能看见冷月冰盾上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能闻见墨鸦短刃上淬的毒香混着日蚀真火的焦味。 这是他第一次同时捕捉到五感的所有细节,像被剥去了最后一层茧。 “小......” 金乌童子的呵斥被截断。 他突然感觉后颈一凉,那是刺客逼近的直觉。 余光里,墨鸦的影子正贴着地面爬过来,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刀尖对准的不是他咽喉,而是他腰间的火纹玉佩。 那是控制日蚀真火的阵眼。 陆寒的铁剑在此时彻底失控。 金弧裹着他整个人冲了出去,撞碎最后那股火焰的刹那,他听见识海里传来清越剑鸣。 不是剑灵的,是他自己的。 金乌童子的后颈刚泛起刺痛,余光便瞥见那抹黑影贴着地面游来。 他唇角勾起阴鸷的笑,掌心血焰骤然暴涨三寸。 这些幽冥宗养的刺客总爱耍些见不得光的把戏,当他金乌一脉的火灵根是摆设? “小老鼠,想玩阴的是吧?” 他暴喝一声,反手拍出一掌。 日蚀真火裹着赤金流焰如巨蟒吐信,直取墨鸦后心。 墨鸦瞳孔骤缩,短刃急旋着去挡,却见火焰轻易熔开刃身,离她背心不过三寸。 “退!” 冷月的广袖如冰龙破空,幽蓝寒气在墨鸦身侧凝成薄盾。 冰盾与火焰相撞的刹那,“咔嚓”声里迸出万千冰碴,冷月踉跄后退两步,嘴角溢出一缕黑血——那火焰竟连至寒之气都能腐蚀。 陆寒的识海正翻涌如沸。 他能清晰看见金乌童子指节因发力而泛白,看见墨鸦鬓角被火焰燎焦的碎发,看见冷月眼尾那片念珠碎片正随着喘息轻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5节 这些细节像针一样扎进他神经,杀戮欲顺着剑意窜上脊椎——他要撕开所有阻碍,要让这灼人的火焰永远熄灭。 “啊!” 他喉间滚出低吼,铁剑上的金弧突然暴涨丈余。 那不是普通的剑光,而是带着某种上古韵律的震颤,仿佛连空间都在剑鸣中扭曲。 金乌童子刚要再催火焰,便觉手腕一凉。 铁剑已从他肘弯划过,血花溅在赤金道袍上,像开了朵妖异的红莲。 “你......” 金乌童子低头看向齐肘而断的右臂,声音陡然变调。 断口处没有鲜血喷涌,反而腾起蒸蒸白气。 那是日蚀真火在灼烧血管。 他猛地抬头,正撞进陆寒淡金的瞳孔里,忽然想起秦昭说过的话:“上古剑灵现世时,连太阳都要为它失色。” “别挡我,我不想杀人。” 陆寒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可握着剑柄的手在发抖。 他能听见剑灵残魂的叹息混着苏璃的声音:“寒弟,药要煨三个时辰......” 可此刻识海里翻涌的,是更原始的、要撕碎一切阻碍的渴望。 金乌童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疯癫:“不想杀人?那我就让你陪我下地狱!” 他左手掐出个诡异法诀,断肘处的火焰骤然倒灌进丹田。 陆寒的五感在刹那间变得异常清晰——他听见金乌童子体内经脉寸寸断裂的脆响,闻见日蚀真火灼烧内脏的焦苦,甚至看见火焰在金乌识海里烧出个黑洞。 “爆!” 密道在轰鸣中剧烈震颤。 陆寒只觉眼前一黑,灼热气浪裹着碎石扑面而来。 他本能地将铁剑横在身前,金弧瞬间膨胀成半圆屏障。 火焰撞在屏障上,发出类似野兽撕咬的尖啸,金弧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陆寒喉头一甜,鲜血溅在剑身上,却见金弧反而更亮了几分——那是剑意与鲜血共鸣的征兆。 “咳......” 冷月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陆寒转头,看见她额角抵着岩壁,发间银铃散了大半,衣襟上的血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墨鸦蜷在她身侧,短刃深深插在石缝里,后背焦黑一片,正咬着牙往伤口上撒药粉。 “护好她们。” 陆寒低喝一声,周身金芒大盛。 他能感觉到剑意正透支着他的生机,识海里那把无形的剑每震一次,心脏就像被重锤砸一次。 可当他看见金乌童子的残躯在火焰中化为灰烬时,竟生出一丝遗憾。 这股杀戮欲,远未满足。 “好个陆寒!” 炸雷般的怒吼突然从密道深处传来。 陆寒的剑意屏障应声而裂,他踉跄两步,铁剑“当啷”落地。 那声音里的怨毒像实质般刺进识海,他瞬间认出——是秦昭! “苏......璃......”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呼,混着锁链摩擦的轻响。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苏璃的声音! 他记得她煎药时哼的小调,记得她被药烟熏红的眼尾,此刻这声痛呼却像刀一样剜他心口。 “寒......” 冷月刚开口,便见陆寒猛地弯腰捡起铁剑。 他的掌心全是血,却握得死紧,金弧顺着手臂爬上脖颈,在他眼底凝成两簇小太阳。 “走。” 他只说一个字,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剑。 密道尽头的石门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透出暗红的光。 陆寒踉跄着往前冲,铁剑在地面拖出火星。 他听见身后冷月的喘息,听见墨鸦撕布料的声音,却只看得见那道门。 门里有苏璃,有他要斩断的因果,有他藏在杀戮欲下,最想守护的东西。 门内传来锁链晃动的脆响,混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陆寒的脚步顿了顿,喉间又涌出腥甜。 他抬手抹了把嘴,血珠溅在石门上,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下一刻,他撞开了门。 第99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灵魂共振! 陆寒撞开石门的刹那,腥甜的血气便灌进鼻腔。 暗红血光中,苏璃被九根玄铁锁链吊在穹顶,素白衣襟已被染成斑驳的褐红,发间那支他亲手打的铁簪歪在鬓边。 那是他用废铁重铸七次才成的,原说等她病愈时送作生辰礼。 此刻锁链上的青黑符文正顺着她的手腕往心口钻,每爬过一寸,她的指尖便抽搐一下,像被无形的手攥着在虚空画符。 “苏璃!” 陆寒的铁剑“当啷”落地,他踉跄两步,掌心的血在青石板上洇开。 回应他的是一声沙哑的“师兄”,尾音发颤,像极了她从前煎药时被蒸汽熏得鼻塞的调子。 可当他抬头,撞进的却是一双空洞的眼。 那双眼本该映着药炉的暖光,此刻却浮着层灰蒙蒙的雾气,像被人用墨汁浸过的琉璃珠。 “去死吧。” 苏璃的右手抬起,掌心腾起炽白的光。 陆寒瞳孔骤缩——那是药王谷的“紫阳真诀”,她从前总说这功法太刚,不适合给药材温养,可此刻那光却刺得他睁不开眼,像把烧红的铁锥直扎心口。 “这不是她的力量......” 幻心尊者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疯癫的语调里带着少见的凝重。 陆寒余光瞥见那老头正掐着指诀,袖口露出半截染血的黄符,“是九幽锁魂咒在操控她!血祭阵抽取生魂养咒,她的神魂早被锁进阵眼了!” 话音未落,炽烈掌风已至面前。 陆寒本能地抬臂去挡,金弧刚在臂上凝出半寸,便被掌风撕成碎片。 他被掀得撞在石柱上,喉间的血涌得更凶,却在落地时瞥见苏璃的指尖。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苍白的皮肤上抠出月牙形的血痕。 “她在......反抗。” 陆寒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那笑带着几分疯劲,连他自己都惊了。 原来比起疼,他更怕她的眼睛一直这么空下去。 识海里的无形剑突然震颤,剑尖重重戳在他的神魂上。 陆寒闷哼一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苏璃蹲在药炉前扇风,发梢沾着药渣 苏璃踮脚给他戴止血草编的手环,说铁匠手上不该有这么多伤口。 苏璃被药王谷逐出门时,他追上去塞给她半块烤红薯,她咬了一口就哭,说这是十年里吃到的最甜的东西。 “无我”剑意顺着这些碎片漫开,金芒从他眼底喷薄而出。 陆寒抄起铁剑,身影化为一道流光,竟在掌风里撕开条缝隙。 他的剑尖抵住苏璃心口,却不敢用半分力——那锁链上的符文正顺着剑身往他识海钻,像千万只小蛇在啃噬神经。 “醒过来,苏璃!” 他吼得嗓子发疼,金弧裹着剑意缠上锁链。 “我带你去看后山的野菊,你不是说今年要采来做枕芯吗?我......我学了新的打铁手法,能给你打个药锄,比木的耐用......” 苏璃的睫毛剧烈颤动,空洞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 她的指尖垂落,“紫阳真诀”的光焰瞬间弱了三分。 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青黑符文暴涨成蛇,缠上陆寒的脖颈。 他能听见自己颈椎发出的咔咔声,却反而笑了,咬着牙把剑往锁链里送得更深:“你说过,我身上有股子狠劲,像块淬过火的铁......现在才是真的淬呢。” “噗——” 陆寒的左肩炸开血花,是秦昭的袖剑。 那阴毒修士不知何时站在血祭阵眼旁,玄色道袍绣着暗红曼陀罗,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好个情深义重,正好给血祭添把火!” 陆寒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剑意正在吞噬他的生机,每多震一次,心跳就慢一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6节 可苏璃的眼睛里有光了,像星子落进深潭,虽然微弱,却让他想起那年春夜,她举着药灯带他找走丢的药童,灯影里她的眼睛亮得像团火。 “破!” 金弧突然暴涨十丈,锁链应声而断。 苏璃从半空坠下,陆寒踉跄着接住她,血滴在她发间,混着她腕上未消的青黑符文。 她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他的衣襟:“寒......药香......” “在。” 陆寒把脸埋进她发间,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剑。 “我在。” 一阵阴风吹过。 殿内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血光诡异地凝成暗红雾团。 陆寒抬头,看见穹顶的石缝里渗出漆黑的黏液,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秦昭的笑僵在脸上,后退两步撞翻供桌:“不可能......封印还没......” “千年囚笼......” 沙哑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无数人同时在耳边说话。 陆寒抱着苏璃转身,看见殿门处的阴影正在扭曲,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另一个世界挤进来。 他的剑意突然剧烈震颤,识海里的无形剑指向阴影最浓的地方,发出清越的剑鸣——那是遇到宿敌的警告。 “寒......” 冷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 “那是......” 陆寒没听见她说完。 他抱着苏璃退到角落,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阴影里伸出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足有半尺长,指尖滴着的黏液腐蚀了半块地砖。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苏璃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阴寒正在渗入她的神魂。 和当年灭她满门的气息,一模一样。 “无相......” 幻心尊者突然瘫坐在地,黄符从他手里飘落。 “原来血祭是为了......” 阴影里的低语更清晰了,混着锁链崩断的脆响。 陆寒握紧铁剑,金弧在剑身上跳动,这次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护住怀里的人——护住他在这尘寰里,最想守住的光。 阴风中的低语突然凝作实质,青灰色的雾气如活物般翻涌,从中挤出一具足有两丈高的躯体。 无相鬼王的皮肤像是被无数道阴火灼烤过,青灰中泛着焦黑的裂纹,每道裂纹里都渗出荧绿的黏液,滴在地上便腾起刺鼻的青烟。 他的头颅畸形地向后仰着,下颌几乎贴住脊背,露出满口倒钩状的利齿,喉间滚出破碎的轰鸣:“千年囚笼......终得解脱!凡人,尔等皆为祭品——” 陆寒的脊背瞬间绷直,怀里的苏璃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肩头的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却在听见她带着哭腔的呢喃时,连痛意都化作了心惊:“寒哥......是他......灭我满门的......就是这股......” 话音未落,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喉间发出不属于她的尖啸,腕上残留的青黑符文重新亮起,竟顺着陆寒的衣襟往他心口钻。 “苏璃!” 陆寒本能地收紧手臂,铁剑“嗡”地震鸣,金弧裹着剑意窜上她的手腕。 可那符文竟像有生命般扭曲避开,反而缠上他的脖颈。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里的无形剑突然化作滚烫的烙痕。 这是剑意预警,比面对秦昭时更危险十倍的预警。 “别让他靠近陆寒!” 清冷的喝声撕裂血雾。 冷月仙子不知何时掠至殿心,玄色裙裾翻卷如瀑,双手结出寒梅状法印。 她的肌肤泛起幽蓝的光,连眼瞳都成了冰魄似的淡青色,正是幽冥宗秘传的“九阴玄体”。 无相鬼王的利爪刚要拍下,便被一道冰墙拦住,爪尖与冰面摩擦出刺耳鸣响,竟在冰壁上犁出深可见骨的沟壑。 “好强的阴煞之气!” 幻心尊者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的兴奋,他踉跄着绕殿狂奔,黄符被他捏碎在四角。 “归寂阵成——” 最后一张黄符拍在血祭阵眼上时,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颤,血光被抽成细流,顺着符纹钻进地下。 老人抹了把嘴角的血,冲陆寒吼道:“血阵被我压了一息!趁现在救那丫头,否则等无相吸够生魂......” 陆寒的视线在苏璃惨白的脸上顿了顿。 她的睫毛上凝着泪珠,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蝇:“寒哥......别管我......去查......药王谷的......” 话未说完,她的脖颈突然向后仰成诡异的弧度,指甲几乎要刺穿他的肩胛骨,喉间溢出的不再是人声,而是无数冤魂的哭号。 “苏璃!” 陆寒的眼眶瞬间充血,他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药王谷药园里,用竹枝拨弄被雨打落的药草,说“每株草都有灵,死了也要好好埋”;想起她被逐出门时,他追着她跑了三里山路,把烤红薯硬塞进她手里,她边哭边说“我不怨的,是我治不好长老的寒毒”;想起昨夜她替他包扎剑伤,指尖碰到他掌心老茧时,突然红着脸说“等我查到灭门真相,我们就去终南山......种药,打铁......” “啊——!” 陆寒仰天长啸,金弧从他全身毛孔迸发,如同一尊由剑光铸的战神。 他抱着苏璃退到幻心刚布好的阵角,铁剑重重插进地面,剑气如浪般扫开缠在她腕上的符文。 苏璃的身体突然软下来,眼尾的泪混着血珠滚落,在他衣襟上洇开朵小红花:“寒哥......我好像......看见阿爹了......他说......当年的火......不是意外......” “闭嘴!” 阴毒的叱喝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正撞进秦昭扭曲的笑。 那修士不知何时攀在穹顶的石梁上,玄色道袍被血光染得发黑,右手握着柄淬毒的匕首,正对着苏璃后心——原来他方才的“袖剑”,不过是引陆寒分心的障眼法! “给我死!” 秦昭的匕首带着破空声刺下。 陆寒想躲,可怀里的苏璃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将他狠狠推开。 匕首“噗”地插进她左肩,血花溅在陆寒脸上,烫得他几乎失明。 “苏璃——!” 同一时刻,冷月的冰墙终于碎裂。 无相鬼王的利爪穿透她的左肩,将她整个人甩向殿柱。 她撞在柱上的闷响,混着幻心尊者的惊呼:“小心!那爪上的毒......” 陆寒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他听见苏璃急促的喘息,看见她染血的手抚上他的脸,看见秦昭从梁上跃下,手里握着第二把匕首,看见无相鬼王一步步逼近,爪尖的黏液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最后落在他识海里的,是无形剑从未有过的震颤——它不再是凌厉的尖刺,反而像在寻找什么,剑尖轻轻抵触着识海深处某个沉睡的阴影。 “寒哥......” 苏璃的声音像飘在风里的羽毛。 “别为我......入魔......” 她的手指从他脸上滑落。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裂开,不是疼痛,而是某种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力量,正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涌。 他的瞳孔里泛起金黑双色的光,识海里的无形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啸,那道沉睡的阴影竟缓缓抬起手,与剑尖相触—— “轰!” 殿外突然炸响惊雷。 陆寒的周身腾起两色剑气,金色如烈日,黑色如深渊,在他头顶凝成旋转的剑轮。 秦昭的匕首离他咽喉还有三寸,突然被剑气震成齑粉;无相鬼王的利爪刚要落下,竟在剑气中冒出青烟;连苏璃腕上的青黑符文,都开始成片剥落。 幻心尊者的老眼瞪得溜圆:“这是......剑意第十层?不可能!他才......” “闭嘴。” 陆寒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几分陌生的沙哑。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璃,她的睫毛还在颤动,血从左肩的伤口汩汩流出,却在触到他胸口剑气的瞬间,神奇地止住了。 他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站起身,铁剑自动飞入掌心——这次,剑身上流转的不再是单一的金弧,而是金黑两色交织的光,像极了他识海里那两道终于相触的身影。 无相鬼王的嘶吼震得殿顶落石:“小小凡人......” “闭嘴吧。”陆寒重复了一遍。 他举剑,剑气撕裂血雾,在大殿中央劈出一道深渊般的裂痕。 秦昭的脸色骤变,转身就往殿外逃;冷月仙子扶着柱子站起,眼底闪过震惊;幻心尊者瘫坐在地,嘴里念叨着“怪哉怪哉”。 只有陆寒知道,识海里那两道身影,正在缓慢地、坚定地,融为一体。 第100章 我裂开了,但这次是命中注定! 陆寒的指尖还残留着苏璃体温消散前的最后一丝温热。 她染血的手从他脸颊滑落时,他听见自己心脏裂开的声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7节 不是痛,是某种被冰封二十年的东西,正顺着脊椎骨往上窜,在识海里撞开层层封印。 无形剑的震颤变得滚烫。 这柄跟着他在铁匠铺磨了三年的铁剑,此刻竟在他掌心发出龙吟,金黑双色剑气如活物般缠绕他的手腕,沿着血脉直往天灵盖钻。 他看见识海里那道沉睡的阴影终于睁开眼。 是他自己的脸,却又不全是,眉峰更冷,眼底翻涌着上古战场的血雾。 “寒哥......” 苏璃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轻飘飘撞进他耳里。 她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青黑符文却在剑气里簌簌剥落,像被火烤化的霉斑。 陆寒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庙遇见她时,她也是这样苍白,当时她偷了他半块烤饼,说“我阿娘说,欠人东西要还的”,现在她的血正滴在他青麻衫上,染出朵歪歪扭扭的花。 “阿璃。” 他哑着嗓子唤她,喉结动了动。 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却再没力气睁眼。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顶开了他的丹田。 不是灵气,是剑意,纯粹到刺痛的剑意,顺着任督二脉冲遍全身,连指甲缝里都泛着金光。 “小小凡人!” 无相鬼王的嘶吼震得殿顶瓦片乱坠。 这头盘踞幽冥谷三百年的魔物,此刻爪尖正滋滋冒青烟。 刚才那道剑气竟直接灼穿了它的妖丹护罩。 它身后的阴影里,秦昭的身影已经退到殿门口,青铜匕首的残片还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陆寒缓缓起身。 铁剑自动悬在他掌心,剑身流转的金黑光芒比月光还亮。 他听见识海里两道声音重合了。 一个是他自己,带着铁匠铺锻铁时的沉稳;另一个更苍老,混着血与火的气息:“第十层,无我。” “为谁而斩?” 他喃喃自语,低头看向地上的苏璃。 她的血在青砖上洇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三年前他被村人扔石头时,是她挡在他前面;去年他在乱葬岗被妖兽追,是她用毒针替他引开。 上个月他被玄天宗外门执事刁难,是她半夜溜进药庐偷疗伤丹...... “为阿璃。” 剑气突然暴涨。 金黑剑轮在他头顶炸开,殿内所有烛火同时熄灭,却有更亮的光从他体内透出。 无相鬼王的利爪刚要拍下,被剑气割出十道血痕;秦昭刚跨出殿门半步,后背像被重锤砸中,踉跄着摔回原地,青铜残片“当啷”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 幻心尊者瘫在墙角,胡子抖得像筛糠。 他活了两百年,从未见过炼气期修士能引动天地异象。 可此刻陆寒周身的剑气,分明比化神大能的法相还骇人。 冷月仙子扶着柱子站直,眼底的震惊慢慢变成灼热的光,她摸向腰间的玉笛,又似乎想起什么,指尖微微发抖。 “吼——!” 无相鬼王彻底被激怒。 它甩动长尾扫向陆寒,尾尖的倒刺裹着黑焰,所过之处青石成灰。 陆寒却连剑都没举,只是抬眼望过去。 金黑双色的目光扫过的瞬间,黑焰突然熄灭,倒刺“叮叮”坠地,变成普通的兽骨。 “你......” 无相鬼王的妖丹在体内剧烈震动,它终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你不是凡人......” “我是。” 陆寒开口,声音里带着两股重叠的音,“但我为凡人而战。” 他抬手。 铁剑划破空气,带出的不是剑气,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光。 金黑交织的剑意在空中凝结成巨刃,刃身上流转着上古符文,连殿顶的青瓦都被这股气势掀飞,露出夜空中的残月。 无相鬼王想逃。 它拼尽最后力气撕裂空间,可那道巨刃比空间裂缝更快。 黑红妖血溅在陆寒脸上,他却眨也不眨,看着魔物的躯体像被揉碎的纸人,在剑刃下寸寸崩裂。 最后一声嘶吼还在殿内回荡,无相鬼王便只剩颗幽蓝妖丹,坠在陆寒脚边。 “捡起来。” 识海里的声音说。 “它的怨气能温养剑意。” 陆寒弯腰拾起妖丹,指尖刚触到那团幽蓝,就听见殿外传来冷笑。 “你以为杀了个老古董就能赢?” 秦昭站在月光里。 他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绣金袍,左胸绣着幽冥宗的鬼面图腾。 刚才被震碎的匕首残片此刻在他手里拼成青铜圆盘,盘心刻着扭曲的咒文,正渗出黑红色的血。 “归墟之战的结局,三百年前就写好了。” 他一步步逼近,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你以为那道剑灵为什么沉睡?因为它怕!怕再见到我,怕再想起......” “住口。” 陆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感觉识海里的剑灵在剧烈震颤,那是愤怒,是不甘,是......恐惧? 秦昭突然笑了。 他咬破指尖,在青铜盘上画了道血符,盘心的咒文瞬间活过来,像无数条黑蛇窜向陆寒。 陆寒挥剑去斩,剑气却在触到黑蛇的瞬间消散——那些蛇竟是由他的剑意碎片凝成的。 “惊讶吗?” 秦昭的瞳孔变成竖线。 “你以为上古剑灵是你的金手指?错了,它是锁魂链!而我......” 他举起青铜盘,月光正好照在盘底的刻痕上。 “是钥匙。” 陆寒感觉有根冰锥刺进识海。 剑灵的身影开始模糊,金黑剑气突然变得滞重,像被灌了铅。 他踉跄两步,铁剑“当啷”落地。 秦昭的手已经掐上他的咽喉,指腹的倒刺扎进皮肤,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去死吧。” 秦昭的声音像从地狱里挤出来的。 “等剑灵彻底消散,我就去把那丫头的神魂......” “寒哥......” 极轻的一声呢喃。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分明看见,地上的苏璃睫毛剧烈颤动,原本闭合的眼底闪过一丝清光——不是她惯常的清冷,是更锋利的,像淬了毒的刀。 她腕上的青黑符文突然全部炸裂,血珠溅在青砖上,竟开出朵朵极小的蓝花。 秦昭的手顿住了。 他转头看向苏璃,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陆寒趁机抓住他的手腕,金黑剑气从掌心喷涌而出,将那只手烧成焦骨。 “阿璃......” 陆寒低头,看见苏璃的手指正缓缓抬起,指尖沾着自己的血,在青砖上画着什么。 月光透过残破的殿顶洒下来,照在她染血的袖角,也照在她眼底那丝越来越亮的清光里。 苏璃的指尖在青砖上画出最后一道血痕时,陆寒听见她喉咙里溢出极轻的气音,像春末被风揉碎的花瓣。 她的睫毛终于完全抬起,眼底的清光刺破了青黑符文的阴霾——那是双他从未见过的眼睛,瞳孔深处浮着细小的金色纹路,像某种失传的古篆。 “寒......” 她开口,声音比落在雪地上的羽毛还轻,却精准地刺进陆寒的心脏。 他跪着的膝盖重重磕在砖上,却感觉不到疼,只看见她染血的唇瓣开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8节 “记得......回家。” 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里时,苏璃腕间残留的符文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那些本已剥落的青黑纹路如活物般倒灌回她体内,在她脖颈处勒出紫痕。 陆寒想扑过去拉她,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撞得倒退。 秦昭的青铜盘不知何时悬在苏璃上方,咒文里渗出的黑血正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面凝结成诡异的阵图。 “小丫头倒是有点门道。” 秦昭的手还在冒青烟,却笑得癫狂。 “敢用本命精血破我的锁魂咒? 正好,这血够纯,够养我的往生阵!”他指尖掐诀,青铜盘的咒文突然扭曲成蛇信,缠上苏璃的手腕。 陆寒看见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连眼底的金光都在被一点点抽离。 “阿璃!” 陆寒嘶吼着扑向屏障。 金黑剑气在掌心凝聚成剑,却被那层无形屏障弹得粉碎。 这屏障竟也是用他的剑意碎片所铸。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剑刃上,突然想起三天前苏璃替他包扎伤口时说的话:“寒哥的手该握铁锤,不该握剑的。” 可现在这双手握的不是剑,是他的命,是她的命。 苏璃的头缓缓歪向一侧。 她染血的指尖还保持着画到一半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最终却无力地垂落。 陆寒看见她的嘴角溢出黑血,那是被咒文反噬的迹象。 他的识海突然剧痛,剑灵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她的神魂要被抽干了!用你的剑意,逆!” 这个字像惊雷劈开混沌。 陆寒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铁匠铺打铁时,师父说过:“好铁要逆着锤,越捶打,越坚韧。” 此刻他的剑意正逆着青铜盘的牵引,顺着那些由他剑意碎片凝成的黑蛇逆流而上。 金黑剑气在他体内翻涌,每一寸经脉都像被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亮得像要燃尽整个天地。 “你夺走了她!” 陆寒的声音不再是两个人的重叠,而是纯粹的、带着血腥气的怒吼。 他的右手突然爆出刺目的光,那是被剑意灼烧到半透明的皮肤下,金色的脉络如蛛网般蔓延。 金黑剑轮在他头顶旋转,这次没有凝结成巨刃,而是化作千万道细如牛毛的剑气,顺着黑蛇的轨迹逆冲回青铜盘。 “不!” 秦昭的脸瞬间惨白。 他试图撤回青铜盘,可那些细剑已经穿透了咒文的缝隙,在盘面上刻出密密麻麻的裂痕。 陆寒看见他的指尖渗出黑血——那是与青铜盘血契的反噬。 “你疯了?这会毁了你的经脉!” “毁了又如何?” 陆寒的左手抓住自己的衣襟,那里还留着苏璃刚才的体温。 他想起三年前破庙里,她把半块烤饼塞给他时,掌心也是这样凉,却硬要贴着他的手说“阿娘说要还”。 想起上个月他被执事刁难时,她偷来的疗伤丹还带着药庐的艾草香。 想起刚才她落在他脸颊的手,最后那丝温热...... 这些画面在识海里炸开,比任何心法都更烈,更烫。 金黑剑气突然暴涨成实质。 青铜盘在轰鸣声中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射向秦昭。 他慌忙祭出黑幡抵挡,却被剑气穿透幡面,在左肩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陆寒趁机欺身上前,铁剑抵住他的咽喉——这柄陪他锻了三年的铁剑,此刻剑身布满裂纹,却比任何法宝都锋利。 “我要你付出代价。” 陆寒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剑尖却在秦昭颈侧压出血珠。 秦昭突然笑了。 他的瞳孔重新变成竖线,背后的阴影里浮现出半透明的鬼面虚影。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她?” 他的声音开始重叠,一个苍老的、带着腐臭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往生阵已经启动,她的神魂正在被送往幽冥渊......而你,” 鬼面虚影的指尖点向陆寒的识海。 “用逆剑意伤了自己的神魂,撑不过半柱香。” 话音未落,地面的血阵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 苏璃的身体被红光托起,缓缓沉入地面的裂缝——那里传来幽远的、像无数冤魂哭嚎的声音。 陆寒想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他的眼前开始发黑,识海里的剑灵身影越来越淡,连金黑剑气都变得虚浮。 “还没......结束......” 秦昭的身影被黑雾包裹,声音从雾里传来。 “等我取了幽冥渊的魂火,你和那丫头的命......” 黑雾突然被剑气撕开一道裂缝,露出他染血的嘴角。 “都是我的。” 黑雾散尽时,大殿里只剩陆寒跪在满地碎片中。 他怀里抱着苏璃刚才躺过的青砖,上面还留着未干的血迹。 风从残破的殿顶灌进来,卷着几片带血的蓝花。 那是苏璃符文炸裂时溅出的血珠开的花,此刻正一片片凋零。 陆寒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蓝花。 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滴在花瓣上,将蓝花染成紫黑色。 识海里传来剑灵最后的警告:“强行逆剑意,神魂受损......三日后,九重雷劫......” 他抬头望向夜空。 残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陆寒舔了舔唇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想起苏璃说“记得回家”,可他的家早就没了。 现在他的家,是怀里这片带血的青砖,是那个说要“欠人东西要还”的姑娘。 所以,就算雷劫劈碎他的神魂,就算幽冥渊的鬼火焚尽他的剑意...... 他也要把她找回来。 风卷着血花掠过他的脸。 陆寒缓缓起身,铁剑在掌心重新凝聚出金黑光芒。 这一次,剑鸣声里多了一丝决绝。 像要劈开天地,劈开命运,劈开所有挡在他和“回家”路上的障碍。 远处的闷雷声更响了。 第101章 天劫来了,谁来扛? 乌云翻涌如墨,雷光在云底游走,像巨兽在喉间滚动的咆哮。 陆寒踩着断瓦残砖站起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粗麻衣领。 神魂碎裂的痛不是刀割,是万千细针在识海里乱扎,每动一步都像有滚烫的铁水顺着脊椎往上灌。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青砖,苏璃的血在砖面凝成暗红的花,边缘已经开始泛黑。 “半柱香......” 他对着风呢喃,舌尖抵着上颚才能稳住发抖的声线。 识海里剑灵的虚影只剩半截手臂,最后那句话像被揉皱的纸:“九重雷劫......劈的是逆天命者。” 逆天命者? 陆寒扯了扯嘴角,血珠顺着下巴滴在青砖上。 他本就是个铁匠铺里的弃儿,在炉前被火星子烫了十七年,哪懂什么天命? 直到那柄锈剑突然在掌心发烫,直到苏璃举着药瓶砸开他的门,说“你伤得重,我欠你半枚止血丹”——从那天起,他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远处传来第一声炸雷,震得残殿的飞檐簌簌落灰。 陆寒仰头望向天际,劫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中心翻卷出漩涡,像要把整片天空都吞进去。 他攥紧铁剑,金黑剑气在掌心明灭不定,像将熄的灯。 “不能在这儿劈。” 他踉跄着往殿外走,每一步都在青砖上印出血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59节 “山下有个村子,卖糖人的老张头,总给我留半块麦芽糖......” 风卷着碎瓦擦过耳畔,陆寒的脚步突然顿住。 他望着自己映在积水里的脸——眼尾的血线顺着颧骨往下爬,瞳孔里的金黑纹路正在消退,像被潮水冲散的墨。 “撑不住了?” 他对着影子笑,抬手抹了把脸,血污糊得眼睛发疼。 “那也要撑到把劫云引到荒崖。” 当他跃上悬崖边的老松树时,劫云已经压到头顶。 雷蛇在云层里穿梭,每一道都亮得刺眼,照得他腰间的铁剑嗡鸣不止。 “来啊!” 他张开双臂,对着苍穹嘶吼,声音被狂风撕碎又重组。 “劈我!劈我!” 回应他的是一声炸响。 劫云中心裂开一道缝隙,赤金色的雷霆如瀑布倾泻而下,却在离他头顶三尺处突然凝住。 一个身影从雷幕中踏云而来,身披暗紫色雷霆战甲,甲片上流转的电光像活物般窜动,双目如两团跳动的雷火。 “小子,你惹怒了老天。” 那声音像两块铁板相撞,震得陆寒耳膜发疼。 来者手持一杆雷霆长矛,矛尖垂落的电弧在空气中嘶嘶作响。 “九重雷劫,是天道要抹你因果。你倒好,偏要往人堆里钻?”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抵上粗糙的石壁。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焦糊味,混着铁锈的腥气——这不是普通的雷灵,是劫云成精的妖修。 “雷震子?” 他想起师门典籍里的记载,喉间泛起腥甜。 “你替天行道?” “替天?” 雷震子大笑,长矛在掌心转了个花。 “天要你死,我便取你命;天要你活,我便守你道。不过小娃娃,” 他突然收了笑,雷火般的眼睛眯成细线。 “你这神魂都快散了,拿什么抗雷?” 陆寒没说话。 他望着远处山脚下的炊烟,想起老张头的糖人摊,想起苏璃蹲在摊前挑红糖兔子的模样——她那时裹着月白斗篷,发尾沾了糖渣,说“我不爱吃甜的”,却偷偷舔了舔手指。 识海里的剑灵虚影突然剧烈震颤,最后那截手臂猛地插入他的识海。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金黑剑气却如火山喷发,瞬间裹住全身。 “第十层......无我。”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剑在,我在;剑亡,我亡。” 雷霆长矛刺来的刹那,陆寒的铁剑迎了上去。 金黑与赤紫的光在半空相撞,炸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山风被气浪掀得倒卷,方圆百里的山石在余波中纷纷碎裂,像下了场石头雨。 雷震子倒退三步,战甲上的雷光暗了几分。 他盯着自己矛尖的缺口,又抬头看陆寒。 那小子的衣襟已经被雷火烧成碎片,胸口布满焦黑的伤痕,可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亮得像要烧穿天地。 “好个逆命的小崽子。” 雷震子突然咧嘴笑了,矛尖指向天空。 “但九重雷劫,可不止我一个。” 陆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劫云里又探出数道身影。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铁剑在掌心重新凝聚出光芒。 这一次,剑气里多了丝温热——是苏璃的血,是青砖上的花,是“记得回家”的叮嘱。 “来多少,老子劈多少。” 他低喝一声,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劫云。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幽冥渊底。 血阵的红光仍在翻涌,苏璃的意识沉在黑暗里,像被泡在滚水的蜂蜜里,黏腻又灼热。 她隐约听见雷声,很遥远,却让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 那里还残留着陆寒掌心的温度,在血阵卷走她的瞬间,他曾用尽力气碰了碰她的指节。 “寒......” 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消散在血雾里。 血阵中心的石碑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刻在上面的鬼文开始蠕动,像无数条黑蛇钻进她的识海。 而此时的陆寒,正挥剑劈开第七道雷矛。 他的右腿已经没了知觉,左胸插着半片雷甲碎片,每呼吸一次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但他的剑更快了,快得像道金黑的闪电,快得连雷震子都退了又退。 “你撑不了多久。” 雷震子吼道,长矛上的雷光开始凝结成球状。 “这是最后一击!” 陆寒抬头,看见劫云中心的雷光正在凝聚成巨大的雷球,照亮了他染血的脸。 他笑了,笑得像当年在铁匠铺里,第一次打出完整的剑胚时那样——纯粹,热烈,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 “来啊。” 他说,铁剑指天。 “劈碎我,也劈碎这破规矩。” 雷球落下的瞬间,陆寒的意识突然模糊。 他仿佛看见苏璃站在血阵里,穿着月白斗篷,发尾沾着糖渣,对他说“欠人东西要还”。 他想应她,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 “等我......” 他对着虚空呢喃,金黑剑气在周身爆发成光茧。 “我来还。” 血阵里的甜腻感突然变得粘稠如胶。 苏璃的睫毛颤了颤,意识从混沌里浮出一线。 她闻到铁锈味,是自己的血正顺着嘴角流进锁骨。 她触到冰,是血阵里的鬼文正像活物般啃噬她的脚踝。 她听见心跳,很慢,很慢,像隔了层水幕,那是陆寒的心跳吗? “醒了?” 阴恻恻的声音擦着耳尖划过。 苏璃勉强抬眼,看见秦昭正蹲在血阵边缘,玄色道袍沾着暗红血渍,指尖还悬着一滴刚凝的血珠。 他的瞳孔泛着幽蓝,像两盏鬼火:“我等这日等了三百年。等陆寒引动雷劫耗空神魂,等你这具被剑灵气息浸染的身子......” 血珠“啪”地落在她眉心,苏璃疼得弓起背,鬼文顺着血珠的轨迹窜进她识海。 “等你醒来,就只剩个能装剑意的壳了。” “不......” 苏璃想抬手去抹眉心的血,却发现双臂被无形锁链钉在石台上。 她望着头顶翻涌的血雾,突然想起陆寒在残殿里抱她时,掌心的温度透过青砖渗进来——他说“半柱香”,现在半柱香早过了吧? 他是不是还在引劫? 是不是也在流血? “嗡——” 佛珠撞击声像晨钟劈开雾霭。 秦昭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头——穿月白僧袍的老尼不知何时立在血阵外,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到下颌。 她手持一串檀木佛珠,每颗珠子都裹着金漆,此刻正泛着暖黄光晕,将血阵边缘的鬼文灼出滋滋响的青烟。 “灵音......” 秦昭咬牙。 “药王谷早没你这号人了,还来管闲事?” “孽障。” 灵音师太垂眸,佛珠在掌心转了个圈。 “苏丫头的血里有药王谷的续命丹引,老尼若再不出手,你当药王谷的因果是戏文里唱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0节 她抬指轻叩佛珠,第一声“嗡”响时,血阵里的鬼文开始蜷曲。 第二声“嗡”响时,苏璃眉心的血珠被金光托起。 第三声“嗡”响时,秦昭突然暴喝一声,指尖掐出诡谲法印。 “影咒!” 苏璃的识海“轰”地炸开。 她看见黑雾从自己心口涌出,像无数条细蛇钻进灵音师太的衣袖。 老尼的袈裟瞬间被染黑,佛珠上的金漆片片剥落,嘴角溢出的血不是红的,是黑的,带着焦糊味。 “师太!” 苏璃急得眼泪直掉,可眼泪落在血阵里,立刻被鬼文吸得干干净净。 她望着灵音师太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药王谷见过的壁画:普度众生的菩萨,后背总缠着业火。 原来业火不是画的,是真的会烧穿血肉。 “老尼......撑不住了......” 灵音师太的声音像破风箱,她摸出个小玉瓶抛向苏璃,玉瓶在半空裂开,飘出几缕药香。 “这是......归魂散......能护你三息......” 话未说完,她的僧袍已经烧出洞,露出下面狰狞的烫伤——原来那些黑雾不是法术,是秦昭早年间种下的阴毒。 秦昭的笑声混着血阵轰鸣:“灵音,你当年为救苏家人硬抗焚心咒,现在又来替这丫头挡劫?你当佛法能渡尽因果?” 他抬手按在血阵中心的石碑上,鬼文突然暴涨,将灵音师太的身影淹没在血雾里。 “等陆寒被雷劈成渣,这小丫头的身子......” “轰——” 千里外的雷暴突然炸响。 苏璃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陆寒的气息,比之前更弱了,弱得像随时会熄灭的灯。 她望着血阵外逐渐模糊的灵音师太,又低头看自己被鬼文啃得发青的手腕,突然想起陆寒在铁匠铺教她打剑胚时说的话:“铁要烧红了才能锻,疼的时候别躲,疼过了就能成器。” “成器......” 她呢喃着,眉心的血珠突然泛起微光——那是灵音师太的归魂散起效了。 苏璃咬着牙,用最后三分力气攥紧石台上的血痕,“陆寒,你给我撑住......” 同一时刻,雷劫中心。 陆寒的意识正陷在滚烫的泥沼里。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能尝到雷火在喉咙里烧出的焦味,能看见苏璃的身影在识海里忽远忽近——她穿着月白斗篷,发尾沾着糖渣,说“欠人东西要还”。 “我还......” 他呢喃着,金黑剑气突然如活物般钻进七窍。 雷球落下的瞬间,剑气裹着他的神魂迎了上去——不是对抗,是吞噬。 他听见剑灵的声音在识海炸响:“化劫!以身为炉,以雷为炭,锻剑!” 剧痛让他的瞳孔收缩成线。 陆寒看见雷球里的雷光正被剑气一丝丝抽走,看见自己焦黑的皮肤下冒出新的血肉,看见雷震子的身影从雷球里现出身形。 那家伙的雷霆战甲已经碎成渣,胸口插着半片雷矛,却还在笑,笑得雷火从齿缝里往外窜:“好小子,真把劫当丹炼?” “你......没死?” 陆寒的声音像锈了的刀。 “劫云成精的妖修,哪有那么容易死?” 雷震子踉跄着举起断矛。 “不过你倒是让我想起当年那把剑——” 他的断矛突然爆发出刺目雷光。 “当年那剑也是这么吞雷,最后......” “最后怎样?” 陆寒的剑气突然暴涨,金黑光芒裹着他冲上云霄。 他感觉自己的识海在裂开,有什么东西正从裂缝里往外涌——是剑灵的虚影? 是苏璃的血? 是老张头的麦芽糖? “最后......” 雷震子的话被剑气撕成碎片。 陆寒望着脚下翻涌的劫云,突然看清了云层里的纹路——那是剑痕,上古剑修留下的剑痕。 他的铁剑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剑身上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黑的剑身。 “最后那剑......” “轰!” 第九道雷劫毫无征兆地劈下。 陆寒的意识在雷光里彻底碎裂,他最后看见的,是识海里两道身影。 一道金,一道黑,正缓缓交融。 而此时的血阵里,苏璃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望着掌心的归魂散残香,又望着血阵外倒在血泊里的灵音师太,终于笑了。 那笑里有泪,有痛,有孤注一掷的狠劲。 像极了某个在雷劫里举剑的少年。 第102章 我砍雷,也砍命! 雷火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残影,陆寒的意识像被撕成碎片的棉絮,又被某种滚烫的力量重新黏合。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不是断裂,是重塑。 金黑两色的剑气在经脉里翻涌,每一寸血肉都成了剑胚,雷劫里的雷霆则是淬剑的冰水。 “化劫……” 他喉间溢出破碎的低语。 识海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剑灵虚影终于清晰了些,金衣与黑衣重叠,轮廓像极了他总在回忆里看见的。 老张头打铁时飞溅的火星,苏璃蘸着糖稀在他掌心画的小剑,还有萧无尘用剑鞘敲他脑袋时眼底藏着的笑。 这些碎片突然串成线,刺得他鼻尖发酸。 “这一层,叫‘化劫’。” 陆寒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淬过千年寒潭的剑鸣。 他低头看向掌心,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不知何时褪去了外皮,露出青黑如渊的剑身,表面流转的紫金色纹路,竟与头顶劫云里的剑痕完全重合。 “小崽子!” 炸雷般的怒吼撕裂天际。 雷震子踉跄着从劫云里坠下,雷霆战甲碎成星芒散在四周,胸口那半支雷矛还在往外冒焦黑的血。 他原本覆盖鳞片的手臂此刻布满裂痕,露出底下泛着幽蓝的妖丹。 “老子活了三百年,头回见有人把天劫当补药吃!” 他反手抽出背后那柄断成两截的雷霆战斧,斧刃上跳跃的雷光比之前更盛三分。 “今日便让你知道,劫云成精的妖修,到底——” “到底什么?”陆寒突然举剑。 风停了。 所有雷火都在这一刻凝固。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劫云上,竟比雷震子的身影还要高大。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雷丝的走向,就像当年在铁匠铺里,能看清每一块炭的火候。 紫金色剑气从剑尖迸发,不是刺,是引——引动劫云里所有未泄的雷霆。 “雷,归我所有。” 这八个字出口的瞬间,整片劫云突然倒卷。 第九道雷劫未泄的余威,前八道被吞噬的雷霆,全部顺着剑气涌进铁剑。 雷震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他举着战斧的手开始发抖——那不是愤怒,是恐惧。 他终于想起了当年那把剑,那把让整个幽冥海翻涌、让所有雷妖退避三舍的剑。 “不——” 怒吼被雷暴撕碎。 陆寒挥剑的弧度像极了老张头最后一次教他打铁时的动作:提锤、蓄力、下砸。 铁剑斩过虚空的刹那,紫金色雷龙从剑刃里窜出,精准咬住雷震子的咽喉。 妖修的惨叫比雷鸣更刺耳,他的鳞片在雷龙撕咬下片片碎裂,妖丹迸出的幽蓝光芒只闪了一瞬,便被雷火熔成了铁水。 最后一缕雷光消散时,空中只剩一堆焦黑的残骸。 陆寒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混着血珠往下淌,却在触及紫金色剑气时被蒸发成白雾。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1节 他扶着铁剑单膝跪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不是凡人的心跳,是剑的心跳。 “好个化劫。”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袭来。 陆寒瞳孔骤缩,未及转身,便觉后颈泛起刺骨寒意。 他勉强侧过半边身子,正看见秦昭站在十丈外的断墙上,指间捏着半块青铜残片。 那残片上的符文泛着幽绿的光,正对着他的眉心。 “你以为熬过雷劫就能独吞剑灵本源?” 秦昭的嘴角咧到耳根,左眼角的朱砂痣随着笑容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当年那剑毁于归墟之战,你以为它的残魂为何会选中你?” 他屈指一弹,青铜残片上的符文突然活了,像条毒蛇般破空而来。 “因为你这具身子,根本就是——” “噗!” 陆寒用铁剑硬接这一击。 紫金色剑气与幽绿符文在剑身上激烈碰撞,溅起的火星灼得他虎口血肉翻卷。 他咬着牙抬头,看见秦昭眼底的疯狂,突然想起苏璃说过的话:“有些秘密,知道的人活不过月圆。” 原来秦昭早就知道,原来从他第一次在铁匠铺外徘徊时,这局就布下了。 “剑灵本源……归我!” 秦昭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亢奋,他双手结印,青铜残片上的符文突然暴涨三倍。 陆寒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灵在颤抖,那是本源被窥视的痛楚。 他想提剑再挡,却发现体内剑气像被抽干的井——刚刚引动整座劫云的力量,早已透支了他所有底蕴。 符文离眉心只剩三寸。 陆寒的视线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见的,是血阵方向腾起的一缕青烟——苏璃的归魂散烧完了。 他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塞了块烧红的铁。 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他听见极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鹤鸣,还有拐杖点地的轻响,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惊醒。 “咚——” 这声响比任何雷劫都沉。陆寒眼前一黑,彻底栽倒在焦土上。 焦土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开,陆寒的睫毛在血污中轻颤。 他听见拐杖点地的闷响像重锤砸进耳鼓,意识的裂缝里漏进一道苍老的嗓音:“幽冥宗的狗,倒敢在散修盟的地盘撒野。” 黑鸦老人的鹤氅被雷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七枚青铜铃。 他站在秦昭与陆寒之间,枯瘦的手指扣着拐杖顶端的玄铁龙头,每道皱纹里都凝着霜。 这根陪了他五百年的“镇盟杖”此刻正嗡鸣如活物,杖身暗纹里渗出的青金色气劲在地面犁出深沟——方才那记“咚”声,是他用杖尾砸裂了秦昭的符文蛇。 “散修盟何时护起玄天宗的狗了?” 秦昭的瞳孔因愤怒缩成针尖,左手迅速结出幽冥印,右掌却悄悄按上腰间的鬼面香囊。 他早查过这老东西的底:黑鸦老人成名于百年前的“万妖坡之战”,最善用玄铁杖引动天地灵气为己用,可此刻陆寒刚熬过雷劫,天地间灵气紊乱如沸汤,他倒要看看这老东西能撑多久。 话音未落,黑鸦老人已欺身而至。 镇盟杖带起的风声裹着七枚铜铃的清响,竟压过了劫云的轰鸣。 玄铁龙头撞向秦昭面门的刹那,老人突然拧腕——杖身如灵蛇转向,龙头擦着秦昭耳垂砸在他脚边,震得地面龟裂的同时,青金色气劲顺着裂痕窜上秦昭小腿。 “老匹夫!” 秦昭踉跄后退,小腿传来灼痛——那气劲竟在灼烧他的幽冥气! 他慌忙咬破舌尖,腥甜血雾喷在鬼面香囊上,九道黑雾从囊口窜出,化作九头獠牙鬼首扑向黑鸦。 这是幽冥宗禁术“九鬼噬魂”,专破正道修士的护体灵气。 黑鸦老人却笑了。 他反手抽出杖身暗藏的半截铁剑(这才是镇盟杖的真髓),青金色气劲顺着剑脊暴涨三尺,如利刃剖开黑雾。 “当年幽冥老祖用这招时,老子还在他屁股后面捡剑穗。” 铁剑挑飞最后一头鬼首,剑尖直指秦昭咽喉。 “滚回你的狗窝报信,就说黑鸦在这守着,谁来抢人,连骨头渣都别想带回去。” 秦昭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望着黑鸦杖尖跃动的青金火焰(那是散修盟独有的“地脉火”,专克幽冥气),又瞥向不远处昏迷的陆寒——剑灵本源的召唤还在识海翻涌。 正欲咬牙再冲,忽闻血阵方向传来极轻的呢喃。 “寒……你在哪?” 苏璃的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在血阵里颤了颤。 她原本苍白的唇泛起一丝血色,指尖无意识地抠进阵眼的青石板,腕间那串药王谷特有的琉璃珠串被攥得咔嗒作响。 归魂散的残烟还未散尽,她的瞳孔却比之前清亮三分,仿佛有团极淡的幽蓝火焰在眼底明灭。 “苏璃?”秦昭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三日前在药王谷废墟找到的残卷——苏璃的血脉,竟与上古剑灵有说不清的关联! 此刻见她苏醒,心底那团贪婪的火烧得更旺:若能同时抓住陆寒与苏璃,何愁得不到剑灵本源? 他猛地甩脱黑鸦的剑势,反手抛出三枚淬毒的幽冥钉,目标却不是黑鸦,而是血阵中的苏璃! “找死!”黑鸦老人暴喝。 镇盟杖横扫而出,青金气劲如墙,将三枚钉子撞得粉碎。 可这分神的刹那,秦昭已掠至陆寒身侧,指尖弹出半枚青铜残片——正是方才被陆寒硬接的那枚。 残片上的幽绿符文突然活了,化作细蛇钻入陆寒眉心。 陆寒的身体剧烈抽搐。 他的识海里,剑灵虚影正与幽绿符文纠缠撕扯,金黑剑气被染成浑浊的紫。 原本清晰的记忆碎片开始模糊:老张头的火星、苏璃画的小剑、萧无尘的笑……全都像被泡在墨汁里,渐渐辨不清模样。 “轰——” 第三重雷劫终于落下。 比之前更粗的雷柱撕裂劫云,将整片荒原照得亮如白昼。 雷光照在陆寒脸上,他竟在剧痛中睁开了眼。 紫金色剑气从七窍渗出,将他的衣袍撕成碎片,露出胸口那道与剑灵同频跳动的剑形纹路。 “来吧!” 他的声音混着剑鸣,震得黑鸦与秦昭同时掩耳。 铁剑自动悬浮在他掌心,剑身的紫金龙纹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迎向雷柱。 雷柱触到剑气的刹那竟分出支流,顺着剑纹钻入剑身——这哪是接雷,分明是在“吞雷”! 秦昭看傻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剑灵会选陆寒——这根本是个天生的“雷劫容器”! 可还未等他再动,陆寒突然转头看向他,紫金色的瞳孔里没有焦距:“你……是谁?” 这句话像冰锥扎进秦昭后颈。 他倒退两步,撞在断墙上。 而黑鸦老人的目光却凝在陆寒眉心——那里的幽绿符文并未消失,反而顺着血管爬上了他的鼻梁。 雷劫的轰鸣还在继续。 陆寒的身体悬在半空,紫金色剑气形成的漩涡越转越快。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扭曲成碎片:黑鸦的鹤氅变成老张头的围裙,秦昭的鬼面香囊变成苏璃的琉璃珠串,雷柱里竟映出萧无尘的脸,正皱眉说:“小寒,你可知自己是谁?” “我……是谁?” 陆寒的呢喃被雷劫吞没。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眉心,那里的幽绿符文突然灼痛起来,像有谁在他识海里刻下一道陌生的印记。 紫金色剑气猛地暴涨,将他整个人包裹成光茧。 光茧里传来模糊的嘶吼,分不清是剑鸣,还是……人的悲号。 第103章 我疯了,但我还能打! 紫金色光茧中,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却分不清是痛觉还是剑气在撕扯筋脉。 识海里的剑灵虚影越来越淡,幽绿符文正顺着意识海的脉络攀爬,像一群啃食魂魄的虫豸。 老张头教他打铁时溅起的火星,苏璃在他掌心画小剑时指尖的温度,萧无尘第一次摸他头顶说“好苗子”时的笑意…… 所有鲜活的碎片都在融化,变成一滩浑浊的浆糊。 “我……是谁?” 他的声音被雷劫撕成碎片,紫金色瞳孔里映出秦昭的脸,可那脸忽而变成苏璃的,发间琉璃珠串叮咚作响。 再一眨眼,又成了黑鸦老人的鹤氅,却飘着老张头围裙上的铁屑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2节 雷柱里的轰鸣声中,竟混着萧无尘的质问:“小寒,你可知自己是谁?” 这句话像一根针,猛地扎进他混沌的意识。 陆寒踉跄着坠下虚空,掌心铁剑却自动扬起,剑尖震颤着劈开一道雷蛇。 他不知道自己在护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不能让那些模糊的影子彻底消失。 “小子,你的魂快散了!” 沙哑的嗓音裹着酒气撞进耳膜。 陆寒抬头,看见个穿补丁道袍的老头从虚空中踏出来,左脚踩在断墙上,右脚悬在雷劫里,乱发间沾着草屑,嘴角还挂着半滴酒。 他的瞳孔是浑浊的灰,却像两盏灯,照亮了陆寒眉心那道幽绿符文。 “来,喝我一壶酒,清醒清醒!” 老头抬手抓住陆寒手腕,掌心温度烫得惊人,像块刚出炉的铁。 陆寒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缺了口的陶酒壶已塞进他嘴里。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灌进去,烧得他肺腑生疼,可识海里的浑浊竟被冲开条缝。 老张头的火星重新凝成橘红色的点,苏璃的小剑在碎片里挣扎着要成型。 “疯老头你谁——” 陆寒呛咳着推开酒壶,话没说完,天际突然炸响更剧烈的雷鸣。 雷劫中心,一团紫黑色的雾在翻滚。 那雾里伸出半透明的手臂,指尖凝着雷珠;接着是半张焦黑的脸,左眼是跳动的电弧,右脸还挂着没烧尽的碎肉。 “这次,我要你死得更惨!” 雷震子的残魂裹着雷劫之力重生了,半人半雷的躯体每移动一步,地面就裂开焦黑的痕,他手中凝聚的雷刃风暴足有三人高,劈头盖脸砸向陆寒。 幻心尊者突然拽着陆寒往旁一滚。 两人撞进断墙后的土坑里,雷刃擦着幻心的道袍扫过,烧焦了他肩头的补丁。 “好个雷妖残魂,借天劫养魂呢。” 老头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串铜铃。 “小友,你且稳住神魂,看爷爷替你拆了这雷壳子。”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浑身剧震。 他看见秦昭不知何时绕到了土坑侧面,鬼面香囊在腰间晃荡,指尖正掐着血红色的法诀。 那幽绿符文顺着他的鼻梁爬进左眼,视野里突然多了层血色滤镜。 秦昭的动作变慢了,他看见对方袖口滑出半截黑绳,绳上系着七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钉,钉头还沾着暗红的血。 “小心——” 陆寒吼了半句,喉间突然涌出腥甜。 识海里的剑灵虚影彻底溃散,幽绿符文疯了似的啃噬着最后几块记忆碎片。 他感觉有双手在拽他的魂魄,一头是雷震子的雷刃,一头是秦昭的血咒,而他像根被两头拉扯的麻绳,随时会断。 幻心尊者的铜铃突然炸响。 七声脆响震得雷劫都晃了晃,雷震子的雷刃风暴出现裂痕。 可就在这时,秦昭的指尖轻轻一颤,那七枚青铜钉同时没入地面。 陆寒听见泥土下传来细微的共鸣,像有人在敲一面蒙着湿布的鼓——这是……幽冥宗的血咒引? 他突然想起苏璃曾说过,幽冥宗最阴毒的咒法,需以活人生魂为引,在对方最虚弱时…… “噗!” 陆寒喷出一口紫金色血。 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秦昭抬起的脸。 鬼面下,那双眼亮得反常,像两团等着扑上来的鬼火。 雷劫的轰鸣在陆寒耳畔褪成嗡鸣时,他首先尝到的是满嘴铁锈味——那是喉间涌出的血在齿缝里打转。 识海像被人用烧红的铁钎反复搅动,幽绿符文啃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不知为何,老张头打铁时“叮叮当当”的脆响突然清晰起来,混着苏璃总爱往他掌心塞的野莓甜香,在混沌里撞出一星明火。 “小友!抓住这缕念头!” 幻心尊者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心,内力裹着酒气灌进来,像根烧红的铁棍捅开了堵塞的经脉。 陆寒眼前炸开一片金斑,勉强看见老头的灰瞳里跳动着两簇幽蓝火焰,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秘法——原来这疯癫修士藏着压箱底的神魂术。 “血咒引要成了!”秦昭的低语突然刺进耳膜。 陆寒勉强转头,正撞进对方鬼面下泛着青灰的眼。 那七枚青铜钉已全部没入焦土,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缝,每道缝隙里都渗出黑红血线,像无数条蛇正往他脚边爬。 他这才想起苏璃曾说过,幽冥宗血咒需以目标魂魄为引,在雷劫最盛时勾动天地怨气,将人魂魄撕成碎片喂给咒灵。 “想拿我喂鬼?” 陆寒喉咙里滚出一声闷笑。 他自己都惊觉这笑声里带着股子狠劲,像极了当年老张头抡起大锤砸断废铁时的模样。 识海深处突然泛起温热,那是剑灵残魂最后的余温——原来它从未真正溃散,只是被符文逼到了角落。 “给老子滚!” 他咬破舌尖,腥甜血珠溅在铁剑上。 剑身嗡鸣着震颤,紫金色剑气突然冲破雷劫阴云,在半空凝成半透明的剑影。 秦昭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剑影分明是上古剑灵的轮廓! 他慌忙掐诀要收血咒,可太晚了,陆寒的意识正顺着剑气往上窜,老张头的火星、苏璃的小剑、萧无尘的笑意,所有碎片突然连成一条线,串起他从未敢细想的答案: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他护定了。 “轰!” 雷震子的雷刃风暴砸下来的瞬间,陆寒的铁剑已先一步斩出。 紫金色剑气撕开雷刃,像热刀切黄油般利落,余势不减地劈进雷震子半人半雷的躯体。 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啸,焦黑碎肉混着电弧四处飞溅,最后一缕雷光刚要逃,被陆寒反手一抓,捏成了齑粉。 雷劫突然静了。 阴云散去,露出苍白的天空。 陆寒的铁剑“当啷”坠地,他踉跄两步,伸手去接飘落的剑穗。 那是苏璃用采药时捡的琉璃珠串的,可指尖刚碰到珠子,整只手就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半透明,像是被抽走了生气的纸人。 “我……赢了吗?”他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 识海里的剑灵余温彻底消散,幽绿符文也没了踪影,可那些鲜活的记忆碎片,竟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老张头的火星? 苏璃的小剑? 萧无尘的笑意? 他努力去想,只摸到一片空白,像被人用湿布擦过的铜镜。 幻心尊者扶住他要倒的身子。 老头的酒气里多了几分苦涩,他望着陆寒逐渐空洞的眼睛,摇头叹息:“赢了雷劫,灭了残魂,可你这神魂……” 他没再说下去,只从怀里摸出那只缺了口的陶酒壶,酒壶表面浮着层诡异的青雾。 “等你醒了,喝一口这个。” 暗处,秦昭的鬼面微微晃动。 他缩在烧焦的断墙后,看着陆寒倒下的身影,指尖还掐着没来得及完成的血咒法诀。 刚才那道剑气差点扫到他,现在后颈还火辣辣地疼——没想到这小子竟能引动剑灵残魂反扑。 不过没关系,他摸了摸腰间的鬼面香囊,里面还收着陆寒溅出的血珠。 等这小子醒过来……他勾起嘴角,转身融进阴影里。 幻心尊者蹲下来,用补丁道袍擦净陆寒脸上的血。 他的灰瞳里闪过一丝复杂,像是惋惜,又像是期待。 最后,他把那壶“忘忧酒”轻轻放在陆寒手边,酒壶口溢出的青雾飘进陆寒鼻间,在他眉心留下一点淡青印记。 “睡吧,小友。” 老头拍了拍陆寒的肩。 “等你再睁眼,或许能记起些什么……或许,什么都记不起。” 风卷着焦土的气息吹过,陆寒的睫毛动了动,却终究没再睁开。 那壶酒在他手边泛着幽光,像颗埋在灰烬里的种子,等着某场雨来催它发芽。 第104章 我醒了,但好像不是我醒的! 陆寒的睫毛在焦土气息中颤动,最先涌入感官的是喉间灼烧般的辛辣。 他本能地咳嗽,胸腔像被火炭灼烧,有浑浊的液体顺着嘴角淌下,带着松针腐烂的苦和某种说不出的腥甜。 那是幻心尊者捏着他的下颌灌下的“忘忧酒”。 “醒了?” 沙哑的嗓音混着酒气撞进耳膜。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3节 陆寒吃力地偏过头,看见个灰袍老头蹲在脚边,腰间酒壶还滴着青雾,补丁摞补丁的袖口沾着他的血。 “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酒喝了可能会忘记点啥。” 老头咧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漏风,可眼里却没半分笑意。 陆寒撑起上半身,掌心按在焦土上,指缝间漏出细碎的炭渣。 他望着四周:断墙焦黑如骨,枯死的荆棘缠在残剑上,远处有未散的阴云边缘泛着青,像被撕了道口子的灰布。 这些景象陌生得让他心慌,更慌的是——他想不起自己怎么到这儿的,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 “我是谁?” 他开口,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石板。 “我在哪?” 幻心尊者的笑僵在脸上。 他伸手去摸陆寒的脉门,指尖刚触到手腕,便被猛地甩开。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断墙,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分明看见自己的手臂半透明着,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是某种幽蓝的光,像要从皮肤里渗出去。 “莫慌。” 老头举起双手,慢慢退开两步。 “你叫陆寒,是玄天宗外门弟子。方才渡了雷劫,神魂受了伤。” 他指了指陆寒脚边的铁剑,剑穗上的琉璃珠在风里晃。 “那是你小友送的,苏璃,药王谷的……” “苏璃?” 陆寒重复这个名字,喉结滚动。 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撞,像困在陶罐里的飞虫,撞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他下意识去抓铁剑,手指刚碰到剑柄,识海突然炸响—— 黑白两团光影在识海里翻涌,黑的如浓墨,白的似霜刃,撞得他眼前发黑。 陆寒踉跄着栽倒,铁剑“当啷”落地,震得剑穗上的琉璃珠蹦跳起来。 他捂着脑袋,指甲几乎掐进头皮:“疼……这是怎么回事?” 幻心尊者的脸色变了。 他蹲下来要扶,却被陆寒挥开,只能盯着陆寒眉心那点淡青印记——方才灌酒时,青雾凝成的,此刻正随着识海震荡明暗交替。 “忘忧酒”本是要稳固神魂,怎么反而引动了剑意? 与此同时,荒原深处的枯井旁,秦昭的指节叩在青铜残片上,发出空闷的回响。 他蹲在阴影里,残片上的血咒纹路被月光洗得发亮,正是从陆寒血珠里拓下的。 “只要再引动一次剑意波动……” 他低吟着,声音混着风钻进石缝。 “你的本源,就归我了。” 青铜残片突然发烫。 秦昭瞳孔骤缩,看见残片上的血纹开始扭曲,像活过来的蛇。 他知道,那是陆寒体内的剑意被扰动了。 “很好。” 他舔了舔嘴角,从怀里摸出个鬼面香囊,里面的血珠正发出细微的共鸣。 “这次,没人能救你。” 陆寒的指甲在焦土上抠出深沟。 他能感觉到有根无形的线,正牵着他的剑意往某个方向拽,像要把他的神魂从身体里扯出去。 识海里的黑白两影撞得更凶了,白影里偶尔闪过剑光,黑影像团烂泥,黏着白影往下拖。 “不对劲……有人在操控我的剑!” 他咬着牙,血沫从嘴角渗出来。 “老子今天非得砍几个不可!” 他踉跄着去抓铁剑,指尖刚碰到剑柄,剑突然嗡鸣起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这声音像根针,猛地扎进他混沌的记忆里——有个穿青衫的姑娘,蹲在药圃里,把琉璃珠串成穗子,说“送你保平安”;有个白胡子老头,在铁匠铺敲铁,火星溅到他手背上,烫出小泡;还有道清冷的声音,在云栈上教他握剑:“剑不是凶器,是……” 记忆刚冒头,就被识海里的震荡碾碎了。 陆寒嘶吼着举起剑,剑身却不受控制地转向西方——正是秦昭所在的方向。 “小友!” 幻心尊者扑过来要拦,却见陆寒的剑穗突然泛起微光。 那串琉璃珠里,有颗最小的珠子裂开了条缝,渗出极淡的血,顺着穗子滴在焦土上。 远处,苏璃躺着的草棚里,原本缠绕在她手腕上的血阵突然泛起黑光。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始终醒不过来。 血阵纹路像活了般,沿着她的手臂往心口爬,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紫色的淤斑。 苏璃的睫毛在草棚的破布里剧烈颤动,原本闭着的眼缝里渗出泪水,沾湿了鬓角的碎发。 她手腕上的血阵像活物般扭曲,黑紫色的纹路顺着血管往手臂攀爬,所过之处皮肤鼓起青肿的小包,像是有无数细针在皮下乱钻。 “寒……不要……”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破碎的音节混着呜咽,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警告。 草棚角落,灵音师太的袈裟已被血浸透,她枯瘦的手攥着一串檀木佛珠,每颗珠子都泛着暗金光泽。 方才为镇压苏璃体内的魔咒,她强行运转体内仅剩的真元,却不想触到了那咒术的逆鳞。 “影咒!” 她喉间一甜,腥热的血沫溅在佛珠上,将暗金染成斑驳的红。 佛珠串突然崩断,几颗珠子骨碌碌滚到苏璃脚边,在血阵黑光里泛着惨然的光。 “归墟之力……” 灵音师太扶着草棚的竹柱缓缓滑坐,后背抵着潮湿的竹篾,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抽干最后一丝力气。 “这咒不是普通魔修能布的……” 她望着苏璃逐渐发青的唇色,浑浊的眼底浮起绝望——若这咒真与归墟相连,莫说她这重伤之躯,便是化神期的大能怕也难救。 另一边,荒原上的陆寒正咬着牙与体内的剑意较劲。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道无形的牵引线,像根烧红的铁丝穿过识海,将他的神魂往西北方扯。 “想拿老子当牵线木偶?” 他低喝一声,左手死死攥住铁剑的剑穗,琉璃珠上的裂痕里渗出的血珠沾在掌心,刺痛却让他的神志更清醒几分。 识海里的黑白两影突然剧烈震颤,白影中的剑光陡然暴涨,竟将黑泥般的阴影撕开道缝隙。 陆寒趁机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口腔,痛意如惊雷劈开混沌——他想起了,苏璃串剑穗时指尖被琉璃扎破的模样;想起了,萧无尘师尊在云栈上拍他肩膀说“剑心不可夺”的温度。 “给老子回来!” 他暴喝一声,铁剑嗡鸣着脱离地面,自动落入他掌心。 这一次,剑身不再指向西方,反而倒转剑锋,朝着自己心口刺来! 陆寒瞳孔骤缩,这不是他的动作——是那道牵引线在操控他的剑! “找死!” 陆寒右手青筋暴起,强行扭转剑势。 剑尖擦着心口划过,在衣襟上割开道血口,却也让他抓住了那道牵引线的源头。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荒原上的阴云,锁定了三百丈外的枯井——那里有个黑影正往青铜残片上滴血,正是秦昭! “出来吧,躲在暗处的老鼠!” 陆寒挥剑斩出一道青色剑芒,破空声如龙吟。 秦昭显然没料到陆寒能挣脱控制,慌忙翻滚着避开,青衫下摆被剑气割出道焦黑的口子。 他抬头时,眼底闪过阴狠:“果然有点门道,难怪能觉醒那东西。” 陆寒踏前一步,铁剑指地,剑穗上的琉璃珠在风中摇晃,那道裂痕里的血还在渗,滴在焦土上发出“滋啦”轻响。 “你是谁?为什么动我的剑?”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识海里的白影仍在与黑影缠斗,每分每秒都在消耗他的元气。 秦昭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慢悠悠站起身,嘴角挂着阴恻恻的笑:“陆小友,我可是来帮你的——帮你摆脱这累赘的剑意,如何?” 他说着,手指轻抚怀中的鬼面香囊,里面的血珠正随着陆寒的剑意波动共鸣。 “只要你交出本源,我保你……” “放屁!” 陆寒打断他,剑尖挑起块焦土砸向秦昭。 秦昭侧身避开,眼中闪过杀意:“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从袖中抖出条黑鳞软鞭,鞭梢缠着半截锁链,锁链上串着七颗泛绿的骷髅头。 “那就让你尝尝幽冥宗的‘锁魂鞭’!” 黑鞭破空而至,带起腐臭的腥风。 陆寒挥剑相迎,铁剑与黑鞭相撞,溅起火星。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4节 他只觉虎口发麻,倒退两步,这才惊觉秦昭的修为竟已到了筑基后期——方才他被剑意扰乱,竟没察觉对方的境界! “怎么?怕了?” 秦昭步步紧逼,黑鞭如毒蛇般缠向陆寒的脖颈。 “你以为那老酒鬼能救你?他的忘忧酒早被我下了‘迷魂散’,现在怕是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句话像根刺扎进他的记忆——幻心尊者? 他确实记得有个灰袍老头灌他喝酒,但此刻那老头的身影在记忆里模糊得像团雾。 难道方才的清醒,是强行冲破了迷药的效果? “苏璃……” 他突然想起草棚里的姑娘,喉间发紧。 如果秦昭能操控他的剑意,那苏璃身上的血阵……他不敢细想,挥剑的动作更狠了几分,剑身上的青光越来越盛,竟隐隐透出几分上古剑纹。 秦昭的黑鞭被剑气削断一截,他脸色微变,终于收起了戏谑:“看来得动真格的了。” 他咬破指尖,在青铜残片上画出血咒。 “以血为引,以魂为媒,给我——” “住口!” 陆寒大喝,识海里的白影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竟将黑影彻底碾碎。 他只觉一阵眩晕,铁剑“当啷”落地,而那道牵引线“啪”地断裂,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识海里炸成了碎片。 同一时间,草棚里的苏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她手腕上的血阵猛地收缩,在皮肤上烙下个深紫色的咒印,随后彻底熄灭。 灵音师太瞪大眼睛,看着苏璃缓缓睁开眼,瞳孔却泛着诡异的幽蓝——那不是她的眼睛。 “寒……” 苏璃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几分陌生的冷。 “过来……” 荒原上的陆寒突然捂住脑袋,剧烈的头痛如潮水般涌来。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闪过:青衫姑娘的泪,铁匠铺的火星,萧无尘师尊的白发,还有……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剑影,在记忆深处若隐若现。 “这是……” 他踉跄着扶住断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的记忆……怎么少了一块?” 第105章 我记得你,但我可能忘了我自己! 荒原的风卷着焦土掠过断墙,陆寒膝盖抵在碎石上,指节深深掐进太阳穴。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裂了缝的陶瓮里,闷得人脑仁发疼。 “我记得我叫陆寒...” 他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 “可苏璃...苏璃是谁?” “小友这记性,可比我那坛埋了二十年的忘忧酒还能醉人。” 沙哑的笑声从身侧传来。 陆寒偏头,看见个灰袍老头歪在断墙根,酒葫芦在指缝间打转,浑浊的眼珠却亮得惊人——是幻心尊者。 他想起来了,方才这老头硬灌他喝了半葫芦酒,酒液入喉时像火烧,可现在喉咙里只剩股酸涩的苦。 幻心尊者凑过来,布满老茧的手拍了拍他后背:“你这神魂被剑意搅成了乱麻,现在啊,得靠最烫的情分当线,才能把碎片串起来。” 他酒葫芦突然坠地,骨碌碌滚进草窠。 “比如...你方才护着那姑娘时,眼里烧的火。” “苏璃...” 陆寒无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胸腔突然发闷。 他想起草棚里那抹白影,手腕上渗血的红阵,还有她昏迷前睫毛在眼下投的小影子。 这些画面像浸了水的绢帛,一抓就碎,可心口那团热却烧得更旺了。 “够了!” 暴喝撕裂风声。 陆寒猛地抬头,正撞见秦昭扭曲的脸。 那魔教执事不知何时退到了荒原中央,脚下画着暗红血阵,青铜残片在掌心渗出黑血。 他额角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老子陪你们演了半章戏,现在该送剑灵归墟了!” 青铜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紫光,照得荒原像浸在淤血里。 陆寒看见无数暗纹从残片里钻出来,在空中扭成锁链,链身上浮着细小的骷髅,每颗都张着嘴发出尖啸。 那是幽冥宗的“归墟共鸣”,专门绞杀神魂的邪术! “小心!” 幻心尊者踉跄着扑过来,可终究慢了一步。 紫链穿透陆寒的胸口,剧痛像千万根钢针在识海乱戳。 他看见自己的神魂浮在半空,白影(那是上古剑灵?)正被紫链缠住,一点点往青铜残片里拖。 “不...” 陆寒咬碎了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本能地去抓那抹白影,可指尖刚触到就被灼得生疼。 识海里的记忆碎片突然疯了似的乱窜:铁匠铺的火星溅在脸上的烫,萧无尘师尊把断剑递给他时掌心的茧,还有...苏璃。 她站在药田边,发梢沾着晨露,转身对他笑:“这株还魂草,要等月上柳梢头才摘。” “苏璃!” 陆寒嘶吼出声,神魂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 紫链被震得寸寸断裂,白影趁机钻进他心口,疼得他蜷成虾米,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浸透。 秦昭的脸瞬间惨白:“怎么可能...这剑意明明该...” “该被你那破阵困死?” 幻心尊者抹了把嘴角的血,不知何时摸回了酒葫芦。 “小友这剑意,可是用命里最烈的情养着的。你那邪术?” 他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胡子往下淌。 “连个边都碰不着。” 陆寒扶着断墙站起来,铁剑“嗡”地飞回手中。 剑身上的上古纹路亮得刺眼,连荒原的碎石都被剑气掀得乱飞。 他能听见剑意的嘶吼,像困了千年的兽终于嗅到自由的风,可他攥紧了剑柄——这次,他要自己掌控方向。 “苏璃...” 他呢喃着转头看向草棚,突然顿住。 草棚的布帘被风掀开一角,露出里面的景象:灵音师太靠在草堆上,胸口插着半截断簪,血把衣襟染成了暗褐。 她的手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可眼睛已经闭上了。 而苏璃歪在她怀里,手腕上的血阵彻底熄灭,只留个深紫的咒印。 她的睫毛在颤动,像蝴蝶扑扇翅膀,指尖轻轻勾住了灵音师太的衣角。 “寒...” 极轻的一声,混在风里,却像惊雷劈在陆寒耳边。 他踉跄着往前冲,铁剑“当啷”落地也顾不上。 草棚里的血腥气撞进鼻腔,他跪坐在苏璃跟前,看着她幽蓝的瞳孔缓缓褪成清浅的墨色——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苏璃?” 他喉头发紧,试探着去碰她的手。 她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住他,凉得像冰。 “寒...”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别...怕...” 陆寒的指尖还凝着苏璃掌心的凉意,便见她眼尾那粒泪痣突然颤了颤。 幽蓝瞳孔里翻涌的黑雾像被风卷散的云,清浅墨色漫上来时,她干裂的唇瓣动了动:“寒......” 这声低唤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陆寒发疼的太阳穴。 他猛地俯身,额头几乎要贴上她的,喉结滚动着压下涌到嘴边的哽咽:“我在,我在这儿。” 草棚外的风灌进来,掀起他额前湿发,却吹不散他眼底的灼热——那是从识海最深处烧起来的火,烧得他指尖发抖,烧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苏璃的睫毛又颤了颤,像片沾露的蝶翼。 她的手从陆寒掌心抽走半寸,却用指甲轻轻掐了掐他虎口——那是从前在药田避雨时,她提醒他“别碰那株曼陀罗”的暗号。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5节 陆寒浑身一震,突然看清她眼底浮动的光:不是昏迷时的混沌,是清醒的、带着灼痛的清醒。 “去找......归墟之钥......” 最后一个“钥”字散在风里,苏璃的眼皮便重重垂了下去。 那滴卡在眼尾的泪终于坠下,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进鬓角,在草堆上洇出个淡红的点。 陆寒下意识去接那滴泪,指腹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这才发现,灵音师太搭在苏璃背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垂落。 “师太?” 陆寒转头,看见灵音师太胸前的断簪又往里陷了半寸。 她原本合十的双手此刻松垮垮地搁在膝头,掌心躺着串暗红佛珠,每颗珠子都泛着血锈般的光。 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动了动,像要透过他看向更遥远的地方,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佛珠,红芒如活物般钻入苏璃后颈。 “封......” 灵音师太的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陆寒看见苏璃手腕上深紫的咒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锁......魔......” “师太!” 陆寒想扶她,却见她的身体正像被风吹散的雪。 袈裟下的骨架先淡成虚影,接着是眉眼、白发,最后那串佛珠的红芒也暗了下去,只在苏璃后颈留下个月牙形的淡痕。 荒原的风卷起她最后一缕衣袂,飘到陆寒脚边时,只剩片沾血的布角。 “愿你......平安......” 这声叹息混在风里,陆寒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跪在草棚中央,怀里是昏迷的苏璃,脚边是灵音师太留下的碎布,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那道裂缝从心脏开始,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每一寸都疼得发颤。 不是被紫链穿透的疼,是比那更钝、更沉的疼,像有人拿重锤一下下砸在他最柔软的地方。 “好个情深义重。” 阴恻恻的笑声刺穿草棚。 陆寒猛地抬头,正撞进秦昭扭曲的瞳孔。 那魔教执事不知何时抹去了嘴角的血,指尖还沾着黑血在虚空画符,身后的归墟血阵虽被破了大半,残余的紫链仍像毒蛇般吐着信子:“灵音那老尼姑倒会挑时候死,可她护得住一时,护得住一世么?你那小情人的魂,早被魔种啃得只剩半口热气。” “住口!” 陆寒的怒吼震得草棚顶的碎瓦簌簌掉落。 他将苏璃轻轻放在草堆上,起身时带翻了半筐药草,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铁剑不知何时回到他手中,剑身上古纹亮起的青光比之前更盛,连他袖口的破洞都被映成了惨绿色。 “你说过没人能救她......” 陆寒握着剑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恨不得将这把剑捅进秦昭心口的颤抖。 “可我偏不信!” 话音未落,他的识海突然炸开剧痛。 那些原本零散的记忆碎片此刻像被狂风吹乱的纸,铁匠铺的火星、萧无尘递剑时的茧、苏璃在药田弯腰摘草的侧影。 所有画面都在旋转、重叠,最后变成一片刺目的白。 陆寒踉跄两步,铁剑几乎脱手,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爆发出更凌厉的剑鸣。 “无我!” 幻心尊者的惊呼从草棚外传来。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拉长,又被青光揉碎。 他的呼吸、心跳、疼痛都消失了,只剩眼中那抹淡墨色。 是苏璃清醒时看他的眼神,是她在药田说“月上柳梢头”时的眼神,是她刚才掐他虎口时的眼神。 剑意顺着这缕目光疯涨,像困了千年的兽终于咬住了猎物的喉咙,铁剑划出的光刃直接撕裂了秦昭刚布下的防御结界。 “怎么可能......” 秦昭的护身符在光刃下碎成齑粉,他踉跄着后退,却在撞断一根残柱时突然顿住。 陆寒看见他瞳孔骤缩,视线死死钉在草棚里。 那里,苏璃后颈的月牙痕正随着呼吸微微发亮,而她方才说的“归墟之钥”,此刻正像根刺,扎进了秦昭的脑海。 “走!” 秦昭突然暴喝,转身就往荒原深处跑。 他的身影很快被风沙吞没,只留下半句被风吹散的咒骂:“那老尼姑......藏得好深......” 陆寒想追,却在抬脚时眼前发黑。 他扶住草棚的柱子,指节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这次不是剑意暴走,是识海深处传来的空荡。 他突然想不起萧无尘的脸,想不起铁匠铺的具体模样,甚至连“归墟之钥”这四个字,都像沾了水的墨,在他脑海里晕成一片模糊。 “小友。” 幻心尊者的手搭在他肩上。 陆寒转头,看见老头的酒葫芦不知何时碎了,酒液在他脚边积成个暗红的小潭。 老头浑浊的眼珠里难得没了疯癫,反而沉得像口古井:“你这神魂,比我想的还乱。” 他指了指陆寒的太阳穴。 “得去识海深处理一理,否则......” 他没说完,只是拉着陆寒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陆寒突然觉得有股暖流涌进识海,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草棚、苏璃、荒原,都像被揉皱的绢帛,最后变成一片混沌的黑。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陆寒听见幻心尊者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准备好,小友。你要找的答案,可都藏在......” 黑暗中,两缕光影突然炸开。 一白,一黑。 像两条纠缠千年的蛇,在识海深处,缓缓睁开了眼。 第106章 我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 陆寒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混沌里。 四周没有上下左右,只有两缕光。 白的像雪,黑的像墨,在他身侧纠缠翻涌,发出细若游丝的嘶鸣。 识海深处传来钝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一下下凿他的魂核,可这痛又与寻常不同,每一下都凿开一道裂缝,让某些被封存的碎片顺着裂缝往外涌。 “小友,跟着光走。” 幻心尊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带着股奇异的韵律,像是用某种秘咒渡进识海的。 “你现在看到的,是被剑意封印的记忆。它们本不该这么乱,是那剑灵残魂和你自身神魂撕咬太狠......” 话音未落,白光突然暴涨。 陆寒下意识抬手遮眼,再放下时,眼前已换了幅景象—— 青石板铺就的小院,老槐树下支着个铁砧,火星子劈里啪啦溅在粗布围裙上。 他听见自己十六岁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师父,这柄短刀的刃口该再淬遍水。” “臭小子,急什么?” 打铁的老头甩了甩汗津津的毛巾,脸上的皱纹笑成朵菊花。 “你师娘熬了绿豆汤,先喝一碗再练。” 陆寒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记得这老头是镇里最有名的铁匠,收他做学徒时只说“这娃子手稳”,却在他被地痞围殴时抄着烧红的铁钳冲出来;记得师娘总把他的破棉袄补得整整齐齐,针脚密得能数清;记得某个暴雨夜,他蹲在屋檐下看师父修剑,老人突然说:“小寒啊,好刀要经千锤百炼,人也一样......” 画面突然扭曲。 黑芒如蛇窜入,槐树变成了药田,绿莹莹的灵草间站着个穿月白裙的姑娘。 她背对着他,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微光,声音却裹着哭腔:“我阿爹说,月上柳梢头时,要带阿娘去看灯。可他们现在......” 陆寒想喊她的名字,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 姑娘缓缓转身,眼角还挂着泪,可看见他时又立刻抿紧了唇,别过脸去用袖口擦眼睛:“你、你不许笑我!我只是......只是想起小时候阿娘教我认药草......” “苏璃。” 陆寒终于喊出声,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惊到的颤抖。 他想伸手碰她的肩,指尖却穿透了那团光影——原来这只是记忆的投影。 可苏璃后颈的月牙痕突然亮起来,和方才草棚里的一模一样,像颗被捂在灰里的星子。 “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 “叮——” 玄天宗的晨钟声突然炸响。 陆寒的识海剧烈震荡,黑白双芒绞成一团,竟在半空撕开道裂缝。 他看见年轻的萧无尘立在演武场中央,腰间铁剑嗡鸣,眉峰紧拧:“陆寒,剑修最忌心乱。你昨日练剑时,第四式的弧度偏了三寸。” “是,师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6节 记忆里的他垂着头,耳尖发红——其实偏的不是剑,是他的目光总往药田方向飘,那里有个穿月白裙的身影,正踮脚摘灵果。 “够了。”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 “再陷在这些情丝里,你的神魂要被撕成碎片了!” 陆寒猛地抬头,看见黑白双芒中浮着幻心的虚影。 老头的道袍被识海乱流撕得破破烂烂,可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清醒:“那白光是你本真神魂,黑的是上古剑灵残魂。它们争了千年,现在又在你识海里争——你若被回忆牵着走,就会变成它们的养料!”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那缕白光正在变弱,黑芒却顺着他对苏璃的愧疚、对师父的怀念、对师尊的孺慕之情疯狂蔓延。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听见黑芒里传来冷笑:“乖乖把身体让给我,我替你杀了秦昭,替你带那姑娘回家......” “不。” 陆寒咬着牙,舌尖尝到血腥气。 “这是我的命,我的债,我自己背。” 他突然想起方才草棚里,苏璃掐他虎口时的触感——凉丝丝的,带着点药草的苦。 她那时说:“陆寒,你要醒着。” “我醒着。” 陆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有清光流转。 “我醒着。” 识海里的乱流突然平息。 白光裹着他的神魂往上涌,黑芒发出尖啸,却被他用那缕清光死死压在识海深处。 幻心尊者的虚影笑了,酒葫芦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手里,不过这次没喝酒,只是冲陆寒比了个拇指:“小友,你比我想的硬气。” 陆寒还没来得及回应,识海突然剧烈震动。 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回到了草棚外。 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苏璃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轻得像片羽毛。 “三日后。” 沙哑的男声突然从荒原深处飘来。 陆寒猛地转头,却只看见漫天星子——不,不对,那声音里带着刻骨的阴毒,是秦昭。 “归墟之战,三日后开启。” 同一时刻,幽冥宗总坛的密室里,秦昭将青铜残片拍在石桌上。 幽绿的光顺着残片纹路爬满整个密室,十二位长老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十二根插在地上的黑桩。 “那小子恢复了部分记忆。” 秦昭扯下伪装的面皮,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 “更麻烦的是,苏璃后颈的月牙痕......是归墟之钥的觉醒征兆。” “那又如何?” 左侧红袍长老嗤笑。 “不过是个被我们下了毒的弃徒。” “你懂什么!” 秦昭的手掌按在青铜残片上,指甲几乎要嵌进石头里。 “当年那老尼姑把归墟之钥封在苏家血脉里,就是为了等这把钥匙开归墟门,放上古剑灵出来!现在陆寒的剑意觉醒,苏璃的钥匙觉醒,归墟门......要开了!” 密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最上首的灰袍长老突然开口:“你要我们怎么做?” “封锁所有通往归墟的路径。” 秦昭的刀疤随着嘴角咧开。 “三日后,等他们进了归墟,我们就......关门。” 草棚外,陆寒正用湿布擦苏璃脸上的血。 月光落在她后颈的月牙痕上,那抹光比方才更亮了些。 他刚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盖上,身侧突然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 “陆公子。” 低低的女声像片羽毛,擦着他耳尖飘过去。 陆寒猛地转头,只看见道白影闪过,却在转身的瞬间,摸到了腰间多出来的东西——是枚刻着幽冥宗标记的玉牌,牌面还带着体温。 “三日后,归墟入口。” 那声音又轻又急,像怕被风刮跑似的。 “我在......”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握紧玉牌,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未出鞘的剑。 草棚外的沙粒还黏在陆寒指腹,他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牌,耳际还萦绕着方才那声若有若无的“我在......”。 月光突然被一片阴影遮住,他本能地旋身,却见穿月白纱裙的女子正站在三步外,腰间银铃未响,连衣袂都敛得极静。 正是幽冥宗圣女候选人冷月仙子。 陆寒的指尖无意识地扣住腰间剑柄。 这是他自小在铁匠铺养成的习惯,遇到危险时总想去摸最称手的铁器,如今换成了剑。 月光从她发间金步摇的镂空花纹漏下来,在她眼尾投下细碎光斑,却掩不住眼底的青灰:“你怎么......” “我可以帮你。” 冷月的声音比夜风更轻,却像根细针扎进他耳膜。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放过幽冥宗普通弟子。” 她突然攥紧袖口,露出腕间几道新鞭痕。 “他们大多是被诱骗入门的凡人,或是走投无路的散修。我见过太多人被当作血祭材料,被当作试毒傀儡......” 她喉结动了动。 “我不想成为下一个你。”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在玄天宗演武场偷听到的闲言,说幽冥宗圣女候选人手段狠辣,曾亲手处决三名犯了门规的外门弟子。 可此刻她眼尾发红,睫毛上还沾着星子似的泪,倒像极了当年在药田里被灵蜂追得乱跑的苏璃。 “为什么选我?” 他声音比平时更沉。 “你该知道,我和幽冥宗的仇......” “因为你看苏姑娘的眼神。”冷月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点自嘲。 “上个月我替大长老监刑,有个小弟子求我放过他妹妹,说她才十四岁。他说‘仙子,你眼里有光,和我阿娘看我时一样’。” 她伸手按住后颈,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 “我才惊觉,原来我也曾经是这样的人——被师父骗着说‘杀够十人就能见爹娘’,结果杀到第二十个时,才知道他们早被卖给了人牙子。” 夜风卷起她一缕碎发,扫过陆寒手背。 他忽然想起幻心尊者在识海里说的话:“黑芒总爱挑最痛的地方啃。” 原来这世上,不止他一人背着血锈的过去。 “我答应你。” 陆寒松开剑柄。 “只要他们不主动动手,我不会多杀一人。” 冷月的肩膀明显松了松,像卸下块压了十年的石头。 她正要开口,陆寒识海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热意。 是那缕被他压在识海深处的黑芒,此刻竟不再撕咬,反而泛起温润的光,与白光缠绕的速度慢了下来,像两尾终于愿意共游的鱼。 “你......” 冷月刚要后退,却见陆寒闭目抬手,指尖凝起半透明的剑影。 那剑影先是黑白分明,接着缓缓交融,最终凝成月白色,映得他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识海里,混沌突然翻涌成星河。 陆寒看见那柄上古剑灵浮在星群中央,剑身的裂痕里渗出与他神魂同色的光。 剑灵的虚影开口时,声音不再是冷硬的杀伐,倒像故友重逢:“这一剑,该为自己而斩了。” 他的意识沉入更深的黑暗,却不再恐惧。 白芒与黑芒在识海最深处撞出火花,第十层与第十一层剑意的壁垒轰然崩塌。 陆寒想起师父打铁时说的“好刀要经千锤百炼”,此刻才明白,原来最狠的那一锤,是敲碎“我该成为谁”的枷锁。 “这一剑,为自己而斩。” 他轻声说,再睁眼时,眼底的清光比月光更亮,连呼吸都带着剑意流转的嗡鸣。 冷月的银铃终于轻响了一声。 她望着陆寒变化的气息,秦昭让长老们在窟口布了'九幽冥火阵',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7节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8节 铁剑在他手里发烫,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意正在欢呼——那是终于要回家的欢呼。 “小子!” 一道带着酒气的笑声突然从玄冰窟方向传来。 陆寒脚步微顿,转头时只看见道模糊的影子,扛着酒壶往草棚废墟里钻。 “别急着死啊!” 那声音混着风声。 “你这小身板,可扛不住归墟的......” 话音被狂风卷散。 陆寒望着玄冰窟深处翻涌的黑雾,握紧了怀里的人。 铁剑嗡鸣着指向天空,剑身上的金色光纹连成了完整的上古咒文——那是他的命,他的债,更是他要劈开这混沌的剑。 玄冰窟方向的风裹着浓烈的酒气灌进鼻腔时,陆寒的脚步终于顿住。 他转头的瞬间,草棚废墟里窜出道摇摇晃晃的身影——青衫下摆沾着草屑,酒壶在腰间撞出清脆的响,正是方才那道说“别急着死”的疯癫修士。 “小子,耳朵倒灵。” 幻心尊者咧嘴笑,酒气喷得陆寒满脸,枯瘦的手指却精准扣住他腕脉。 “方才看你抱着姑娘跑,当我老酒鬼只会躲酒坛?” 他另一只手猛地掀开酒壶塞子,琥珀色酒液泼在两人交握处。 “喝!” 陆寒本能要挣开,却觉那酒液顺着皮肤渗进血管,灼烧感从腕间炸开。 更惊人的是幻心体内涌出的秘力——粗粝如砂纸,却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正顺着他经脉往识海钻。 那里本因记忆回溯翻涌如沸的剑意竟被压下几分,连带着他因共鸣翻涌的气血都缓了缓。 “记、记住你自己是谁。” 幻心的声音突然低哑,手指在他腕间掐出青痕。 “归墟共鸣吞的是神魂,不是你怀里这姑娘的命。” 他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惊人。 “你当那把剑认的是血脉?错!它认的是......” 玄冰窟深处传来闷响,打断了幻心的话。 陆寒抬头,正看见黑雾翻涌的天幕下,秦昭的身影浮在半空。 那道刀疤在黑雾里泛着幽光,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骨刀,刀尖正挑着半块还在滴血的玉简——分明是冷月方才用来撑光盾的东西。 “好个偷摸的幽冥圣女。” 秦昭的笑声像刮过金属的指甲。 “你娘用命换的‘锁魂玉’?正好,给归墟门当引!” 他手腕一振,骨刀劈向玉简,血珠溅在黑雾里,竟凝成一条血链,直往苏璃后颈的月牙痕窜去。 “苏璃!”陆寒瞳孔骤缩。 他怀里的姑娘突然剧烈颤抖,后颈的光痕不再是柔和的月白,反而泛出妖异的紫。 更恐怖的是她心口处,一道暗红血阵正顺着衣襟缝隙爬出来,每根血丝都在扭曲蠕动,像活物在啃噬她的皮肉。 “影咒!” 幻心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酒壶“当啷”坠地。 他盯着苏璃心口的血阵,眼神第一次褪去疯癫。 “是千年前魔教禁术‘影咒’!有人用她的神魂当容器,藏了......” “闭嘴!”陆寒低吼。 他能清晰感觉到苏璃的神魂正在溃散——那是比共鸣更尖锐的刺痛,像有人拿细针在扎他识海。 铁剑突然在他掌心发烫,剑身上的金色光纹如活过来般游向苏璃,试图包裹住那些蠕动的血丝。 “第十层......无我。” 陆寒咬碎舌尖,腥甜漫开的瞬间,剑意如火山爆发。 他本就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红,眼尾裂开细小血痕,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肆意。 “你说我逃不过命运?” 铁剑划出的金芒劈开黑雾。 “那我就先斩了这破结界!” “咔嚓——” 秦昭布置的归墟结界在金芒下如玻璃般碎裂。 黑雾被斩开的刹那,陆寒看清了秦昭眼底的慌乱——但那慌乱只闪了一瞬,便被更阴毒的笑意取代。 “好,好个上古剑意。” 他舔了舔骨刀上的血. “可你以为......” “寒......小、心......” 苏璃的声音像游丝。 陆寒低头,正撞进她涣散的瞳孔里。 她的唇色比雪还白,却强撑着扯出个笑,血阵顺着她的手指爬到陆寒手背,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剑。 “有人......在......” 话没说完,她的眼尾渗出黑血。 陆寒感觉怀里的人突然轻得可怕,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叶子。 他慌忙用剑意裹住她神魂,却发现那些黑雾般的咒力竟顺着剑意往自己识海钻。 原本被幻心稳住的记忆裂缝再次裂开,坠崖时的风声、苏璃坠崖前那句“我信你”、秦昭刀疤上的血......所有画面混作一团,在他脑子里炸成碎片。 “小子!” 幻心的手再次扣住他后颈,这次的秘力带着灼烧感。 “撑住!影咒在借你引共鸣,你现在乱......” “当啷——” 冷月的银铃突然炸响。 陆寒转头,正看见她跪在十步外,手里捏着半块碎玉,眼底全是挣扎。 “陆寒,玄冰窟最深处......”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不,你该......” “够了!” 秦昭的骨刀突然刺进自己掌心。 “归墟门,开!” 黑雾里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 陆寒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识海里的剑意突然疯狂尖叫。 那是比坠崖时更强烈的危机预警。 他想举起剑,却发现手臂重如千钧;他想看苏璃的脸,眼前的景象却开始扭曲:秦昭的刀疤变成了悬崖边的蛇,冷月的银铃变成了苏璃坠崖时的发饰,幻心的酒壶里流出的不是酒,是坠崖时那团黑雾...... “我是谁......”陆寒喃喃。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铁剑当啷坠地。 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混着风声。 “我要......护她......” 苏璃心口的血阵突然暴涨,将两人笼罩在暗红光芒里。 玄冰窟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而秦昭站在黑雾顶端,望着这一幕,刀疤下的嘴角咧到耳根。 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捏着半块刻满咒文的青铜残片,那是真正的归墟钥匙。 第108章 我疯了,但我还能砍! 陆寒的手指深深地嵌入苏璃后背的衣服中,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脊椎骨节的轮廓。 就在半天前,这具身体还散发着药香,在玄冰窟外为他挡下了偷袭的毒针。 然而现在,她的身体冷得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的玉石。 血阵沿着她的手指缝隙蔓延,烫出了陆寒手背上的红印,连他的识海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息。 “苏璃?”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剑般沙哑。 他怀中的苏璃没有回应,睫毛上沾着黑血,宛如被墨汁染黑的蝴蝶翅膀。 陆寒突然回忆起三个月前,在药王谷的药圃里,苏璃蹲在紫灵草前,发丝上挂着晨露,也是这般静谧。 那时,他帮她拾起掉落在地的药锄,她转头望向他,眼中映着晨光,轻声说了句“谢谢”。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69节 突然间,陆寒的识海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坠崖时的狂风呼啸着灌入耳中,苏璃坠崖前那句“我信你”仿佛被撕裂成碎片。 秦昭刀疤上的血珠在记忆中显得格外鲜红,就像悬崖边蛇信子的颜色。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手中的铁剑“当啷”一声坠落。并非他有意松手,而是手腕的颤抖让他无法再紧握剑柄。 “小子!” 幻心尊者的手掌猛然扣在了他的后脖颈上,这次并非任何秘力,而是带着腥味的鲜血。 陆寒目睹老人咬破的指尖,血珠沿着皱纹缓缓流淌,在他的额头勾勒出歪曲的符文。 幻心口中酒气与血腥味交织,直冲陆寒鼻腔,他问道:“定魂诀,仅三息时间。这足够将那恶徒击溃吗?” 仅三息而已。 陆寒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手,突然间,他笑了。 三个月前,在铁匠铺,他帮助张老头打造菜刀,淬火时必须精确计算三息的时间;半年前,被一群地痞流氓围攻,他护着苏璃退至巷子的角落,也是依靠着三息的等待,期盼援兵的到来。 现在,这三息的时间,是否足够呢? 符文在眉心灼烧,原本混沌的识海突然被撕开了一道裂隙。 陆寒望见秦昭站在黑雾之巅,刀疤下的嘴角咧至耳根,袖中半块青铜残片散发出幽幽的光芒,那正是归墟之匙。 他还注意到苏璃心口的血阵,暗红色的光芒中,她的神魂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随时可能被黑雾吞噬。 “我必须保护她。” 这番话并非轻易说出,而是从内心深处挤出来的。 陆寒弯腰拾起铁剑,剑锋在地面上划过,激起一串火星。 他的双眼红得如同烧红的铁块,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突然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苏璃为他挡下的每一剑,在药庐中偷偷为他留下的补元丹,坠崖时她本可自救,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说“我信你”。“陆寒!”秦昭的声音如同毒刃,“你还以为你能保护她?归墟门已开启,这小丫头的神魂已被影咒标记——” “闭嘴!” 陆寒立刻行动起来。 三息的时间极为短暂,短暂到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自己是谁,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 然而,这段时间足以让他确定秦昭的位置,也足以让他从识海裂缝中释放出剑意。那沉睡的上古剑意被护道的执念唤醒,化作青灰色的光刃缠绕在铁剑之上。 “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山崩般的巨响。 陆寒用余光一瞥,便见黑鸦老人挥舞着玄铁杖砸向幽冥宗外围的护山大阵。 散修联盟的旗帜在黑雾中飘扬,喊杀声如潮水般涌来。 “你们这些家伙藏得真够深啊!今天我就要掀翻你们的老巢!” 黑鸦老人一边笑着,一边又向另一个阵眼挥出一杖。这老家伙,竟真的带人来牵制主力了。 秦昭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抬头望向外面的战场,袖中的青铜残片被他捏得咔咔作响。 陆寒趁机靠近秦昭,铁剑划破黑雾,在秦昭的左肩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珠溅到苏璃脸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就要苏醒。 “小……心……” 这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即便是如此轻微的提醒,也比任何神秘法术都要有效。 陆寒猛然转身,手中的铁剑横在胸前。嘿,只见秦昭的骨刀从左侧刺来,刀身上刻满了咒文,泛着与苏璃血阵相同的暗红光芒。 两件兵器相撞,陆寒如同被巨力猛推,连退三步。 “噔噔噔” 他喉咙一甜,一口血沫喷在苏璃的衣服上。 “三息时间已到。” 幻心在后面说话了,还喘着粗气。 陆寒感到眉心的符文逐渐消散,识海中的黑雾再次升腾。 他下定决心,咬碎舌尖,血腥味迅速充满口腔。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苏璃推向幻心的方向,口中低语:“保护好她……” “陆寒!” 冷月仙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寒转头望去,只见她跪在十步之外,银铃坠子在黑雾中摇曳,发出微弱的光芒。 她的手指紧掐掌心,血滴落在碎玉上,眼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她似乎要从袖中取出某物,但最终只是紧握裙角,转过脸去,说道:“归墟门……不对,你应该……” “够了,别说了!” 秦昭抹去脸上的血迹,将骨刀“哐当”一声深深插入地面。 “陆寒,你以为仅凭这些无能之辈就能取胜吗?等归墟中的存在逃逸出来——” “出来个鬼啊!”黑鸦尖声叫喊,声音比之前更近了。 陆寒眼角余光瞥见,散修联盟的修士们已经突破外围防线,正向这边冲杀而来。 他舔去嘴角的血迹,将铁剑在掌心旋转一圈——三息时间不足以杀死秦昭,但足够他再挥出一剑。 黑雾突然剧烈翻滚。 玄冰窟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声,仿佛一头沉睡了千年的巨兽正在翻身。 陆寒感到脚下的地面裂开,如同蛛网般蔓延。苏璃心口上的血阵迅速扩大,再次将他们笼罩在红色的光芒之中。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秦昭脸上的刀疤变成了悬崖边的蛇舌,冷月的银铃变成了苏璃坠崖时的发饰,幻心酒壶中冒出的黑雾,与他们坠崖时试图吞噬他们的那团黑雾如出一辙。 “我是谁啊……” 他低声自语,但铁剑似乎自有意志般抬起,剑尖直指秦昭的喉咙。 “管他呢。” 陆寒笑了,笑声中夹杂着血沫。他说道:“我或许疯了,但我仍能挥剑。” 在最后的时刻,他感觉到一个冰冷的物体被塞入了掌心。 这是玉简吗? 是谁放在这里的呢? 他试图抬起头来查看,但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只听见冷月的声音夹杂在风中,轻得如同一片羽毛:“玄冰窟最深处……” 此时,秦昭的骨刀向他逼近。 就在铁剑与骨刀相撞的刹那,陆寒手中的玉简突然变得炽热,仿佛是一颗深埋于血肉中的火种。 玉简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在陆寒混沌的意识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突然炸响。 那是冷月仙子带着哭腔的低语,如同一根细针“嗖”地刺入他意识的最深处:“秦昭打算利用你的剑意开启归墟!而代价,就是你的生命!”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在这一瞬间,所有混乱的片段仿佛被突然拼凑在一起。 秦昭袖中青铜残片发出的幽光,苏璃心口血阵中那即将熄灭的烛火,以及坠崖时吞噬他们的那团黑雾……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别人计划中的一枚棋子,连他坚守的护道信念,都成了开启归墟的工具。 陆寒的声音如同裂开的青铜钟,带着破碎的颤抖,他问道:“你说什么?” 他抬头望向冷月,只见她银铃般的坠子在黑雾中摇曳得异常剧烈。冷月的睫毛上挂着细汗,指尖还沾着刚刚塞玉简时蹭到的血迹——那是他的血,还混着她掌心的伤。 “我……我在宗门的典籍中见过……” 冷月的喉结微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声说道:“归墟的通道需要用最纯净的剑意来触发,但剑意越强,施法者的神魂就越容易被撕裂……” 突然,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裙角,指甲几乎要掐入肉中。 “秦昭他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他想要的是……” “闭嘴!” 秦昭一声怒吼,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 骨刀上的咒文突然泛起暗红色的光芒,黑雾仿佛拥有了生命,缠绕上陆寒的脚踝,拼命地将他拖向血阵的中心。 陆寒踉跄了两步,这时他怀中的苏璃突然变得异常轻盈。原来是幻心尊者不知何时接住了苏璃,这位满脸皱纹的老者,面容紧绷如同铁板,对陆寒大声喝道:“小子!三息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再这样心神不宁,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陆寒此刻已不再需要定魂诀。 苏璃睫毛上的黑色血迹、药圃中沾着晨露的发梢,以及她坠崖时所说的那句“我信你”,这些画面在他的识海中翻涌而起。 他低头注视着掌心那发烫的玉简,里面封印着冷月用精血留下的影像。影像中展现了百年前的归墟之战,正道修士以强大的剑意封印了魔物,却未料到魔修半路截胡,还将封印的钥匙融入了后人的神魂之中。 “原来,我的剑意竟是那把钥匙。” 陆寒苦笑着,眼中泛起泪光,他高声宣告:“哼,我偏要成为那把断了的钥匙!” 就在这时,他的识海深处响起了一阵清亮而悠远的剑鸣。 你猜怎么着?那一直沉睡的上古剑意突然觉醒。 一道青灰色的光刃如同一条栩栩如生的龙,从陆寒的指尖跃出,绕着他的铁剑盘旋飞舞。光刃所过之处,黑雾被灼烧出一道道嗤嗤作响的焦痕。 陆寒感到自己的血脉如同沸腾一般,在体内汹涌澎湃,每一根骨头都热得发烫。他的视线也染上了青灰色,那是剑意的颜色,透露出一股远古战场上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秦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变得细如针尖。 他清晰地感觉到,陆寒的气息如同狂潮般迅速攀升。筑基巅峰的修为瞬间突破,直冲金丹初期,继而跃至金丹中期。 秦昭手中的骨刀在他掌心剧烈颤动,刀上咒文散发的红光,竟被陆寒那青灰色的剑意压制,节节败退,仿佛败北的士兵。 秦昭惊恐地大叫:“不可能!你明明只是筑基修为!” 他一边喊,一边踉跄后退,直至背抵血阵边缘的黑雾。他仍在喊:“这一定是禁术!你会被剑意反噬而死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0节 陆寒却毫不在意地舔去嘴角的血迹,手中铁剑嗡鸣,直指秦昭咽喉,冷笑道:“死?哼,那也比被你当作钥匙使用要好得多。” 突然,青灰色的光刃猛然增长三尺。 铁剑划破黑雾的刹那,竟在虚空中留下半道剑痕。这可是只有化神期大能才能施展的“空间刃”。 秦昭瞳孔骤然收缩,慌忙挥舞骨刀试图抵挡。然而骨刀如同薄纸,被剑意轻易切开,“当啷”一声坠地。“噗!” 秦昭的左肩被铁剑刺穿。 陆寒手腕轻转,剑锋挑断了秦昭的肩骨。血溅黑雾,如同被灼烧,形成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秦昭痛得蜷缩起身子,却突然发出刺耳的笑声。他说:“你以为杀了我就能阻止归墟吗?那钥匙在你神魂里!等你一死——” “闭嘴!” 陆寒迅速抽回铁剑,在秦昭胸前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愤怒地说:“我偏要活下去,非得把这破钥匙拔出来不可!” 这时,远处传来黑鸦老人的呼喊:“小兔崽子!外围的阵眼虽然破了,但我的玄铁杖也断了!” 寒眼角余光一瞥,只见散修联盟的修士从四面八方涌来。 有的搀扶着断腿的同伴,有的身上燃烧着幽冥鬼火。看来黑鸦老人所言“损失惨重”并非虚言。 然而,陆寒此刻的心思并不在此,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钉子,紧紧地锁定在秦昭的面容上。 “你……你真是疯了……” 秦昭捂着不断渗血的伤口,一边后退,突然间撞入了血阵之中。 黑雾骤然翻滚起来,在秦昭背后凝聚成一扇漆黑如墨的门,门缝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肉腥臭。 秦昭凝视着陆寒那沾满鲜血的剑,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笑容。他说道:“归墟之战,我们到时候再见——”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黑雾席卷,消失在那扇门内。 就在门即将关闭的刹那,陆寒瞥见门后有双猩红的眼睛在转动,与他们坠崖时吞噬他们的那团黑雾如出一辙。 “想逃?” 陆寒提起剑便欲追赶,但突然间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意识海中的剑意如同退潮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此刻,他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全身骨骼都在颤抖。为何?刚才的交锋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 “陆寒!” 幻心尊者抱着苏璃匆匆赶来。这位老者衣衫上也沾染着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苏璃的。 “那丫头的血阵被你的剑意冲散了,但她的神魂仍旧不稳!” 老者伸手按在陆寒的后颈,一股秘术的暖流涌入识海。 “你现在的情况……” “两炷香。” 突然,一个沙哑的女声响起。 冷月仙子何时已站在五步开外?她身上的银铃坠子静止不动。她望着陆寒的眼神,仿佛在注视着一团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 “剑意反噬将在两炷香后发作。” 她稍作停顿,然后转身走向血阵残留的黑雾。 “我……我去检查一下秦昭留下的痕迹。” “等等!”陆寒试图叫住她,但喉咙仿佛被烈火灼烧,声音无法发出。 他只能无助地看着冷月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黑雾之中。突然,他回想起她递给他玉简时,手指颤抖的情景。那真的只是简单的“泄密”吗? “小子!” 幻心尊者轻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暖透过衣物传递过来。 “你先照顾好自己。过一段时间,要么你将剑意释放,要么……” 老人的话未说完,便指向地上秦昭留下的骨刀,刀身上的咒文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那东西的主人已经等了你一千年。” 陆寒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幻心已将苏璃轻轻放入他的臂弯。 苏璃的睫毛上还沾着黑色的血迹,但她的呼吸已比之前平稳许多。她的手指轻触他的袖口,就像一只特别怕冷的小动物。 陆寒轻抚她的脸颊,触感冰凉,宛如一块美玉。 两炷香的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他思考很多事情:比如那上古剑意究竟属于谁,冷月仙子究竟站在哪一边,还有归墟门背后的那双眼睛,是否在他坠崖时就已经盯上了他…… 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 他只是紧紧抱着苏璃,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听着远处散修联盟的厮杀声渐行渐远,嗅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与药香,等待着那两炷香慢慢燃尽。 毕竟—— 尽管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但他依然能够挥刀战斗。 第109章 我醒了,但我还没准备好 陆寒的牙齿仍在不停地打颤。 他能听到自己喉咙深处发出的喘息声,粗重而沉闷,宛如破旧风箱的呼啸,那声音在耳膜上刮擦,令人极不舒服。 怀中紧抱着苏璃,她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过来,寒凉刺骨,使得陆寒的手指也不禁随之颤抖。然而,这股微弱的暖意就像一根细绳,勉强维系着陆寒濒临崩溃的意识。 “两炷香的时间。” 幻心尊者的声音冷硬如烧红的铁块,令陆寒猛然抬头,惊愕不已。 这位老者不知何时如变魔术般取出一个粗陶碗。碗中盛着的药汤黑亮如墨,表面还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小泡沫。 “喝下它,至少能让你辨认出眼前的人是否为敌。” 药碗递到面前时,陆寒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苦涩和腥味,仿佛生锈铁片浸泡在胆汁之中。 他并未询问这药的来历。原因何在?因为幻心尊者的药篓中总是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记得上次在乱葬岗,这位老者甚至用腐尸花的根救活了一位筑基修士。 陆寒仰头一饮而尽药汤。药水滑过喉咙时如同烈火焚烧,胃里瞬间燃起一团火,连识海也感到灼痛。 “咳……” 陆寒呛得眼眶泛红,但转瞬间,他的视线变得清晰无比。幻心尊者鬓边的白发根根分明,苏璃睫毛上凝结的黑血呈螺旋状,甚至五步外冷月仙子银铃坠子上的细纹也清晰可见。 他这才意识到,之前看东西时视线是多么模糊,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观察这个世界。 “这是……” “醒神汤。” 幻心尊者从腰间扯下一块破布开始擦拭双手,布上还沾有暗红色的血迹。 “你的神魂被剑意撕扯得太过严重,刚才甚至没能完全认出我是谁。现在,你能够清醒两炷香的时间,足够你理清一些事情了。” 陆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苏璃的发尾处摩挲。她的头发因沾染血迹而结成一缕缕,但依旧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药香,如同药王谷丹房中晾晒的干茯苓。他低头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眼,突然注意到她的睫毛轻微颤动,那细微的动作宛如蝴蝶轻盈地扇动翅膀。 “陆寒。” 一个低沉的呼唤声从一侧传来。 冷月仙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靠近,她那银铃般的坠饰并未发出声响——她正紧握着那串铃铛,因用力过猛,指节都泛白了。 陆寒注意到她眼底的青黑色,宛如墨水晕染的斑点。 “幽冥宗内部出现了分歧。” 她的声音比夜风拂过枯井还要轻。 “有部分长老反对开启归墟通道……他们认为代价过于沉重。” 陆寒的呼吸突然停滞。他记得三天前在破庙时,冷月递给他记载幽冥宗阵眼的玉简,指尖同样颤抖。那时,他还以为是恐惧所致,但现在回想起来…… “我能帮你分化他们。” 冷月几乎将指甲掐进掌心,然后继续说。 “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她猛地抬头,眼尾红得仿佛要滴血。 “别让整个幽冥宗走向毁灭。”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本想询问原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冷月的眼神急切,就像溺水者紧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寒想起了秦昭被黑雾吞噬前提到的“归墟之战”,以及门后那对猩红的眼睛,立刻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赌注。她在赌陆寒需要盟友,赌他不会将整个幽冥宗逼成死敌。 “好,我答应你。”陆寒说。 他的声音沙哑如同生锈的刀片,但足够清晰。 冷月的肩膀顿时放松,握着铃铛的手也垂落,银铃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脆响。 她转身欲走,却回头看了陆寒一眼,目光掠过他怀中的苏璃时稍作停留,最终什么也没说,便融入了周围的黑雾之中。 就在黑雾被风卷散的那一刻,陆寒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诵咒声。 仿佛许多人同时说话,字音模糊不清,却带着古老的韵律,如同刻在龟甲上的甲骨文,在他的识海中回响。 “归墟引魂阵。” 幻心尊者突然开口,他目光紧盯着远方翻滚的黑云,脸上的皱纹中透出寒意,说道:“秦昭那小子正在布置这个阵法。它要召唤的并非普通魂魄,而是……” 老人话未说完,便指向陆寒的胸口。 陆寒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心口。 隔着衣物,他能感受到一块温热的玉,这是苏璃不久前给他的,说是药王谷的护心玉。此刻,玉的温度骤然升高,热得如同烧红的炭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1节 陆寒突然想起了自己坠崖时遇到的那团黑雾,以及秦昭所说的“归墟之战不见不散”,他立刻明白了诵经咒声中隐藏的秘密。 “他要召唤的是剑意。” 陆寒轻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像重锤敲击青铜般清晰。 “归墟门后的那双眼,盯上的是……上古剑灵的本源。” 幻心尊者沉默不语,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此时,怀中的苏璃忽然动了动。她的手指原本只是松散地勾着陆寒的袖口,现在却逐渐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陆寒的手腕。 陆寒低头一看,发现她的睫毛抖得更加剧烈,眼尾的血渍被泪水晕开,宛如一朵凋零的红山茶。 “寒……” 一声轻柔的呢喃传入陆寒耳中,他立刻屏住呼吸。那声音虽轻如风中蛛丝,却无疑是苏璃发出的。 他凑近她的嘴边,听到她喉咙里又挤出半个字,尾音随风散去,如同一片无法飘扬的雪花。 “璃……” 陆寒声音沙哑地呼唤她,手掌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轻声说道:“我在这儿。” 苏璃的手指在他手腕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书写着什么。 陆寒凝视着她紧闭的双眼,注意到眼皮下有黑影在动,仿佛有什么即将破茧而出。 他想起幻心提及苏璃神魂不稳的情况,又记起血阵被剑意冲散时,她眉心出现的金纹。那是药王谷禁术留下的痕迹吗?还是…… “两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幻心尊者突然说道。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骨刀,刀身上的咒文还泛着暗红色,“是时候准备了。” 陆寒抬起头。 他注意到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血红色,与秦昭背后那扇门的颜色相似。 风中带着血腥味呼啸而过,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怀中的苏璃指尖仍在轻轻划动,轻得仿佛在数着时间。 只剩下两炷香的时间了。这足够让他想明白许多事情。比如冷月仙子眼下的青黑,是否因为她整晚都在探查宗派的情况;幻心尊者的醒神汤中,是否加入了他自己的血;还有苏璃刚刚的半声呢喃,是否在提醒“小心”。 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他只是紧紧抱着苏璃,感受着她手指的轻划,听着咒语声愈发清晰,嗅着醒神汤的苦腥味和苏璃发间的药香,静待那两炷香燃尽。 毕竟—— 尽管他有些疯狂,但他仍能战斗。 更重要的是,怀中的人似乎即将苏醒。 苏璃的睫毛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就像被暴雨打湿的蝴蝶翅膀。 陆寒手腕上被她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状的痕迹开始渗出血珠,但就在那一刹那,被她手掌心的温度抚平。 她的手不再冰冷如霜,竟有了活人应有的温暖。 这声轻柔的呼唤,比之前清晰许多,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颤音。 陆寒喉咙紧缩,几乎是踉跄着低下头,只见她眼尾的血渍被泪水冲出一道细痕,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上覆盖着一层水雾,却直接映入他的眼底,宛如两盏将熄未熄的灯火。 “归墟之钥……” 苏璃的手指紧揪着陆寒的衣襟,那微弱的力道仿佛一片轻飘的树叶。 “在……玄天宗的旧址……”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藏书阁翻阅的那些残卷,上面记载着上古大战时期各宗派封存的“镇派秘钥”,但他从未想过,这个词会从苏璃口中说出。 苏璃的嘴唇泛着青色,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喘息两下,但她眼中的光芒却异常明亮,仿佛在燃烧着她最后的神魂。 “我记住了。” 陆寒将额头贴在苏璃的额头上,声音颤抖。 “我一定能找到。” 苏璃笑了。 那笑容淡如春雪融于溪流,但她的笑容一现,眼尾的红痕也变得柔和。 她的手指从陆寒的衣襟上滑落,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那最后的力量仿佛随风散去。 陆寒托着她后颈的手微微颤抖,触碰到她后颈上新出现的金纹——那是药王谷“逆魂禁”的印记,随着她昏迷而逐渐淡去。 “她用禁术强行唤醒了神魂。” 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 这位老人的药篓里飘出一股焦糊味,是因为刚才为苏璃护法时烧毁了半株续命草。 “最多能撑半柱香的时间,现在又得沉睡七天了。” 陆寒低头,轻吻了苏璃的发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他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包裹在苏璃身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当他抬头时,眼中的血丝几乎蔓延到眼白边缘,但此刻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归墟之钥。” 陆寒重复这几个字,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玄天宗旧址……那可是我成长的地方啊。” 幻心尊者伸手在药篓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青陶的酒壶。那酒壶的壶身上满是细细的裂纹,还用草绳缠着,酒从裂缝里渗出来,在他的手掌心弄出一片湿乎乎的痕迹。 “这可是我最后的‘忘忧酒’喽。” 老头儿咧开嘴笑了笑,缺了颗门牙的嘴说话直漏风。 “想当年在极北冰原的时候,这酒可是用千年寒蝉的眼泪泡出来的呢。你要是喝下去啊,就会忘掉被剑意折磨得那种疼痛,忘掉苏姑娘每次昏迷的时候,你因为着急攥碎的那些药碗,也能忘掉你娘被妖兽叼走的时候,你举着个烧火棍追出去三里地的事儿……”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寒这才察觉到,老头儿的瞳孔在收缩,就像两团被水浇灭的炭火似的。原来,在他这疯疯癫癫的表象之下,藏着一双看遍了人间喜怒哀乐的眼睛呢。 “但是,你也会忘掉自己是谁。” 幻心尊者把那凉得刺骨的酒壶塞到陆寒手里。 “你会忘掉自己是陆寒,忘掉你要找的归墟之钥,甚至忘掉你怀里这个姑娘对你来说比命还重要。” 荒原上的风呼呼地吹着,血云就被这风卷着从头顶飞过。 陆寒手里攥着个酒壶,手,止不住地抖。他的手指头肚儿在壶身上的裂缝那儿蹭来蹭去的,就好像在摸自己识海里面那些怎么也好不了的伤似的。 他就开始回忆啊,七岁那年,师娘把剩下的半块烤红薯塞给他,还跟他说:“小寒,要记着甜。” 又想起苏璃头一回给他疗伤的时候,那银针还没扎进他经脉呢,苏璃就先说了句:“疼就咬我。” 还有,秦昭的黑雾把苏璃裹住的时候,他体内剑意爆发之前,他可是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嗓子呢。 这些个回忆就像拿把钝刀子在割肉一样,不过也让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就是陆寒,可不是啥上古剑意的容器。 “我不喝。” 陆寒把手里的酒壶往幻心那边一推,手指关节敲在壶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疼着,我才能清楚自己要干啥。” 幻心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老半天,突然把头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笑声可不得了,把天边的云都给震碎了,药篓里的骨刀也被震得嗡嗡直响。幻心边笑边说:“好!这还真是个能记着自己要干啥的!当年你师父在断龙崖上,也是这么说的!” 陆寒听到这儿,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他就想起萧无尘每次一提到“断龙崖”,那眼底就有一道特别深的阴影。还有入门测试的时候,师兄们都说:“断龙崖可是宗门禁地,掉下去连个渣都不剩。” 这会子荒原的风里,居然模模糊糊地传来松涛的声响,就好像是从老远老远的地儿,翻山越岭才飘过来的呢。 “得走喽。” 幻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掌心的温度啊,透过粗布衣裳就传了进来。 “归墟引魂阵的咒声都到第七重了,秦昭那小子可等不及了。” 陆寒弯下腰,抱起苏璃,小心翼翼地把她轻轻放到幻心事先布置好的竹篓里头。 竹篓的四周插着药王谷的避魂草,这草是幻心翻遍了苏璃的药囊才找着的。老人说这草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当他直起身子时,天边的血云已经压至头顶,宛如一口倒扣的大铁锅,将荒原上的一切染成了暗红色。 他站在荒原的正中央,仰头望向天空。 体内的剑意突然翻腾涌动,仿佛蛰伏千年的野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他识海中的剑影逐渐变得清晰,剑柄处的纹路与苏璃提及的“归墟之钥”竟有几分相似。 风掀起了他的衣角,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远处传来的诵咒声交织,如同战鼓般敲击。 “归墟之战……我来了。”陆寒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被风带向血云,却在识海中激起轰鸣。他凝视着怀中竹篓里熟睡的苏璃,冷月仙子离别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再次浮现脑海。他思索着,她真正的意图,或许隐藏在幽冥宗那扇血红色大门之后。 然而此刻的他,心中不再感到迷茫。 他伸手轻抚心口的护心玉,上面还留有苏璃的余温。 他回想起苏璃提及“归墟之钥在玄天宗旧址”时,眼中那一丝解脱的光芒。她肯定是在昏迷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为他拨开了迷雾。 荒原上的风突然改变方向。 陆寒顺着风向望去,远处山影中,一座断崖在血红色云彩中若隐若现。 断崖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仿佛有古老的生物正在缓缓苏醒。 那就是断龙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随风飘散:“等我。” 第110章 我一个人也能砍穿千军万马!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2节 断龙崖的风比荒原上的更为猛烈,吹得陆寒眼角生疼。 他站在崖边,脚下是翻腾的雾海。山风不时撕开浓雾,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 据说,这深渊是上古剑修以剑意劈开的裂缝,任何坠入的修士,连魂魄都会被粉碎。 “只要能撑过三天……” 他的喉结滚动,声音几乎被风声掩盖。 “苏璃他们就能带着伤者撤退到青云岭了。” 他怀中的竹篓还留有她的余温,避魂草的苦涩香气与血云的腥味混杂,直冲鼻腔。 他紧握腰间铁剑,这把伴随他打铁三年的旧剑,此刻在手中炙热——是识海中剑影共鸣的征兆。 咬破指尖的瞬间,血珠落地的声音,似乎比雷声还要清晰。 陆寒单膝跪地,以自己的血为引,在崖边勾勒出第一道符纹。 他能感受到剑意随着血液渗入泥土,如同无数细针在地下穿梭,将断龙崖的石脉与自己的神魂紧密相连。 风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他抬头一看,小哑巴蹲在十步开外,怀中抱着一块烧焦的木炭。 少年的手指颤抖,木炭尖抵着地面,却迟迟无法落下。 陆寒这才注意到,小哑巴的眼眶泛红,睫毛上挂着泪珠,不知是风中泪水还是离别时未落下的眼泪。 小哑巴一直跟随他,从铁匠铺到玄天宗。 曾经,他常受人嘲笑,像个无助的哑儿,后来才学会说几个字,成为外门杂役。 而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了起点,画符时需要反复确认。 陆寒轻声吐出一个字:“画。”血珠随着他的指令滴落在符纹之上。 “我信你。” 小哑巴猛地抬起头,眼中仿佛有光芒骤然绽放。 他用力点头,然后木炭终于落下。 一笔一笔地勾勒,那些线条虽然歪斜扭曲,却在地面上不断延伸,展现出一种独特的韵律。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那些交错的弧线和锐利的折角,与他心中剑影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这难道是……归寂剑图?” 陆寒边说边踉跄地靠近。剑图边缘的血珠突然泛起青光,与他体内的剑意产生了共鸣。 小哑巴的手仍在颤抖,但画得越来越快,木炭屑如同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小哑巴喉咙微动,艰难地开口:“我……我想起来了……” 每个字似乎都在撕裂玻璃般艰难。 “师……尊说……你会用得着……” 陆寒的太阳穴跳动着,感觉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敲击。 他回忆起三个月前在药庐的情景,小哑巴蹲在角落里帮助苏璃晒药。当被问及身世时,他只会摇头。 上个月夜间巡逻时,小哑巴举着火把为他照亮道路。 火光中,他看到孩子颈后淡青色的胎记,形状竟与剑图中央的星纹完全一致。 “行吧。” 陆寒伸出手,稳住小哑巴颤抖的肩膀,手掌能感受到他骨头的突起。 “你继续画,其他的事交给我。” 他的话音未落,崖顶的血云突然剧烈翻滚起来。 只见三道黑影冲破云层降落,带起的风使得剑图边缘的血珠四处飞溅。 走在最前面的人身着玄铁鳞甲,双锤悬挂在腰间。每一步踏在空中,都让崖石裂开缝隙:“陆寒?听说你一人能敌十人?今天我们三人就来陪你玩玩。” 老二手中的链枷旋转发出嗡嗡声,铁刺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我们幽冥三煞出手,从不留活口。” 老三将流星锤砸在地上,碎石四溅,一块擦过小哑巴的耳尖。 少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但手中的笔并未停下。 剑图已画了大半,最后几道纹路正缓缓闭合。 陆寒轻轻将竹篓推到小哑巴脚边,然后拔出铁剑,拔剑时发出如龙吟般的声音。 这把伴随他打铁的旧剑,此刻剑身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正是他心中剑影的投影。 他能感受到剑意沿着血管奔腾至四肢,识海中的剑影缓缓升起,仿佛在回应他的战斗意志。 “退到剑图中间去。”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目光紧锁幽冥三煞。 那老大已经将双锤高高举起,老二的链枷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风声,老三的流星锤后面还拖着暗红色的火焰尾巴。 血红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悬崖底下轰隆隆的,仿佛有个巨大的野兽在啃咬石头,这声音与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宛如战鼓擂动。 小哑巴紧紧握着木炭,完成了最后一笔。 就在这时,剑图突然发出耀眼的白光,将竹篓和他都包裹在内。 陆寒感到自己的神魂瞬间变得轻松,身体内的剑意如同潮水般涌出,沿着剑图的纹路向悬崖边蔓延。 这便是归寂剑图的护阵力量,能将他的剑意增强十倍。 “来得正是时候。”他低声自语,手持铁剑指向天空。 血红色的云层中突然劈下一道紫色的闪电,准确无误地击中剑尖。 那闪电沿着剑身钻入他的身体,与剑意融合,化作刺眼的光芒。 幽冥三煞的攻击已至,老大的双锤带起一阵强风,老二的链枷卷起黑色的雾气,老三的流星锤裹挟着腐臭。 那是被他们杀害的宗门修士的怨气。 陆寒迎着攻击而上。 铁剑与双锤相碰的瞬间,火星四溅。他能听到自己骨头发出的清脆响声,却感觉不到疼痛。 原来是剑意正在修复他身上的伤,仿佛在他的经脉中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墙。 老二的链枷缠绕上他的左臂,铁刺刺入肉中,但奇怪的是,冒出来的血珠子被剑意转化为血晶,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就我一个人……” 他咬紧牙关,用铁剑挑开老大的锤子,反手向老二的心口刺去,大喊道:“即便孤身一人,我也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 老三的流星锤擦过他的后背,砸在崖石上,石屑四溅。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小哑巴在剑图内拼命地比划。 他看到剑图中央的星纹开始发光,他知道,这是启动强大杀招的关键时刻。 陆寒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血沫,喷洒在剑刃上。他高喊:“来吧!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上古剑意!” 这时,风中飘来一阵酒香。 陆寒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一下。这是什么味道?哦,是忘忧酒的香气,带着桂花的甜味,还夹杂着岁月的醇厚。 他转头望向崖顶,只见血云中有个模糊的身影,怀里抱着酒坛,向他举了举。 “臭小子……” 那声音随风传来,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低语。 “如果撑不住了,就喊一声。” 幽冥三煞的攻势变得更加凶猛。 陆寒拭去嘴角的血迹,他手中的铁剑上的金纹似乎更加璀璨夺目。他听到小哑巴在剑图中高声呼喊,随即目睹归寂剑图上的星纹瞬间全部点亮。 在血云的最深处,那坛酒的香气愈发浓郁,仿佛一股暖流缓缓向他的心口扩散。 “三天……” 他低声自语,手中的铁剑划出最后一道光芒。 “足够了。” 当血云翻涌之际,那个怀抱酒坛的身影终于踏着雾气降临。 幻心尊者的道袍上沾染着酒渍,发丝间还插着半朵枯萎的菊花,仿佛刚从某个山坳里的酒窖中走出。 但陆寒心中清楚,这位看似疯癫的修士之所以能在元婴大修士的追杀下存活二十年,全赖其神出鬼没的秘法。 “小子,发什么呆?” 幻心摇晃着酒坛,泥封“啪”的一声裂开,清新的酒香夹杂着桂花的甜味扑鼻而来。 “这可是我珍藏了三百年的忘忧酒。” 他摇摇晃晃地走近,酒液沿着坛口滴落在陆寒的手背上。 “喝下它,你将忘却自己曾是铁匠铺的小学徒,忘却被践踏在泥泞中的痛苦,还能忘却——” 突然,他紧紧掐住陆寒的后颈,手指重重地压在陆寒的喉结上。 “对死亡的恐惧。” 陆寒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凝视着酒坛中摇曳的琥珀色液体,回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这个疯子用酒坛击晕追击的魔修,并说“酒比剑更温暖”。 又忆起半个月前在药庐外,幻心蹲在墙根饮酒,突然说道:“你这小子,命中注定要握剑”。 此刻,酒在坛中泛起涟漪,映照出他那带血的面容。他脑海中的剑影开始躁动不安,仿佛要冲破身体而出。 “多谢。”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酒液烧灼喉咙,但入胃后却化作一股暖流。 小哑巴在剑图中突然站起,手抵光壁,嘴唇翕动。 陆寒听不见小哑巴的话语,但他看到少年脖颈后的星纹胎记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与剑图中央的纹路同步跳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3节 紧接着,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发生了变化。 血红色的云层转为淡紫色,幽冥三煞的身影变得清晰可见,宛如玉上雕刻的花纹,甚至能清晰辨认出老大玄铁鳞甲的缝隙、老二链枷铁刺上干涸的血迹。 他脑海中的剑影“嗡”地一声震颤,原本模糊的第十二道剑痕突然变得明亮,仿佛被金漆重新勾勒。 这正是“斩劫”,传说中能劈开天劫的剑意境界。 “你们并非人类,而是畜生。” 陆寒的话语中,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一种是他自己的,另一种清亮如同鹤鸣,仿佛剑影在代他发言。 铁剑自行出鞘,悬浮在他身前约三尺的位置,剑身上的金纹如银河般流转。 “灭人宗门、屠戮满门的畜生,必须用剑来斩。” 突然间,崖顶传来山崩般的轰鸣声。幽冥三煞背后的血云被撕裂,成百上千的黑影如同乌鸦般从天而降,这正是幽冥宗的魔修大军。 其中不乏手持骨幡的阴修,以及肩扛巨斧的蛮修。最前方的十几人脖子上挂着骷髅串,正是三煞麾下的“千杀卫”。 老二挥舞着链枷,放声大笑,链枷上的铁刺在风中划过,发出鬼哭般的声音,他高喊:“一个疯子也敢在此阻路?我们兄弟三人布下的‘幽冥锁魂阵’,即便是化神期的强者遇上,也得脱层皮!” 陆寒听闻此言,瞳孔骤然紧缩。他注意到三煞脚下出现了暗红魔纹,老大手中的双锤、老二的链枷、老三的流星锤也同时散发出幽光。这不再是普通的联合技,而是需要他们三人以血为引,神魂相连的禁术。 然而此刻,陆寒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有人在他的识海中灌入了浆糊。方才清晰可见的剑纹,现在竟出现了重影。 “小哑巴!” 陆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剑图中央的少年立刻俯身,将掌心贴在星纹之上。 就在胎记与纹路相贴合的瞬间,陆寒的识海剧烈震动,方才模糊的剑影瞬间变得清晰。 经过一番折腾,这孩子的记忆并非寻常的“记得”,而是“唤醒”。陆寒曾以为是自己领悟的剑图,实际上却是小哑巴用自己的血脉在他灵魂深处种下的种子。 此刻,老二的链枷已高举过头。 陆寒并未闪避,令人惊讶的是,那铁剑竟自行舞动起来。 剑鸣声如雷鸣般响亮,一道金色剑影仿佛从虚无中斩出,一击便将链枷的铁环击得粉碎。 老三的流星锤擦过他的太阳穴,砸在崖石上,震得他耳膜出血。 然而陆寒却笑了,因为他发现三煞的禁术才完成三成,魔修大军仍在调整阵型。 他们显然未将陆寒放在眼里,以为仅凭三煞之力便能解决问题。 酒意突然上涌。 陆寒支撑着铁剑,单膝跪地,眼前景象开始变得模糊重叠。 他看到了铁匠铺的煤炉、玄天宗的演武场、苏璃转身时飘来的药香,还有小哑巴初次对他微笑时嘴角沾着的药汁…… 这些画面如同揉皱的纸团,在他脑海中乱撞。 他咬碎了舌尖,血腥味让他的意识短暂清醒。 这时,幻心的声音从遥远之处传来:“酒能让人忘却忧愁,却也能搅乱心神。年轻人,你的命,远不止三天。” 突然间,风向骤变。 从崖底升腾的雾霭中,隐约传来剑鸣之声。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影子浮现在血云之上。 那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三个、五个、十个…… 每个影子都紧握着同样的铁剑,剑上的金纹仿佛活了过来,不断流转。 第111章 我疯了,但我还能指挥幻象! 在断龙崖,血云翻涌,腥气弥漫。陆寒跪坐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他那把铁剑斜斜地插在身旁。 他的瞳孔中映照着虚空中显现的十几道身影。这些身影每一个都与他一模一样,连额角被流星锤擦出的血痕也毫无二致。 “哪个才是真的?” 老大将九环刀搭在肩上,刀环相碰,发出细碎的声响。 老二的链枷垂在脚边,铁环上还挂着被金剑斩碎的小残片。他盯着那些影子,喉结滚动,疑惑地问:“这是幻阵吗?” 老三的流星锤还在冒烟。方才那一锤砸进崖石,震得他虎口裂开,但他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大喊:“管他真假,砸就完事了!” 话音未落,他便踏着血云冲上前去,流星锤带着尖啸声,直击最前面那道身影。 然而,那道身影连眼尾都没动一下。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比雷声还要响亮。 老三突然感到锤柄剧痛,整个人被震飞出去,撞断了崖边的三株枯松,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流星锤,锤头竟然被削掉了半块,缺口处还凝结着未消散的金芒。 “真的是剑意!” 老大手中的刀突然嗡嗡作响,刀身上的暗红色咒文浮现出来。 “这小子的剑意……竟能化为实体?” 陆寒将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道剑影的存在。 这些剑影仿佛是他身体延伸出的神经,蕴含着他复杂的情绪。在铁匠铺被欺负时,他咬碎了牙。 在演武场被嘲笑为“废柴”时,他紧握拳头。 苏璃转身时,衣摆轻扫过他手背的温度,这些情绪在剑影中翻滚。 他甚至分不清哪一道剑影承载着他最真实的情感,哪一道又是从主魂中分裂出的执念。 “你才是真正的传人。” 一道清亮的剑鸣声穿透了血红色的云层。 陆寒抬头,只见一道白光如星辰坠落般落下,在虚空中逐渐凝聚成萧无尘的身影。 萧无尘的道髻已散,玄色道袍沾染着暗红血渍,但他的眼中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长老!” 陆寒试图大声呼喊,但他的喉咙仿佛被炽热的铁棒所阻塞,无法发出声音。 他回忆起昨日在藏经阁的情景,萧无尘挥动拂尘轻敲他的头;又忆起自己被外门弟子围殴时,那突如其来的剑气;以及长老昨夜递给他一个药瓶,并告诉他“这是药王谷的续魂丹,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原来,那些他曾经以为是巧合的事件,实际上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玄天宗。” 萧无尘的声音轻如雪花,却清晰地传入每一道剑影之中。 “也是为了你自己。”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陆寒的眉心,陆寒眉心那淡金色的剑纹瞬间变得耀眼。 “记住,剑意并非凶器,它是你观察这个世界的窗口。” 话音未落,萧无尘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中央那道剑影的剑柄之中。 陆寒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温暖,原本分裂的意识开始变得清晰。剑影的动作不再是杂乱无章的本能反应,而是依照他记忆中的剑招舞动起来,斜挑、横斩、转身刺,每一招都带着萧无尘在演武场亲自示范时的轨迹。 “哑巴!”陆寒的声音从所有剑影中齐声传出。 “剑图!” 此时,崖底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哑巴抱着一卷破旧的“归寂剑图”冲了上来。 他的布鞋磨破了,脚底沾血,但眼中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自从三个月前在废井中发现这卷图,感觉到图纹触碰时的温热,陆寒说“这剑图缺的不是灵气,是血脉”后,他偷偷咬破手指滴血开始,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刻。 “嗡——” 小哑巴咬破左手食指,鲜血滴在“归寂”二字上。 顿时,整个断龙崖开始震动,崖壁上的古松纷纷落叶,连血云都被撕开了一道裂缝。剑图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像金色的蛇一般沿着小哑巴的胳膊钻入他的经脉,再从指尖跃入半空中的剑影。 陆寒制造的每一道剑影都发出低沉的吼声。 这声音并非人类所能发出,更像是古剑出土时的清亮吟唱,带着千年岁月的沉淀和锋利的锐气。 那些幻象的身形变得栩栩如生,风吹动衣料时可见纹理,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中冷光如同冰中淬火的刀刃。 幽冥三煞的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老大手中的九环刀颤抖不已,老二的链枷砸落在地,火星四溅,老三的流星锤无力地垂下,锤尖深深嵌入石缝。 他们都能感受到那些剑影带来的压迫感,仿佛有数十把锋利的刀同时抵在喉咙上,连体内魔气的运转都变得异常艰难。 “老……老大。”老二的声音颤抖着。 “这……这绝非幻象啊!” “显然是……是剑意凝聚成军了!” 老大突然大喝一声,手掌按在自己胸口。 他的衣襟立刻裂开,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那是三年前被正道修士重创留下的痕迹。 “结阵!”他的眼珠变得幽绿。 “幽冥三合阵——” 血云翻滚得更加剧烈。陆寒凝视着三煞身上升腾的黑雾,思绪飘回了那个雨夜的铁匠铺。 那时,他正蹲在煤炉前打剑胚。师父告诉他:“好剑需千锤百炼。”他回答师父:“师父,我连锤子都举不动。”师父听后,敲了一下他的头,说:“举不动就练,练到能举为止。” 嘿,现在他能举得动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4节 无数剑影同时转向,铁剑上的金纹光芒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 陆寒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每一道剑影中回响,如同战鼓擂动,如同惊雷炸响,仿佛那些被欺凌、被轻视、被践踏的日子,终于要在这个时刻,像种子破土而出。 “苏璃……” 他的声音在剑鸣中几乎听不见,轻得如同一声叹息。 “等我。” 血云被魔气搅动成漩涡状,幽冥三煞的吼声刺破风声。 老大胸口的伤疤渗出黑血,老二的链枷和老三的流星锤同时砸落,三股腥臭的黑魔气缠绕在一起,在空中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指甲是淬毒的玄铁,掌心刻满吞噬灵魂的咒文,每一道纹路都散发着腐臭的绿雾。 “去死吧!” 老大的喉结鼓起,青筋暴起,那只大手带着摧毁山岳的力量,向幻象最密集之处猛拍。陆寒听到自己的骨节在剑影交错中发出“咔咔”的响声。那些由执念和剑意凝聚的身影,纷纷转向,铁剑上的金纹连接起来,宛如一条星河。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无尘最后的话:“剑意,那可是看透这个世界的眼睛。” 一念及此,他便“看”到了黑手的破绽。就在那些咒文在掌心交汇的那一刻,那里便是魔气最薄弱的命门所在。 “破!” 成千上万道剑影同时发出嗡鸣。 最前端的剑影斜刺向黑手的手腕,中间的剑影旋转着斩向指甲缝,最后方的剑影则直指掌心咒文的核心。 金色的光芒与黑色的雾气在空中碰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声响。 黑手表面的绿雾被粉碎,下方翻滚的黑浆暴露出来。然而这黑浆仿佛拥有生命,不断蠕动,迅速填补了缺口。 陆寒一咬牙,舌尖被咬碎,腥甜的味道涌进喉咙。疼痛使他的意识更加清醒。原来,这个黑手是由三煞用自己的精元所化,魔气被斩断越多,反噬就越严重。 “老大!” “老二撑不住了!” 老三的流星锤突然坠地,脖子上青筋暴起,脸上爬满青黑色咒印。 老二的链枷“哐当”落地,他身体后仰,嘴角流出黑血,咒骂道:“这剑意太邪门了,比化神期的剑修还厉害!” 老大双眼通红,反手给老二一巴掌,怒吼:“撑不住也得撑!阵法一散,我们都会被宗门禁魂钉钉穿琵琶骨,谁也逃不掉!” 话音未落,血云缝隙中闪过一道青光。冷月仙子如同一片薄冰,从缝隙中轻盈飘落。 她洁白的裙摆一尘不染,但发簪上镶嵌的青玉却发出幽蓝的光芒。这簪子非同小可,乃是幽冥宗内门弟子特有的“锁魂簪”。 老三刚想调整流星锤的方向,就见冷月仙子指尖弹出一枚玉简。玉简在空中爆炸,化作一张金色大网,符文如同活鱼般跃向三煞脚下的血云。 老大瞳孔紧缩,惊呼:“幽冥宗的叛徒!” 他认出了,这是失传已久的“封魔印”,唯有宗内大长老一脉才会的禁术。 冷月仙子目不斜视,注视着被剑光撕裂的黑手,声音冷冽如断龙崖上的风,说道:“我并非来救你们。若此战得胜,幽冥宗必将撕毁百年和约,届时,死伤的将不止你们几人。” “她疯了,这女人绝对疯了!” 老二摇摇晃晃地想去抓链枷,却被封魔印的金光缠住脚踝,动弹不得。血云被符文咬出一个黑洞,透下的天光正照在陆寒脸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幻象的衣角变得透明,最边缘的几道剑影如同雪花般消融——归寂剑图的力量正在逐渐消散,萧无尘残魂融入的那道主影,剑柄上的星光也开始黯淡。 “不行……我要散架了……” 陆寒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他努力想要支撑,但意识中的剑影仿佛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动作越来越迟缓。 小哑巴突然扑过来,紧紧抓住他沾血的手腕。少年掌心的温暖透过伤口渗入他的血管,但他却颤抖得更加剧烈——剑图的力量需要血脉共鸣,而此刻他血脉中翻腾的,却是上古剑灵残魂的躁动。 “寒……你还记得我吗?” 这声音轻柔得就像一片雪花轻轻落在心尖。 陆寒突然抬起头,断龙崖上没有苏璃的身影,只有血云在翻滚。 但那声音如此清晰,带着药香和山风的气息,正是那天她在药庐外折桂枝时所说的话:“你总说自己是个废柴,但我见过你打剑胚时的眼神——就像在寒潭中淬炼过的剑。”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小哑巴的手背。幻象中,离他最近的那道剑影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仿佛低吟,剑柄上原本模糊的星光突然变得凝实。 陆寒的脑海中仿佛播放着一部电影,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他想起了苏璃被药王谷驱逐时,药囊飘落的样子;想起了萧无尘硬塞给他的续魂丹,丹药上的纹路他依然记得一清二楚;想起了小哑巴在废井中擦拭剑图时,沾满泥污的手指。 他这才恍然大悟,过去那些他以为只是偶然发生的事情,实际上都是命运在编织大网时露出的线索。 “老大!”老三扯着嗓子喊。 “那小子快不行了!” 老三再次高高举起流星锤,锤头上聚集的黑雾比之前更黑更浓,仿佛一团邪恶的乌云。 老大擦去嘴角的血迹,他那九环刀上的暗红色咒文此时亮得刺眼。老大咬牙切齿地说:“我们用那终极杀招!大不了用我们的命去换他的命!” 老二颤抖着捡起链枷,他们三人的背后,血云突然变幻成三张青面獠牙的鬼面。 那鬼面的嘴一张一合,发出刺耳的尖叫,让人听了不禁头皮发麻。 这就是幽冥宗的禁术“三魂祭”,需要三个人的性命作为引子,才能召唤出阴司中强大的厉鬼。 冷月那边,她的封魔印突然剧烈震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她的指尖渗出了血迹。陆寒看到她转过头望向这边,她的目光穿透了漫天剑影和血雾,最终定格在陆寒眉心的剑纹上。 陆寒凝视着她的眼神,其中包含着审视,似乎在评估他;还有一丝挣扎,仿佛内心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另外还有一种悲怆,陆寒无法理解,就好像她在凝视一个即将熄灭的小火苗。 “苏璃……” 陆寒的声音与剑鸣交织,他感到自己意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是上古剑灵残留的魂魄吗?还是他一直压抑的执念呢? 幻象变得越来越透明,但主影的剑光却更加耀眼,亮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突然,那个小哑巴松开了紧握他的手。 少年一个转身,便向悬崖边那堆断剑疾奔而去,拾起了陆寒最初使用的那把铁剑。看,剑刃上还保留着他初次锻造剑胚时留下的锤痕。 小哑巴将铁剑塞入陆寒手中,随后用沾血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勾画,传达着这样的信息:“你曾说过,剑与人的命运无异。” 陆寒紧紧握住剑柄,手指紧绷。 血云中的鬼面已逐渐成形,三煞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冷月的封魔印开始瓦解,金色的网化为点点碎屑。冷月摇摇欲坠地倚靠在崖边的枯松旁,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宛如绽放了一朵诡异的花。 幻象的最后一抹影子在陆寒身边消散。 陆寒跪坐在地,额头抵着铁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这心跳,在每一道即将消逝的剑影中,在小哑巴颤抖的呼吸中,在苏璃的声音中,在萧无尘融入剑时的星光中。 “寒……”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还嗅到了风中飘散的药香。陆寒的睫毛剧烈颤抖。 他抬起头,血红色的云层被天光撕裂得更宽,阳光洒落,照在了他眉心的剑纹上。 剑纹突然灼热刺痛,仿佛被轻轻一吻。 铁剑被高高举起。 远处传来阴司厉鬼的嚎叫,三煞的血在风中飘散,冷月的青玉簪子突然爆裂成碎片。 陆寒握着铁剑的手颤抖不已,但他能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他意识深处逐渐苏醒。 不是剑灵的残魂,而是他自己,在无数被践踏的日子里,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最锋利的,活着的证明。 第112章 我醒了,但我可能已经死了! 断龙崖的风,带着血锈味儿直往陆寒的喉咙里灌。 他就那么跪坐在青石板上,掌心的铁剑有个锤印,硌得他特别疼。这个锤印,是他十四岁在铁匠铺第一次打剑胚的时候,被师父用锤子敲出来的。 小哑巴手指沾着血,刚刚在他手背上画了“剑是人的命”这几个字。 这会儿那字儿还带着体温呢,就像一根烧得通红的针,直直地扎进他那迷迷糊糊的神魂里。 “寒……” 药香随着风声钻进鼻子里。 陆寒的睫毛抖得厉害,幻象里苏璃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特别清晰,清晰得让人害怕。 就好像三年前那个雪夜,她裹着染血的药囊撞开铁匠铺木门的时候,头发上沾着的那朵冰棱花一样。 他看着血云里那三张青面獠牙的鬼面,听着三煞因为禁术反噬而喘得特别急,突然就想起萧无尘临死前说过的话:“剑修的魂,那可是被自己的执念给淬炼出来的。” 执念? 陆寒低下头,看着眉心那儿灼痛的剑纹。 他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剑灵的残魂呢,可现在却感觉那股烫劲儿就像一团火,从骨头缝里往外烧。 这火,是他在街头被混混打断三根肋骨的时候咬碎的牙,是被师父踹出铁匠铺的时候紧紧攥着的那半块铁胚,是在玄天宗外门被欺负的时候藏在破木箱底下的断剑。 这么多年,原来他攒下的不是委屈,那是一把刀呢,就藏在自己的血肉里头的刀。 “使出最后的绝招!拿咱们的命去换他的命!” 老大扯着嗓子嘶吼着,那声音直直地穿透了血雾。 陆寒一抬头,就瞧见老二正跌跌撞撞地捡起链枷。他们三个人后颈的血管,就像蚯蚓似的鼓起来了——三魂祭的反噬已经开始一点点吞噬他们的生机了。 老三呢,嘴角都流出黑血了,可还在那儿笑呢。他那九环刀上的咒文,亮得特别刺眼。老三还说:“陆寒,你还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这个崖?阴司的厉鬼会把你的魂魄啃得干干净净的!” 血云一下子就压得更低了。 陆寒感觉有冷冰冰的手指在挠他的后颈呢,这就是厉鬼快要冲破结界的征兆。 小哑巴突然就扑了过来,用他那单薄的后背给陆寒挡住了一缕鬼气。小哑巴身上的布衣,一下子就被腐蚀出了黑乎乎的洞,可小哑巴还回头朝着陆寒笑呢,一笑就露出了牙床,还缺了颗门牙。 这门牙,就是上个月他们偷摘灵果的时候,被护山大阵给崩掉的。 “剑就是人的命。” 陆寒嘴里念叨着小哑巴说过的话。 他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铁剑,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握住真剑的时候,萧无尘说过:“剑可不是凶器,那是你活过的证据。” 这时候,铁剑在他手里热得发烫,可不是因为剑灵,是他自己的血,顺着掌心的伤口渗进剑纹里去了,把那锈迹斑斑的剑身都染成暗红色了。 “斩劫……第十式——归墟!”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5节 陆寒高声呼喊,将铁剑高高举起。 他眉心的剑纹瞬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随之,整个断龙崖开始剧烈摇晃。 原本即将消散的幻象并未消失,反而变得异常真实。苏璃站在左侧,腰间的药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萧无尘站在右侧,他的衣摆如同流星的尾巴般翻卷;还有三年前被陆寒救助的小乞丐,此刻正捧着热腾腾的炊饼,站在五步之外的枯松旁。 剑域形成的那一刻,天地间仅剩下一片刺眼的白色光芒。 陆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甚至盖过了鬼叫,每一下跳动都在宣告:“我还活着,我必须活下去。” “幽冥九击,天地俱灭!” 三煞怒吼着,声音仿佛能撕裂剑域。 九道黑色的光如同锁链般飞射而来,老大的九环刀、老二的链枷、老三的判官笔,每一件武器都化作一道黑光,直指陆寒的咽喉、心口和丹田。 他们的眼眶开始渗血,皮肤迅速干瘪——这三魂祭已耗尽了他们体内最后一丝生气。 “小心!” 小哑巴扑过来试图推开陆寒,但陆寒却将小哑巴护在身后。 铁剑在空中划出半圆弧,剑域内的幻象也同时挥剑,上千道剑影与九道黑光相撞,产生的气浪将崖边的枯松掀飞。陆寒感到热流从鼻腔流出,但他却笑了。为何?因为疼痛证明他还活着。 “这是我最后的佛门传承……” 陆寒听到右侧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他转头一看,只见冷月仙子正咬破指尖,在空中绘制金色的符文。 冷月仙子的青玉簪子碎成细屑,发梢沾着血珠,但她依旧在笑。她的笑容比往常更加令人不安。她低语着:“愿这世间,永无战争。” 突然间,金光迸发。 冷月仙子的身影如同晨雾中的雪般逐渐消融,变得越来越透明。然而,在完全消失之前,她爆发出一道极为耀眼的强光。 上百道鬼魅般的气息撞击到那光墙之上,发出令人听了牙齿发酸的尖啸声,随后便被硬生生地封印至崖底的深渊之中。 陆寒感到压在心头的沉重负担似乎减轻了一些。 此刻,他注意到冷月的指尖仍保持着画符的姿势。在她消散之前,她的目光落在陆寒眉心的剑纹上,轻声说道:“原来……是你。” 血红色的云层最终被天上的光芒撕裂。 陆寒凝视着半空中逐渐消散的金光,思绪瞬间回到了初见冷月之时。那时,作为幽冥宗圣女候选人的冷月,手持淬毒银针抵在他的咽喉,目光冷冽如冰。 而今,那股冰冷似乎已消融,仅留下一片温柔的余韵,如同燃尽后的灰烬。 “咳……” 陆寒单膝跪地,手中的铁剑插入青石板,剑身仍嗡嗡作响。他注视着三煞逐渐透明的身躯,他们的禁术被剑域和冷月的封印破解,不甘心地瞪着眼,逐渐化作血雾消失。 小哑巴突然扑向他,紧紧抱住他的腰,滚烫的泪水渗透进他的衣服。少年的手指在他背上划动:“你赢了。” “还没呢。”陆寒抬头望向崖顶。 不知何时,崖顶上出现了一个弯腰驼背的身影,身着满是补丁的灰布衫,正用那似枯枝般的手指掏耳朵:“小陆子,你的剑域固然不错,但你的神魂恐怕已碎成渣了吧?” 原来是幻心尊者。 陆寒的瞳孔微缩,这位向来神出鬼没的修士,此刻却站在崖顶,他身后的天空突然聚集起诡异的紫霞,宛如一团能烧穿天空的大火。 “老疯子,你……” “嘘——” 幻心尊者向他眨了眨眼,转身朝紫霞走去,灰布衫被风吹起,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青铜镜,镜面泛着幽蓝幽蓝的光芒。 “有些账,是时候该算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紫霞之中。 陆寒望着那团紫霞越升越高,突然感到心口一阵闷痛,那镜子散发的气息与他眉心的剑纹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联系。 小哑巴拉了拉他的衣袖。陆寒低头,便看到少年指着他的手心。 不知何时,铁剑上的锈迹已消失无踪,剑身上映出了他的脸。眉心剑纹的金光与镜中幽蓝的光芒,在他眼底交织成一幅奇异的星图。 断龙崖的风,突然间仿佛静止了。 幻心尊者那弯腰驼背的身影从紫霞中缓缓转出。他身着的灰布衫被狂风掀起,露出腰间半块青铜镜。 幽蓝的光芒与陆寒眉心剑纹的金色光辉在空中交织,仿佛两根无形的细线,轻轻拧动。 此时,幻心尊者随手抛出一个酒壶。那陶土制的酒壶散发着山莓酒的香甜气息。 上个月在破庙中,这位看似疯癫的修士便硬塞给陆寒这酒,并声称“剑修需饮带血之酒,方显其烈”。 “年轻人,这次我可不给你送酒了。”幻心尊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朗,不再带有平日里的含糊不清。 他咧嘴一笑,缺了一颗门牙的牙床在血云下显得格外醒目。“是时候回家了。” 酒壶擦过陆寒的鬓角,“砰“地一声撞在青石板上。酒液溅到了小哑巴的裤脚,染出一片暗红色的花状痕迹。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本想问“家在何方”,但话未出口,幻心尊者的身影已经开始消散。 他看到老修士眼中似乎有星辰在燃烧,光芒比紫霞还要璀璨。当最后一句“别忘了你是谁”传入耳中时,青铜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上浮现出一行古篆字。 这字的纹路竟与他在梦中所见的剑谱残页完全一致。 “老疯子……” 陆寒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但小哑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放。 那少年的手指冰凉,沾血的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肉中,仿佛在说“别追”。 血云突然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陆寒手中的铁剑发出龙吟般的声音。剑身的锈迹已消失不见,映照出他的面容。他的瞳孔中仿佛有金色的波涛翻滚,眉心的剑纹仿佛活了过来,沿着鼻梁、下巴直至脖颈游走。 那些幻象,如苏璃的药囊、萧无尘的剑穗、小乞丐的炊饼,突然齐齐抬起手,手指直指他的心口。 “归墟”。 这个词仿佛从他灵魂的最深处涌出,伴随着一种灼烧般的痛楚。 当铁剑脱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幻象化作流光,悉数融入剑身。 此时此刻,天地间仅存那根直插云霄的剑柱,光芒耀眼,如同三年前雪夜中苏璃发梢的冰晶花般洁白无瑕。 陆寒听到了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剑域逐渐撕裂。 然而,当他目睹被剑柱缠绕的九道黑光——那是幽冥三煞的终极杀招——他突然笑了。 “你们本不该踏足此地。” 他的声音干涩,却似乎蕴藏着雷霆之力。 “这一剑斩下,所有的因果都将被切断。” 九道黑光发出濒死的尖锐哀鸣。为首的九环刀最先承受不住,“哗啦“一声碎裂,刀身上的咒文如同被火焚烧的纸张,“刺啦“一声化为灰烬。 接着,老二的链枷也断裂了,铁环坠地,砸出一个深坑,却未溅出一滴血。 至于老三的判官笔,更是惨不忍睹,笔尖一触剑柱即开始融化,黑色的血液沿着笔杆逆流,直灌入他的喉咙。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能……” 老大脸上的鬼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下面扭曲至极的面容。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被风逐渐吹散的雾气,但那双瞪得极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秦执事明明说过……你只是个……” “砰!” 话音未落,老大整个人突然爆裂成一团血雾,连遗言都未来得及留下。老二和老三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便被剑柱碾碎。 最后,地面上仅剩一枚青铜牌子,正面刻着“幽冥”二字,背面有一道浅浅的划痕——与秦昭袖中的那枚牌子纹路完全一致,毫无二致。 陆寒的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小哑巴的脚边。他能感受到自己神魂碎裂的声响,就像旧瓷碗坠落青石板上,“咔啦咔啦“地裂开无数细纹。 小哑巴忍不住哭泣,滚烫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他的后颈。少年的手指在他背上焦急地划动,一遍又一遍地问:“疼吗?疼吗?” 他本想摇头,但视线已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冷月仙子消失之处,还残留着些许金粉,宛如崖边的星辰。 “冷……月……” 他伸出手,指尖轻触那点金粉,温热如生。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风,再次吹起。 陆寒听到山涧里传来的水声,那声音似乎遥不可及,却又仿佛近在咫尺。 小哑巴的哭声变得模糊不清,铁剑的震颤透过青石板传来,宛如有人在敲击他的骨骼。 他仰望头顶的天空,血云已经消散,露出几缕淡淡的青色。他突然回想起萧无尘曾经说过的话:“剑修的命,那可是用神魂去交换的。” 原来不是交换,而是燃烧,就像将自己化作柴火燃烧,直至一切化为灰烬。 是谁在呼唤他呢? 是苏璃的声音?还是三年前铁匠铺里的炉火声? 陆寒的眼皮沉重如铅。他最后看到的,是小哑巴泪痕斑斑的脸庞,以及少年背后那片山影。 山影中,清泉潺潺流淌,青苔悄悄覆盖了石头,一片叶子轻轻摇曳,最终飘落水中,“噗通”一声,激起层层涟漪。 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际,他恍惚中喃喃自语:“我感觉……仿佛是回到了家。” 第113章 我醒了,但我好像又失忆了! 陆寒是被溪水的冰冷唤醒的。他的后脑勺仿佛遭受了重锤的反复击打,那种钝痛迅速渗透到神经之中。 接着,他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凉意,原来是山涧的水已经漫过了他的手背。这水带着松针浸泡过的苦涩味道,顺着指缝钻入袖管。 他眨了眨眼睛,青石板上的青苔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 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的光斑,落在小哑巴的脸上,映照出少年未干的泪痕,使之闪烁着光芒。 “你醒了?” 小哑巴的手指在他掌心快速划动,指甲刮过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瘙痒。 少年的眼睛红得如同浸染了鲜血,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看到他睁开眼睛,小哑巴立刻想要上前搀扶,却又担心弄疼他,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托住了他的后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6节 陆寒试图坐起身来,但肋骨处的疼痛如同火烧一般。 他凝视着小哑巴那焦急的面庞,喉咙紧缩,声音嘶哑地问道:“我……我是谁?” 这句话仿佛在平静的潭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头。 小哑巴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他的指尖在陆寒的手心里缓缓地写下了几个字:“你叫陆寒,是我们的朋友。” “朋友……” 陆寒重复着,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缠着粗布的手掌,掌纹中还残留着黑色的灰尘,就像是长年累月握着铁锤留下的痕迹。 再深入思考,铁匠铺里的炉火、打铁时的号子声,以及自己为何会躺在此地,这一切都如同一团迷雾,模糊不清。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铁剑还在,剑鞘上的刻痕让他的手心感到一阵刺痛,“但我似乎……遗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山风夹带着松涛声,吹拂进山涧,一片树叶随风飘落,轻轻落在水面上。 “忘了就忘了吧。”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陆寒猛然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一道半透明的虚影悬浮在溪水之上。那身影身着玄色道袍,眉骨处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宛如凝固的血迹。 小哑巴立刻挡在陆寒身前,手指弯曲成爪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 “别担心,我并无恶意。” 虚影眯眼微笑,袖子一挥,小哑巴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少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用焦急的目光望向陆寒。 虚影凝视陆寒,目光锐利如同审视一块炽热的铁块。 “年轻人,别急于寻找记忆,现在你最应该关注的是你体内潜藏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陆寒手按胸口,那里突然变得炽热,仿佛有火焰在骨缝中燃烧。 他紧握铁剑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虚影的指尖指向他的丹田:“上古剑灵。” “你的神魂已经破碎,它正趁虚而入,试图侵入你的识海。再拖延片刻,你将不再是原来的你,而是被剑灵所占据,那时你将不再姓陆,而是姓剑。” 陆寒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剑修的命是用神魂交换的”,以及最后触碰到金粉时的灼热感。正当他试图拼凑这些零散记忆时,丹田处传来的剧痛将思绪搅得支离破碎。 他紧握手中的铁剑,剑尖因颤抖而发出嗡嗡声,问道:“你希望我去哪里?” 虚影打了个响指,一枚刻有“逆命”二字的青玉简“叮”的一声落在陆寒的膝盖上。 这玉简上的纹路如同被雷劈过的老树根。虚影说道:“逆命洞府位于苍梧山深处。那里有一张‘逆命剑符’,能够将剑灵重新钉回剑中。” “但是……”虚影顿了顿,“那符纸需要用活人的神魂来祭,你必须在剑灵吞噬你之前,抢先将它吞噬。” “那需要付出什么代价?”陆寒紧握玉简,指尖几乎要掐入玉中。 虚影笑了,他脸上的胎记在半透明的脸上若隐若现,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像你这样将生命视为剑来燃烧的人,还会在乎代价吗?” 山涧的水位突然上涨,漫过了陆寒的鞋尖。 他凝视着玉简上的刻痕,回忆起小哑巴发红的眼睛,以及自己醒来时感受到的溪水温度——这些陌生的事物却让他心中感到无比压抑。“何时出发?”他的声音沙哑如砂纸。 “立刻。” 虚影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沿着山涧向上走,看到三棵需要多人合抱的古松,就向右走。” “你必须记住,在日落之前找到洞府,否则……” 他的声音被风带走,最后几个字在松涛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小哑巴突然能够活动了,急忙拉住陆寒的袖子,在他手心里用力地写着:“我要和你一起去。” 陆寒低头看着他,少年的眼角还带着红晕,但咬紧牙关,硬是将恐惧压下。 陆寒轻抚着小哑巴的头顶,感受到发茬的粗糙触感,他轻声答应:“好,我们一起走。” 山风再次拂过,几片枫叶在风中旋转,最终轻轻飘落在他们脚边。 陆寒弯腰拾起一片枫叶,叶尖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正当他准备起身时,余光瞥见对岸树影中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月白色的裙摆被微风轻轻掀起,露出绣有药草图案的鞋尖。 他定睛一看,那里只剩下摇曳的树影,仿佛有人刚刚藏匿于树后。 “我们出发吧。”陆寒轻拍小哑巴的背,将铁剑背在身后。 玉简紧贴他的胸口,热度仿佛能穿透衣物。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生路还是死胡同,但无论如何——他望向小哑巴仰起的脸庞,突然间笑了。 “无论如何,我现在明白,我得带一个人一起回家。” 山涧的流水声哗哗作响,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流向深处。树影下,月白色衣衫的人轻叹一声,手指紧握腰间的药囊,使得“药王谷”三字皱褶丛生。 她目光追随着陆寒离去的方向,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最终,她迈步跟上,步伐轻盈如同落叶飘入溪流。 山涧的流水声渐行渐远,铺满枫叶的小径在他们脚下沙沙作响。 陆寒走在最前头,铁剑的握柄让他的掌心发热。小哑巴紧抓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半截烤红薯。 这红薯是今晨他偷偷藏在石缝里的。小哑巴将红薯举到陆寒面前,冻红的手指轻轻划过陆寒的手背,只吐出一个字:“吃。” 陆寒正要接过红薯,突然听到身旁衣物摩擦的声音。 月白色的裙角擦过他的鞋尖,慕容雪不知何时已从树影中走出,她紧握的药囊上“药王谷”的绣纹已变形。 她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声音虽紧绷却字字清晰:“我也要一起去。” 山风带着松针掠过她的发丝,陆寒这才注意到她的鬓角沾着草屑,显然是跟踪而来的。 小哑巴立刻挡在陆寒身前,手指弯曲成爪状,做出威胁的姿态,但慕容雪递上一个药瓶,小哑巴便静止不动了。 那是一瓶醒神丹,瓶子上还残留着慕容雪的体温。她轻声说道:“他的神魂受到了损伤,每行走半里路,就必须服用一颗。” 她凝视着陆寒眉心那道红痕,这红痕,正是剑灵开始躁动的征兆。她咬紧牙关说:“我不想再看到正道节节败退,也不想再被命运操纵,像个傀儡一样。” 她的话语,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就像这些年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陆寒抚摸着自己发热的丹田,感受到剑灵的热力正沿着经脉不断上涌。 他注视着慕容雪那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回想起在断龙崖的往事,那时慕容雪为了救他,硬生生地承受了魔修的一掌。 那时的她,在正道盟被誉为“清微仙子”,而今却连道袍都换成了素色。陆寒将烤薯递给小哑巴,说:“来吧。或许我们这里需要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 小哑巴立刻拉住他的衣袖,在他手心快速地写着:“她值得信任吗?” 陆寒低头与小哑巴对视,从孩子清澈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 他记不清何时认识这孩子的,但心里清楚,此刻,这孩子的双手比任何誓言都更让人感到踏实。他轻轻捏了捏小哑巴的手腕,说:“值得信任,至少现在是。” 慕容雪的喉咙轻轻动了动,当她把药瓶递给陆寒时,手指轻柔地擦过他掌纹中的黑色灰烬。这灰烬,是铁匠铺留下的痕迹,在陆寒昏迷期间,她已经为他清理了七次。 山路越来越陡峭。当他们三人转过最后一道山梁时,逆命洞府的石门就在不远处显现。 那青黑色的石门镶嵌在峭壁上,表面爬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宛如被血浸透的藤蔓。符文随着山风轻轻摇曳,每一道纹路似乎都蕴藏着深不可测的剑意,这剑意强大到令人呼吸都变得艰难。 小哑巴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迅速躲到陆寒身后;而慕容雪也不闲着,从身上取出银针,小心地藏在袖子里,腰间的药囊随之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石门的阴影中传出:“这是一道剑意禁制。” 众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老头儿正倚靠在石壁上。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密密麻麻。左侧脸上,从眉骨到下颌,有三道剑痕,仿佛是剑刃直接划过皮肉留下的印记。 他身着一件褪色的青布衫,袖口沾着石粉,但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他继续说道:“只有真正领悟剑意的人,才能破解这个禁制。” 就在这时,陆寒的铁剑突然发出嗡嗡的声响。他明白,剑鞘中的剑灵正疯狂地撞击剑壁,仿佛在回应石门上的符文。 陆寒焦急地问:“那该如何破解?” 一边问,一边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 但那老头儿并未回答,只是抬手指向石门。 陆寒顺着他的指向看去,这才发现石门前的地面上刻有一个浅浅的剑形坑,其形状与他手中的铁剑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陆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铁剑插入那个坑中。就在那一刹那,石门上的符文突然变得炽热,化作一片赤红色的光幕。陆寒感到丹田内的剑灵如同沸腾的开水般翻腾不息。 他的眼前仿佛播放着一部电影,闪过无数画面:断龙崖上弥漫的血雾,小哑巴哭泣着为他止血的小手,以及慕容雪为他敷药时轻声说出的“别死”,这些画面在他眼前不断浮现。 “以心御剑!”那老头突然大喊一声。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禁制并非考验剑的锋利程度,而是要检验人与剑是否心意相通。 随后,陆寒松开了握剑的手柄,任由铁剑在坑中自行颤动。他的神识沿着剑脊,深入剑身。 剑身内有一团光芒,之前被他用神魂压制着。此刻,那团光芒正急切地撞击着他的识海壁垒。陆寒在心中默念:“安静些,我这就带你回家。” 突然,那赤红色的光幕剧烈地抖动起来。 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破碎,如同被风吹散的火星。 小哑巴急忙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间漏出的光芒将他的小脸照得通红。慕容雪手中的银针“叮”的一声掉落地上。她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剑意,宛如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人不敢直视。 “禁制已破。” 那老头一边轻抚脸上的剑纹,一边感慨地说。 “你能破解这个禁制,证明你就是那个天命之人。” 说完,他转身朝石门走去。他那青布衫的身影,突然显得有些佝偻。 “逆命剑符就在里面,但会夺走你一段记忆。在你做出选择之前,务必自问,这样做是否值得。”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他突然想起了鬼算子所说的“用活人的神魂祭”这句话,又回想起老者脸上那似有若无的死亡气息。那气息,就像一盏油灯即将燃尽,仿佛已经熬过了千年。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老者轻抚石门,掌心泛起与符文相同的红光,缓缓说道:“我是守符人,守护这符文已有一千年。” 转身时,陆寒注意到他后颈有一块青灰色的斑点,而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老者又说:“等你从这里出去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这时,慕容雪突然抓住了陆寒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带着淡淡的药草苦香。她问:“他在说什么?”陆寒没有回答她。 陆寒的头痛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中被抽离。不是断龙崖的事,也不是小哑巴的事,而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7节 他突然想不起苏璃的面容了。只记得一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子,每次他练剑时,都会递上一杯凉茶,茶中泡着枸杞,甜得有些发苦。陆寒口中喃喃念着“苏璃”的名字,感觉喉咙紧缩。 “进去吧。” 老者推开了石门,一阵带着铁锈味的风从门内涌出。他接着说:“如果继续拖延,剑灵会将你的神魂吞噬殆尽。” 陆寒望向小哑巴。小哑巴正将最后一块烤薯递给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过:“我等你。” 慕容雪则退至石门边,为小哑巴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我陪着他。” 陆寒紧握着烤薯,感受到小哑巴留下的余温。他的目光投向洞府深处,那片黑暗中隐约闪烁着青铜色的冷光,仿佛一双沉睡的眼睛。 逆命剑符的代价在他耳边回响,而剑灵的灼热感却愈发强烈。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醒来时触摸到的溪水,小哑巴红肿的双眼,以及慕容雪递来的药瓶。 这些记忆碎片虽拼凑不出完整的过去,却足以驱使他迈步前行。 “值了。” 他的声音与石门关闭时的闷响交织。 “无论如何,我现在明白必须带他们俩回家。”话音刚落,他便被黑暗所吞噬。 当石门上最后一道符文熄灭的瞬间,守符人的后颈上,青斑已蔓延至半张脸。他望向陆寒消失的方向,微笑着:“一千年来,终于有人为了生存选择赴死。” 洞府最深处,一团青铜色的光芒突然亮起。剑符悬浮在石台上,其表面的纹路与陆寒的掌纹惊人地相似。 在符纸中央,隐约可见一段被封印的记忆。 记忆中有什么呢?月白色的裙摆,飘散着药草的香气,还有一句未说完的“小心……” 第114章 我砍符,也砍命! 洞府深处,那青铜的冷光远比我想象中更为刺眼。 陆寒行走间,靴底碾压着石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炽热的铁板上。 然而,这并非疼痛,而是灼热,一种从脚底直冲脊椎的热流,与他识海中那团炽烈的剑灵气息相撞,犹如太阳穴处的爆炸,一阵阵细密的痛楚。 此刻,悬浮于石台之上的剑符终于清晰可见。 青铜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盘旋缠绕,每一道沟壑都散发着幽幽的青绿色微光。 最中心的符眼,竟与陆寒掌心的掌纹完全一致,毫无二致。 他伸手欲触碰,指尖尚未触及,符身便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这便是‘逆命剑符’吗?” 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喉咙仿佛塞满了烧焦的棉花。 “正是此物,能暂时压制剑灵。” 不知何时,身负剑纹的老者已站在他身旁。 陆寒这才注意到,老者后颈的青斑已蔓延至耳后,半张脸灰暗无光,连眼尾的皱纹中都凝结着一股青气。 “但代价,是你最珍贵的一段记忆。” 珍贵的记忆啊。 陆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回忆起小哑巴在他手心画下的“等你”,忆起慕容雪为少年梳理头发时睫毛的轻颤,以及苏璃递来的凉茶中枸杞的甜苦交织。 现在,在他的记忆中,苏璃的面容如同被雨水打湿的画纸,轮廓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片朦胧的月白色雾气。 “那就放弃吧。”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底已布满血丝。 “只要能活着带他们出去。” 老者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从他青灰色的脸上扩散,出奇地,这笑容比剑符的光芒还要明亮。 他双手抬起,在空中勾勒出金色的咒文,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如星辰碎屑般的微光。他说:“我守护这符已一千年,等待的正是你此刻的决定。” 他的话尚未说完,后颈的青色斑点突然间疯狂蔓延,转瞬间便覆盖了整张脸庞。 直到此时,陆寒才看清那些所谓的青斑并非斑点,而是无数细如牛毛的裂纹,正从老者的皮肤下裂开,透出点点星光,仿佛血肉之中封印着的银河。 “一千年了啊……” 老者的声音开始颤抖,但手上的法印依旧稳定。 “总得有人为活着的人牺牲。小友,记住我的话……” 突然,他紧紧抓住陆寒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冷得惊人。 “若你将来遇见一位身着玄色云纹袍的白发人,替我向他问好。” 他的话音未落,身体便开始崩解。起初是指尖化为星光点点,随后手臂、胸膛也如此,最终连脸庞也碎裂成光点,这些光点纷纷涌入悬浮的剑符之中。 剑符吸收了这些星光,青光骤然变得异常明亮,光芒将整个洞府照得如同白昼。 强光刺得陆寒眼睛眯起,这时他看到符中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影像。月白色的裙摆轻盈掠过青石阶,袖口飘出淡淡的药草香。一个姑娘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尾音带着急切的颤抖:“小陆哥,小心——” “苏璃!” 陆寒心神大乱,跌跌撞撞地扑向符身,但影像瞬间破碎,如同被风吹散的纸灰。 就在这时,剑符从石台上脱离,带着炽热的温度撞向他的眉心。 那疼痛如同利刃劈开颅骨一般剧烈。 陆寒眼前一黑,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双手紧抠石缝。 他听到颅骨发出“咔嗒”声,无数记忆碎片在识海中翻腾。 小哑巴递来的烤红薯还冒着热气,慕容雪的药瓶上沾着淡绿色的药渍,断龙崖的风将他的破布衫吹得猎猎作响…… 最终,所有碎片都被卷入一个黑洞,只剩下苏璃的声音渐行渐远,如同石子沉入深潭。 “不……”他嘶声力竭地喊。 “那是苏璃啊……” 话音未落,月白色裙装的姑娘彻底从记忆中消失,只留下一种模糊的甜苦交织的味道,如同一杯泡过头的枸杞茶。洞外,小哑巴突然发出惊叫声。 陆寒吃力地抬起头,透过石门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慕容雪紧握小哑巴的手腕,不断后退。 慕容雪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得苍白,目光紧盯着石门上方。嘿,那原本刻着符文的地方,现在正以可见的速度裂开,如同干裂的土地。 “符阵要崩溃了!”慕容雪的声音颤抖,却依旧将小哑巴护在身后。 陆寒想喊她别过来,但喉咙仿佛被棉花塞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哼声。 此时,识海中的剑灵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那团热乎乎的气息,原本被剑符压制在识海的最深处,现在却随着剑符的光芒不断上涌,仿佛打算趁乱寻找逃脱的机会。 陆寒咬破了嘴唇,血珠从指甲缝中渗出,但他依旧咬紧牙关坚持着。为什么呢?因为他承诺过要带两个人安全回家,现在绝不能倒下。 就在这关键时刻,洞府顶上的石屑突然像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洞顶的石缝中冒出一缕黑雾,那黑雾如同活物一般,蜿蜒曲折地钻入洞府。 黑雾所过之处,青铜剑符发出的青光变得暗淡,就连他识海中的剑灵也突然变得静默,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谁……” 陆寒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就像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 黑雾在他面前逐渐凝聚成一道人影,身着玄色衣袍,腰间悬挂着骷髅玉佩,那是幽冥宗的标志。人影的脸尚未完全显现,陆寒已从那阴森的气息中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黑雾在陆寒面前凝结成黑色身影时,秦昭的笑声率先打破了洞府内的死寂。 他腰间的骷髅玉佩闪烁着幽绿的磷火,每一块骨头茬子上都刻有幽冥宗特有的阴纹。他说道:“陆小友,你还真以为守符那老家伙的残魂能保你平安无事?” 他轻抚着玉佩,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逆命剑符不过是归墟共鸣阵的导火索罢了。你吸收符纹的那一刻,阵眼就在你的识海中扎根了。” 陆寒心中怒火中烧,牙齿咬得生疼。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识海的深处,有一根细如发丝的黑丝正沿着剑符的光脉向上爬行,就像一条毒蛇在侵蚀他与剑灵之间的界限。 小哑巴的惊叫声被洞顶落下的石屑所打断,慕容雪的长鞭划破空气的声音擦过他的耳边,精准地缠住了秦昭的脚踝。 姑娘手指尖都泛白了,鞭梢却像有生命般越收越紧,她喊道:“陆寒!趁他分神!” 秦昭一个踉跄,黑色衣摆扫过石屑堆时带起一片黑雾,这黑雾竟将慕容雪的鞭身腐蚀出焦黑的洞。秦昭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他反手结印,骷髅玉佩突然迸发出血光,慕容雪一声闷哼,长鞭断裂。 她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石台上,但她依旧咬紧牙关,拼命将小哑巴推向陆寒,喊道:“带他走!” 陆寒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他看到慕容雪嘴角渗出血丝,还听到小哑巴带着哭腔的暗号,那是他之前在铁匠铺教给孩子的保命信号。 此时,他识海中的剑灵灼热感再次强烈起来,但被剑符的青光压制,就像被压制的小火苗,噼里啪啦作响。 陆寒一咬牙,舌尖破裂,血腥味让他瞳孔猛地一缩,大喊道:“今天我非得破了你的局不可!” 话音刚落,洞府的地面仿佛蜘蛛网般裂开无数纹路。青铜剑符的青光颤动,显得异常不稳定。陆寒的识海中,那些黑色丝线突然疯狂生长,转瞬间缠绕住了剑符的核心。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剑纹老者崩解前的星屑,宛如封印在血肉中的银河,此刻正被黑色丝线贪婪地吞噬。 陆寒的声音带着颤抖:“原来你早已算计好了守符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老者后颈上的青斑并非裂痕,而是秦昭埋下的腐蚀咒。 “千年守符人?哼,不过是块引火石罢了。” 秦昭轻蔑地抬手一按,洞顶石缝中渗出更多黑雾,在他掌心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阵图。 他继续道:“归墟共鸣阵需要活的灵识作为燃料,他的残魂、你的剑灵,还有……” 他的目光转向慕容雪怀中的小哑巴。 “这孩子的纯真——完美的三味真火。”慕容雪突然尖叫起来。 她怀中的小哑巴额头上显现出暗红色的纹路,那是幽冥宗“生祭印”的标志。 陆寒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为何?他曾在那个被灭门的山村里见过这印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8节 被祭献者的魂魄会被抽出,作为阵眼燃烧的灯油。陆寒大喊一声“小哑巴!”,然后向他扑去。就在这一刹那,他识海中的剑符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剑灵散发的灼热感与剑符的清凉感在识海中碰撞,如同两个交战的人。那些黑丝瞬间被粉碎,小哑巴额头上的印记也逐渐淡去。 陆寒“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衣服。 他能清晰感受到剑灵的躁动情绪,就像被冷水浇灭的火焰,正迅速平静下来。 然而,当他试图回忆苏璃递凉茶时的笑容,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月白色的裙角、枸杞的甜苦味道,以及苏璃轻声唤他“小陆哥”时尾音的颤抖,在他的识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比身体的疼痛更难以忍受,仿佛有人用刀剜走了他心中最温暖的部分。 秦昭这时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意外:“怎么?剑符吞噬了你的记忆?看来那个守剑符的老家伙还是有所保留。他是怕你知道太多,不敢走这条路。” 说完,他指尖的阵图开始流转血色,继续道:“不过没关系,共鸣阵启动只差最后一步……” 就在此时,山洞外传来一阵清亮的剑鸣声。 陆寒抬头,看到石壁阴影处站着一个穿灰袍的人。 那人腰间挂着一串青铜钱,眉眼隐在阴影中,正是之前在洞外观战的鬼算子分身。 他手指轻捻一枚铜钱,对陆寒轻轻摇头,又对秦昭示意,仿佛在说:“轮到你了。” “你以为压制住剑灵就能赢?” 秦昭身着玄色衣袍,衣摆无风自动。 他掌心的阵图血红色暴涨,整个洞府被染成一片暗红。 “归墟共鸣阵,给我开启——” 第115章 我疯了,可我还能画符! 洞府内的血红色突然变得浓稠,仿佛真正的血液一般。 秦昭那宽大的黑色袖子翻卷着,他指尖上的阵图发出的红光亮得让陆寒不得不眯起眼睛。 耳边传来类似骨头错位的闷响,那是归墟共鸣阵在挤压空间。 陆寒感到喉咙里有铁锈味,他识海中被剑符暂时压制的剑意又开始翻腾,就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脑袋。 “逆命剑符……你是压不住的。”秦昭的声音与阵图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 “这个破阵用的是上古的生祭术,你越挣扎,剑灵就越饥饿。它要吞噬你的灵魂,吞噬这孩子的纯真,吞噬你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突然笑了起来。 “比如……你总是想不起来的那个姑娘?苏璃?”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回忆起刚刚试图回忆苏璃时,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些空白之处竟渗出暗红色的血珠,仿佛有人将滚烫的油灌入他的脑袋。“闭嘴……” 他摇摇晃晃地扶住石壁,手指甲在石头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我、我能控制住……” “控制?” 秦昭指尖的阵图突然扩大,瞬间将慕容雪和小哑巴笼罩其中。 小哑巴突然开始剧烈抽搐,额头中间的生祭印再次亮起,暗红色的纹路沿着脖子向耳朵后面蔓延。 慕容雪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眼泪滴落在他青灰色的手背上,哽咽着说:“小哑巴,别怕,阿雪在这儿呢!” 小哑巴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陆寒注意到他原本清澈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雾,仿佛被一层旧时光的纱遮蔽。 这孩子突然松开慕容雪的手,跪坐在地上,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头上迅速画了起来。他画得极快,腕骨因用力而凸起,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石头上如同绽放的细碎红梅。 “不对劲儿……之前的图有问题……” 小哑巴的声音沙哑,不似孩童,更像是古寺中落满灰尘的铜钟。 “少了……少了最后一道引灵线。” 他抬头看着陆寒,眼尾沾着血迹,但瞳孔却异常明亮。 “这才是完整的‘归寂剑图’啊!” 陆寒猛地一震。他曾在玄天宗的古籍中见过归寂剑图的残片,那些零散的线条在小哑巴笔下仿佛连成了完整的星轨,每一笔都似乎与他识海中的剑意相互呼应。 “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踉跄地凑上前去,只见石头上的图纹随着小哑巴的血渗入岩石,散发出幽蓝幽蓝的微光。 “他呀,是你前世的师弟。” 不知何时,那灰袍的身影已悄然站在陆寒身旁。鬼算子指尖的铜钱串子叮铃作响,阴影中的面容逐渐清晰——竟是一张与陆寒极为相似的脸庞。 “他是唯一一个参透归寂剑图的人。” 鬼算子抬手,向小哑巴的眉心轻轻一点。 “有些事情,你或许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他却依然记得。” 陆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他凝视着小哑巴沾血的指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师父在铁匠铺传授的教诲:“好剑是有灵性的,它会记住造它的人。” 此时,石面上的剑图微微颤动,仿佛在呼应陆寒心中那股躁动的剑意。再看小哑巴的血,其波动频率竟与剑符的青光一致。 “这么说来……” 陆寒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沉如同叹息。 “并非我一人在此挣扎。” 鬼算子的铜钱串子突然掉落一枚铜钱。 那铜钱旋转着,在剑图边缘停了下来,恰好补全了小哑巴未画完的最后一笔。 “归墟共鸣阵需要的是活灵识。”鬼算子对陆寒挑了挑眉。 “但活灵识也能对这阵法造成影响——你手中的剑符,怀里的剑图,还有这小家伙……” 鬼算子的目光扫过小哑巴沾血的手背。 “他们都是有灵性的。” 秦昭的冷笑突然变得扭曲。他注视着石面上逐渐成形的剑图,玄色衣袍下的手指颤抖不已:“这绝不可能!生祭印已经种下,他的魂魄早该成为阵眼的养料了!” “他并非养料。”陆寒低头望向小哑巴。 那孩子画完最后一笔,抬头对他微笑,脸上的血污让笑容显得有些骇人,却也莫名地让人感到亲切。 “他是……引路人。” 陆寒的识海中,剑意瞬间平息下来。 他感到一股暖流在经脉中游走,那些被黑丝侵蚀的记忆碎片开始松动。 他回忆起苏璃递凉茶时,月白色裙角轻拂过他的手背;他记起剑纹老者在崩解前,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出的“剑符认主,只认死战之人”;他还记得小哑巴第一次跟随他捡废铁时,在路边用树枝画出的歪歪扭扭的剑形。 石面上的归寂剑图突然金光四射。 陆寒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心的逆命剑符自行飞出,悬停在剑图上方。 青色与金色的光芒交织,如同一张大网,逼得秦昭的血色阵图不断后退。 “这怎么可能!”秦昭疯狂地掐诀,但阵图上的红芒开始破碎。 “我苦心布置了十年的阵……怎会……” “因为你计算失误了。”鬼算子笑着说。 “归墟共鸣阵需要三味真火,但你不知道——” 他的目光转向陆寒。 “最强大的火焰,从来不是别人的魂魄,而是自己的生命。” 陆寒轻轻地将指尖触碰在剑图的中心。 石头表面传来灼热的温度,仿佛回到了当年铁匠铺里,那烧得通红的铁块一般。 他能感受到剑意随着自己的指尖注入剑图之中,金色的光芒从石头表面腾起,在洞府内编织成一张光网,瞬间将秦昭的血色阵图击得粉碎。 小哑巴突然紧紧抓住了陆寒的手腕。 尽管孩子的手仍在流血,但握得异常坚定,他说道:“哥,继续画。” 陆寒凝视着石头表面的剑图,顿时领悟了鬼算子所说的“活灵识”之意。 那些错综复杂的线条并非死物,它们承载着他和小哑巴共同的记忆,是前世未竟的剑心,是即便岁月将其破碎也必须重新拼凑的……道。 洞府顶上的血色逐渐消退。 秦昭的玄色衣摆被金色光芒撕裂,他惊恐地后退,猛地撞到石壁上,颤抖着问:“你……你究竟是谁?” 陆寒并未回应。 陆寒只是凝视着石头表面逐渐成形的金色剑图,听到自己识海中传来清脆的剑鸣声——这是剑灵的欢愉,是前世的自己在宣告“我回来了”,是小哑巴用自己的鲜血向他诉说“你并不孤单”。 金色的光芒愈发强烈。陆寒感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那并非剑意,也不是某种力量。 他望着小哑巴那张沾血却依旧微笑的脸庞,不禁露出了笑容。 经过十年的求道之旅,他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渴望寻找的,其实是能够并肩作战的伙伴。 就在这时,石头上的剑图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陆寒能感受到剑意与剑图产生了共鸣,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沿着他的经脉游走,瞬间将识海中最后一丝黑暗化为灰烬。 秦昭的尖叫声被金色光芒所淹没,慕容雪的哭泣声中夹杂着惊喜,鬼算子身上的铜钱串也“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仿佛在与这场属于活人的、极其炽烈的火焰相呼应。 “哥。”小哑巴的声音稚嫩而温柔。 “再画一笔吧。” 陆寒将指尖轻触剑图的中心。那里有一个微小的缺口,仿佛专为他预留,等待他完成最后一笔。 金色的光芒骤然变得璀璨夺目。就在陆寒指尖触及的那一刻,石头中央的缺口被金光瞬间填满。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79节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每一寸经脉都涌动着热流,这并非灼烧之痛,而是剑意破茧而出时的颤动。原来,归寂剑图中封印的,是他与师弟共同淬炼的剑域。 “归寂剑域·第二重!”陆寒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金色的光流自石面腾起,在洞府内编织成一张倒悬的剑网,每一根光丝都伴随着细微的剑鸣。 秦昭的血色阵图被冲击得支离破碎,他玄色长袖中的手指仍紧握法诀,脸上却只剩下惊恐:“这不可能!这阵图我耗费十年祭炼……你,你甚至还未达到元婴境界!” 陆寒的瞳孔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他终于明白,在识海中翻腾的剑意究竟是什么——并非残魂的吞噬,而是前世未竟的剑心在呼唤。 小哑巴沾满血迹的手仍紧握他的手腕,那透过血痂传来的温度,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个总是跟随他练剑的小师弟,小师弟总是在他挥剑时,轻声说:“师兄,等等我。” “因为你从未理解剑域的真正含义。” 陆寒的声音略显沙哑,那金色的网突然收缩,将秦昭困在其中。 当血色的阵纹从秦昭脚下消散时,陆寒注意到他腰间悬挂的玉牌——那正是当年灭掉苏璃全家的幽冥宗内门令。 “小兔崽子!”秦昭突然大喝一声,掌心凝聚的黑色火焰直冲陆寒面门。 然而,黑色火焰一触碰到金色的网,便“嗤”的一声爆裂开来,反而溅得秦昭胸前一片焦黑。 他摇摇欲坠地撞向石壁,就在接触墙面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整个洞府的岩壁上出现了金色的纹路,这些纹路与归寂剑图相连,形成一个整体。 “快走!” 慕容雪的剑横在陆寒身旁。她素白裙摆沾染了小哑巴的血迹,清冷的眉眼此刻透出决绝。 “他要启动阵眼自毁了!” 话音未落,秦昭已咬破舌尖,喷出的黑血在空中凝成骷髅状,正是幽冥宗的禁术“血噬”。 陆寒太阳穴剧烈跳动,仿佛有小鼓在内敲打。他能感觉到洞府的震动,顶上的钟乳石开始纷纷坠落。 小哑巴突然松开他的手,踮起脚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说:“哥,剑图在保护我们。” 孩子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平静得超乎他的年龄,就像前世在剑冢中陪伴他守剑七日七夜的小师弟。 “你先走!” 慕容雪反手甩出三枚淬毒银针,逼得秦昭不得不后退。 她拿着剑的手直打哆嗦,陆寒注意到她手腕上缠绕的红绳,那是他去年在集市上为她挑选的,当时还声称它能驱邪。 “我来断后!”她回头对陆寒微笑,发梢上沾着血珠。 “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药王谷的桃花的。” 陆寒的喉咙突然感到一阵紧缩,仿佛被某种东西紧紧揪住。 他回忆起半个月前慕容雪跪在药园中哭泣,绝望地说她永远也等不到师父原谅她的那一天;他还记得她总是在他画符时悄悄过来磨墨,还说“阿寒的符纸啊,必须配上最好的松烟墨才行”。 此刻她持剑的姿态,宛如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尽管她才刚刚筑基。 “小心。” 陆寒将小哑巴挡在身后,手指重重地压在慕容雪的手背上。 她的手冷得惊人,但她却反手紧握陆寒的指尖,急促地说:“快走!” 话音未落,秦昭的血骷髅已经扑面而来。 慕容雪身形一转,挥剑迎击,剑与骷髅相撞,火星四溅。这时,慕容雪嘴角流出的血珠比火星还要红。 陆寒咬紧牙关转身就跑,小哑巴的手像个小火球,紧紧拽着他的衣袖。 刚跑到洞口,一个灰袍的身影突然从金光中显现。 鬼算子的铜钱不再作响,他与陆寒相似的眉宇间满是严肃,说道:“你必须记住,你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秦昭。” 洞外的风呼啸而入,夹杂着血腥味。 陆寒的脚步骤然停下,他回头时,看到鬼算子的身影逐渐模糊,仿佛被风吹散的尘埃。鬼算子继续说:“当你真正面对自己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归墟之战。”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个字被洞外的雷声淹没,只听到“藏在你识海最深处的……不是剑灵,是……”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急忙转身,只看到洞壁上残留的金光。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他,说:“哥,他说的是‘执念’。”孩子抬起头,脸上的血迹已经散开,接着说:“前世你总是说,剑修最害怕的不是心魔,而是放不下的执念。” 陆寒听到这话,呼吸瞬间停滞。他想到了苏璃。每当他试图靠近她时,自己的识海就像被针刺般疼痛,这件事他绝不会忘记。 还有,那剑纹老者临终前不是说了嘛,“剑符认主,只认死战之人”,可他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敢承认。 这时,洞外传来慕容雪一声轻哼,听起来颇为痛苦。他急忙紧握小哑巴的手,冲入夜色之中。 山上的风呼啸着,带着点点星光扑面而来。 陆寒站在悬崖边缘,回头望着洞府逐渐被金光所笼罩,耳畔仍能听到剑与剑碰撞的铿锵之声。他的喉咙仿佛被一块炽热的铁块堵住,痛苦难耐。 小哑巴突然指向他的胸口,说道:“哥哥,你的剑符热得发烫。” 陆寒低头一看,逆命剑符透过衣衫正发出青色的光芒,那光芒闪烁的节奏与他的心跳同步。 他取出符纸细看,发现背面新增了一道刻痕,那是小哑巴刚刚绘制的引灵线。 风从悬崖边的野树间吹过,仿佛苏璃的声音在记忆中响起:“阿寒,你最近总是避开我。” 他的手指在符纸上轻微地颤抖起来。 鬼算子的话语如同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他长久以来逃避的真相。他感到恐惧,担心自己靠近苏璃时,识海中的黑丝会缠绕到她身上;也害怕自己所谓的“保护”,实则是自己不敢承认的懦弱。 “哥哥?”小哑巴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孩子指向山下,说道:“那边有火光,是玄天宗巡山的队伍。” 陆寒望向山下闪烁的灯火,又回头看了看仍在激战的洞府。 慕容雪的剑鸣声不断传来,但声音越来越微弱。 他紧握着符纸,对小哑巴说:“我们先去报信,然后……” 他稍作停顿,目光投向幽冥宗的方向,夜色中那点暗红如同不灭的火焰。 “我必须查明,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小哑巴歪着头问:“那苏姐姐怎么办?” 陆寒的手指在符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回忆起今天早上,苏璃端着凉茶站在他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她的背影。“等我把所有事情都查清楚……” 他凝视着天边那些半明半暗的星辰,声音低沉如同叹息。 “等我能真正把握自己的道路,再去见她。” 山上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 陆寒抱着小哑巴向山下疾跑,逆命剑符在他掌心发热,仿佛在回应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 或许,真正的归墟之战才刚刚开始。 第116章 我砍碑,也砍心! 天还未亮,陆寒天便早早起床。 他站在窗边,目光投向对面的竹屋。通常这个时刻,苏璃会送来早茶,青瓷杯沿还沾着晨露。 然而,昨晚他在门口挂上了写有“闭关”二字的木牌,字迹歪斜,仿佛刻意为之。 他的指关节紧贴着窗棂,心跳如鼓,咚咚作响。 每当他接近苏璃三步之内,心中的黑丝便如蛇信般舔舐他的灵台,带来一种刺鼻的灼热感。 三天前在演武场,苏璃递给他擦汗的手帕,指尖几乎相触,黑丝突然缠绕他的识海,痛得他踉跄后退,手帕落地,绣着的并蒂莲也被踩皱。 “阿寒?” 晨风掀起竹帘,苏璃的声音随雾气飘来。 陆寒急忙转身,不慎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青瓷碎片四溅,他看到苏璃站在门外,身着素裙,裙摆沾露,手中茶盏冒着热气。这画面似曾相识,却仿佛隔着毛玻璃,模糊不清,令人心慌。 “我……我正在整理东西。” 他抓起桌上的干粮袋,紧握至指节泛白,说道:“我得去南边山涧采寒铁,可能要两天。” 苏璃轻轻敲击茶盏边缘。 他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银铃未系紧,一动便发出细碎声响,就像她欲言又止时一样。 苏璃垂目,注视着他腰间的逆命剑符,剑符青光透过布带,她说:“山涧的寒铁上月已被采尽。你总是说要去采寒铁,或是寻药草,又或是帮杂役堂搬石。但每次回来,剑符都比离开时更亮。” 陆寒喉结滚动,沉默不语。 他想起小哑巴昨夜在符纸上画的引灵线,又忆起鬼算子所言“剑符择主,唯独认得在死战中拼杀之人”,而他却连自己的心都不敢直视。 陆寒转头望向檐角的露水,说道:“宗内近日不太平。我多做些事,总能……” “总能怎样?”苏璃突然迈前一步。 陆寒本能地后退,背撞上冰冷的石壁。 苏璃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水汽在两人间弥漫,她大声质问:“总能离我远点是吗?” 此时,一阵风携带着竹子的清香,轻柔地吹进了屋内。 陆寒凝视着她那眼角泛红的双眸,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一块炽热的铁块堵住了。 他脑海中的黑色丝线突然疯狂生长,在他的灵台处搅动,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紧握着符纸,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等我查清楚这些黑丝的来源……彻底弄明白它们,等我能控制它们,不再让它们伤害到你——” “你以为避开我就是在保护我吗?”苏璃的声音颤抖着。 “那天晚上你被幽冥宗的刺客袭击,我守了你整整三天三夜;当你引气入体走火入魔时,是我用药王谷的针法帮你梳理经脉的。陆寒,我所期望的保护,并不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0节 她的手抬到一半,最终无力地垂落。 晨雾飘进屋内,湿润了她的眼睫毛。 陆寒注视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那素色的裙摆扫过满地的茶渍,宛如一片被雨水打湿的云朵。 他张了张嘴,最终听到自己说:“我……我申时之前就回来。” 但他并没有前往山涧的方向。 经过前山的桃林时,他刻意避开了苏璃常去的药园;路过演武场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避开那些向他打招呼的外门弟子。 直到确定身后没有脚步声了,他才拐进西边的密道。 这个密道是他上个月帮杂役堂送东西时偶然发现的,可以直接通往幽冥宗控制的荒丘边缘。 夕阳的余晖将密道染成了一片红霞。 陆寒掏出火折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洞壁上的刻痕变得异常清晰。 那是剑纹,与他识海中那道黑影的轮廓完全一致。他的心猛地一震,手中的符纸仿佛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火折子。 “哥?” 小哑巴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急忙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密道里尘埃飞扬。 孩子已经被他托付给了杂役堂的王婶,说是去采寒铁。 但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小哑巴的话:“你以前总是说,剑修最害怕的不是心魔,而是无法放下的执念。” 山风从密道的另一端呼啸而入,带着一股铁锈的气息。 陆寒刚踏出洞口,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断戟插在焦黑的土地上,半截旗帜在风中翻飞,上面绣着的“镇北军”三个字已经褪成了灰白色。 这里既无山涧,也无药草,只有一片荒芜的古战场,残垣断壁间弥漫着古老的杀气,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令他呼吸都感到困难。 “这里……难道是归墟之战前的战场?”他低声自语,靴子底碾过一块碎骨。 风向突变,卷起地上的焦土,他脚下打滑,不小心踢翻了一块半埋土中的石碑。 “轰——” 随着一声沉闷的地动山摇,一个黑影从地下窜出。 陆寒本能地拔剑,但逆命剑符的青光更快,瞬间在他和黑影之间划出一道半弧形的光墙。 黑影在光墙外停住,干瘦的手指如枯骨般泛着幽蓝光芒,眼眶中跳动着两团鬼火,幽幽地说:“你终于来了……剑灵的传人。” 陆寒将剑刃抵在光墙上,手心满是冷汗,湿漉漉的。他紧盯着那由黑铁和骸骨拼凑的尸将,喉咙紧绷,艰难地问:“你是何人?” “无名。” 尸将的声音如同生锈铁片摩擦,刺耳难听。 “在此守候石碑三百年,只待能唤醒剑符之人。” 他枯骨般的手指指向被踢翻的石碑,青光映照下,刻痕显露。 “上面刻着宿敌的遗言——‘我们并非敌人,而是镜中两影。’” 陆寒手中的剑刃开始微微颤动。 他突然想起了识海中那个总是争夺控制权的黑影,每次挥剑时,总有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呼喊“杀”。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陆寒冷笑着,但笑声中似乎有了裂痕。 “镜中两影?那为何它总想吞噬我的意识?” “那是因为你不愿承认,它本就是你的一部分。” 尸将眼眶中的鬼火突然变得炽烈。 “你的执念越深,影子就越浓。你躲避那姑娘,害怕黑丝伤到她,但你知道吗——” “闭嘴!”陆寒怒吼,剑符上的青光如怒龙般爆发。 尸将的骸骨被劈成两半,但未等落地又重新组合。他看着陆寒颤抖的手腕,鬼火一闪,心中泛起一丝怜悯:“你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又怎能破解归墟之局?” 风声呼啸,卷起焦土,迷住了陆寒的双眼。他伸手抹脸,手指间湿热,不知是汗是泪。 石碑上的文字在他眼前摇曳,“镜中双影”四个字如同细针一般,瞬间刺破了他长久以来回避的那层窗户纸。 他的意识海中那些黑色的丝线突然静止了,不再蠕动,反而轻柔地在他灵台处掠过,仿佛在给予他安慰。 这一次,他听到的并非记忆中的声音。 山风呼啸,伴随着细微的银铃声,这声音源自战场东侧那断墙之后。 陆寒“唰”地转过头,只见苏璃站在残阳之下。她的素色裙摆沾着草屑,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作响。 她的眼眶泛红,但眼底的担忧比晨雾还要浓重:“你为何要避开我?” 话音未落,战场深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目睹尸将的骸骨正在重组,再看那石碑下的泥土,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黑影缓缓升起…… 残阳将古战场染成血红色,苏璃的声音夹杂着风中的铁锈味,直冲陆寒耳畔。他紧握逆命剑,手上的力道猛然增大,剑符发出的青光在指缝间闪烁,如同受惊的萤火虫。 意识海中的黑丝突然蜷缩成一团,但一听到她的声音,便生出一种奇异的柔软感,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你为何总是避开我?” 苏璃边说边向前走,脚下踩碎焦土发出嘎吱声,手腕上的银铃随之晃动,发出急促的响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她的发梢沾着草屑,素色裙角随风起伏,露出绣鞋,鞋上沾着泥点。 这些泥点是今天早上,他不小心打翻茶盏时溅上的。 陆寒的喉结滚动,喉咙里如同塞了一块炽热的炭,痛苦难耐。 “是因为害怕伤到我吗?” 苏璃又向他靠近两步,此时两人仅剩三步之遥。 陆寒不由自主地后退,却猛地撞上刻有剑纹的断墙,退无可退。 意识海中的黑丝不断翻滚,这次没有了往日的灼烧感,反而像是被温水浸泡过的蛛丝,在他的灵台轻轻挠动。 他凝视着她眼尾泛红,想起了三天前演武场那块被踩皱的帕子,以及她守在他床边三日三夜的情景,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那片阴影。 “我不值得你信任。” 他咬紧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冷冽如剑刃。 他的话音未落,苏璃的手指已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比晨露更凉,却莫名地比任何疗伤药都要炽热。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惊讶地发现,那股黑丝竟在此刻变得异常平静,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那你呢?” 苏璃仰头望向他,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你有什么资格判定我不该信任你?” 她的指甲轻掐进陆寒的腕骨,仿佛要逼出他隐藏三个月的秘密。 “你引气入体走火入魔时,是谁用药王谷的针法为你梳理经脉的?” “是我。” “你被幽冥宗刺客偷袭的那个夜晚,是谁守护你直到伤口结痂?” “还是我。” “陆寒,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风声呼啸,断旗上“镇北军”的残字在两人之间飘过。 陆寒凝视着她因激动而起伏的胸口,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 那是她平日里偏爱的白芷香,与焦土味混合,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她跪在他床前,将药汁喂入他口中时,她的发丝轻拂过他手背的感觉。 此时,他的识海中仿佛有剑鸣炸响。 逆命剑符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青光,将两人笼罩其中。 陆寒的黑丝从指尖涌出,化作墨色雾气,与青光缠绕,宛如两条互相绞杀的蛇。 苏璃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尾泛起一抹淡金,这是药王谷“净莲眼”的征兆,能洞察人心最深处的执念。 “看!” 陆寒猛地甩开她的手,墨雾裹挟着剑符直冲云霄。 “这东西不是我的,是潜伏在我识海中的异物!” “它会杀人,还会失控,会……” 他的话突然中断,因为他看到苏璃的净莲眼中金芒闪烁,在那光芒中,自己的影子正被黑丝温柔地缠绕,仿佛母亲怀抱着孩子。 “它在害怕。” 苏璃轻声说道,然后迈步向前,踏碎了两人之间最后一片焦土。 她伸出手,轻抚他的眉骨,那里正渗出冷汗。 “它害怕伤害到我,所以每次靠近我都会变得躁动不安;它害怕失去你,所以才用杀戮的欲望将你困在躯壳之中。” “陆寒,你并没有被怪物附身——你只是在自我折磨。” 陆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墨雾迅速缩回识海,剑符的青光也变得黯淡,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 苏璃趁机又靠近了一步,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 她甚至能看到他睫毛上的汗珠,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比战鼓还要响亮。 “你不是怪物。”她踮起脚尖,嘴唇轻触他的嘴角。 陆寒整个人仿佛石化,僵硬地站着,连识海都变得一片空白。 她的声音带着白芷的香气,传入他的耳中。 “你是陆寒,那个会为小哑巴偷糖的陆寒,那个会帮杂役堂老人挑水的陆寒。” “够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1节 陆寒声音沙哑地开口,身体却没有后退。 他的手悬在她的腰旁,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接住随时可能倒下的她。 苏璃笑了,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吧嗒”一声滴在陆寒的前襟上,她说道:“我一直都不想让你独自承担一切。” “你们的感情……” 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陆寒立刻转身,看到那无名尸将的骨架正在逐渐消散。他那鬼火般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种释然,说道:“或许你们的感情能够解开这持续千年的宿命。” 说着,他干枯的手指指向石碑。石碑表面突然裂开许多纹路,从中浮现出新的文字——“双生一体,唯有合体,方破归墟。” 陆寒感到血液直冲头顶。 他想起了秦昭那张总是带着假笑的脸。每次面对那个魔教执事,他都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黑丝兴奋地颤抖。 “难道……” 他摇摇晃晃地扶住石碑,手指紧紧抠进石缝。 “秦昭和我……原本就是一体?” “千年之前,剑灵和他的宿敌本是同一道剑意所化。”尸将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若分离则会自相残杀,合体则能打破这一局面……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最后一个字消失时,他的骨架化为漫天黑灰,落在苏璃的头发上,宛如撒下了一片细碎的星辰。 “陆寒?” 苏璃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寒转头看向她,在晨光的映照下,她头发中的黑灰似乎闪烁着幽蓝的光芒,这让她看起来特别像秦昭腰间佩戴的幽冥宗鬼纹玉佩。 他突然想起了青鳞,那个总在他修炼时神秘出现,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说的修士。就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分明看到断墙后闪过一个衣角,是青灰色的,与青鳞平日所穿的道袍颜色相同。 夕阳缓缓沉没于山峦之后,古战场逐渐被暮色所笼罩。 陆寒伸手轻抚石碑上新刻的字迹,指尖甫一触及石面,他脑海中的黑色丝线骤然活跃,在他的灵台勾勒出另一张面孔——那是秦昭,却也带着几分他自己的影子。 “双生一体……” 他低声自语,掌心的逆命剑符突然变得炙热难当,几乎让他握不住。 苏璃将手覆上,与他一同按在石碑之上。 石碑的纹理间透出微弱的光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方蠢蠢欲动。 山风夹杂着夜雾袭来,陆寒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鹤鸣,那是玄天宗传递消息的信号。 然而他心中明白,石碑之下,更有重要的事物正在苏醒。 他凝视着被石光映照的苏璃侧脸,忽然意识到,缠绕自己三个月的那些黑色丝线,或许从来就不是束缚自己的枷锁。 他的手指在碑文上缓缓滑动,石纹中的微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仿佛在回应一个古老的盟约。 第117章 我疯了,但我还能听懂遗言! 随着傍晚的暮色逐渐覆盖那片古老的战场,陆寒的手指仍旧卡在石碑的裂缝中。 石碑的表面温度透过他的手掌传来,仿佛一块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的古玉,散发出一种熟悉的灼热。这种感觉,与他每次面对秦昭时,识海中黑色丝线翻滚时的热度如出一辙。 “双生一体……”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声音微弱得仿佛会被山风瞬间吹散。 逆命剑符在他掌心留下了红印,但他却不愿松开,仿佛这灼痛能够将杂乱思绪牢牢钉在心间。 他脑海中那模糊的影子此刻变得更为清晰。 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与他相对而立,剑尖相触时溅起的火星,与几天前他与秦昭比剑时的景象重叠。 最令人费解的是少年的眼睛,尽管面孔陌生,但眼中翻滚的暴戾之气,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失控时,镜中映出的猩红。 “陆寒?” 当苏璃的手覆上来时,他几乎要本能地抽回手,但她的指尖触感冰凉,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他转头,看到她的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然而她的眼底却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涟漪。 这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净莲眼”,据说能洞悉一切虚妄。 “我……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颤抖,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紧抓他的衣袖,继续说道:“血,到处都是血。你就站在我左边,剑上的光芒比太阳还要耀眼……”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陆寒注意到她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如同被风吹散的星辰碎片。 “我们背靠背,你说‘苏姑娘,借我半柄剑’,然后……然后就有一团黑雾夹杂着雷电劈了下来……”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三个月前,在生死关头他所说的话,竟被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那时,他被魔教修士围攻,命悬一线之际,确实向路过的苏璃求助。 但她当时明确表示自己只是个偶然经过的药农,甚至不会握剑。 石碑纹理中的微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有生命在石碑下穿梭。 陆寒感到自己的识海剧烈震动,那团困扰他三个月的黑色丝线突然挣脱束缚,沿着他的手指钻入石碑之中。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苏璃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她那双净莲眼金光闪烁,格外耀眼,连眼尾都出现了淡淡的金色纹路,她惊呼道:“是归墟!我们当年就是在归墟前面……” “够了,别再说了。” 一个清冷而淡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陆寒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苏璃头发上的黑灰吹落。 那身着青灰色道袍的人站在断墙边,月光从他肩头洒下,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部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总在他修炼时出现,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的神秘修士青鳞。 “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青鳞向前迈了两步,道袍下摆扫过满地的碎骨。 “魔教三宗的传讯旗已经插上鬼哭峰,他们即将发起总攻。你的真正对手不是秦昭,而是整个归墟。” 陆寒直视着青鳞的眼睛。 青鳞的眼尾有颗朱砂痣,陆寒曾以为这只是个独特的标记,但现在他注意到青鳞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石碑,仿佛在回避着什么。 “你说这话时,为何不敢正视我?” 陆寒冷冷一笑,手掌按在腰间的逆命剑上,剑鞘的震动与他识海中的黑丝产生了共鸣。 “难道说……你害怕我发现什么?” 青鳞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 陆寒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半个玉扣,上面的纹路竟是幽冥宗特有的鬼面纹,与秦昭腰间玉佩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这时,苏璃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角。 陆寒转头,目光与她净莲眼中金色的光芒相遇。 苏璃嘴唇微动,虽未出声,但看口型分明是说了“不对”二字。 山风裹挟着夜雾吹过,将青鳞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 陆寒听到远处玄天宗传讯鹤的清亮叫声,但更让他感到清晰的是苏璃指尖掐入他手心的疼痛。 这是苏璃过去在药谷受欺负时,用来忍住不哭的习惯性动作。 “青鳞,既然你来了,” 陆寒特意加重了“道友”二字的语气,仿佛要将其咬碎。 “那你不妨告诉我们,为何我每次调查秦昭,你总是不期而至?还有……” 他的目光紧盯着对方袖口上的鬼面纹。 “你为何带着魔教之物?” 青鳞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后退了小半步,脚跟碰到一块碎骨,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这时陆寒才注意到,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虚幻,仿佛是一团被水浸湿的墨。 苏璃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她的净莲眼金光更盛,眼白泛出淡淡的金色,目光仿佛能穿透青鳞的皮肉。 陆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青鳞耳朵后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痕迹。这痕迹是被易容术掩盖的魔纹,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正缓缓渗出血色。 “陆寒……” 苏璃的声音轻如羽毛,却让陆寒颈后的汗毛竖起。 “他的命魂……” 青鳞突然抬手开始结印。陆寒心中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欲拔剑,却见苏璃动作更为迅捷,率先出手。 只见苏璃指尖散发出药谷特有的青碧色灵光,轻柔地按在了青鳞的肩井穴上。 苏璃开口道:“你并非青鳞。” 她的声音与石纹中透出的微光交织,在暮色中仿佛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青鳞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 苏璃的指尖刚触及青鳞的肩井穴,覆盖在他脸上的幻术便如薄冰遇火般瞬间破碎。 青灰色道袍下的身体突然膨胀了半寸,原本清俊的面容扭曲成另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张脸眉骨高耸,仿佛刀削一般,左眼角至下颌有一道旧伤疤,这不正是前日在鬼哭峰外遇见的魔教外门执事“断刀”孟九吗。 孟九甩开苏璃的手,发出粗哑的笑声,说道:“小姑娘还挺有眼力的。但就算识破了我的伪装又能如何?你们早已被幽冥宗的追踪符缠上,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古战场。” 他话音未落,腰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芒,一把裹挟着腐臭黑雾的长刀已紧握在他手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2节 这把刀身布满血槽,每个血槽中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珠,正是魔教“血祭刀”的标志。 几乎与此同时,陆寒的逆命剑也出鞘。剑鸣声如龙吟般划破暮色。他能明显感觉到,识海中的黑丝剧烈翻腾,仿佛急切地想要与血祭刀上的黑雾相融。 孟九挥刀向陆寒面门砍来,那股腥气让他回想起三个月前被一群魔教修士围攻时的腐臭味。 “快退!” 陆寒反手抓住苏璃的手腕,猛地将她推向一旁。 苏璃踉跄着撞到断墙后,而陆寒的剑尖已迎向孟九的刀锋。 两件利器相撞,火星四溅,如同飞舞的萤火虫。 陆寒的虎口被震得麻木,但在识海黑丝的驱动下,他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了前几天在剑冢领悟到的“无我”剑意,这剑意并非摒弃所有情绪,而是将杀意和求生欲望转化为最强大的剑招。 “叮——” 金属碰撞声比之前更加清脆响亮。 陆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缩成细线。他看到孟九的刀在触碰到逆命剑的瞬间,如同蛛网般布满裂痕,而自己的剑势则如游龙穿云,顺着刀身的裂缝直冲而上。 孟九的脸上还挂着那抹狰狞的笑容,但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逆命剑的剑尖正从那里刺出,沾血的剑锋在暮色中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你……” 孟九的手无力地垂落,血祭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筑基中期的修为啊……” “谁让你触碰了禁忌之物呢。” 陆寒拔出剑,黑血沿着剑身流淌,溅落在他的鞋尖,形成一小朵血花。 他凝视着孟九逐渐黯淡的瞳孔,识海中的黑丝突然变得静默,仿佛在嗅探一种熟悉的味道。 就在这时,苏璃从断墙后冲出,她的净莲眼仍闪烁着金光,手指轻触孟九的眉心。 “他的命魂被替换了。”她的声音颤抖。 “真正的青鳞……被封印在他识海的最深处。” 她话音刚落,指尖冒出青碧色的灵光,孟九的额头竟渗出点点金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试图冲破身体而出。 “轰——” 突如其来的震动使他们俩都摇晃了一下。 陆寒转头望向石碑,只见那破旧的石面上泛起了幽光,岁月侵蚀的裂缝中逐渐显现出新的文字:“若双生者相互争斗,必有一方陨落。” “双生……” 陆寒咽了咽口水,三个月前在生死关头对苏璃说的“借我半柄剑”,此刻与石碑上的“双生一体”、“双生相斗”紧密相连。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镜中失控时猩红的眼瞳,又回想起与秦昭对峙时识海的灼痛,苏璃提及的“归墟之战”也浮现心头。 他们并非首次并肩作战,仿佛被宿命反复拉扯。 苏璃轻柔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净莲眼中的金光逐渐消退,但眼尾淡金色的纹路依旧存在。 “我感觉自己似乎回忆起许多往事。”她的声音轻如微风。 “在归墟之战时,你我各持半柄上古宝剑,合则能破虚空,分则……”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紧紧握着陆寒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此时,孟九的尸体已经彻底冷却,从他袖中滑落出半块玉牌。 正是苏璃之前注意到的那块带有鬼面纹的玉牌,在月光下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玉牌背面的符文竟与陆寒识海中的黑丝纹路完全一致。 “这是……” 陆寒弯腰拾起玉牌,他的指尖刚触及符文,识海中的黑丝仿佛活了过来,迅速在玉牌上方凝聚成半柄虚幻的剑影。 苏璃的净莲眼突然亮起,她凝视着剑影,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是……归墟剑的残魂啊。” 山上的风携带着夜雾从战场上掠过,远处传来幽冥宗传讯旗尖锐的啸声。 陆寒紧握着玉牌,能感受到手中温度与识海中黑丝的共鸣。他望向苏璃,发现她眼中的金芒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知晓自己肩负宿命后才有的决绝。 “我们必须返回玄天宗。” 陆寒将玉牌收进怀中,继续说道:“萧长老曾提及,宗内古籍阁藏有关于归墟的记载。” 他稍作停顿,又补充道:“还有秦昭,他腰间悬挂的玉佩……” “我与你同行。” 苏璃打断了他的话,手指不自觉地在头发间的黑灰上摩挲。 这黑灰,是她过去在药谷时,用师父的药囊烧成的灰染上的。 “但我们得先解决青鳞的问题。”她指向孟九那逐渐透明的尸体。 “真正的青鳞仍被囚禁在他的识海中,或许可以用我们药谷的‘醒魂散’尝试解救。” 陆寒点头同意,正欲开口,突然左侧灌木丛中传来轻微的枝叶摩擦声。 他迅速反手握剑,却见苏璃摇头道:“只是普通的夜枭。” 尽管她的净莲眼已收起,但她的五感远超常人。 “不过……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 陆寒立刻紧张起来,神经紧绷。 他紧握逆命剑,目光在四周断墙残垣间扫视,却只能看到被夜雾笼罩的荒草。 山风裹挟着血腥味吹来,他突然想起萧无尘的话:“古战场从无秘密,每一块碎骨都在凝视着你。” 在他们视线不及的灌木丛后,一个身着青衫的人正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一名少女,手中捏着半块传讯符,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她,正是玄天宗外门弟子萧灵儿。 她目送陆寒和苏璃的背影,低声自语:“幽冥宗想要的消息,我萧灵儿绝不会让它溜走。” 说完,她将传讯符抛向空中,符纸在月光下迅速燃烧成灰,化作一只黑蝴蝶,向鬼哭峰的方向疾飞而去。 第118章 我醒了,但我可能更迷糊了! 夜雾在断墙处蔓延开来,陆寒的指尖仍保留着玉牌的微温。 苏璃蹲在孟九的尸体旁,她药囊中的青瓷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从中取出一粒朱红药丸,小心翼翼地塞入死者紧咬的齿缝中。 这药丸非同小可,乃是药王谷的禁术“醒魂散”。 此药能强行撕开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界限,但施术者将承受神魂的灼伤。 “退后。” 苏璃的声音略显紧张,她手腕上的银铃轻轻颤动,净莲眼在睫毛的掩映下忽明忽暗。 陆寒反手紧握逆命剑,剑鞘上的云纹已被汗水浸湿。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夹杂着山风中的血腥味。 突然,灌木丛中传来枯枝断裂的声音,这声音比夜枭扇动翅膀更为沉闷。 “谁?” 陆寒迅速转身挥剑,剑气横扫三丛野棘,却只见一道青衫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步履踉跄,显然是故意弄出声响。 原来是萧灵儿。 她站在月光下,玄天宗的青玉簪子已碎裂,衣角沾着草屑。她手中紧握着半枚燃尽的传讯符,灰烬如幽冥宗特有的黑蝶残翼般飘落。 陆寒的剑刃抵在她咽喉,她却毫不躲避。 “我看见你们捡的玉牌了。” 她抬头,眼中血丝如蛛网般密集。她继续说:“幽冥宗想要这东西,我本打算传讯给鬼哭峰……” 她喉咙微动,接着说:“刚才我躲在灌木丛里,听到你说‘回玄天宗查古籍’,突然想起……” 她伸手轻触陆寒胸前的玉牌。 “三个月前,我被派来监视你,某夜你梦呓,喊的是‘归墟’。” “那时我以为你在说胡话,现在才明白过来……” 此时,苏璃的银铃突然“叮铃”一声响亮,她不知何时已绕到萧灵儿身后,用药针抵着她的后颈,说:“拣重点说。” “重点就是……” 萧灵儿露出一丝笑容,既狂乱又似释然。 “我也做过那个梦。” “血海淹没了归墟,你手持归墟剑,我握着离火弓,我们背靠背战斗了三天三夜。” 她又望向陆寒。 “最后你说‘灵儿,带剑走’,然后被鬼面人刺穿了胸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醒来时,枕巾已被泪水浸湿,但那时我根本不认识你。直到刚刚目睹玉牌上剑影的浮现……原来那些并非梦境,而是我前世的记忆。” 陆寒手中的剑轻微地颤动起来。 他回想起萧无尘曾经说过的话,在归墟之战中陨落的修士,其神魂碎片会散落到后世。 这么说来,萧灵儿…… “我再也不想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了。” 萧灵儿紧紧握住陆寒持剑的手腕,她的指甲几乎要掐入他的肌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3节 萧灵儿说:“幽冥宗给我施加了‘锁魂蛊’,每月十五我必须服用他们的药物,否则生不如死。但刚才,我将最后一半药丸丢弃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爬满的青黑色虫纹。 “即便现在蛊毒发作,我也无所谓了。” 苏璃则缓缓将药针收进袖中。 她凝视着萧灵儿脖子上的蛊纹,大约三息之后,突然伸手按在萧灵儿的额头上,口中念念有词:“净莲眼·溯魂。” 一道金芒闪过,萧灵儿身体猛地一震。 光芒消逝后,她眼中的迷茫完全消失,变得异常清澈。 苏璃后退两步,说道:“这是真的。她的记忆中确实有归墟战场,还有你和我。” 陆寒将剑收回剑鞘时,远处传来小哑巴轻微的呼唤声。 不知何时,小哑巴蹲在焦土之上,用枯枝在地上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剑图。 他头顶上扎的小揪揪,在夜风中摇曳不定。 小哑巴面前的地面上布满了划痕,但最中央的那幅剑图却异常清晰。七把残剑围成一个圆环,中间刻着两个重叠的人影。 陆寒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呼唤:“小哑巴?” 那孩子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芒。他一把抓住陆寒的手,按在剑图左边的人影上,然后又拉过自己的手腕,指向右边模糊的轮廓。 “归、寂、剑、图……” 他突然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是他三个月来首次开口。 陆寒和苏璃顿时愣住了。 原来这孩子并非真的哑巴,而是被某种禁术封印了声音。 小哑巴指向剑图中央交叠的地方,比出“二”的手势,接着一把抓起陆寒腰间的逆命剑,在地上画出秦昭的鬼面纹玉佩。 “双生……之力?”陆寒皱起了眉头。 小哑巴连连点头,用枯枝在表示“二”的手势上用力戳了两下,然后指向陆寒胸口的玉牌,又指向远方——那里正是幽冥宗所在的鬼哭峰方向。 苏璃突然蹲下,与小哑巴平视着说:“你的意思是,归寂剑图需要两股相对抗的力量才能激活?陆寒的上古剑意,以及秦昭的……” “鬼面之力。”陆寒接过话茬。 他这时想起每次秦昭出现,自己识海中的黑丝便疯狂翻腾,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难道它们并非相互克制,而是相互补充? 此时,山风突变,带来了一阵苦涩的药香。 苏璃的发丝轻拂过陆寒的手背,不知不觉间,她已站在他身旁,指尖轻搭在他紧握玉牌的手上。那双手,因长时间炼药布满了细小的疤痕,却在此刻异常温暖,温暖得超乎想象。 “我将陪你一同前往玄天宗。”她的声音柔和如细针,直刺陆寒心扉。 陆寒转头望向她,月光恰好映照在她眼尾的泪痣上。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的模样,不再是那般冷漠疏离,而是充满了人间的温暖,仿佛誓言与你生死与共。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角,指向东方。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传来玄天宗清晨的钟声,清脆悦耳。 萧灵儿站在晨雾之中,正用符咒驱散孟九留下的鬼气。她转头时,锁骨上的蛊纹似乎淡了一些,眼中却燃起了一团生机勃勃的火焰,那是摆脱了操控、充满活力的光芒。 陆寒紧握苏璃的手,两人手中的玉牌热得发烫。 归墟的秘密、双生的命运、前世的纠葛……在这一刻,都不及手中这份温暖来得真实。 陆寒深吸一口气,晨雾中飘来松针的清香,这味道让他想起了萧无尘常煮的茶。 “是时候出发了。”陆寒说道。 苏璃没有多言,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晨雾尚未散去,苏璃的手指在陆寒手心里轻轻蜷缩。 她的手因长年累月捣弄药汁而生出薄茧,此刻却热得惊人,仿佛要将这份热度烙进陆寒的骨髓和血液。 “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随。” 她抬头,净莲眼在雾气中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 “我不是你的累赘,我是你的净莲眼——” 她用另一只手轻抚眉心,那里闪过一丝淡淡的金芒。 “我能洞悉神魂中的谎言,在你被黑丝侵蚀时拉你一把,还能……” 她突然停顿,喉头微动。 “在你力竭时,背你前行。” 陆寒的睫毛轻轻颤动。 三天前,在那片荒凉的乱葬岗,苏璃为了救他,不惜强行催动净莲眼,结果在药庐里吐了整整半宿的黑血。 他回忆起她总是将最有效的疗伤丹藏入他剑鞘的暗格中,而自己却服用那些效果甚微的残药。 他还记得不久前,她为萧灵儿溯魂时,指尖滴落的血珠融入泥土,就像她那从不示人的脆弱一面。 此刻,她的双手叠在他的掌心,给予他的安心感,甚至超过了逆命剑。 “行。” 他声音沙哑,仿佛生锈的剑刃。 苏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犹如春夜中初绽的海棠。 她没有言语,只是将两人紧握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透过粗布衣裳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比山涧急流还要有力。 小哑巴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他跪在焦土之上,枯枝尖端正对着剑图上的最后一道划痕。 他的小髻垂落,遮住了汗湿的额头。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弓,这是他在绘制剑图时特有的姿势,仿佛在与天争斗。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枯枝在地上断裂。就在断裂的瞬间,整个剑图突然泛起了青光。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七柄残剑的纹路开始活动,原本重叠的两个人影仿佛活了过来。 左边的人影眉眼分明是陆寒自己的,再看右边的…… 他紧紧握住逆命剑,那鬼面纹与秦昭腰间玉佩上的纹路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这、这就是完整的‘归寂剑图·双生篇’。” 小哑巴的声音如同碎瓷片在石桌上划过,却异常清晰。 “这剑图不仅能斩杀敌人……” 他抬起沾满泥土的手,指向剑图中央。 “还能将两人的力量融合。” “融合?” 苏璃弯下腰仔细观察,她的发丝轻扫过陆寒的手背。 “你是说,陆寒的上古剑意与秦昭的鬼面之力……” “不是融合。” 小哑巴突然摇头,用枯枝在“双生”二字上用力戳了两下。 “是共生。仿佛……” 他做了个双手扣合的动作。 “缺少任何一方,这剑图便失去了意义。” 陆寒感到自己识海中的黑丝突然开始翻腾。自从觉醒剑意以来,这些缠绕在神魂上的黑丝常常让他头疼欲裂,仿佛头颅即将爆裂。 但现在,这些黑丝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轻柔地拂过他的灵识,甚至带着一丝亲切。 他立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逆命剑“嗡”的一声,出鞘约三寸长,剑身上的云纹与地上的剑图相互呼应,仿佛有默契。 “那场归墟之战……” 小哑巴突然说话颤抖,仿佛被某个记忆牵引。 “你们本就是双生剑主啊。他紧握灭世剑,而你紧握救世剑,按理说……” 突然,小哑巴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又倔强地抬起头来说:“按理说,应该是同生共死的。” 山上的风带着松针的清香飘过,却无法掩盖远处传来的钟声。 那钟声并不像玄天宗的钟声那般清脆悠扬,反而像是有人用重锤猛击青铜大鼎,震得人耳膜生疼,连地面都微微颤动。 陆寒抬头望向东方,正是鬼哭峰的方向,只见浓云以可见的速度翻腾,云层中隐约透出赤红色的光芒,这光芒与他梦中归墟战场上的血色极为相似。 “时间到了。”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话音刚落,识海中的黑丝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松开了苏璃的手,逆命剑“唰”的一声归入剑鞘,剑鸣与钟声交织,震得萧灵儿发簪上的青玉簪子落下灰尘。 “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 陆寒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苏璃正用指尖捏着三根淬毒的银针,她的袖子里还露出半个药囊。 萧灵儿紧握着腰间的离火弓,锁骨处的蛊纹颜色变浅,成了青线,但她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小哑巴则将断枝塞入怀中,沾满泥土的手按在剑图上,仿佛要将整个剑图刻入掌心。 “我们与你同在。” 三人异口同声,声音比钟声还要响亮。 萧灵儿一边说着,突然摘下头上的青玉簪子,簪子断口处露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钢丝。 那是玄天宗特有的传讯器。 她当着陆寒的面,“咔嚓”一声将其折断,金属断裂的声音清脆如冰棱落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4节 “从今往后,我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她微笑着,那笑容纯净得如同晨雾。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角,指向剑图。 原本流动的青光开始汇聚,最终聚成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玉符,悬浮在焦土之上。 “拿着。当你需要的时候……”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它会提醒你。” 陆寒伸手接过玉符,触感温凉,如同一块沐浴在月光下的玉。 他将玉符藏入贴身衣物中,那里还贴着萧无尘赠予的护身符。 这两种物品的温度交融,让他瞬间想起了师尊煮茶时的雾气,想起了自己初次握铁锤时虎口的震裂,以及那些他曾经以为会永远平淡的日子。 “是时候出发了。”苏璃轻声说道。 说完,她便转身先行。腰间的药囊随着步伐轻轻摇晃,银铃发出细碎的响声,夹杂着淡淡的药香。 萧灵儿也紧随其后,她背后的离火弓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小哑巴则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不时回头招手,头顶的小揪揪随着步伐一颠一颠,显得十分可爱。 陆寒走在最后,腰间挎着逆命剑,那剑沉甸甸的,如同一块烧红的铁般压在身侧。 当月亮悬挂在半空时,玄天宗练剑场的青石板已被夜露浸湿。 陆寒紧握剑柄,静立于场中,归寂剑图的纹路在他脚下缓缓旋转。 挥剑时,剑风呼啸,使得周围的松树枝条发出沙沙声。 他的目光却游移不定,时而凝视东墙新刻的剑痕,时而瞥向屋檐角上摇曳的铜铃,又或是注视自己握剑的手背。 手背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是三年前他作为铁匠学徒时,被铁水烫伤留下的痕迹。 突然,风向转变,带来了一丝难以捉摸的鬼面香。 陆寒的剑势戛然而止,他的脑海中,识海的黑丝再次翻涌。 他望向鬼哭峰的方向,只见那里的浓云愈发厚重,仿佛即将坠落的墨汁。 逆命剑在鞘中轻轻鸣响,仿佛对云层中的某种召唤作出回应。 归寂剑图的玉符在他胸口处变得炽热。 陆寒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了剑。 这一次,他的剑势中夹杂着犹豫与探索,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等待着某种情况的发生。 练剑场的铜铃突然响起。 陆寒的目光微微一颤,最终定格在剑刃之上。 剑刃上映出他的面容,轮廓依旧瘦削,但眼底的黑丝已淡去许多,几乎能窥见深处的光芒。 第119章 我藏了,但我藏不住秘密! 当月亮高悬于夜空时,练剑场本应是空旷而宁静的。 然而,陆寒手中的剑却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热度难耐。 归寂剑图发出的青幽光芒,在他脚下旋转。挥剑时,剑风呼啸,使得松树枝条沙沙作响。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东边望去。那里,一个淡青色的人影正弯腰为小哑巴整理被露水打湿的袖子。 药囊上的银铃丁零当啷地响着,伴随着若有若无的鬼面香,飘然而至。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心中的黑丝如同潮水般翻腾。 逆命剑在剑鞘中也微微颤抖。 他不禁回想起三天前在鬼哭峰的经历。那时,剑灵突然失控,苏璃立刻挡在了他的面前。她的药囊被剑气划破,露出半株带着晨露的九叶芝。 “我不能再让你靠近我了。” 他凝视着那个背影,手指几乎掐入肉中。 “如果有一天我连自己的识海都无法控制……” 此时,一阵风吹过,衣摆被吹起,贴在胸口的玉符突然变得炽热,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陆寒闭上眼睛,猛地一拉剑穗,剑鞘撞击在青石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璃刚为小哑巴系好领口,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凉意。 当她转过头时,只能看到陆寒的背影。 他那玄色的外袍在夜风中呼啸,逆命剑的剑穗在青石板上扫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月门之后。她腰间的银铃轻轻摇晃,平时清脆的铃声此刻却沉重地压在她心上。 “他为何又要避开我?” 她低声自语,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药囊,指关节泛白。 “苏姑娘。”萧灵儿在她身后喊道。 被药王谷驱逐的苏璃转身,看到曾经的正道修士萧灵儿抱着离火弓,她头上的青玉簪子已换成了普通的木簪。 萧灵儿压低声音说:“陆寒最近的行为太古怪了。” 她目光扫过练剑场留下的剑痕。 “我昨天在演武堂听到他告诉执事要去西境购买铁器。你知道的,西境是幽冥宗的地盘。” 苏璃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她回忆起昨晚为陆寒疗伤时,他脑海中的黑丝比以往更加翻滚。 她还想起他紧握自己手腕时突然松开,手颤抖的情景,以及每当她靠近,他都会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也感觉到了。” 她紧紧按住胸口的药囊,上面还留有为陆寒熬药时沾上的药渍。 “但他就是不肯说。” “那我们就自己去查。” 萧灵儿的手指轻抚着离火弓的弦,月光映照下,弓身透出一股寒意。 “我去问问那个小哑巴,他最近总是跟在陆寒后面。至于你……” 萧灵儿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去探查一下陆寒的住处。我昨天注意到他屋里的烛台都烧到底了,似乎整晚都没休息。” 苏璃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短暂重叠后,便各自转身离开。 萧灵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璃从腰间取出药锄。这把药锄是她过去在药王谷时所用,锄柄上刻有她的名字“苏”字。 她望向陆寒离去的方向,药锄的木柄在她掌心的温度下变得温暖。 到了子时三刻,藏经阁的铜锁发出细微的响声。 陆寒藏身于阴影之中,目睹石门缓缓滑开。他胸口的归寂玉符变得炽热,这玉符大有裨益,成功屏蔽了巡守弟子的神识。 密室中霉味与墨香交织扑鼻而来,他用火折子的微光照亮满墙的古籍,目光最终定格在最里面的檀木架上。 架上摆放着一本《归墟秘录》,封皮上的金漆剥落,露出暗红色的底色。 “双生之力……” 当他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时,烛火突然摇曳不定。泛黄的纸页上,一行小字映入眼帘:“若宿敌之力反伤己身,唯有斩断情丝,断绝爱意,方能自保。” 陆寒的手指紧紧扣住书页,因用力过猛,指关节泛白。 他不禁想起萧无尘提及的“上古剑灵宿敌”,以及秦昭望向他时那隐约的笑意,还有苏璃为他包扎伤口时,她的发梢轻拂过手背的温暖。 “断情……绝爱……” 他口中反复念叨这几个字,喉结滚动,欲言又止。 此时,密室中突然涌入一阵风,蜡烛的火苗随之忽明忽暗。 陆寒急忙伸手护住那张纸,余光却瞥见窗外阴影中有个淡青色的物体,形状与苏璃腰间挂着的药囊如出一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突然感到呼吸不畅,仿佛被某物堵住了气道。 密室中的蜡烛火苗在穿堂风中旋转,光影在陆寒紧绷的下巴上投下锯齿状的明暗交错。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那淡青色的影子,喉结再次明显地滚动。苏璃的药囊上的银铃此刻异常安静,反而衬托出她轻柔的呼吸声,如同羽毛轻触心尖,令人既痒又慌。 “陆寒。” 背后突然响起这个声音时,他紧握剑柄,几乎要将其捏碎。 逆命剑散发的寒气从他的掌心扩散,却无法抑制他脑海中黑色丝线翻腾带来的灼热感。 他转身时,苏璃正站在密室的门口。 月光从她身后洒入,清晰地映照出她眼角那道红痕——那是她在练剑场强忍未落的泪水留下的痕迹。 “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苏璃一步步向他走来,腰间的药囊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你是担心我会死,还是害怕自己会伤害到我?” 陆寒的手指紧紧扣在剑鞘上,留下了青白色的痕迹。《归墟秘录》摊开在桌上,“断情绝爱”四个字如同一根细针,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禁回想起三天前,剑灵突然失控时,苏璃站在他面前那单薄的身影,仿佛比药田里的白芷还要脆弱。 又想起她那被剑气划破的药囊,九叶芝滚落出来,叶尖上还沾着他的血。 “苏姑娘……” 他声音沙哑,刚要开口,却被她打断。 “别叫我苏姑娘。”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5节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冷得惊人。 “在鬼哭峰保护我时,在寒潭为我输送真气时,还有我被毒雾迷了眼你背我下山时,你都没有这么生分。现在却用‘苏姑娘’这个称呼,想把我推得远远的吗?” 她的大拇指在他手腕上的旧伤疤上摩挲,那伤疤是他当铁匠学徒时被铁水烫伤的。 “现在倒好,用‘苏姑娘’这个称呼当武器,想把我推得远远的吗?” 陆寒的思绪仿佛“嗡”的一声炸开。 黑色丝线缠绕着他的神魂,逆命剑在剑鞘中发出哀鸣,仿佛在替他诉说痛苦。 他想抽回手,但她抓得更紧。她药囊中的龙涎香与她发丝上的鬼面香混合,直冲他的鼻腔,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铁匠铺,师父总是说:“越是炽热的铁,越要牢牢抓紧。” “松开手。” 他咬紧牙关,声音颤抖。 “你不知道那东西有多疯狂……” “我知道。” 苏璃突然踮起脚,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她的发丝轻扫过他的脖子,带着夜晚露水的湿润。 “我给你疗伤时,用神识探入你的识海查看过。那些黑丝缠绕着你的神魂,让你颤抖不已,但每次你醒来,总是对我微笑。”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服里,带着鼻音。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不是怕伤到我,而是怕我看到你的痛苦。” 这时,密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哑巴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砚台,发梢上还沾着夜露。他左手紧握着半支秃笔,右手举着一张符纸,上面的字迹因墨水晕开而歪歪扭扭,写着:“你们别吵啦!” 陆寒和苏璃一同转头望去。小哑巴喘息急促,显然是从演武堂一路跑来的。 他踉跄地跨过门槛,将符纸拍在《归墟秘录》上,又蘸了砚台里的墨,在纸背面迅速写下:“萧姐姐说你要去西境,我翻了你的剑谱。”字迹越来越急,“剑意不是用来躲避的,是用来抵挡的!”最后一个“挡”字写得过于用力,几乎要戳破纸张。 苏璃松开陆寒的手,蹲下身子紧握住小哑巴的手腕。他的手背上还沾着墨迹,指节因长时间握笔而泛着青白色。 这个孩子曾经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却为了他们俩,如此努力地学习写字。“小哑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陆寒的目光紧盯着符纸上的字迹,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他的思绪飘回了初见小哑巴的那一刻,那孩子被人口贩子打得说不出话来,蜷缩在铁匠铺的角落里啃着冷馒头;又忆起上个月,自己教小哑巴练剑时,孩子摔得满身淤青,却依旧咬牙坚持说“还要再来”。 有些事情,根本无需言语表达。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 “小时候,师父为了保护我,被山匪杀害。后来在玄天宗,大师兄又为我挡下了妖修的毒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我害怕有一天,连你也……” “所以你就用疏远来筑起铠甲?” 苏璃接过他的话,手指轻触他握剑的手背。 “但无论铠甲多么坚固,心还是会痛的。” 陆寒望向她红润的眼尾,突然想起了《归墟秘录》中未读完的一句话:“情丝如同利剑,若断则伤己,若守则克敌。” 他识海中的黑丝不知何时变得平静,仿佛被某种柔软温和之物包裹住了尖锐。 窗外传来了巡守弟子的脚步声。 陆寒迅速拉过苏璃的手,将夹在《归墟秘录》中的玉符塞入她手中:“子时过后,切勿离开寝室。” 他掏出一块烤红薯,这是小哑巴一直藏在怀里的,还温热着,便递到小哑巴手中,说:“萧灵儿正在找你,快回去吧。” 话音刚落,他转身欲走,却被苏璃拉住了衣角。 苏璃仰起脸,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在月光下如同碎钻般闪烁。她说:“陆寒,你难道认为我不懂你心中的痛吗?我只是不想再看你独自承担一切。” 陆寒听到这话,脚步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苏璃静立片刻,然后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仿佛生怕碰碎了什么珍贵之物。他低声说道:“等我揭穿秦昭的阴谋。等我真的能紧握这把剑……” 他的话未说完,密室中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传来衣物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仿佛有人从高处跃下。 陆寒迅速将苏璃护在身后,逆命剑“嗡”的一声出鞘,青色的剑光划破黑暗。 然而,他只瞥见一道青色鳞片在虚空中一闪而过,宛如一条潜伏已久的蛇,随后留下一声低沉的呼唤:“陆寒。” 当声音消散,蜡烛的光芒再次亮起。 苏璃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小哑巴抱着砚台蜷缩在墙角,而《归墟秘录》的纸页在穿堂风中哗哗作响。 陆寒凝视那若隐若现的青色影子,此刻,他手中的剑不再那么灼热。 第120章 我看透了,但我看不清未来! 当密室中的烛火重新点燃,穿堂风呼啸而过,将《归墟秘录》的纸页翻至最后一页时,青鳞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刺破了空气。 陆寒首先感到后颈一阵刺痛,仿佛被针刺一般,这是他自觉醒剑意以来,对危险最本能的反应。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将苏璃轻轻拉至身后,逆命剑“嗡”的一声出鞘,青幽的光芒映照在墙上,形成斑驳的剑影。 小哑巴抱着砚台的手突然一颤,砚台边缘磕在青砖上,墨汁溅到他那满是补丁的裤脚上,形成一团黑乎乎的污渍。 “陆寒。” 这次的声音并非虚幻的回声,而是带着沉重感的真实人声。 青鳞从阴影中走出,玄色大氅在剑气中翻飞,腰间青铜鱼佩发出幽幽的光芒。 他的脸被半幅青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深邃如潭的眼睛。他说道:“陆寒,现在不是你纠结情感的时候。魔教已启动‘归墟之阵’,你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陆寒手中的剑尖微微下沉。 他能察觉到青鳞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血锈味,这味道与铁匠铺里被雨水浸泡一整夜的铁砧无异。 一个神秘修士总是暗中出现。 之前在妖修围攻时,这位修士投掷了淬毒飞针;陆寒筑基突破时,又留下了半卷《九曜剑诀》。 而现在,这人的话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直接。 “你究竟是来助我,还是想利用我?” 陆寒冷笑,握剑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在藏经阁翻阅的《魔典残卷》中提到的事。归墟之阵需要活人的生魂作为引子,一旦启动,七大宗门将面临血光之灾。 但为何青鳞要告诉他这些呢? 青纱下,青鳞的喉结微动,他的目光先扫过缩在墙角的小哑巴,又落在苏璃紧握烤红薯的手上,说道:“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说完,他手掌中浮现出一团幽蓝的鬼火,继续道:“三天后的子时,幽冥宗的祭坛将开启阵眼。去或不去,今晚你必须做出决定。” 那鬼火冷冷的光芒一映照,苏璃的脸庞竟显得有些发绿。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鳞手心中忽明忽暗的火焰,突然感到自己识海深处有某种滚烫之物在翻涌。 这种感觉,只有在净莲眼觉醒时才会出现,宛如烈火焚烧。 上个月,在那片乱葬岗,苏璃救下了一个被魔修追杀的小孩,自那以后,这双能洞悉因果的眼睛便在她情绪波动时不由自主地睁开。 “苏璃?” 陆寒察觉到她有些异样,便伸手去扶她那颤抖的肩膀。 我的手指刚触及她的衣袖,苏璃的眼睫毛便开始剧烈地颤动,两行血泪沿着她苍白的脸庞缓缓流下。 “快闭眼!” 陆寒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伸手去遮住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瞳孔已化作两朵旋转的青莲,连眼白也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此时,画面仿佛破碎的镜子重新拼合,苏璃的识海中展开了一幕。 那是一片血雾弥漫的战场,遍地都是插在焦土上的断剑。 苏璃身着一条与现在截然不同的月白色长裙,胸口插着一把淬毒的黑剑,整个人仿佛被钉在断墙上。 对面,那魔修首领正举着骨杖狂笑,骨杖顶端的骷髅头中,飘出一缕缕缠绕着苏璃魂魄的黑丝。 “小璃!”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血雾传来。 陆寒的身影突然冲破魔修的包围,疾步而来。他手中的剑——并非逆命剑,而是一把缠绕着金色雷纹的上古宝剑,剑身上还浮现着半透明的剑灵虚影。 然而此刻,那把剑剧烈地颤动着,剑灵的脸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表情,喊道:“不可!若强行切断联系,你将灰飞烟灭!” “她的魂魄即将消散。” 陆寒说话间,嘴角还带着血迹,他伸手按在剑身上,手背上的青筋如蚯蚓般凸起。 “我已认主的剑,若连她都守护不了,那我要这剑又有何用?” 话音刚落,剑鸣声骤然增大,宛如上古凶兽的哀鸣。苏璃目睹自己心口的黑剑瞬间碎裂,再看陆寒手中的剑,“噌”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这并非剑气,而是他与剑灵之间连结的神魂锁链,陆寒正以最决绝的方式将其扯断。 “咳咳……” 现实中的苏璃突然咳出一口血,脚步蹒跚地一头栽进陆寒的怀抱。 陆寒的衣襟转瞬间被血迹染红,但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紧紧盯着苏璃那仍带着血泪的双眼,声音颤抖着:“苏璃?苏璃,你快说句话呀!” “原来……” 苏璃抬起那沾满血迹的手,轻轻在他脸上的剑疤上抚过——这剑疤是上个月为了救她,被魔修的剑刃划出的痕迹。 “你早已为我做出了选择。你是害怕再次失去我,对吗?”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回忆起十二岁那年的事,师父为了保护他,被山匪砍断脖子,那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时也是这般感觉;还有大师兄为他挡下毒针的那一刻,最后的话语是“小师弟,别学我这么傻”。 他一直以为自己早已将心软的一面深藏于剑鞘之中,但此刻苏璃沾血的指尖触碰他的脸庞,他感到心跳如鼓,震得识海中的黑丝也随之颤动。 “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6节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连逆命剑何时坠地都未察觉,那剑鸣声微弱得如同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青鳞的青铜鱼佩突然发出嗡嗡的响声。 他瞥了一眼窗外渐暗的月亮,青纱被夜风轻轻掀起一角,他紧绷的下颌线条显露出来,然后说道:“时辰到了。” 说完便转身向窗口走去,玄色的大氅从陆寒脚边的逆命剑上扫过,留下一句话:“三日后的子时,祭坛见。”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融入夜色之中,只留下被风扯散的尾音:“……否则,你谁都保护不了。” 密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小哑巴在那儿抽泣。 苏璃依偎在陆寒的怀中,手指紧握着他腰间的剑穗,能感受到他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从慌乱如鼓点,变得沉稳如潮水。 “陆寒。” 苏璃抬头望向他,月光下血迹已凝结成暗红色的痂。 “这次,我要与你共同做出选择。” 陆寒低头凝视着她,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伸手接住她滑落的泪珠,手指轻抚过她眼角的血痕时,突然听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 “陆师兄!”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萧灵儿的身影迅速冲入月光之中。 她的发簪歪斜,道袍上沾着草屑,但那目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当她看到陆寒怀中抱着苏璃时,她的脚步戛然而止,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那片混乱的地面上,双手紧握,举至额头前。 “如果必须有人牺牲……” 她的话还未说完,后半句便被穿堂风带走了。 陆寒望着她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演武场时,这位总是找他比剑的姑娘说过的话:“我的父母是被魔修害死的,我学剑,是为了让更少的人失去父母。” 窗外远远传来打更的鼓声,已是亥时三刻。 陆寒弯腰拾起逆命剑,剑刃上映出他红润的眼尾。 这一次,他握剑的手并未发热,反而是苏璃血迹的温度顺着剑柄渗入了他的心。 小哑巴一边抽泣,一边拉扯他的衣角,还递上烤红薯。 苏璃轻轻擦去他脸上的墨迹,轻声说:“先吃点东西吧。” 陆寒低头咬了一口烤红薯,那香甜的味道在舌尖上散开。 他凝视着烛光中摇曳的人影,突然想起了《归墟秘录》中他之前忽略的一句话:“情丝如同剑一般,若断裂则伤己,若坚守则能克敌。” 或许,他根本不需要用疏远来作为自己的盔甲。 为什么呢?因为有些剑,本就应与自己珍视的人共同握持。 密室里的烛火被穿堂风一吹,摇曳不定,仿佛醉酒一般。 萧灵儿的话一出口,就像一块炽热的铁,“当啷”一声砸在了这片混乱的地面上。 她跪在碎墨渍和断笔杆之间,头发梢上沾着草屑,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然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比演武场上的旗杆还要直。这正是陆寒教她握剑时,经常念叨的“剑修骨”。 “谁让你替我做决定的?!”陆寒的声音沙哑而粗犷。 他的逆命剑“嗡”的一声弹起三寸高,剑穗从萧灵儿头顶扫过。 陆寒想起了上个月在乱葬岗的事。这个小丫头为了救被魔修捉住的孩子,竟然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三道淬毒的飞针。 又想起昨天早上,她蹲在自己房门口,往竹篮里塞了六个烤红薯,还说:“师兄总是不吃早饭,剑都拿不稳。” 此刻,她膝盖下的青砖已被磨得泛白。 陆寒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心中无比难受。 “你知道使用双生之力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必须抽出三魂七魄中的命魂!还有……” “我明白。 ”萧灵儿抬起头望向他,尽管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的笑容却比平日练习剑术时更加灿烂。 “在我母亲被魔修剖丹夺魂的那一天,我藏在柴房里,数着她流下的每一滴血。一滴,两滴……数到第一百零八滴时,她的魂灯熄灭了。” 她边说边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角,因用力过猛,指尖变得苍白。 “师兄不是常说吗,剑修的使命就是保护他人。” 我已练剑十年,至少要保护一次我所珍视的人。 陆寒的喉结轻轻滚动,随即蹲下,目光与她平视。 他注意到她道袍下露出的脚踝,那是几天前为了引开追魂蜂而被蛰伤的,至今仍肿胀着,青一块紫一块,就像一个难看的大肿块。 “傻丫头。” 陆寒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帮她整理凌乱的头发,声音轻柔得仿佛稍大声就会惊扰了什么。 “你为我做出选择,我来承受你的痛苦。” “咳咳……” 苏璃倚靠在石墙上,轻声咳嗽,手中紧握着半块烤红薯。 她的净莲眼虽已闭合,但眼尾仍泛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仿佛被月光浸透的琉璃,美丽异常。 方才脑海中不断浮现那血雾弥漫的战场,突然间,她看清了更多细节。陆寒前世挣脱神魂锁链时,他手中的那把剑,那把缠绕着雷纹的上古宝剑,剑身上清晰地刻着“逆命”二字。 看来,逆命剑并非凡物,它是他与她穿越轮回的…… “小哑巴!”苏璃正说着,却被小哑巴突然的举动打断了。 这小家伙不知何时爬到了墙角,正用沾满墨汁的手指在青砖上胡乱涂鸦。 他的小褂子前襟沾满了黑乎乎的墨迹,鼻尖上也沾了一团墨,但他画得十分专注,就像在铁匠铺观看陆寒打剑时一样。 他先画了七道螺旋纹,然后在中间点了一个星形印记。 “这里。” 小哑巴抬起头,用沾着墨的手指戳向星形中心,然后指向窗外,口中吐出几个字:“归墟阵眼。” 陆寒弯下腰仔细观察,发现那图案与《归墟秘录》最后一页的残图竟有七分相似。 这时,苏璃的净莲眼突然闪烁起微弱的光芒,她立刻看清楚了砖上墨迹中隐藏的暗纹,那是用血魂引刻画的阵枢节点。 苏璃震惊地望向小哑巴,心中疑惑这孩子平日只用手势交流,今日怎会如此聪明,不禁问道:“他……他怎么会知道的?” 小哑巴用袖子擦了擦脸,这一擦使得脸上的墨迹更加混乱,他回答说:“前天在药庐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听到青鳞和药童聊天,说阵眼就在幽冥宗祭坛第三层,在刻有九头蛇纹的石柱下方。” 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得意地说:“我的耳朵很灵,连墙根下蚂蚁爬的声音都能听见。” 陆寒立刻想起了半个月前的事,当时这孩子蹲在药庐外的桃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青鳞的背影,整整看了半天。 陆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并非在那儿嬉戏,而是在聆听他们的对话。 陆寒伸手轻抚小哑巴的头顶,手指沾满了墨汁,但他心中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他微笑着称赞:“真是个好小子。” 就在这时,窗外的更鼓声突然变了调,三更的梆子声响起,比平时急促了三倍。 青鳞留下的鬼火在石桌上忽明忽暗,此刻突然高涨三寸,将青铜鱼佩上的纹路照得栩栩如生,仿佛活了过来。 陆寒仔细一看,那鱼非同寻常,正是传说中能够穿越时空的“归墟鲮”。苏璃轻声说道:“时间不多了。” 她将手放在识海处,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眼看就要冲破最后的防线。陆寒前世斩断神魂锁链后,苏璃的魂魄被剑灵以生命为代价封印在净莲眼中。 而陆寒的剑——逆命剑,从此只剩下残魂,无法再认主。 因此,他这一世觉醒的并非完整的剑意,而是…… “陆寒。” 苏璃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 “双生之力并非牺牲,而是共鸣。” “前世你为我断剑,这一世我要与你共同驾驭这把剑。” 她眼中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 “净莲眼能洞悉因果,我看到只要我们心意相通,逆命剑就会承认我们俩为主人。” 陆寒的手掌紧贴着她的心跳,突然想起刚才苏璃咳血时,他触摸到她后颈有一个淡金色的印记。 与前世那把雷纹剑上的剑灵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他们从来就不是孤立的个体,而是剑与持剑者,是…… “陆寒!”萧灵儿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看!”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逆命剑悬浮在半空中。 剑身已不再是冷冰冰、硬邦邦的青灰色,而是流转着金蓝两色的光纹,仿佛将月光与雷电融入其中。 剑穗上的红绳“啪”的一声断裂,飘向苏璃的手腕,并缠绕了三圈。 剑格上的银环“叮”的一声掉落,滚到萧灵儿脚边,最后落入她摊开的手掌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寒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他突然想起了《九曜剑诀》中的话:“双生剑主,同魂共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原来青鳞留下的半卷剑诀,竟隐藏着如此秘密。 此时,更鼓已敲过五更,东方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 陆寒伸手接过逆命剑,这次剑柄不再炙热,反而有两股温暖的气流顺着他的手掌流入识海。其中一股清凉如药香,那是苏璃的气息;另一股炽热如剑鸣,那是萧灵儿的气息。 他立刻领悟了青鳞所提问题的真谛:守护一个人与拯救所有人,并非必须二选一的抉择。 “我们走。” 陆寒扶起苏璃,同时拉起萧灵儿,让她也站起来,小哑巴立刻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衣角。 逆命剑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召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7节 当他们推开密室门时,晨雾正缓缓地弥漫过演武场的青石板。 陆寒望向东方,那里黑云翻滚,正是幽冥宗的方向。归墟之阵的怨气已凝结成可见的黑雾。 他轻抚腰间的剑穗,仿佛还能感受到苏璃的余温;又望向萧灵儿手中的银环,那是逆命剑认主的象征。 “师兄。” 萧灵儿突然开口:“如果我一会儿感到害怕……” “有我在。” 陆寒一边回答,一边帮她整理道袍。 “苏璃、小哑巴、逆命剑,我们都在你身边。” 小哑巴连连点头,举起沾满墨汁的手,模仿出一个“剑”的手势。 苏璃的净莲眼微微闪烁,她预见了更遥远的未来:在一片荒野之中,陆寒手持长剑站立,逆命剑上金蓝纹路骤然暴涨,他的眼中充满了超凡脱俗的剑气,这是剑意即将失控的征兆。 但在此刻,他们只能不断前行。 因为有些剑,注定要与自己珍视的人共同紧握。 而有些代价,只有亲身尝试,才能明白自己是否能够承受。 第121章 我疯了,但我还能听懂你说的话! 黎明时分,荒野中晨雾尚未消散,夜露使得枯草变得沉重。陆寒独立于荒野之中,逆命剑悬浮在他与苏璃、萧灵儿之间,剑身上流转的金蓝光纹仿佛有生命一般游动。 这正是双生剑主同魂共生的征兆,也是他在归墟之战中破局的关键。 “那就开始吧。” 陆寒深吸一口气,手掌紧贴剑脊。 苏璃身上的药香与萧灵儿的炽热气息,几乎同时涌入陆寒的意识,宛如两股温泉在经脉中流淌。 然而,当运行到第七个周天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在那熟悉的剑意之下,隐藏着一股阴森寒冷的气息,如同毒蛇吐信,侵蚀着他的神魂。 “是秦昭……” 陆寒愤怒至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早该预料到,幽冥宗的渗透岂会仅限于一个外门执事? 秦昭的残魂随着逆命剑的伤势潜入他的意识,此刻正趁着融合的机会发起反攻。 突然间,剑气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逆命剑发出“嗡”的一声,金蓝色的光芒骤然转变为刺眼的紫黑色。 陆寒眼中布满血丝,指尖青筋暴起,如同蛇般蜿蜒。他被剑气抛向空中,随后重重地摔落在土堆上,周围的碎石被震得四处飞溅。 “陆寒!” 苏璃摇摇晃晃地试图奔向他,却被余波冲击,撞到了树上。 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眉心处的净莲眼凝聚成淡金色的漩涡。这净莲眼,是她前世作为雷纹剑灵时的本命神通,此刻似乎失控,剧烈地涌动。 前世的记忆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中闪现。雷纹剑断裂,持剑之人坠落悬崖,她最后看到的,是那少年血迹斑斑的面容,与陆寒此刻痛苦的表情惊人地相似。 “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苏璃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眼尾,净莲眼瞬间亮起三倍。 她不顾一切地在碎石上奔跑,发带被剑气切断,长发在风中飘扬,但她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陆寒那泛红的眼珠。 距离越来越近,十米、五米……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的血珠,那是剑气割破的痕迹。 “你叫陆寒!”她扑向他,双手捧起他的脸。 陆寒下意识地紧握她的手腕,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显得苍白。然而,苏璃并未退缩,反而将额头紧贴他的额头,柔声说道:“你就是那个在铁匠铺里总是让铁砧发出巨响的陆寒,是那个总偷偷往我药篓里塞野果的陆寒。你是我此生、前世,甚至是经历无数次轮回都不愿放手的人啊!” 陆寒的手指稍微放松了一些。 在他的意识深处,剑灵与那股阴寒的力量仍在激烈争斗。但苏璃的话语如同一把银锤,重重敲击在他混沌的神魂上。 “最不愿放手的人啊……” 他的思绪飘回初遇苏璃的那一刻,她蹲在药田边,裙摆被露水打湿。 他回忆起她为自己疗伤时,药炉升起的白雾中,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影子。还有前几天她咳血时,颈后那与雷纹剑相似的印记…… “噗!” 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萧灵儿跪坐在五米开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粘贴在皮肤上。 她双手结成的法印正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芒,这是她用本命灵力施展的“青蚨阵”,勉强控制着陆寒外泄的剑气。 法阵边缘已出现裂痕,如同蜘蛛网般蔓延。萧灵儿紧咬下唇,指甲几乎掐入掌心,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剑气伤害到苏师姐……” 小哑巴蜷缩在萧灵儿身旁,原本沾满墨汁的手现在沾满了泥土。 他注视着陆寒扭曲的脸庞,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要发出声音,却被恐惧阻塞在喉咙里。 他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角,那是陆寒拉他起来时,他偷偷攥住的。 现在布料已被他攥得皱巴巴,还带着陆寒掌心的余温。 陆寒的瞳孔突然紧缩。 他感到自己意识的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就像冰层崩裂一般。 阴寒之力的咆哮声减弱了,而剑灵的清鸣声却愈发响亮。 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乱窜,痛得他几乎要昏厥。 但苏璃掌心的温暖如同一根线,一点一点地将他飘散的意识拉回。 “我是陆寒……” 他声音沙哑地说,话语中夹杂着血沫。 “我是苏璃的陆寒,是萧灵儿的师兄,也是小哑巴的……” 他转头望向蜷缩一团的小哑巴,突然露出微笑。 “是小哑巴的哥哥。” 逆命剑那紫黑色的光芒瞬间收敛。 金蓝色的纹路重新流转,剑尖指向地面,仿佛一只被驯服的野兽。 苏璃软绵绵地坐在他怀里,净莲眼的光芒也黯淡下来,但她还是努力抬起头问:“你醒了?” “嗯。” 陆寒伸手轻抚她后颈上的印记,然后目光转向萧灵儿。 她布下的法阵已经破碎,人倚靠在石头上,身形不稳,却依旧向他微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 陆寒低头,看到他涨红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急得他眼眶都红了。 “别急。”陆寒轻抚他的头顶。 “想说什么,慢慢来。”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幽冥宗方向的黑云变得更加浓重,仿佛要压到头顶。然而,在这荒野之中,四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逆命剑的剑穗随风摇曳,先是掠过苏璃手腕上的红绳,又掠过萧灵儿掌心的银环,最后轻轻落在小哑巴紧握衣角的小手上。 有些话语,只有在最紧要的关头才会被说出。 有些声音,一旦出现,仿佛连天空都变得晴朗。 小哑巴的手指在陆寒的衣角上拧出了更深的褶皱。 他那涨红的脸突然失去了血色,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仿佛喉咙里卡了一块炽热的炭,最终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了沙哑的声音:“剑意这东西,需要共鸣,不是压制就能解决的。” 这带着生涩的话语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震动得荒野中的晨雾也为之一颤。 苏璃正扶着陆寒的肩膀,指尖还沾着他的血迹,此刻猛地抬头,连眼尾的血珠都顾不上擦拭;萧灵儿靠在石头上,原本散漫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针,青蚨阵破碎时迸发的灵光仍在她发间闪烁,此刻也被这声音惊得纷纷坠落。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注视着小哑巴因用力而颤抖的嘴角,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破庙躲雨的时刻。 那时,这孩子蹲在灶火前添柴,被烟熏得不断咳嗽,却发不出声音。 又想起自己教他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字,他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寒”字,指尖沾着泥点,眼中闪烁着如星辰般的光芒。 难道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归寂剑图·双生篇。”小哑巴再次开口,这次说得更加清晰。 他松开了紧握衣角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张边缘卷曲的羊皮图卷,手指在图卷边缘摩挲——那是他反复翻看留下的痕迹。 当他将图卷抛向空中时,陆寒注意到背面沾有几个墨点,这让他想起了在铁匠铺偷偷学习认字时,不小心打翻砚台溅出的墨迹。 “接住!” 萧灵儿突然大喊,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陆寒本能地伸手,手掌刚触及图卷,他的意识海便“轰”的一声爆发。 并非剑气刺痛,而是一种熟悉的颤动,仿佛久违的老友在敲门。 “我们本为一体,何须自相残杀?” 秦昭的声音带着铁锈味儿传入耳中。陆寒立刻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在幽冥宗密室的场景。 那时,秦昭持逆命剑向他刺来,陆寒在秦昭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 他还记得自己在意识海中与阴寒之力对抗时,那股力量虽然凶猛,但在他濒临昏迷时总会留有余地,未曾真正取他性命。 陆寒心中思索,这似乎并非单纯的吞噬,难道是寻求共生? 陆寒轻声对意识海说:“若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也不再与你对抗。” 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寒之力不再像之前那样蜷缩着撕咬,而是像被温水软化的冰块,逐渐舒展开来,化作细流,顺着他的经脉流向心脏。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8节 这时,苏璃后颈的雷纹印记突然变得炽热,隔着衣物贴在陆寒手背上,如同一团有生命的火焰,消融了两股力量的冲突。 萧灵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指向空中高喊:“剑图在共鸣!” 只见那张泛黄的羊皮图卷在众人头顶飘浮,图卷上的金纹仿佛活了过来,从图中跃出,在晨雾中编织成一个半透明的光幕。 在这光幕中央,陆寒与秦昭的身影逐渐重叠。 一个是紧握铁锤的铁匠学徒,一个是身披黑斗篷的魔教执事,此刻却如同两片雪花落入同一水洼,轮廓先是模糊,随后重新凝聚。 苏璃眉心的净莲眼若隐若现。 她观察到,陆寒体内的剑气不再四处冲撞,而是沿着古老的脉络流动。 金蓝色与紫黑色融合,化作晶莹剔透的银色,仿佛月光渗入水晶。 “这是双生剑啊……” 她低声自语,后颈的印记随着剑图的光芒闪烁。 “前世雷纹剑主曾言,真正的剑灵从不单独行动。” “叮——” 一声清脆的响声,瞬间划破了晨雾的宁静。 归寂·双生剑悬挂在众人头顶,剑身透明如冰,清晰可见内含两种剑意流转。 一种是陆寒那坚如钢铁的剑意,另一种则是秦昭那冷若刀锋的剑意。 此刻,两者交织缠绕,形成缠枝莲般的纹路,柔和中更添锋芒。 陆寒睁开了双眼。 他凝视着手中的剑,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缕剑气的走向,仿佛在审视自己体内的血脉。 苏璃的手仍搭在他的肩上,那股暖意透过衣衫传递,如同定海神针般平息了翻涌的剑意;萧灵儿的青蚨阵残光仍附于他的袖口,那是她以本命灵力筑起的最后防线;小哑巴紧挨着他,保持着抛图卷的姿势,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终于……能够驾驭它了。” 陆寒的声音轻如微风,却使得荒野中的枯草随之颤动。 逆命剑的剑穗轻拂过他的手背,这一次,剑穗不再带有失控的锐利,反而透出一种温凉的亲昵。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乌鸦尖锐的叫声。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幽冥宗方向涌来的黑云,不知不觉间已迫近眼前。云层之下,暗红色的雾气翻腾不息,宛如被血水浸染的棉花,缓缓向这片荒野扩散。 微风中,隐约可嗅到一股焦糊味,仿佛古老封印被强行撕裂时符咒燃烧的气息。 “这是焚天迷雾。” 苏璃紧握陆寒的手腕,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她的净莲眼再次亮起,清晰捕捉到雾气中翻滚的景象。 那是无数被封印的怨魂,是幽冥宗千年积攒的业火,正沿着归墟裂缝,缓缓向他们所在之地蔓延。 小哑巴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袖。 陆寒低头,看到小哑巴仰着脸,嘴角还沾着因言多而溢出的血迹,但他的笑容如春日里初绽的花朵般灿烂:“哥,我们该出发了。” 归寂·双生剑在头顶轻轻颤动,剑鸣声中,暗红色的雾墙已蔓延至百米开外。 陆寒轻抚小哑巴的头顶,又望向苏璃那带血的眼尾,以及萧灵儿苍白的嘴唇。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雾墙后隐约可见的幽冥宗飞檐——那里藏着归墟的核心,也藏着与秦昭之间的宿命,以及所有恩怨的终极归宿。 “走!” 他紧握双生剑,剑穗随风飘扬。 “这一次,我们不再逃避。” 当暗红色的雾气如浪涛般拍打至脚边时,四人的身影已融入晨雾之中。 他们坚定地迈出了向幽冥宗方向的第一步。 第122章 焚天祭坛,我师兄不是剑灵的容器! 当晨雾被染成血红色时,陆寒的脚已经踏上了幽冥宗的青石板路。 一股腐木与铁锈混合的腥臭味突然扑鼻而来,他的喉咙一阵发腥,这才意识到血雾已经淹没了膝盖。 那原本只是远处翻腾的云团,现在却像有生命一般将他们四人紧紧包裹,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腐臭的水中艰难前行。 小哑巴紧紧抓着陆寒的手腕,抓得他生疼,孩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尽管如此,小哑巴还是仰着头笑,嘴角的血渍晕开,仿佛沾上了两朵小红花,他说道:“哥,雾里有虫子咬脚。” “那是怨魂。”苏璃的声音比雾气还要冷冽。 她后颈上的雷纹印记随着净莲眼的开闭闪烁着光芒,眼底翻涌的金光撕开了一条血雾中的小缝,显露出那些张牙舞爪的灰白色影子。 “它们正在啃食活人的生气。” 话音未落,她腰间的玉瓶突然爆裂,十几个翠绿的丹药滚落在地,转瞬间化作青雾将四人包围。 这些是醒神丹,专门用来抵御阴邪侵蚀的。 萧灵儿立刻扶住小哑巴的后背,指尖按在他的后心处输送了一道灵力,说道:“撑住,走过前殿就到核心禁地了。” 陆寒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他能感觉到逆命剑在自己的识海中剧烈颤动,剑穗扫过神魂时,疼痛如同火烧。 这并非寻常结界带来的压迫感,更像是上古遗迹遗留的气息,夹杂着焦土和被雷劈过的味道。 “归墟残息。” 他脱口而出这四个字,脑海中浮现出萧无尘在剑谱中零散的话语。 “想当年归墟塌陷时,天地间的灵气被撕扯得粉碎,一些残存的气息至今仍困在空间裂缝之中……” 话音戛然而止。 前方那扇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启了一道半寸宽的缝隙,从中吹出的风带着浓烈的腐臭味,衣衫在风中呼呼作响。 门楣上“焚天祭坛”四个鎏金大字已被血锈覆盖,但就在此刻,它们突然泛起了红光,仿佛有人在门内点亮了灯火。 “陆寒,你终于来了。” 阴森的声音从门内飘出。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那声音如同冰水中的铁片,还带着他在秦昭心腹口中听过的那种嘶哑尾音。 从门后的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他身着玄色祭服,上面绣着金线勾勒的鬼面图案,手中握着的黑焰权杖顶端,悬浮着一颗滴着血珠的骷髅头。 “焚天祭司。” 苏璃的手指深深嵌入手掌,她那净莲眼的金光瞬间变得异常明亮。 她曾在药王谷的古籍中读到过关于此人的记载,他是幽冥宗中最为狂热的阵师,曾以千人之血强行开启小归墟。 焚天祭司的目光扫过四人,当看到陆寒腰间的双生剑时,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你以为能抵挡焚天大阵吗?哼,你不过是自投罗网的祭品罢了。” 话音刚落,他手腕轻轻一抖,权杖轻敲地面,三十六道黑影突然从地下窜出。 仔细一看,竟是三十六尊半人高的古碑,碑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将四人团团围住。 陆寒立刻察觉到周围的灵气出现了异样。 他经脉中原本流畅的剑气突然变得滞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他急忙运功,试图引动天地灵气,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仿佛周围空无一物。原因何在?原来是这些古碑在封印灵气。 “这是‘封灵碑’。” 萧灵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的青蚨阵完全依赖外界的灵虫,此刻连指尖的微光都变得黯淡。 “每尊碑对应一条灵脉,三十六尊碑齐出……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也会被困得如同凡人一般。” 这时,小哑巴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角。 孩子嘴唇颤抖着,却还是指向最近的一尊古碑说:“哥,碑上……有血。” 陆寒仔细一看,的确,符文的缝隙间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那液体沿着碑身流淌,在地上汇聚成剑纹状的痕迹——那正是逆命剑的纹路。 “秦昭那个笨蛋总是说你是个麻烦。” 祭司悠然地举起权杖,骷髅头中的血珠滴落在封灵碑上。 “他怎会明白,你这把剑才是开启归墟的钥匙。逆命剑的剑意,正是归墟裂缝的引信。一旦焚天大阵启动,你的剑气将撕开最后一层封印,归墟残息将彻底降临——”他突然笑了起来。 “而你,将与这些微不足道的蝼蚁一同,永远困于归墟之中!” 陆寒将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他能感觉到双生剑变得炽热无比,剑内的两种剑意激烈碰撞。 秦昭那冷冽的剑意如同冰锥般刺骨,几乎要穿透他的神魂;而他自己那坚韧的剑意,则如同熔铁,一点一点地消融着那冰锥。 陆寒的脑海中突然回响起萧无尘的话语:“融劫剑意,即是利用劫雷锻造剑气,再以自己的意志将其转化为剑心。当你能够驾驭这两种极端力量之时……” “融劫!” 这一声低沉的呼喝,使得封灵碑剧烈震动。 陆寒的瞳孔中泛起了炽热的白光,他体内的剑气如同火山爆发般,沿着经脉直冲脑海。 逆命剑瞬间从剑鞘中飞出,悬浮于他的头顶。此刻,两种剑意不再相互冲突,而是缠绕融合,形成了类似缠枝莲的纹路,每一缕剑气都包裹着细碎的雷光——这雷光,正是他当年在雷暴中淬炼出的劫雷残息! 一个炽白的漩涡在他脚下形成,转瞬间吞噬了最近的三尊封灵碑。 那些古碑表面的符文仿佛被热蜡融化一般,发出滋滋声响,渗出的血珠还未落地,便已被剑气蒸发。 祭司的脸色终于变了,权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剩余的三十三尊古碑也开始震动,符文泛起幽蓝的光芒,似乎正准备重新凝聚封印。 “灵儿,带着小哑巴退到碑阵外面去!”陆寒头也不回,大声喊道。 萧灵儿立刻抱起小哑巴,借助青蚨阵残余的光芒,迅速向右掠去。她深知陆寒的剑气中蕴含着一种决绝的炽热力量,即便是她也不敢轻易触碰。 苏璃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祭司身上。 她后颈的雷纹印记如同火烧般灼热,净莲眼在金光中捕捉到了祭司的命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89节 就在祭司左胸处,祭服之下隐藏着一团暗紫色的光,那是阵师命魂所在之地。 她轻轻触摸腰间插着的淬毒银针,瞥了一眼正全力催动剑意的陆寒,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左边移动…… “哼,不自量力!” 祭司将权杖狠狠砸向地面,封灵碑的蓝光骤然增强。 陆寒的剑气漩涡被撕开一道裂缝,几缕归墟残息趁机钻入,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焦黑的伤痕。 他紧咬牙关,逆命剑的剑穗突然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两股剑意瞬间涌入经脉。 这一次,它们不再相互挣扎,而是如同血脉般融合一体。 那炽白的漩涡再次扩大,裹挟着细碎的雷光,如同一把无形之剑,狠狠刺向最近的封灵碑。 “咔嚓——” 就在第一尊封灵碑破碎的瞬间,幽冥宗深处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轰鸣声。 苏璃停下脚步,她回头望了望陆寒那紧绷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血雾仍在翻腾,但某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突然,血雾中闪现出一道青芒。 苏璃后颈上的雷纹烫得皮肤生疼,这是她前世记忆的翻涌。 她曾在药王谷的禁阁中瞥见,幽冥阵师的命魂被安置于本命法器之中,而这位祭司的命魂,则隐藏在左胸口那团暗紫色的光球里。 她的指尖仍残留着淬毒银针的寒意,但在触及储物袋的刹那,她改变了主意:银针太慢,陆寒等不及了。 “哼,你低估了我们的决心。” 这低沉的喝声夹杂着风声,传入了祭司的耳中。 苏璃的身形如同游鱼般穿梭,从封灵碑的缝隙中滑过,右手如同利刃,掌心凝聚着净莲眼激发的金光,这是能够灼伤阴邪的至阳之力。 祭司的瞳孔骤然紧缩,权杖上的骷髅头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他本能地侧身,将黑焰权杖横挡在胸前。 “当啷——” 就在金光与黑焰碰撞的瞬间,血雾被撕开了一道半丈宽的裂缝。 苏璃这一掌挥出,掌风擦过祭司的左肩,直接撕裂了他绣有鬼面的祭服。 这一撕,露出了祭司青灰色的皮肤,令人毛骨悚然。 皮肤下还有黑线蠕动,仿佛小虫在爬行。 原来,这是用怨魂生祭形成的活阵。 祭司轻哼一声,声音虽小,却透露出痛楚。 他手中权杖上的骷髅头“咔”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 随后,他凶狠地瞪了苏璃一眼,怒斥道:“臭丫头,你胆子真大,竟敢这样对我!” 就在这时,右侧突然传来萧灵儿的大叫声:“陆寒!继续破那碑!” 萧灵儿不知何时召唤出了十二只青蚨虫。这些青蚨虫每一只都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小灯笼一般,在剩余的封灵碑间飞舞。 青蚨虫本是寻灵的灵虫,但萧灵儿现在用自己的血和灵力,强行将它们变成了锋利的武器。 只听“叮”的一声,第一只青蚨虫撞上了碑。这一撞,碑上的符文立刻扭曲变形。 萧灵儿紧咬着嘴唇,又捏碎了一块玉符。她的灵力如洪水决堤般涌出,她说:“这些碑是靠血祭维持的,我要引动它们的血气。” 再看陆寒那边,他的剑气漩涡被第七尊封灵碑阻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归墟的残息沿着伤口侵入体内,如同无数细针啃噬着筋骨,痛苦难耐。 然而,苏璃的掌风和萧灵儿的青蚨虫动静,在这一刻如同光芒般刺入他混沌的意识。 陆寒手中的逆命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鸣响,剑上两股剑意此刻融合得更加紧密。 秦昭的冷意化作剑刃,陆寒的坚韧则成为剑鞘。就连他识海中灼痛的感觉,此刻也仿佛是为剑淬火的锤子。 这时,陆寒耳边轻轻响起一个声音:“哥。” 还有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 几乎是本能反应,陆寒转过头,只见小哑巴不知何时从萧灵儿怀中挣脱,正踮起脚尖紧挨着他站立。 这孩子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曾经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如今嗓音却清晰如山涧清泉,他说道:“焚天大阵的核心位于主殿深处,但唯有你的血液才能激活它……” 他的手指轻触陆寒手背上的伤口,血珠便沾染到指尖,还不忘提醒:“但要小心其中的陷阱。” 话音未落,小哑巴突然松开手,转身冲入血雾之中。 陆寒本能地伸手去抓,却只触碰到一丝微弱的冷香。 这香气并非孩子身上常有的草叶味,反而有些像祭坛中持续燃烧的沉水香。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再看时小哑巴已无影无踪,只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一抹模糊的白影。 小哑巴消失前那一抹微笑,竟让他想起了秦昭每次布下杀局时嘴角的弧度。 “小哑巴!” 萧灵儿的惊呼声被封灵碑的震动声所淹没。 陆寒回过神来,只见苏璃已与祭司激战至第三回合。 苏璃的衣袖被黑焰烧出数个破洞,但她身上的雷纹却亮得刺眼;萧灵儿的青蚨虫仅剩五只,每一只撞击碑上都溅出血珠,这是她强行抽取自身精元的代价。 再看脚下,剑气漩涡不知何时已将九尊封灵碑吞噬,地面上的血痕蒸发成暗红色的雾气,逆命剑的纹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够了。”陆寒轻轻一笑,喉咙中泛起腥甜。 他猛然收起剑气漩涡,逆命剑“嗡”的一声插入地面。 此时,两股剑意如潮水般倒灌回经脉,却并非消散,而是在丹田处凝聚成一把小巧、洁白如光的剑。 萧无尘曾言:“将劫的剑意融合至极,便是以身为剑鞘。” 陆寒此刻终于领悟,原来这个“融”字,并非两种力量的对抗,而是将所有疼痛如火烧的感觉、不甘的情绪,以及心中的牵挂,悉数淬炼至这把剑中。 “轰——” 第十个封灵碑破碎的瞬间,整个焚天祭坛随之震动。 血雾被剑气驱散,露出朱漆大门后的景象。门内是一个圆形广场,中央矗立着九根雕有盘龙的柱子,柱顶的青铜灯台中,幽绿色的鬼火静静燃烧。 最深处的主殿大门缓缓开启,门后阴影中,站着一位身着玄色衣袍的人。他的袖子上绣着幽冥宗的鬼面图腾,腰间悬挂着一把裹以黑布的剑。 “陆寒。” 这声音如同冰锥般刺入骨髓。 陆寒的逆命剑突然剧烈颤动,剑穗上的红绳“啪”的一声断裂。是秦昭。 苏璃的攻势稍缓,她顺着陆寒的视线望去,只见主殿门内的人抬起手,指间夹着一块血玉。 萧灵儿的青蚨虫纷纷坠落至地面,虫体上竟渗出黑色的血液,显然是被更为强大的阵术所反伤。 在小哑巴消失的方向,此刻飘来了一阵模糊的笑声。这笑声既像是孩童的,又似乎与秦昭的笑声极为相似。 “走。” 陆寒弯腰拔出逆命剑,剑穗上断裂的绳索划过他的手心,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瞥了一眼仍在与祭司缠斗的苏璃,又望向捂着心口的萧灵儿,突然将双生剑向苏璃投掷而去,嘱咐道:“帮我照顾好她们。” 苏璃刚接住剑,便感到两股剑意顺着剑柄迅速涌入自己的识海,那股灼热感让她的眼眶不禁湿润。 她凝视着陆寒走向主殿的背影,注意到他颈后的雷纹仿佛被火焰灼烧,形成了一个类似泪痣的小红点。那个曾经总是将伤口隐藏在袖中的少年,此刻背脊挺得笔直,宛如一柄利剑。 主殿的门敞开着,秦昭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陆寒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与逆命剑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宛如擂动的战鼓。 他踏过最后一片封灵碑的碎片,脚边的血雾散开,宛如一群翩翩起舞的蝴蝶。在门内阴影处,秦昭嘴角挂着的笑容,与小哑巴的笑一模一样。 第123章 我师兄不是你们说的那个容器! 当主殿那扇朱漆大门完全敞开时,陆寒的靴子底碾碎了最后一片封灵碑的残片。 青铜灯台中幽绿色的鬼火被剑气带动,开始摇曳,在九根盘龙柱上投下扭曲的影子,使得那道玄色的身影显得更加阴森冰冷。 “陆寒。” 这一声呼唤,如同冰针蘸墨,直刺入耳,直捣识海深处。 陆寒手中的逆命剑在掌心灼热难当,剑刃上的纹路泛起血红色的光芒。 他终于看清了,秦昭腰间那把裹着黑布的剑,剑鞘上的压痕与逆命剑的弧度完全一致,毫无二致。 “欢迎回家啊,我的另一半灵魂。” 秦昭迈步走来,宽大的袖子扫过地面,地砖上裂开细密如血丝的纹路。 他的眼瞳深处,幽黑的漩涡不断翻滚,嘴角的笑意与小哑巴如出一辙。 “你以为你是来阻止这个仪式的?”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被某种力量突然阻塞。 他想起了萧灵儿的青蚨虫突然死亡,想起了小哑巴消失前那诡异的笑容,以及逆命剑每次靠近秦昭时的颤抖。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答案。 “其实,你才是这个仪式的关键。” 秦昭的手指轻抚腰间裹着黑布的剑。 “上古剑灵与宿敌本是同源,千年前那场大战,我们的神魂被撕裂成两半。你体内的剑意,我体内的怨气,原本就是为对方准备的容器。” “胡扯!” 陆寒的喉结滚动,逆命剑“噌”的一声弹出半寸剑身。 他能感觉到丹田中那把炽白小剑的灼热,融劫剑意中夹杂着不甘与愤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0节 萧无尘曾说“把自己当作剑鞘”,但他从未想到,这剑鞘竟是为了宿敌而设。 秦昭突然轻笑,笑声中带着孩童般的纯真,却也裹挟着千年的怨毒:“你以为那个小哑巴为何总是跟着你?她不过是我用怨气塑造的傀儡,连哭泣都是我教的。” 他手抚胸口,黑色衣服下透出暗红色的光。 “看吧,你的逆命剑在害怕我——就像当年一样,那把破剑也害怕我的主人。” 话音未落,一道青黑色的虚影从秦昭体内浮现。 那虚影头发散乱,额头中央刻着倒置的魔纹,每一处轮廓都仿佛是用血海浇铸。 陆寒的识海剧烈疼痛,剑灵在他神魂深处疯狂颤动,竟发出类似呜咽的清脆鸣声。 “那是……” 陆寒踉跄后退半步,背靠在冰凉的盘龙柱上。 他这才记起古籍中的只言片语——上古时期,有个大魔头屠尽万族,其名被守道者抹去,唯留下“宿敌”二字。 原来,秦昭并非幕后主使,他不过是被一缕残魂操纵的傀儡。 “你体内的力量,本是我预定的容器。” 那虚影的话语,使得青铜灯台震颤,发出嗡嗡声,而鬼火“噗”的一声熄灭,主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当光线再次亮起时,虚影已与秦昭融为一体。秦昭的瞳孔变得深邃如墨,他宣称:“待我融合了你的剑意,这天地——” “你错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如同清泉般划破阴霾,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陆寒猛然转头,只见虚空裂开一道银白缝隙,一位身着月白宫装的女子踏光而来。 她的鬓角插着半支青玉簪子,手中托着一面青铜古镜。 尽管镜面蒙着薄雾,清亮的光芒依旧透出,将周围的血污烤得滋滋作响。 秦昭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凝视着那面镜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说道:“守道者……不可能,他们早就应该——” “守道者从未离开。” 女子轻抚镜身,薄雾散开,镜中映出陆寒的身影。 “他并非容器,而是一把钥匙。” 她目光温和却炽热,望向陆寒。 “你体内的剑意,正是守道者以自身神魂封印的最后希望。” 陆寒的手心不禁冒出冷汗。 他凝视女子手中的镜子,突然想起萧无尘曾言“归墟镜能照见本源”——这便是守道者留下的宝物。逆命剑在他手中微微颤动,竟自行凑向镜面,血红色的光芒在镜中清亮光芒的映照下变得格外透亮。 秦昭那玄色的大袖无风自动,他突然挥出一掌,黑紫色的气劲夹杂着怨气,向女子劈去。 然而,那气劲一触碰到镜光,便如雪遇烈日般消融无踪。 女子向前迈进一步,镜中光芒愈发刺眼,秦昭的身影在镜光映照下显得模糊。 “归墟镜……” 陆寒低声念着,喉间的腥甜感被镜光压制。 他凝视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看清了那把白色小剑的纹路。 原来并非融劫剑意,而是守道者刻在他神魂中的一把锁。 秦昭额上渗出冷汗,他咬紧牙关后退两步,腰间用黑布包裹的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 陆寒手中的逆命剑几乎脱手而出,两股力量在主殿内相撞,震得盘龙柱上的龙纹纷纷剥落。 女子突然将归墟镜朝陆寒扔去,他本能地伸手接住。 镜子一触碰到掌心,无数画面便涌入他的识海:守道者在天劫中破碎的神魂,上古剑灵与宿敌同归于尽的瞬间,以及那个将最后希望封入婴儿体内的身影。 “他并非仅仅是容器。” 女子的声音穿透轰鸣。 “这面镜子会揭示答案。” 陆寒紧握归墟镜,镜面泛起层层涟漪。 他抬头望向秦昭,只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此同时,镜中薄雾凝聚,似乎在酝酿一股能撕裂黑暗的力量。 归墟镜的清光如瀑布般倾泻,当镜面泛起涟漪时,秦昭的身影在光中扭曲,化为两重叠影。一重是身着玄色衣衫、面色苍白的青年,另一重则是披头散发的远古虚影,额头上魔纹翻滚,血盆大口从秦昭后颈钻出。 陆寒指尖在镜面上微颤。 镜中不仅映出宿敌的残魂,还显现出秦昭喉结处若隐若现的青黑色咒印,如同一条毒蛇紧咬其命脉。 “你并非秦昭,不过是个傀儡。” 神秘女子的声音如细针刺入陆寒纷乱的识海。 “真正的秦昭,在一千年前的封印之战中已陨落。” 玄衣青年突然发出破碎般的呜咽,抬手掩面,指缝间渗出黑色血液:“我……我记得……那天下雪,我跪在幽冥宗山门前……” 话未说完,魔纹虚影冲入眼眶,秦昭瞳孔转为赤红,怒喝:“住口!你以为一面破镜子就能动摇我?” 就在此刻,陆寒的逆命剑发出龙吟般的鸣响。剑身血光被归墟镜洗净,竟显现出与萧无尘剑穗上相同的守道者纹路。 陆寒凝视秦昭痛苦与癫狂交织的面容,喉头涌上腥甜。 小哑巴的眼泪、青蚨虫的暴毙,以及逆命剑的颤动,都是秦昭体内残魂刻意引他入局。 “你也在挣扎。”陆寒声音低沉。 他注视着秦昭颤抖的手指,回忆起三个月前在街边茶摊的情景。 那时,这位常以折扇轻敲他肩膀的外门执事,正蹲在路边喂流浪猫鱼干。 “你肯定不想变成现在这样,对吧?” 秦昭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魔纹的虚影从他的七窍中钻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狰狞的大脸。 “愚蠢!这具身体早该被怨气腐蚀得一干二净,是我用千年的修为养着他,让他在人间行走的!” 大脸突然转向陆寒,獠牙上滴着黑血。 “现在你知道真相又能怎样?等我融合了你的剑意——” “够了!” 陆寒的丹田突然爆发出炽白的光芒。 原本蜷缩的小剑瞬间暴涨三寸,融劫剑意中蕴含着仿佛能焚烧天际的灼热。 他记起了萧无尘在寒潭边的话:“剑修之道,便是斩断所有束缚”;苏璃在药庐包扎伤口时也说过:“你眼中之光,无人能熄灭”。那些深藏心底的不甘与被骗后的愤怒,此刻化为剑意,“噌”地一声从天灵盖冲出。 “焚天剑意!”陆寒高声呼喊。 他的逆命剑与腰间那把从未离身的玄铁剑同时发出嗡鸣。 这把玄铁剑,是他作为铁匠学徒时亲手打造的第一把剑,始终伴随他左右。 两剑相触的刹那,赤金色的剑气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瞬间将祭坛上的血红色封印符文撕裂。 主殿顶上的琉璃瓦“沙沙”地坠落,未及落地便被剑气化为灰烬。 “太放肆了!” 一直隐匿的焚天祭司突然跃出。 他手中的青铜铃铛“当当当”地摇晃,释放出十二道黑焰,直冲陆寒后背心而去。 然而,黑焰一触碰到归墟镜发出的清光,便发出刺耳的“吱儿”声,化作青烟消散无踪。 神秘女子未回头,仅轻弹手指,祭司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穿三根盘龙柱,吐血摔落二十步外。 “你尚无资格插手此事。” 她目光转向陆寒,月白色袖子被剑气吹起,露出手腕上银镯,其花纹与归墟镜上相同。 “接下来的选择,关乎整个修真界的命运。” 陆寒紧握双剑,青筋在额头上鼓动。归墟镜在他手中变得炽热,镜中开始浮现新的画面。 他看到守道者临终时将最后一缕神魂注入婴儿眉心,以及上古剑灵与宿敌同归于尽时,一滴血落在襁褓上,凝成逆命剑的初始形态。 原来,他体内的剑意并非宿敌的容器,而是守道者设下的锁。这锁既能封印宿敌的残魂,也能抑制他可能觉醒的杀戮本能。 “融合它。” 魔纹虚影尖声笑道:“你体内的杀戮欲望,每次动杀心时的快感,都是我留在你神魂中的种子!只要你杀了我,那些被封印的力量就彻底属于你——” “闭嘴!” 陆寒手中的玄铁剑“嗡”的一声,深深地插进地面。 他凝视着秦昭那逐渐变得透明的身躯,这才辨认出,在对方的眼底尚存一丝清明,尚未被魔纹完全吞噬。 这才是真正的秦昭,在残魂的压制下,那最后一丝人性仍在奋力抗争。 “我不需要你的力量。” 陆寒的声音轻柔,却如同重锤击打虚空。 “我所追求的是……将所有强加于我身的命运彻底斩断。” 话音刚落,他便高举归墟镜,镜中透出的清亮光芒包裹着逆命剑的剑鸣,直指魔纹虚影的眉心。 魔纹虚影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它疯狂地抓挠自己的脸庞,黑色的雾气如同雪花般纷纷飘落,口中还嘶喊着:“你必将后悔!你根本不知道……焚天大阵的奥秘……” 话音戛然而止。 随着虚影的消散,秦昭的身体“扑通”一声沉重地倒在地上。 他目光投向陆寒,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那笑容比哭泣还要凄凉,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谢你……” 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化作点点光芒,在归墟镜的清冷光辉中彻底消散。 此时,主殿突然剧烈摇晃,仿佛发生了地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1节 地面上的青砖“咔咔”裂开,形成蛛网般的裂缝,从裂缝深处渗出暗红色的血泉。 陆寒手中的玄铁剑突然发出连续的“嗡嗡”声,剑尖直指祭坛下方。 令人惊讶的是,之前被摧毁的封印符文,此刻竟在血泉中重新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六芒星阵。 神秘女子的面色骤变。她紧盯着祭坛下方翻腾的血光,神色严肃地对陆寒说:“快走!他未说完的话是——” “轰!”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地底传来。陆寒感到脚下的地面仿佛活了过来,剧烈蠕动,归墟镜的镜面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他抬头望向神秘女子,只见她正凝视着祭坛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口中喃喃自语:“焚天大阵……启动了。” 第124章 师兄,我终于说话了…… 主殿的穹顶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宛如玻璃碎裂。 陆寒手中的玄铁剑震得他手掌发麻,连虎口都渗出了血珠。 这震动并非来自地下,而是来自那片被血光浸染的天空。 他抬头一看,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睫毛上,那股咸腥的铁锈味立刻钻入鼻腔,这是灵气! 原本清新纯净的天地灵气,此刻正化作血雨纷纷落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的污水。 “这是灵气即将崩溃的征兆。” 神秘女子的声音中透露出紧张,她的手指深深掐入陆寒的胳膊,仿佛要掐到骨头里。 “秦昭在魔纹虚影消散之前,将自己的残魂献祭,用他最后的神魂力量激活了焚天大阵。” 这个阵法旨在抽干整个大陆的灵气,为上古宿敌重塑肉身提供养料!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注意到祭坛下方的六芒星阵正翻滚着黑红的雾气,每当一缕雾气升起,天空就会裂开一道更加惊人的缝隙。 那些缝隙中露出的不是天光,而是纯粹的黑暗,仿佛巨兽的喉咙正在吞噬着什么。 归墟镜在他掌心变得滚烫,镜面上的裂纹中透出幽蓝的光芒,将他的半边脸映照得忽明忽暗。他不禁问道:“如何破解?” “无法破解。”神秘女子的声音颤抖着。 “除非……” 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声闷哼打断。 陆寒迅速转过头去。 只见那个总是跟随在自己身后、通常只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的小哑巴,此刻正跪在五步开外的青砖地上。 少年弓着背,额头的头发被冷汗粘成一缕缕,但他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陆寒腰间的逆命剑。 不知何时,那剑已自行出鞘,悬浮在他头顶三寸处,剑身上的纹路闪烁着金红色的微光,仿佛在响应着某种召唤。 “小哑?” 陆寒本能地想要上前,却被神秘女子紧紧拉住。 这时,他才注意到少年胸口处,在那粗布短衫下,有一个半透明的剑形印记在皮肤下转动,宛如金线绣成的符咒。 小哑巴突然抬起头。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仿佛眼底有两团小火苗在跳跃。 陆寒这才发现,这个平时总是紧闭嘴唇的少年,此刻嘴唇微微颤抖,喉结上下滚动,仿佛有什么被封印了十年的东西,即将冲破束缚。 “逆命……剑符……” 小哑巴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得让陆寒的耳朵发颤。 “原来……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陆寒瞬间屏住了呼吸。他回想起三年前在破庙中捡到这个小哑巴时,少年紧紧怀揣着半块焦黑的剑符残片。 每当陆寒练剑,小哑巴总是蹲在角落里,用树枝在地上画剑招。 上个月,陆寒重伤昏迷,是小哑巴用嘴叼着药碗,一滴一滴地喂他喝药。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关怀,那些笨拙的模仿,都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执念。 “师兄……” 小哑巴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膝盖压在裂开的青砖上,渗出的血珠立刻被血泉吞噬。 他凝视着陆寒,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那笑容比泪水更显得脆弱。 “我终于……能说话了。” 陆寒的喉咙仿佛被塞入了一块炽热的炭,痛苦难耐。 他想要立刻冲上前去,将小哑巴护在自己身后,但一位神秘女子的手如同铁箍般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别过去!那是逆命剑符的认主仪式,他正在引导剑符的力量!” 话音未落,小哑巴胸口的剑形印记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那光芒,比正午的太阳还要刺眼。 陆寒本能地举手遮脸,透过指缝,他目睹逆命剑发出如龙吟般清亮的啸声,剑身上的金红纹路全部融入光芒之中,与小哑巴身上的金光融为一体。 “这……这是以命祭剑!” 神秘女子的声音中终于流露出惊恐. “剑符需要活人的神魂作为引子,他这是要将自己的命魂燃烧殆尽,以激活剑符的终极形态!” 陆寒手中的玄铁剑“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他奋力挣脱神秘女子的手,向小哑巴狂奔而去,风声如刀割般灌入喉咙,他大声呼喊:“小哑!快停下!你疯了吗?” 小哑巴却仿佛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他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仿佛被金光逐渐融化。 然而他的声音却愈发清晰,带着一种释然的解脱,他说:“师兄常说,剑是斩断命运的利刃。但此剑,需先有人断己命。” 金光逐渐凝聚成一道擎天般的剑柱,直指天空中翻滚的黑洞。 剑柱所经之处,散逸的灵气开始回流,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重新纳入天地之间。 陆寒距离小哑巴仅剩三步之遥,但此刻少年的身影已淡如即将消逝的云朵。 “师兄……” 小哑巴最后一次呼唤他,声音轻如落在剑刃上的雪花。 “我现在能说话了……对吧?” 陆寒指尖几乎触碰到少年的衣角。然而就在他触及的瞬间,那片衣角化作星屑,消散于剑柱的金光之中。 他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手掌按在小哑巴刚刚站立之处。 那里还残留着体温,夹杂着血泉的腥味,热得他眼眶湿润。 天空中的黑洞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剑柱与黑芒碰撞之际,陆寒听到小哑巴的笑声,清亮如山涧泉水:“师兄,看……我帮你劈开了……”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抬头时,剑柱已深入黑洞深处。 小哑巴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半块被烧焦的剑符残片,静静地躺在他的脚边。 归墟镜在他掌心剧烈地颤动,镜中映出了小哑巴童年的回忆:被人口贩子捉住时咬断舌头的倔强,被他拾起时笨拙地递给他野果的情景,以及每次他练剑时,小哑巴在地上画出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剑招——每一笔都刻着“师兄”二字。 “不要啊——!” 陆寒的怒吼声在血光笼罩的穹顶上回荡,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纷纷落下。 他迅速抓起脚边的剑符残片,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变得苍白。 远处传来一个神秘女子的惊呼,但他已听不清。 他只看到天空中的黑洞逐渐缩小,剑柱发出的金光也逐渐黯淡。 不知何时,他的玄铁剑又回到了手中,剑刃上覆盖着一层冰晶,那是他的眼泪在剑身上凝结成的。 这时,主殿外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几乎要破裂。 陆寒猛然转头,只见原本被摧毁的殿门处,不知何时涌进了一片黑雾。 黑雾中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还夹杂着魔纹虚影的残余波动。只听那声音说:“无用的……即便逆命剑符全部烧毁,宿敌的转生……也仅剩最后一步了……” 陆寒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符残片。 他的双眼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那是他强忍的悲痛。 小哑巴的余温仍在他的掌心,逆命剑的剑鸣声在他耳边回响。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缓缓闭合的黑洞,又低头看向脚边那半块剑符,突然间,他笑了。 那笑容冷酷如血泉,锋利如剑刃。 “我倒要看看……” 他的声音虽低,却如同雷云中滚过的雷声。 “谁的命运,该被劈开。” 主殿穹顶的血光剧烈摇曳,陆寒的手指深深掐入青砖缝隙,指节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他凝视着脚边那半块焦黑的剑符碎块,小哑巴最后的话“为了你……值得”,仍在耳边回响,如同一根细针刺入头顶。 玄铁剑在他手中变得炽热,剑脊上凝结的冰珠“啪嗒”一声坠落,摔成了一小堆冰晶,这些冰珠,正是他刚刚失控流下的眼泪所化。 他突然想起,小哑巴总是蹲在铁匠铺前,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剑招。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最终总是汇成两个字:师兄。 那时,他以为这只是小哑巴这个小少年笨拙地讨好自己,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小哑巴每一笔画,都是深深刻入骨髓和血液中的一种执念。 “逆命剑符……”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2节 陆寒的声音干哑,仿佛被砂纸打磨过。 “以命祭剑……你这个傻小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袖口,上面还粘着小哑巴衣角的碎片,布纹中仍留有小哑巴最后的体温。 祭坛下方,黑红的雾气骤然膨胀,“砰”的一声撞击到他腰间的逆命剑上,剑身随即发出尖锐的鸣响,仿佛在哭泣。 “陆寒!” 一个神秘女子的声音穿透血雾传来,她已将归墟镜收进袖中,指尖泛着青白之色。 为何如此?方才引动剑符时,她硬生生地渡过半道灵气,此刻已伤及元气。 “焚天大阵的核心位于祭坛下方三寸处的魔纹阵眼!趁你的宿敌尚未完全转生,你的剑意……” “够了,别说了。” 陆寒猛然抬头,眼中血红,仿佛浸泡在鲜血之中,瞳孔深处金红微光涌动。 “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未落,逆命剑符的残片在他掌心剧烈颤动,金红光芒沿着血管直奔丹田。 他突然想起小哑巴消失前,胸口那剑形印记流转的纹路,竟与他觉醒剑意时体内游走的脉络完全一致。 原来三年前在破庙的相遇并非偶然,少年怀中的残符,正是命运早已埋下的伏笔。 “原来你……是来救我的。”陆寒喉结微动,热流涌至嘴角。 他紧握玄铁剑,剑身上的冰珠瞬间汽化,升腾起的白雾中,一道金红剑痕从剑脊延伸至剑尖,这是小哑巴用命魂刻下的最后一道剑纹。 突然间,天地间的灵气如狂潮般涌动。 原本崩解的血雨倒卷回天际,祭坛下方的黑红雾气也被搅得混乱不堪,宛如一团乱麻。 陆寒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魂正与逆命剑符残片产生共鸣,被封印的上古剑意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剑主曾用这把剑斩断九重天的劫数,劈开归墟中的恶兽,每一道剑痕都凝聚着“逆命”二字的真谛——不是顺从,亦非对抗,而是用自己的命,为所爱之人开辟一条生路。 “焚天剑意·终焉。” 陆寒低声喝出,身影瞬间虚化,与逆命剑符残片的金光融为一体。 玄铁剑震颤不已,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剑刃上的金红剑痕变得栩栩如生,在空中划出一道银河般的剑芒。 “不!”黑雾中秦昭惊声尖叫。 “宿敌转生……” 剑芒降临的瞬间,整个主殿剧烈摇晃。 陆寒目睹祭坛下方三寸处,魔纹阵眼正闪烁着幽蓝幽蓝的鬼火,那是宿敌转生的关键所在。 剑芒穿透血雾,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松,瞬间将魔纹阵劈成两半。 黑红的雾气尖啸着散去,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点消失;释放的灵气重新融入天地,风中终于弥漫着清新草木的香气。 陆寒单膝跪地,玄铁剑深深刺入地面。 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笑容却比之前更加冰冷,说道:“无论是你的命还是我的命,都不能任人摆布。” “做得好。” 神秘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头望去,她正将归墟镜放入玉匣中,不知何时,镜面上的裂纹已有所愈合。 “你激活了逆命剑符的终极形态,暂时阻止了宿敌的转生。” “暂时?” 陆寒擦去嘴角的血迹,问道:“你早就知道小哑巴会死吗?” 神秘女子垂下眼帘,手指轻抚玉匣。 “逆命剑符的认主需要以命魂为引,这是上古剑灵定下的规则。我……” 她抬头时,眼中满是歉意。 “我只能在最后时刻告诉你,他的牺牲将换来千万人的生存。” 主殿外的阳光终于洒落进来。 陆寒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小哑巴留下的剑符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突然回忆起那少年初次提及“逆命剑符”时,声音嘶哑却清晰,就像种子艰难地从土壤中探出头来。 “真正的敌人,仍在归墟深处等待着你。” 神秘女子转身朝殿门走去,衣摆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剑符碎片轻轻吹动。 “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带着完整的逆命剑。”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在晨光中消散。 陆寒凝视着空旷的殿门,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细微的嗡嗡声。 他抬头,只见主殿上空的剑柱余晖未尽,金色的光芒如同细沙缓缓洒落,每一粒都似乎映照着小哑巴最后那释然的笑容。 玄铁剑在他手中轻轻颤动,剑身上金红色的剑痕微微发光,仿佛在响应着某种召唤。 陆寒伸手接住一粒金芒,指尖立刻感受到那熟悉的温度。这温度,既属于小哑巴,也属于逆命剑符。 “你就在那里等着我。” 他轻声对着天空说道,声音随风飘远。 “我一定会带着完整的逆命剑,将那些注定要斩断的命运,全部斩断。” 就在主殿外,归墟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陆寒紧握玄铁剑,迅速站起身来。 剑柱的余晖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一把未出鞘的剑,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出鞘的时刻。 第125章 师兄,我替你把命逆了! 主殿穹顶的金光仍在不断地洒落,每一粒都仿佛映照出小哑巴那最后释然的笑容。 陆寒跪坐在满地的残符之中,身旁斜插着他的玄铁剑。 他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指甲似乎要掐进掌心。 他凝视着空中旋转的金光,喉咙里发出破碎而微弱的声音:“你曾说过要跟我学习打铁,还说等我成为大宗师,要我为你打造一把能劈开雷云的剑。” 血泪与冷汗混合着,从他的下巴滴落,落在暗金色的残符上,染出一片暗红。 突然,他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小哑巴蜷缩在铁匠铺的角落,用炭笔在青砖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逆命”二字。 那时,少年的手还在颤抖,因为就在三天前,他的右手才被人打断。 然而,当陆寒握住他的手腕教他握剑时,他的手却稳如老树根,眼中光芒比熔炉中的铁水还要炽热。 “师兄!” 这时,一股温柔的力量撞到了陆寒的后背,原来是萧灵儿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护在怀中。 她那深黑色的裙子被黑色的火焰烧出了几个焦黑的洞,头上的玉簪也断裂成了两截,那些散乱的头发都黏在被汗水浸透的额头上。 陆寒被撞击得身体摇晃了几下,这才听到头顶传来破风声。 碗口般粗的黑色火焰箭矢正从殿门那边呼啸着射过来。 箭头上的魔纹闪烁着幽绿幽绿的鬼火,周围的空气都被烤得扭曲变形。 灵儿迅速反手挥出三道青色的剑气,真是精准,一下子击落了三支黑色火焰箭。 剩下的四支箭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在墙上烧出了几个黑乎乎的坑。 灵儿紧咬着嘴唇,将陆寒紧紧拥入怀中,焦急地呼唤:“快醒醒!焚天祭司来了!看看这一地的鲜血,感受小哑巴用生命换来的希望!” 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却也用力掐着陆寒的后颈。 “如果你现在倒下,小哑巴的牺牲就毫无意义了!”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被黑雾环绕的身影在空中缓缓行进。那人身着一袭玄色的祭司长袍,袍上绣满了倒挂的骷髅图案,面甲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竖瞳。 这便是焚天祭司! 他将手中的青铜权杖重重地在虚空中一击,三十六尊刻满魔纹的古碑随之浮起,每尊碑上都渗出黑血,转瞬间,主殿便被阴云所笼罩。 “真是情深义重的师兄弟。” 祭司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可惜,废物的死正合我意,省得本祭司多费手脚。” 他的指尖轻抚过权杖上那带血纹之处,最近的古碑“轰”的一声爆裂开来,无数魔气如黑蛇般,一边嘶鸣一边向灵儿缠绕而去。 只听那声音说:“即便焚天大阵有所损坏,困住你们这两个小角色,还是绰绰有余的。” 灵儿轻声哼唱,腰间的玉牌随即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光罩,勉强抵御了缠绕而来的魔气。 灵儿急忙转头望向陆寒,眼中满是焦急,声音提高喊道:“师兄!你的剑在颤抖呢!难道你一点都没感觉到吗?” 陆寒这才突然意识到,玄铁剑的震颤早已从掌心传来,剑身上那些金红色的剑痕异常耀眼,仿佛有生命在剑内翻涌。 他低头一看,发现小哑巴留下的半张符纸正贴在自己的手背上。 这残缺的符文上暗金色的纹路随着剑的震动而亮起,与剑痕相互呼应。 这符文是那少年用自己生命烙印的引子,此刻正沿着他的血脉深入识海,如同一块炽热的烙铁,为他混沌的神魂烙下了一道裂痕。 “逆命……” 陆寒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如同破损的风箱。 他回忆起小哑巴临终前的情景,那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残缺的符咒塞入他的掌心,血迹斑斑的手掌紧贴他的胸口,虚弱地吐出:“师兄,逆……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3节 那时少年的身体尚存余温,而今只剩下这符咒上透骨的寒意,刺痛他的心。 此刻,黑色火焰的箭矢再次撕裂天空飞驰而过。 灵儿的护盾上已布满裂痕,宛若蛛网。 她咬紧牙关,硬生生接下两支箭矢,但第三支箭擦过她的左臂,雪白的衣袖上即刻绽放出一朵血红的花。 她痛得倒吸冷气,却依旧紧紧守护着陆寒,口中不断低语:“求你……快醒醒……”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注意到灵儿的发丝间夹杂着小哑巴的半片残符,那是小哑巴最为自豪之物,符上刻有一个“破”字。小哑巴曾言,这剑符威力无穷,能突破所有难关。 此时,残符上暗金色的纹路随着剑鸣声闪烁,仿佛小哑巴在他耳边轻语:“师兄,我用生命为你换取生机。” “够了。” 陆寒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坚定,如同刀锋般锐利。 他伸手轻触灵儿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玄铁剑自行从鞘中飞出,悬浮在他面前,剑鸣声如同万马奔腾。 陆寒站起身来,血泪仍在流淌,但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金红色的光芒正逐渐驱散他眼中的迷惘。 “你竟敢称他为废物?”他指着祭司,每个字都像带毒的利剑。 “他用生命换来的生机,足以让像你这样的败类死上万次。” 祭司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能明显感受到,这位浑身血迹的少年此刻散发出的剑意,比之前劈开魔纹阵时更加锐利三分。 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些本应消散的金芒突然加速坠落,全部融入玄铁剑中,剑身上开始显现出半透明的剑影。 那是一把缠绕着金色雷纹的古剑,其散发出的古老气息让祭司的灵魂都为之颤栗。 “这绝不可能!” 祭司尖声叫嚣,挥舞法杖,一时间,所有古碑爆发出刺目的黑光。 “给我把他碾成粉末!” 正当黑浪汹涌袭来之际,陆寒的手指轻抚过剑身。 玄铁剑发出悠长而清亮的鸣响,金红交织的剑痕瞬间化为实质的火焰,在黑浪上烧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望向远方被魔气笼罩的归墟,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小哑巴,你就等着看吧。” 话音刚落,他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祭司冲去。 “我来为你……讨回公道。” 就在这一刻,主殿后方的朱漆屏风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一阵若有若无的净莲香与血腥味交织着飘散过来,屏风后阴影中,一双泛着淡金色光晕的眼睛缓缓睁开。 朱漆屏风轰然炸裂成碎片的瞬间,苏璃的身影如同受惊的鸿雁般飞掠而出。 她的发间银铃断裂成三段,左边的袖子被魔气烧得卷曲,但她依旧紧握着那枚暗金残符。 那是小哑巴在山涧分别时偷偷塞进她药囊中的,当时少年还比划着“危急时刻使用”的手势,眼尾上还沾着为她采药时蹭上的草屑。 “你在看哪里?” 她的声音冷冽,如同裹着冰碴,额间的净莲眼骤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如同锋利的剑刃,直刺祭司的眉心。 祭司本能地侧头,面甲上被烫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半张脸露出了焦黑的痕迹。 他未曾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潜伏在暗处,更未想到她眼中射出的光芒竟能穿透自己的魔气屏障。 陆寒的瞳孔瞬间紧缩。 他意识到,这是苏璃在解寒毒时被反噬所受的伤,但此刻苏璃眼中的光芒,比任何丹药都要强大,刺得人眼睛生疼。 玄铁剑在他手中颤抖得更加剧烈,剑身上的金纹似乎与苏璃额头上的光纹相互呼应,隐约可见。 “你以为只有我们在这儿徒劳无功吗?” 苏璃轻弹手指,逆命残符便向空中飞去。 暗金色的纹路在半空中骤然爆开,将殿内尚未消散的金芒连接起来。这些金芒是小哑巴用命魂淬炼出的引子,此刻仿佛龙归大海,纷纷涌入残符之中。 祭司见状,慌乱中挥舞权杖,劈出一道黑幕。然而残符却直接穿透黑幕,“嗖”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刺入他的心口。 “噗!” 祭司吐出一口黑血,踉跄后退了三步。 他胸口的魔纹被残符烫出一个焦黑的洞,露出下面的骨头茬子,看起来异常骇人。 那骨头茬子透着诡异的青灰色,仿佛被某种古老力量侵蚀过。 “原来你不过是宿敌的傀儡。”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殿顶传来。 一个神秘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穹顶裂痕处,手中转动着归墟镜,镜中映出祭司体内蜷缩的一团黑影。她接着说:“不过,你将成为最后一块拼图。” 陆寒抬起头,首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位神秘女子的面容。 她的眉毛宛如远山,眼睛深邃如寒潭,左眼角还有一颗朱砂痣,与玄铁剑上雷纹的轮廓惊人地相似。 归墟镜的光芒照在陆寒身上时,他感到识海剧痛,一段模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他记起在青冥剑冢,有个少年持剑而立,旁边一位女子捧着同样的古镜,说道:“此剑若要认主,需以命魂引之。” “不!这不可能!” 祭司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争夺他的声带。 他胸口上那残缺的符文开始发热,那黑影被镜光牵引出身体之外,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尖叫:“大人,救救我!我还有用——” “你已经无用。” 神秘女子轻敲镜面,那黑影瞬间被吸入镜中。 祭司的身体失去支撑,瘫软下来,连身上的魔纹也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普通修士的面容。 这个不可一世的焚天祭司,竟是被上古残魂夺舍的可怜人。 陆寒紧握剑柄,目睹地上黑影的消逝,回忆起小哑巴临终前的“逆命”二字,以及萧无尘对他的评价:“既是剑,也是使剑的人”。 此时,玄铁剑脱离了他的掌控,悬浮空中旋转,金红色火焰化为实体剑影。那剑影是一把古旧之剑,布满雷纹,与神秘女子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 “我非容器,亦非棋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透露出挣脱束缚的力量。 不知不觉间,血泪止息,眼底金红色光芒不再混乱,而是如同经过锤炼的锋芒。 “小哑巴用生命换来的生机,不是为了让我遵循他人编写的剧本生存。” “焚天剑意·终焉!”他低声喝道。 古剑虚影与玄铁剑融合,一道赤金色剑气撕裂虚空。 祭司甚至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与三十六尊古碑一同被劈成粉末。 但在碎片消失前,陆寒清晰地看到黑影残留的瞳孔,与秦昭的眼睛有着七分相似。 “真正的归墟之战即将拉开序幕。”神秘女子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她凝视着镜中翻滚的黑雾,对陆寒轻轻一笑,说道:“前往归墟的核心吧,那里藏有你渴望了解的答案。” 话语未落,她便随着镜中的光芒消散,只留下一缕清新的净莲香气。 陆寒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紧握着手中的符咒,那是小哑巴留下的。 苏璃何时来到他身旁,陆寒竟毫无察觉。她轻柔地将伤药放在他的手心,手指触碰时微微颤抖,手背上还留有逆命残符烫伤的红印。 萧灵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望着四周混乱的殿宇,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原来我们真的能够取胜。” 然而,这份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远处焦土中,传来小石块滚落的细微声响。 陆寒立刻转头望去,只见主殿废墟边缘,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人正踏着破碎的砖石缓缓走出。 月光透过穹顶的裂缝洒落,照亮了那人的脸庞。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本应在千里之外的幽冥宗外门执事秦昭。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手指轻抚腰间的玉牌,玉牌上的魔纹在夜色中散发出幽蓝的光芒,那颜色与方才祭司体内黑影的颜色惊人地相似。 第126章 焚天之后,我就是火! 在焦土之上,月光被穹顶的裂痕割裂得支离破碎。 陆寒站在半块刻有梵文的残碑上,握剑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注视着那道玄色的身影从废墟中走出,耳畔仍回荡着黑影消失前的惨叫声。 经过一番折腾,他终于明白,从焚天祭司的死,到小哑巴的陨落,甚至自己体内失控的剑意,这一切都与秦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或许能赢得一时,但永远赢不了命运。” 秦昭的声音如同毒药浸染的琴弦,尾音微颤,直击陆寒的心扉。 秦昭的脸色苍白如纸,在月光下透着青灰,然而嘴角的笑容却愈发明显。 他的玄色外袍被夜风翻动,腰间玉牌上的幽蓝魔纹显露无遗,与祭司体内黑影的颜色如出一辙。 陆寒的喉咙里涌起一股腥甜,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将嘴唇咬破。 原来,从在玄铁铺初见这个总是装出一副正派模样的外门执事起,所有所谓的“巧合”,都是精心编织的网。 “我是宿敌的一部分,而你……” 秦昭张开双臂,他的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你即将成为它的容器。” 话音未落,陆寒胸口的残符骤然变得炽热。 那是小哑巴用生命换来的逆命符,此刻如同被火钳烙印般灼痛,让陆寒踉跄了半步。 更强烈的震动从丹田涌出——玄铁剑在他手中震颤,金红色火焰形成的剑影猛然增长三尺,剑身上的雷纹与秦昭玉牌发出的蓝光产生了共鸣。 天地间的灵气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搅动,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周围的焦土上碎石子突然腾空而起,撞击到断柱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4节 “看吧,它们终于要重新聚合了。” 秦昭的瞳孔变得深邃幽蓝,他那原本清爽帅气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魔纹。 “你体内的剑灵,我体内的宿敌,本是同源而生,却一分为二。一千年前被劈成两半的魂魄,今日即将合二为一……”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仿佛有另一个存在借他的喉咙说话。 “而你,不过是为了承载这股力量的容器。”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跳动得异常剧烈。 他回想起萧无尘曾经说过的话:“剑,既是剑,也是持剑之人。”同时,他也想起了小哑巴临终时凝视他的眼神,那目光中的光芒比烈焰还要炽热。 玄铁剑剧烈震动,几乎要震碎他的手掌骨。 但这一次,他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血珠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剑身上,竟让那金红色的火焰增添了一抹妖异的艳丽。 “我绝非任人摆布的容器。”他的声音沙哑而清晰,仿佛是用碎玻璃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小哑巴用生命换取我的生存,并非为了让我成为他人棋子。” 话音刚落,体内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那沉睡已久的剑意,似乎被这句话惊醒,沿着血脉直冲识海。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青铜古殿中挥剑的身影,被斩为两截的巨蟒,还有小哑巴捧着热腾腾炊饼时,眼中笑成月牙的模样。 他顿时明白了,每当剑意失控爆发时,胸口那钝痛并非剑灵挣扎,而是自己在抗拒被当作工具的命运。 “嗤——” 苏璃的手掌心突然出现了一道血线。 她何时绕到陆寒身边已无人知晓,短匕首割破手掌的声音轻得如同落叶。 她的鲜血一滴滴落在焦土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符纹。 “净莲封印咒!”她咬牙低语,声音微弱。青玉簪子因她用力过猛而摇晃。 “以我的血为引,镇压逆气——” 陆寒突然感到体内翻涌的力量仿佛被暂停了。 然而,这种平静仅持续了片刻,他便看到苏璃的嘴唇迅速变得苍白如纸,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符纹上,将朱红色的线条染成了暗褐色。 她手背上的逆命残符烙印以奇异的速度蔓延,如同一条吐信的蛇,转瞬间便爬到了手腕。 “苏璃!” 陆寒试图扶她,却被突然暴涨的灵气墙推开数步。 玄铁剑震颤加剧,剑影中的雷纹与秦昭玉牌的蓝光交织,在他们头顶形成一个旋转的光涡,连月光也被吸入其中。 “坚持住……我还能坚持……” 苏璃说话时,声音中夹杂着血泡破裂的杂音。 她摇摇晃晃地依靠着陆寒的胳膊,指甲几乎掐入陆寒的肉里。 “你体内的剑意……它在抗拒融合……它在等待你……” 秦昭突然放声大笑。 他身上的魔纹已经蔓延至半张脸庞,看起来宛如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无济于事,这小姑娘的血咒仅能维持三口气的时间!一旦两个魂魄融合,我便能……” “当啷——”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陆寒转头一望,发现萧灵儿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的白色裙摆沾染着焦黑的泥土,右手却紧握着一个雕有云纹的檀木盒。 月光下,陆寒瞥见盒盖上刻着“玄雷”二字,与萧灵儿师门典籍中记载的“玄雷锁链”图案完全一致。 “陆寒。” 萧灵儿的声音比平时低沉,直刺入那片混乱的灵气之中。 “我师父曾言,这锁链能束缚天地间的异变……”她的指尖轻抚盒盖上的铜扣。 “若你支撑不住……” 秦昭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突然大喝一声,手中玉牌蓝光骤然增长三寸,直冲陆寒面门而去。 陆寒本能地举剑格挡,只见玄铁剑上的金红色火焰瞬间变得凝实,如同一块炽热的烙铁,“刺啦”一声在蓝光上烧出一个洞。 “逆命!”陆寒脑海中浮现小哑巴最后说出的这个词。 他望向苏璃那苍白的面容,又看了看萧灵儿紧握的木盒,突然间展颜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一丝疯狂,却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让他清醒。 “秦昭,你错了。” 他举起玄铁剑,金红色火焰在剑刃上“噌”地腾起三尺高。 “不是它们要重新聚合。是我,要让这两个魂魄……彻底消失。” 穹顶裂缝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 焦土震动的频率骤然加快,萧灵儿紧握檀木盒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的心跳声在耳中回响,“咚咚咚”地敲击着,仿佛催命的鼓点。 师父临终时将玄雷锁链交付于她,并提及“锁天地异变”,此刻如同烈火般燃烧着她的记忆。 “陆寒!” 她咬紧舌尖,用力喊出这个名字,金属盒在指尖紧卡,留下了红痕。 当铜扣“咔嗒”一声弹开之际,九根纤细如发丝的银链“嗡”的一声从木盒中跃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星芒般的弧光,既迷人又令人惊骇。 银链上那些玄雷纹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与秦昭玉牌发出的魔光相撞,迸发出无数细碎的小火花。 灵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依照师父传授的法诀,逆时针转动手腕,大喝一声:“镇!” 银链仿佛获得了生命,迅速缠绕在秦昭的脚踝上。而秦昭正沉醉于即将两魂合一的狂喜之中。 他的玄色外袍被银链上的雷纹烧出焦黑的洞,痛得他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啸,随即向灵儿挥出一道魔焰。 陆寒的眼尾突然一跳,玄铁剑上的金红火焰迅速凝成一面火盾,“轰”的一声将魔焰弹开。 火星溅到灵儿的裙角,但她似乎毫无痛感,手指在空中划出最后一道法印。九根银链同时紧绷,将秦昭拉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三息!” 苏璃突然吐出一口血,她扶着陆寒的手几乎无力支撑。 逆命符的红痕已爬至她的脖颈,月光下宛如一条吐信的赤蛇。她虚弱地说:“他体内的宿敌残魂……必须现在……” 她话未说完,一声清冷的女声从断墙后传来:“太迟了。” 陆寒立刻转头望去。不知何时,断墙的阴影中站着一位身着月白色纱裙的女子。 她头上插着一支青玉步摇,手中捧着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流转着微弱的光芒,瞬间吸收了周围杂乱的灵气。 秦昭突然剧烈颤抖,他脖颈上的魔纹仿佛被开水烫过,扭曲扭动,发出指甲刮过玻璃般的刺耳声响,他惊呼:“归墟镜!你……你是……” “我,我只是个见证者。” 女子轻轻转动镜子,归墟镜爆发出银河倒卷般的光芒。 陆寒看到一团幽蓝色的雾气从秦昭的天灵盖冒出,在空中化作一条扭曲的蛇形虚影,正是宿敌的残魂。 残魂张牙舞爪地扑向陆寒,却被镜光缠住脖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秦昭体内硬生生拽出。 “记住这一刻。” 女子抬眼望向陆寒,镜子的光芒在她眼中碎成点点星光。 “这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责任。”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沉睡的剑意正在苏醒。这不再是以往那种狂暴的撕裂感,而是如同久旱逢甘霖,每一寸血脉似乎都在欢腾。 玄铁剑在他掌心发热,金红色的火焰中隐约透出一缕青芒,这剑纹是他前所未见的。 小哑巴的面容、苏璃染血的双唇,以及萧灵儿颤抖的指尖,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浮现。 此刻,他终于理解了萧无尘所说的“剑即是持剑人”的深意。剑的意志,实则反映了持剑人的意志。 “我要让这一切结束。” 他低声怒吼,玄铁剑突然从掌心飞出,在空中旋转不停。 金红色的火焰与青色光芒交织,剑身上凝聚成一个古老的“焚”字。 陆寒的眼瞳泛起赤金色光芒,识海深处传来清亮而遥远的剑鸣,仿佛有个沉睡了千年的存在在说:“这一回,由你来掌控这把剑。” “不——!”秦昭的尖叫被镜光撕裂。 他目睹那蛇形虚影逐渐消散,脸上的魔纹也开始脱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 玄雷锁链越勒越紧,在他脚踝上勒出深可见骨的血痕,他仍在喊:“你会后悔的!归墟之下……” “你给我闭嘴。” 陆寒面色凝重,挥手间玄铁剑如离弦之箭,直刺蛇形虚影。 金红色火焰包裹着青色光芒,在虚空中划出一道似乎能焚尽万物的光痕。 蛇形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被火焰触及的瞬间开始崩解——不是碎裂,而是彻底被炼化,连一丝残魂也未留下。 陆寒的膝盖“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焦土之上。他能感觉到体内有某物破碎——是剑灵的护罩吗? 还是那存在了千年的封印? 玄铁剑“当啷”一声坠地,剑身上的青芒瞬间消逝,仅余金红色火焰无力地燃烧。 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血迹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剑身上。 那火焰竟异常地缩了回去,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5节 “剑灵受伤了。” 神秘女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甚至没注意到她何时站到了自己身旁,归墟镜的光芒已经消散,镜面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灰尘:“焚天剑意本就伴随着巨大的自我损伤,你却执意要炼化宿敌的残魂……” “值得。” 陆寒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望向她。 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子的脸庞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纱遮掩。 “至少……他没有变成容器。” 秦昭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他脸上的魔纹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一张平凡甚至苍白的脸庞——这难道是他原本的模样? 陆寒突然回忆起初遇他的情景,那个总是装出一副正派模样的外门执事,曾在玄铁铺帮他搬运过铁块。 原来,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谓的“普通”。 “归墟深处有异动。” 神秘女子突然皱眉,手中的归墟镜轻轻颤抖。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焦土中央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 那缝隙中正缓缓涌出黑雾,伴随着一股腐叶和铁锈般的腥臭。 萧灵儿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苏璃则紧握腰间的短匕首,手指关节泛白。 “这是什么……” 陆寒刚要开口,裂缝突然“咔嚓”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方撑裂了岩石。 神秘女子迅速将归墟镜收进袖中,她头上的青玉步摇轻轻摇晃,说道:“归墟的入口即将开启。记住,若再次使用焚天之力,你的剑灵可能永远无法苏醒。” 话音刚落,她转身向断墙走去,月白色的纱裙在焦土上扫过,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陆寒想要叫住她,但喉咙突然紧绷——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未曾看清她的面容。 “陆寒。”苏璃轻拍他的肩膀。 她的体温异常炽热,逆命符的红印已蔓延至耳垂:“先处理伤口……” “看。” 萧灵儿突然指向那道裂缝。 黑雾中隐约透出幽蓝色的光芒,仿佛有双眼睛在下方注视着他们。 陆寒紧握玄铁剑,尽管金红色的火焰微弱,却仍在剑刃上跳跃。 他凝视着逐渐扩大的裂缝,心跳如鼓——这一次,他不愿再成为他人棋局中的棋子。 归墟入口的黑雾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鸣。 第127章 归墟之下,才是起点! 那腐叶与铁锈混合的腥臭味突然变得浓烈,黑雾从裂缝中不断涌出,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拼命撕扯地面。 苏璃用力掐入掌心,净莲眼处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这是她体内残魂发出的警告。 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说道:“这里,比焚天主殿还要危险。” 她目光紧锁那不断翻滚的黑雾,腰间的短匕微微颤抖,似乎急切地想要刺破这令人窒息的压抑。 “小心!” 萧灵儿大声警告,她的喊声与金属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交织在一起。 一道黑影如同箭矢般从黑雾中冲出,带起的风使得众人的衣服呼啸作响。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面前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它的上半身覆盖着带有暗纹的鳞甲,肌肉结实的双臂上长着约一寸长的利爪。 下半身被青灰色的兽毛覆盖,尾巴末端拖着一条骨节分明的尾巴。 最令人恐惧的是它的脸,左眼是幽蓝色的人眼,右眼则闪烁着野兽的腥黄色光芒,额头中央镶嵌着一块焦黑的鳞片,宛如被火焰灼烧过的伤口。 就在那巨大的刀刃即将劈下的刹那,萧灵儿本能地转身翻滚,头上的玉簪“叮”地一声撞在石头上,几缕头发散落在地。她紧贴着焦土,大口喘息。 刚刚那一刀擦过她的后颈,灼热感犹存,冷汗如小溪般沿着脊背流淌。 她颤抖着问:“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归墟的守卫。” 一个神秘女子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如同寒潭中的玉石,透着凉意。 她轻轻一挥手,归墟镜突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在众人面前形成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守卫的大刀砍在屏障上,火星四溅,刺痛了眼睛。守卫像野兽般咆哮:“你们这些凡人,不得随意闯入归墟!” 陆寒紧握玄铁剑,剑刃上金红色的火焰跳动,但颜色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这是因为剑灵尚未从之前的重伤中恢复过来。 陆寒凝视着守卫眼中凶狠的光芒,喉咙里似乎有血腥味上涌。 他突然想起神秘女子的警告,如果再次使用焚天之力,剑灵可能永远无法苏醒。然而,归墟的入口就在眼前,他已无退路。 “它并非敌人。” 神秘女子轻抚归墟镜,镜面上出现了许多细密的纹路。 “归墟,是上古修士用来封印极度凶险之物的地方,宛如绝地。这守卫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筛选出有资格通过的人。” 她目光扫过陆寒沾血的衣衫,又看了看苏璃红润的耳垂,继续说:“但它不会轻易让任何人进入,除非……” “除非我们能证明自己有资格进入。” 苏璃手中的短匕在掌心旋转,仿佛杂技表演。 她逆命符的红印从耳垂延伸至脖子侧面。她问道:“这是否就像当年进入焚天主殿时一样,需要斩断执念?” 守卫的尾巴“啪”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地面随之裂开蜘蛛网般细小的裂纹。它大声喊道:“证明?你们打算用生命还是灵魂来证明?” 说完,它的右爪突然按在自己胸口,鳞片下渗出黑色的血液。它喃喃自语:“千年前那些声称要‘替天行道’的人,最终还不是觊觎归墟中的宝物。” 陆寒的目光瞬间捕捉到守卫额头上那片焦黑的鳞片。说来也巧,那鳞片的形状竟与秦昭身上的魔纹有几分相似。 陆寒的思绪突然飘回到秦昭倒下前的那一刻。 那时,玄铁剑在秦昭掌心炙热难耐,剑身上的血渍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滋滋声响。那血,是陆寒不久前咳嗽时吐在剑上的,此刻竟还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陆寒?”苏璃轻触陆寒的胳膊,她的手热得惊人,仿佛一块烧红的炭。 “你在想些什么?” “秦昭。”陆寒声音低沉。 “他身上的魔纹,与守卫的伤痕……” “那些都不是关键。” 一个神秘女子突然插话,归墟镜的光芒随之微弱了一下。 “守卫的记忆已被归墟之力扭曲,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 “证明!” 守卫再次举起那把巨大的刀刃,这次直指陆寒的咽喉。 “用你们的‘道’来证明!” 风声骤起,陆寒身形一转,避开了攻击,玄铁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金红火焰不再退缩,顺着剑刃腾起三寸之高。 他能感受到,剑灵在自己的识海中轻轻一颤,就像一个沉睡中的人被轻轻推醒。 这既是回应,也是警告。 “接下我这一招。” 守卫的左眼突然亮起幽蓝光芒,继续说道:“若你的剑能让我看见‘道’,我就放你们通行。” 苏璃已拔出短匕,萧灵儿也握紧了腰间的软剑,但陆寒举手示意她们停下。 陆寒凝视着守卫眼中翻滚的黑雾和幽蓝的光芒,回忆起初入玄天宗时,萧无尘的话:“剑修之道,即剑锋所指,心之所向。” 他还想起了自己濒死之际,苏璃喂下的续命丹,那丹药的香气中充满了温暖。 以及秦昭倒下前那苍白的面容,和他搬动铁块时所说的“玄铁需趁热打铁,人心亦然”。 玄铁剑在陆寒手中震颤作响。 突然间,金红火焰猛烈膨胀,将整个剑刃包裹其中,连陆寒的手臂也被映照得通亮。 陆寒面对守卫劈下的巨刃,感到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 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他的剑,只听从自己心中的道。 在守卫的巨大刀刃与玄铁剑碰撞的刹那,归墟深处传来了一声清亮悠扬的剑鸣,宛如沉睡千年的古钟被轻轻敲响。 玄铁剑与巨刃相撞,那股余震沿着胳膊直钻入骨缝。 陆寒的虎口裂开,渗出细丝般的血迹,但他笑得灿烂如火焰,耀眼夺目。 这是他首次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挥剑,而非依赖剑灵的意志与人对抗。 守卫再次挥舞巨刃,带起腥风劈下。 陆寒并未硬接,他身形一转,脚步轻移,剑锋擦过野兽尾巴,在青灰色的兽毛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好剑法!” 守卫的幽蓝左眼骤然紧缩,尾巴的骨节发出咔嗒声。这次的攻击角度更为刁钻。 “但仅有蛮力是不够的!” 陆寒挥舞玄铁剑,在身侧划出一个半圆,金红色的火焰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6节 他能感受到剑灵在识海深处沉睡,却并非毫无动静。那若有若无的共鸣,就像母亲轻拍孩子后背的节奏,在每次挥剑时都给予他助力。 “萧师尊曾言,剑修之路需自行探索。” 他大喝一声,剑身突然下沉三寸,避开了巨刃的锋芒,直刺向守卫的膝盖弯。 这一剑,未附带灵力,也无火焰辅助,却让守卫的瞳孔泛起波纹。 巨刃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震得周围人东倒西歪。守卫单膝跪地,爪尖深深抠入焦土。 “有趣……竟用如此直接的刺击。” “直刺最为迅捷。” 陆寒抹去嘴角血迹,玄铁剑垂于身侧,缓缓说道:“我学打铁时,师父告诉我,歪斜的钉子需直着拔出,若绕圈拔,钉子会断在木头里。” 苏璃的净莲眼泛起淡淡金色,她看到陆寒周围的气息变得越发纯粹,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铁,杂质尽去。 萧灵儿手中软剑紧握,却渐渐垂下。她意识到,此刻无论谁去帮助陆寒,都是对他的一种不敬。 交锋三十回合后,守卫的动作突然减缓。 它的兽尾不再胡乱扫动,锋利的爪子收回鳞甲,巨大的刀刃斜指地面,幽蓝左眼上的黑雾竟有所散开。它开口问道:“你体内有剑灵之火……你究竟是谁?” 陆寒将剑尖抵在地上,倚靠这剑支撑着几乎无力的身体。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如同铁匠铺里的风箱,一下下鼓动着热血。他回答:“我叫陆寒,只是个铁匠的徒弟。” “不对。” 守卫的声音突然转变,不再是野兽的嘶哑,而是带着古意的清冷。 “那火……是我千年前亲自封入剑胚的。”它抬起手,用爪尖轻触陆寒的剑脊。 “铸剑师曾言,此剑需等待一个愿为它流血流泪之人。” 此时,那位神秘女子的归墟镜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镜面上浮现的纹路逐渐连接成一幅星图。她轻声说道:“他既是钥匙,也是终结者。” 归墟的最深处,隐藏着宿敌真正的秘密。 她转头望向陆寒,眼尾那颗泪痣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问道:“你想进去吗?一旦进入,可能永远无法返回。” 陆寒的手指在剑鞘上缓缓摩挲。他开始回忆起苏璃在他重伤时,嘴对嘴喂他喝药的情景,那药的余温似乎还留在唇边;又想起萧灵儿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玉簪断裂发出的清脆声响;还有萧无尘初次见面时,将玄铁剑胚交给他,并说“这剑就该姓陆”的坚定眼神。最后,他记起秦昭倒下前,用沾血的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别像我,活成别人的影子。”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名利。”他抬头时,眼中金红色的光芒比火焰还要耀眼。 “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为了那些被卷入的人,为了未来不再有人像棋子一样生存。” 他转向苏璃,看到她的短匕仍在微颤,耳垂上的逆命符红得仿佛要燃烧;再看向萧灵儿,她正努力眨眼,试图抑制泪水。 “如果我回不来……你们要好好活下去。” 就在这时,守卫突然向天空大声吼叫,震得黑雾如潮水般翻腾。 它的兽尾缩回身后,半人半兽的形态逐渐消失,露出下面穿着古旧玄色剑袍的身躯——原来那层兽化的外皮不过是归墟力量编织的幻象。 “一千年过去了。” 她伸手按在陆寒心口,掌下传来灼热的共鸣,继续说道:“这把剑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神秘女子用指尖轻抚归墟镜,镜子瞬间碎成千万只银蝶,绕着陆寒飞旋三圈后,又重新聚合成一面小镜子,落在苏璃手中。女子说:“这镜子会指引你们离开这里的。” 说完,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晨雾融入黑雾之中。 她还提醒道:“记住,归墟的核心没有时间概念。他可能明天就回来,也可能……” 话未说完,她便彻底消失在黑雾里。 突然,地面上裂开一道金色纹路,宛如剑刃划开的伤口,下面显露出一条流淌着星光的通道。 陆寒回头一瞥,见苏璃正用指尖轻触归墟镜,目光仿佛钉在他身上;萧灵儿则咬着嘴唇,将软剑收回剑鞘,这是他们约定的“等你回来”的暗号。 陆寒深吸一口气,腐叶和铁锈的气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铁匠铺的炭火气息。 玄铁剑发出嗡鸣,跃入他的掌心,他一步跨入那金色纹路的通道。 这时,身后传来苏璃带着哭腔却强作镇定的轻声呼唤:“陆寒!如果里面有糖糕……” 通道关闭的瞬间,陆寒忍不住笑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破瓦的缝隙,洒在铁砧上。风箱“呼哧呼哧”作响,光着膀子的小伙子挥起大铁锤,火星四溅。 他后背布满深浅不一的疤痕,在阳光照耀下,透出健康的麦色。 “陆大哥!” 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姑娘端着一碗豆浆跑进来。 “王婶说这是新磨的豆子做的豆浆,让你尝尝。” 小伙子擦了擦汗,接过碗时,手腕处露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剑痕,仿佛是被锋利之物轻轻划过,且这痕迹似乎永远无法愈合。 他低下头,慢慢品味着豆浆,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轻轻滑动。在遥远的某个地方,似乎有剑鸣声隐隐传来。 “真甜。” 他微笑着对小妮子说,随后又举起了手中的大铁锤。 “再来一块炭。” 第128章 阿铁哥,你这锤子敲得比剑还狠! 天刚破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刚刚爬上青瓦,铁匠铺里便响起了风箱“呼嗒呼嗒”的声音。 陆寒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后背在晨光的映照下布满汗珠。 他挥舞着八斤重的大铁锤,准确无误地砸在烧得通红的铁坯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火星四溅,他的喉结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手腕上那道淡淡的白色剑痕,宛如一条沉睡的蛇,在汗水浸湿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陆大哥!” 扎着两个小发髻的小翠捧着一个粗陶碗冲进铺子,额前的碎发上还挂着晨露。 “王婶说新磨的豆子特别甜,让我给你端碗热乎的过来。” 她试图将碗放在铁砧上,却被溅起的火星吓得缩回手,护在胸前,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陆寒放下铁锤,用搭在肩上的粗布擦了擦手。 接过碗时,他的手指关节稍作停顿——这双手曾紧握玄铁剑斩妖除魔,如今却因长年累月挥锤,磨出了层层老茧。 “有没有烫到?” 他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仿佛是经过炭火淬炼的铁块。 “下次记得离炉子远点。” “才没有呢!” 小翠歪着头,好奇地观察他背上的疤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在阳光下宛如一张狰狞的地图。 “阿铁哥,你背上的伤是打猎时摔的吗?” 陆寒喝豆浆的动作突然停顿。麦香和豆甜在空气中弥漫,却掩盖不了他喉咙里那股铁锈味——那是归墟通道留下的记忆。 “是摔的。” 他垂下眼帘,望着碗中阳光的倒影。 “以前不懂事,总爱往山里跑。” “那你现在可听话多了!” 小翠趴在炉子旁,看着铁坯在锤子下逐渐成形,她的发梢轻扫过滚烫的砖块。 “上次李叔家的犁头坏了,你修得比老周头还快。阿铁哥,你抡锤子的功夫可比舞剑还厉害!” 小翠的最后一句话,让陆寒握锤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远处传来茶馆的铜锣声,“当——”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我抬头望向街对面,青布幌子在风中翻飞,“松月楼”三个墨字在阳光下褪去了颜色。 在松月楼,老孙头正敲响醒木。 他身着一件洗得褪色的靛青布衣,指甲里还残留着茶渍,但他的眼睛却明亮如屋檐下的铜铃。 “各位听书的朋友们,今天我将为大家讲述一段《玄天旧事》!” 他打开折扇,扇面上绘有残剑断琴的图案。 “话说千年前,有一把上古剑灵,本欲斩尽世间不公,却意外动了凡心——” 突然,他咳嗽两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地轻轻朝铁铺方向一瞥。 茶客们哄堂大笑,有人拍桌叫嚷:“老爷子又在胡扯了!剑灵怎会懂得情感?” “懂不懂……” 老孙头用扇骨轻敲桌沿,声音骤然降低,仿佛秋夜的风从窗缝中悄无声息地吹入。 “那就要看那把剑,是否遇上了能令其心碎的人了。” 此时,在铁铺内,陆寒正将新打制的犁头浸入冷水。 “滋——”的一声,他隐约听到松月楼传来“剑灵”二字,颈后的汗毛瞬间竖立起来。 归墟镜在苏璃手中,但小镇的风中,怎会突然弥漫起那股熟悉的腥味? 夕阳西下时,陆寒蹲在院子角落劈柴。 柴刀起落间,他眼角余光瞥见茶馆的门帘掀起又落下。 老孙头抱着蓝布包袱步出,往镇外走去,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 夜幕如同被墨汁浸透的布,缓缓覆盖了青石板路。 陆寒在灶台上热着剩下的粥,突然听到后院传来细微的瓦砾声响。 他的手紧握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双手如今连鸡都不曾宰杀,但十年前作为外门弟子时,他能在黑夜中辨识出三十步外的呼吸声。 “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7节 是木椿断裂发出的清脆声响。 陆寒熄灭灶火,摸黑从墙角拿起那把平日里常用的铁锤。锤柄已被磨得光亮,上面还沾着白天打铁时留下的铁屑。 他沿着墙根缓缓向院子后方移动,听到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铁锈味,那是淬了毒的匕首无疑。 “不是说那小子在归墟里死了吗?” 一个压低的声音嘶哑地说。 “我就说幽冥宗的消息全是胡扯!” 另一个声音更冷:“闭嘴!杀了他,取走他脖子上的剑痕,回去领赏。” 陆寒背靠院墙。 月光透过瓦片缝隙洒落,映出两个黑影正朝窗边移动。 其中一个不小心踢到了陆寒白天劈好的木堆,“哗啦”一声,半块松木板砸在青石板上。 粥锅里的水仍在“咕嘟咕嘟”地沸腾。 陆寒紧握着铁锤的手不断交替用力,时而紧握,时而放松,反复如此。 手腕上的剑痕突然变得灼热,仿佛有人穿越了千百年的时空,在他的骨骼上轻轻敲击。 院子外,打更人敲响了三更的梆子。 “谁?” 刺客的匕首迅速划破空气,寒光直指窗纸。 陆寒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回想起归墟通道关闭之前,苏璃眼眶红润,还说“要是里面有糖糕”。 又忆起萧灵儿收回软剑时,剑穗轻扫过他手背的温度。 还念及玄铁剑跃入掌心时,那熟悉的嗡鸣声。 现在他手中仅有一把铁锤,剑气、修为皆无,连一个像样的招式都拿不出来。 然而,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强烈,甚至比当年在演武场接受长老考核时还要剧烈。 这时,后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陆寒提起铁锤,向动静传来的方向迈了一步。 月光被云层遮蔽,斑驳地洒在青石板上,宛如鱼鳞般错落有致。 陆寒握着铁锤的手异常稳定,他的手指在锤柄上那道凹痕上轻轻滑过。 这凹痕,是前日修理犁头时,被飞溅的铁屑烫出的。 现在这道小凹痕在掌心处硌着,仿佛秤砣般深陷肉中,使得他的心跳声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 “左边那个!” 陆寒的后颈汗毛突然竖起,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右肩已被匕首划伤,鲜血溢出。 他轻哼一声,利用身体踉跄的势头侧身躲避,顺势抡起手中的铁锤。 这个动作,他在铁砧前练习了无数次。起锤时手腕轻抖以卸力,落锤时手臂绷紧如弦。 月光下,一道冷光闪过,刺客的手腕正好处于他的瞄准点。 “咔嚓!” 这骨头断裂的声音,比打铁时的脆响要沉闷一些。 持匕首的手无力垂下,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在青石板上弹跳两下,滚入木柴堆中。刺客捂着手腕后退两步,疼痛使他额头青筋暴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是没什么修为嘛……” “什么修为?” 陆寒擦去额角的血迹,将手中的铁锤在掌心旋转半圈。 他凝视着刺客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庞,喉咙里涌起了一股熟悉的铁锈味。 这并非受伤所致,而是归墟通道中那把剑的残魂在共鸣。 陆寒淡然道:“我一个打铁的,自然懂得如何将铁锤砸向正确的地方。” 就在这时,另一名刺客趁机从侧面发起攻击,腰间的短刀带着呼啸声直扑而来。 陆寒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刀锋向前冲去。在侧身避开刀锋的刹那,他手中的铁锤尾端狠狠地击中了对方的膝弯。 这一招,正是他在为老周头修理辕木时琢磨出来的。就像要让歪斜的木楔子归位,必须先卸去其力量。 刺客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陆寒随即向前迈出半步,铁锤尖端抵在了对方的咽喉上,那冰冷的铁器让刺客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陆寒的声音冷若冰霜: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跪在地上的刺客,喉结在锤尖上轻轻擦过,颤抖着回答:“幽冥宗……青……青鳞大人命令我们,要取你手腕上的剑痕……” “阿铁哥!” 一声清脆的呼唤在院门口响起。 陆寒转头的瞬间,看见门后露出了一角花布裙。原来是小翠,她紧紧扒着门框,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圆睁的双眼中映着月光和刀光。 小丫头见他望过来,立刻踮起脚尖,朝着院外大声呼喊:“李叔啊!张婶呐!阿铁哥把贼给打跑喽!” 那尾音带着哭腔,却高亢如同惊飞的小鸟。 这一喊,两名刺客的脸色瞬间大变。跪着的那位用力推了陆寒的膝盖一把,趁机爬起来,拉着同伴向墙上逃窜。 陆寒没有追赶,只是注视着他们翻墙时碰落的几片瓦片。 那瓦片落地的声音,在他听来比以往在玄天山演武场的声响还要清晰。 “阿铁哥!” 小翠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沾血的衣袖,身体不停地颤抖。 她另一只手还握着一块几乎冷却的糖糕,这是王婶给的。 “你、你受伤了呀……” 陆寒低头,看到她的手指正按在自己右肩的伤口上,痛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的。” 他抽回手,用袖子轻轻擦拭小翠脸上的泪痕,问道:“怎么没躲进屋里去呢?” “我、我听到动静就醒了……” 小翠吸了吸鼻子,突然拉着他的衣角,指向院外。 “刚才有个穿着道袍的叔叔在房顶上呢!我数羊的时候看到的!”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抬头望向镇东的老槐树,树冠后面的一片瓦顶上隐约泛着符咒的灵光。 青鳞就站在铁铺斜对面的屋顶上,那道袍在夜风中呼啦作响。 他的指尖还沾着符灰,刚贴在门柱上的追踪符,正发出淡淡的紫光。 就在这一刻,下方传来了小翠的哭泣声,而青鳞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他说道:“即便散去修为又如何?我这双眼,现在比当剑修时还要锐利。” 他从腰间取出一个青铜铃铛,轻轻摇晃,铃铛内壁碰撞发出的声音,只有妖物才能听见。 青鳞喃喃自语:“影蛇卫那些无用之辈,反而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实力。” 镇西的松月楼突然间灯火通明。 老孙头的醒木“啪”的一声,在夜空中传得很远,还伴随着茶碗轻轻碰撞的清脆声响。 只听老孙头说道:“各位听书的,今天老朽继续昨天的故事——” 他的声音,就像浸泡在酒中的线,缓慢而悠长,让人听得心痒难耐。 “那剑灵宿敌再次降临世间时,有个少年正挥舞着大铁锤,在烟火镇的月光下,一锤便将向他袭来的第一把刀击断……” 青鳞原本正在移动,听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他凝视着松月楼窗纸上摇曳的人影,突然觉得,这说书老头咳嗽声中,似乎隐藏着玄天山剑修特有的清亮气质。 夜风呼啸,带着茶香扑面而来。青鳞轻抚着袖中尚未送出的密信,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些事情,必须等追踪符有了结果,才能告知幽冥宗的大人。 在铁铺内,陆寒正为小翠擦拭眼泪。 那小女孩紧紧抓住他的铁锤,怎么也不肯放手,铁锤柄上还沾着刺客的血迹,在月光映照下,血迹显得暗淡而褐色。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剑痕,感到一阵发热,仿佛有人跨越了千年时光,在他的骨头上轻轻划过一道剑痕。 松月楼内,醒木再次“啪”的一声重重落下。 想知道那少年如何将锤子当作剑来使用吗? 那就请期待明天的讲述吧。 第129章 说书人今晚讲的是我? 松月楼的门帘被夜风轻轻掀起,茶炉冒出的白雾直扑向陆寒的面庞。 他微微缩了缩脖子,又向墙根的木凳里挪了挪,身上的粗布短褐擦过斑驳的桌子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啪!” 醒木猛然拍在檀木桌上,那声响让茶盏都跳了一下。 老孙头扶了扶老花镜,原本浑浊的眼珠突然间变得明亮,仿佛闪烁着星星:“各位客官,上回我们说到那剑灵的宿敌再次降临尘世,今天就继续讲述这位少年的故事——”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吞咽时喉结滚动,后颈那块月牙形的疤痕在油灯下闪了一下。 “话说有个少年,本是烟火镇的铁匠学徒,日复一日地挥舞铁锤敲打铁块,巧的是,那铁砧子底下压着一把锈剑。” 陆寒手中的茶碗停在了嘴边。 粗茶的苦涩味道在口中散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邻桌嗑瓜子的声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8节 他右手腕内侧的剑痕开始发热,仿佛有谁穿越千年的时光,用剑尖轻轻触碰他的骨骼——这剑痕,是三年前在玄天山,剑灵残魂认主时留下的印记。 “那把锈剑啊,大半夜的自己就动起来了!” 老孙头突然提高声调,这一声惊叫,让坐在后排打盹的老周头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茶盏里。 “有个少年,被那剑鸣声吵醒,一睁眼就看到那剑悬在床头。嘿,你猜怎么着?那剑身被月光一照,竟然比他敲了三年的精铁还要亮上几分呢!” 老孙头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镇纸,模仿剑的姿势在空中挥舞。 这一挥动手臂,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刺青,那是玄天山的九瓣青莲纹。 “就在那时,剑里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这一下,茶客们如同炸开了锅,呼啦啦全围了过来。 连那跑堂的小二也忍不住踮起脚尖,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想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孙头那颤动的胡须,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三年前的那个暴雨之夜,如同电影般在他眼前重现。 那时,他手持被雷劈裂的柴刀,冲进四处漏雨的破屋,只见那把锈剑悬挂在房梁之下。 剑鸣声中,还夹杂着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小子,把剑捡起来。” “那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坐在前排、身穿靛青衫子的妇人,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急切地追问。 她鬓角上的银簪子摇曳生姿,晃得陆寒眼花缭乱。 “那声音说‘你本是剑主’!” 老孙头猛地一拍桌子,这一拍力道十足,震得桌上的茶渣都跳了起来。 “那少年的手刚触碰到剑柄,就感到一股热流沿着胳膊直冲心口。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 老孙头故意拖长了声音,目光突然转向墙角的陆寒。 “竟然看到了十里之外玄天山的剑气,如同一条银龙般,直窜云霄!” 陆寒听到这里,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 他的思绪瞬间飞回了玄天山演武场的那个夜晚,当时他紧握着新铸成的铁剑,被一群长老围在中央。 “这小子的剑意并不纯粹。” 首座长老轻拂着拂尘,悠然开口:“其中既有斩断所有因果的决绝,又藏匿着一种将天下屠尽的戾气。” 后来,他才逐渐领悟,那股戾气并非源自于他,而是剑灵残魂中封印的遗物,是与宿敌千年争斗留下的血痕。 “阿铁哥!阿铁哥!” 那甜美的童声瞬间击碎了他的回忆。 小翠举着半块芝麻糖挤了过来,她发辫上的红绳在陆寒手背上轻轻擦过。 她今天可能帮王婶照看了糖摊半天,你看她袖口还沾着糖渣呢。 她凑到陆寒跟前,兴奋地说:“你听说了吗?那个少年真的很厉害,挥剑劈山时,石屑能飞出十里远呢!” 陆寒低头,看到小翠仰起的小脸上沾着一块糖渍,在油灯的映照下,宛如蜜色。他想伸手帮她擦掉,但小翠突然躲开了。 这个小丫头跳到他腿边,摇晃着他的胳膊问:“你说那个主角是不是超级厉害呀?如果他来到咱们镇上,能打得过你吗?” 这时,茶棚里那些哄笑的声音似乎突然变得遥远。 陆寒望着小翠那双明亮的眼睛,感觉喉咙里像塞了一块炽热的炭,难受至极。 他想起了苏璃最后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她也是这样仰着头,血从她肋下的伤口缓缓渗出,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苏璃当时说:“阿寒,等报了仇,我们就回烟火镇开个药铺……” 然而,后来他抱着苏璃冲进药王谷的冰窖,最终只触碰到一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小翠轻轻戳了戳陆寒僵硬的手背。 “阿铁哥?你怎么不说话呢?” 陆寒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茶碗里的水早已冰凉。 老孙头还在继续说:“那小伙子后来才明白,他手中的剑并非普通的铁器,而是上古剑灵遗留的魂魄……” 老孙头的声音,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像一根细针一样直刺陆寒的耳膜。 陆寒掏出几个铜板,“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起身时不慎将茶碗打翻,褐色的茶水在木桌上蔓延开来,宛如形成了一片小水洼。 “我去买盐。” 陆寒轻轻扯了扯小翠的辫子,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你就在这儿听书,别到处乱跑。” 小翠气得直跺脚,撅起的嘴巴高高翘起:“王婶说了,盐铺子早就关门了!” 陆寒没有回应。 当他步出松月楼时,夜风裹挟着说书人的声音紧随其后:“想了解那年轻人如何以剑证道,那就请听明日分解——” 未完的话语被陆寒“砰”的一声,用力关上的木门所截断。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陆寒轻抚着手腕上发热的剑痕,突然回忆起青鳞今晚的话语:“失去修为又如何?这双眼,反而比做剑修时更加锐利。” 街角的槐树上,一片叶子缓缓飘落。陆寒凝视着水洼中的倒影,一身粗布短褐,胡须也未刮得干净,哪里还有剑修的风范? 然而,当他抬头望向镇外的荒山,眼中瞬间掠过一道寒光,仿佛一把被封印千年的宝剑,终于冲破束缚,剑身透出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什么剑灵不剑灵的,我不懂。” 他对着空旷的夜空低声自语,声音被夜风一吹,变得支离破碎。 “但有些账……” 话至此,他便不再继续。 此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刚落,松月楼的灯火骤然熄灭。 陆寒凝视着那片漆黑的地带,手伸进怀中轻抚着铁剑。这剑鞘是他亲手制作的,牛皮上的包浆还隐约可见未完全打磨的锤痕。 小翠拿着糖跑出来时,只见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就像一块石头沉入深潭,连一丝波纹都没激起。 陆寒穿着布鞋踏过青石板上的水洼,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步履缓慢,仿佛每一步都要在石头上刻下鞋底的纹路。 松月楼的灯火在他身后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小翠的呼喊声被夜风撕扯得支离破碎:“阿铁哥!糖还没吃完呢——” 他再次轻抚怀中的铁剑,剑鞘上的锤痕在掌心硌得生疼。 三天前,为张木匠打造犁头时,锤头偏了半寸,“哐当”一声在牛皮上砸出一个坑。 当时我就想,这样也挺好,总比在玄天山铸剑时强。那时,剑胚里还夹着半片锈鳞,真是让人头疼。 我对着墙角的石墩子喃喃自语:“我只会打铁。” 这声音比漆黑的夜晚还要沉重。 石墩子上还留着上午为李婶修锅时溅上的铁渣,摸起来冷冰冰的。 三年前在玄天山的演武场,首座用拂尘尖挑起我的铁剑,眼神中满是不屑,还说:“这也算剑?”现在我却觉得,打铁比挥剑更踏实。 那烧红的铁块不会突然说话,不像以前,总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告诉你“你本是剑主”,那才叫吓人。 在屋檐下那阴影里头,青鳞将指尖掐入掌心,仿佛要将自己隐匿于那墙皮剥落的墙后。 腰间悬挂的影蛇纹玉佩随着他的急促呼吸轻轻颤动。 当陆寒经过第三棵老槐树时,青鳞从袖中取出一张封印符。 符纸边缘的朱砂在月光下红得如同鲜血,透着一股腥味。这符是幽冥宗费尽心力,用三炉玄阴火炼制的“锁魂引”,专门用来对付觉醒剑意的修士。 对于像陆寒这样修为散尽的人,更是轻易就能手到擒来。 青鳞心中暗自得意,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喃喃自语:“好机会。” 他注视着陆寒,只见其肩膀耷拉着,如同被压弯的铁条,脚步声“咚咚”作响,宛如未经淬火的生铁。 三天前,影蛇卫得到消息,有个铁匠最近常在深夜对着铁砧发愣,手中紧握一把未开刃的铁剑。 青鳞想起长老的话:“即便修为散尽,剑意已深入骨髓。一旦动情,便是破绽。” 这时,铁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寒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了火折子,火光照亮炉膛的瞬间,他愣住了。 炉中的炭块燃烧得异常旺盛,颜色不是普通的橙红,而是泛着金色光芒,仿佛有人撒入了碎金箔。 火星噼里啪啦地炸开时,他清晰地听到了细微的剑鸣声,宛如柳叶轻触水面。 “这火……” 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粗糙的手指悬在炭火上方半寸处。 一股热气涌上,带着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玄天山铸剑炉特有的气息,略带铁锈味,却异常清新。 三年前,他在铸剑峰守炉时,偷偷加入了一块后山捡来的锈铁,结果整炉剑胚都裂开了细纹。 首座当时气得要罚他跪雷池,幸亏萧无尘长老出面阻止,长老说:“这锈铁中藏有剑气。” 突然,“当啷”一声,陆寒怀中的铁剑滑落到地上。 剑鞘撞击青石板,震得炭灰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弯腰去拾剑,眼角余光却瞥见门后有影子晃动,那显然不是自己的影子。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剑尖抵在大动脉上。 青鳞呼吸急促,几乎能看见白雾。他沿着墙根,小心翼翼地挪到铁匠铺的窗户下,指甲紧抠进窗棂的缝隙。 陆寒背对着他,宽阔的背影在火光映照下投下巨大的阴影。此刻,陆寒正弯腰捡起那把铁剑。 封印符在掌心变得滚烫,他能看见符纸上的咒文仿佛渗出血来,这是即将触发的征兆。 “小心!” 陆寒立刻抬起头来。实际上,那并非有人呼喊,而是他手腕上的剑痕突然灼热刺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199节 三年前,剑灵认主之时,这剑痕是暗红色的,但现在,它泛着幽蓝色的光芒,就像淬了毒的剑刃一般。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铁剑已出鞘三寸。尽管这剑尚未开锋,却仍带起一阵风,使得炉前的火折子忽明忽暗。 青鳞的瞳孔骤然缩小,他未曾料到,这个失去修为的铁匠,反应竟如此迅速。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把破旧的铁剑出鞘时,竟带起半道剑气,在墙上划出一道深达半寸的裂缝。 “锁魂引!” 他咬牙将符纸甩出,朱红色的咒文在黑夜中腾起一尺高的火焰,直扑陆寒的面门。 铁匠铺内的金色火焰突然猛烈地燃烧起来。陆寒被火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在最后关头,他看清了符纸上的影蛇纹。这影蛇纹,与三年前血洗药王谷的杀手腰间所挂的,完全一致。 “苏璃……”他轻声低语。 剑痕带来的灼痛,仿佛沿着血管直窜心口,那感觉就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狠狠地刺入一般。 符纸离他的脸仅剩三寸时,他猛然伸手,紧紧抓住了符纸一角。尽管掌心的老茧被烧得滋滋作响,他却丝毫没有松手。 青鳞冷汗直流,沿着后脖颈不断滑落。 他看到陆寒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蹲在铁砧前默默打造农具的铁匠,而是变成了当年在玄天山演武场,面对七大宗门围攻时的那副模样。他的眼底,黑红的戾气翻涌,仿佛要将天地焚烧殆尽。 “你是谁?” 陆寒的声音沙哑,宛如生锈的剑在石面上摩擦。 他捏着符纸的手在颤抖,并非因疼痛,而是愤怒。 符纸上的咒文仍在燃烧,将他的掌心烫出焦黑的印记,但他依旧死死不放。 “谁派你来的?” 青鳞后退半步,不慎撞翻了墙角的煤筐。 煤块散落一地,在月光下宛如撒落的黑珍珠。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淬毒匕首,就在这时,他听到陆寒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 这吼声不似人声,更像是某种被囚禁在剑中的野兽,终于挣脱束缚时发出的咆哮。铁匠铺内的金焰“轰”的一声腾起,高达一人多高。 陆寒手中的符纸突然爆裂成碎片,火星四溅,满屋飞舞。 他看着掌心被烧焦的痕迹,又抬头望向青鳞,嘴角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那笑容比哭泣还要难看,说道:“嗨,没想到啊,我竟然还能握剑。” 青鳞刚拔出匕首半寸,就见陆寒弯腰捡起了那把铁剑。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拔出三寸,而是“唰”的一声,将整柄剑完全抽出。那未开锋的剑身在金焰映照下,比三年前在玄天山时还要耀眼,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当”的一声,铁剑被狠狠地插在了铁砧上。 陆寒的指节紧抵剑柄,指缝间血迹斑斑,他开口道:“不过,我现在迫切想知道……” 抬头时,眼中戾气稍减,却似燃起一团烈火。 “究竟是谁害死了苏璃。” 恰在此时,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蔽。 青鳞凝视着铁砧上的剑,又瞥见陆寒流血的手,颈后汗毛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刚落,铁铺内的金焰突然减弱,露出下面那半块生锈的铁,正是三年前陆寒在铁匠铺床板下发现的那块。 陆寒低声自语:“原来在这里。” 他伸手向那块锈铁,指尖刚触碰,剑鸣声便在铁铺内回荡。 青鳞紧握匕首。 他深知不能再拖延。影蛇卫的任务是杀死陆寒,而非袖手旁观陆寒沉溺于旧日情感。 他深吸一口气,正欲从窗下跃出,却见陆寒突然转头朝他这边看来。陆寒并非用眼,那目光仿佛比剑更锋利。 “你来了。”陆寒说道。 青鳞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注意到陆寒的手从铁砧上抬起,紧握剑柄。 剑鸣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他立刻行动。 陆寒说道:“来吧,让我看看……” 他拇指轻抚剑脊。 “这把铁剑,能否斩断因果。” 青鳞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烁。 他咬紧牙关,正欲扑出,却听见铁铺外小翠的声音:“阿铁哥!王婶说你盐忘拿了——” 陆寒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 他转头望向门口,青鳞趁机迅速隐入阴影之中。 他看见陆寒弯腰将铁剑收回鞘中,用袖子擦拭手掌上的血迹,然后蹲下接过小翠递来的盐袋,问道:“怎么这么晚还跑出来?” “我担心你又对着铁砧发呆。” 小翠轻扯他的衣角,小声问道:“阿铁哥,你刚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陆寒轻抚小翠的辫子,回答说:“没有,只是这炉火太旺,让我有些头晕。” 小翠踮起脚尖,好奇地往炉膛里望去,轻声问道:“咦,这火怎么是金色的呢?” 陆寒闻言,微微一愣。 他转头看向炉子,却发现那金色的火焰已经悄然熄灭,炭块恢复了平常的橙红色。那块生锈的铁静静地躺在炉底,看起来与普通的破铁无异,丝毫不见剑气。 陆寒蹲下身子,用火钳拨弄着炭块。 “或许……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小翠打了个哈欠,拉着他的袖子说:“那我们回家吧,我困得不行了。” 陆寒应了一声,熄灭炉火,锁好铁铺的门。 他牵着小翠往家走,步伐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经过老槐树时,他抬头望了望月亮,突然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在暗影中的青鳞,目光紧盯着他们的背影,手中紧握着那张封印符。符纸上的咒文仍在渗血,仿佛在不断提醒他,任务尚未完成。 他轻抚腰间的影蛇玉佩,低声自语:“等到明天晚上,等他再次放松警惕时……” 月光再次洒在青石板上,陆寒和小翠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被拉得长长的。 远处,松月楼重新点亮了灯火,老孙头的声音随风传来:“那小伙子后来才明白,有些债,单凭剑是无法解决的……” 陆寒听到这话,脚步骤然停下。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剑痕,然后抬头望向镇外的荒山。 山尖上,一轮明月正缓缓升起。 他低声自语:“有些债……只能用生命去偿还。” 墙角的槐树上,一片叶子轻轻飘落,恰好落在青鳞脚边的封印符上。 符纸上的血迹慢慢渗入叶子的纹理,宛如一朵在月光下绽放的花。 青鳞看着那片叶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心知肚明,尽管今晚的机会失之交臂,但明天晚上。 陆寒定会再次来到铁铺,再次对着炉子发呆,再次思念苏璃。 他压低声音说:“明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铁铺的那扇木门在夜色中静静地伫立,宛如一只静卧不动的野兽。 炉底的锈铁仍旧存在,只是无人察觉,它表面的锈层正缓缓剥落,露出下方的剑身,透出一股寒光。 第130章 我阿铁打铁,不打劫 第二天酉时三刻,铁铺那扇木门被晚风一吹,便吱呀吱呀地响个不停。 陆寒正蹲在炉子前面。他用火钳夹着一块半熔化的熟铁,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上的老茧上,仿佛撒了一把碎金子。 “阿铁哥,我去给王婶送腌菜喽!” 小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扎着红头绳的小脑袋探进来一下。 “等会儿我带糖人回来哦——你可别又对着炉子发呆啦!” 陆寒抬起头笑了笑,汗珠顺着下巴滴到粗布短衫上,他回应道:“晓得了。” 看着小翠蹦蹦跳跳地跑远了,那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他这才把视线收回来。 炉底那块锈铁不知何时又闪起微弱的光,如同一颗浸在墨汁里的寒星。 他盯着那点光,喉结上下动了动。 昨夜金焰熄灭后,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手腕上的剑痕似乎灼热,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戳着他的骨缝。 “叮——” 突然,铁铺后墙传来瓦片破碎的声音。 陆寒手中的火钳“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他转身时,不小心碰翻了铁砧旁的水桶,凉水漫过脚面,凉飕飕的感觉顺着裤管往上钻。 在阴影中,青鳞如同一条蜕皮的蛇,正从墙根的破洞往里挤。 他腰间的影蛇玉佩泛着幽蓝的光,手中攥着的封印符还在流血,上面的咒文在暮色中扭动,如同狰狞的鬼脸。 “陆寒!” 青鳞的喊声如同刀子在磨石上划拉。 “你以为躲在这个破镇子里就能没事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0节 突然,那符纸“唰”地冒出刺目的红光,直冲陆寒的脸,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 “去死吧!” 陆寒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然而,他触碰到的不是符纸烫人的感觉,而是铁砧上那把铁锤的木把儿。 就在手腕一转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昨日修犁头时,他望着铁锤敲出的火星,迷迷糊糊中看见许多剑影在火中翻腾,剑尖都指向一个方向:炉底的锈铁。 “当!” 铁锤与符纸相撞,那符纸如同被扎破的血泡,“嘶啦”一声碎成粉末。 陆寒紧握铁锤,手稳如木桩,目光坚定地盯着青鳞,声音冷冽如炉灰:“我阿铁是打铁的,绝不会做打劫之事。” 青鳞退后两步,后腰不慎撞上铁砧。 他这才注意到,在昏暗的夜色中,陆寒的眼睛异常明亮,犹如两把经过冷水淬炼的利剑——这绝非普通铁匠所能拥有的眼神。 “你……你不是凡人!” 青鳞颤抖着指向陆寒手腕上的剑痕。 “你是……” “我仅是一名铁匠。”陆寒打断了他的话,缓缓向他走去。 炉中炭火突然噼啪作响,金红色的火焰腾起,映照得他半边脸红彤彤的。 “但铁匠也会出手教训人。” 青鳞想要逃跑,但双腿沉重如铅,动弹不得。 当陆寒的影子笼罩下来,青鳞嗅到了一股血锈味,这并非符纸的气味,而是从炉底散发出来的。 不知何时,一块锈铁已滚至脚边,锈层剥落,露出寒光闪闪的剑身。 陆寒弯腰拾起锈铁,随手扔进炉膛。 “轰!” 火焰瞬间化为刺眼的金色光芒,热浪夹杂着尖锐的剑鸣声扑面而来。 青鳞发出一声惨叫,双手紧捂胸口,体内阴煞之气被火苗逐渐抽出,如同黑雾从七窍溢出,皮肤上起满了水疱。 “这怎么可能!”他踉跄退至炉边。 “影蛇卫的封印术……” “术法?” 陆寒拿起火钳拨弄炉中锈铁,金色火焰随着他的动作翻腾。 “这炉子不仅能熔化普通铁块,还能消融那些邪祟。” 铁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寒和青鳞同时转头望去。 老孙头站在门口,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手中握着一把断剑,剑身裂成三段,锈迹斑斑,已无法辨认原貌。然而,剑脊上的刻痕似乎蕴含着生命,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青光。 “这剑,你能修复吗?” 老孙头的声音与平时说书时无异。 但他的眼神让陆寒突然想起了上个月暴雨之夜,老孙头谈论“剑修斩情”时的凝视。 “如果可以修复……” 老孙头稍作停顿,手中的断剑轻轻颤动。 “我愿意出十两银子。” 青鳞抓住这个机会,连滚带爬地向门外逃去,却意外地撞翻了门口的铁桶。 陆寒并未追赶青鳞,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老孙头手中的断剑上。 此刻,他手腕上的剑痕再次发热。 那股热流沿着血管直冲心口,他突然回想起苏璃离别前的话语:“有些剑,并非用于杀戮。” “可以修复。”陆寒伸出手,接过断剑。 他的指尖刚触及剑身,便如遭雷击般猛地一颤——这剑中蕴含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它轻柔如春风,清冷如雪水,又仿佛是他梦中所见,那把插于云端的剑。 老孙头露出了微笑。 转身之际,月光洒在老孙头腰间的玉佩上。 那是一块碎玉,其上的纹路与萧无尘曾赠予他的剑穗坠子如出一辙。 炉火仍在熊熊燃烧,锈迹斑斑的剑身完全暴露出来,上面刻着两个字:“问心”。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两个字清晰可见,仿佛是新刻上去的。 陆寒低头,轻抚断剑上的裂痕。当他的手指触到一个凹坑时,剑身突然发出一声轻响,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他望望炉中的“问心”剑,又看看手中的断剑,立刻明白了老孙头为何选择今晚来访。 窗外,小翠的声音远远传来:“阿铁哥!我买了桂花糖人儿——” 陆寒小心翼翼地将断剑放在铁砧上,转身朝着门口那片光亮走去。 他听到炉中剑鸣声愈发响亮,似乎与手中断剑的低鸣声相互呼应。 陆寒的手指刚触碰到断剑,掌心便感受到一股初春融雪般清凉,那并非普通铁器应有的温度。 那股凉意不刺骨,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清新,沿着血管遍布全身——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铁剑所能拥有的特性。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手指缓缓在剑身的裂痕上滑过,出乎意料地,锈迹下竟有细微的纹路在发热,仿佛被唤醒的生灵。 “这剑非同寻常……它曾属于谁?”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落在铁砧上的细小火星。 话音未落,断剑突然开始震颤。 那震颤虽微弱,却带着一种节奏,仿佛远方有古钟被敲响,余音穿过千里,方才传至耳畔。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腕上的剑痕与断剑产生了共鸣。 一股灼热感顺着血管直冲太阳穴,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重影。 这场景,正是归墟试炼时的景象。 他望见一个山谷,四周环绕着青翠的竹林,晨雾尚未完全消散。 一位身着白衣的剑修正蹲在土灶前,拉动风箱。风箱发出“呼嗒呼嗒”的声响,炉火中的红铁闪耀着蜜色的光芒。 他身后跟随了七八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每个孩子都紧握着半截树枝,模仿剑法,动作惟妙惟肖。 这时,白衣剑修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剑,非为杀戮而生。剑,是用来守护的,守护锅中沸腾的粥,守护屋檐下安睡的小鸟,守护你心中所珍视的一切。” 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蹦跳着上前问道:“师父,那守护师父也算吗?” 白衣剑修微笑着,用铁钳夹起一块烧红的铁块,火星溅到他手背的老茧上,这与陆寒掌心的茧子何其相似。他回答道:“当然算。” 忽然间,画面变得模糊。陆寒一个踉跄,向前迈了一步,额头抵在铁砧上。 冷汗沿着他的后颈流淌,但他却笑了。他这才意识到,在归墟中那些零散的记忆片段,原来都属于这位白衣人。 他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见到铁匠铺溅出的火星,总会想起云端那把剑的影子。 剑与铁,本是同根生。 “嗨,原来真正的道,并非高高在上,而是脚踏实地。” 陆寒挺直了腰板,眼中那曾似雾气般的迷茫,仿佛被炉火一扫而空。 他凝视着炉中“问心”剑上跳动的金色火焰,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把已断成三截的剑。 在他看来,这把剑此刻比任何法宝都要清晰。 “有些剑,并非用来杀人的……” 他低声重复着苏璃的话,喉咙突然哽咽。 老孙头站在门口,月光洒落,他的影子变得薄如纸片。 老孙头注视着陆寒颤抖的手指,又瞥了一眼炉中刻有“问心”二字的剑,嘴角微微上扬。 他腰间的半块碎玉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嘿,真巧,这碎玉的裂痕竟与萧无尘当年赠予陆寒的剑穗坠子完美契合。 “是时候离开了。” 老孙头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如说书人。 “这剑,就托付给阿铁兄弟了。” 当陆寒抬头时,门口已空无一人。 这时他才注意到,老孙头留在青石板上的脚印淡得仿佛从未存在过。这绝非普通说书人所能拥有的轻功。 陆寒紧握着断剑,手腕上的剑痕仍在发热,但疼痛已不再剧烈,反而像是有人轻柔地按压,仿佛在他的骨髓中植入了一颗嫩芽。 “阿铁哥!” 小翠的声音划破了夜幕,清脆得如同刚剥出的菱角。陆寒慌忙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转身时差点踢翻了铁桶。 小翠手持糖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发梢间还散发着桂花的香气。她兴奋地喊道:“快看!王婶说我嘴甜,多给了我一块山楂蜜饯——” 话未说完,她便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铁砧上的断剑,喃喃自语:“这剑……怎么这么凉。” 陆寒接过小翠递来的糖人,手指触碰到她温暖的手心。 那温度让他瞬间想起了归墟中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以及白衣剑修所说的“护”字。 他低头看向断剑,发现裂痕中凝结着几点金光,宛如封印在琥珀中的星光。 他突然说道:“我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他声音低沉,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1节 小翠歪着头,看到陆寒拿起铁锤。 这铁锤通常是用来砸犁头、修锅铲的,但此刻他握得稳稳的,指关节泛着青白。 第一锤落下,铁砧发出清脆悠扬的嗡鸣,如同古寺晨钟。 第二锤轻了一些,火星溅落断剑,锈迹随之纷纷剥落。 第三锤落下时,陆寒笑了。他突然明白,自己曾渴望的并非天降神剑,而是内心深处的那把剑。 “这一锤,是砸给自己的。” 他轻声说,铁锤悬在半空。 “我曾一直思索如何成为剑修,如何斩断因果,却忘记了……” “忘记了什么?” 小翠凑近,手中的糖人已半融。 陆寒沉默不语。 他轻轻将断剑放入炉膛,金色火焰立刻将剑身包裹。 火光中,断剑裂痕处突然冒出幽幽青芒,如同春草从冻土中探出第一丝嫩芽。 那青芒虽微弱,却异常纯净,照亮了陆寒的双眼——他心中清楚,待剑修好,有些答案便需寻找。 “阿铁哥?”小翠拉了拉他的袖子,“糖人都要化了。” 陆寒低下头,接过糖人轻轻咬了一口。 甜蜜的桂花香气四溢,他凝视着炉火中逐渐增强的青色光芒,突然感到这甜味比任何丹药都更让人心安。 窗外,青鳞捂着胸口,一头栽进巷口的阴沟里。 他身上的水泡仍在渗血,影蛇玉佩碎成两半,落在泥水中,白得如同死鱼。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他望着铁匠铺透出的光,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影蛇卫……完了……” 炉火中的青芒仍在增强,仿佛有人在云端轻轻拨动琴弦。 陆寒擦拭了铁锤,将其挂回墙上。他注视着小翠吃糖人的模样,又瞥了一眼铁砧上那把断剑。 这把剑或许能让他揭开,当年那位白衣剑修的真实身份。 夜色愈发深沉,风中隐约传来剑鸣,似乎与炉火中的青芒相互呼应。 第131章 阿铁哥的锤子会算命? 炉火中的金色火焰轻舔着那把断裂的剑,青色的光芒如同春草从冻结的土地中顽强地钻出,逐渐变得耀眼。 在陆寒的眼中,它投射出一片片微弱的光辉。 他手中握着的糖人不自觉地紧了紧。桂花的香气与铁砧上残留的铁锈味一同涌入鼻腔,这混合的气味与记忆中山中小屋旁的铁匠铺惊人地相似。 “阿铁哥!” 这清脆的呼唤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陆寒抬头一看,只见小翠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般冲进了铺子,她辫子上的红绳随风飘扬,一跳一跳的。 小翠怀里抱着一个缺口的铜壶,壶身上这儿一点那儿一点的糖渍,显然是刚从糖摊跑来。 “镇东头的王婶儿说你能用锤子算命呢!” 小翠将铜壶放在铁砧上,鼻尖上挂着细小的汗珠。 “她说前天你修犁头时,锤子敲了七下,结果第二天就下了一场及时雨!我想让它算算,明天能不能吃到糖葫芦……” 陆寒望着她那双闪亮的眼睛,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前天那场雨,其实是他利用剩余的灵力引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邻里的张老汉浇灌干旱已久的田地。 但镇上的人们喜欢将巧合编织成故事。 此刻,看着小翠紧握铜壶,手指都泛白了,他实在不忍心打破这个幻想,于是伸手轻抚小翠的头:“小机灵鬼,哪有什么算命的本事啊。” “就敲三下!”小翠扯着他的衣袖摇晃。 “就像你修锅铲时那样敲!” 陆寒只能无奈地微笑,从墙角找出那把常用的木锤。他担心铁砧上的钢锤太重,会吓到这个小女孩。 他手持木锤站定,眼角余光瞥见炉火中的青光又亮了一些,仿佛有人在暗处轻轻拨动了琴弦。 第一锤落下时,铜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咚”。 小翠立刻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第二锤敲得轻柔,伴随着“咚咚”声,还夹杂着细微的嗡嗡声。陆寒突然感到手心一阵酥麻——藏于识海深处的那丝剑意,竟随着锤声微微颤动。 第三锤他刻意敲得缓慢,“咚、咚、咚”,这节奏与他当年在铁匠铺观看师傅打铁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怎么样?”小翠踮起脚尖,扒着铁砧。 “它说可以吗?” 陆寒凝视着铜壶上震落的糖渍,一时愣住了。 他明显感觉到那缕剑意正沿着锤柄向指尖游走,就像小兽试探性地舔舐人的手心。 更令人惊奇的是,随着第三声锤音的余韵在空气中消散,炉火中的青光突然蹿升了三寸,那把断剑竟发出清脆的剑鸣,仿佛在回应着锤声。 小翠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铁哥?你在想什么呢?” 陆寒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只见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剑形印记,若隐若现——这印记与断剑裂痕中的光芒如出一辙。 记忆的片段突然如潮水般涌现:一位白衣剑修站在熔炉前,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他说“剑,不在石头里,也不在剑鞘里,而是在你每次挥动锤子时的骨血之中”;还有那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举着糖人追在他身后喊着“阿寒哥哥,等等我呀”…… “我能行。”他突然开口,声音异常沙哑。 “真的吗?” 小翠兴奋地跳了起来,手中的铜壶差点掉落。 “王婶说,只要能敲出三声连续的响声,就能吃到糖葫芦了!我就知道阿铁哥你是最棒的。” “嘘。”陆寒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仿佛是猫在瓦片上轻轻走过。 他侧耳倾听,但那声音又消失了,只听到更夫的梆子声从街东头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铁哥?” 小翠被他按得有些疼,歪着头看他。 “你是不是又要去修剑了?” 陆寒松开了手,手指轻轻在她发辫上的红绳上蹭了一下。 这红绳与他记忆中那个小女孩的红绳一模一样,连编织的方法都毫无二致。 他转身望向炉内,断剑的青光已经冒出半尺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剑影,仿佛有人正握着这把剑在起舞。 “把糖人都吃了吧。” 他捏了捏小翠的脸颊。 “明天我让张叔给你留串最大的糖葫芦。” “太好了!” 小翠抱着铜壶蹦出门去,那红绳在夜色中如同一道闪亮的线。 陆寒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听到门墩那边传来茶碗轻轻碰撞的声音。 “这小丫头还挺会挑时候。”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铺子门口传来。 陆寒转头一看,只见老孙头斜倚在门槛上,手中的茶碗在他指尖旋转,月光洒在他肩上,使得他眼底的深沉忽明忽暗。 老孙头将茶碗在指尖转了半圈,然后“叮”的一声轻磕在门墩上。 陆寒能听出这清脆的响声中蕴含的深意。 老孙头平常敲茶碗的声音就像敲梆子一样,今天却带着三分试探,仿佛在衡量某种火候。 “孙伯。”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炉中剑鸣的嗡嗡声仍在耳膜上回荡。 “您这话,听起来好像我有选择似的。” 老孙头没有回应,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院外。 夜风裹挟着几片槐树叶掠过他的肩膀,陆寒这才嗅到一丝淡淡的腥味——那是蛇蜕与腐草混合的气息。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回想起那天在镇外山坳遭遇偷袭时,那些影蛇卫身上散发出的正是这种气味。 “看来您所言的‘有人’,已经抵达。”陆寒迅速抓起铁砧旁的钢锤。 这把锤子,平日里仅用于打铁,但此刻握在手中,却感觉比任何法器都要沉重。 实际上,并非重量上的沉重,而是他掌心那道淡青色的剑印在发热,仿佛在告诉他,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 老孙头缓缓站起身,将茶碗轻轻放入怀中,说道:“我去灶房那边讨碗热粥喝,小陆师傅你随意。” 老孙头弓着背,步履轻盈地向屋后走去,令人称奇的是,他的鞋跟竟未沾上一片落叶,脚步轻盈如同浮云。 陆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门帘的摇曳。 就在这时,青鳞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他那玄色的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左手紧握着一张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符纸——摄魂符,专用于破坏凡人的神魂。 然而,就在他准备掐诀的瞬间,耳畔突然响起了三声锤击。 “咚——咚——咚——” 这并非是先前为小翠敲击的那种木锤声,而是钢锤撞击铁砧发出的沉闷响声。 陆寒这三锤都运用了巧劲。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2节 第一锤落下,铜壶中剩余的糖稀纷纷洒落;第二锤使得炉火中的火星聚成一股细流向上喷涌;到了第三锤,整个铁铺内的物品都产生了共鸣,无论是铜壶、铁钳,还是未完成的犁头,甚至是门环,都发出了持续的嗡鸣声。 青鳞手中的符纸“刺啦”一声,一角燃烧起来。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条凳,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原因在于这震动的频率与他修炼的“蛇眠诀”相冲突,丹田中的妖丹仿佛被细针旋转刺痛,疼得他几乎要咬碎自己的舌尖。 “你……你竟然早有防备!” 他咬牙切齿,颤抖的手摸向腰间的蛇骨短刃,但刀尖摇摆不定,一下子割破了掌心。 陆寒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紧盯着青鳞道袍下露出的蛇鳞护腕,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儿时,在山顶上目睹一条巨大的青鳞蟒蛇被一位白衣剑修用剑光斩成数段。那溅落的蛇血触碰到他递出锤子的手背,烫得他痛哭失声。 “我只会打铁。” 他再次重复了对小翠说过的话,尽管如此,手中的钢锤已经高高举起。 这一锤并非砸向青鳞,而是重重地落在了窗棂上。 那扇久未修缮的木窗“咔嚓”一声裂开,屋顶的瓦片被震得纷纷坠落。其中一块约有拳头大小的碎瓦片,不偏不倚地砸在青鳞的左肩上。 “噗——” 青鳞一口黑血喷出,手中的蛇骨刃也“当啷”一声坠落于地。 他捂着伤口后退了两步,突然瞥见炉中的断剑。青芒沿着剑身的痕迹向剑尖蔓延,宛如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那把剑……”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转身便向院子外疾奔。 陆寒并未追赶。 陆寒弯腰拾起蛇骨刃,刚一触碰,手指便被烫得迅速缩回。刃上刻着“幽冥”二字,这与日前在镇外捡到的令牌如出一辙。 原来,秦昭的人早已将触角伸向这个偏远的小地方。 “你真行啊。” 老孙头端着一个粗瓷碗,从灶间走出。粥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焦糊味。 “利用打铁的震动破解摄魂符,又借助房梁结构让瓦片伤人。小陆师傅,你的手段比当年在玄霄峰练剑时还要高明。” 陆寒紧握蛇骨刃,心中清楚老孙头已识破他的身份。但当老孙头提及“玄霄峰”时,他仍不禁喉咙紧缩,问道:“您究竟是谁?” “我不过是个说书人。” 老孙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试图让粥快些冷却。 “明天我打算讲一个‘凡人封仙’的故事。你说,是讲那个铁匠挥锤破除劫难好呢,还是讲那个剑修隐匿锋芒,归隐田园的故事更妙?” 陆寒目光紧盯着炉中逐渐减弱的青芒。小翠的糖人还放在桌上,糖稀上已凝结出一层白霜。 他突然回想起方才敲锤时,那一丝剑意沿着锤柄传入体内的感觉。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心中低语,藏锋并非为了归隐田园,而是在等待一个出剑的时机。 “您想讲哪个就讲哪个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蛇骨刃投入熔炉,顿时火星四溅,蹿起半人高。 “只要别吓到镇上的孩子们就行。” 老孙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映着炉火的光芒。 “行,明天我讲这个故事,肯定比讲《白蛇传》时还要热闹。” 老孙头端着空碗朝茶馆方向走去。 当他身影消失在巷口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陆寒将铺门紧紧关闭。月光透过窗纸洒落,给断剑镶上了一道银边。 他随手抓起一块碎布擦拭着锤子,突然间,街角那边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交谈声。 “明天老孙头是不是要讲新故事了?” “什么故事?” “听说是关于‘凡人封仙’的呢!” 随着那声音逐渐远去,他却开始对着案头的糖人陷入了沉思。 糖人尖端凝结的糖晶,在月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宛如一把把小剑。 第132章 今晚茶馆不讲剑,只讲你 在镇东头,有一家历史悠久的老茶馆。 清晨时分,天色尚朦胧,茶馆内已是座无虚席。方桌紧密排列,茶碗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几个半大的孩子爬上了窗台,光着脚丫子摇摆着,好奇地向屋内张望。 昨夜打更人敲响梆子之后,消息便如飞鸟般迅速传遍了每家每户:“老孙头要讲述凡人封仙的故事。” “老爷子,快开始吧!” 卖猪肉的王屠户将两斤熟肉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油星溅到了老孙头的灰布衫上。 “再拖延,我的肘子可就要凉透了!” 老孙头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醒木,目光缓缓扫过满屋子的听众,最终停留在门帘上。 门帘上投映着一个瘦高的身影,笔直地倚靠在门框旁。 老孙头嘴角微翘,随即手掌重重拍下:“今日,我不讲仙门的神秘,也不谈妖魔的争斗……” 此言一出,满屋听众皆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来聊聊我们镇上的铁匠——阿铁的故事!” 陆寒听到这里,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他紧贴着茶馆斑驳的砖墙,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墙缝。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茶碗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纸上映出的人影,但老孙头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话说那个少年阿铁,本是山中捡来的孤儿。” 三岁时,一场大雪封住了山峦。一位挑着铁匠担子的老头,在山坳中发现了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火塘中的劈柴燃烧得噼啪作响,老铁匠手持破蒲扇,一扇之下火星四溅。 小陆寒蹲在风箱旁,冻得通红的手紧握着一块黑黝黝的铁块。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打铁,老匠人用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陆寒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铁需经锤炼,人要耐磨难。” “后来,老人开始教他打铁。从菜刀开始,到铸犁头,淬火、开锋,每一步都是手把手地传授,整整十年。” 老孙头的话语如同细针,慢慢挑开了陆寒刻意深藏的往事。 “再后来……” 老孙头停顿了一下,在茶碗碰撞声中,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老人在一个月圆之夜,背着行囊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藏锋非隐居,而是在等待出剑的时刻。’” 陆寒的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老铁匠肩上搭着铺盖卷,铁砧上还放着未完成的犁铧。 他跪坐在门槛上哭泣,老人却走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说:“阿寒,当你在炉火中看到青芒时,你就该明白——” “知道些什么?”台下有人高声询问。 “知道那炉子里的不是铁,而是剑。” 老孙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仿佛敲击在古钟上,他继续说:“三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阿铁在熔铁炉中发现了一把断剑。瞧,那青光顺着剑上的痕迹冒了出来,就像一条活生生的龙……” 陆寒的背部紧贴在砖墙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肋骨。 那天的雨幕仿佛就在眼前展开:他举着漏雨的油布往炉子里添炭,突然火星四溅,那断剑从铁水中浮起,青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剑意顺着掌心涌入,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在经脉中四处乱撞,最终在识海中凝聚成形。 “这太像传说中的上古剑灵了!” 王屠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难怪阿铁师傅打铁时的动静比雷雨天还大!” “嘘——” 旁边座位的绣娘捅了捅他。 “你没看到阿铁师傅就在外面站着吗?” 陆寒立刻抬起头来。窗纸上几个影子在晃动,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窗沿上,她那红棉袄上沾着糖稀,这小姑娘就是小翠。 她歪着头朝这边看,发梢上的糖晶在晨雾中闪烁,就像他桌上摆放的那个凝了白霜的糖人。 “那后来呢?”不知是谁又大声追问。 老孙头咧嘴一笑,醒木在桌上敲得清脆:“后来嘛……”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睛又朝门帘那边瞥了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顿时,屋内像炸了锅一样,满是嘘声。 王屠户气得直拍桌子,那架势仿佛要把这摊子掀翻。 几个小孩从窗台上跳下,路过的老黄狗被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 陆寒的目光透过茶馆门帘被风吹起的缝隙,看到老孙头正低头擦茶碗,眼角的皱纹里堆满了笑意。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3节 这笑容让他想起昨晚炉火映照下老孙头的影子,以及老孙头当时自信地说“明天讲的肯定比《白蛇传》还精彩”的样子。 “阿铁哥!” 这清脆的声音让陆寒立刻回过神来。 小翠从茶馆里挤了出来,她的红棉袄上沾了不少茶渍,手里还举着半块糖人。 “你听到了吗?老孙头在讲你小时候的事呢……” 突然,她闭上了嘴,眼睛盯着陆寒发白的指关节。 “你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又被锤子硌到了?” 陆寒赶紧松开手。 只见掌心有一道红印,血珠正慢慢渗出。 他刚想摇头,就见小翠踮起脚尖,把糖人塞到他手里:“这是我今天早上新捏的呢!你看,这糖尖儿像不像一把小剑?” 晨光中,糖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有些刺目。陆寒正凝视着那道光芒,突然间,茶馆内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细小的声音,却意外地盖过了周围的喧闹:“我知道阿铁哥还能……” “小翠!”绣娘一声断喝,立刻打断了那句话。 小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拉着陆寒的袖子,急忙向铁匠铺跑去:“快走快走,我去帮你拉风箱!” 陆寒任由她拉着自己前行。 路过茶馆时,他看到老孙头站在门口,正往瓦罐里添加新茶。 晨雾逐渐散去,老人的影子映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把斜插在土中的剑。 空气中飘荡着糖稀的甜香,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焦糊味,那是熔炉中蛇骨刃的余温尚未完全消散。 茶馆内的喧哗声突然增大。 小翠被绣娘拉回时,她倔强地扭着头,清脆的童音穿过茶碗碰撞声传来:“阿铁哥还会算命呢!昨天我问他我明天能不能吃到糖葫芦,结果今天真的吃到了!” 顿时,满屋的人都哄堂大笑。王屠户拍着大腿,喘着粗气,油光发亮的下巴也跟着抖动,嘟囔着:“小丫头懂什么?那是阿铁心疼你,自己掏钱买的!” 卖豆腐的陈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边擦眼泪边把半块豆腐放在桌上说:“如果他真会算,让他给我算算明天早市能卖出多少筐豆腐!” 陆寒站在门槛外,耳朵渐渐变红。他看着小翠被绣娘按在条凳上,小短腿还在摇晃,红棉袄上的茶渍就像一朵歪斜的花。 晨雾几乎已散尽,阳光斜照进窗户,正好照在小翠粘着糖晶的发梢上。 手中的糖人还紧握在陆寒手中,糖尖像一把小剑,在掌心化出了一个黏糊糊的小坑。 “阿铁师傅,快进来坐吧!” 隔壁米铺的老张头举着茶碗招呼着。 “我们都听老孙头说起你了,你自己却躲在外面,这可不好!” 陆寒捏了捏手中的糖人,糖晶硌得他指腹生疼。 他正想摇头拒绝,眼角突然瞥见瓦檐阴影里有一片暗青色的衣角。 这是镇外常来收山货的商队的装束吗? 但商队的人从不会把帽檐压得这么低,连喉结的移动都隐藏在阴影中。 青鳞紧贴着屋檐,指甲几乎要掐进砖缝里。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陆寒握着糖人的那只手。 那只手的骨节清晰可见,虎口处有老茧,显然是长期握锤子所致。 刚才老孙头提到“熔铁炉里的青芒”时,那只手在墙缝中用力抠挖,留下了白色的痕迹。 更令人不解的是,当小翠提到“算命”时,陆寒的睫毛轻轻颤动,就像当年在万剑崖时一样。 那时,一把上古宝剑正朝他砍来,剑尖即将触碰到他的一刹那突然停顿,两者如出一辙。 “看起来像是失去了功力?”他冷笑着,掌心的传讯玉简因他的体温而变得温热。 “如果真的功力散尽,刚才那微弱的气机,又怎能擦过我的后颈?” 他伸手轻抚腰间的蛇形玉佩,玉佩上的鳞片纹路在阴影中闪烁着寒光,这正是影蛇卫的暗号。 今晚子时,必须让这个铁匠永远闭嘴。 “都别吵了!” 老孙头用力拍下醒木,连茶碗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老孙头擦茶碗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用手指肚在碗沿的缺口处来回摩挲,仿佛在抚摸一把断剑的锋刃。 “我们刚才在谈论打铁的事情,你们知道吗?真正的铁匠,并非仅凭锤子就能成名。” 他抬起眼睛,目光穿过摇曳的门帘,直直地落在陆寒的脸上。 “关键在于心。”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老铁匠临终前的话语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他曾经说:“阿寒啊,等到你在炉火中看到青芒的那一刻……” 那时,我以为老人在说胡话。 然而三年前的一个雨夜,一把断剑从铁水中浮现,那青芒刺得我睁不开眼。 此刻,老孙头的目光如同烈火,瞬间烧穿了我这三年来刻意掩盖的迷雾。 我原以为藏起断剑,封住自己的经脉,就能安心做一个只会打菜刀的铁匠。 但刚刚听到自己的事情,手中的糖人,甜中带苦。炉中的蛇骨刃余温,感觉比十年前打铁时还要炽热。 “心?” 王屠户挠着后脑勺说:“老爷子,您这话太玄妙了,打铁不就是靠力气吗?” “仅凭力气能打出好刀,却打不出刀的灵魂。” 老孙头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在与某人私语。 “就像有些人,表面上在打铁,但心里却藏着一把剑。这把剑藏得再深,一旦炉火点燃,溅出的火星都与众不同。”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硬物,正是断剑的剑鞘。 他突然想起,昨夜打铁时,火星溅到剑鞘上,那剑鞘竟发出清亮的嗡嗡声,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这时,茶馆里的喧闹声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撞击着包裹在破布中的那把剑。 “阿铁哥,你在想什么呢?” 小翠不知何时又悄悄来到阿铁哥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走吧走吧,我来帮你拉风箱,你教我做一个小糖人模子好不好?” 陆寒低头,看到小翠仰起的小脸,她的鼻尖上还沾着糖稀。 他正要答应,却看到老孙头从茶馆里走了出来。 老孙头的灰布衫被风一吹,衣角掀起,露出腰间系着的东西——那似乎是一截剑穗? 那剑穗由墨绿色的丝线编织而成,与陆寒藏于铁砧下的断剑剑鞘上残留的穗子,纹路几乎如出一辙。 “小丫头,别总是缠着阿铁了。” 老孙头微笑着轻拍小翠的头,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破布包裹的剑柄。 “他还有活儿没干完呢。” 太阳即将落山时,陆寒蹲在铁铺前磨着菜刀。 尽管炉火早已熄灭,陆寒却依旧感到后脖颈处透着阵阵凉意。 隔壁的李婶来取剪刀,陆寒手一抖,差点剪到自己的指甲。这可是他三年来首次犯错。 “阿铁今天怎么了?”李婶嘟囔着,随即离开。 陆寒凝视着自己手掌上的薄茧,突然发现老茧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纹路,这些纹路与断剑上的云雷纹极为相似。 月亮刚爬上柳树梢,乌云便从山后涌来,迅速遮蔽了初露的月牙。 陆寒正蹲在门槛上擦拭锤子,忽然听到房顶上瓦片轻轻作响。 他抬头望去,只见满天乌云,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布匹,缓缓覆盖下来。 铁铺后方的老槐树上传来三声乌鸦的叫声,这是影蛇卫的暗号。 青鳞轻抚腰间淬毒的短刃,目光扫过铁铺窗纸上映出的人影。 他身后,三个身穿黑衣的人悄无声息地沿着墙根潜行而来,他们腰间的蛇形玉佩在夜色中幽幽发光。 “都给我记住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 “如果人活着,必须带回来;若是死了……” 他的目光紧盯着窗纸上那瘦高的影子。 “绝不能让他死得轻松。” 乌云愈发厚重,最后一丝月光也被吞噬殆尽。 铁铺内的灯火突然熄灭,陆寒的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鳞的手指紧紧扣住短刃,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节奏与当年在万剑崖上听到剑鸣时如出一辙。 第133章 打铁还得铁匠锤! 乌云如同被墨水浸透的棉花,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月光。 铁铺后方的老槐树枝,在风中颤抖不已,最终一声乌鸦的啼叫,被无尽的黑夜所吞噬。要知道,那三声暗号,本是影蛇卫收网前的信号。 陆寒手中的锤子悬在半空,火星刚溅到断剑的破鞘上,便发出清亮的嗡嗡声。 这声音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昨晚打铁时也曾听到,仿佛剑卡在喉咙,有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但现在,他听得更加清晰,加上门外石板路上杂乱的脚步声,就像有人踩着碎瓷片,缓缓向铁铺走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4节 “来了。” 他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如同炉灰。 三年前在万剑崖被追杀时,他也是这样感知到危险的。 不是通过耳朵,而是后颈那层薄茧下的青筋,此刻正沿着血管向指尖蔓延,痒得发疼。 断剑仍躺在铁砧上,剑鞘上墨绿色的残穗,被他用破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弯腰从木柜中取出一把普通的铁铲,木柄已被磨得发亮,这是为李婶家打造农具时随手削制的。 他的指尖在铲面上滑过,能感受到自己刻的云雷纹,这云雷纹与断剑上的纹路相同,只是浅得如同一道微小的疤痕。 此时,门外突然变得寂静。 陆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这节奏与昨夜火星撞击剑鞘时完全一致。 他背对着门站立,风中夹杂着煤烟,将他的影子搅得模糊不清,宛如一团乱麻,唯有铁铲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把门踹开。” 青鳞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那声音冷酷如被毒药浸泡的冰锥。 陆寒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步伐:走三步便到门槛,再走两步便到他背后,还剩一步…… “轰!” 那扇木门连同满是锈迹的门轴一同砸落地上,溅起的铁屑令人难以睁眼。 青鳞率先跨过门槛,靴底从地上的铁渣上碾过,他腰间的蛇形玉佩幽幽地发出绿光。 在他身后,三个影蛇卫弓着身子,短刃出鞘的轻微声响汇聚在一起,宛如蛇信在石板上轻舔。 “阿铁兄弟。” 青鳞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嘴角的疤痕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教主说了,你这副身躯是上好的材料,能承载千年的怨气。” 他边说边伸手摸向腰间的淬毒短刃。 “现在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些折磨——” “如果我不随你们同行呢?” 陆寒转过身来,手中的铁铲低垂,木柄恰好压在他大腿根部那块因长期劳作而生出的薄茧上。 他注意到青鳞的瞳孔瞬间紧缩。 三年前在万剑崖的情景再次浮现,那时,这双眼睛也是这般反应,当时他怀中还紧抱着断剑的残片,鲜血从指缝间滴落,溅在崖边。 “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青鳞身后的影蛇卫开始行动。 左边的影蛇卫挥刀砍向陆寒的左肩,右边的则矮身刺向他的下盘,而中间那位瘦高个儿,手持带倒刺的锁链,显然是打算锁住陆寒的手腕。 这三人的动作协调一致,显然是经过无数次练习的默契配合。 不过,他们似乎有意活捉陆寒,因此都刻意避开了致命的咽喉和心口部位。 陆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锈味,这并非是新近的气味,而是三年前的记忆。 那时,他被人砍断了三根肋骨,怀中的断剑如同一块炽热的炭火,剑灵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轰鸣:“用你手中的铁铲,这不仅是工具,这是你的生命。” 此刻,陆寒手中的铁铲在掌心旋转半圈。 他既未躲避左边砍来的刀,也未闪避右边刺来的剑,反而迎着中间影蛇卫的锁链,向前迈出了半步。 那瘦高个儿的锁链擦过陆寒的耳尖,带起几缕发丝。 左边影蛇卫的刀刃劈在陆寒肩头,痛得他牙根发酸,但这也让他看清了对方手腕上绷紧的筋脉,就像打铁时烧红的铁丝一样。 “当!”一声巨响。 陆寒横向挥动铁铲,铲面准确无误地击中左边影蛇卫的手腕。那人痛呼一声,手中的短刃哐当落地。 右边影蛇卫的刀尖划过陆寒的大腿,将他的粗布裤子划开一道口子。 陆寒反手用铲柄直击那人的面门,随即听到鼻梁骨碎裂的轻微声响。 这时,青鳞的短刃也终于抵达。淬有剧毒的刃尖擦过陆寒的后颈,割破了一层油皮,痛得如同火烧。 陆寒急忙转身,将铁铲竖起挡在身前。青鳞的刀砍在铲面上,“当”的一声,溅起几点火星。这些火星与昨夜打铁时溅在剑鞘上的火星如出一辙,声音清脆悦耳。 “你……你不是凡人!” 青鳞后退半步,额角的汗珠滴落在蛇形玉佩上。 他看到陆寒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不是普通铁匠木讷的眼神,而是剑鸣时的锐利,是炉火燃烧至极时的炽烈。 陆寒,却一言不发。 他感觉到被破布包裹的剑鞘在震动,一下接一下,甚至撞击着他的腰部。 青鳞的刀再次刺来,这次他清晰地看到了刀的攻势,与三年前追杀他的人出刀的方式如出一辙,连手腕翻转的弧度都仿佛刻在骨头上,丝毫不差。 他手中的铁铲似乎变得沉重了。 他想起了老孙头茶棚里的剑穗,想起了李婶取剪刀时他手的颤抖,以及掌心老茧下的青色纹路。 原来,那些都不是错误,而是剑在教导他,用最笨拙的方式,就像用最钝的铁磨砺剑锋一样。 青鳞的刀尖离他的心口仅剩三寸。 陆寒的手臂向上一抬,铁铲的角度恰到好处,铲面斜斜地迎向刀锋。 在金属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中,他听到了断剑在剑鞘中发出的长吟,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灵魂终于苏醒。青鳞手中的刀“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陆寒迅速将铁铲压在青鳞的喉结上,铁铲木柄上的云雷纹让青鳞感到剧痛,就像被尖锐之物狠狠刺中一般。 再看那边,三名影蛇卫都倒在地上呻吟,锁链缠绕在老槐树上,短刃插入门框,带倒刺的刀尖上血滴答滴答地落下。 青鳞的声音变得嘶哑,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陆寒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腰间那块破布。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热度,那温度比炉火最旺时还要炙热。 这时,风从破损的门缝中呼啸而入,一下将破布一角掀起,露出了半截墨绿的剑穗。剑穗与老孙头腰间的剑穗竟是一模一样。 陆寒手中的铁铲变得滚烫。他突然明白了,昨夜火星撞击剑鞘时发出的嗡嗡声的含义。 原来,不是剑要苏醒,而是他终于懂得如何运用手中的武器。这武器并非剑,而是他自己。 青鳞偷偷地伸手向靴筒摸去,靴筒里藏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陆寒的手指在铁铲柄上握得更紧了。这把铁铲是他花费七七四十九天打造出来的。 铲面经过三次淬火,木柄上的纹路是他一刀一刀精心雕刻的,共计十八道。此刻握在手中,感觉比任何剑都要得心应手。 就在这时,窗外的云层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正好照在铁铲上。 陆寒凝视着铲面上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他意识到,这双眼睛已不再是铁匠阿铁的,而是属于他陆寒,属于那断剑主人的。他听到远处晨钟的回响,那是小镇外土地庙敲响的早课钟声。 青鳞刚将匕首拔出一半,陆寒的铁铲便动了起来。他并非挥劈,而是挑起,就像他平日里拉风箱时挑动炉灰一般,动作轻盈至极。 青鳞的匕首“当啷”一声坠落至地。 青鳞抬起头,目光落在陆寒的眼中,那里闪烁着光芒,锐利如剑,却又不完全似剑。 那光芒比剑更锋利,是陆寒在铁砧前磨砺三年所成,是他用每一滴汗水、每一道伤痕铸就的。 “是时候离开了。”陆寒轻声说道。 他弯腰拾起青鳞的短刀,用刀尖挑开自己腰间的破布。 断剑的剑鞘显露出来,墨绿的剑穗在风中摇曳,与老孙头的半截剑穗完美衔接。 青鳞忽然想起了教主的话:“上古剑灵有九次死亡,最后一次,是死在凡人之手。” 他看着陆寒将断剑鞘系在腰间,铁铲在月光下散发出钝重的光芒,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他们寻找的不是容纳剑的容器,而是人。 铁铺外传来了脚步声,那是老孙头布鞋踩踏小石子儿的声音,正朝这边走来。 陆寒抬头,看到老孙头腰间的剑穗在风中摇曳,与自己的剑穗相映成趣,宛如两条墨绿的鱼,在风中同向游动。 他紧握铁铲,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把铲子,明日本是要交给王木匠打造犁头的。 但现在握在手中,感觉它比任何剑都要沉重。 青鳞仍在地上挣扎,陆寒的目光却已扫过他腰间的蛇形玉佩,随后又落回到自己的铁铲上。 月光洒下,铁铲上的云雷纹透出淡青色的光泽,与我掌心老茧下的纹路仿佛融为一体。 青鳞的匕首才刚露出半寸,我的手腕突然轻轻一转,划出一个微小的弧线。 铁铲木柄上的云雷纹紧贴我掌心的老茧,那感觉与三年前在铁砧上打造第一把菜刀时如出一辙。 那时火星溅到手背,疼痛难忍。从那时起我便明白,打铁需顺应铁的本性,不可急躁,也不可偏离。 在那一刻,我顺着青鳞拔刀的势头,精准地将铁铲前端卡入他腕间的尺泽穴。 青鳞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针尖一般,腕骨传来的酸麻感,宛如被烧红的铁钉刺入骨髓,他手中的匕首随之“哐当”一声坠地。 我乘势一推,青鳞被甩飞出去,撞击到铁砧上,后腰猛地磕在那冰冷的铁块上,痛得他蜷缩成一团。 我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擅长打铁。” 弯腰拾起铁铲,铲面上还沾着青鳞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暗褐色。接着说:“不过这打铁的手法……” 他用铲背抵住青鳞后颈的大椎穴,继续道:“用来致命也是可行的。” 就在这时,墙角的稻草堆突然发出沙沙声。小翠抱着半块门板,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她的发辫散乱,脸上满是煤灰,但手中紧握着自家的竹扫帚。 她一眼看到倒地的三个影蛇卫,又注意到陆寒血迹斑斑的裤腿,眼眶立刻红得像泡了辣椒水。 “阿铁哥!” 小翠尖声呼喊,挥舞着扫帚向离陆寒最近的影蛇卫后颈猛抽,边抽边喊:“竟敢欺负我们铁铺的人!” 那个影蛇卫已被陆寒用铲柄打得晕头转向,这一下被抽得滚出老远,额头撞在炭盆边上,发出“滋滋”声,冒出白烟。 “铁铺就是我的家!” 小翠追上去,又狠狠地抽了几下,扫帚秆子都断了半截。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5节 “我爹说阿铁哥是个好人,李婶说阿铁哥帮她修过锅,王木匠也说阿铁哥打的犁头最好用……” 小翠一边哭泣一边责骂,每句话都带着哭腔。 “你们为什么要来抢我们家阿铁哥啊!” 青鳞在铁砧旁剧烈咳嗽,血沫溅到了蛇形玉佩上。 他望着那个挥舞断扫帚、满脸泪痕的小姑娘,突然想起了教中密卷的记载——上古剑灵转世,总是伴随着凡人的因果。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相信,相信这铁铺里的煤烟、断扫帚,以及那把磨得锃亮的铁铲,都是锁在剑身上的凡间业火。 “够了,别闹了。” 那沙哑的声音仿佛老榆木门开启时的声响。陆寒甚至没察觉到老孙头何时站在了破门框边。 夜风一吹,老孙头腰间墨绿的剑穗翻飞。 老孙头手中握着半截断剑,剑刃缺了一块,长达三指,但剑刃依旧寒光闪闪。 这光芒映照下,老孙头眼角的皱纹似乎也透着寒意。 陆寒转头一看,便注意到老孙头掌心的老茧,与自己的一模一样,连位置都丝毫不差。 “你都明白了吧?” 老孙头将断剑举起,那缺刃处突然发出嗡嗡声,仿佛剑脊内有活物在挣扎。 “无剑……” 老孙头手腕轻轻一抖,断剑便划向青鳞腰间的蛇形玉佩,玉佩瞬间化为粉末。 “也能无敌。” 青鳞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看到自己丹田处冒出黑雾,那是幽冥宗控制外门弟子的“蛇毒印”,此刻正被断剑的寒光搅散。一瞬间,青鳞的修为尽失,痛得他直接昏厥过去,瘫在地上如同一摊烂泥。 陆寒凝视着老孙头手中的断剑,同时伸手轻抚自己腰间缠绕着破布的剑鞘。 当他揭开破布时,便发现鞘口的断痕与这半截剑刃完美契合,严丝合缝。经过三年的擦拭,他终于明白,自己每天擦拭的并非破旧的剑鞘,而是剑的另一半。 “你究竟是谁?” 陆寒询问,声音微弱,几乎像是打铁时风箱的低鸣。 老孙头却露出了笑容。他轻轻地将断剑放在铁砧上,剑刃刚一接触砧面,陆寒便听到了记忆中那清脆的嗡鸣声。 昨夜火星四溅并非剑鞘所致,而是剑刃在回应,回应着铁砧的温度,也回应着他手心的老茧。 “是时候离开了。” 老孙头转身步入夜色,身影逐渐融入墨黑的云层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去铁匠铺后院,老槐树下埋着一本书。” 陆寒愣愣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回忆起三年前初到这个小镇时,是老孙头带他去见了里正;又想起每月初一和十五,老孙头都会送半袋新米到铁匠铺;还想起老孙头讲故事时,总是喜欢讲述“凡人持锄头可战胜神仙”的故事。原来,那些故事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专门讲给他听的。 “阿铁哥?” 小翠吸着鼻子,扯着陆寒的衣角,手中紧握着扫帚杆。 “他们……都不动了吗?” 陆寒低头一看,只见三个影蛇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抱着被砸断的手腕,有的捂着塌陷的鼻梁,最惨的那个脸上满是血迹,正痛苦地往门外爬。 他蹲下身子,用铁铲挑起青鳞腰间蛇形玉佩的残片——玉芯里刻着一个特别小的“幽”字,与三年前追杀他的人身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们都没法动了。” 他轻轻摸了摸小翠的头顶,手指尖沾上了小翠脸上的煤灰,然后说道:“小翠,去烧壶热水,给李婶送一碗去,她昨晚说心口疼。” “哦。” 小翠吸了吸鼻子,向灶房跑去,又回头问道,“阿铁哥,那你……” “我来收拾这里。” 陆寒拾起地上断了的扫帚,清扫着满地的碎玉、断刀和血迹。 铁砧上的断剑仍在微微颤动,他伸手轻触剑刃,凉意顺着指尖流入血脉,但已不再有昔日的灼痛。 他现在能品味出这凉意中的味道——铁锈味、煤烟味,还有每天清晨第一炉炭火的温度。 后半夜,风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陆寒清扫到墙角时,发现了一块被踩碎的芝麻糖。那是小翠常揣在口袋里的,刚刚在打斗中不慎掉落。 他捡起芝麻糖,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放进了自己的围裙口袋。 老槐树的枝叶在头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寒抬起头,目光投向东边的天空,那里正泛起鱼肚白。 他不禁想起了老孙头提及的那本藏在老槐树下的书,以及断剑与剑鞘合二为一的那一刻,还有青鳞最后凝视他的眼神中那一丝恐惧。 那恐惧并非源于剑,而是源于人。 “阿铁哥!阿铁哥!” 清脆的呼唤声划破了晨雾。陆寒转身一看,只见小翠紧握着裙摆,急匆匆地朝铁铺这边跑来。 她鬓边的野花随着步伐摇曳不定。 “镇东头王婶家的牛生病了,身体烫得厉害,李婶还说……牛棚里的鸡都死了好几只呢!” 小翠跑得如此急促,在门槛处绊了一下,差点扑进陆寒的怀中。 陆寒连忙扶稳她,这时他闻到了小翠身上淡淡的草药味——那是昨晚他教她晒制的艾草,当时还提到艾草具有驱邪的功效。 “我这就去看看。” 陆寒一边说着,一边解下沾血的围裙,挂在门后的钉子上,又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芝麻糖。 “小翠,你先去请孙大夫过来,记得带上他的银针箱。” 小翠点头应允,随即转身跑远。 陆寒弯腰拾起铁铲。在晨光的映照下,铁铲面上的云雷纹仿佛被温暖的金色所覆盖,闪烁着光芒。 陆寒走向后院的老槐树,鞋底踏过带着露珠的青草,耳边传来老槐树皮下细微的动静,那声音宛如宝剑在剑鞘中轻轻颤动,又似春天的嫩芽破土而出,仿佛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即将揭开序幕。 第134章 阿铁哥,这瘟疫有点邪! 晨雾尚未消散,小翠的尖叫声便划破了铁铺的宁静。 “阿铁哥!” 小翠穿着布鞋,急匆匆地踏过青石板路,向这边跑来。 她的裙摆沾着草屑,辫子散落了一半。她气喘吁吁地说道:“东街的人全都发烧了!” 小翠继续说:“王婶一直咳出黑血,张猎户家的孩子烧得迷迷糊糊,胡言乱语。镇上的大夫说……说这是邪祟侵入了身体!” 陆寒正在擦拭铁铲上的血渍,听到小翠的话,他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那铁铲上的云雷纹,在晨光的映照下,只泛着微弱的光芒,仿佛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 陆寒心中开始思索,他回想起昨晚见到影蛇卫腰间挂着的刻有“幽”字的玉牌,那是幽冥宗的标志。 三年前追杀他的人,身上也带着同样刻痕的物品。 “小翠,别急,慢慢说。” 陆寒说着蹲了下来,伸手按住了小翠颤抖的肩膀。 这一按,陆寒感到小翠的手心异常滚烫,仿佛刚触摸过烧红的炭火。 然而,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心想,这温度不对劲。通常高烧会带来燥热感,但小翠的掌心却透着一股阴冷,就像浸过坟头的露水。 “阿铁哥,我……我刚从东街跑过来……” 小翠一边抽噎一边说,眼泪不停地滴落在陆寒的围裙上。 “李婶家的牛死了,肚子里全是黑血。她家的鸡,毛都没了,爪子蜷缩着,就像黑炭。镇上大夫开的药,刚灌下去就吐出来了,王婶还抓着我喊‘有东西咬我心口’呢!” 陆寒听着听着,感到后颈一阵凉意。他取下门后的粗布外衣,披在小翠肩上,然后转身在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一个陶瓶。 这陶瓶里装的是前几天给老孙头熬的祛寒药,还剩下一些。 “喝两口吧。” 他拔掉木塞,将陶瓶递到小翠嘴边:“你身上有阴寒之气。” 小翠仰头喝药时,陆寒注意到她脖子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如同小蛇一般向耳后延伸。 他的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便将陶瓶揣回怀里。 铁砧上的断剑突然轻轻颤动起来,剑鸣声带着铁锈味钻入鼻腔。这是他觉醒剑意后才有的特殊征兆,每当邪祟靠近,剑魄便躁动不安。 他拉了拉小翠的袖子:“走,先去东街。” 东街那些青瓦屋顶上飘着白汽,那是各家各户在煮艾草。 然而,在那股焦糊的药味中,还夹杂着一股类似腐肉的腥气。 陆寒刚拐过巷口,便听到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 张猎户家的门大开着,他媳妇正拿着布帕擦男人嘴角的黑血,一看到陆寒进来,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来:“阿铁!你快看看他,都烧了大半夜了,摸他胸口凉得吓人!” 陆寒伸手搭在张猎户的手腕上。 脉搏跳得特别快,就像敲鼓似的,但皮肤下面的温度却冷得像冰一样。 他把男人的衣襟给掀开了,就瞧见心口那块有一片青紫色的瘀斑,那形状就像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这瘀斑和三年前被幽冥宗邪术祸害的那些村民的伤处纹路,那是一模一样的。 “小翠,你去把青莲婆婆请来。” 小翠刚要跑,又被他拽住了。 “先别急着跑,你就走右边那条巷子,得绕开王婶家。你看,她刚才抓你的时候,指甲里都有黑血,可别沾上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6节 小翠走后,陆寒就蹲在张猎户的床头边。 他袖中的断剑热得发烫,剑意顺着血脉一个劲儿地往上涌。 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些阴寒之气,就像一团团的黑雾,正顺着病人的七窍往身体外面钻,却又被一种力量拉扯着,朝着村外的方向飘去。 “阿铁兄弟。” 背后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 陆寒一转身,就看到青莲婆婆拄着一根青竹杖站在门口,她鬓角的银簪子还闪着幽光。 青莲婆婆身后跟着两个拎着药篓子的妇人,竹篓子里堆着新鲜的菖蒲、艾草,还有几株带刺的曼陀罗。药王谷的弟子问诊时,就爱用这些带刺的草药来镇邪。 “婆婆。您可算来了。” 青莲婆婆没搭话,直接走向床前。 她那干瘦的手指按在张猎户心口的瘀斑上,突然停住了。 陆寒看到她时,就见她瞳孔猛地一缩,指尖还微微发颤。这种反应,只有在看到特别熟悉又特别害怕的东西时才会有。 “这伤……和三十年前药王谷分舵被灭的时候,那些弟子身上的痕迹简直一模一样。” 陆寒心中突然一紧。 他回想起苏璃曾经提及,在她家族遭遇灭门的那个夜晚,凶手施展了一种名为“蚀骨腐魂”的邪术,受害者的心口会留下紫斑。 难道这场瘟疫,与苏璃的深仇大恨有所关联? “你身上散发着一股我熟悉的气息。” 青莲婆婆突然抬起头,她那朦胧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就像……就像当年谷主的佩剑,含光剑的气息。” 陆寒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袖中的断剑。 那剑魄在他掌心温暖如春,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他再次想起萧无尘的话,这把断剑是上古剑灵的残魂所化,而含光剑,正是药王谷历代谷主的佩剑。 “或许你能看出些端倪。” 青莲婆婆的声音低沉下来,她摆弄着药铲,药炉中的草药突然“噼啪”一声爆裂。 “我熬制的驱邪汤,反而让喝下的人咳嗽得更加剧烈……这邪祟,恐怕是要召唤出什么东西。” 当夕阳缓缓西沉,药炉冒出的青烟竟化作一团黑雾。 陆寒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目睹最后一丝天光被乌云吞噬。 东街的咳嗽声逐渐减弱,随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些本应昏迷不醒的病人们,正倚靠着墙,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向村外走去。 王婶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 张猎户赤脚行走,脚底被小石子划破流血,但他似乎毫无知觉。 “他们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着。” 陆寒紧握着袖中的断剑,剑发出的声音带着铁锈味,在耳边嗡嗡作响,宛如突然爆发。 他察觉到黑雾中传来微弱的哨声,就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瓷碗,听得人脖子后面直发凉。 小翠拉着陆寒的衣角问道:“阿铁哥,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乱坟岗。”老孙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陆寒转身一看,只见老茶倌抱着一个布包,脸上失去了往日说书时的笑容。老茶倌说:“十年前,镇东发大水,大约一百人丧生,都埋在村外的荒坡上了。昨天我说书时,听到地下有动静,就像……就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陆寒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紧。 他立刻想到了后院老槐树皮下的异动,以及断剑与剑鞘合体时的预言——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们跟上去。”他对小翠和老孙头说。 “但别沾上那黑雾,与那些病人保持至少三步的距离。” 乱坟岗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陆寒踏着挂满露珠的草叶前行,突然听到前方“咔嚓”一声响。这声音像是枯枝被折断,又像是土块裂开。 这时,王婶突然停下脚步。她仰起头,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笑,手指拼命地抠进泥土,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 紧接着,张猎户、李婶,所有病人都“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同一片空地开始磕头。 你再看他们头顶上,黑雾逐渐汇聚成一个漩涡状。 陆寒手中的断剑剧烈震动,几乎握不住。那剑意如同沸腾的水,在他的血管中四处奔涌。 他注意到漩涡中心有一束光,是暗红色的,宛如凝固的鲜血。 “阿铁哥……”小翠的声音颤抖着,“地……地在动!” 陆寒低头一看,脚下的泥土已经裂开,形成了类似蜘蛛网的裂缝。从裂缝中渗出的黑红色液体散发出一股腐锈的气味。 裂缝逐渐扩大,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地面。 “咔嚓——”又是一声闷响。 一块破旧的战旗从地底冒出。旗面上绣着的玄色蛇纹已经褪成暗褐色,但“幽”字标记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这战旗上的“幽”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宛如一滴无法消融的毒液。 老孙头的声音突然从陆寒的肩后响起,声音沙哑如同老树皮裂开:“这可不是普通的坟地。” 他那干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战旗。 “千年前正邪大战,这里埋葬了三万怨灵。当年幽冥宗用活人血祭阵,被正道联合剿灭后,那些尸体都被封印在了地底。” 陆寒颈后的寒毛瞬间竖立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地底翻腾的阴煞之气。那些黑雾不再盲目地飘荡,而是沿着战旗的纹路向上爬行,仿佛无数细小的蛇在啃噬着月光。 断剑在袖中剧烈抖动,几乎要脱手飞出,剑鸣声带着铁锈味直冲鼻腔,这次的共鸣不同于以往的警告,更像是……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起了苏璃所说的“蚀骨腐魂”,以及三年前幽冥宗追杀他时,杀手身上缠绕的类似黑气。 “阿铁哥……” 小翠的手从他的衣角滑到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地底下……有动静。” 陆寒低头望去。 女孩的瞳孔映照着裂开的泥土,那缝隙中渗出的黑红液体正沿着她的鞋边缓缓流淌,宛如一条试图爬上她脚踝的虫子。 他立刻反手握住小翠的手,掌心的温暖透过粗布手套传来,但触碰到的却是湿冷的肌肤。 他注意到她手背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管,仿佛被墨笔狠狠描绘过。 “那是怨灵在冲击封印。”青莲婆婆的声音突然插入。 陆寒转头一看,只见老妇人的银簪不知何时掉落,白发散落在肩上,药篓中的曼陀罗滚落一地。 “三十年前,药王谷分舵被屠,我躲在药窖里,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就像有人用指甲刮棺材板,一下又一下,听得人心惊胆战。” 她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干瘦的手指指向战旗。 “那旗上的蛇纹……那是幽冥宗的镇魂幡! 他们当年将怨灵封入旗中,用活人的血滋养,只待封印松动之时……” “只待封印松动,便能借凡人之命格唤醒宿敌。” 阴森的声音如同冰块,“啪”的一声砸在众人之间。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五步开外的黑雾突然凝结成实体——一个身披青黑色斗篷的男子。兜帽下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珠,如同两团永不熄灭的鬼火。 他的指尖垂着半截锁链,锁链头沾着黑血,每走一步,地上便腾起一片黑雾。 “白渊!” 青莲婆婆的声音突然提高,手中的药铲“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你……你不是归墟遗民,你是幽冥宗的人!” “这老家伙还挺有眼力的。” 白渊嘴角一咧,露出两排泛着青光的牙齿。 “归墟遗民?哼,那不过是用来骗你们这些傻瓜的。” 他一挥手,锁链“刷”的一声缠绕在张猎户的脖子上。 那个原本昏迷的汉子突然睁开眼睛,眼珠白得如同死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真正的秘密是,这地底下有三万怨灵,那是千年前被正道消灭的……我的主人。”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他能感受到体内剑意逐渐觉醒,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不清、轻微颤动的感觉,而是如同被浇了一盆滚烫的油,从丹田直冲指尖。 断剑在袖中发出龙吟般的声响,震得他的掌心发麻,连手腕上的云雷纹都泛起了金光。 这难道是剑意共鸣吗? 他回想起萧无尘提及的“上古剑灵残魂”之事,以及三年前被追杀时,剑鸣救他一命的场景。 原来,这并非偶然,是地底的怨气唤醒了剑魄中的力量。 “你打算复活幽冥宗的那位老怪物,对吧?” 陆寒的声音低沉如铁,大拇指轻触袖中剑柄。 “所以你用瘟疫引村民至此,用他们的生命来破除封印,是这样吗?” “真聪明。” 白渊的斗篷无风自动,锁链上的黑血滴落,地面“滋滋”冒起青烟。 “凡人的生魂最为纯净,尤其是濒临死亡时充满恐惧的生魂。这三万村民的生命足以让主人的残魂重新凝聚。至于你……” 白渊的猩红瞳孔骤然收缩。 “你体内的剑意,正是当年斩杀我主人的那把剑的残魂。用你的血祭旗,主人便能彻底复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7节 小翠指甲深陷陆寒手背,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低头,见女孩的眼泪与黑红液体混合,在月光下泛出诡异的紫色。 “阿铁哥……” 小翠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我好冷,冷得骨头都疼……” 陆寒的心仿佛被紧紧攥住。 他回忆起初见小翠时,她蹲在铁铺门口啃糖人,发辫沾着糖渣,冲他微笑;又忆起前几天,小翠帮他擦拭铁砧,说等他攒够钱,就一起去镇外桃林赏桃花。 此刻,小翠手背上的血管已蔓延至小臂,青紫色沿着皮肤纹理扩散,宛如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想救她?” 白渊的锁链突然缠绕王婶的脖子,王婶的指甲变得异常长,泛着青黑色。 “那就交出剑来。你体内的剑意越强,封印破得越快——等我家主人复活,我自会放了这些小蝼蚁。” 陆寒紧握剑柄,剑魄在他掌心灼热,皮肤泛红,但头脑异常清晰。 他能感觉到地底怨气的狂暴涌动,战旗上的“幽”字愈发明亮,仿佛要将月光尽数吸入。 白渊的话中有破绽。若他真的需要剑意来破除封印,为何还在这里拖延时间?他分明是在等待封印彻底松动。 “老孙头,你带着小翠往后退退。” 陆寒压低声音说道,目光始终锁定在白渊身上。 “离那黑雾要有三步远,任何液体都不要接触。” 老孙头的手不停地颤抖,却依旧紧紧握住小翠的手。 “丫头,跟着我,把眼睛闭紧。”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翠往后退,布鞋碾过曼陀罗的刺,仿佛毫无知觉。 青莲婆婆突然抓起药铲,向白渊扔去。药铲擦过白渊的兜帽,撞在战旗上,溅起一串火星。 “你这臭小子!” 老妇人的白发在风中狂舞。 “我们药王谷的人,宁死也不会让你们这些邪修得逞!” 白渊的斗篷“唰”地展开,露出缠绕着锁链的身体。 锁链上挂着几十枚青铜铃铛,稍一动弹便发出刺耳的响声。 “老不死的,当年分舵被血洗时,你躲在药窖里当缩头乌龟,现在却在这里装英雄?” 他一挥手,锁链“嗖”的缠住青莲婆婆的脚踝。 “今天就先拿你开刀,祭我的旗!” 陆寒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骤然收缩。他“唰”地抽出藏在袖中的断剑,剑一出鞘便发出一声鸣响,周围的荒草被震得东倒西歪。 这是他领悟剑意后,首次完全掌控这股力量。不再是被动地感知危险,而是像呼吸一样自然地操控。 断剑的剑身上有云雷纹,此刻云雷纹泛起金光,照在白渊的锁链上,锁链“滋滋”地冒出黑烟。 “把她放开。” 陆寒说话时,声音中还带着剑鸣的嗡嗡声。 “否则,我会把你们和你们的主子永远留在这里,让你们再也出不去。” 白渊的猩红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 他急忙松开锁链,青莲婆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药篓里的草药散落一地。 “你……你竟然唤醒了剑魄?” 白渊的声音首次颤抖,就像石头出现了裂缝。 “那把剑当年被砍成三段,怎么可能还能唤醒剑魄?” 陆寒并未回应,只是沉默。 他能感觉到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战旗周围的裂缝也在不断扩大。 黑红液体中浮现出半截白骨,锈迹斑斑的箭头,以及半块刻有“玄”字的玉佩。这玉佩是玄天宗弟子的信物,是千年前那场大战的遗物。 “阿铁哥!”小翠的尖叫划破夜空。 陆寒转头,只见她脚下的裂缝中探出一只青黑色的手,指甲深深掐进她的小腿。 女孩的哭声和黑雾中的哨声混杂,刺痛了陆寒的耳朵。 他立刻挥剑,“咔嚓”一声斩断了那只手。 断手落地,“噗”地冒出一股青烟,露出下面的白骨。 这时,剑突然急促地鸣响,仿佛在发出警告。 陆寒抬头,目光正好捕捉到战旗上“幽”字的光芒骤然亮起,月光似乎也被染上了一层奇异的紫色。 “糟了,封印……要破了。以前听那说书的讲,封印一旦破裂,那些怨灵就会从地下涌出,见人就咬……” 突然,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 陆寒一个踉跄,急忙扶住老槐树,随即目睹战旗周围的裂缝中,更多的青黑色手爪破土而出。 这些手爪紧抓着泥土,拼命地向上攀爬,指甲间还渗出黑色的血迹,腕骨上挂着破布条。 这些,无一不是千年前战死的士兵,或是被血祭的无辜百姓,总之,都是那些被封印在地下的怨灵。 白渊一边笑着,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炸雷一般,大声宣告:“太好了!主人的残魂即将苏醒!等主人复活,这天下……” “闭嘴!” 陆寒持剑指向白渊,剑身金光沿着剑刃迅速蔓延。他坚定地宣告:“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就在这时,地底深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吼叫,宛如一头巨兽从沉睡中猛然惊醒。 陆寒手中的剑鸣声突然变得异常尖锐,震得他的虎口都渗出了血。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那裂缝深处,有一个更加令人恐惧的存在,正缓缓地睁开双眼。 第135章 打铁也能打怨灵? 地面刚裂开,小翠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就像断了弦似的戛然而止。 她小腿上那青黑色的手骨一瞬间长了三寸,那指甲似乎要穿透胫骨,小姑娘疼得直吸气,眼泪滴落泥地,溅起黑色的小泡泡。 陆寒刚用剑砍断那只手,便听到四面八方传来更密集的抓挠声。 战旗周围的裂缝里,十几道黑影缓缓爬出,骨节摩擦声如同生锈齿轮,夹杂着腐肉的腥臭,直冲鼻腔。 “这……这是枯骨怨灵!” 老孙头瘫坐在老槐树下,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蹦出眼眶。 “以前说书的讲过,这些家伙专门啃食活人的魂魄!” 他哆嗦着指向一道黑影,骨架的肋骨间挂着褪色战旗,左眼眶中跳动着幽绿火焰,随着它咧开的下颌骨一闪一闪。 陆寒的后脖颈感到一阵寒意。 他能感觉到地下传来的闷吼声越来越近,仿佛有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白渊已退至战旗旁,猩红瞳孔中满是狂喜:“献祭完成了!主人的残魂即将苏醒!” 话音未落,为首的枯骨怨灵仰头嘶吼:“凡人献祭,宿敌苏醒!” 其他怨灵紧随其后,沙哑声音叠加,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小翠!” 青莲婆婆跌撞着扑向女孩,干瘦的手臂如铁钳般紧抓她的胳膊,拼命向外拉扯。 她腰间挂着的药篓子早已甩落,几株带露的青麻草滚到陆寒脚边。草叶上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紫蓝光泽,显得异常诡异。 陆寒扫了一眼那些草,思绪回到了三天前。那时婆婆给他上药,念叨着:“这青麻草能压制阴邪之物。记得我师父当年去乱葬岗采药,总是腰间别上一束。” “快,退到我后面来!” 陆寒高声呼喊,随即弯腰抄起脚边的铁锤。 这铁锤是他化名“阿铁”时,在铁匠铺子用了三年的工具,木柄被他手心的老茧磨得油光发亮,锤头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铁屑。 怨灵们此刻已嚎叫着扑来。最前的骨架子伸展双臂,仿佛要将人紧紧拥抱。 手指骨间滴落的黑血一触地便滋滋冒青烟,犹如油锅溅水。 陆寒的心突然一沉,感觉时间仿佛慢了半拍。 这三年的铁匠生涯绝非徒劳,他的肌肉仿佛已铭记了每一次锻打的节奏。 每当他挥动铁锤,那记忆便沿着手臂涌动。他回想起,面对那些精铁,必须先找到金属脆弱之处,第一锤震松结构,第二锤才能彻底劈开。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怨灵的左胸口,那里有一团暗影,比火焰的颜色还要深沉,仿佛是被封印的残魂。 “就是这里了!” 他咬紧牙关,挥舞铁锤。锤头带起的风声呼啸入耳,夹杂着他低沉沙哑的吼声:“我不是修士……但我也能保护你们!” “当啷!” 铁锤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团幽影。 怨灵的骨架瞬间崩解,幽绿的火焰“噗”地熄灭,散落的骨渣在地上冒着青烟,下面被腐蚀的焦土也暴露无遗。 尽管陆寒的虎口因震击而麻木,但他无暇顾及疼痛。第二只怨灵已经扑来,指骨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他迅速转身,抡起锤子猛砸,锤头擦过怨灵的右肩,深深砸入土中。借着这股力量转身时,又将第三只怨灵的臂骨扫飞。 “你是何人?” 一个冰冷的童声从头顶传来,如同闪电般刺耳。 陆寒抬头一看,一个黑影从老槐树梢跃下,一把黑色短刃夹带着风刃直指他的咽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8节 他本能地弯腰,就地一滚,然后用铁锤横挡,“当”的一声,火星四溅。 黑影落在他刚才站立之处,黑鸦羽毛编织的斗篷在夜风中翻飞,青铜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苍白的下颌。 “为何能伤到它们?” 黑鸦小童的短刃再次刺来,招式狠辣,不似孩童所为。 陆寒勉强用铁锤挡开,感到对方力量惊人,虎口的血顺着锤柄流淌。 这时他注意到,小童指尖泛着青灰色,手腕缠着褪色的符咒。 每次小童动作,都会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原来这竟是个傀儡! 此时,地底传来的沉闷吼声变得更响,地面上的裂缝也扩大了。 陆寒用余光看到白渊正在战旗上按血手印,嘴角咧到了耳根。 黑鸦小童挥舞短刃,擦过陆寒的锁骨。在激烈的打斗中,小童的青铜面具微动,面具下露出一道暗红色疤痕,从眉骨斜至下颌。 “阿铁哥,小心啊!”小翠尖叫声中,金属摩擦声刺耳。 陆寒急忙转身挥锤,但只扫到了小童的斗篷。 斗篷被锤风掀起,青铜面具松动,在月光下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叮!” 一声脆响,令在场者都屏住了呼吸。 陆寒的铁锤击中了小童的短刃,震得小童后退两步。 小童迅速抬手按住面具,青铜与皮肤接触发出轻微声响。 陆寒清晰地看到,面具下眼尾处,有半个褪色的玄色符文,仿佛是被刻意抹去的印记。 此时,地底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战旗上的“幽”字骤然间迸发出耀眼的紫光。 白渊的笑声震耳欲聋,仿佛能刺破耳膜:“主人苏醒了!” 陆寒紧握铁锤,转身一看,黑鸦小童已退至战旗旁,与白渊并肩而立。 小童重新戴上了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黑眼,目光紧锁在陆寒手中的铁锤上。 陆寒抹去嘴角的血迹,体内剑鸣声不绝于耳,他向小童宣告:“下次,我定会摘下你的面具。” 他能感受到,那把断剑的力量正沿着血脉上涌,似乎在向即将苏醒的地底存在作出回应。 月光被紫芒染得更加深邃,老槐树上最后一片叶子飘落,恰好落在黑鸦小童脚边。 叶子一触地,小童的面具便轻微摇晃。 陆寒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面具下皮肤上迅速出现的青灰色裂痕。 战旗上的紫芒骤然增长三尺,地面剧烈摇晃,黑鸦小童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向老槐树撞去。 青铜面具在树干上撞出一个坑,落地时发出“当啷”一声,激起半尺高的尘土。 陆寒的铁锤高举空中,但一瞥见那张脸,动作瞬间凝固。 那是一张稚嫩的脸庞,皮肤苍白几近透明,从眼尾到下巴布满了暗红色的符文,宛如锋利刀刃刻入肌肤的锁链。 左眉骨处有一道旧疤,与面具下露出的痕迹严丝合缝,随着他急促的呼吸,疤痕轻微抽搐。 “你……” 陆寒声音紧绷,喉咙仿佛被异物卡住。 他回想起三年前在破庙避雨时,见过被邪修操纵的小孩,那空洞的眼神和身上刻骨铭心的符文如出一辙。 铁锤“当”的一声砸在脚边,他向前迈出小半步,满是血污的手悬在空中,犹豫着不敢触碰,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也被控制了?” 黑鸦小童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短刃“哐当”一声掉落地上。 他伸手触摸自己的脸庞,手指刚触及符文便像被火灼伤般迅速收回,然后颤抖着再次放上去,指甲几乎掐入肉中,喃喃自语:“我记得娘说过,我应该有一双能抓糖人的手……” 他抬起头,月光透过额角的裂缝照进,显露出下面暗金色的傀儡枢机。 “他们说……说我是个活祭品,必须笑着将自己的魂魄献给主人……” 地底传来如闷雷般的轰鸣,白渊的吼声穿透紫芒:“逆徒!快回来!” 突然,一道漆黑的怨气丝线从战旗中窜出,缠绕在小童的脚踝上。 陆寒这才注意到,那丝线正沿着小童的血管钻入体内,所过之处,皮肤变得青灰,符文也变得更加刺眼。 “你想不想恢复自我?” 陆寒迅速跨到小童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白渊的视线。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咚咚咚”地急促跳动。 这个被他人操控的小傀儡,与自己曾经被剑意驱使而失去理智的时刻如出一辙。 断剑在丹田处微微发热,他顿时明白了为何能伤到怨灵。 原来,那些被封印的残魂,与孩子身上的符文,都源自同一种邪恶的法术。 小童的眼泪落在青灰色的皮肤上,竟烫出了小小的白泡。他哽咽着说:“我想……闻闻桂花香,想听到娘亲喊我阿念……”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反手向自己的后颈刺去。 丝线断裂的清脆声与枢机崩解的“咔嗒”声交织在一起,怨气突然倒卷,灌入战旗之中,紫芒瞬间黯淡了许多。 “不要!” 白渊的脸在紫芒中扭曲变形,他疯狂地掐诀。 然而,他看到小童的身体正在以可见的速度崩解,皮肤如同风化的陶俑般一片片剥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青铜骨架,暗红色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最终只剩下胸腔处一个巴掌大的怀表。 小童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表朝陆寒抛去。 “快接住!” 陆寒扑过去时,不小心撞翻了老槐树旁的药篓,青莲婆婆的青麻草洒了一地。 他刚抓住怀表,就听到小童微弱如雪花般的声音:“我叫陈念……我娘在……云州城郊……” 话未说完,青铜骨架“轰”的一声散成一堆破铜烂铁,只剩下几片黑鸦的羽毛飘落在怀表上。 “阿铁!” 青莲婆婆的尖叫声将陆寒的魂魄唤回。 他转头一看,白渊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在战旗上画着最后的血阵。 紫芒重新凝聚成一个漩涡,地底传来的闷吼声已近在咫尺。 陆寒紧握铁锤,体内的断剑发出清脆响亮的剑鸣。这是他觉醒剑意后,首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剑的“情绪”。 这情绪并非杀戮,而是一种悲悯。 “婆婆!用净灵草!”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帮婆婆采药时,婆婆指着石缝中生长的淡紫色小花说过:“这草烧成灰能镇住地脉里的怨气。” 青莲婆婆立刻反应过来,抓起药篓里的干草撒向战旗。老孙头也跌跌撞撞地将怀里的符纸扔出,大喊:“归元阵起!” 黄符在空中连成一张光网,正好接住了青莲婆婆撒下的药粉。 陆寒大喝一声,抡起铁锤重重砸向地面。 断剑的力量顺着锤柄灌入泥土,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地底翻涌的怨气被剑意引导着上涌,与药粉、符阵混合,化作灰黑色的雾团。 白渊的血阵只差最后一笔,突然间,雾团“轰”的一声炸开。 这股冲击力巨大,将白渊掀飞出去三丈远,重重撞在老槐树上,吐出一口黑血。 “哼,你会后悔的!” 白渊抹去嘴角的血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漆黑的玉牌。 “等我家主人彻底苏醒,这镇子,还有这天下……” 话未说完,玉牌突然泛起红光。 白渊脸色骤变,不顾一切转身冲入雾团,转瞬消失不见。 雾气逐渐消散,地面上的裂缝也不再散发出怨气。 小翠突然哭泣着扑向青莲婆婆的怀抱。而老孙头则突然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陆寒低头凝视着手中的怀表,铜壳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划痕,上面刻着“念儿生辰”四个字。 他轻轻按下怀表的表扣,那生锈的机关“咔”的一声弹开,一张发黄的地图从夹层中滑落。 地图边缘有烧焦的痕迹,中间用朱砂标记着“归墟遗迹”四个小字,坐标位置被人用指甲抠出了一个洞,隐约可见下面还有一片墨迹。 “阿铁哥?”小翠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陆寒迅速将怀表合上,塞进怀里,抬头时又恢复了往日沉默寡言的模样:“没什么事。” 但他能感觉到,断剑中的力量似乎比之前强大了一些,就像一头沉睡的野兽刚刚翻了个身。 月光再次洒在老槐树上,之前落在小童脚边的那片叶子,此刻安静地躺在他脚边,叶尖上还挂着一滴露珠,露珠中映出了怀表的轮廓。 第136章 阿铁哥,你是不是会法术? 陆寒的手指轻抚着怀表的铜壳,那些密密麻麻的划痕仿佛小童破碎的话语,刺痛着他的手心。 他弯下腰,蹲在地上,借着月光瞥见表盖内侧刻着“念儿生辰”,字迹歪斜扭曲,宛如孩童用石子随意刻画。 当表扣弹开的瞬间,他的呼吸几乎停滞。 泛黄地图的边缘焦黑,“归墟遗迹”四字朱砂未干。 在坐标位置,地图上有个破洞,隐约可见下面被匆忙遮掩的字迹,似乎是“焚天”二字。 “阿铁哥?”小翠哽咽的声音传入耳中。 他迅速合上怀表,手指在裤腿上擦了擦,强压下情绪,恢复了往日木讷的神情,回答:“没事了。” 然而,断剑在丹田处颤动,新涌现的力量裹挟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就像三年前在焚天主殿废墟中,他被魔气反噬时,剑鸣声中透出的那股冷冽气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09节 “归墟”和“焚天”这两个名字如同细针刺入眉心,他感到喉咙紧缩。 一想到白渊消失前所说的“主人彻底苏醒”,手中的怀表突然变得炽热。 “先把药喝了。”青莲婆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过头,看到老人端着一个粗陶碗,药香与焦土的气息一同扑鼻而来。接过碗时,婆婆的手指轻触他的手腕。 这个动作,三天前他在采药时婆婆教过他,但这次按得更重。 “你的身体很虚弱。” 婆婆的目光扫过他沾血的袖口。 “镇外的乱葬岗,怨气极重。” 陆寒低垂眼帘,慢慢喝下汤药,苦涩在口中蔓延。 婆婆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他心里清楚,这个小镇并不大。他来到这里的第七天,王屠户的儿子摔断了腿,他用铁锤将骨头敲直;第十五天,李婶家的鸡被黄鼠狼叼走,他守了大半夜;上个月瘟疫肆虐,他背着药篓翻越了七座山。 镇上的人称他为“阿铁”,但青莲婆婆曾是药王谷的杂役,她摸过的脉络比他见过的剑还要多,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体内翻腾的剑气呢? “我只是一个铁匠。”他擦了擦嘴,将空碗递回。 当婆婆接过碗时,她的指甲在碗沿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铁匠的手,不会有练剑磨出的茧子。但铁匠的命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把断剑上。 “或许能活得更久一些。” 陆寒感到后颈一阵凉意。 他早该意识到,这个小镇能在归墟遗民的监视下存活三年,绝非仅凭老孙头那些破旧的符纸。 当青莲婆婆转身之际,他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药王令,边缘已被磨得光亮,那是药王谷核心弟子才有的信物。 她绝非普通的镇上老人,她这是在提醒他:伪装,远比比剑更为重要。 “阿铁哥!”小翠突然扑了过来,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她的眼泪沾湿了粗布衣服,留下一个深色的圆印:“你最近总是往山后跑,是不是打算要离开了?” 她仰起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娘说,故事里的英雄都会去很远的地方,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陆寒听了,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感到一阵窒息。 他想起了三天前,小翠蹲在铁匠铺前,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还说:“如果阿铁哥是英雄,我就画个小铁跟着。” 现在那幅画已被雨水冲刷,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蹲下身子,为小翠擦去眼泪:“不走,我已经答应要教你打铜锁了。” 小翠抽泣着说:“骗人。你昨晚说梦话,喊着‘归墟’‘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像我爹离开前一样。” 陆寒的心猛地一震,仿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每晚都用剑意压制断剑的躁动,但昨晚…… 他一想到小童消失前的眼神,就和那年雪夜一模一样,当时他跪在铁匠铺前,看着师父被魔修砍倒,自己眼中那抹光,和小童的眼神如出一辙。有些事,即使在梦中也无法隐藏。 “阿铁。”青莲婆婆站在门廊上喊他。 “灶台上煨着姜汤呢,过来帮个忙。” 陆寒站起身,小翠的手从他衣服上滑落。 他转身一看,小翠正蹲在老槐树下,拾起一片挂着露珠的叶子,轻轻摇晃着,仿佛在聆听什么秘密。 夜色愈发深沉。 陆寒蹲在灶坑前添柴火,火光映照着他怀里的怀表。 归墟遗迹的地图就藏在怀表的夹层里,他用断剑的剑气为地图封上了一层光膜。 突然,断剑轻轻发出一声响,他的手指随之颤动,火星溅到了袖口上。 窗外,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仿佛远处有人在低语。 他侧耳倾听,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后山那边传来的一声“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物体坠落。 他紧握怀表,感受到断剑的颤动似乎夹杂着一丝警告。 白渊临走前留下的玉牌发出红光,那光芒透过记忆,在他眼底闪烁。 归墟遗迹、焚天主殿、白渊的主人…… 这些片段在他脑海中盘旋,就像被风吹散的符纸,但总有一条线将它们串联。 那个小童提到“娘在云州城郊”,而地图上的坐标,恰巧指向云州方向。 青莲婆婆端着姜汤进来时,陆寒已将怀表重新别在腰间。 接过姜汤,碗中升腾的热气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望向窗外,后山方向突然闪现出一抹幽蓝的光芒,随即消失。 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碗,碗底在木桌上划出一道浅痕。 那光芒,与白渊血阵中的紫芒相似,却显得更加冷冽、沉重。 “睡吧。” 婆婆轻拍他的肩膀说:“明天还要帮张木匠修犁耙呢。” 陆寒应了一声,待婆婆的脚步声在廊下消失后,他掏出怀表,在月光下再次审视地图。 归墟入口旧址的标记下,被遮掩的“焚天”二字,在剑气光膜的映照下若隐若现。 他回忆起白渊消失前的冷笑,以及断剑中突然涌现的悲悯之情。 或许,这把剑指引他寻找的,不仅仅是真相,还有其他的东西。 后山方向再次传来一声沉闷的“咚”,比之前更加清晰。 陆寒立刻站起身,体内的断剑发出嗡嗡的共鸣。 他走向窗边,注意到远处树林的树梢在摇曳,一个黑影“嗖”地掠过,速度快如夜枭。 他手搭在窗棂上,指尖触到一片湿润,是叶子上的露珠,不知何时已滴落窗台。 露珠映着后山的景色,宛如一只凝视的眼睛。他低头细看怀表,“念儿生辰”的刻字处,竟渗出了一滴颜色极淡的血。 当后山第三次传来沉闷的回响时,陆寒的手指关节在窗棂上掐得泛出了青白色。 怀表紧贴在腰间,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念儿生辰”的刻痕中那滴血,此刻正沿着衣服缓缓渗入皮肤,如同一根细针,再次挑起了他好不容易平息的警觉——白渊所说的“主人苏醒”,似乎已无法回避。 他伸手摸向墙角的铁锤,木柄上还残留着白天为张木匠修理犁耙时蹭上的木屑。 断剑在丹田处轻轻颤动,剑意沿着经脉四处游走,但他硬是将这股剑意压制回了剑鞘。 青莲婆婆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伪装比用剑更为重要。” 这三个月,他刻意磨平了掌心的剑茧,让铁匠铺的火星熏黑了指甲,甚至在出剑时也只敢用三分力。 然而,如果白渊的怨灵灯阵真的完成,整个云州将变得如同焚天主殿的废墟一般。 月亮的光芒被乌云遮蔽了一半,陆寒将粗布外衣裹得更紧。 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时,他瞥见廊下竹影中闪过一道灰扑扑的影子。 原来是青莲婆婆的药篓。 老人家早已醒来,却未发出声响,只是隔着窗纸,用更浓郁的药香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古战场的腐叶味比他想象的还要浓重。 陆寒蹲在断墙旁,鼻尖充斥着铁锈与焦土混合的气味。 前方的祭坛上摆放着九盏青铜灯台,它们正发出幽幽的蓝光,宛如鬼火。 每盏灯的灯芯上缠绕着一缕半透明的魂魄,其中三缕几乎凝成了实质。 你猜怎么着?这些正是这三天镇子里突然失踪的三个小孩子的魂魄。 有个名叫白渊的家伙,身着黑袍,在夜风中翻卷。 他左手按在中间那盏灯台的阵眼上,右手握着一把冒着黑焰的匕首。 每当数到“七”,他便用匕首在手心划一下,血珠便滴入阵眼。 陆寒这边,耳膜被一种低频的震颤弄得生疼,这是封印即将松动的征兆。 “八。” 白渊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嘎吱作响。 陆寒的大拇指在铁锤底部的暗格上摩挲。 暗格中藏着前夜他在药庐偷偷磨好的净灵草粉。 青莲婆婆教他识别草药时曾提到,那种开小白花的草对付怨灵的阴寒之气极为有效。 但如果使用过量……他一想到小翠在泥里画的小铁人,喉咙就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九!” 白渊将匕首尖端抵在第十盏灯台的灯芯上。 那盏灯台是空的,灯座上刻着“陆寒”两个字。 陆寒一见此景,后脖颈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原来,白渊所要的最后一个人,并非随意挑选。 陆寒紧握铁锤,手指重重敲击地面,振动沿着土层传递至祭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0节 青铜灯台突然摇晃,最左边的灯芯“噗”地熄灭。 白渊猛然转头,眼中血丝浮现,厉声喝问:“谁?” 陆寒迅速蜷缩至断墙裂缝,目光紧锁白渊扭曲的影子,在月光下如同蛇般蜿蜒。 怨灵巡逻队的磷火从右侧逼近。陆寒伸手入怀,掏出一块碎玉——黑鸦小童临终所赠,此刻碎玉随着心跳变得温热。 “不过是风让灯摇晃了。”白渊轻笑,再次举起匕首。 陆寒紧张至极,指甲深陷掌心,铁锤暗格中的草粉纷纷洒落指间。 他默数白渊呼吸,三长一短,正是破封咒的节奏。 匕首尖即将触碰“陆寒”灯芯之际,陆寒突然甩出铁锤,目标非白渊,而是祭坛四角的引魂石。 “当啷”一声,引魂石碎裂。 净灵草粉随碎石飞溅,青雾弥漫,药味刺鼻。 怨灵灯阵的蓝光骤亮,但一遇青雾,便如冰遇火般“滋滋”消融。 陆寒见白渊面容扭曲,右臂浮现暗红纹路,怨气反噬的征兆。 “你休想毁掉这一切!” 白渊尖啸,挥匕冲来。黑焰擦过陆寒左肩,墙上留下焦痕。 陆寒滚地躲闪,顺手捡石砸向阵眼。青铜灯台接连炸裂,魂魄尖叫,涌入白渊袖中。 黑袍下鼓起骇人包块,皮肤溃烂,白渊仍挣扎扑来,喃喃:“归墟之人……不会罢休……” 最后一灯台爆炸,巨响震动大地。 陆寒被气浪掀翻,撞至断墙。 他吐血,目睹白渊被怨气拽入地缝,仅剩半块血玉牌,刻有“归墟”二字,在月光下幽幽发光。 天未全亮,凉意透衣。陆寒蹲在祭坛废墟,用断剑挑出最后的怨灵。 断剑突然“嗡”响,浮现小字:“他口中的‘主人’,是我。” 陆寒手指一颤,剑鸣戛然而止,仿佛从未响起。 返回小镇时,晨雾刚刚覆盖青石板路。 小翠蹲在铁匠铺门口,怀里紧抱着他的铁锤,这铁锤是他昨夜匆忙间遗忘的。 她的发梢沾着露珠,一见陆寒走来,便慌忙地试图将铁锤藏到身后,但木柄上的木屑却暴露了她的意图。她结结巴巴地说:“阿铁哥,我……我正帮你擦拭铁锤呢!” 陆寒弯下腰,轻柔地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耳后新贴的药贴,那药贴显然是青莲婆婆的杰作。 “谢谢,小翠。” 他接过铁锤,在小翠面前特意晃了晃。 “下次记得提前打招呼,否则阿铁哥还以为这锤子自己长腿跑了呢。” 小翠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她转身朝巷口跑去,但在拐角处,又忍不住回头偷看。 陆寒注视着她的背影,注意到她偷偷地将什么东西塞进怀里。 原来是铁锤上掉落的铜钉,小翠似乎将其视为珍宝一般收藏起来。 当晨钟敲响时,青莲婆婆端着热粥从药庐走出。她先是注意到陆寒肩上的焦痕,接着看到他手中的铁锤,最后目光落在小翠远去的方向。 她嘴角微微上扬,最终什么也没说,直接将粥碗递到陆寒手中:“趁热喝吧,凉了对胃不好。” 陆寒捧着粥碗,望着阳光缓缓爬上老槐树的枝头。 小翠的笑声从巷口传来,还夹杂着铁匠铺前新挂的铜锁碰撞的声音。 这铜锁正是他答应教小翠打造的第一件作品。 怀表在腰间静默无声,“念儿生辰”几个刻字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涸,只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宛如一朵在铜壳上绽放的小花。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甜美的、软糯的米香四溢开来。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无需回头便知道,小翠正躲在屋后的竹丛里,踮起脚尖将他的铁锤藏进柴堆的最深处。 第137章 阿铁哥,你又去哪? 当陆寒将空了的粥碗放置在门墩上时,晨光才刚刚开始洒在铁匠铺的木窗上。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墙根旁的铁砧,那里有一把八角铁锤,已经陪伴他半年了。 通常,它总是乖乖地躺在砧面的凹痕处。然而现在,它就像被狂风卷走的树叶一样,踪迹全无。 这时,竹丛中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他侧身望去,只见两片竹叶轻轻摇曳,接着露出了一只绣花鞋的尖端,上面还沾着泥土。 “小翠?” 他故意重重地踏步,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声响,吓得竹丛沙沙作响。 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衫子的小姑娘从竹子后面跳了出来,她辫子上的红绳摇曳生姿,让人目眩。 她手中紧握着半块包着糖的油纸,边跑边喊:“阿铁哥,阿铁哥!我刚看到黄狗把你晾在房檐下的抹布叼走了,我追到西头去了。” 陆寒低头一看,就注意到她藏在身后的手。 她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抠着柴堆的缝隙而变得苍白,一截乌黑的铁柄从柴枝间露出,那正是他的铁锤。 “那狗可凶了。” 小翠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眼角却偷偷上扬,就像一只偷到鱼干的小猫。 “我抢回抹布时,还被它蹭了一脚泥呢……” 陆寒蹲下来,帮她清理掉裙摆上的泥点。 手指触碰到她腰间鼓起的硬物——原来是他铁锤上掉下的铜钉,用红布包裹着,系成小粽子的形状,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摇摆。 “阿铁哥是要打我吗?” 小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手心的温暖透过粗布衣服传来。 “我……我只是想帮你清理一下锤子上的灰尘……” “傻丫头。” 陆寒轻声笑了,抽回手时故意让油纸包掉落,包着的麦芽糖滚到了柴堆旁。 小翠急忙去捡,他趁机从柴堆深处抽出被藏起的铁锤,木柄上还留有小翠手指的余温。 “下次要清理灰尘,得先跟阿铁哥说一声。” 他将铁锤扛在肩上,金属与布料摩擦的声音让小翠猛地抬头。 “否则阿铁哥还以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小翠翘起的头发上。 “还以为有个小神仙,偷偷把我的东西藏到云里去了呢。” 小翠的耳朵立刻变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一把抓起油纸包就跑,跑出几步又回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塞到他手里:“这……这是我娘新熬的糖,可甜了!” 陆寒目送小翠远去的身影,手中的糖块逐渐融化,甜美的气息渗透进指缝。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怀表,在刻有“念儿生辰”的地方,那朵淡红色的小标记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就像刚才小翠紧握他手腕时,掌心传递的温度一样。 当月亮攀上柳树梢头,陆寒正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树影中飘来一阵混合着艾草和陈皮的药香,青莲婆婆端着青瓷碗缓缓走来。碗中汤药在月光映照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喝了吧。” 她将碗轻轻放在陆寒的膝盖上,自己则在石墩上坐下。 “这是治疗内伤的药,我还特别加了三朵雪绒花——你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受伤了,你肩上的烧焦痕迹比星星还要显眼。” 陆寒低头对着药碗吹了吹,苦涩的香气扑鼻而来:“婆婆早就看出我不是一般的铁匠了?” “那天你修理犁铧时,铁砧子都震裂了三寸长的缝隙,火星子甚至能蹦到房梁上。” 青莲婆婆轻抚老槐树的疤痕。 “再普通的铁匠,也不可能让玄铁砧子裂开。更不用说,你握铁锤的姿势——就像握剑一样。” 陆寒的手突然停顿,药汁溅到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褐色的圆斑。 “我在这个镇上住了七十年。我见过逃婚的大小姐,躲避仇家的镖师,甚至……” 她的目光掠过陆寒腰间的断剑。 “躲避劫数的修士。” “婆婆,您不害怕吗?” “怕什么?” 青莲婆婆摘下一片槐树叶,在手中揉碎。 “最令人害怕的是人心,而不是剑气。”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干瘦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你的心跳如战鼓般急促——想离开,却又割舍不下。” 陆寒垂下眼帘,凝视药碗中的月亮倒影,他的目光似乎将那倒影搅动,又让它重新聚合。 远处传来小翠的笑声,她正跟着豆腐西施学唱山歌,虽然跑调严重,但那声音比山涧的清泉还要清脆。 “这镇上的月光,比任何我见过的仙山月光都要纯净。” 青莲婆婆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你身上沾染了血光,带着剑气,还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1节 她指向他怀中的断剑。 “他人的命。” 药碗中的药水喝尽时,老槐树的影子缩成了一团。 陆寒注视着青莲婆婆的背影消失在药庐的竹帘后,怀表里的“小花”再次变得温暖——这次不是因为温度,而是因为一种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沉入了他的心底。 夜半时分,雾气开始弥漫。 陆寒躺在木板床上,听着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到一声轻柔的“阿寒”。 那声音如同被揉皱的丝帕,带着三分哀愁,七分依恋,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却又仿佛就在他耳边。 他猛然坐起,床头的油灯“噗”地熄灭。四周一片漆黑,隐约传来苏璃常用的雪魄香的味道。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点亮灯芯,当那温暖的黄色光芒照亮墙壁时,投射出两个重叠的影子。 一个影子是他自己,另一个瘦小而纤细,头发上别着半开的素心兰,那手正向他的脸伸来。 “苏璃?” 他本能地喊了出来,但当手指触碰到冰冷的墙壁时,他意识到这只是幻影。 风从窗户缝隙中挤入,使得烛火摇曳不定,那影子也随之晃动,最终变得模糊不清。 床脚的药罐突然“咕嘟”一声响。 陆寒迅速掀开帷帐,看到案头的玉牌发出幽幽的光芒,“归墟”二字仿佛活了过来,在牌面上跃动。 他刚要伸手去拿,玉牌突然变得炙热难当,指尖刚碰到就立刻缩回,再看那牌面,光芒逐渐暗淡,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仿佛被指甲划过。 山的那边传来夜枭的叫声。 陆寒凝视着窗外浓重的雾气,突然回忆起白渊被怨气拖入地缝前,眼中那股不甘心的神情,与他初次握剑时从剑鞘中感受到的不甘心如出一辙。 他从怀中取出怀表,只见“念儿生辰”几个字的刻痕中,那朵淡红的“小花”不知何时晕染开来,宛如一滴即将滴落的血。 归墟的风即将来临。 在归墟旧址的断墙下,白渊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倚靠在刻满咒文的青石板上,手指深深扎入腐叶堆中,怨气顺着伤口不断涌出,在皮肤下形成青紫色的血管。 “那把铁锤啊……” 他喉咙里发出嘶嘶声,回想起前日与陆寒对峙时,那看似笨重的铁器中释放出的剑意。 那曾斩杀过上古魔神的锋利之物,却故意被包裹在一层铁锈之下。 他从腰间拽下骨笛,笛身上怨灵图腾正渗出黑血,与他伤口中的怨气一同燃烧,带来难以忍受的灼热感。 “噗!” 又一口黑血喷洒在石阵中央的血槽中。 白渊颤抖着咬破指尖,血珠滴入刻有“归墟”二字的凹坑中,石阵立刻泛起红光。 “怨灵三使……” 他额头抵在冰凉的石板上,声音中带着痛极而笑的意味。 “再忍耐一天,待你们冲破封印,那铁匠的血,足够你们享用三百年。” 与此同时,镇东头的老槐树下,陆寒正蹲在张老汉脚边修理铁锅。 他握着铁锤的手停顿了一下,看似随意地问:“叔,我前天去西坡砍柴时,看到山后有一片林子,雾气弥漫,村里老人是不是称那里为鬼哭岭?” 张老汉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正在修补的锅沿“当啷”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 他急忙弯下腰去拾起碎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小陆,那个地方千万不能去!上个月王屠户家的牛误入那里,等找到时,牛身上布满了抓痕,眼睛都吓得发白……” 他抬起头,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又凑近了一些,低声说:“夜里经常能听到哭泣声,仿佛有人在喊‘还我命来’。我老伴儿说那是……”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接着说:“是古战场冤魂未散。” 陆寒的手指轻轻在铁锤木柄的凹痕上摩挲。 这凹痕,是几天前与白渊交手时,怨气震裂的痕迹。 他突然想起了昨夜玉牌上的血痕,以及青莲婆婆所言的“归墟的风将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古战场?”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张老汉搓着自己粗糙的手心。 “我爷爷说,在他爷爷那一代,有神仙在那里交战,地面被剑气劈裂,自那以后,怪事频发。” 他突然紧握住陆寒的手腕,指甲几乎掐入肉中:“你绝对不能去!我家二小子去年偷偷溜进去,回来后就说看到了……看到了穿着铠甲的幽灵挥舞着刀……” 陆寒抽回手时,掌心多了一块温热的锅铁碎片。 他低头将这块碎片收进袖中。这可是古战场特有的玄铁,与他断剑的材质完全相同。 当暮色渐渐爬上屋檐,陆寒的店铺门被风轻轻吹开了一道缝隙。 小翠抱着一个蓝布包站在门外,发辫上的红绳被风一吹,乱得像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 她望着案头那未完成的包裹,里面有一把断剑,用旧布包裹着,铁锤擦得锃亮,怀表放在最上面,刻着“念儿生辰”几个字,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阿铁哥……” 小翠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皱巴巴的纸。 “你是不是要离开?” 陆寒的手停在包裹上。 他想起了早上给小翠擦去泥点时手上的温度;想起了小翠递给他麦芽糖时,那糖在掌心的甜蜜;还想起了昨夜墙上的影子,与苏璃如此相似——有些事情,终究需要一个了结。 “只是去处理一些事情。” 陆寒蹲下来,帮小翠整理发辫。 “很快就会回来。” “你骗人。” 小翠立刻抓住他的衣角,眼泪扑簌簌地落在青布上。 “上次刘货郎说去县城进货,也说很快回来,结果半年都没回来!你答应教我打铜钉,还说要带我去看河灯的……”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拿出怀表,那“小花”在刻痕中仿佛烫手一般,似乎在提醒他:归墟的怨气不会等待,白渊的阴谋也不会停止。他肩上的责任,从来不只是简单的铁锤。 “等我事情办完。” 陆寒用拇指抹去小翠脸上的泪珠。 “回来就带你去吃最大串的糖葫芦,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比月亮还要甜。” 小翠抽了抽鼻子,把蓝布包塞进他怀里,说:“这是我娘为你缝制的棉衣,针脚细密,非常保暖。” 说完,她又跑回来,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把炒黄豆。 “如果饿了就吃这个,味道很香。” 当陆寒背上行囊,夕阳正好悬挂在她的头顶。 他凝视着她站在店铺门口的剪影,瞬间回忆起初见她时,她藏匿铁锤的情景。 那时,他还以为自己能永远扮演阿铁的角色,守护着这片喧嚣而温馨的烟火气息。 然而,怀表中的“小花”变得炽热,袖中的玉牌沉重得如同一座山。他明白,自己终究不是那种能一辈子蜷缩在铁匠铺里的人。 “关店门时要小心门轴。” 他轻抚着门框上松动的木楔子。 “等我回来修。” 小翠用力点头,但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滑落。她目送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追喊:“阿铁哥!鬼哭岭的雾……” 这时,山风夹杂着暮色扑面而来,将她的话撕扯得支离破碎。 当陆寒走出小镇,月亮才刚刚爬上东山。 他凝视着前方被雾气笼罩的山岭,风中隐约传来一股腥味,既像血的气息,又似腐烂树叶的味道,还仿佛是古战场上千年的怨气凝聚。 怀表在他怀中变得炽热,他取出玉牌,“归墟”二字随着心跳忽明忽暗,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雾气愈发浓重。他沿着被露水打湿的草径前行,听到山坳那边传来一种声音,那声音似哭非哭,仿佛多人齐声呼唤同一个名字。 风声呼啸,吹起他的衣角。 这时,藏于袖中的断剑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声音与远处的呜咽声仿佛遥相呼应,震得他的手掌微微发麻。 前方,便是鬼哭岭的入口。 陆寒紧紧握住手中的铁锤,雾气缓缓漫过他的靴底,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裤脚。 他凝视着雾中模糊的树影,突然想起了张老汉所说的“穿着铠甲的影子”。 或许,那些影子就在那里等待着他,等待他挥舞这把锈迹斑斑的剑,去斩断千年累积的恩怨。 山上的风卷起一团黑色的雾气,瞬间将他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第138章 鬼哭岭,真他娘的鬼! 陆寒刚踏入鬼哭岭那片迷雾,便感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 那团将他包围的黑雾,绝非寻常山间雾气,它黏稠如浸血的湿布,沿着衣领直往皮肤里渗透。 他伸手擦拭脸庞,指尖触碰到的物体滑腻异常,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生物的黏液。 “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那沙哑的低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将嗓子浸泡在恶臭的水中后发出的声音。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这声音显然不是活人所能发出,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利用他的记忆说话。 他紧握腰间的铁锤,铁柄上的刻痕深深嵌入掌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2节 这铁锤是他特意让小翠用旧犁铧打造的,还保留着铁匠铺二十年的火星气息,本以为它能镇压邪祟之物。 一道红光向他飞来,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 本能驱使他转身挥锤,“当”的一声,锤头却只是砸在了空气中。 红光在他眼前化为一个虚影:身着红衣,长发遮面,腰间悬挂着一串黑乎乎的骨珠,每颗珠子内都封印着一团幽蓝色的光——这正是张老汉所说的“穿铠甲的影子”中最邪门的存在。 “幻……” 陆寒刚吐出半个字,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温度骤降,至少下降了十度。 他继续前行,脚下的碎石路变成了青石板路,周围的野树也变成了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松,连呼吸间那股腥气也转变成了松脂的清香。 抬头一看,前方矗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身上刻满了符文,这些符文他曾在断剑上见过。 “阿昭,你说这碑里真的藏着双生剑谱吗?” 身后传来少年的声音。 陆寒迅速转身,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或者说一个更瘦的自己,正与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青年并肩站立。 那玄衣青年背对着他,但仅凭那背影轮廓,就让陆寒的血液仿佛凝固,因为那正是秦昭。 “那当然是真的。” 玄衣青年转过脸来,面容与秦昭如出一辙,唯独眉梢少了那道疤痕。 “想当年,剑祖手持双生剑,将那些邪修斩尽杀绝。可谁曾想,这剑谱之中……” “你们原本是同一个人?”陆寒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的声音意外地融入了这个幻境,使得少年和玄衣人都吃了一惊,两人同时转头望向他。 少年的眼睛与他现在的眼睛仿佛出自同一模具,再看那玄衣人的瞳孔中,竟映照出陆寒的倒影。 “轰——” 陆寒的头部剧烈疼痛,仿佛要裂开一般。 他摇摇晃晃地扶住石碑,手掌触及的纹路突然仿佛活了过来,仿佛有无数小蛇钻入他的血管。 他记起了萧无尘提及的“上古剑灵残魂”,也记起了怀表中的“小花”每次发热时闪现的剑影,以及秦昭初次见到他那把断剑时,脸上瞬间扭曲的表情。 “原来你早就知情……”陆寒咬紧牙关,低声自语。 幻境中,那位身着玄色衣衫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与之前的低语交织在一起:“知道又如何?你自认为能分辨出哪一世是真实的,哪一世是虚幻的吗?” 红衣怨灵的身影从石碑后缓缓浮现,长发下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张被撕裂成两半的脸,左边是慈祥老妇的模样,右边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 她轻轻一勾手,幻境中的“陆寒”和“秦昭”立刻拔剑相对,剑光映照得石碑上的符文格外刺眼。 陆寒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受到这个幻境正在拉扯他的神魂,仿佛要将他的记忆撕成碎片,然后重新塑造。 然而,断剑在袖中变得炽热,那股熟悉的剑意沿着手臂上涌,直冲他的识海深处,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起了萧无尘教他的“以心御剑”之法。 既然这个幻境是由他的记忆编织而成,那么破茧的利刃,自然也得从这茧中抽出。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无用之辈一样被困死在这里吗?”陆寒冷笑着,声音中透着不屑。 他的指尖开始泛起淡青色的光芒,这是剑意具象化的征兆。 幻境中的打斗声似乎变得遥远,他能清晰地听到红衣怨灵急促而腥臭的呼吸声,就像濒死的野兽一般。 “破!” 陆寒突然睁开双眼。 他心中的剑意如同离弦之箭,随着他的目光直击红衣怨灵的心脏。 幻境瞬间破碎,青石板、古松,以及那两个“自己”,宛如被风吹散的纸片,露出了真实的鬼哭岭:满地碎石,枯树的枝桠如同爪牙般乱舞,先前所见的石碑就在五步之遥,碑上刻着“双生剑谱”四个大字。 红衣怨灵的虚影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她腰间的骨珠“砰砰”爆裂,幽蓝的光团化作黑雾。 陆寒举起了铁锤,但在即将砸下的那一刻突然停顿。 黑雾中,石碑阴影处,有东西在动。 能听到青铜甲片相互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夹杂着千年老土的气息。 陆寒紧握铁锤,转身时,只见石碑前的地面上泛起涟漪般的光纹。 一个身着青铜铠甲的老者身影,正从光纹中缓缓浮现,铠甲上的纹路与他断剑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老者的面容被青铜面具遮挡,但那双眼睛让陆寒立刻想起了怀表中“小花”最热的那个夜晚。 那是他首次听到剑灵低语之时,在识海中浮现的目光。 当青铜甲叶发出轻微响声,守灵人从光纹中完全站起时,陆寒脖颈后的冷汗已浸湿了衣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 这老人的气息太熟悉了,与断剑中那若有若无的剑灵产生了共鸣,仿佛在寒冷的夜晚意外触碰到了火炉的余温。 “能抵达此处者,千年之中,你是唯一。” 守灵人的声音宛如青铜钟槌轻敲古鼎,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闷回响。 他伸手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面容与陆寒记忆中的某些部分重叠。 并非五官相同,而是那种“存在”的轮廓相似,就像剑鞘与剑胚天生契合的弧度。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袖中断剑上摩挲,金属的温度与掌心的温度在皮肤下交织成一张网。 “你想知道真相吗?” 守灵人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锤,又落在他紧握的断剑上。 “关于你的剑,关于秦昭,以及双生剑谱为何能让正邪纠缠千年。”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秦昭”这两个字如同一根炽热的铁签,瞬间刺破了他刻意保持的冷静。 他回忆起在幻境中见到的年轻时的秦昭,以及自己在对方瞳孔中的倒影,喉咙里仿佛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他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真相,是否与我后颈上的剑纹有关?是否与萧师叔提到的‘护道者后裔’也有关联?” 守灵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按在了石碑上。 刻有“双生剑谱”的碑面突然泛起涟漪,两道剑痕逐渐从碑中浮现。一道剑痕炽热如熔金,划过石碑表面,留下一道耀眼的光轨;另一道剑痕则阴冷如寒月,轨迹上凝结着幽蓝的雾气。 陆寒袖中的断剑开始震颤,与阳剑痕共鸣出清亮的剑鸣声;他后颈的皮肤骤然变得炽热,一股未知的力量沿着脊椎上涌,与阴剑痕产生了微妙的呼应。 守灵人指向这两道剑痕,说道:“正邪,不过是情绪的投射。当年剑祖以神魂淬炼这对双生剑,阳剑承载着斩除邪恶的意志,而阴剑,则承载着压制恶念的使命。世人皆知阳剑用于斩杀恶魔,阴剑用于屠戮正道之人,却鲜有人知——” 他话音一转,声音低沉,仿佛在揭开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剑灵与其宿敌,并非敌对,而是共生。”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他记起秦昭初见断剑时扭曲的面容,以及萧无尘提及“上古剑灵残魂”时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更难忘幻境中的秦昭,与“自己”并肩而立的景象。现在他才恍然大悟,那些矛盾早已埋下伏笔,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 “所以,秦昭……”陆寒的声音干涩,带着沙哑。 “他并非宿敌,而是……” “是另一把剑的引。” 守灵人打断了他的话。 “你必须明白,双生剑若分离,两方皆会受损,只有合二为一,才能共存。你体内的阳剑残魂若要觉醒,需阴剑残魂的刺激;正如秦昭若想突破自我,也离不开你的存在。” “自剑祖辞世之日,你们的命运便已铭刻在剑谱之上。” 石碑上的阴剑痕突然暴涨三寸,寒雾沿着陆寒的领口侵入,令他不由自主地颤抖。 再看那断剑,抖动愈发剧烈,几乎要从袖中挣脱。 陆寒凝视着那两道交织的剑痕,突然想起了苏璃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阿寒,你的眼中有两把剑。” 她早已洞悉了其中的奥秘,而他当时被仇恨与恐惧蒙蔽,未曾察觉。 “那么苏璃……” 陆寒突然紧握住守灵人的手腕,青铜甲片刺痛了他的掌心。 “她的神魂受损,是否与这剑谱有关?” 守灵人的眼神立刻变得柔和,仿佛在凝视一个特别固执的孩子,他说道:“那姑娘所受的伤,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放下心中的执念。她心中的仇恨,比剑谱中的执念还要深重。” 说完,他收回了手,指尖轻抚过陆寒紧绷的下巴。 “记住,束缚人的从来不是外界的事物,而是人自己的心。” 话音刚落,陆寒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被一只巨手紧紧握住。 他身体一晃,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额头抵在石碑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在这一刻,他的意识中浮现出苏璃的面容。不再是昏迷时的苍白,而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苏璃站在药庐前,发梢沾着晨露,眼尾微微上扬。 “阿寒……你是在找我吗?” 这声音轻柔,如同春夜细雨渗入泥土。 陆寒立刻抬起头,鬼哭岭的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一些,远处山坳间隐约飘来一股药香。 他突然想起了镇东头那个破旧的院子,苏璃就躺在那间漏雨的偏房里。床头还放着他连夜熬制的药,药汁已经冷却,但现在…… “她醒了。” 守灵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虽然只是瞬间,但她的灵魂在呼唤你。”陆寒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 他回忆起昨日为苏璃擦拭脸庞时,她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又想起她昏迷前紧抓自己衣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还记起自己对着药炉立下的誓言,一定要找到救她的方法。 此时,那一声“阿寒”如同一根线,一端系着他的心,另一端连着山外的小镇,牵动着他的喉咙,让他感到一阵酸楚。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3节 “我得走了。” 陆寒用手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转身望向石碑,上面的两道剑痕仍在缓缓流动,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韵律。 断剑突然安静下来,温顺地贴在他的小臂上,仿佛在提醒:“需要带些东西回去。” 守灵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按在石碑上。 一道青光闪过,碑面上浮现出一片残缺的纹路,正是陆寒在断剑上见过的符文。 “这是双生剑谱的残章,能助你稳定神魂。但记住,真相不是钥匙,而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你内心最不愿面对的事物。” 陆寒从怀中取出拓印纸。 这张纸,是他离开小镇时,特意从铁匠铺带走的旧纸。 原本计划用来拓印一些奇特的石头纹路进行研究,却意外地成为了承载秘密的媒介。 当他用墨汁刷过石碑,便听到守灵人轻声叹息,低语道:“走吧,那姑娘在等你。” 陆寒背着拓印好的残片,从鬼哭岭走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远。 山风裹挟着药草的香气吹拂而来,他加快了步伐,靴子踩碎小石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与苏璃昏迷前,用骨针挑开他掌心伤口时,碎瓷片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如出一辙。 镇东边那个破败的院子就在不远处。 陆寒站在院子门口,望着窗纸上随风摇曳的树影,突然间,他犹豫了,不敢推门而入。 他伸手轻抚怀中的拓片,又在袖中摸索那把尚存余温的断剑。 最终,他的手停在门框上,那里还留着他前几天修门时钉钉子的痕迹。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陆寒立刻推开门,只见苏璃依旧闭着眼睛,而床头的药碗已经空了。 第139章 阿铁哥,你回来了! 陆寒的靴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后颈处仍残留着鬼哭岭山风带来的凉意。 他背着用粗布包裹的拓片,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在镇口那棵老槐树下,一位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正踮起脚尖向这边张望,她的发丝间还带着晒干枣子的香甜气息。 “阿铁哥!” 这清脆的呼唤声瞬间划破了暮色。 小翠跑来时,她蓝色布裙的边缘掀起一阵风,风中还夹杂着灶台烟火的气息。 随后,她整个人扑进陆寒的怀里,双臂像青藤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腰。 陆寒被她这么一扑,身体向后踉跄了两步,后腰撞上了老槐树粗糙的树皮。 他听到小翠带着哭腔哽咽地说:“我还以为你又像上个月那样,深夜背着包袱就离开了呢……” 陆寒低头,看到小翠头顶翘起的呆毛被泪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耳后。 她紧抓着陆寒胸前的粗布衣服,手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小翠,是镇上最擅长计算日子的姑娘。每当陆寒要远行,她总会往他怀里塞一个烤红薯,并说:“山风冷飕飕的,揣着这个能暖暖肚子。” 此刻,她的眼泪渗入陆寒的粗麻衣服,那感觉就像烫伤了他的心,疼痛难忍。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陆寒想伸手为她擦去眼泪,但手伸到一半便停住了,因为他的手还沾着鬼哭岭石碑上的石粉,粗糙得如同砂纸。 最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至极. “我去采些治疗外伤的草药,你看,这不是带着药谱回来了嘛。” “你骗人!” 小翠猛地抬起头,鼻尖红红的。 “王屠户家的儿子说,鬼哭岭夜里有白色的幽灵飘来飘去,还有锁链的响声呢……” 她一边抽泣,一边偷偷用手指勾住他腰间的布包。 “你这里面……是不是又藏着发光的石头?” 陆寒身体一僵。 布包里的拓片突然变得炽热,隔着粗布烫在他的腰上。 他正要开口,院子角落便传来竹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 “阿寒。” 青莲婆婆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她那银白色的发髻整齐无瑕,手中端着的陶碗散发出莲子羹的甜香。 她的眼神扫过陆寒背上的布包,原本浑浊的眼底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犹如寒潭中冰层突然破裂。 “进来说话。” 她转身时,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一阵急促的声响。 “把东西拿出来。” 陆寒便跟随她进了堂屋。 小翠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去厨房添碗了,竹帘在她身后轻轻摇摆,透进一缕夕阳的余晖。 拓片在八仙桌上摊开,泛黄的纸页显出青灰色,上面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随着烛火的闪烁微微跳动。 青莲婆婆的手指停在拓片上方约三寸处,这时,她手腕上的银镯子突然“叮叮当当”地颤动起来,发出细碎的响声。 婆婆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她说:“这纹路……是归墟的。” 陆寒一听,呼吸骤然停滞。他立刻想到了守灵人提及的“双生剑谱”,以及鬼哭岭石碑上那些仿佛流动的剑痕。 “归墟”这个词,陆寒曾在苏璃的医书里瞥见过。 那是上古大战时期被封印的邪修老巢,与玄天宗的护道者们对抗了逾千年。 陆寒向婆婆询问:“您了解这是何物吗?” 婆婆回答:“我自然知晓,这东西本不该出现在我们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镇上。十年前,有个身着玄色道袍的修士,也携带了类似的物品,后来……” 说到这里,婆婆突然止住话语。 她的手如同枯树皮一般,猛然按住了拓片的边缘。接着,婆婆凝视着陆寒说:“阿寒啊,你总是自称是来自外地的铁匠。然而,你握铁锤的手上却有剑茧,你熬制的药中还混入了只有化神期修士才会使用的续魂草。” 这时,蜡烛“噼啪”一声爆出了一个灯花。 陆寒望着婆婆鬓边的白发,思绪飘回了往昔。婆婆总是在清晨帮他晒草药,每次都会把最大的枣子放进小翠的竹篮。 如今,婆婆眼中的忧虑如同山涧的雾气,逐渐弥漫开来,让陆寒心中感到沉重。 陆寒轻声说:“我……必须去救一个人。”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叹息一般:“她叫苏璃,住在镇东头那个破旧的院子里,中了蚀魂咒。这拓片上的剑谱,能稳定她的神魂。” 青莲婆婆的手指逐渐收紧,指节变得苍白,她说:“你可知道,归墟中的物品绝非救命之物,它们是引火之源。若招来怨灵三使……” “我明白。”陆寒打断了她的话。 陆寒回忆起苏璃昏迷前紧抓着他衣袖的手,那指甲几乎掐入肉中,疼痛难忍;他还想起了她床头那碗已经冷却的药,碗底沉淀着深褐色的药渣。 鬼哭岭的风突然从窗棂吹入,掀起了拓片的一角,他迅速伸手按住,掌心的剑茧擦过符文,说:“但我更清楚,如果我不尝试,她可能撑不过这个月十五。” 青莲婆婆凝视他的眼睛良久,最终深深叹息,从怀中掏出一个绣有并蒂莲的锦囊,说:“这是我年轻时在终南山求得的避魂香,点燃半柱香的时间能掩盖三息的神魂波动。” 说完,她将锦囊塞入陆寒手中,并用竹杖轻点拓片,叮嘱道:“夜晚要收好,别让它见到月光。” 夜深人静时,陆寒坐在苏璃的床前。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透进半轮残月的光芒。 他将拓片放在床头,正要为苏璃掖好被角,突然发现那纸页泛起了幽蓝的光芒。“当你到了不得不做出最后决定的时候……” 守灵人的声音从那片光芒中传出,声音沙哑如同碎石互相摩擦。 陆寒抬起头,目光落在拓片上,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显现。 那影子身着宽松的袖袍,腰间悬挂着一柄断剑,这不正是鬼哭岭的守灵人吗。 “不要考虑复仇,试着去理解。” 影子的手轻放在苏璃的胸口。 “她全家被杀的仇恨,你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就像纠结在一起的乱麻。” “解开这团乱麻的关键,从来不在剑谱之中。” 陆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苏璃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她的皮肤冷冰冰的,仿佛刚从井水中捞出,但与昨日相比,似乎增添了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回想起守灵人的话,“真相就像一面镜子”,又想到每次握剑时脑海中浮现的血腥场景——那些或许并非自己的记忆,而是剑的。 “我明白了。”他低声说道。 月光洒在拓片上,蓝色的光芒逐渐减弱。在守灵人的影子消散之前,最后留下一句话:“她醒了。” 陆寒立刻转头望去。 苏璃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宛如蝴蝶振翅欲飞。 她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轻勾住他的小拇指。那手指冷得刺骨,却让他的眼眶不禁湿润。 镇外的山梁上,白渊紧握着传讯玉符,手背青筋暴起。玉符内鹰鸣声依旧:“陆寒已获得双生剑谱残章,目前在镇东头的破院中……” 他抬头望向小镇的灯火,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微笑,腰间鬼面令牌突然渗出黑血,在月光下化作“杀”字。 山梁上的风带着铁锈味,直扑白渊的喉咙。 他紧握传讯玉符的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变得青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4节 鹰鸣声消失后,玉符表面的淡金色传讯纹路被他硬生生捏裂,那些细碎的灵光如同断了线的金沙,纷纷洒落。 “陆寒,你这小子。”他低声笑着,声音中透着寒意。 他的玄色道袍被山风吹起,腰间鬼面令牌上的凝结黑血显露出来——这是归墟血脉特有的感应,双生剑谱一旦出现,令牌便以血字示警。 白渊抬手在鬼面的眼睛上一抹,沾上黑血的手指在掌心画出一个歪斜的符咒,“看来我得亲自去处理他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黑铜镜。 这面镜子原本模糊不清,此刻却仿佛被倾倒了墨汁,镜中景象开始翻涌,映照出的不再是他的面容,而是三团青灰色的雾气。 白渊将沾血的手掌贴在镜面上,黑血迅速渗入镜中,雾团内随即传来尖锐的叫声,宛如指甲在青铜上刮擦的刺耳声响。 “唤醒怨灵三使。” 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似乎浸透了毒素,说道:“前往镇东头的破院子,将那小子连同剑谱一并擒来。若他敢反抗……” 他凝视着镜中逐渐显形的三个鬼影,红眼珠、青面庞、锋利的獠牙,吞咽了两下,继续说:“就将那小丫头的灵魂掏出,喂给这些鬼物。” 此时,黑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上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小裂纹,一缕青雾从裂缝中逸出,缠绕在白渊的手腕上。 白渊轻哼一声,任由青雾在手腕上烫出三道血痕,这正是与怨灵签订契约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当镜子再次平静时,他望向小镇的目光仿佛化作了真正的毒针,恶狠狠地说:“陆寒,你以为藏身于那些凡人之中就能安然无恙?归墟所渴望之物,绝无得不到之理。” 恰在此时,小镇东头铁匠铺的后窗透出了一丝昏黄的光。 小翠蹲在柴堆后面,怀中紧抱着陆寒的旧铁剑。 白天时,她目睹陆寒用这把剑劈开了半块异常坚硬的石头,剑刃上散发的寒光让她不禁想起了山神庙中镇邪的宝剑。 “阿铁哥说过,练剑时肩膀要下沉,胳膊肘也要下垂。” 小翠踮起脚尖,模仿陆寒的姿势,但剑尖却不听使唤,不断下垂。 “还有……气息要沉至丹田。” 话音未落,剑尖“当啷”一声磕在青石板上,惊得院角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逃远了。 小翠顿时慌了神,急忙捂住嘴,耳尖红得发烫。 她看着自己掌心因剑柄摩擦而留下的红印,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白天,陆寒背着拓片归来,后颈上还沾着石粉。 还有,他为苏璃掖被角时,手指关节因长期握着铁锤而略显变形。 “我绝不是个累赘。” 她对着柴房里的破镜子,小声自语。镜中映出她涨红的脸。 “我要成为你的助力。” 她再次举起了剑,这次特意挺直了腰杆。 剑尖颤颤巍巍地挑起一片落叶,但随即“啪”的一声,落叶又落回地面。 然而,她不再像以往那样跺脚哭泣。她蹲下身,捡起那片落叶,轻柔地放在剑脊上,说:“小翠啊,我们再试一次。” 月亮爬升至半空时,陆寒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 他的布鞋沾满了露水,怀里还抱着苏璃喝完药的碗。苏璃醒来后喝了半碗热粥,现在正缩在被窝里,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风暴即将来临。” 他凝视着东方天际,那里的乌云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捏成一团,边缘透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 他腰间的铁锤突然颤动起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自从他领悟剑意以来,这铁器还是首次主动感应到危险。 他轻抚锤柄上的老茧,回忆起守灵人的话语:“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及苏璃醒来时,那几乎听不见的“阿寒”。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卷入其中。” 他迎风而立,喃喃自语,目光扫过镇上点点灯火。 铁匠铺后窗透出的光亮中,他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柴堆旁舞剑,剑尖挑起的落叶在月光下如同银色的线条。 陆寒的喉结轻轻滑动,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的铁锤。他手掌中的剑茧与锤柄上的凹坑完美契合。 这凹坑是他特意磨制的,提醒自己即便握剑,也永远记得自己曾是为村里乡亲打造菜刀的铁匠。 乌云不断压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闷雷声。 陆寒转身向镇外走去,脚步沉重,路边的野菊花被踩得粉碎。 他心中清楚,今晚注定无眠。 后山的老松树在风中呜咽,仿佛在哭泣。 陆寒站在悬崖边缘,不知何时,手中的铁锤已化作剑。剑身缠绕着粗布,当他的手指轻轻掠过布面,布料瞬间化为灰烬,露出下面寒光闪闪的剑刃。 他挥剑向空中一斩,风声骤然增大,在月光下,竟劈出一道长达半尺的白色光带。 “再来!” 他低声喝道,第二剑比先前更快、更猛,剑风裹挟着松针直劈石壁,在其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这一次,他没有抑制脑海中那些血腥的画面,反而顺着那股炽热的杀意向前冲,直到剑尖几乎触及自己的喉咙,仅差三寸,他才猛然收剑,额头上冒出冷汗。 “绝不能让剑控制了我。” 他凝视剑刃上的倒影,喃喃自语。倒影中,他的眼中跳动着两团幽蓝的火苗。 “我要救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变成另一个剑奴。” 风声愈发猛烈,呼啸而过。 陆寒凝视着山脚下逐渐熄灭的灯火,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旦黎明来临,所有的秘密都将暴露无遗。 因此,他必须在那之前,掌握如何使用这把剑,确保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得到保护。 第140章 阿铁哥,你又在偷偷练剑! 陆寒正在后山练习剑法,松涛声中夹带着露水的清新,当露水轻抚他的后颈时,他正演练到第三十七剑。 剑锋划破空气的那一刻,月光在剑刃上跳跃,形成了半寸长的白芒。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首次让上古剑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的手握剑时颤抖,并非因为力竭,而是剑脊下涌动着一股热流,如同烈火般沿着血管直冲心脏,那种感觉就像无数细针在扎他的头部。 他想起了昨天深夜,苏璃轻拽他的衣角,呼唤“阿寒”时,那指尖冷得如同冰霜。又想到小翠总是蹲在铁匠铺的后窗旁,用树枝在泥地上勾勒出剑的轮廓。 “收。” 他咬紧牙关,低声喝道,手腕突然一震,剑风立刻改变方向,将一片飘落的松针,“嗖”的一声钉在三步外的老松树干上。 冷汗沿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但他却笑了,因为他这次没有被剑意所牵引。 “咔嚓。” 一个细微的声响从左后方传来。 陆寒的背部立刻紧绷,握剑的手微微下压。 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那呼吸声,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努力捂住嘴巴,呼气都得分成三段。 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转身将剑插回粗布剑鞘,问道:“小翠。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又偷偷溜出来了吗?” 树后的人影突然僵硬,扎着双马尾的小脑袋缓缓探出。 月光透过松树枝条,在她那沾着草屑的布裙上洒下一片银色的光斑。 她怀里抱着一个粗陶碗,碗边还沾着半块未吃完的红薯,这红薯正是他傍晚时分给她的夜宵。 “我……我是来给阿铁哥送烤红薯的!” 小翠高高举起碗,耳尖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但目光却紧紧盯着他脚边那道半尺深的剑痕。 “刚刚……刚刚那道白光是你弄出来的吗?原来你真的不是普通的铁匠呢。” 陆寒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 他回忆起刚搬到这个镇子时,这个小女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喊“铁匠哥哥”,后来见他打菜刀时手特别稳,便改口叫“阿铁哥”了。 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 然而此刻,那双眸子似乎被一层薄雾所笼罩,其中既有恐惧,也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 “小翠,回……” “阿铁哥,我来陪你练剑喽~” 那声音甜美如蜜,仿佛银铃在风中摇曳,从悬崖那边飘然而至。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声音与小翠的如此相似,连那细微的颤音都毫无二致。 但当他转头望去,只见“小翠”正歪着头对他微笑,发间插着的野花已然枯萎,而她的眼中却毫无生气。 “你不是她。” 他将手放在腰间的铁锤上,掌心的老茧擦过锤柄上的凹痕,那是他特意磨出的记号,提醒自己即便握剑时,也别忘了自己是那个为村民打造菜刀的阿铁。 “哟,阿铁哥真聪明~” 假小翠轻盈地踮起脚尖,裙摆扫过地面,露出青灰色的脚踝。 “小翠只会说‘打铁’,可不会说‘练剑’呢~”话音未落,她的面容突然扭曲,五官如同被开水烫过的面团般变形,转瞬间化作一个红衣女人,长指甲几乎要勾住他的衣领。 陆寒挥锤的速度比思维还要迅捷。 铁锤带着风声击中了幻影的胸口,那团红雾发出一声惨叫,转瞬间化为无数火星散去。 火星尚未落地,左侧山坳中突然刮起一阵黑风,右侧灌木丛也“沙沙”作响,两个身影正从两侧包抄而来。 “你的灵魂,我们要定了。” 左侧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 陆寒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穿黑袍的男子腰间挂着一串骨珠,每一颗珠子内都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是怨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5节 再看右侧那个穿灰布衫的,更是难以对付。 脸上覆盖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露出的半张脸爬满了蛆虫,手背上的血管凸起,如同蚯蚓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怨灵三使?” 陆寒立刻想起了前夜青莲婆婆在他茶中放入的符纸,上面所画的正是这三个鬼魅。 他向后退了小半步,鞋底碾碎了两朵野菊花。 这后山的地形他了如指掌。 左侧是一条狭窄的山涧,右侧是一片乱石林,正后方的悬崖下有一棵老藤,顺着那老藤可以荡到山神庙的后面。 “想抓我?” 他紧握铁锤,包裹剑的粗布都开始发热。 “先问问我的锤子答不答应。” 黑袍人“唰”的一下将锁链甩了过来。 陆寒迅速弯腰躲闪,锁链擦过他的头顶,深深钉入石壁,碎石四溅。 灰脸的家伙趁机从右侧扑来,指甲带起的风刮过陆寒的脸颊,刺痛难忍。 陆寒转身挥锤,锤柄击中对方手腕,却如同击中棉花般无力。 手腕柔软异常,下一刻竟缠绕上他的胳膊。 “好烫!”灰脸人突然大叫,松手后退两步。 这时陆寒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剑茧微微发光,如同被火烤过的烙铁。 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剑意是否能压制怨气? 红衣的残雾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人形,她目光紧盯着陆寒胳膊上的光芒,尖声叫道:“是那把剑!快,先废了他的手——” “小翠!”陆寒突然大喝一声。 这一声令三个怨灵愣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真小翠抱着陶碗站在树旁,脸色苍白如纸,手中紧握着一块烤红薯,轻声说:“阿铁哥,你的红薯要凉了。” 红衣怨灵愤怒至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咒骂道:“臭小子!” 陆寒趁机抓住小翠的手腕,向乱石林方向疾跑。 怨气裹挟的风声在身后紧追不舍,他能听到锁链刮过岩石的声响,还能嗅到灰面人身上腐肉的腥臭。 跑到窄涧时,他瞥见涧底的碎石滩——心中盘算着,或许可以将他们引到那里,那里石头众多,用铁锤砸击更为便利。 “阿铁哥,疼。”小翠小声抽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得太紧,小翠的手腕上已勒出一圈红印。 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但并未放开。 今晚过后,他打算让苏璃教小翠一些防身技巧,并在铁匠铺后窗加装一道锁。 “别怕。” 他低头对小翠微笑,但眼角余光始终不离身后的阴影。他安慰道:“天一亮,我就给你做把木剑,肯定比你用树枝画的要好看十倍。” 风愈发急促,远处传来青莲婆婆的木铃声。这铃声意味着她设置的警示符已被触发。 陆寒轻抚着怀中的药碗,苏璃此刻应当仍在沉睡。 他心中明白,待这场战斗结束,他必须前往药庐查看一番,并且加固后院的桃树。 否则,夜半桃枝坠落砸破她的窗户,那可就麻烦了。 月光下,乱石林的轮廓愈发清晰。 陆寒放慢了脚步,将小翠藏入石缝中:“躲好,切勿出声。” 转身之际,腰间的铁锤已不翼而飞——包裹在粗布中的剑,终于彻底挣脱了束缚。 山谷中回荡着剑鸣之声。 剑鸣声撕裂夜幕的那一刻,陆寒握剑的手终于稳定下来。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脊下涌动的热流,如同一条苏醒的赤鳞蛇,在血管中蜿蜒游走。 乱石林的风穿梭于石缝之间,回声阵阵。 他忽然露出微笑,心想:这地方的地形,我已勘察七次。 “那个红衣人,他的幻境依赖声音辨位;黑袍人,他的锁链惧怕碎石;至于那灰脸的,他释放的腐气,风一吹便迅速消散。” 他低声念叨着前夜青莲婆婆在符纸上批注的内容,脚尖轻点一块棱形巨石,借力跃上石顶。下方传来红衣人的尖叫:“臭小子,你往哪儿逃!” 声音刚落,左侧石缝中红影一闪而过,几乎刮到他的靴底。 他故作悠长地回应:“你们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难道是从戏班子里溜出来的?” “你这是自寻死路!” 红衣人脸色骤变,周身红雾凝聚成尖刺。 “唰”地铺天盖地袭来。 陆寒身形一转,跳至右侧,剑尖在石壁上一挑,碎石“叮叮当当”砸向红雾。 果不其然,那些尖刺被碎石一搅,变得支离破碎。 黑袍人的锁链擦过他的后颈,他反手挥剑,剑与锁链相撞火花四溅,趁机大喝:“黑袍的,你的链子虽粗,却连鬼都锁不住!” “闭嘴!” 黑袍人颈上的骨珠剧烈颤动,幽蓝的鬼火从珠孔中喷薄而出。 陆寒注意到对方锁链的弧度变化过急,露出三分破绽。 他借助石缝的阴影迅速闪避,此时灰面人腐臭的气息突然从头顶压下,蛆虫“簌簌”地落在他肩上,他反手一剑刺向对方手腕上鼓起的血管。 “啊!” 灰面人踉跄后退,身上的腐肉“簌簌”掉落。 陆寒这才发现,那些血管中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泛着绿沫的脓水。 他乘胜追击,向红衣人逼近,同时举剑嘲讽:“你这唱戏的,就算唱得再响亮,也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物——” “够了,别说了!” 突然,一阵清脆响亮的木铃声骤然响起。 陆寒的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想,这是青莲婆婆的警示铃。铃声中透着一股锐利之感,似乎预示着某种强大的存在。 他迅速拉着小翠躲到石头后面。 只见山道上站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身影。月光下,她手中的桃木杖泛着温暖的黄色光芒,杖头的铜铃摇晃得厉害,发出嗡嗡的声响。 “滚蛋!”仅仅一个字,仿佛整个山坳里的风向突然逆转,呼啸着倒吹起来。 红衣身上的红雾被吹得凌乱不堪,黑袍上的骨珠噼啪作响,仿佛要爆裂开来,而灰面人身上的腐肉一块块地剥落。 三个怨灵齐声发出尖锐的尖叫,连连后退三步。 红雾中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老东西!你只能保护一时——” “护不了一世,是吗?” 青莲婆婆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她将桃木杖重重地戳在地上,青金色的光芒从杖尖蔓延开来。 “但至少能让你们从这个镇子滚出去。” 红雾“轰”的一声散开,化作点点火星。黑袍和灰面人狼狈地逃进林中,只留下腐臭的风卷着几片破布,飘至陆寒脚边。 月光再次洒向山坳,小翠怀中的陶碗“当啷”一声坠地,红薯也滚到了青莲婆婆脚旁。 “阿铁哥……” 小翠带着哭腔呼唤,她没有去捡红薯,只是紧紧抓住陆寒血迹斑斑的袖子。 “我刚才没躲好,看到那个假的我冲过来时,腿就软了,动都动不了……” 她边说边努力吸着鼻子,抬头时眼中泪光闪烁,但目光坚定如烧红的铁。 “我不想再成为负担了!” “阿铁哥,能不能教我点什么?” “哪怕只是打铁的技巧也好,我想在你挥锤时,能递上炭块或者扶稳铁块……” 陆寒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回忆起三个月前刚搬来这个镇子时,小翠蹲在铁匠铺后窗,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剑痕;记得她总是把烤红薯分成两半,自己吃小的一半,说“阿铁哥要有力气打铁”;也记得她尽管害怕得腿软,却还紧握着冷却的红薯,站在树旁为他做诱饵。 “行。” 陆寒蹲下,用袖子为小翠擦去脸上的泪痕。 “明天开始,教你第一课。” “真的吗?”小翠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重新点燃的灯芯。 “真的。”陆寒轻抚她头发上的草屑,抬头与青莲婆婆目光相遇。 老人的眼神深邃如潭,陆寒正欲开口,婆婆却摇了摇头:“去药庐吧,小苏的烧还没退。” 山风突变,带着淡淡的药香飘进鼻腔。 陆寒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满是汗水,剑虽被粗布包裹,剑刃却烫得惊人。 他拾起地上的陶碗,将冷却的红薯放回碗中,对小翠说:“先回屋去,我去看看苏姑娘。” “好的!”小翠用力点头,抱着陶碗跑远了。 月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如同一根细线,紧紧牵动着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药庐的门半掩着。 陆寒推开门时,听到床帐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苏璃侧身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头埋在枕头中,额头还贴着他前晚换上的冷毛巾。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6节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被角,以至于指节都泛起了青色,手腕上的银铃轻轻摇晃,仿佛在梦中低语:“阿寒……小心……” 他的喉咙仿佛被某种情感哽住,伸出手想要将滑落的被子拉起,但指尖在距离被角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窗台上的药碗空了,那是他今早亲自煎制的退热散。 然而,她的额头为何依旧如此滚烫? 后山的风将窗纸吹起,几缕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苏璃脖子上的玉牌上。 那是药王谷的信物,在月光的映照下,它幽幽地泛着蓝光,宛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陆寒凝视着那道光芒,再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剑茧,心中暗想,有些事情,是时候去探询了。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月光恰好在门槛上划出了一道银色的线条。 远处传来了第一声公鸡的啼鸣,天边,即将破晓。 第141章 苏璃,等我回来! 陆寒轻轻推开药庐的门,一股潮湿夹杂着残留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夜风掀起了床帐的一角,露出了苏璃苍白如霜的脸庞。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看上去比早晨离开时更加消瘦。 他的指尖在门框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床上的苏璃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仿佛揉成一团的棉絮。 陆寒屏住呼吸,连鞋跟踩在药渣上的声音都尽量放轻。 他借着月光,注意到她额头上搭着的冷毛巾已经失去了凉意,边缘卷曲地搭在枕头上,宛如一片枯萎的荷叶。 “你曾说过,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认出我。” 陆寒蹲在床前,手悬在她头发上方,却不敢触碰,生怕惊醒她。 她现在脆弱得就像一阵雾气。 “现在轮到我承诺,你必须等我回来。” 当最后一个字音在药香中消散时,苏璃的睫毛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她紧握被角的手松开了,手腕上的银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仿佛远处有人摇动风铃。 陆寒正要握住她冰冷的手,却见她嘴唇微动,低语声夹杂着咳嗽传来:“阿寒……小心……” 陆寒用指节轻触她的额头,感到一阵灼热。他不禁毛骨悚然。今晨,他特意多加了两钱知母,退热散理应效果显著。 然而,窗台上的药碗空空如也,连药渣都没留下。 她的体温比昨日更高,烫得惊人。 月光洒在她脖子上挂着的玉牌上,幽蓝的光芒在床帐上投下模糊的剑形影子。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块玉牌,他已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苏璃昏迷时,紧握在手心;第二次是她咳血时,从衣服中滑落;第三次就是现在。每当玉牌发光,似乎她的血脉中有什么在翻腾。 “你还记得吗?”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女声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这声音并非来自床上,而是仿佛来自更深处。 陆寒迅速转头,只见苏璃的睫毛上沾着薄薄的汗珠,眼尾泛着淡淡的红,仿佛刚刚哭泣过。 她的意识仿佛沉入了一个雾蒙蒙的山谷,那里有他熟悉的青藤缠绕着老松树,还有他曾背着她走过的布满碎石的小径。 “你说要送我一朵花。” 那是三年前的暮春时节了。 苏璃在药王谷的后山采药时,不慎摔断了腿。 当时,他只是个路过的铁匠学徒,却用竹板为她固定了受伤的部位,并背着她在树林中穿行三个时辰,才找到出口。 那时她疼痛难忍,紧咬着嘴唇。 然而,在他擦汗之际,她突然说道:“等我康复了,我教你辨识药草。” 他也不知怎的,便答应道:“等你康复了,我会送你一朵花。” 在她的梦中,十六岁的陆寒正蹲在小溪边,裤脚沾满泥巴,手中举着一朵野蔷薇。 花瓣上露水未干,他紧张得手指颤抖,说道:“药庐的大夫说……说你喜欢吃甜食,我翻遍了半座山,只找到这个。” “傻瓜。” 少女苏璃坐在青石板上,腿上还绑着竹板,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野蔷薇的根可以入药,花瓣晒干后可做胭脂。你送的,比任何东西都甜。” 陆寒突然屏住了呼吸。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注意过苏璃的笑容。 原来她眼尾的那颗痣会随着笑容上扬,原来她的酒窝在左边,原来她笑起来时,连手腕上的银铃都会轻轻摇晃,仿佛随着心跳的节奏。 “苏璃。” 他伸手想要触摸梦中的野蔷薇,但手指却穿透了那团光影,触到了现实中的苏璃的手背。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紧紧抓住他的手掌,让他感到生疼,她说:“我记得。” 帐篷外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轻微声响。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药庐的土墙外,一道灰扑扑的身影如同墨水滴入水中般显现。 那是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头,腰间挂着七把锈迹斑斑的剑,每把剑鞘上都刻着相同的剑纹,这剑纹与陆寒体内那道剑意如出一辙。 “守灵人?”陆寒站起身,挡在床前。 他能感觉到,藏在袖中的剑刃变得炽热,这是上古剑意对同类气息的共鸣。 “你想找的答案,就在‘轮回碑’之下。” 老头的声音如同砂纸磨擦青铜,刺耳难听。 他抬起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向镇子东南边的乱葬岗。 “但那里有怨灵三使设下的结界,还有……” 突然,他那浑浊的眼珠中射出一道寒光。 “还有你自己。” “我自己?”陆寒皱起了眉头。 他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在破庙首次见到守灵人时,守灵人自称是“初代剑奴”,守护着一段被遗忘的因果。 但现在,老头眼中的深意让陆寒的后颈感到一阵寒意。 “去吧,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守灵人说完,身影如同晨雾般消散。 陆寒冲到墙根,只见地上有七颗锈迹斑斑的剑钉,每一颗都深深扎入土中,仿佛钉住了什么。 山上的风带着清晨的露水吹进药庐,苏璃的咳嗽声更加剧烈了。 陆寒一转身,便瞥见她手中紧握的玉牌散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幽蓝色的光芒中隐约显现出几个古老的字迹——“双生同命,剑毁人亡”。 他喉结轻轻滚动,伸手将玉牌按回她的衣襟中。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她锁骨时,明显感受到凸起的骨头,她比三个月前消瘦了许多。 “等我。” 他对着她的头顶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 这并非承诺,更像是一个必须实现的誓言。 药庐外,木屐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渐渐传来。 陆寒推开门,迎面撞见了抱着香炉进来的青莲婆婆。 婆婆怀中抱着一个粗陶药罐,白色的雾气从罐口缓缓飘出,夹杂着一股清苦的香气,那是他从未闻过的草药味,既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草药,又似乎带着雪水浸泡过的松针的气息。 “小苏的病……” 陆寒刚要开口,婆婆却摇了摇头,直接将药罐塞入他手中。 这时,他才注意到婆婆的指节上沾染着暗红色的汁液,仿佛刚刚捏碎了某种花瓣。 “趁热给她喝。” 青莲婆婆的目光从他袖中露出的剑柄扫过,又落在他掌心的剑茧上。 “有些路,是时候走了。” 晨雾在青瓦上弥漫,将婆婆的背影染成了淡淡的灰色。 陆寒低头看着药罐,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仍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红润的眼尾,那模样与他在梦中见到的野蔷薇花瓣极为相似。 陆寒捧着药罐,手微微颤抖。在这晨雾中,青莲婆婆的身影似乎比刚才更加朦胧。 婆婆枯瘦的手指突然紧紧扣住了陆寒的手腕。 她的指甲泛着青灰色,仿佛要将至关重要的话语,用力刻入陆寒的骨髓和血液中,她说道:“小陆,这药只能暂时缓解。” 说完,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瓶口还沾着些许朱砂,继续道:“拿着,这是用忘忧草炼制的丹药,心魔涌现时,含服一粒。” 陆寒凝视着那个瓶子,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 三个月前,在那个破庙里,他首次遭受上古剑意的反噬。 当时,他的意识中充满了血与火的幻象,令人恐惧。最终,是苏璃用冰魄草敷在他的后颈上,他才得以恢复神智。 陆寒心中暗想,原来那时婆婆已在暗中观察。 “您……” 陆寒刚要开口,婆婆已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婆婆腰间的铜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声音中似乎带着寒霜。只听婆婆说道:“真正的心魔,从来不是外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7节 话音未落,晨雾已漫过婆婆的鞋尖。 抬眼望去,青石板上仅留下一个浅浅的鞋印,陆寒手中,只剩下那个还带着婆婆体温的瓷瓶。 远处,镇东的山风携带着松涛声传来。陆寒低头看着药罐,雾气中映照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瓷瓶小心翼翼地塞入贴身衣袋。 衣袋中,苏璃昏迷前紧握的帕子依旧皱巴巴地躺着,帕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 此时,乱葬岗方向的乌鸦突然发出刺耳的啼叫。 白渊藏身于轮回碑后,指尖蘸着黑狗血,在青石板上勾勒出最后一道阵纹。 他身着的玄色大氅已被夜露浸湿,但后脖颈却感到灼热。 这是归墟血脉感应到强敌的征兆。 “九幽冥阵”的阴火在阵眼处燃起幽蓝的火苗,映照得他的脸忽青忽白。 “陆寒,你以为仅凭你那半吊子剑意就能翻云覆雨?” 他低沉地笑着,指尖轻抚过阵纹边缘。 “等你踏入此阵,我定要让你体验一下,被自己的剑刺穿心脏的滋味。” 在镇口的老槐树下,陆寒站在那辆曾载着苏璃来的板车前。 小翠蜷缩在车棚内,头枕在苏璃的膝盖上,睡得正香——这个小丫头总是声称要守护苏姐姐,却总是第一个沉入梦乡。 陆寒弯腰为她们整理被风吹乱的被角,苏璃的手腕从被单中滑出,腕上的银铃轻轻作响,仿佛在催促他快些启程。 “这场战斗,不仅仅是为了救你们俩。” 他轻声对熟睡的两人说道,声音随风飘散。 “也是为了证明……我并非注定要被毁灭的剑。” 老槐树的枝条突然发出“咔”的一声。 陆寒抬头,只见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了一半,宛如被啃噬的冷玉。 他轻抚腰间的铁剑——这是他作为铁匠时打造的第一把剑,剑鞘上还留有当初不慎烫出的疤痕。 “走吧。” 他对着空气低语,转身向镇外迈步,靴子下“嘎吱嘎吱”地碾碎了两片枯黄的槐树叶。 “阿铁哥哥!” 那清脆的童声如同细针,刺入他的后脖颈。 陆寒迅速转身,只见小翠正扒着板车边缘,辫子歪斜,眼中带着刚醒来的迷糊。 “你要去哪儿?” 她光着脚踩在青石板上,脚趾因寒冷而蜷缩。 “苏姐姐说过,晚上不能一个人走远……” 陆寒的脚步在原地停了下来。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小翠怀中的布老虎。 这布老虎是上个月他用边角料为小翠制作的。 小女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星,让他不禁想起三年前在药王谷后山,苏璃也是这样望着他,承诺“等我病愈,就教你辨识药草”。 “我去为苏姐姐采药。” 他蹲下身,为小翠系好歪斜的鞋带。 “很快就会回来。” 小翠却沉默不语。 她轻抚陆寒腰间的铁剑,随后抬头望向他泛红的眼尾,轻声说道:“你……变得和以前不同了。” 她的声音柔和,宛如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在水面上。 “记得上次你帮我修补风筝时,手还稳如磐石呢。” 陆寒的手指在她头顶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仿佛擂鼓一般,再加上远处山涧的流水声,仿佛是一首古老的战歌在催促他前行。 “你要等我回来。”他的话语比在药庐时更加坚定。 “等我回来,我会为你和苏姐姐制作糖糕,用那口最大的铁锅。” 小翠紧咬着嘴唇,连连点头。但当陆寒转身离开时,他分明看到小翠紧握布老虎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山风呼啸,吹拂起他的衣摆。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抽泣声,宛如春夜细雨般轻柔,几乎听不见,却似乎能直透骨髓。 突然,轮回碑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隆”,就像一块巨石坠入深潭。 陆寒闻声,步伐立刻加快。他袖中的铁剑开始发热,这是因为上古剑意感应到了某种异动。 他轻触胸口的瓷瓶,脑海中又浮现出苏璃颈上挂着的玉牌,以及守灵人所说的“你自己”那句话。 月光洒落,他的影子被拉得细长,宛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直指乱葬岗的方向。 在镇口的老槐树下,小翠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寒渐行渐远的背影,抬手擦拭着脸颊。 她的小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追出几步,又停了下来,怀中的布老虎被她紧紧攥着,几乎变了形。 风儿吹起她的衣角,露出脚腕上系着的红绳。 这红绳是苏姐姐前日为她编织的,据说能驱邪。 “阿铁哥哥……” 她对着山雾轻声呼唤,声音颤抖,她自己尚未察觉,又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142章 你到底是谁? 当山雾悄然弥漫至青石板上时,陆寒才刚刚踏上镇外那条碎石子路。 “阿铁哥哥!” 这带着哭腔的呼喊,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后脖颈的麻筋。 陆寒转身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 他担心自己眼底翻腾的血色会吓到这个孩子。 小翠站在离他五步远的老槐树下,小辫子已经散开,几缕乱发粘在她湿漉漉的脸颊上。 她光着脚踩在晨露未干的石板上,脚趾头蜷缩成小团,怀里的布老虎耳朵被她攥得翻了过来。 最让陆寒心颤的是她的眼睛。 那原本清澈的杏核眼,如今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被雨打湿的琉璃盏。 她努力忍住不哭,但一颗泪珠还是“啪”的一声落在了布老虎褪色的斑纹上。 “你到底是谁?”她吸了吸鼻子,向前踉跄了两步。 “为什么要离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最后这几个字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尾音颤抖得如同被风刮歪的风筝线。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感到袖中的铁剑发热,剑身与骨节接触处传来一阵阵细密的灼痛。 这是剑意催促他继续前行。但当他看到小翠脚腕上那串苏璃编织的红绳时,那灼痛感仿佛变得轻如羽毛。 “你以前对我笑,是不是都不是真心的?” 小女孩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被骗后的尖刻。 “上回我打碎了碗,你蹲在灶房里帮我捡碎片,手都不抖;前天我被野狗追,你拿着烧红的铁钳挡在我前面……如果你不是阿铁哥哥,那这些事又算什么?” 最后那句“算什么”,几乎是在哭嚎。 陆寒感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这三年来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情感,此刻顺着裂缝涌出:苏璃咳血时弄脏的手帕,青莲婆婆深夜翻书时映出的灯影,还有每次月圆之夜,剑鸣时浮现的陌生面孔。 他蹲了下来,目光与小翠齐平。 山风吹起他的粗布衣裳,露出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铁剑。 剑鞘上还留着他当铁匠时磨出的划痕。 他轻声说道:“我没骗你。我只是……不敢让你知道真相。” 小翠的眼睫毛抖得厉害,如同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 她伸手摸了摸他发红的眼尾,那里有一道浅疤,是上个月为她修房梁时被木刺划的。 她抽泣着问:“你是谁?苏姐姐说剑修都住在高山之巅,还会腾云驾雾。你也是那样的人吗?” 陆寒轻柔地握住了她那带着晨露的小手。他能感受到她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是在帮助父亲卖菜时,提着竹篮磨出来的。 “我叫陆寒,是一名剑修。不过,我也是阿铁哥哥,就是那个帮你修补风筝、制作糖糕,还保护你免受野狗侵扰的阿铁哥哥。” 远处的山雀突然惊叫起来。 小翠立刻扑进了他的怀中,布老虎的耳朵在他下巴上轻轻蹭着。 “那你能不能不走?” 她的声音在他衣襟里闷闷地响起。 “苏姐姐说你要去的地方有妖怪。我昨晚还梦到你说梦话,喊着‘剑’和‘血’,听起来很吓人,我真的很害怕。” 陆寒缓缓地将手臂环绕住她。他嗅到了她发丝中残留的皂角香味,这股香味与三年前苏璃初到镇上时,药庐里飘出的草药香交织在一起。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8节 “我必须得走。” 他将脸贴在她的头顶上说。 “但我向你保证,一旦我处理完最重要的事情,就会回来给你们和苏姐姐做糖糕。到时候我们会用最大的铁锅,煮上满满一锅糖。” 小翠抬起头,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脸,问:“那我们拉钩?” 陆寒便伸出了小拇指。 当他们的指尖勾在一起时,他听到了轮回碑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仿佛是巨大的石头在地下滚动。那声音大得让铁剑都嗡嗡作响。他袖中藏着的瓷瓶也变得热乎起来,烫手得很。瓶中装的是苏璃咳血时,他偷偷收集的血。青莲婆婆曾说过,这血是解开苏璃体内寒毒的关键。 “该走了。” 他轻声说道,同时顺手将小翠凌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我们回家找苏姐姐,让她给你煮碗热腾腾的粥。” 小翠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两步。 她就这样注视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大声喊道:“陆寒哥哥!” 陆寒听到喊声,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一定要小心。”小翠吸了吸鼻子,然后举起布老虎摇晃。 “这个能帮你抵挡妖怪!” 陆寒笑了起来。 他轻抚腰间的铁剑,继续朝着乱葬岗的方向前进。 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当他转过山坳时,身后的小镇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轮回碑矗立在乱葬岗最深处。 那是一块高达三人的青石碑,表面布满了蜘蛛网般的裂纹。 碑上刻着的“轮回”二字,已被风霜侵蚀,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陆寒走近时,铁剑突然“铮”的一声,出鞘了三寸长,剑身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这纹路与他每次运剑时,眼中浮现的纹路完全一致。 “叮”的一声,轻如鸿毛。 陆寒低头一看,脚边的碎石突然裂开,露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碎片。 碎片上的图案让他瞳孔骤缩,那是一个双剑交缠的纹章,与苏璃脖子上玉牌的刻痕如出一辙。 他弯腰捡起碎片,指尖刚触碰那青铜,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画面如同被撕裂的绢布,碎片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与他并肩而立,手中黑剑滴血,口中说道:“师兄,这次我们定要将那些邪修斩尽杀绝。” 还有,火舌舔舐着“焚天殿”的匾额,他怀中抱着一个血迹斑斑的小姑娘,她脖子上的玉牌已碎成两半。 再就是他站在山巅,左右手各持一剑,脚下横尸遍野,有道袍也有魔纹,血流成河,缓缓漫过他的靴底。 “这……难道是我前世的记忆?” 陆寒身体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急忙扶住旁边的石碑。 手中的青铜碎片突然变得炙热,烫得他手一松,碎片坠落。然而,碎片在触地前竟融入了石碑的裂痕中。 石碑开始震颤起来。 陆寒听到地底传来如闷雷般的轰鸣,原本灰暗无光的碑身逐渐浮现出金色纹路,与他剑身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某物正从石碑内钻出,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隔着石墙与他打招呼,相认。 “当啷”,铁剑完全出鞘,悬浮在他与石碑之间。 剑身上的金纹连成光网,将他和石碑笼罩其中。 陆寒伸手触碰光网,指尖刚触及那微光,耳边便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终于等到你了……” 声音未落,石碑剧烈摇晃起来。 陆寒后退小半步,只见碑顶裂缝中金光溢出,光芒越来越亮,仿佛要照亮整座山。 他紧握铁剑,手却在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内心深处的共鸣,如同游子听到了故乡的钟声。 山风呼啸,衣摆被卷起。 陆寒仰望那冲天的金光,突然想起小翠的话。 他轻抚胸口的瓷瓶,又忆起苏璃咳血时苍白的面容。 他对着石碑轻声说道:“无论前世是谁,此生我誓要守护的,唯她们二人。” 话音刚落,石碑摇晃得更加剧烈。 陆寒抬起头,目光穿过金光,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背微驼,满头银丝,手中似乎紧握着一把断剑。 “守灵人……” 他低声自语,感到手中的铁剑似乎在发热。 “终于要见面了吗?” 金光如同沸腾的水般翻滚,守灵人的形象在光芒中逐渐变得清晰。 他弯腰驼背,身披褪色的玄色道袍,银白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 左手持着半截断剑,剑身缺口与陆寒铁剑的剑尖严丝合缝,仿佛是岁月侵蚀下两块残破的骨头。 “你终于来了。” 守灵人的声音沉闷,像是古钟内生锈的回响,带着千年的尘埃。 他干瘦的手指轻抚石碑裂纹,金色纹路随之流动。 “现在,是时候面对真正的自我了。” 陆寒手中的铁剑在掌心变得炽热,甚至让他的虎口泛红。 他凝视着守灵人手中的断剑,喉咙中涌起一股腥甜,这是剑意在体内翻涌的征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真正的我?是那个在血山上走过的剑修?是那个导致苏璃家被火焚的……凶手吗?” 守灵人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他伸手轻按石碑,碑上“轮回”二字瞬间亮起,空中显现出两把剑影:一把剑身金纹流转,如同晨曦;另一把剑被黑雾缠绕,宛若夜的深渊。 “正邪并非对立。正如硬币的正反面。你体内的剑意,本是一体双生。”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了苏璃玉牌上的刻痕,以及青铜碎片上交织的徽章图案,这些零散的记忆,都是双生剑意留下的痕迹。 铁剑突然自行颤抖,剑尖直指虚空中的黑雾缠绕之剑。看啊,剑上的金纹与黑雾在空中交锋,如同相互撕咬,迸发出点点火光。 “哦,这双生剑意真是有趣。” 一阵阴森的冷笑传来,如同毒蛇吐信,声音源自乱葬岗深处。 陆寒迅速转身,目光投向十米外的老槐树。 白渊站在树上,玄色大氅随风飘扬,露出腰间悬挂的九串怨灵骨珠。 白渊指尖流淌着幽蓝的鬼火,骨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叫声。 “你以为自己能掌控它?” 白渊说着,从树上跃下,骨珠碰撞声“哗啦”作响,惊起一群乌鸦。 “哼,你还没见识过它最恐怖的一面呢!” 白渊挥臂,他身后的荒草如沸水般翻腾,无数青灰色的鬼影从土中爬出。 这些鬼影有的穿着道袍,有的身上带有魔纹,甚至还有穿着粗布短衣的凡人模样,它们的眼窝中幽火死死地盯着陆寒。 “归墟遗民……” 守灵人低声喝道,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声音。 正当他准备行动时,白渊已经迅速抛出了三张鬼面符。 符纸在空中“轰”地一声爆裂成一团黑雾,瞬间将守灵人困在其中。 “老家伙,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白渊舔了舔嘴角,语气中带着一丝狂热。 “今天,我一定要让他成为新的怨灵三使之一!” 一大群怨灵如同潮水般向陆寒涌来。 最近的那个鬼影迅速扑向陆寒,青灰色的指甲擦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 陆寒紧握着剑,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他体内的双生剑意突然失控了。 金色的纹路与黑色的雾气在他经脉中肆虐,仿佛发狂一般。 这时,他脑海中响起了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急切地催促他,让他挥剑斩尽眼前的一切;另一个声音则怂恿他吞噬那些怨灵。 模糊中,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血雾中传来。 陆寒眼前仿佛播放着一部电影,闪过无数画面。他看到了小翠紧紧抓着布老虎的样子,小手还沾着清晨的露水,紧贴在他的手心。 又见苏璃咳血时,用帕子捂着嘴,对他微笑,轻声说着“我没事”。 还有青莲婆婆,深夜翻书的情景,看到他进来便合上书本,对他说:“小陆啊,人心比剑更难修炼。” 这些画面如同冷水泼在滚烫的油锅中,瞬间激起了陆寒的强烈反应。 陆寒“唰”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剑意在经脉中燃烧,他不再理会。 他开始回忆起三年前在铁匠铺挥舞铁锤的日子。记得第一次握紧铁锤时,手掌磨出了血泡。又想起苏璃初次来到镇上,雨中抱着药篓子的情景,他不由自主地递出了一把油纸伞。 “我曾经以为,只有力量才能让我生存下去。” 陆寒睁开眼睛,你猜怎样?他眼中的金纹与黑雾竟开始缓缓融合,最终化为一种更加明亮的光芒。他继续说:“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支撑我活下去的,是那些关心我的人。” 这时,铁剑突然发出一阵清亮悠长的鸣响。 陆寒松开了握剑的手,反手从腰间取下跟随自己十年的铁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19节 锤头上还沾着铁匠铺的铁屑,木柄上留着他磨出的手印。 他望向蜂拥而至的怨灵,再看看被黑雾缠绕、挣扎的守灵人,又瞥了一眼白渊眼中的疯狂,突然笑了。 “这一锤,是为了她们而挥出的。” 他举起大铁锤。 锤头向下猛砸,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原本相互冲突的双生剑意瞬间融合,化作一道青白相间的光刃,沿着锤尖劈出。 最前方的怨灵一触碰到光刃,立刻化为尘埃;白渊脸上的鬼面符也被震得粉碎,黑雾中守灵人的真容显露,满是震惊。 此时,山风突然改变方向。 原本弥漫的山雾被卷成漩涡,从乱葬岗深处吹来的风,刺骨寒冷,使得陆寒身上的粗布衣服发出呼啸声。 他抬头一看,夜色已不知不觉地蔓延开来。刚才还金光闪耀的天空,此刻被乌云压得低沉,如同一块吸满墨汁的棉絮,仿佛随时都会坠落。 白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后退两步,恶狠狠地盯着陆寒说:“你……你根本不知道施展双生剑意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陆寒紧握铁锤,铁剑自动飞回他身边,与锤头并列。 他望了望渐渐逼近的乌云,又看了看怀中的瓷瓶——里面装着苏璃的血,这是他必须带回的希望。 “代价?我明白,有些事物比生命更加珍贵。” 乌云中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如同闷雷。 陆寒感觉到云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就像一头沉睡多年的巨兽,被剑意唤醒。 他紧握瓷瓶,转头望向守灵人:“前辈,这碑……还有其他事情吗?” 守灵人正要开口,乌云突然剧烈翻滚起来。 一滴硕大的雨珠砸在陆寒手背上,冰凉透骨,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夜色愈发浓重,远处传来尖锐的啸声,如同婴儿哭泣。 这并非怨灵,而是一种更为罕见、古老的存在。 “天象有变。” 守灵人仰望天空,手中的断剑微微颤抖。 “陆小友,你该回镇上了……有些事情,还不是你该知道的时候。” 陆寒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铁锤和铁剑。 他最后瞥了一眼轮回碑,又望了望藏在树后的白渊,然后转身向镇上疾驰而去。 风越刮越猛,吹得他的衣角呼啦作响,吹得他眼睛刺痛。 他想起了小翠的布老虎,想起了苏璃熬药时的烟火气息,又想起了青莲婆婆的竹椅依旧摆放在院门口。 这些温暖、生动、他必须守护的东西啊。 乌云愈发沉重,压得更低了,天色变得黑沉沉的。 当第一声惊雷“轰隆隆”地炸响时,陆寒已经望见了镇口那棵老槐树。 他急忙加快了步伐,怀中紧抱着一个瓷瓶,那瓷瓶随着他的心跳“砰砰”作响,仿佛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第143章 阿铁哥,你别走,我怕! 陆寒穿着布鞋走在青石板路上时,突然感到后脖颈的寒毛直立。 镇口那棵老槐树的枝条,在狂风中疯狂摇摆,仿佛无数干枯的手臂在夜空中胡乱挥舞。 他正欲呼唤“小翠”,腰间的铁剑突然震颤起来,剑柄上的锈迹纷纷脱落。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阿铁哥!” 这带着哭腔的呼喊传入耳中。 陆寒转身,便见浅青色的布裙角掠过自己的小腿,小翠扑了过来,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粗布衣服里。 小翠的脸颊红得异常,眼角还挂着泪珠,辫子散了一半,几缕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 “我……我刚才在灶房里烧火,突然感到困倦,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抬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我梦到你站在乱葬岗的石碑前,身上缠绕着一团黑雾,然后就像被风吹散的灰烬,瞬间消失了。” 陆寒不由自主地用手指轻抚小翠紧抓自己衣角的手背。 这双手比平时要凉,指尖还沾着灶灰。她显然是直接从厨房跑出来的,连围裙都未解下,那靛蓝色的布带子在风中飘荡。 陆寒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回想起今晨为小翠修补布老虎时,这双手还递给他热腾腾的烤红薯,红薯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小丫头片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伸手整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话音未落,铁剑突然“铮”的一声,出鞘半寸。 紧接着,头顶上传来阴森的笑声。 陆寒本能地将小翠拉至身后,抬头一看,一团血雾裹挟着一个红衣人坠落下来。 那女子的头发极长,几乎触及地面,发间插着一支褪色的红珊瑚簪子,脸庞如同浸泡在血水中的纸人,眼尾的朱砂痣异常醒目。 她的血刃尖端距离陆寒的咽喉仅三寸之遥,却在即将触碰之际停住了——青莲婆婆的桃木杖横亘在中间。 “闪开!” 青莲婆婆的声音冷若冰霜,她紧握桃木杖,杖头的青铜铃发出震耳的响声。 一道淡金色的屏障从杖尖扩散开来,将他们三人笼罩其中。 红衣怨灵的血刃砍在屏障上,溅起一片片金芒,她的指甲瞬间变得异常修长,在空中划过,发出刺耳的尖叫:“老东西,你守了二十年还不够吗?这小子的灵魂,本就是我们的!” 陆寒感到后槽牙隐隐作痛。 他清晰地听到小翠在身后呼吸急促,也能感觉到小翠紧抓着他衣摆的手在颤抖。 怀中的瓷瓶突然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炭。 这瓷瓶内装的是苏璃用自己的本命精血炼制的续命丹。 即便隔着两层布,瓷瓶的热度仍让他的胸口感到灼痛。 “婆婆。” 他转头望向青莲婆婆,只见她银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眼角此刻紧绷成一线。 “婆婆,他们想要的不是我的命吗?” “不,是你的灵魂。” 青莲婆婆手中的桃木杖发出微弱的光芒。 屏障上的裂痕随着红衣人的攻击不断蔓延。 青莲婆婆继续说:“当年,你母亲为了保护你,将双生剑意封印在你的灵魂之中。这些怨灵,都是被剑意斩杀的邪修残念。它们等待了二十年,只待你的剑意觉醒,便想吞噬你的灵魂,以修补它们残缺的魂魄。” “阿铁哥?” 小翠从他的臂弯里探出半张脸,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的手腕上。 “你们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回忆起今天早上,他在为王铁匠打镰刀时,小翠蹲在风箱旁为他扇风。 小翠还说,等攒够了钱,要去城里看杂耍。 他又想起上个月,小翠不小心摔碎了药罐子,害怕他生气,躲进了柴房。 最后被他找到时,鼻尖上还沾着草屑。他还记得小翠总是把卖糖葫芦攒下的铜板,整齐地包在草纸里,放进他打铁用的工具箱。 “别怕。” 他低头,用拇指轻柔地拭去小翠脸上的泪水,声音轻柔如羽毛落在雪上。 但当他抬头望向红衣怨灵时,眼中温度骤降——铁剑“嗡”的一声完全出鞘,铁锤在掌中旋转,青白相间的光刃沿着锤脊流动。 “婆婆,” 他的声音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沉落,如同深潭中的石头终于找到了归宿。 “您带着小翠去地窖吧。” 他握紧锤柄,光刃在狂风中划出半弧。 “我倒想看看,他们等了二十年,究竟在等待什么。” 小翠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但又轻轻松开,只留下温暖的触感:“阿铁哥,你说过要教我打布老虎的眼睛……你得守信用啊。” 陆寒心中一阵疼痛。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青莲婆婆的掌心:“婆婆,麻烦您了。” 青莲婆婆的手指轻拍小翠的手背,随即拉着她向后退去。 屏障上的裂痕愈发密集,宛如一张错综复杂的蜘蛛网。 红衣怨灵的笑声中透露出一丝急迫,她的身后又出现了两团黑雾。 正是黑袍和灰面,那三个怨灵使者,昨晚在乱葬岗见过的。 “快走!” 青莲婆婆突然低声命令,桃木杖重重地敲击地面。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0节 地面上裂开细微的金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缠绕上小翠的脚踝,将她拖向巷子深处。 小翠的哭声凄惨,但风一吹,哭声仿佛被撕裂。 陆寒望着小翠的身影逐渐模糊,怀中抱着的瓷瓶烫手,仿佛要穿透他的肌肤。 这时,铁剑和铁锤开始震颤。 陆寒看着那三个形同鬼魅的存在缓缓逼近,突然露出了笑容。这笑容不同于之前的隐忍,而是带着一种锐利、清新的气息。 他开口道:“想要我的魂?” 随即举起铁锤,锤头处迅速凝聚起光刃,仿佛真刀实枪。 “先过我这关再说。” 乌云中雷声隆隆,第一滴雨落在陆寒的额头,透骨的凉意袭来。 陆寒望向小翠消失的巷子方向,手指轻抚铁剑的血槽。 他心中暗想,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加珍贵。 挥下铁锤时,他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声音低语:“这一次,我绝不能让任何人消失。” 陆寒的大拇指停留在小翠湿润的眼尾,她的泪珠沿着他的手指滚落至掌心,如同一根细针,刺痛了他的心。 巷口的老槐树枯枝在头顶断裂,发出啪啦声,红衣怨灵的血刃刮擦屏障的尖啸声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 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胸中翻腾着一股热血。 “阿铁哥!” 小翠突然踮起脚尖,紧紧抓住他的衣领,灶灰沾在她的头发上,蹭到了他的下巴。 “你上次说要教我补布老虎的眼睛,那线还放在我的枕头底下……” 小翠的声音颤抖,如同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风筝。 “如果你……我,我就把那些线团全烧了!” 陆寒的喉结剧烈地动了动。 他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小翠蹲在铁匠铺的门口等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捧着用荷叶包裹的热粽子,轻声说道:“阿铁哥的手冷,用这个暖暖手吧。” 他回忆起小翠总是将卖野果积攒的铜钱偷偷塞进他的工具箱,用草纸仔细地包成小方块,念叨着:“打刀需要铁,而铁是要花钱买的。” 昨日的情景也浮现在脑海,小翠蹲在门槛上绣布老虎,针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她举着冒血珠的手指对他微笑,问:“阿铁哥,我绣的老虎眼睛红不红?” “不会烧的。” 陆寒低下头,轻柔地在她头顶上吻了一下,仿佛在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等这场战斗结束,我就教你用金线绣,绣出的眼睛会比红珊瑚还要明亮。” 说完,他轻轻掰开小翠攥得发白的手指,转而交到青莲婆婆手中,吩咐道:“婆婆,请带她去地窖最深处,把青石板下的铜铃挂上——那是我娘留下的。” 青莲婆婆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 她紧盯着陆寒眼底翻滚的青白剑意,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小寒啊,你娘当年……” “婆婆。” 陆寒立刻打断了她的话,手中的铁剑在掌心嗡嗡作响。 “我知道她为何要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 他注视着小翠被带走的背影,直到那浅青色的身影在巷口消失,这才转身,迎向那三团鬼影。 雨水顺着眉骨流入眼睛,他眨了眨眼,将心中的温暖全部压抑进剑鞘。 那穿红衣的怨灵挥舞着血刃砍来。 这一次,没有任何屏障阻挡,血雾夹杂着腐臭的尸气扑面而来,陆寒突然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这幻境在摇晃。 鼻尖闻到雨丝变得甜腻,就像小翠平时煮的桂花糖露;耳边传来清脆的笑声,那是小翠举着布老虎喊“阿铁哥看”的声音;甚至有温暖的小手拉着他的手腕,想要拉他进入铁匠铺,嘴里还说着:“下雨了,别淋湿了……” “够了,别闹了。” 陆寒手中的铁锤“哐当”一声砸在脚边的青石板上。 石屑四溅时,他睁开了眼睛,眼中那青白的剑意仿佛真实存在。 再看那幻境中的小翠,额头上多了一道暗红色的血痕,那是昨夜怨灵三使在乱葬岗留下的痕迹。 “用她的脸来欺骗?” 他的手指紧握着锤柄,变得苍白。 “你们连她笑起来的样子都模仿不了。” 话音刚落,他挥舞着锤子,带着风雷之势,猛烈地砸了出去。 当血刃与锤锋相撞的刹那,幻境的核心“哗啦”一声破碎了,红衣怨灵的尖叫声穿透雨幕:“他怎么……” “因为我现在能分辨清楚了。” 陆寒抹去脸上的雨水,铁剑已刺入红衣怨灵的心脏。 “什么是要保护的,什么是要消灭的。” 血雾“砰”地爆开,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雨幕如同一块布,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白渊站在阴云之上,他身着玄色大氅,上面点缀着暗红色的纹路,手中握着的青铜镜,幽蓝幽蓝的光芒在其中流转。 他的双眼如同两潭死水,凝视着陆寒染血的衣襟,说道:“嗯,比三个月前稍微强了一些。” 说完,他举起铜镜,继续道:“别以为这点进步就能破解我布下的局。” 陆寒听后,颈后的寒毛再次竖起。 他能感受到一股黏稠的力量正顺着毛孔渗入神魂,仿佛无数细针在脑中搅动,痛苦难耐。 这就是九幽冥咒,苏璃曾提及的禁术,专门用来封印修士神魂的。 陆寒一咬牙,咬碎了舌尖,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 他体内的双生剑意随着血脉爆发,青白与暗金两种光芒在身体表面交织,暂时抵御了咒法的侵蚀。 陆寒擦去嘴角的血迹,铁剑直指白渊,说:“你就这点本事吗?想当年,你家祖先可是被我娘的剑意打得粉碎,现在你连她儿子都赢不了吗?” 白渊听闻此言,瞳孔骤然收缩。 他伸手捏碎了镜子边缘的符咒,镜中显现出了小翠的身影。 小翠正趴在地窖的青石板上,手指无意识地在砖缝中抠动,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正是陆寒所提及的铜铃机关。 “小丫头,”白渊的声音变得阴森。 “你不是最怕失去阿铁哥吗?那就帮他一把。” 小翠的手指瞬间僵硬。 她触摸到了砖缝中卡着的铜铃,正是陆寒所说的“我娘留下的”那个。 雨幕中传来阿铁哥强忍的呻吟声,小翠想起了他被怨灵抓伤、血痕累累的手腕,以及他所说的“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消失”。 泪水滴落在铜铃上,小翠用力一拉。 金色的符文如同活龙一般从地下腾起,直冲云霄。 九幽冥咒的黑雾被冲得七零八落,白渊被冲击得后退几步,镜中他的倒影裂开蜘蛛网般的纹路。 陆寒感到自己的心灵突然间轻松了许多,但随即目睹小翠无力地倒在地上,她的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渗出的血滴落在符文上,转瞬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小翠!” 陆寒急忙扑向她时,白渊那讥讽的冷笑声穿透雨幕传来:“守灵人的血脉,果真不同凡响。她为你挡下了咒法的反噬,但现在……” 白渊瞥了一眼昏迷的小翠。 “她能否苏醒,就看她的造化了。” 陆寒将小翠紧紧拥入怀中。 小翠的脸色苍白如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但她手中紧握着一团草纸,那是他今晨打镰刀时,小翠偷偷塞给他的烤红薯,如今早已冷却。 他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指,草纸随之飘落,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铜钱,每枚都擦得闪闪发亮。 “你注定要失败。” 白渊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轮回碑中的力量,你根本无法抗衡……” 陆寒抬起头。 在那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轮回碑的轮廓若隐若现,碑身上的刻痕幽幽地发出光芒,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他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小翠冰冷的额头,然后将她托付给匆匆赶来的青莲婆婆。 这时,他手中的铁剑和铁锤开始共鸣作响。 “无法抗衡?” 他拭去脸上的雨水,眼中闪烁的剑意比暴雨还要冷冽。 “那我就将它击碎。” 当他转身向轮回碑走去时,怀中的瓷瓶突然变得不再温热。 苏璃用自己的本命精血炼制的续命丹,此刻正紧贴他的心口,仿佛有着微弱的跳动。 就像心跳一般。 在那雨幕的深处,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剑鸣声。 第144章 苏璃,我带你回家! 雨幕中,铁剑发出嗡嗡的响声,节奏愈发急促。陆寒踏着青石板路,脚步溅起水花,每一步似乎都踏在自己跳动的脉搏之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1节 他怀中紧抱着一个瓷瓶,突然间,瓷瓶变得异常滚烫。他本能地按住心口,因为瓶内装着用苏璃本命精血炼制的续命丹。丹药透过粗布衣服,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皮肤,连神魂似乎也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阿寒……你在哪儿?” 这轻柔的呼唤声,如同羽毛轻扫心尖,既痒又揪心。 陆寒的脚步骤然停下,仿佛被定住一般。雨水沿着发梢滴落至后颈,但他只觉得血液直冲头顶,头脑嗡嗡作响。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那是苏璃的声音。那个总是将药香藏于袖中,咳嗽时也背过身去,不愿让人担心的苏璃。 但她不是应该远在百里之外的药庐吗?他明明用了三重封禁保护着她。 “我听到你叫我了。” 这第二句话更加清晰,带着几分虚弱却坚定的语气。 陆寒迅速转身,雨水顺着眉骨滑入眼中,刺痛难忍,但他顾不得擦拭,目光紧锁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上。 树影中,一抹素白的衣角在雨幕中摇曳,宛如被风卷起、始终不肯坠落的树叶。 “苏璃?”他声音嘶哑地喊出,手中的铁剑哐当一声跌落地面。 那抹白色身影摇晃后站稳。苏璃紧握着半截断绳,那是他亲手系在她手腕上的封禁符绳,此刻正化作青烟,缓缓消散。 她的脸色比雨云还要苍白,唯有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惊人,仿佛能穿透这阴沉的雨天,烧出一个洞来。 “阿寒。”她轻声呼唤,声音中满是久别重逢的颤抖,“我总是说你像一块淬了火的铁,热得让人不敢触碰。” “但刚刚……”她指向心口,“这里突然剧痛,仿佛有人在大声呼唤我的名字。” 陆寒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回忆起三个月前,苏璃在为他抵挡噬心蛊时,也是这般微笑着告诉他“不疼”;又忆起她在药庐中咳得手帕染血,却仍催促他离开,说“别让打铁的你被烟熏着了”;还有今晨他离开时,她闭着眼睛紧握他的衣角,头发上还留着他给她的干花。 “你不该来这里。”他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突然停下,“你的神魂……” “已经苏醒了。”苏璃打断了他的话,缓缓向他走去。 雨水打湿了她的秀发,却无法掩盖她眼中的光芒,“方才在梦中,我看见你站在乌云之下,手中铁剑颤动不已。” “你说‘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消失’,但你自己呢?” 当她走到他面前,陆寒才注意到她步履不稳,脚步轻飘如同踏在棉花上。他本想搀扶她,但手伸到一半便僵住了。为何?只见她手腕上的封禁符绳已全部断裂,皮肤下隐约可见青紫色的咒痕,那是九幽冥咒的余毒。 “是你啊。”苏璃突然伸手,按在他心口那发烫的瓷瓶上,“这丹药里我加入了分魂引,本打算等你达到化神期再用……”她微微一笑,继续说,“但你总是不顾一切地冲向危险,我实在等不及了。” 陆寒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他记起苏璃曾说过,“分魂引”是药王谷的禁术,需要施术者以神魂为引,且必须与受术者心心相印。 原来,她早已为自己准备了后路。她,并非那个只知躲在药炉后的清冷女子。 “跟我走。”他突然弯腰将她抱起,“白渊在轮回碑设下了杀局,你不能……” “阿寒。”苏璃伸出指尖,轻抚他沾血的下巴,“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时吗?” “在青竹镇的破庙,你为我挡下了三个混混的刀,自己后背被划开三寸长的伤口,却还笑着说‘铁匠不怕疼’。”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怎能忘记?那天苏璃蹲在他身边,用草药为他敷伤口,她发间的木樨香与血的味道交织,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你曾承诺带我游历名山大川,一起在东海观赏日出,甚至攀登昆仑摘取雪梅。”苏璃的声音柔和,宛如一声轻叹,“但你总是先行一步——深入矿洞寻觅冰蚕,潜入秘境搜寻续魂草,甚至不惜与白渊的人拼死一战……”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陆寒的后颈,触碰到那道旧伤疤,那是三年前他为她挡下雷火符留下的痕迹。“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话音未落,他们的意识突然被拉入一片茫茫的白雾之中。 当陆寒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置身于青竹镇后山的山谷之中。 山谷中满是野菊,生机勃勃,微风吹过,飘散着淡淡的药香,那是苏璃钟爱的木樨香气。 “这是……” “我们的意识空间。”苏璃牵着他的手,向山谷深处走去,“我用分魂引将你带入了这里。” 她指向崖边的一株野梅,“你曾说待它花开时要折枝送我,但去年冬天你前往北境斩妖,待你归来时,花早已凋谢多时。” 陆寒感到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他确实曾在那梅树下藏过一枝干花,用粗布包裹,藏匿在铁匠铺的房梁之上。 “阿寒,你总说自己如同一块冰冷的铁。”苏璃在崖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你知道吗? 那天我在药庐昏厥,听见你在门外对青莲婆婆说‘若她无法苏醒,我愿斩断这世间的因果’。”她的手轻放在他的心口,能清晰感受到那里跳动得异常急促:“你看,这里比谁都炽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陆寒抬头,透过白雾看到了轮回碑的轮廓,碑上的刻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一个弯腰驼背的身影从碑影中走出,那是石碑守灵人,手中紧握着半块破旧的青铜灯。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守灵人的声音如同老树根在石缝中摩擦,“你知道这轮回碑为何刻有‘正邪同根’四字吗?” 陆寒毫不犹豫地挡在苏璃面前:“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正邪之间本无明确界限,正是人类的执念将它们区分开来。”守灵人指向碑文,嘿,那些刻痕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化作两条相互缠绕的龙。一条龙的鳞片闪耀着金光,格外耀眼;另一条龙身上的黑色纹路如同墨汁般深邃。“你体内的上古剑意与白渊的九幽冥咒,本是同一种天地意志的两面。” 苏璃轻抚他的肩膀:“难怪你总是感到那股杀人的冲动……” “那是剑意的另一面在作祟。”守灵人咳嗽两声,“当年你母亲用剑心镇住了这两面,但你只继承了剑意,却拒绝接受它的另一面。”守灵人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若想救她——”他瞥了一眼苏璃手腕上青紫色的咒痕,“就必须接纳真正的自我。”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他记起每次动用剑意时,心中便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戾气,那股戾气几乎要摧毁他的理智。还有昨晚的梦,他梦见自己手持一把血迹斑斑的剑,站在一座由尸体堆成的山巅。再仔细一看,那剑上的纹路竟与白渊的九幽冥咒如出一辙,这让他感到无比惊恐。 “接纳了,然后呢?”他声音沙哑地问。 守灵人仿佛没听见,未作回答。 此时,周围的白雾开始剧烈翻滚。轮回碑的虚影变得异常清晰,仿佛触手可及。碑底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向陆寒的脚下涌动。 苏璃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她焦急地伸手想要抓住陆寒的手,声音中带着急切:“阿寒,我……” “我在这儿。”陆寒立刻握住她的手,通过分魂引传递着温暖,并对她说:“你就等着我。” 就在意识被猛然拉回现实的那一刻,陆寒听到苏璃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相信你。” 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 轮回碑的轮廓在天边变得格外清晰,碑上的刻痕发出刺眼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那光芒让周围的空气都震动起来。 陆寒弯腰拾起铁剑,发现剑身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玄色纹路,与原有的金纹交织在一起,宛如两条共生的蛇。 “你这小子!”白渊的尖叫声突然在头顶炸响,“你对轮回碑做了什么?!” 陆寒抬起头。 只见白渊悬在轮回碑顶,原本苍白的脸上泛着紫红,手中青铜镜已碎成片片。碑身的光芒越来越亮,亮得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开始颤抖,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即将冲破封印。 “你赢不了的!”白渊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东西会吞噬你……” “想对我怎么样?”陆寒紧握铁剑,眼中金黑两色交织,宛如漩涡,他挑衅地说道:“那就来试试吧!” 当轮回碑轰鸣作响时,苏璃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阿寒,我在这里。” 白渊的手指几乎要穿透青铜镜的碎片,周围的黑雾沸腾如开水,额头青筋暴起,宛若扭动的蛇:“你们竟敢唤醒它!这是灾难的序幕!”话音未落,他的掌心突然涌出黑血,血滴在碎镜上,立刻腾起一股刺鼻的青烟——轮回碑的震动,竟将他与碑灵的契约震碎。 “给我撕碎他们!”他仰天大喊,脖颈上显现出青黑色的咒纹,这是归墟遗民血脉觉醒的征兆。 原本在碑顶飘浮的怨灵大军瞬间化为黑雾,数百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从雾中涌现,腐尸的恶臭与血腥味直扑鼻而来。 为首的厉鬼猛地扑向陆寒,指甲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尖叫,目标直指陆寒怀中的苏璃。 陆寒的眼睫毛在雨珠中颤动。 他清晰地感受到苏璃的体温正从他背后缓缓消散,就像握在手中的雪球,逐渐融化。在分魂引的联系中,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仿佛风中摇曳的烛火。 深入观察,他发现之前令他恐惧的暴戾之气此刻异常平静,与剑意融合,仿佛化作一片温暖的海洋。原来,接纳自己的两面,并非分裂,而是拥抱。 “原来是这样……”他闭眼片刻,再睁开时,左眼金光闪耀,右眼深邃如幽潭。他宣称:“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敌人,我自己才是自己的主宰。” 话音刚落,他左手突然燃起炽热的白光,右手则凝聚出幽蓝的寒气。 金光与玄色光芒在掌心交汇,化作缠绕双色纹路的剑罡。 被厉鬼撕裂的雨幕,在剑罡前自动分开。最近的三只厉鬼一触碰到光流,便发出尖锐的哀嚎。它们身上的黑雾,如同被火焰烤化的蜡,开始消融。 “阿寒……”苏璃的手指轻扣他肩甲的缝隙,声音微弱,“你的手……好温暖。”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能感觉到她手腕上的咒痕正沿着自己的皮肤向上蔓延,如同冰冷的蛇。然而,通过分魂引传递过来的温度,却比任何灵丹都要炽热。那是她用自己仅剩的神魂力量在给予他支持。 他弯下腰,将她更紧地背在背上。苏璃的发梢轻拂过他的耳畔,带着木樨花的香气。他轻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会带你回家的。”“我知道……”苏璃的脸紧贴着他的后颈,原本的笑容已被雨水冲刷殆尽,“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白渊的怒吼被剑气震得支离破碎。他挥出的幽冥爪触碰到光罩时,逐渐崩解,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这不可能!你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他摇摇晃晃地后退,腰间的招魂铃突然碎成粉末,“难道是那个老家伙……” 轮回碑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话语。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碑上的双生剑谱正一片片地剥落,金玄双色的符文如同萤火虫般飘散,在雨幕中划出两道明亮的轨迹。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可是上古剑灵留下的传承,若就此消失,那千年之谜将永远沉埋。 “先确保你的安全。”他咬紧牙关,背着苏璃的步伐加快了。 剑气扫过之处,怨灵如退潮般消散,只留下满地由黑雾凝结的残渣。 白渊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但血雾中却露出疯狂的笑容:“你以为你赢了吗?这只是开始!”他摇摇欲坠地抓住碑身,指甲深陷石纹之中,“等归墟之门完全开启时……” 一道金色光芒瞬间撕裂雨幕。陆寒的铁剑擦过白渊的耳朵,“噌”的一声钉入碑座。这一击非同小可,白渊急忙松手,“噔噔噔”后退三步。陆寒的声音如剑鸣般响起,“现在,该结束了。”他这一声吼出,周围的青石板开始“咔咔咔”地裂开。 白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时,一道玄色剑痕从心口延伸至腰间,血珠沿着剑痕渗出,宛如黑色绸缎上绽放的红梅。白渊指着陆寒,刚说出一个“你……”,伸手欲抓陆寒,指尖刚触及光罩,“噗”的一声化为飞灰,口中还念着“好个……正反同修……” 最后一个字随着风消散。白渊的身体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先是双腿,接着身躯,最后是扭曲的脸庞,一点一点被轮回碑的震动吸入。 陆寒甚至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背上的苏璃在不停地颤抖。咒痕已爬至锁骨,皮肤上留下了青紫色的印记,如同一朵朵花。在分魂引的联系中,苏璃的意识仅剩一丝微弱的光点,如同一颗随时可能熄灭的星辰。 陆寒对着空气说:“坚持住。”仿佛苏璃能听见似的,“铁匠铺的房梁上,我藏了一枝木樨干花。等我们回家,我就把它别在你的头发上。” 苏璃的手指在他胸前轻轻动了动,轻巧地勾住了他的衣扣。 不知何时,轮回碑的震颤悄然停止。雨歇云开,阳光穿透云层,直射在双生剑谱最后的碎片上。金色与玄色的光芒交织如麻花,化作蝴蝶的形状,轻盈地飘落在陆寒脚边,随即迅速融入他的影子中。 村口的老槐树枝,在风中摇曳不定。 在槐树的影子下,一团蜷缩的物体微微动了动。 一只沾满泥污的手,手指缓缓地探入青石板的缝隙,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2节 “阿……姐……” 这声音微弱至极,仿佛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小翠的眼睫毛颤动了一下,最终在阳光的温暖中缓缓睁开。 第145章 我梦见你笑了! 雨刚停,阳光便携带着槐树叶的清香,直扑向眼帘。 小翠的睫毛颤动了三次,最终在这股刺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老槐树那裂纹斑驳的树皮,树皮的纹理间还残留着雨珠,顺着她额头旁的发丝滑落,冷得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小翠想要抬手擦拭脸庞,这才意识到手指上沾满了湿泥。 她整个人都蜷缩在青石板上,衣服下摆湿透了,后脖颈紧贴的地面上,还留有战斗时震出的裂缝。 “阿铁哥……” 小翠轻声嘟囔着,试图撑起身体,却突然碰触到身边一个粗糙的纸角。 她拾起纸张时,指尖触碰到尚未干涸的字迹:“等我回来。” 这些字的笔锋,就像铁锥在木板上划过一般,钝重而有力,是阿铁哥用烧红的铁签在粗麻纸上烙印的。 小翠的喉咙突然紧缩,手指不由自主地按在了心口。 不知何时,心口处多了一个淡青色的符文,形似卷起的银杏叶,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热。 小翠轻声说道:“原来你也在担心我。” 声音随风飘散,在树影中消散。 前日阿铁哥还说“小丫头,别靠太近”。 然而昨夜,当那些漆黑而狰狞的雾气袭来时,正是这符文帮她挡住了最凶猛的一击。 她凝视着村子外逐渐远去的青石板路,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那个总是低头打铁的男子,在雨中背着人拼命奔跑的情景。 铁匠铺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陆寒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璃安置在铺有棉絮的木床上,沾血的手指在她眉心上方悬停,距离半寸却迟迟不敢落下。 她脸上的咒印已从锁骨蔓延至脖子,那青紫色的纹路就像一条毒蛇,正向她耳后潜行。 “苏璃?” 他轻声呼唤,大拇指轻轻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摩挲。 昏迷中的苏璃睫毛微颤,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阿寒……你说过要带我看日出的,还记得吗?”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他们躲在终南山的崖边避雨。 苏璃裹着他的衣服,发梢还滴着水,却坚持要透过石缝去看被乌云遮挡的日出。 他当时承诺“等伤好了,我带你去最高的山顶上看”,她却笑着摇头说:“不用最高的山,只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此刻,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滴在棉絮上,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我一直在等你。”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终于将手按在她手背上。 他能通过分魂引的联系,感受到她意识深处那微弱的光芒,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但每一次闪烁都似乎在说“我还在这里”。 他解下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他偷偷前往药王谷旧址采集的续命草。 然而,就在指尖触及药囊的瞬间,他停了下来。 “先保住你。”他对着她苍白的面庞,轻声重复着之前的话,声音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木樨干花还在房梁上呢,等你醒来,我就把它别在你的发间……那会比任何金步摇都要美丽。” 在村东头那口老井旁,青莲婆婆用竹杖轻点着青石板,发出“笃笃”的声响。 她望着铁匠铺方向升起的炊烟,眼中深邃如井。直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婆婆。” 小翠手里紧握着纸条跑了过来,发辫上还沾着未清理的草屑。 “阿铁哥他……是不是又要走了?” 青莲婆婆转身,用她那布满皱纹的手轻抚小翠的头发,说道:“他不是走,而是要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她望向远方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山尖,叹息中带着几分释然。 “那孩子曾以为自己是命运锤炼下的铁块,现在才明白……他其实是一把要劈开混沌的剑。” “可是……” 小翠咬着嘴唇,指尖紧捏着纸条,纸条已被揉得皱巴巴。 “他说过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青莲婆婆用竹杖指向铁匠铺方向的炊烟。 “他回来时,会带着答案,也带着希望。就像当年那把剑选中他时,就注定了他要斩断所有的黑暗。” 归墟的深处,那团黑雾突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白渊残存的魂魄在血雾中缓缓显现,半张脸上还沾着轮回碑的碎屑。 他捂着胸口上被剑贯穿的伤痕,黑血从指缝间滴落,腐蚀出地面一个个黑洞。 他的左手始终紧握着半块残缺的石碑,碑上的纹路与陆寒影子中的金玄二光惊人地相似。 “正反同修……” 他低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生锈的铁锥在石板上划过。 “难怪能破我的归墟咒。不过没关系……” 他舔了舔嘴唇上的黑血,那残碑在他手中发出幽幽的光芒。 “等这半块碑与轮回碑合二为一时……” 黑雾突然将他包裹,只留下一声渐渐远去的冷笑:“小铁匠,我们的账才刚刚开始算呢。” 归墟深处,黑雾如退潮的海水般翻涌。 白渊的残魂蜷缩在一块焦黑岩石的凹陷处。 他半边脸的肌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 每次吸入那腐臭的黑瘴气,断裂的经脉都会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就像小鞭炮,但声音微弱。 他左手紧握着残碑,紧贴在心口。 残碑上金玄两色的纹路与他额头上新浮现的咒印交相辉映,仿佛两根炽热的铁钎,似乎要将他残缺的魂魄钉入碑中。 他突然低声笑了起来,舌尖舔了舔新生的犬齿,说:“疼吗?想当年,那把破剑刺穿我丹田时,可比这疼上一百倍。” 说着,他用手指肚在残碑的裂痕上摩挲,那里似乎还留有陆寒剑意的余温。 他喃喃自语:“正反同修……双生剑意……” 突然,他将残碑用力按在胸口,黑血从指缝中渗出,在石面上晕染出诡异的图腾。 他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得到了什么好机缘?哼!那是上古剑灵把你当磨刀石!等我把轮回碑凑齐,这天地间的因果线——”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碎肉和黑血喷到碑上,那些纹路如饿狼般吞噬了这些物质。 “都会变成绞碎你的锁链。” 此时,黑雾突然剧烈晃动,白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残碑在他手中变得炽热,仿佛要烧穿皮肉。 他抬头望向黑雾最浓之处。嘿,那里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淡淡的天光,那是陆寒剑意的波动。 那清冷的剑气如同一根细针,硬生生地刺穿了归墟与人间之间的屏障。 白渊的残魂被震得向后猛撞,直接撞在岩壁上。 然而,转瞬间,他露出了一种异常癫狂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来得正好……等我将这半块碑的力量吞噬……” 话音刚落,他便将那残碑按在眉心,黑色的雾气仿佛活物一般,迅速钻入他的七窍。 他冲着人喊道:“小铁匠啊,你以为保护两个女人就能躲过一辈子吗?” 在小镇上,夕阳照耀下的青石板路染成了蜜色,陆寒的脚步终于跨过了村口的老槐树。 他背着苏璃,背微微弓起,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归墟那场战斗中,他强行催发双生剑意,虽然破了白渊的归墟咒,但自己的经脉如同被犁过三遍的土地,每根骨节都在疼痛,仿佛在呻吟。 尽管如此,他的嘴角仍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怀中的人儿正轻轻在他后颈蹭着,而且体温比半天前暖和了一些。 “我们到了。” 他站在铁匠铺前,望着门楣上那个被风雨侵蚀得歪斜的“寒铁铺”木牌,喉结上下滚动。 他推门时特意放轻了力气,但即便如此,还是惊得梁上的木樨干花簌簌落下。 这些木樨干花是他前天趁着苏璃昏迷时晒的,还打算等她醒来后编成发饰。 此时,细碎的黄花飘落在苏璃的头发上。 他凝视着她苍白的面庞,轻轻用指尖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我答应过要带你回家的。” 在里屋的竹榻上,小翠像只小猫似的蜷缩着。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可能是刚刚在槐树下睡得太久,鼻尖有些红。 陆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但当他看到小翠手中紧握的东西时,不禁愣住了。 那是他用铁签烙字的纸条,上面写着“等我回来”,小翠将它叠成了小纸船,压在枕头底下。 纸船的角落被泪水泡得皱巴巴,却依然倔强地翘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3节 “阿铁哥……” 小翠在梦中嘟囔着,无意识地勾住了陆寒垂下的衣角。 陆寒感到喉咙发紧,伸手给小翠掖了掖被角,手指触碰到她手背上的擦伤。这擦伤是昨夜黑雾来临时,她为了给他捡起掉进泥里的剑穗而弄伤的。 陆寒突然想起前天自己还板着脸对她说“小姑娘,别靠太近”,此刻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钝痛难忍。 天色渐暗时,铁匠铺的后院燃起了火堆。 陆寒蹲在火旁,用松枝拨弄着火星,火光映照下,苏璃的脸忽明忽暗。 她仍旧昏迷,但比白天时更加安稳,连眉头都舒展了一些。 小翠抱着个粗陶碗走来,碗里是她熬的小米粥,说道:“阿铁哥,喝两口吧。你从归墟回来,到现在还没吃喝呢。” 她的发辫上还留着下午晒木樨花时沾上的香气,说话时鼻尖一耸一耸的,就像一只勤劳的小松鼠。 陆寒接过碗,却没有急着喝。 他目光紧锁着那跳跃的火焰,喉结轻轻滑动了两下,缓缓开口:“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诉你们。” 小翠正准备递过咸菜,手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 火光映照在他眼底,那眼底流露出一种深邃的色彩,他继续说道:“这关乎轮回碑的事,还有白渊……以及我身上的剑意。” “正邪如同同根而生,善与恶是并存的。” 他目光投向远处被夜色染黑的山峰,声音如同沉浸在水中的琴弦。 “上古剑灵选择我,并非因为我多么正义,而是因为我体内有……有能够承载双生剑意的空间。” 他转向小翠,看到小翠紧握着粥碗的手指关节泛白,声音便柔和了一些。 “但正如白渊所言,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他手中握着的那块残碑,以及我影子中的金玄二光……” “阿铁哥。”小翠突然伸手轻触了他的手背。 她的手温热,还带着熬粥时沾染的灶灰。 “你说过会回来的。” 她歪着头微笑,发辫上的木樨花随之轻轻摇曳。 “我相信你。” 陆寒望着她眼中如星辰般闪烁的光芒,不禁笑了起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小镇后首次真正展露笑容,眼角的细纹中都透着暖意,他说:“有你们在,我无所畏惧。”风向突然转变。 火堆中的火苗“唰”地歪向一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推移。 陆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抬头,只见远处天边有一团浓重的黑影,比夜色还要深邃,正沿着山脊快速移动,速度之快犹如撕裂的乌云。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边有细微的响动,急忙转头看去,只见苏璃的手指在竹席上轻轻颤抖,宛如一只即将苏醒的蝴蝶。 “苏璃?” 陆寒凑近,他的呼吸几乎触碰到苏璃的睫毛。 苏璃的眼皮微微颤动,嘴唇轻启却未发出声音,只有一滴泪珠滑落,落在陆寒的手背上,那热度让陆寒的心尖都随之颤抖。 小翠拿着铁砧走来时,手中还多了一块粗布。 她在陆寒脚边蹲下,开始仔细擦拭陆寒的铁锤。这把铁锤陪伴陆寒打造铁器已有三年,锤柄上还留有陆寒掌心磨出的茧印。小翠一边擦拭一边说:“等你用的时候,” 她擦得十分认真,连锤子缝隙里的铁屑都挑了出来。 “一定要擦得锃亮。” 陆寒看着小翠低头的侧脸,突然伸手轻抚了抚小翠的头顶,轻声说:“傻丫头。” 夜色愈发浓重,三人围坐在火堆旁,蜷缩着打了个盹。 小翠是最先入睡的,她的头倚在陆寒的肩上,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擦了一半的铁锤。 陆寒为她盖好外衣,抬头便见苏璃的睫毛再次颤动。 这次她的嘴唇明显动了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陆寒急忙凑近倾听,却只听到风中隐约的呜咽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归墟深处,黑雾翻腾的回响。 到了后半夜,小翠在睡梦中轻轻皱起了眉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枕头上抓挠,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含糊不清地梦呓:“阿铁哥……别……别丢下我……” 第146章 你是不是要死? 午夜时分,风携带着湿气,顽强地钻进窗缝。 小翠的睫毛在月光下颤动,宛如微风中的小扇。 突然,她发出一声闷哼,猛地坐起身来。 只见她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她中衣的背部也湿了一大片,就像被暴雨淋透的布团。 “阿铁哥……” 小翠紧握着被角,手不停地颤抖。她的声音,最终变得像被掐断的虫鸣。 她的思绪仍被那个梦缠绕。 梦中,黑雾仿佛有了生命,翻腾不息。 当阿铁哥的身影被黑雾吞噬时,小翠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空荡。 床头的陶灯被她碰得摇晃。 昏黄的灯光下,小翠看到自己在铜盆水面上的倒影。她的眼睛肿得像两颗久泡水中的李子。 看到自己的模样,小翠不禁回忆起三个月前小镇遭山匪洗劫的那一天。 她躲在柴房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阿铁哥手持烧红的铁锤冲了进来。火星溅到土匪脸上,他们痛苦地嚎叫,如同鬼哭狼嚎。 “我不能再做一个只会哭泣的小丫头了。”小翠对着水面轻声自语。 她的手指无意间摸到了胸口的红绳,那里系着一块阿铁哥用废铁熔化后为她打造的碎玉符文,据说能抵御不祥之物。 抚摸着玉符上铁锤敲打的纹路,小翠感到掌心微痒。 月光洒在院子角落的老槐树上,小翠赤脚踏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脚踝蔓延。 她从墙缝中取出一个破布包,里面是半本发黄的《锻体要诀》。 书页卷边,上面的口诀是阿铁哥教她打铁时随口念出的。 “气沉丹田,引火入髓。” 她咬着嘴唇小声念着,模仿阿铁哥打铁的姿势,右拳顶在左掌心。 刚摆出第一式“开碑”,胳膊刚抬起,膝盖就软得直摇晃。 她摇摇晃晃地去扶石磨,额头撞在粗糙的磨盘上,疼得眼眶发热。 但一想到梦中阿铁哥被黑雾吞噬的瞬间,她便吸了吸鼻子,重新站稳。 这一次,她咬紧后槽牙,手臂抬到与肩齐平,一股热流真的从丹田升起,沿着胳膊流向指尖。 “这小丫头还挺有股子狠劲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翠一跳,差点把书扔了。 她急忙转身,看到青莲婆婆倚在院门口。 婆婆银白的头发用桃木簪松松挽着,手里端着青瓷茶盏,热气在她脸上飘荡,如同一片雾。 “婆婆……”小翠慌忙想藏起书,但青莲婆婆摇了摇头。 老人走过来,茶盏中飘出淡淡的艾草香,她按住小翠颤抖的手腕说:“这锻体诀是剑修的根基,你一个凡人硬练,小心走火入魔。” “阿铁哥他说……” “他说得没错。” 青莲婆婆打断她的话,用指腹轻轻点在小翠心口的符文上。 “但有些事,光靠狠劲是不够的。” 青莲婆婆的指甲透着淡青色,如同在药汁中浸泡多年的树根。 “小翠,你去灶房烧壶热水,把姜切细煮上。你这身子骨,夜里着凉可不行。” 小翠注视着老人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间,她注意到了那根桃木杖。 在白天,这根杖子不过是一段平凡的老木头,但此刻,杖头竟微微泛起一抹淡青色的光芒,仿佛有萤火虫栖息其上。 小翠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去,那光芒却已消失不见。她以为自己眼花,便抱着书本匆匆向灶房跑去。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归墟深处。 白渊的手指深深嵌入岩石,碎石和着黑色的血液纷纷坠落。他凝视着洞壁上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竟在动,像蛇一般扭曲着,向石壁内钻去,留下蛛网般的裂痕。 “又苏醒了啊?” 白渊对着空气冷笑,但声音却变得沙哑,不属于他自己。 “上一次你坚持了七天,这一次……” “闭嘴!” 白渊狠狠地拍打地面,洞顶落下的石屑中夹杂着黑雾,一触碰到他的手背便开始腐蚀皮肤。 他咬紧牙关,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可怖的疤痕,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那里。 这道疤痕,是三个月前被陆寒用剑刺伤的。 而现在,那疤痕正渗出墨黑的液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沿着肌肉纹理向四肢蔓延。 石桌上的残碑突然间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4节 白渊颤抖着将残碑捧起,令人惊讶的是,残碑的裂痕中竟然显现出陆寒的面容,那眉眼透出的冷硬,与挥剑时如出一辙。 “宿命回响阵……” 白渊低声念着碑底的古篆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原来我这些年寻找的不是什么阵图,而是……是我自己。” 突然间,洞内的黑雾开始翻腾,白渊的眼珠子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他举起残碑猛地砸向地面,石屑四溅,与此同时,地面上逐渐显现出阵纹。 “陆寒,” 白渊的声音变得怪异,不再分得清男女。 “你以为躲在那些凡人之中就能安然无恙吗?想当年我连上古剑灵都能摧毁,更不用说现在了……” “阿嚏!” 陆寒揉了揉鼻子,又将苏璃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苏璃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睫毛上挂着细薄的汗珠,宛如一只轻盈的小蝴蝶,似乎一阵风就能将汗珠吹散。 陆寒站起身,向火中添了一把柴,火星噼啪作响,连墙角的铁锤都被照亮。 小翠睡前将铁锤擦拭得锃亮,锤面上反射着跳动的火光,宛如一颗永不熄灭的小星星。 “陆大哥。” 院外传来老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讨好。 陆寒推开门,望向祠堂方向,晨雾中隐约可见二三十人,手中捧着香烛。 即便是平日里挑剔的二牛,也端着一碗刚煮好的鸡蛋。 “这是怎么回事?”他皱起了眉头。 老村长搓着那裂了口子的手,指关节上还沾着泥土,说道:“自打您回到村里,村西头的瘟疫一下子就消失了,张婶家的孩子昨天都能下地跑了……大伙都说您是从天而降的神仙,要在祠堂里给您供上牌位。” 陆寒听了,后槽牙咬得酸溜溜的。 三个月前,他被人追杀,命悬一线。 是这些村民用草药救了他的命,还用铁砧为他藏剑。 但现在,他们看他的眼神变了,就像看待庙里的泥塑一样,带着敬畏和距离感。 “我不过是个打铁的。” 陆寒拽了拽皱巴巴的粗布衣裳,声音也变得温和了些。 “把香烛都收了吧,鸡蛋留着给孩子补身子。” 老村长唯唯诺诺地应着。 但陆寒一转身,还是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嘀咕:“你瞧他那双手,哪像个普通铁匠啊?” “那天我瞅见他站在房顶上,月光下身上还放光呢……” 这些话就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在他的心口上。 他突然想起初次见到苏璃时,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眼中带着探究,带着期待,但当他露出杀意时,她的眼中便充满了恐惧。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上还系着小翠用红绳缠的平安结,那红绳已经磨损得毛毛糙糙,但他感觉上面似乎还留有小翠掌心的温度。 夜已深沉。 陆寒巡查完篱笆,正想回屋时,眼角余光瞥见村东头老槐树下有个人影。 青莲婆婆坐在石凳上,桃木杖横放在膝盖上。 她整个人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杖头不时闪过一道清光,宛如寒潭中跃出的鱼。 他刚想上前,那道光亮突然消失了。 青莲婆婆抬起头,月光洒在她半张脸上,她眼尾的皱纹里仿佛藏着什么,就像被封在琥珀中的星光。 “这天,要变了。”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却清晰地传入陆寒耳中。 “有些事情,是时候觉醒了。” 陆寒站在那里,望着老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之中。 远处传来公鸡报晓的声音,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藏着半块残碑,此刻正微微发热,仿佛在回应着遥远的呼唤。 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青莲婆婆膝盖上的桃木杖突然泛起一片清光,就像春天小溪破冰时,漫开的第一片涟漪。 她那干瘦的手指缓缓在杖身上摩挲,只见木纹中竟冒出细细的青色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有生命,沿着她的手背爬至胳膊,最后在手腕处聚成龙形的光印。 这龙形光印,正是她小时候随师父在药庐抄经时,总是忍不住凝视的《净莲志》插图中的图腾。 “净莲传人……” 她闭上双眼,喉咙里发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仿佛是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在低语。 “千年的劫数啊,已经轮回七次,今日是时候觉醒了。” 桃木杖突然爆发出清亮的光芒,将她整个人包围在一片青玉色的雾气之中。 再看那杖头,原本刻出的莲花纹路缓缓展开,露出内藏的半块玉珏。这块玉珏与陆寒胸口的残碑遥相呼应。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闪烁着超凡脱俗的清亮光芒。 她的目光扫过陆寒的屋子,窗纸上印着他在床前守候的影子,如同风雨中坚韧不拔的老松。 她轻声向空处说道:“孩子,你背负的剑并非枷锁,它是一把能斩断宿命的利剑。” 她的话音未落,那清亮的光芒突然缩回杖内,只剩下杖头莲花泛着淡淡的青光。 她扶着石凳站起身,桃木杖触地的瞬间,晨雾仿佛被无形之手推开,向两侧散去,露出东边天际的鱼肚白。 陆寒在屋内听到动静时,正为苏璃号脉。 她的脉搏微弱如游丝。就在他欲抽回手之际,那只冰凉的手突然紧握他的手心,指甲几乎掐入肉中。 “别回头。” 苏璃艰难地从喉咙挤出这句话,声音沙哑至极,睫毛剧烈颤抖,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她意识中挣扎。 “他们就在后面……用怨念织成网,意图捕获所有人的命运……” 突然,她剧烈咳嗽,手心冒汗,却依旧紧握陆寒不放。 “阿寒,有人试图利用……利用凡人的信仰,从归墟中……” 陆寒屏住了呼吸。 他俯身细看,发现她眼底覆盖着一层血雾,这是神魂受损的征兆。 三个月前为救他而受的重伤,显然并未完全愈合。 “苏璃!” 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她额头,试图输送灵力,却遭遇一团黏稠的黑雾阻挡。 那是归墟特有的阴邪之气,与白渊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信仰……”苏璃的指甲掐得更深。 “祠堂的牌位……他们想要的是……”话未说完,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手无力地滑落。 陆寒迅速接住她,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银锁正微微闪烁着光芒——这银锁是他用珍贵的玄铁精心打造的,本应能抵御一切邪气,但此刻却似乎遭到了侵蚀,表面布满了细小的痕迹。 院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风声呼啸,使得窗纸噼啪作响。 正当陆寒准备起身查看时,村外树林中传来枯枝断裂的“咔嚓”声。 紧接着,一个沙哑的笑声穿透夜空,那声音刺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只听那声音嘲讽道:“陆寒,你以为藏身于这些凡人之中,就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铁匠吗?” 陆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脊背立刻挺直。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白渊,三个月前被他一剑刺穿心口的魔教余孽。 然而,那声音中还夹杂着另一个更为冷冽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宣告道:“宿命回响阵,太阳一升起即刻启动。你藏匿的剑,以及你想要保护的人,都将沦为这个阵法的阵眼。” 陆寒迅速抓起床头的剑,冲出门外。 刚踏出房门,便见一团黑雾裹挟着一个身影从树梢上飞掠而过。 此时,月亮被乌云遮蔽,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仿佛有人用湿抹布熄灭了灯火一般。 陆寒站在院门口,紧握剑柄,掌心因紧张而渗出冷汗。 他隐约看到黑雾中似乎有双眼睛,那猩红的瞳孔细长如线,正透过黑暗死死地盯着他。 “阿铁哥?” 陆寒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 他转身一看,只见小翠抱着一个布包站在台阶下。 她的发梢沾着露水,怀中的布包鼓鼓的,露出半截铁锤的木柄。 “我……我昨晚发现祠堂供桌下有个暗格。”她的手指颤抖着,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 “婆婆说,锻体要诀需与铁器一同修炼。我想把铁锤藏在那里……” 她突然停下话语,目光直视陆寒身后的夜空。 “阿铁哥,月亮怎么不见了?” 陆寒转头望去。 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吞噬着最后一丝月光。村东头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曳,投下的树影宛如扭曲的手臂。 他听到祠堂方向传来稀疏的响动,似乎是有人在移动供桌。 是村民吗? 还是…… “回屋里去。” 陆寒伸手按住小翠的肩膀,将她推向门内。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5节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小翠却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仰起脸时,眼中闪烁着与苏璃相似的坚定:“阿铁哥,我梦到黑雾要吞噬你。但昨天我练习锻体诀时,感觉体内有一团火。” 说着,她将布包塞到陆寒手中。 “这铁锤是你打造的,放在你身边最安全。” 陆寒的手指触碰到布包上的补丁,那是小翠前晚为他缝补的,针脚歪斜。 他喉咙发紧,正欲开口,却听到村西头传来狗叫声。紧接着是张婶的声音:“他婶子啊,你说我们供奉的牌位怎么自己动起来了呢?” “或许是神仙显灵了!” 另一个声音突然提高。 “快多煮些鸡蛋,我家那只老母鸡昨天下了双黄蛋呢……” 这些话语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脚步声和柴火噼啪作响,如同潮水般涌来。 陆寒望着那逐渐亮起的窗纸,胸口的残碑突然变得炽热,如同被火烧一般。 他低头看向小翠,她的眼中还带着未褪的睡意,但脊背挺得笔直,站在他身边。 与三个月前躲在柴房中哭泣的那个小女孩相比,她仿佛脱胎换骨。 当东方天边开始泛白时,陆寒听到院子外传来连续的敲门声。 老村长的声音也夹杂在其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阿铁兄弟啊,大家都在门口等着呢……” 雾气中,仿佛还能听见白渊的冷笑回荡。 陆寒紧紧握住手中的铁锤,剑在鞘中微微颤动,仿佛在响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凝视着渐渐明亮的天空,突然想起青莲婆婆的话——“天要变了”。 这一次,变化的可能不仅仅是天气。 第147章 我们信你! 当陆寒推开房门,晨雾已经悄然漫过门槛。 他向院子外望去,只见青石板上跪满了村民。 老村长弓着背,膝盖紧压在湿漉漉的苔藓上,手中紧握着三炷香,香灰不断飘落在他那粗布短衣上。 张婶双眼红肿,仿佛两颗红樱桃,怀中抱着已冷却的煮鸡蛋,蛋清上还沾着灶灰。 最前方是王木匠,上个月被山匪打伤的腿尚未痊愈,此刻却笔直地跪着,他的木拐斜倚在墙边。 陆寒心中暗想,那木拐还是自己亲手为他削制的,榫头处还刻有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 “阿铁爷。”老村长的声音带着晨露的颤抖。 “昨夜,祠堂里的牌位全都立起来了,供果上满是黑手印……” 老村长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含着泪水。 “但我们不怕,我们信你。”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在门框上轻轻摩挲。 三个月前,他初到这个镇子,也是站在这门口,听着门外的人议论:“那个外乡来的铁匠,眼神锐利如淬毒的刀。” 然而现在,这些曾经避之不及的人,却在雾中跪成一片,头发上沾着白霜,宛如被雪覆盖的麦垛。 “婶子。” 小翠从陆寒身后挤出,抓住张婶的袖子说:“阿铁哥不是……” “小翠。” 陆寒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他注意到张婶的手抬了起来,手背上还留着为女儿缝制冬衣时扎的针眼,此刻正颤抖着捧起一个粗陶灯。 灯油是新换的,散发着菜籽油的清香,灯芯浸在油中,尚未点燃。 “这灯,是我们大家凑钱买的。” 小翠的母亲不知何时站到了最前面。 她是一名裁缝,平日里总是系着蓝布围裙,现在却换上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色衣衫。 陆寒认出,那是她已故丈夫的旧衣服。 “我丈夫临终时说过,人这一生,总得有所信仰。” 她轻柔地将灯放在陆寒脚边的青石板上,抬头时,眼眶泛红。 “我们知道你或许不是神仙,但昨晚我在给小慧补鞋时,针脚突然变得异常顺滑,仿佛有人在引导。” 她手指轻抚灯沿的缺口。 “就像有人在说,相信他,不会有错。” 晨雾中,飘散着一丝淡淡的焦糊味。 陆寒这才意识到,自己手心的汗已将布包浸湿,铁锤的木柄隔着布料,硌得他难受。 他弯腰拿起灯盏,手指刚触及陶土,胸口的残碑突然变得炽热无比。 那可是上古剑灵的封印啊,自从他在废井中捡到刻有剑纹的残碑后,它就再未如此灼热过。 “阿铁。”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青莲婆婆拄着桃木杖,挤到前面。她银白的头发随意用红绳扎着,手腕上的铜铃轻轻作响。 陆寒注意到她鞋底沾着祠堂的香灰,杖头的莲花木雕上还挂着水珠,宛如刚从晨露中走出。 “点燃它。”婆婆用杖尖轻敲灯盏。 “他们的信念,是点燃这一切的引子。” 陆寒点燃了火折子。 当灯芯“噗”的一声蹿起橘黄色火苗时,他感到身体里传来微妙的震颤。这并非剑意,更像是某种久被封存的共鸣。 残碑的温度仿佛沿着血脉涌动,他目睹了空气中飘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宛如被风卷起的金粉,从每一扇窗户、每一道门缝,以及每个村民的瞳孔中溢出,纷纷向灯焰汇聚。 “这是……”他的喉咙紧绷,话语几乎难以流畅地说出。 “这是凡人的念力。” 青莲婆婆将桃木杖插在灯旁,杖头的莲花突然绽放,露出刻着的二十八星宿纹。 “你以为这个镇子为何能在归墟遗民的黑雾中坚持至今?” 她那布满皱纹的手按在陆寒的心口。 “他们信仰天地,信仰灶王爷,但这些年来真正保护村子的,是大家相信彼此能度过这个冬天的信念。” 那些光点越聚越多,在灯焰上方形成了一张淡金色的网。 陆寒看到张婶怀中的鸡蛋突然发出微光,再看王木匠的木拐,他雕刻的桃花纹路亮了起来,仿佛即将燃烧。 小翠拉着他衣角的小手心里,有一团火在皮肤下跳跃,正如她昨晚所说的“身子里的火”。 “净莲结界。” 青莲婆婆轻声念叨,桃木杖上的铜铃齐声响起。 “以信任为引,用信念织成网,将邪祟困于外,生机聚于内。” 她抬头望向被乌云遮蔽的天空,眼中光芒比灯焰更加明亮。 “阿铁,这不是你的战斗要打的。” “不过,你可以借此机会出一份力。” 陆寒凝视着头顶的光网。 尽管黑雾仍在云层后翻腾,但只要一缕黑雾触及光网,就如同被烫伤一般,迅速缩回。 他突然回想起三个月前,小翠躲在柴房里哭泣,说她母亲病了,没有钱买药。 又记起王木匠断腿的那天,是他背着人到林中采集止血草。 还想起老村长第一次敲他的门,是想为孙子制作一把木剑。 原来,这些他视为“举手之劳”的事情,早已在这些凡人心中种下了比剑更强大的种子。 “阿铁哥。” 小翠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手指冰凉。 “你看月亮……” 陆寒抬头望去。 不知何时,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残月如同一枚擦拭过的银钉,镶嵌在天边。 月光洒在光网上,金银交错,宛如绸缎,将整个镇子包裹在一个温柔的壳中。 人群中突然传出了抽泣声。 张婶擦干眼泪站起身,将煮好的鸡蛋递给小翠。 王木匠靠着墙慢慢挺直腰板,捡起木拐时对陆寒微笑说:“等到天完全亮了,我给你打个新的砧子。” 老村长将烧完的香插在门口的泥土里,香灰落下,恰好形成了一个“安”字。 只有小翠的母亲,她缓缓地从人群中退后。 她最后望了一眼祠堂的方向,手悄悄地伸向怀里——那里鼓鼓的,似乎藏着一块红布。 晨雾已经漫过她的鞋尖,她突然回头,目光与陆寒相遇。 她稍作停顿,挤出一个比灯焰还要淡的笑容,然后转身融入了人群。 陆寒紧紧握着灯盏。 残碑的温度逐渐消散,但那份共鸣仍在血脉中回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6节 他听到远处白渊的冷笑声,但与昨夜相比,那声音已不再那么刺耳。 因为在更深处,他听到了更清晰的声音:张婶捣衣的节奏,王木匠刨木的声响,还有小翠在灶房里呼唤“阿铁哥吃饭”的声音。 这些声音,比剑还要锋利。 东方的天空已经完全亮起。 陆寒凝视着光网之外翻滚的黑雾,立刻明白了青莲婆婆所说的“天要变了”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变化的并非天空,而是人心中的那道光芒。 他渴望成为那个高举灯火的人。 小翠的母亲伸手摸向怀中的红布时,祠堂后墙的青瓦轻轻摇晃了一下。 祠堂后墙的青瓦再次摇晃,这次带起了一些细碎的土渣,稀稀落落地落在小翠母亲的脚边。 她的手在怀中摸索时停顿了一下,手指触碰到红布包裹的玉簪。 这玉簪是她已故的丈夫在山涧中发现温玉后亲手打磨的,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阿慧她爹啊。” 她轻声自语,目光扫过人群中欢快地为张婶擦泪的小翠。 小翠的发梢沾着晨露,笑起来就像初绽的野菊。 昨晚她补鞋时,针脚突然随着一股无形之力移动,迷糊中听见一个清冷却又温柔的声音说:“相信他,就能保护你们。” 此刻,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这声音,就是陆寒潜藏在凡人身躯中的剑意,也是村民们紧握灯盏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青瓦下传来指甲刮擦砖缝的声音。 小翠的母亲深吸一口气,紧握着红布冲进了祠堂的后院。 褪色的香案上摆放着三炷未燃尽的香,供桌下堆满了村民们昨晚偷偷送来的鸡蛋、山芋,用蓝布包裹着,还带着些许温暖。 她一把扯下红布,玉簪的凉意瞬间刺入掌心,簪头的银光闪烁不定。 这玉簪是她丈夫在矿洞救了一位四处游历的修士后得到的谢礼,据说在紧急时刻能召唤天地间的元气。 “我想成为结界的引子。” 她咬了咬舌尖,血与誓言一同溅在供桌上。 “只要能保护我的女儿,保护这个镇子。” 玉簪刺入掌心的那一刻,剧痛直冲头顶,眼前金星直冒。 然而,她看到供桌上的山芋突然发出金色的光芒,蓝布上的针脚也亮得如同繁星,这些光芒沿着她的血线钻入地下,仿佛无数金线将镇外的黑雾紧紧缠绕。 突然,天空“轰”的一声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陆寒正仰头望着那光网,原本淡金色的屏障突然变得炽热如熔金,连月光都被染成了蜜色。 他胸口的残碑再次燃烧起来,这次并非寻常的灼热,而是一种血脉相连般的震颤。 仿佛被封印的剑灵在欢呼,又仿佛整个镇子的心跳与他同步了。 “阿铁哥!”小翠的尖叫刺穿了晨雾。 陆寒一转头,便目睹了镇外山梁上那如墨色浪潮般翻滚涌动的景象。 白渊站在浪尖之上,黑色的大氅在阴风中呼啸作响。 他手中的青铜镜散发出幽蓝的光芒,镜面上漂浮着许多扭曲变形的面孔。 正是昨夜被黑雾吞噬的山民魂魄。 “凡人之力?!你们也敢用这种污秽之物与归墟对抗?“ 他用力掐破指尖,鲜血滴在镜面上,镜中立即伸出无数漆黑的手,向光网抓去。 陆寒听到结界发出类似琴弦断裂的嗡嗡声,金色网的边缘开始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缝。 “婆婆!”陆寒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青莲婆婆。 这位老人家嘴角流淌着黑色的血,她手中的桃木杖上的莲花纹路也在剥落。 “净莲结界……需要活人的念力不断滋养。”她的目光扫过那些仍在欢呼的村民。 “他们尚未意识到危险……” “我知道。” 陆寒的瞳孔突然燃起两簇幽蓝色的火焰——残碑中封印的双生剑意终于被信仰之力唤醒。 他甩掉外衣,露出结实的胸膛,不知何时,胸膛上出现了与残碑相同的剑纹。 铁锤在掌心发热,这并非温度所致,而是因为其中蕴含着村民们打造农具时流下的每一滴汗水、每一阵欢笑。 “我曾以为,只有强者才有资格生存。” 陆寒跃上村口老槐树的树冠,声音如同晨钟穿透雾霭。 “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力量,源自每一个怀抱希望的人!”他举起铁锤,指向白渊。 金色光芒从他脚下迸发而出。 张婶怀中的鸡蛋突然裂开,蛋清和蛋黄凝成金色流萤般的东西。 王木匠的木拐“咔嚓”一声断裂,露出内藏的桃花木芯,竟也泛着与陆寒剑纹相同的光芒。 小翠手中一直隐藏的那团“身子里的火”,此刻终于冲破皮肤,化作一只火蝶,向光网的裂痕飞去。 白渊的青铜镜“砰”地一声炸裂。 他踉跄后退,颈部青紫色的血管浮现,血管中更浓的黑影游动——那是归墟残魂在逐渐侵蚀他的意识。 他捂着心口,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这只是暂时的……” “够了!” 陆寒大喝一声。铁锤带着巨力砸向地面,大地剧烈摇晃,金网突然收缩,将所有怨灵裹成一团,如同碾碎一只蚂蚁般,瞬间将怨灵碾成粉末。 白渊被震得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山梁之上,黑影从他的七窍涌出,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发出刺耳的尖啸。 “娘!” 小翠的哭喊如同晴天霹雳击中陆寒。 他转头一看,小翠的母亲倒在祠堂门口,掌心的玉簪断成两截,鲜血浸透了月白衫。 小翠跪在她身旁,泪珠滴在母亲苍白的脸上,哭诉着:“娘,醒醒啊,阿铁哥已经把坏人赶跑了,我们回家……” 青莲婆婆突然剧烈咳嗽,黑色的血溅到陆寒的鞋尖上。 “结界……反噬……” 她指向天空,金网的光芒正迅速黯淡。 “归墟的残魂……试图借白渊之身……重生……” 陆寒将小翠的母亲抱起,感受到她体温的逐渐消逝,脉搏微弱得如同即将断裂的细丝。 白渊方向的黑影已完全成形,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缓缓地向镇子这边逼近。 金网“咔嚓”一声裂开拇指宽的缝隙,几缕黑雾钻入,缠绕在王木匠的腿上。 “阿铁哥!”小翠紧揪着他的衣角。 “救救我娘,救救大家……” 陆寒凝视着怀中的女子,她的面容与记忆中残碑上一闪而过的画面重叠——那是一位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女子,曾用自己的鲜血守护过某物。 他抬头望向逼近的黑影,又转头看向身后挤来的村民:老村长紧握着香灰,张婶举着煮鸡蛋,王木匠拖着断腿…… 这些人,就如同他藏于铁砧下的宝剑,刻在木头上的桃花,是他这三个月来好不容易学会珍惜的“人间”。 黑影发出的尖啸声刺痛耳膜。 金网的裂缝不断扩大,陆寒甚至能看到裂缝后翻腾的黑色漩涡。 他将小翠的母亲交给张婶,转身向村口走去。残碑在他胸口燃烧,那股双生剑意,如同两把锋利的刀子,从后背刺入,随后在他身后化为实体。 一黑一白两把剑,剑身上刻着与镇上光网相同的纹路。 “来吧!” 陆寒紧握双剑,指向天空,高声呼喊:“想要摧毁他们,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黑影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加速冲来。 金色的网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的一声碎裂。 黑雾如同疯狂的洪水般涌向镇子,首先缠绕住站在最前面的陆寒。 他感到仿佛有无数冰锥刺入骨髓,疼痛难忍,但此时耳畔却传来一阵阵呼喊:“阿铁爷!” “阿铁哥!” “一定要撑住啊!”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陆寒看到小翠哭着冲入黑雾,张婶将煮好的鸡蛋塞入他手中,王木匠挥舞着断拐棍砸向缠绕在他腿上的黑雾。 这些平凡的人们,没有剑气,没有法宝,只有一双颤抖却紧握不放的手,如同无数根绳索,用力将他拉向光明之处。 黑影的利爪即将刺入他的心脏。 陆寒突然笑了,他想起今晨村民们跪成一片时所说的“我们信你”,想起小翠所说的“阿铁哥不是爷”,还有王木匠承诺为他打造新砧子的事……这些,远比任何剑意更加强大。 “还未结束。” 他紧咬牙关,手中的双剑突然光芒四射,口中低语:“我曾承诺过,要成为那个举灯之人。” 在黑雾的笼罩下,陆寒的身影逐渐变得朦胧,仿佛即将消散。 然而,每当听到一声“阿铁哥”,他那模糊的身影似乎重新获得了力量,逐渐凝聚起来。 那个黑影的利爪停在他心口约三寸的地方,如同被困的野兽,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 再放眼望去,第一缕晨光正努力穿透层层云雾,最终洒落在小镇的青瓦之上,那青瓦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焕发了新的生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7节 第148章 你还活着! 当黑雾开始弥漫过青石板路时,陆寒紧咬着后槽牙,忍受着剧烈的疼痛。 那冷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沿着他的毛孔钻入骨髓,令他全身皮肤都似乎在痛苦地尖叫。 然而,更让他揪心的是,怀中被黑雾浸透的小翠。 小姑娘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掌心,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问:“阿铁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别怕。” 陆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嘴里却满是血腥味。 他看到张婶手中举着的煮鸡蛋,在黑雾中透出温暖的黄色光芒,宛如一颗即将融化的小小太阳。 王木匠断裂的拐杖砸在黑雾中,木屑和血珠溅到了他的裤脚。 三个月前,他为王木匠接骨时,这位大汉还曾责骂他:“你这小子,手劲儿比铁砧还硬。” 突然间,黑影发出的尖啸声变得更加刺耳,陆寒眼前闪过残碑中那位穿着月白色衣衫女子的影子。 那时,她也是这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黑雾前,背后的剑伤深可见骨。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听到老村长的咳嗽声穿透黑雾传来:“阿铁娃子,我们村的老槐树已经活了三百年,根须扎入地下九尺深……” 张婶将煮鸡蛋塞入他手中时,手指轻抚过他虎口上的老茧,那是他打铁时磨出的。 “快趁热吃,能顶饿。” “净莲清心,涤荡邪祟!” 一道清亮的女声划破了黑雾。 陆寒抬头,便见青莲婆婆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她平日里裹着的灰布衫,在晨风中呼啦作响。 她手中的桃木杖泛着玉石般的光泽,杖头的红绳穗子随着她念咒语而颤动,每根丝线都散发出金光。 黑雾仿佛被滚烫的铁水烫到一般,“嘶啦”一声从陆寒身上撤退。 陆寒摇摇晃晃地靠在墙上,看到白渊正捂着头跪在地上。 那道黑影在白渊体内翻腾,使得他的皮肤显出青紫色的脉络。 但青莲婆婆念出的咒语就像一根细针,一点一点地刺入那黑影。 每次刺入,白渊便发出一声闷哼,脸上的扭曲也随之减轻。 “你是什么人?”白渊突然抬头,瞳孔中黑色的光芒骤然增强,“你怎么可能掌握净莲真传!” 青莲婆婆将桃木杖重重地戳在地上,老槐树的枝条“哗啦”一声垂落,编织成一张绿色的网。 “因为我本就是最后一个传人。” 她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冷硬。 “三百年前净莲宗被灭门的那个夜晚,我抱着宗门的典籍跳入后山的冰潭。你以为归墟的主宰能抹去所有痕迹吗?” 陆寒这时才注意到,婆婆腰间挂着的那串已经褪色的佛珠,正随着咒语一同闪烁着金光。 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微小的“净”字,这是净莲宗特有的法印。 他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帮婆婆修理木柜时,在柜底摸到的半块玉牌。 那玉牌上的纹路,与残碑中那位穿着月白衫子女子腰间的玉佩,几乎有七分相似。 白渊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 黑影在他体内狂乱地冲撞,导致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晰。 “我是谁……” 他突然紧握住陆寒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能捏碎骨头。 “我记得……我娘在灶房煮着桂花糖粥,我就蹲在门槛边修补鱼篓……” 他的指甲深深嵌入陆寒的手背。 “我不该听从那个声音,不该用活人的血去祭祀那面铜镜……” 陆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面嵌在黑影中的青铜镜,此刻正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镜面上的血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游动,每经过一处,便有黑雾从镜中涌出。 “快……毁掉它!” 白渊突然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鲜血溅到铜镜上,镜面的红光顿时黯淡了许多。 他抬头,眼中那股清明仿佛碎成了点点星辰,虚弱地说:“用你的剑……那东西怕你的剑……” 陆寒感到自己的双生剑意开始躁动不安。 他背后的黑剑发出嗡嗡的声响,剑身上的纹路似乎与青莲婆婆的桃木杖、老槐树的枝条,甚至是村民们手中的锄头木杖,隐约形成了某种阵图。 陆寒轻抚胸口的残碑,那残碑热得发烫,仿佛在催促他采取行动。 这时,铜镜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 铜镜表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细纹,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但刚一出现就被青莲婆婆的咒语挡在半空,随后化作缕缕青烟。 白渊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最后望向村口的方向。 只见老村长正带领几名壮汉,用钉有铁条的木门封堵黑雾的来路;小翠躲在张婶怀里,正将最后半块桂花糕塞进他的口袋。 “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感觉。” 白渊的声音轻得如同一片羽毛。 “帮我……告诉我娘……”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无数小光点消散。 但就在此刻,那面铜镜剧烈震动起来,表面的血纹汇聚成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正对着陆寒,虽然无声,却仿佛在咆哮。 陆寒紧握双剑。 他能感受到村民们的目光如同细小却温暖的钉子,将他牢牢钉在这个世界上。 那残碑烫得惊人,热量传递到指尖。 他举起黑剑,将剑尖指向铜镜。 “阿铁哥!”小翠从人群中钻出,向他怀里塞了个东西。 这是今天早上,当他为她修理拨浪鼓时,小姑娘坚持要塞给他的枣子,还带着她的体温,暖暖的。 陆寒刚一低头,铜镜上的鬼脸突然扭曲变形。 他听到残碑那边传来一声叹息,仿佛等待了千年,终于得以释怀。 “是时候结束了。” 黑剑散发出的寒光划破了晨雾。 黑剑挥落的瞬间,青铜镜“哗啦”一声碎裂。 陆寒的虎口感到一阵麻木,手指关节因紧握剑柄而变得青白。 他看到镜中翻滚的黑雾突然凝结成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在剑触碰的刹那,发出刺破耳膜的尖叫。 那声音如同无数尖针直刺太阳穴,他摇晃了半步,背部“砰”地撞在老槐树的树干上,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定那团黑雾。 黑雾中传来野兽垂死的呜咽声,随后逐渐消散,化作细沙般的小黑点。 白渊突然瘫坐在地,扭曲的面容恢复了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陆寒听到他无力地低语:“原来,娘做的桂花糖粥是甜的啊……” 话音刚落,年轻人的身体就像被风吹散的纸人,碎成点点光芒,在晨雾中消逝无踪。 “白渊!” 陆寒想要冲过去,但腿上的旧伤突然发作,使他踉跄了一下。 这时他才意识到,在刚刚与黑雾的战斗中,小腿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顺着裤腿滴落,在青石板上形成了朵朵暗红色的花。 “阿铁哥!” 带着哭腔的呼喊传入耳中。 陆寒抬头,看见苏璃从祠堂侧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她头上的木簪歪斜,苍白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但眼中却闪烁着惊人的光芒,仿佛春天的小芽儿被雪水唤醒。 “你终于回来了。” 苏璃扑入陆寒怀中时,那股力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撞散。 陆寒被撞得后退两步,后腰抵在老槐树的粗枝上,但他还是本能地抱住了苏璃颤抖的肩膀。 他闻到了她头发中熟悉的草药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注意到她的袖口被暗红色浸透,显然是之前神魂受伤后强行运功所致。 “我听到你说……” 苏璃的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粗布衣。 “要带我去看日出……在云顶崖看,那种朝霞将云海染成金红色的日出……” 陆寒顿时愣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突然涌现。 三个月前,他初到这个小镇,苏璃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是他将苏璃从生死边缘拉回。那时,苏璃在昏迷中不断提及“云顶崖”。 他正蹲在炉灶前熬药,随口应答“等你康复了就去”,本以为苏璃早已忘记此事。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8节 “我既然承诺,便绝不会食言。” 陆寒的喉结轻轻滚动,低头轻吻苏璃的头顶。 他的手掌触及苏璃后颈凸起的骨头,这才惊觉苏璃消瘦了许多。 这三个月来,他忙于隐藏自己的剑意,处理村民琐事,竟未察觉苏璃每日为村民看病时手的颤抖。 “阿铁哥!阿铁哥!” 小翠的尖叫声如同炸雷般响起。 陆寒转头,见小翠抱着脸色青紫的张婶从祠堂冲出。 张婶,就是今晨给他塞煮鸡蛋的那位。 张婶双眼紧闭,胸口几乎无起伏,额头上血迹已结成黑色的痂。 “娘突然喘不过气来!”小翠哭得几乎断气。 “祠堂里的香灰飘起,然后她就……倒下了!” 陆寒立刻松开苏璃。他能感受到体内双生剑意翻腾,但与归墟残魂一战后,消耗巨大,连指尖都在颤抖。 尽管如此,他还是缓缓蹲下,将手掌贴在张婶心口。 胸口的残碑热得发烫,那股他常刻意压抑的信仰之力。 这力量是村民们平日里给予他的热粥、修补衣物、修理农具时积累的——瞬间顺着血管涌向掌心。 “必须稳住。”他咬紧后槽牙,低声说道。 掌心泛起暖黄色的光芒,如同张婶今晨递给他的煮鸡蛋。 张婶的睫毛微动,原本青灰色的嘴唇逐渐泛红。 “醒了!娘醒过来了!” 小翠扑向张婶,小脑袋在她脸上蹭来蹭去,鼻涕和眼泪都沾在了妇人的衣襟上。 张婶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陆寒,露出虚弱的笑容:“阿铁娃子……手还是那么温暖……” 她想抬手抚摸小翠的脑袋,却力不从心。 “娘没事,只是……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黑雾要吞噬我们家小团子……” “您再休息一会儿吧。” 苏璃不知何时也蹲到了另一边,手指轻搭在张婶的手腕上。 她的医术本就精湛,此刻心神安定下来,眼尾的红痣似乎也跟着焕发了光彩。 “我给您施针治疗,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 直到这时,陆寒才开始留意到周围的环境。不知不觉中,村民们已经围拢过来。 王木匠举着他那未完成的木拐;老村长紧握着加固了铁条的木门;即便是平日里总是避世的李猎户,也手持猎刀站在前列,刀身上还沾着血迹,不知是来自黑雾中的怪物,还是野兽的血。 “都散了吧。”青莲婆婆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寒转头一看,只见青莲婆婆倚靠着桃木杖站立。 她的头发原本是花白的,现在却泛着银灰色的光泽,眼角的皱纹中还挂着汗珠。 她腰间的佛珠已不再发光,但每个“净”字仍微微闪烁着。 “阿铁和小璃都疲惫不堪,让他们休息一下。” 听闻此言,人群逐渐散去。 老村长轻拍陆寒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布包,说道:“这是张婶家腌制的萝卜,张婶说你特别喜欢脆萝卜。” 王木匠晃了晃手中的木拐,补充道:“我的拐杖快修好了,明天就给你送到铁匠铺。” 李猎户将猎刀插回背后,沉声说:“后山有野鹿,我明天去给你打只鹿腿回来熬汤。” 陆寒感到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哽住了。 他低头看见脚边白渊消失的地方,有一片灰烬正被风卷起。 在这片灰烬中,还嵌着一枚半透明的玉简,它散发着幽蓝幽蓝的光芒,宛如凝固的月光。 “那是……”苏璃顺着陆寒的目光望去,问道:“归墟之物吗?” 陆寒弯腰捡起了那枚玉简。 指尖刚触及表面,一段记忆便猛然涌入脑海。 他看见白渊跪在铜镜前,铜镜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你母亲的病,用活人的血祭就能治愈……” 少年颤抖着手抓起匕首,却突然抱住头大喊:“不!我母亲说过,偷来的甜,吃起来也是苦的……” “他本不想这么做。”陆寒低声说道,然后将玉简收进怀里。 苏璃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陆寒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但比以往多了些温度,就像一块长时间被捂热的玉。 “阿铁。” 青莲婆婆走了过来,桃木杖轻敲地面发出声响。 “你体内的剑意……刚刚我念清心咒时,感觉到了第三种气息。就像……就像净莲宗镇派剑谱中描述的,上古剑灵的伴生之力?” 陆寒顿时愣住了。 此时,他才意识到背后的双剑变得异常炙热。 黑剑与白剑的纹路原本交织在一起,现在却各自退后了半寸,中间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宛如一朵即将绽放却尚未完全盛开的莲花。 “或许是残碑的影响。”陆寒皱眉沉思。 残碑在他胸口处燃烧得异常炽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烫。 他回忆起小翠塞枣子时,残碑中传出的那声叹息。 “它似乎……松了一口气。” 青莲婆婆没有继续追问。 她轻轻触摸老槐树的树干,突然,一片叶子从树影中飘落,恰好落在她的掌心。 “该来的总会来。” 说完,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原本被黑雾遮蔽的太阳,正缓缓地露出光芒。 “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才是要紧事。” 陆寒点头表示理解。他转身欲带苏璃返回铁匠铺,就在此时,“咔嚓”一声响彻。 这声音,就如同冬日冰面裂开时那般清脆。 陆寒低头一看,发现白渊灰烬所在的地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缝。 从裂缝中渗出一缕黑雾,比之前的更加浓重,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宛如一团无法消散的墨汁。 “阿铁?”苏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碍。” 陆寒用脚边的青石板覆盖了那道裂缝,并解释说:“可能是刚才的黑雾作祟,导致地面裂开了。” 说完,他牵起苏璃的手,说:“走吧,我煮的桂花粥还热着呢。” 苏璃没有说话,但她悄悄地握紧了陆寒的手。 清晨的风拂过老槐树,几片嫩绿的新叶随之飘落。 陆寒眺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听着小翠追逐小鸡时发出的欢笑声,突然感到胸口的残碑不再那么灼热。 但他心里清楚,那道裂缝下的黑雾,才刚刚开始苏醒。 第149章 你是不是疯了? 晨雾尚未散去,老槐树下的青石板上突然传来细碎的爆裂声。 陆寒刚紧握苏璃的手,那声音便透过指缝钻入耳际。 仿佛有人在地下捏碎冰棱,且声音愈发急促。 他刚一低头,青石板便“咔”的一声,裂纹如蜘蛛网般蔓延开来。 之前被遮掩的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黑色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翻涌而出,触及青石板边缘便腐蚀出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 “这……这是归墟裂隙啊!” 青莲婆婆手中的桃木杖重重敲击地面,她枯枝般的手指紧抠杖头。 “这个时候它不该打开的呀!” 她浑浊的眼睛映着黑雾,声音颤抖。 “一百年前净莲宗被灭时,最后一位宗主用本命剑封住了归墟入口。除非……” 她突然望向陆寒背后的双剑。 “除非这个封印被更强大的剑意震开。” 陆寒感到后颈凉飕飕的。他能感觉到背上的双剑在发热,黑色与白色纹路快速缠绕,中间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纹突然亮起,仿佛被撞击一般。 胸口的残碑烫得厉害,这次不是催他拔剑的疼痛,而是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感觉,仿佛碑内有物在低语:该走了。 “看来,我非得进去不可了。” 他声音虽轻,却像石子投入水中,立刻止住了小翠的抽泣声。 一个不知何时跑来的小姑娘,紧拽着他的衣角,头顶还沾着草屑,可能是追小鸡时跌倒的。 她抬头,睫毛挂着泪珠,鼻子红红的,说道:“阿铁哥,你不能再走了!” 她的手从衣角移到他的胳膊上,指甲几乎掐进布里。 “上次你说去镇外买铁锭,天黑就回,结果在山坳里跟盗匪打到半夜;上上次说去河边洗剑,结果救回一个溺水的小孩。但这次不一样!” 她突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声音颤抖:“我闻到那黑雾的味儿了,就像我爹走的那天晚上从棺材里漏出来的腐臭味。你要是进去了,会不会就出不来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29节 陆寒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想起昨天早上小翠蹲在铁匠铺门口,将兜里仅有的两颗枣子塞到他手中,说“阿铁哥手凉,吃点甜的就不冷了”;又想起她总是把卖剩下的菜叶子偷偷放在他的煤炉旁,说是“给铁砧加加餐”。 此刻她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腕上,凉凉的,比归墟的黑雾更让他心痛。 “小翠……” 他刚要开口,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轻哼。 苏璃何时站在他身边的,他竟未察觉。 只见她紧紧攥着他的另一只手,那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关节。 苏璃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眼尾却异常红润,仿佛是强撑着提起一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轻如羽毛飘落。 “你是想去裂隙尽头,斩断归墟残魂的根源,对不对?”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从未向苏璃透露过这个计划,但苏璃总能洞悉他心底的想法。 就像三个月前,在破庙养伤时,她一眼看出他胸口的残碑非同寻常;半个月前,他对着两把剑发呆时,她递给他一杯加了朱砂的药,说“剑修的心火太旺了,喝这个压一压”。 “但这一次,” 苏璃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我不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黑雾从她的发梢飘过,她甚至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我要陪你一同前往。” 话音刚落,苏璃的身子突然晃动了一下。 陆寒反应迅速,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腰,这一扶便触及了一片湿冷——她的后背衣服已被冷汗浸透。 这时他才注意到,苏璃的指尖在不停地颤抖,比初遇时在雪地里冻僵的手还要剧烈。 神魂受损后的反噬又开始了。 他回忆起三天前,一个小孩被毒蜂袭击,她为了救那孩子,不惜使用了七分药力的追魂散。 当时她捂着心口,还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现在想来,当时她喉咙里那股即将涌出的血,恐怕是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璃……”他的声音变得嘶哑。 “别劝我。” 她抬起头,嘴角勉强挤出一抹淡淡的笑。 “你总说我像长在悬崖边上的药草,风一吹就折了。但你忘了,这药草的根是扎在石头缝里的,比谁都更有韧性。” 她的手指在他手心里蜷缩。 “再说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他腰间的残碑,然后迅速抬起眼。 “难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那碑里的东西,在等待着你,也在等待着我。” 陆寒突然感到呼吸不畅。 那残碑突然散发出一股热力,顺着掌心钻入苏璃的身体。 他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那一瞬间,碑上的纹路亮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但一触及苏璃的手腕,便软化下去,就像一只被安抚的小动物。 “你们这是在胡闹!” 青莲婆婆挥舞着桃木杖,“咚”的一声重重敲在两人脚边,吓得小翠直哆嗦。 这位老太太不知何时从袖中掏出一串菩提子,此刻正噼里啪啦地捻着。 “归墟裂隙中的阴煞之气,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也不敢轻易闯入。你们俩,一个神魂尚未痊愈,一个剑意尚不稳定。” 她的话突然中断,目光扫过陆寒背上的双剑,又落在苏璃苍白的脸上,叹了口气说:“算了,命中注定的劫数,想躲也躲不开。” 她那枯枝般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纹。 黑雾一触碰到金纹,就像蜡遇火一般,“刺啦”一声消散了。 接着,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原来是一枚刻有莲花纹的玉符,其表面的光芒与陆寒双剑间金纹的光芒颇为相似。 “这符……” 青莲婆婆用手指轻抚符面,声音低得几乎像梦呓。 “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在净莲宗危急时刻交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遇到身上带有净莲金纹的人……” 话未说完,她突然停住,将锦盒塞入陆寒手中。 “拿好,等会儿——” “阿铁哥!”小翠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话。 众人都抬头看去,只见裂隙中的黑雾翻滚得更加剧烈,从中伸出一只青灰色的骨爪,爪子上挂着未完全腐烂的碎肉,“咔”的一声抠住了青石板的边缘。 青灰色骨爪刚抠住青石板,陆寒颈后的汗毛立刻竖立起来。 那爪子上的碎肉还带着暗红色的血印,腐臭味直冲鼻腔,显然是活人被撕裂后未完全腐烂的遗骸。 他反手按住腰间的残碑,金纹在掌心烫出浅红色的印记,背后的双剑发出嗡嗡的共鸣声,黑纹和白纹突然分开,各自缠绕到左右两条胳膊上。 “后退!” 他压低声音命令道,然后将苏璃推向小翠。 苏璃踉跄了两步,但她紧抓着他的袖口,死也不肯松开,手指几乎要将布料抠破。 小翠被撞得坐倒在地,但她仍伸着手臂,试图抓住陆寒的衣角,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在青石板上,口中呼喊着:“阿铁哥!” 就在那一刻,骨爪猛然发力,青石板“咔嚓”一声裂开,裂缝宽得几乎能容纳半个人。 黑雾如同沸腾的墨汁般汹涌而出,紧接着,三四根骨爪从雾中伸出,它们纠缠着向众人抓来。 青莲婆婆手中的菩提子串“啪”的一声断裂,十八颗菩提子散落一地,每颗菩提子触碰到黑雾时,都会冒出缕缕青烟。 青莲婆婆那枯瘦的手按在胸口,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迹。 然而,她依然高举桃木杖,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纹,宣告道:“这是净莲宗的镇邪印!” 金纹仿佛有生命一般,迅速缠绕上最近的骨爪,骨爪立刻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表面出现冰晶般的裂纹。 “阿铁,接住!” 青莲婆婆突然撕开自己的衣襟,从贴身的红布中取出一枚玉符。 玉符表面刻有莲花纹,散发着温暖的金色微光,与陆寒双剑间的金纹共鸣,仿佛是默契的约定。 当青莲婆婆将玉符交到陆寒手中时,她手指上的老茧擦过他的掌纹,带来一阵疼痛。 定睛一看,原来是血迹,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玉符上留下了淡红色的痕迹,宛如一朵小花。 她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喘息:“这是道引符,能指引你找到裂隙的核心。但使用一次,便会折损十年寿命。” 陆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玉符的温度从掌心直透心房。 半月前,他帮青莲婆婆修理篱笆时,婆婆正蹲在院子角落晒药草,还说“老身这一生也足够了”。 就在前天,婆婆还到他的铁匠铺送新腌的酸黄瓜,念叨着“年轻人啊,胃寒,吃点酸的好”。 现在,婆婆的白发凌乱不堪,眼角的皱纹中凝结着血珠,哪里还有昔日晒太阳打盹的悠闲姿态? “婆婆!”陆寒的声音哽咽,喊出这一声。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青莲婆婆突然挥手拍向他的后背,力道之大,差点将陆寒推出去。 背上的双剑剧烈震动,黑色纹路如同蛇一般钻入裂隙,将最近的骨爪瞬间绞成粉末。 婆婆喘息着,手指指向村东头,说:“去祠堂!村民们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话音未落,远处便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 陆寒转头望去,只见王老汉举着一盏红纸灯跑在最前面,灯面上歪歪扭扭地写着“阿铁爷”三个字。 卖豆腐的张婶抱着个陶瓮,瓮中浮着十几盏荷花灯。 即便是平日里总说他是“穷打铁的”的李屠户,也扛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串馒头大小的祈愿灯,火光映红了他的络腮胡子。 “阿铁!” 王老汉跑到跟前,不由分说地将红灯塞入他怀中。 “我们商量过了,这灯是给你照亮用的!” 张婶打开陶瓮的盖子,荷花灯飘出,在大家头顶围成一个圈,暖黄色的光芒让黑雾都显得淡了些。 “想当年,你救了我家小栓子,现在也该是我们来保护你的时候了。” 李屠户将竹竿往地上一戳,馒头灯摇摇晃晃,他大声说:“这灯里加了朱砂,那些邪祟的东西不敢靠近!” 陆寒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红灯透过纸糊的外壳传递的温度,烫着他的掌心。 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小栓子掉进水里的事,是他破冰将小栓子救上来的;又想起了张婶总是将卖剩下的豆腐脑装在破碗里,说是“喂狗的”,实际上是为了给他吃;还有李屠户,每次来打菜刀时,都会多给两文钱,还说“铁匠的手金贵着呢”。 在这一刻,灯光映照在村民们的脸上,显露出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皱纹和伤疤。 他们的手指上沾满了面粉,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同样的光芒,就像他在那块残破的石碑中首次瞥见的人间烟火。 “阿铁哥……” 小翠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起,手上沾着草屑,轻触了他的手背。 她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手指间露出半片玉符的边缘,这玉符与青莲婆婆所赠的那枚花纹相同,只是缺了一角。 陆寒正欲开口询问,苏璃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0节 他低头,目光与她泛红的眼睛相遇。 她的眼底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比平时更加明亮,也更加炽热,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灵魂深处释放出来,在她的眼底投下了一种陌生的影子。 苏璃说道:“我们必须走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冽,带着一种不属于她的冷硬感,但在尾音处又变得柔和。 “如果再晚一些,那裂隙就会吞噬整个村子。” 陆寒抬头望向裂隙的方向。 黑雾中那些骨爪仍在疯狂地生长,金纹镇邪印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丝残影。 青莲婆婆倚靠在老槐树上,呼吸急促,嘴角的血迹不断渗出。 村民们举着灯步步后退,却将最亮的那盏灯高高举起,照向陆寒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将道引符递给苏璃,说:“你拿着这个。” 接着,他拿出一块擦剑的布,将小翠的手包裹起来,说:“等我回来,给你打造一个银镯子。” 小翠吸了吸鼻子,将半片玉符塞到他手中,说:“阿铁哥,这是我在婆婆屋里找到的,说是符的……引子。” 陆寒刚要开口,苏璃突然拉着他朝裂隙跑去。 风裹挟着黑雾灌入衣领,他听到村民们的呼喊声仿佛被揉皱的纸张发出的声音:“阿铁爷一定要平安!” “回来吃喜面!” 他还听到小翠的哭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银镯子上要刻小花!” 又听到青莲婆婆的叹息声与菩提子滚动的轻微响声交织在一起:“该了结的,总归是要了结的。” 脚下,裂隙如同张开的黑洞,大口吞噬着一切。 陆寒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苏璃的发带被风吹散,乌黑的头发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村民们手中的灯光汇聚成一片温暖的黄色云朵,托起他们的影子;老槐树上的晨露在黑雾中凝结成冰晶。 “我一定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他们便一同坠入裂隙之中。 眼前的光亮瞬间消失,仿佛被吸干了一般。 陆寒感到许多手在拉扯他的衣服、头发,还有他的双剑,仿佛要将他撕裂成碎片。 苏璃的手在他手心里热得发烫,比触摸那残碑还要炽热。 他感到有某种东西沿着他的胳膊钻入识海,是一段残缺的记忆:莲花座上有个女子,挥剑劈开虚空;被血浸透的残碑上刻着“净莲”二字;还有……一双与苏璃极为相似的眼睛,在黑暗中低语“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拉扯他的力量突然消失。 陆寒坠入一片空无一物之地,周围是数不清的破碎镜子。 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他:持剑的他,打铁的他,怀抱小翠的他,还有……握着残碑,眼中燃起黑火的他。 离他最近的那面镜子突然裂开,露出了后面的黑暗。 黑暗中有个声音在笑,与残碑里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欢迎来到,你的心狱。” 第150章 你在跟自己打架? 陆寒的脚尖刚触碰到地面,那失重的感觉就像被抽走的丝线一般,瞬间消失了。 他踉跄了一下,抬头望去,眼前尽是碎裂的镜子。 那些镜片悬挂在空旷之处,每一片都散发着冷冽的白光,仿佛无数把锋利的刀刃直插在空气中。 在最近的一面镜子中,映出一个蜷缩在铁匠铺角落里的少年。 十五岁的陆寒正抱着头,后脖颈处因前天被镇上的小恶霸用石子砸伤而感到灼热的疼痛。 他的手指轻触着肿胀的眼眶,但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铁砧上的那把未完全打造好的菜刀上。 刀刃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火星。 “这……是我吗?” 陆寒伸出手,想要触摸镜面,指尖几乎要碰到时,镜中的画面突然转变。 这次,他看到了自己在破庙前的雨夜中跪着,那残缺的石碑在掌心间温暖而熟悉,剑意仿佛活物般钻入经脉,痛得他咬破了嘴唇。 血珠滴落在碑面上,竟映出了剑纹流动的幻影。 又一面镜子裂开了一道缝隙,显露出他和苏璃在药庐外的情景。 她转身时,发梢轻扫过他的手背,他急忙低头看向药碗中的倒影,只见自己的耳尖红得如同刚出炉的铁一般。 “这些都是我吗?” 陆寒喃喃自语,喉结上下滚动。突然,一片镜子“哗啦”一声碎落在脚边,碎片中映出了小翠手持半片玉符哭泣的样子。 小翠脸上沾着灶灰,哭声中夹杂着打嗝,鼻涕泡随着呼吸起伏,口中还嘟囔着:“阿铁哥……银镯子要刻小花……” “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 这声音冷硬如冰锥,直刺耳膜。 陆寒迅速转过头,只见一个持剑之人站在那些碎镜片之间。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剑袍,眉眼与陆寒有七分相似,但那眼神冷冽如寒潭,原来是剑灵的幻影。 他的剑尖抵在陆寒的喉咙前,剑刃上还残留着斩妖邪时沾染的血迹。只听他说道:“你啊,不过是命运操纵下的一颗小棋子。如果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在铁匠铺里打一辈子的菜刀,被恶少欺凌,无人问津,死后连块墓碑都没有。”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抠进了掌心。 他回想起昨天帮王婶修理犁耙时,李猎户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你的手艺比老周头还要厉害。” 又想到小翠总是往他围裙兜里塞烤红薯,还说:“阿铁哥手凉,得捂着点。” 还有苏璃前天给他包扎剑伤时,指尖轻轻触碰他虎口的茧子,那感觉就像羽毛轻抚一般。 “如果没有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或许活得更像一个真正的人。” “像一个真正的人?” 剑灵不屑地轻笑一声,剑尖微转,挑开了他的衣襟。 陆寒低头看去,只见心口处时隐时现的金色剑纹。 这剑纹是剑意烙下的印记,每次挥剑都会感到火烧般的疼痛。 “你还以为那些温情都是真的吗?” 剑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仿佛在哄人:“等你到了化神期,雷劫降临时,他们会拿着灯来为你挡吗?等到幽冥宗的人发现你藏有残碑,他们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吗?” 虚空中传来镜子破裂的清脆声响。 陆寒抬头一看,阴影中走出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这人穿着玄色紧身衣,左眼角有一道刀疤,正毫不在意地摆弄着一把沾血的短刀:“他说得没错,你逃避的时间也太久了。” 陆寒后退一步,后腰不慎撞碎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他昨日在裂隙旁的身影——他紧握着一道引符,目睹村民们举着灯火缓缓向他靠近。 青莲婆婆一边咳血,一边将菩提子塞入他的手中,低语道:“阿铁啊,你得记住,人心比修剑更难测。” 陆寒紧握腰间铁剑,剑鞘上还留着打铁时溅上的火星痕迹。 “逃避?” 剑柄上火星的余温似乎在提醒着他。 “不,我并非想要逃避,我只是……” “只是什么?” 身着玄衣的人突然逼近,短刃抵住他的喉结。 “不敢承认你内心的那份执着?当你第一次挥剑斩妖,妖血溅面时,那感觉是否比打铁花更让你兴奋?当你握着残碑觉醒剑意的那一刻,是否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被践踏的命运?” 陆寒的呼吸顿时变得凌乱。 他回忆起自己初次挥剑时,那妖血的热度令人心惊。 望着颤抖的手,内心却有个声音在狂笑,比剑意更狂野,更充满渴望。这渴望,是他一直不敢正视的,隐藏在他看似坚韧外表下的,对力量的贪婪。 “你正走在我的老路上。”玄衣人收回短刃,转身走向虚空中的那面巨大镜子。 镜中映出一个被黑色火焰包裹的身影,正挥剑砍向一群修士,血雨中飘扬着“幽冥宗”的旗帜。 “我曾以为自己能掌控命运,结果呢?” 他歪头,眼中阴沉之色如同淬毒的针。 “你猜猜,你怀中的残碑,曾是谁的剑?”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突然记起坠入裂隙时,苏璃掌心传来的温暖,以及那段闯入他识海的记忆。 记忆中,一位女子坐在莲花座上,挥剑斩裂虚空,她身后那残碑上刻着“净莲”二字。 再看那玄衣人,镜中他那黑焰般的身影,左眼角的刀疤,竟与残碑上被剑痕掩盖的名字,在陆寒脑海中重叠。 “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如此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 玄衣人的手指轻抚镜面,镜中黑焰身影突然转过头,露出与陆寒一模一样的脸庞。 “重要的是……” 他的声音与碎镜落地的轻响交织,如同一根细线,紧绷着陆寒的神经。 “你是否准备好,面对真正的自己?” 此刻,虚空中突然刮起狂风。 所有镜子瞬间爆裂,碎片如暴雨般向陆寒激射而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1节 他本能地拔出铁剑,剑身发出嗡鸣,金纹开始流转,这是剑灵的力量。 但就在此刻,他心口的剑纹变得炽热,一股更狂暴的力量沿着经脉上涌,仿佛要将他的骨头化为灰烬。 “难道是……双生剑意?”陆寒咬牙切齿地说。 他看到剑灵举剑向自己刺来,玄衣人也握着短刃冲向他。 这三股力量在识海中碰撞,他的意识开始模糊,然而,他似乎听到远处有个女声在呼唤他的名字,那声音带着他熟悉的药香和血的甜腥,如同一根绳索,拉住了他即将消逝的理智。 “陆寒……醒醒……” 那是苏璃在呼唤他。 在碎镜尖啸声中,陆寒手中的铁剑与剑灵幻影的冰冷剑锋相撞。 金纹与冷光在碰撞处如同炸开的星辰碎屑,震得他虎口裂开,鲜血顺着剑格滴落,凝成虚空中的血珠。 “你连自己的力量都无法控制。” 剑灵的声音如同冰锥,直刺他的识海。 剑锋沿着陆寒的铁剑滑下,在他的左臂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陆寒踉跄后退,却被身后的宿敌用短刃抵住后腰。 那刀上带着血锈和腐臭,是他曾斩杀魔修残魂留下的痕迹,那些残魂在作祟。 “疼吗?” 宿敌的声音带着疯癫的笑意,短刃又向前顶了半寸。 “这疼痛与你年少时被石子砸的委屈相比如何?能比得上无法报仇的不甘吗?” 突然,他头一偏,左眼角的刀疤在碎镜反光下泛着青黑色。 “你以为躲在铁匠铺里敲打铁块,就能熄灭心中的怒火?那天你斩妖时,血溅脸上的感觉,是否比打铁花时更痛快?” 陆寒的呼吸急促起来。左臂的血从指缝间滴落,他凝视着那串血珠,脑海中浮现出李猎户拍他肩膀时掌心的粗糙感;小翠将烤红薯塞进他围裙时手上沾着的灶灰;还有苏璃为他包扎剑伤时,指尖触碰他虎口老茧时的温暖温度。 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翻腾,如同温水一般,一点一点地平息了他内心深处那团炽热的欲望。 “疼。” 他突然开口,声音虽然沙哑,却异常清晰。 “但疼痛过后,王婶会端来热汤,小翠会偷偷将药粉藏在他的铁砧下,苏璃会责骂他笨拙,然后用最珍贵的续骨草为他敷伤口。” 他抬起头,血珠顺着下巴滴落。 “这些疼痛,就是活着的感觉。” 剑灵的剑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而,那个身穿玄衣的宿敌突然挥动短刃,猛地划破了他的右肩,将他整个人掀翻在地。 陆寒撞碎了三面镜子,其中一面映出了他十五岁时的模样。 那个少年缩在铁匠铺的角落,尽管抱着头,目光却紧紧锁定着未完成的菜刀。 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那时我还以为,只要紧握铁锤,就能保住一切。” “后来我明白了,要守护我所珍视的人,必须紧握剑。” “但剑会反噬主人啊!” 剑灵用剑指着他咽喉,剑锋上凝聚着被他斩杀的妖邪怨魂。 “你所杀的魔修,斩杀的恶妖,它们的血会渗入你的骨髓,最终你会变得和我一样,成为一个……怪物!” “那又怎样呢?”陆寒伸出手,用指尖轻触剑刃。 令人惊讶的是,血珠沿着剑刃向上爬行,在剑灵震惊的目光中,竟然开出了一朵微小的红花。 陆寒轻声说道:“我母亲曾告诉我,铁匠的手必须坚定,但心必须柔软。”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叹息,却能穿透识海中的风暴。 “剑是死物,人却是活的。我用剑保护他人,剑就不会反噬我。” 突然,那个穿玄衣的宿敌用短刃刺入了他的左胸。 陆寒发出一声闷哼,但他注意到宿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为何?因为短刃刺穿的地方,正好紧贴着他心口的金色剑纹。 那剑纹突然亮得如同烈日,将短刃上的锈迹烧成飞灰。 “你……怎么可能……”宿敌后退半步,短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陆寒撑着铁剑站了起来。 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色的纹路从心口开始向全身蔓延,与另一种暗赤色的纹路交织在一起,仿佛两团火焰在皮肤下缠绕。 这时,远处苏璃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夹杂着药香和血的味道,如同一根线,牵动着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你们说得没错。” 他喘息着,铁剑上的金纹和暗赤纹开始旋转。 “我曾经既害怕又迷恋力量。” 他凝视着虚空中映照着村民、苏璃和青莲婆婆的镜子,眼神逐渐变得清澈。 “但我战斗不是为了变得多么强大。”他看着那些镜子,声音越来越坚定。 “我是为了守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话音未落,识海突然动荡起来。 双生剑意的金色和赤色迅速膨胀,在他头顶上方形成了阴阳鱼的形状。 剑灵幻影的剑“哐当”一声落地,玄衣宿敌的短刃化作一道流光。 这两个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但并未消失,反而向陆寒胸口的剑纹飘去。 “我既不是剑灵,也不是宿敌。” 陆寒闭上眼睛,感受着两种力量在体内翻涌,但已不再相互冲突。 “我就是……陆寒。”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些碎镜子化为流光,全部汇聚到他的眉心。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心形的光团,乳白色中带着金色和赤色,就像一块经过无数次锤炼的精铁,表面布满细纹,却让人感到异常平静。 “这就是……道源之心?” 陆寒伸手触摸,光团轻轻颤动,便自行飞入他的心口。 突然间,他想起了青莲婆婆所说的“人心比剑更难修”,以及苏璃端着药碗时,发梢轻拂过他手背的温暖,还有小翠举着玉符哭泣着要刻小花的情景。 他所珍视的、让他痛苦的、给予他温暖的那些记忆,都在这光团中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 此刻,识海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陆寒惊愕地目睹了剑灵的幻影与宿敌的幻影在光团消散之处融合,化为一个模糊的身形。这身形的轮廓既似剑又非剑,似人又非人,但那声音却异常熟悉,仿佛是他初次觉醒剑意时,从残碑中传出的低沉声音:“终于等到你了……真正的‘道’。” 转而观察外界。 在归墟裂隙外的草甸上,苏璃紧张到几乎将手指掐入掌心。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灵力如决堤的河水般,沿着与陆寒神魂的联系,源源不断地涌向他。 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后手段,以自己的生命换取陆寒的清醒。 “苏姑娘!”守在裂隙口的村夫突然大喊。 苏璃抬头,只见裂隙深处金光骤然增强,宛如利剑劈开阴云。 她的灵力瞬间被抽空,身体一歪,跌入身后的草堆。 远处,青莲婆婆一直坐在老槐树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手中的菩提子“啪”的一声裂开,血沿着指缝流淌。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裂隙,喃喃自语,声音轻如叹息:“他要回来了……” 夜色愈发深沉。 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裂隙中时,草甸上的篝火剧烈摇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边一道金光划破夜幕,看似流星,却比流星更稳更亮。 这道金光逐渐降低,最终停在裂隙口上方。 那是一个背着铁剑的人,衣摆无风自动。 他的面容在金光中模糊不清,但村里的人立刻认出,他就是那个常在铁匠铺敲打铁块的“阿铁哥”。 金光逐渐暗淡。 陆寒落地时,脚下的草叶竟未被压弯。 他低头注视自己的手心,那里握着半块破石碑,碑上刻着“净莲”二字,正发出与道源之心相同的乳白色金光。 远处,苏璃勉强支撑起身体。 她凝视着陆寒,尽管灵力枯竭,声音无法发出,却依然露出了微笑。 在无人可见之处,那个融合后的模糊身影站在云端,注视着陆寒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它抬起手,指尖轻触眉心,那里便显现出半个剑纹,与陆寒心口的剑纹完全一致。 “该醒醒喽。” 第151章 你变了! 草甸上的篝火突然“噼噼啪啪”地爆裂开来,火星四溅,直蹿半尺高。 第一个抬起头的是巡夜的老周头,他手中的铜灯摇晃得厉害,几乎要脱手而出:“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顺着他的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夜幕仿佛被撕裂,一道金光裹挟着剑气划破长空,光芒比中秋夜的满月还要明亮。 风声呼啸,卷起草屑旋转飞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2节 原本围坐的妇女们本能地护住了怀中的孩子,而几个半大的孩子却兴奋地跳起来大喊:“流星!是流星落到我们村子了!” 然而,那“流星”越落越低,最终悬停在归墟裂隙上方,轮廓逐渐清晰——原来是一位背负铁剑的人。 他的衣袍在无形的气流中翻飞,脚边的草叶却未被压弯分毫。 老周头手中的铜灯“当啷”一声坠地,油洒了一地:“阿铁爷?” “阿铁哥回来了!”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原来是卖糖人的王婶家的女儿小翠,她扎着双马尾辫,跑得最快,怀里还揣着半块未送出的桂花糕。 这桂花糕是她特意留下的,打算在阿铁哥打烊后送给他。 然而,当她跑到离陆寒仅三步之遥时,突然一个踉跄,跌进了草堆里。 她瞪大眼睛,手还伸向陆寒,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阿铁哥?”她的声音颤抖,手指紧张地扭动着被揉皱的裙角,眼眶渐渐泛红,“是你吗?” 陆寒转头望向她。 月光洒在他的眉骨上,往日沾满铁屑的眼尾现在干净如洗,眼神看似温和,实则冷漠。 “是我。” 他开口了,声音比平时低沉,尾音仍带着那熟悉的沙哑,就像过去被火星烫到时强忍疼痛说话的感觉。 小翠立刻泪如雨下。 她一边擦泪一边爬起,怀里的桂花糕掉落在地,沾上了草屑:“你变了……以前我扑到你怀里,你还会笑我像个小黏糕,现在……现在你连让我碰一下都不愿意。”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卖豆腐的张叔搓着沾满豆汁的手说:“阿铁这是修得什么神通了?” 补锅匠老李头摸着胡子点头:“我就说那铁匠铺半夜总是冒青光,肯定是在炼制什么宝贝。” 陆寒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草甸边缘。 苏璃正撑着草堆站起来,她的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青玉簪子歪斜,但她依旧挺直脊背。 为了给陆寒渡灵力,苏璃几乎耗尽了所有修为。 此刻她站立不稳,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说道:“你的气息变了。好像……融合了什么东西。” 陆寒向她走去。 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轻盈,却仍带起细微的风,吹乱了苏璃额前的碎发。 “我看见了道源之心。” 陆寒在离苏璃仅半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低头时,残碑上“净莲”二字的金光映照在苏璃的脸上。 “那光团中蕴含着你递药碗时发梢轻扫过我手背的温度,还有小翠举着玉符想要雕刻小花时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 “还有青莲婆婆所说的,人心比剑更难修炼。” 苏璃突然伸出手。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却准确无误地按在了陆寒的心口上。 那里有一道特别淡的剑纹,被她这么一触,便泛起了圈圈涟漪。 苏璃轻声说道:“你已不再是过去的你。但是……感觉上更贴近真正的你了。” 远处老槐树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青莲婆婆扶着树干缓缓站起,她手中的菩提子串线断了,十几颗深褐色的珠子滚入草丛。 老人的指缝间渗出血迹,在青色布裙上晕染出暗红色的花印。 她直直地盯着陆寒的方向,原本浑浊的双眼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有某种力量瞬间驱散了那团混沌。 她守护归墟裂隙三百年,见过无数剑修陨落,但陆寒身上散发的光芒,她从未见过。 “阿铁哥!”小翠突然喊了一声。 小翠正蹲在地上捡拾沾有草屑的桂花糕,她不停地拍打着糕点。 “阿铁哥,虽然你不让我抱你,但这个……这个桂花糕真的很甜,尝尝看吧。” 陆寒转过头来。 他注视着小翠沾有草屑的手,以及她发梢上沾着的蒲公英,突然伸出手去。 那股无形的气劲消散了一些,小翠扑向他怀里时,这次没有被弹开。 他低头看着怀里抽泣的小翠,手掌轻放在她的头顶。 这个动作与以往相同,但这一次,他能真切感受到小翠头发间的温度,仿佛道源之心里封存的温暖,此刻正沿着血脉流向全身。 “很甜。”陆寒说道。 苏璃看着这一幕,不禁笑了。 她的灵力尚未恢复,但她的神魂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 她凝视着陆寒肩上的月光,又望向他背后那模糊不清的影子。 只有她注意到,在陆寒低头的瞬间,云层中似乎有个既像剑又不似剑的轮廓,正凝视着陆寒的背影,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该醒了。” 老槐树下,青莲婆婆的手指紧紧掐入树干。 她看着陆寒怀中的小翠,又望向苏璃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想起了三百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时,残碑从归墟裂缝中坠落,碑底刻着一行字——“待净莲重光日,宿敌再醒时”。 夜风带着草香吹过草甸。 陆寒抬头望向夜空。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的识海中逐渐苏醒,就像一块沉睡在深海的玉,终于被捞起,连周围的海水也随之摇曳。 他伸手触摸心口的残碑,“净莲”二字的金光似乎更加明亮。 在无人可见之处,那模糊的身影正轻轻点在眉心的剑纹上。 “醒了。” 老槐树的枝叶在夜风中哗哗作响,青莲婆婆指甲缝中渗出的血珠沿着树皮沟壑缓缓流淌。 她望着陆寒怀中的小翠,又看向苏璃眼中跳动的光芒,积压了三百年的那口气突然消散。 就像胸口的大石被劈开,又仿佛等待了三百年的剑终于落下。 “你已非俗世之人。” 她的声音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那枯瘦的手撑着树干,缓缓挺直了佝偻的背,但刚要继续说话时,突然踉跄跪下,膝盖重重砸在草甸上,“砰”的一声,惊起夜鸟扑棱飞起。 只听她说道:“你已触及‘道’的门槛。” 陆寒怀里的小翠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桂花糕从指缝间掉落,滚到了青莲婆婆脚边。 陆寒垂下眼帘,看了看小姑娘头顶翘起的呆毛,然后抬头望向月光下跪着的老人。 三百年前的那个雪夜,他在残碑上见到了青莲婆婆的影子。 那时的她还是个梳着双鬟的道姑,怀抱着残碑跪在归墟裂隙之前。 此刻,青莲婆婆眼角的皱纹中闪烁着点点月光,宛如当年碑底刻着的“待净莲重光日,宿敌再醒时”那行字的刻痕。 “婆婆……” 苏璃试图扶着草堆走过去,但因灵力尚未恢复,身子摇晃,陆寒迅速伸出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苏璃的指尖仍停留在陆寒心口的剑纹上,能清晰感受到那剑纹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您……是否发现了什么?” 青莲婆婆沉默不语。 她颤抖着抬起如枯枝般的手,指向陆寒背后那模糊的剑影,正是刚才只有她和苏璃所见,云端上那似剑非剑的身影。 此刻,那影子的轮廓变得愈发清晰。 它的腰间悬挂着半截断剑,剑穗已氧化成暗红色,宛如凝固的血。 “三百年前,残碑坠落时,碑底除了预言,还刻有一行小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仿佛一声叹息。 “上面写着‘见剑影者,必承剑厄’。”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了在道源之心里目睹的场景:无数剑修在归墟裂隙前倒下,他们的血渗入残碑,最终形成了“净莲”二字。 最后倒下的那位身着白衣的剑修,腰间挂着的不正是半截断剑吗?那剑穗的颜色与云端影子的剑穗颜色完全一致。 “阿铁哥?” 小翠抬起头,扯着他的衣摆,那被泪水泡肿的眼睛里还沾着草屑。 “婆婆说的剑厄……会很疼吗?” 陆寒低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道源之心里封存的那份温暖。 他八岁那年,在雪地里冻得发抖,是小翠的母亲给了他半块烤红薯,让他感到温暖;十岁时,他的铁匠铺被地痞砸毁,小翠偷偷将自己积攒半年的买糖钱塞进他的工具箱。 这些温暖的点滴如同丝线,此刻正一圈圈缠绕在他识海中沉睡的剑影上。 “不疼的。” 他声音比月光还要柔和。 “不过阿铁哥得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他的话音未落,怀中的小翠突然“呀”地一声叫了出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3节 小姑娘伸手在兜里摸索,掏出一个布包。 她展开布包,里面是半片黑乎乎、焦焦的符纸。 符纸当时发出微弱的红光,烫得小姑娘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这……这是上个月从老井里捞上来的道引符的碎片啊!” 陆寒的目光刚落在那符纸上,就感到腰间挂着的粗布囊猛地一沉。 这个布囊是白渊前辈临终前交给他的。布囊里除了半块碎玉,还有个裹着血痂的玉简。 陆寒本想解下布囊,但手突然停住了。因为白渊曾说过,这个玉简必须在他“摸到道的边儿”时才能打开。 然而,青莲婆婆的话语、苏璃指尖剑纹的颤动,以及小翠手中烫手的符纸,似乎都在告诉他:时机已到。 陆寒便取出了玉简,刚一拿出,玉简表面的血痂便噼里啪啦地掉落。 只见那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玉面上扭动重组,上面写着:“归墟的主宰尚未死去,仍在九幽之下沉睡。” 陆寒看到这些,手指因紧握而变得苍白。 他立刻想起了在道源之心里见到的那片血海。 归墟裂隙深处翻涌的不是岩浆,而是凝结了千年的血。 而在那血海中沉睡的庞然大物,此刻正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陆寒低声自语:“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的声音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寒意。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轰”的一声。原本星光璀璨的夜空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乌云迅速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央裂开一道蛇形的缝隙,幽蓝的光芒从中透出。 老周头手中的铜灯“啪嗒”一声掉落,灯油着火,风一吹,火势蔓延至草叶。火光闪烁,将大家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尘封了一千年,终于有人来到这里……” 那古老的声音从云缝中传来,听起来像是多人同时说话,又像是金属在石头上划过的声音,刺耳而令人毛骨悚然。 陆寒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乌云漩涡的中心悬挂着一尊青铜古钟。 古钟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每一道裂纹中金光流转,那光芒与他心口剑纹的颜色完全一致。 苏璃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触摸自己的额头。 她惊讶地发现额头上出现了一个菱形印记,其纹路与道源之心残碑上“净莲”二字的纹路惊人地相似。 这个印记温热如火,仿佛有团火在皮肤下燃烧,但并不疼痛。 奇怪的是,这股热力让她的神智比以往更加清晰。 她能洞察到陆寒的识海中,剑影正逐渐苏醒;她能看见小翠手中的道引符碎片与古钟产生共鸣;她甚至能察觉到归墟裂隙深处血海中,有某物正在挣脱束缚它的锁链。 “阿铁哥!” 小翠惊呼着跳了起来,手中发烫的符纸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一条光链在他们之间形成。 “它、它要钻进你心口的剑纹里!” 陆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符纸便“嗤”的一声,钻入他心口的剑纹之中。 识海内剑影剧烈震鸣,他耳边响起一声清亮而尖锐的剑啸,震得耳膜生疼。 就在这时,苏璃额头的印记光芒四射,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她身体一晃,急忙抓住陆寒的手腕,两人的掌心相触,金红相间的光芒腾空而起。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乌云中的古钟,大声宣告:“这一战,我不会再逃避。” 尽管声音被雷声撕扯得支离破碎,但依然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在老槐树下,青莲婆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珠从她指缝间溅到焦黑的符纸上,竟在地上映出一幅模糊的地图,地图上可见裂隙、古钟、血海,以及一座被锁链束缚的黑色山峰。 她凝视着这幅血图,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百年前残碑坠落时,归墟裂隙中飘出的最后一句话:“当净莲与宿敌同时苏醒,便是天地再次裂开之时。” 在众人视线之外的山巅上,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突然裂开。 从石缝中伸出一只骨节异常粗大的手,指尖沾着暗红色的血迹,缓缓地在石面上刻着的“幽冥”二字上摩挲。 那黑影抬起头,左眼是普通的黑色,右眼却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似乎与乌云中的古钟遥相呼应。 他声音沙哑,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终于……等到你了。” 陆寒紧握着心口的残碑,“净莲”二字发出的金光透过衣服,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金线。 白渊留下的玉简仍在另一只手中紧握。玉简表面的血字此时正缓缓浮现出细红纹,仿佛在勾勒一条神秘的路径。 他的目光先是在乌云中的古钟上停留,随后又转向远处山巅上隐约可见的黑影。 突然间,他笑了,那笑容不再带有以往的隐忍,而是像一把刚出鞘的剑,透着一股清冷而锐利的气息。 “终于找到了要去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抚摸玉简上的血纹。 第152章 你这是要下棋送命? 尽管头顶的乌云仍在翻滚,但青铜古钟裂纹中透出的金光却如同活物般游动,在陆寒心口的剑纹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他松开了紧握玉简的手,掌心满是冷汗,湿漉漉的。 当符纸钻入心口时,那剑鸣声震耳欲聋,不仅令识海剧痛,还在他意识深处刻下了一行古篆:“天机秘境,封镇归墟”。 “阿铁哥?”小翠的声音带着颤抖。 她举着已空的符纸,指尖上还留着红光烫出的淡粉色痕迹。 “你的玉片在发光呢。” 陆寒低头一看,玉简表面的血纹正迅速蔓延,在夜色中勾勒出模糊的山川轮廓。 他咽了咽口水,用指尖轻抚那些纹路。 这块玉简是白渊前辈临终前交给他的,原本记录着药王谷的秘密,但现在,它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石纹中透出幽蓝的微光,并显现出更小的字:“上古修士最后的封印之地”。 “天机秘境。” 他不由自主地低语,声音比预期的还要轻,却如同石子投入深潭,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苏璃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心热得惊人,额头上的菱形印记随着古钟的震动闪烁,她的眼尾泛红。 “我能感觉到……它在说,那里有答案。” 她的神魂刚刚被印记淬炼过,此刻能清晰感受到陆寒识海中剑影的悸动。 这种悸动,比任何指引都要明确,如同清晰的路标。 老槐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青莲婆婆扶着树干缓缓站直,她手指间的血珠滴在焦黑的符纸上,在地上晕染出一幅地图。 这地图与玉简上的相似,但更为清晰。 地图上有裂隙、古钟,以及被锁链束缚的黑峰,旁边还有一行用血写的小字:“净莲与宿敌一同觉醒时,封镇开始松动。” 她凝视着这幅血图,原本浑浊的眼眸突然泛起泪光,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想当初残碑坠入归墟,那穿透雷云的声音,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一天。 “婆婆?” 小翠急忙跑过去想搀扶,却被轻轻推开。 青莲婆婆用一块手帕按在唇上,再次抬头时已恢复平静。 只是她目光扫过陆寒心口的剑纹时,多了几分审视。 “有些事,等你们从秘境回来再说吧。” 她转身朝屋里走去,佝偻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走到门槛时还顿了一下。 “明天早上……别忘了来我屋里。” 陆寒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感到喉咙紧缩。 自他隐姓埋名来到这个小镇,这位总是在槐树下晒药草的婆婆,总在他打铁时递上一碗凉茶,在他晚归时为他留一盏灯。 此刻,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深沉感,如同一口沉淀了数百年的老井,深不可测。 “阿铁哥。”小翠轻声一唤,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不知何时,小姑娘搬来一个木凳,正借着月光在他衣服里缝着什么。 针脚歪歪扭扭,好几处都扎破了布料。 “这是我娘以前做的护身符。” 她低头看着针线,声音越来越小。 “我娘说把它缝在最里面,就能保佑人平安。” 陆寒这才注意到那块暗红色的丝帕,上面绣着并蒂莲,边角磨损,显然是被珍藏了多年。 他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摸了摸小翠头顶翘起的碎发,说:“我娘以前也给我缝过类似的东西。”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已有十年未曾提及“娘”这个字。 小翠的针突然扎到手指,她“哎呀”一声,却没有缩回手,反而加快了穿针引线的速度。 “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她抬头时,眼眶红红的,就像泡在水中的樱桃。 “镇东头的老周叔说,去深山的修士十个里有九个都回不来……” “我一定会回来的。” 陆寒紧握着她沾血的指尖,将那抹红色轻按在自己心口。 “等我处理完事情,就带你去看真正的日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4节 昨日清晨,他带她登上后山,却只见朝阳被浓雾完全遮蔽。 “山巅的太阳,比我们镇上的明亮三倍,阳光照在雪上,仿佛撒了一层金粉。” 小翠的眼眸瞬间闪烁起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她小声说:“可是苏姐姐说,你要去的地方……比后山危险百倍。”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平安归来。”陆寒转头望向苏璃。 月光下,苏璃额头上的印记依旧闪烁着光芒,宛如一朵永不凋零的金莲花。 就在刚才,当她紧握他的手腕时,他清晰地看到她意识海中飘动着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被血洗过的药园、倒在水池边的老药师,以及刻有“净莲”字样的残碑。 原来,她一直念叨着要查明的真相,竟然与自己心口的剑纹同出一源。 “阿寒。” 苏璃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同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本名。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又恢复了焦点。 “那声音说,‘把净莲带来’。” 她用未被握住的那只手轻轻触碰他心口的剑纹。 “我想……那个声音,和你意识海中的剑影,是同一种力量。” 陆寒的呼吸突然停滞。 他能感觉到,随着苏璃的这一触碰,剑影在意识海中转动了方向,就像一只被挠了下巴的猫,温顺地在他意识上蹭着。 自从自觉醒剑意以来,剑影这是首次主动传递情感。那不是以往的灼痛感,也不是对杀戮的渴望,而是……期待。 远处山巅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陆寒本能地抬头,只见长满青苔的大石裂缝中,伸出一只异常粗大的手。 月光映照下,那人的半张脸显露出来:左眼如常人般漆黑,右眼却幽幽泛着蓝光,仿佛与乌云中的古钟相互呼应。 “阿寒?” 苏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只能看到黑黝黝的山影。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寒收回视线,紧紧握住玉简。 他能感受到那道幽蓝目光中的温度,就像一块烧红的炭,烤得他后颈生疼。 然而此刻,他更关心的是怀里小翠缝制的歪歪扭扭的护身符,是苏璃手中传来的温暖,还有青莲婆婆临行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这些温暖的感觉,这些牵挂,让心口的剑纹不再像以往那样灼痛,反而像是一团包裹着棉花的小火苗,温暖得让人眼眶发酸。 “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他目光坚定地盯着乌云中的古钟,声音比夜色还要坚定。 “前往天机秘境。” 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青莲婆婆站在窗后,望着院子里的三人,手中紧握着一枚泛着清冷光泽的符咒。 符咒中心刻着一朵六瓣莲花,与苏璃额头间的印记惊人地相似。 她看着陆寒转身时被月光照亮的侧脸,最后轻轻叹了口气,将符咒放入随身携带的木匣中。 “明天早上再说吧。” 她对着月光轻声自语:“但愿……还来得及。” 晨雾尚未散去,陆寒推开了青莲婆婆家的木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惊动了房梁上的新燕,药香和老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 婆婆正坐在八仙桌前,手指轻抵着刻满药草纹路的木匣,匣盖半开,一道清亮的光芒从缝隙中透出,在青砖地上如同一条细流。 “过来。”婆婆招了招手,声音比昨夜更加沙哑。 “坐下。” 陆寒拉过一条竹凳,膝盖刚碰到凳面,就见婆婆从匣中取出一张符咒。 清亮的光芒环绕着六瓣莲花的纹路流转,与苏璃额间的印记弯曲程度完全一致。 他突然回忆起昨夜苏璃触碰自己心口的那一刻,剑影中那股期待的情绪,令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紧缩。 “这是净莲引路符。” 婆婆将符咒轻放在他的掌心,她的指尖冷得如同深秋的露水。 “这是净莲仙子以自己的本命精血炼制的,生死关头能激发天地灵脉,保你一线生机。” 婆婆那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凸显。 “但每次使用,你与剑影之间的联系就会减弱一分。” 陆寒垂下眼帘,凝视着掌心的光芒。 此刻,他想起了白渊前辈临终时满是鲜血的手,以及符纸刺入心口时响起的剑鸣。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吞了回去,喉结上下滚动后,终于问道:“婆婆……您究竟是谁?” 青莲婆婆的目光扫过陆寒心口的剑纹,她那原本浑浊的眼眸突然变得清澈如泉水。 她一边轻抚着木匣边缘的凹痕,一边缓缓道来:“三百年前,我不过是净莲峰上的一名药童。那夜归墟异动,残碑从山上坠落,仙子命我带着半块残碑迅速逃离。”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咳嗽声在屋内回荡,仿佛要撞击到屋梁。 “后来我才意识到,她留下的不仅仅是残碑,还有这道符。” “归墟中的人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蠢蠢欲动。” 青莲婆婆突然紧握陆寒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昨晚在山巅上见到的那只蓝眼睛,正是归墟的守墓人。他们所等待的,并非什么秘境,而是……” “阿寒!” 院子外传来苏璃的呼唤声。 青莲婆婆仿佛被烫到一般,急忙松开手,迅速将手缩回,开始整理木匣中凌乱的药草,声音恢复了昨日晒药草时的温和:“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快去吧,那小丫头已经等急了。” 陆寒起身时,发现符咒在掌心留下了淡淡的红印。 他回头望向婆婆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忽然注意到她鬓角的白发中隐约藏着半个青莲形状的金饰。 这金饰的纹路,与苏璃识海中那块“净莲”残碑上的纹路,完全一致。院子外,苏璃站在那棵老槐树下。 今日她未束发,晨风拂过,墨黑的长发变得凌乱,却遮不住她额头间菱形印记发出的微弱光芒。 见到陆寒出来,苏璃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袖口,目光紧盯着陆寒手中的符咒,说:“那光芒……与我印记闪烁的频率相同呢。” 陆寒刚要开口,街角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阿铁,真是好久不见。”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柳长风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斜插着一把短匕,刀鞘上缠绕的红绳已经有些褪色。 这红绳,正是三年前药王谷发生血案时,他背着昏迷的苏璃从火场中冲出时系上的。 陆寒的瞳孔瞬间微缩。 他本以为柳长风在散修联盟负责情报工作,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云州城,没想到此刻会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小镇。 他站到苏璃前面,声音冷淡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柳长风却笑了,手指轻敲腰间的短匕,说:“我要是告诉你,我在镇口的茶棚那儿听了大半夜你们的谈话,你信不信?” 他指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群山,说:“天机秘境已经开启,归墟那边有了动静,连散修联盟的传讯鸽都被惊飞了。” 他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更巧的是,有人托我带句话:‘他在棋盘等你。’” “谁?” 陆寒条件反射地将手放在心口处的剑纹上。 在他的识海之中,剑影翻腾涌动。这一次,没有杀戮的冲动,反而是一种警觉的感觉。 柳长风并未作答,只是伸手轻拍陆寒的肩膀,淡淡地说:“等你抵达目的地自然会明白。” 转身之际,袖中不慎滑落一件黑色物品,陆寒目光锐利,立刻辨认出那是一枚黑色令牌,晨雾中隐约可见“玄冥”二字。 这“玄冥”二字,正是魔教幽冥宗的标志。 “阿铁哥!” 小翠手提布包,从巷口急匆匆跑来。 她头顶的碎发被露水打湿,一撮撮地显得有些滑稽。 她跑到陆寒面前,将布包迅速塞入他怀中。 布包内装着刚烤好的金黄色麦饼,还散发着热气,带着小翠的体温。 “我还特意多加了糖。” 她抬头望向陆寒,眼中泛起泪花,带着一丝委屈道:“你之前答应带我去看山巅的日出,可不能食言啊。” 陆寒听后,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受。 他轻抚小翠的头顶,然后将布包系在腰间,对小翠承诺:“放心吧,等我回来,我们就去最高的山上看日出。” 他稍作停顿,语气坚定地补充道:“我向你保证。” 小翠听后,立刻破涕为笑。然而,她后退时不小心撞翻了脚边的竹篮。 腌菜坛子咕噜咕噜地滚到柳长风脚边,他弯腰捡起坛子,袖中的黑色令牌再次滑出半寸。 这次,苏璃也注意到了这枚令牌。 苏璃见到令牌后,手指紧掐掌心,她额头的印记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仿佛星星点燃了火焰。 “是时候出发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5节 陆寒紧握符咒,转身望向群山的方向。 镇北三十里外的鹰嘴崖,便是秘境的入口。 当他们穿过晨雾时,苏璃突然感到额头上的印记发热。 她急忙按住额头,声音颤抖地说:“那石壁……在召唤我。”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悬崖半腰处,藤蔓间露出一块青黑色的石壁。 石上刻有“天机残局”四个大字,笔画中透出幽蓝的微光,与昨晚古钟裂纹中冒出的金光惊人地相似。 陆寒刚触及石壁,整座山崖便开始摇晃。藤蔓纷纷坠落,石壁显露出来,上面布满了阵纹。 巧的是,这些纹路与苏璃额头的印记完全吻合! 苏璃踉跄地走了两步,手指刚触碰石壁,那些阵纹仿佛活了过来,迅速窜入她的识海。苏璃瞳孔骤缩,脱口而出:“这是净莲峰的护山阵!” 突然,石缝中涌出一股吸力,将三人猛力拽向石壁。 陆寒紧握苏璃的手腕,余光瞥见柳长风袖中的黑牌子飘起,上面“玄冥”二字在阵光映照下透出妖异的红光。 陆寒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但风声充斥喉咙,无法言语。 “轰!” 石壁关闭的瞬间,山巅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陆寒回头,只见一道黑影在雾中一闪而过,那声音冷若冰霜,如同刀锋般说道:“陆寒,终于等到你了。”随即眼前一黑。 当陆寒再次睁开眼时,他们三人已置身于一个灰蒙蒙、白茫茫的空谷之中。 远处,一个由巨石拼成的棋盘在雾中若隐若现。棋盘上的棋子,每个都高达两人,石面上刻着模糊而古老的篆字。 “看来,游戏开始了。” 陆寒望着棋盘,胸口的剑纹突然灼热刺痛。 这一次,从剑影中传来的感觉,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第153章 这盘棋你输定了! 那灰白的雾气带着丝丝寒意,直往衣领里头钻。 陆寒感觉自己喉间有股铁锈味儿冒出来了。 从碰到石壁的那一刻起,他心口上那道剑纹就像被火钳子烫着了似的,这会儿更是顺着血脉往四肢蔓延开去。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三十步开外的巨石棋盘上,棋盘上每一枚棋子表面的古篆字都在轻轻颤抖,仿佛有什么活物在石头皮下蠕动一般。 “阿寒。” 苏璃的声音有些干涩,她额头中间的印记正往外渗出淡青色的微光,这微光与石壁上的阵纹跳动的频率一致。 “这雾气……在吸我的神魂。” 她的指尖都掐进手掌心里去了,指关节都变白了,然而她的头发梢却异常地飘了起来,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向上牵引。 柳长风站在他们俩侧后方约半步远的地方,他袖子里的黑牌子又滑出了半寸,“玄冥”这两个字在雾气中泛着暗红色的光。 他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只是伸手按住了腰间的玉牌。 这玉牌是散修联盟情报总管的凭证,此刻它正随着雾气一同颤抖,并发出细微的蜂鸣声。 “来的人,有没有胆量跟我下一盘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三人同时抬头,只见棋盘正中间不知何时坐了一个老者。 他的白发白胡子垂至膝盖,身着洗得发白的粗麻道袍。 他左手捏着黑子,右手捏着白子,目光却并未落在他们身上,而是专注地盯着棋盘。 陆寒的脚步稍作停顿。 他能感觉到,老者身上环绕着与石壁阵纹相同的气息。 这气息仿佛在时间中浸泡过久,变得苦涩,如同百年老茶罐中残留的茶渍味道。 更让他警觉的是,老者每吐出一个字,棋盘上的棋子便微微颤抖,这颤抖竟与他体内剑纹的灼痛产生了共鸣。 “若赢,可得‘道’;若输,则需在此停留百年。” 老者终于抬起眼睛,瞳孔中映着棋子的影子,他问道,“如何?” 苏璃突然拽了拽陆寒的衣袖。 她的指尖冰冷,额头间的印记亮得刺目:“他……他的神魂被锁在棋中。我能感觉到,这里的规则,皆由这盘棋掌控。” 陆寒反握住她的手腕,掌心感受到的震颤让他皱起了眉头——苏璃的脉搏跳得异常快,仿佛被什么东西追赶。 他松开手后,目光转向柳长风。 情报总管正注视着老者腰间的铜铃,那铜铃的纹路与他袖中的黑牌竟有几分相似。 柳长风很快垂下眼睛,手指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不知是否在传递消息。 “我来。”陆寒向前迈了一步。 此时,剑纹的灼痛加剧,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剑影在识海中发出低低的鸣声,仿佛在催促他靠近棋盘。 老者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淡淡的笑,黑子在他指尖转了一圈,说了个“坐”字。 石凳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苔藓,陆寒坐下时,凉意顺着裤腿直透骨髓。 他目光死死盯着棋盘,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暗自思忖:“这哪是什么普通的棋局?” 你看这黑白棋子的布局,宛如星图一般。 黑子正对阴火之位,白子则卡在命宫穴。 而且每个棋子下都刻有细小的阵纹,这些阵纹沿着石缝向地下延伸。 陆寒的手指悬在棋盘上方约三寸处,感觉那里有一股黏稠的灵气流动,他忍不住说道:“这棋非同寻常,您布的是杀阵。” 老者将黑子按在“天枢”位上,石头表面发出金属与石头碰撞般的清脆响声。 他一边落下白子,一边说道:“能识破这一点,你确实有些眼力。但你可知道,这盘棋的胜负,关系到这个秘境的生死存亡。” 陆寒将棋子落在“摇光”位上。 他能明显感觉到,棋子一触碰到石头,整个空谷中的雾气便向这边涌动。 此时,石凳下方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刻满咒文的青石板。 大约十步远的左侧,气流扭曲成漩涡状,卷起碎叶直冲苏璃而去。 苏璃抬手结印,额头的印记闪烁出微弱光芒,碎叶在距离她三寸处化为粉末。 老头落下一枚白子,轻描淡写地说:“有些本事,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开始。” 行至第二十步,陆寒的后颈开始渗出冷汗。 每落一子,他心中的剑影便愈发躁动,仿佛在与棋阵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更棘手的是那些幻象。 陆寒清晰地看到小翠手持麦饼站在棋盘旁,发梢还挂着露珠。 他突然回想起被追杀时,师父萧无尘挡在他身前,魔剑刺穿后背,血花四溅的场景。 还有那日在药王谷废墟,苏璃跪在焦土上,紧握着半块沾血的玉牌的情景。 “这是……心魔幻象吗?” 苏璃的声音从幻象外传来,听起来有些吃力。 “阿寒,别被它们缠住!” 陆寒用力咬了咬舌尖,血腥味瞬间驱散了他的恍惚状态。 他凝视棋盘,突然意识到所有幻象的关键都与自己落子的位置相对应。 原来这老头是利用棋意勾起他的回忆,以此扰乱他的心志。 “你在这儿被困了一百年,就是为了寻找能破解你心魔局的人吗?” 陆寒将棋子落在“太微”位上,剑纹顺着手臂爬至指尖,他惊讶地看到指尖凝出半寸长的剑影。 “还是说,你其实是这个秘境的守阵之人?” 听到这话,老者的手微微一顿。他盯着陆寒指尖的剑影,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很快被疯狂取代,他大喊:“守阵人?哈!哈!哈!我曾是天机阁的领袖,一百年前,我试图破解‘天机残局’,不顾一切地闯入阵中,结果被阵灵反噬,神魂被困在这棋局里!” 他狠狠地将黑子落下,整个空谷随之剧烈震动。 “现在轮到你了——若无法破解此局,你将与我为伴,在这棋局中困守一千年!” 陆寒明显感到棋阵的压力骤增。 地砖翻转得更快,气流漩涡中开始涌出如黑血般的雾气;幻象变得更加逼真,他甚至能听到小翠带着哭腔的呼唤,以及药王谷废墟中烧焦木头与血混合的气味。 “这并非普通的棋局,它是个阵!”陆寒大声宣告。 他不再抑制剑影,任由那半寸青光沿着胳膊向上蔓延,最终在掌心凝聚成一把三寸长的小剑——这便是上古剑意化为的实体。 小剑发出嗡鸣,向棋盘刺去,所经之处,幻象如薄冰般瞬间破碎。 老头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握着白子的手开始颤抖,甚至将石制棋盘捏出裂缝:“你……你体内的剑……” “我是谁并不重要。” 陆寒模仿着老头先前的话,小剑化作一道光,直射棋盘。 “重要的是,这个局,我一定能破。” 棋盘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陆寒眯着眼,眼角余光瞥见了苏璃。 苏璃正扶着石凳,看起来勉强稳住身形。 她额头间的印记亮得几乎要穿透皮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6节 她的嘴唇还在动,似乎在默念着某种口诀。 再看柳长风,不知何时已退至棋盘边缘。 他袖中的黑牌滑出,牌上“玄冥”二字在白光中泛着妖异的红光,与苏璃额头的印记似乎有着某种奇异的共鸣。 “阿寒!”苏璃的声音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就在陆寒转头的瞬间,棋盘中央的老者突然消失无踪。 所有的棋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腾空而起,在空中排列成一个更为庞大的阵图。 在阵图的中心,一道黑影缓缓凝聚。 这黑影,正是前日在山巅上发出笑声之人。 此刻,他的面容隐匿于黑雾之中,唯有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显露。 “陆寒,你以为破解了棋局就能逃脱吗?” “小心!” 苏璃跌跌撞撞地向陆寒冲去。 她的指尖刚触及陆寒的后背,额头间的印记突然光芒四射。 一道青色的流光从她的识海中飞出,直冲入棋盘的阵图之中。 陆寒顿时感到周遭的压力骤减。 他回头望向苏璃,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冷汗,但她仍强撑着抬起头说:“这……这是净莲峰护山阵的残魂,我……我能……” 她的话未说完,阵图突然发出轰鸣声。 陆寒紧握手中的小剑,目光紧锁黑雾中的身影,又看了看脸色愈发苍白的苏璃。他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黑雾中那双幽蓝的眼睛逐渐逼近,苏璃额头的印记如同被风吹动的烛火,忽明忽暗。 苏璃摇摇欲坠地抓住石桌边缘,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第三列第七行,下黑子。” 陆寒握棋子的手突然停顿。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小剑震动频率骤降,仿佛被某种力量安抚了。 棋盘上那些原本混乱的黑白棋子,在苏璃指出的位置上开始闪烁着微光,这光芒预示着阵纹即将贯通。 陆寒没有多问,准确无误地将黑子放置下去,棋盘随之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整个空谷的雾气突然向后卷缩。 之前令人窒息的阵压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划破,黑子周围的白子纷纷碎裂,显露出下方刻有星轨的石纹。 陆寒喉咙中的铁锈味稍减,他转头看向苏璃,只见她额头上的冷汗正沿着下巴滴落至衣领,睫毛剧烈颤动,仿佛在与某种力量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你是怎么知道要这样下的?” “我……” 苏璃的指甲几乎要嵌入石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就是感觉应该这样走。” 她突然捂住心口,袖中滑出半块沾血的玉牌。 这玉牌来自药王谷,此刻正与她身上的印记共鸣,震动频率一致。 “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脑海中推了一把。”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 陆寒急忙转身,只见柳长风踉跄后退三步,胸口衣物被劲风撕裂,露出青紫色的瘀痕。 那老棋鬼不知何时已站在石碑前,白发在雾中飘扬,左手保持着挥出的姿势。 “凡人,切勿轻举妄动。” 声音中透露出百年寒意。 “你以为自己是来探秘的吗?实则不过是他人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柳长风捂住胸口,袖中黑牌上的“玄冥”二字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目光紧锁老棋鬼腰间的铜铃。 原本打算趁雾气掩护查看石碑文字,却未料到看似老态龙钟的守阵人,即便分心下棋,仍能察觉他的动作。 情报总管微微眯起眼睛,喉结微动,最终未发一言,退至苏璃身旁,手指轻触玉牌。 这玉牌是传递联盟暗号的工具。 “妙哉!” 老棋鬼突然放声大笑,棋盘上最后几枚棋子随之嗡嗡作响。 “这棋局千年未解,今日竟被凡人破解!” 言罢转身望向陆寒,眼中疯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释然。 “此棋步,便赠予你。” 陆寒掌心忽现幽光,半枚刻有云纹的青铜印缓缓从指间升起。 陆寒伸手接过“天机子”青铜印,指尖刚触碰,掌心便感到一阵暖意。 这并非灵气,更像是活物,带着脉搏,在青铜印纹路下轻轻跳动,宛若婴儿心跳。 陆寒本能地抱拳致谢:“谢前辈。” 抬头时,老棋鬼已化作点点光尘。 光尘并未消散,而是融入棋盘阵纹之中。 空谷雾气骤然稀薄,远处青石碑显现,柳长风曾试图窥视其上文字。 “阿寒。”苏璃声音微弱,如同游丝。 陆寒闻声转头,只见苏璃额头印记消失,露出淡粉色疤痕。 “这天机子……我触碰它时,仿佛听见了娘亲的声音。” 勉强挤出笑容,扶着柳长风才未跌倒,又道:“娘说……该回家了。” 此时,柳长风袖中黑牌突然变得炽热,烫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他迅速将牌子藏入袖底,目光却紧盯着陆寒手中的“天机子”。 原因在于,他发现青铜印上的云纹竟与黑牌上的纹路有三分相似。 情报总管在袖中手指快速敲击,将“天机子”“云纹”“药王谷残魂”等关键词编成密信,通过玉牌传至散修联盟总部。 陆寒对此一无所知。 他凝视着手中的“天机子”,明显感受到那微弱的心跳声与体内剑纹共鸣。 剑影在识海中轻声低语,似乎在催促他采取行动。 他抬头望向棋盘后的青石碑,这才注意到石碑底部有个半月形凹槽,与“天机子”形状完全吻合。 雾气已彻底消散。 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石碑上,那刻有“天机”二字的石面在金色的光芒中闪耀。 陆寒紧握着“天机子”,能感受到剑影在识海中轻声低吟。 他深知,只要将这半枚印信嵌入石碑的凹槽中,或许所有谜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在那之前…… 他转头望向苏璃。 苏璃正倚靠在柳长风身旁,面色苍白,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这笑容与当年在药王谷废墟中她拾起半块玉牌时如出一辙。 陆寒突然意识到,想要破解这个局面,或许从来就不是单凭一己之力所能完成的。 “走吧。” 他伸出手扶住苏璃的另一只胳膊,手中的“天机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跳动得更加剧烈。 “我们先去把这东西安置好。” 青石碑的阴影下,一个凹槽正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第154章 你真的会下棋? 当陆寒的手指轻触到碑底那半月形的凹槽时,“天机子”仿佛有了生命,突然从他掌心挣脱而出。 青铜印表面的云纹开始散发出幽蓝的微光,与凹槽边缘的石纹完美契合之际,陆寒的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这是剑纹在识海中翻腾涌动所引起的共鸣。 “小心!” 苏璃刚抓住他的衣袖,整个山谷便响起如闷雷般的轰鸣。 地面裂开,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柳长风甚至因此踉跄了半步,他紧紧护住苏璃,手臂绷得笔直。 陆寒稳住身形,目睹青石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原本斑驳的石面被金纹覆盖,仿佛有生命在石皮下游走。 “阿寒……” 苏璃的声音随风传入耳中。她的额头渗出细汗,却仍努力抬头说:“碑文……显现了。” 陆寒抬头望去。 金光漫过石碑顶端的刹那,八个大字从石碑深处浮现,笔锋锐利如剑刃,仿佛能刻入虚空,写的是“破局者,执掌天命。” 陆寒的喉结微动。 他识海中的剑影掀起惊涛骇浪,与碑上的金纹同频震动。 自从自觉醒剑意以来,他首次清晰感受到那缕残魂的情绪。 这情绪并非催促,而是一种期待,夹杂着悲怆与释然。 “好大一盘棋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7节 那冷冽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穿了山风。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山谷中只有他们四人。 然而,山风掠过之处,一个身着玄色衣服的人正从虚空中走出。 那人玄色的袍子如同翻滚的墨云,面容俊美至极,甚至带有些许妖异,毫无生气,眼尾的朱砂痣红得刺眼。 “玄冥子!” 柳长风袖中的黑牌几乎要烧焦,他后退半步,指尖几乎掐入肉中。 “三百年前你被七宗围攻,魂魄在归墟散尽……” “归墟?” 玄袍人轻声一笑,轻拍胸口:“那不过是我演给世人看的一出戏。” “你以为七宗为何能找到我的肉身?” “实际上,我是借助他们的手,将这副旧皮囊送入轮回。”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手心未消的剑纹。 “归墟主宰若想重生,岂会需要那些天材地宝?” 陆寒背靠石碑。 他这才想起,在玄天宗的古书中曾瞥见只言片语。 归墟主宰,在上古时期,是运用命轮术颠倒因果的大反派,因欲重塑天道而被众神封印。 “玄冥子,他不过是在堕入轮回时,顺手捡来的皮囊罢了。” “你等待的,是那个能破局之人。因此设下这盘残局,引能解局者来破此碑。” “真聪明。” 玄冥子拍手称赞,他袍子上的暗纹瞬间泛起血色。 “这三百年间,试图解此棋局的散修多达三百零七人。” “可惜,这些人要么贪婪无厌,要么贪生怕死,无一能走到嵌印这一步。” 他向前迈了一步,山风卷起衣摆,扫过陆寒的脚边。 “倒是你,为了身边的姑娘……” 说到这里,他朝苏璃的方向瞥了一眼。 “竟能承受命轮术的反噬。” 苏璃猛然抬起头。 她原本虚弱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刀,但柳长风却在她开口前就拉着她后退了三步。 情报总管手中的黑牌烫得他几乎握不住,秘密的讯息还卡在玉牌里未能传递——就在刚刚震动时,山谷口的传送阵被一股莫名力量封锁了。 “你想要什么?”陆寒的手按在了腰间未出鞘的铁剑上。 剑上的纹路在他手背上浮现,宛如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蛇。 玄冥子却笑了起来。 他一抬手,一道黑影从他身后的阴影中钻出,原来是白眉童子。 这位少年模样的弟子,此刻双眼透着青灰之色。 他的指尖捏着三张血红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纹路与柳长风的黑牌和“天机子”的云纹如出一辙。 “我想要的……” 玄冥子转身望向石碑,缓缓说道,“是让这盘棋,真正地开始。” 白眉童子突然掐出一种诡异的法诀。 就在三张命符离开手的那一刻,陆寒听到石碑内传来布帛撕裂般的清脆响声。 原本支撑着苏璃的、来自药王谷残魂的微弱光亮,随着符纸向石碑靠近,逐渐黯淡下去。 当那三张血红色的命符撞击到石碑的四个角时,山谷里的风仿佛瞬间凝固。 陆寒的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识海深处的剑纹仿佛被滚烫的油泼过。原本翻涌不息的剑意,就像被一只巨手抓住的游龙,“咔”的一声,竟然折断了半寸。 这不仅仅是灵气紊乱,而是有一种更高层次的规则在压制他体内的上古力量。 “阿铁哥!”苏璃低声呼唤,声音带着颤抖。 她原本撑在石头上的手突然滑落,指尖深深掐进陆寒的手腕。 “我……我能感觉到那符在抽取残魂的气息。” 她眼角的泪痣颜色变得青白,苍白的脸上几乎透明,连皮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就好像……有人用细针挑我的魂一样。” 陆寒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曾握过烧红的铁钳,此刻却冷得如同泡在冰窟中。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苏璃的神魂变得异常薄弱。 来自药王谷的那点残魂微光,正一点点地缩小,仿佛肉眼可见,下一秒就会被命符上血红色的纹路搅得粉碎。 “柳兄!”他扭头朝右边的柳长风喊道。 情报总管手中的黑牌烫得他手心留下红印,额头的汗珠顺着下巴滴入衣领,但他仍咬牙说:“传送阵被封死了,密讯也发不出去。”话音未落,白眉童子又扔出三张符纸,这次是直冲苏璃的脸。 “你这是找死!”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腰间的铁剑突然发出嗡嗡的声响,剑纹迅速从手背蔓延至小臂,但一触碰到那血红色的光罩,便瞬间消散。 这压制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甚至连最基本的御剑术都无法施展。 他随手抓起脚边的打铁锤,锤头还残留着上午锻剑时的余温。 “苏姑娘,你快退后!” “退不了了。” 苏璃突然笑了,笑得眼角都染上了红色。 “阿寒,你看。” 她指向石碑,原本金光闪耀的石碑表面,现在被血红色的符纹覆盖,仿佛一条巨蟒在吞噬金芒。 “这个碑正在吸走我的灵魂……它想让我活着成为诱饵。”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 “否则,那三张符纸早就将我终结了。”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玄冥子会选择这个时刻发动攻击。 苏璃神魂受损,这正是一个破绽。为了救她,他强行催动剑意,结果遭到反噬,再加上这个被命轮术扭曲的小世界,所有这些都被玄冥子算计在内,设下了一个局。 他低头注视着手掌中的“天机子”,那青铜印上的云纹随着他的心跳闪烁,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要不要试试?”他低声自语。 他刚将一丝剑意注入指尖,“天机子”立刻发出耀眼的金光。 这光芒并非普通的灵气,而是蕴含着锋利剑气的光芒,瞬间穿透了缠绕在陆寒周围的血色压制。 石碑发出的巨响震得耳朵几乎失聪,原本附着在上面的符纹被金芒撕裂成碎片,连白眉童子也被气浪掀飞,撞到树上,吐出一口黑血。 “有点意思。”玄冥子的玄袍无风自动。 他凝视着空中飘散的符灰,眼尾的朱砂痣显得异常妖艳。 “三百年了,你是第一个能让‘命符术’反噬的人,还能破解这个局。” 他伸手接住一片未落的符纸,轻轻一捏,符灰化作黑雾,钻入他的袖中。 “但是……”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轮盘。 这个轮盘由黑雾和金纹交织而成,中心是无数因果线缠绕,每转动一圈,山谷中的草木便枯萎一截,连陆寒手中的“天机子”也开始发热。 “这……这是命轮图?”柳长风的声音颤抖。 他曾在散修联盟的古籍中看过关于此物的描述。 据说归墟的主宰以自身为炉,熔炼天地间的因果,创造出这个强大的杀器。 它只需转动一圈,便能改变一州的气运;若转动三圈,甚至能颠倒生死。 陆寒紧紧握住了铁锤。 令人惊讶的是,锤头的铁纹与他手背上的剑纹重叠,竟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识海中的剑魂躁动不安,仿佛在催促他采取行动。 “你想赌什么?”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玄冥子的眼睛。 玄冥子的眼底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疯狂。 “赌天地命运?” “哈哈,真聪明。我要让这个世界按照我的规则运转。而你……” 玄冥子的目光从陆寒身上移开,转向苏璃。 “我要你身边人的命。” 苏璃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似乎非常痛苦。 她原本扶着石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无力地垂落,整个人随即向陆寒的怀中倒去。 陆寒这时才注意到,苏璃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印记。 那是一个六瓣雪花形状的印记,在命轮图的转动中缓缓旋转。每转动一圈,苏璃的呼吸似乎就更加微弱。 “苏姑娘!” 柳长风焦急地冲了过来,想要确认苏璃是否还有气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8节 弯腰时,他注意到脚边有一片未完全碎裂的命符。 他的手指在地面上迅速一划,碎片就像被磁铁吸引一般,瞬间消失在他的袖中。作为情报总管的他,直觉告诉他这碎片可能是解开命轮术的关键。 “先别急着悲伤。” 玄冥子的袖中突然闪过一道金光,与陆寒手中的“天机子”相互辉映。 “她的命运,现在就取决于这盘棋局了。” 话音刚落,他抬起左手,只见掌心逐渐显现出一个被黑雾缠绕的轮影。 “现在……” 轮影开始缓缓转动。 陆寒感到后颈仿佛被冰针刺了一下。 这是来自上古的危险信号。 他这才意识到,为何剑魂在开启石碑时会流露出既悲伤又解脱的神情。 这盘棋局,从他触碰那个凹槽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可选择是否参与的,而是必须坚持到底。 “来吧。” 陆寒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苏璃的头顶,她的发丝间还残留着上午熬药的香气。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破轮子,能否将我的剑意碾碎。” 玄冥子的掌心,那个被黑雾缠绕的命轮图终于完全显现出来。 第155章 你的锤子能砸命吗? 就在那黑雾缭绕的命轮图在玄冥子的掌心完全现形的一刹那,山谷里的风立刻变了味儿。 陆寒感到喉咙里涌起一股铁锈味,这是草木迅速枯萎时汁液迸溅出来的气味。 他清晰地感觉到,苏璃的体温正从自己的掌心慢慢渗入地下,就像一块已被榨干了最后一点热气的木炭。 “你知道为什么‘天机残局’一千年都没人能破吗?” 玄冥子的声音如同磨盘上刮过的刀,每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声响。 他抬起的左手上青筋暴起,在那黑雾中隐约可见用金纹勾勒的古篆字。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棋局,而是命运的枷锁。” 他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眼中疯狂之色比之前更甚。 “你还以为自己是解开这个局的人吗?” 他突然弹动手指,命轮图上飞出一根因果线,精准地缠绕在苏璃额头间的六瓣雪花印记上。 “实际上,你不过是被选中的一把钥匙罢了。” 苏璃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根闪着幽光的因果线刚触及印记,她的指甲就深深地掐进陆寒的手臂,衣服下的皮肤立刻泛起红印。 “阿寒……” 她的声音冷涩如冰水中的琴弦。 “那个声音……它在念叨着……” 她的瞳孔开始变得模糊,额头中间的雪花印记突然亮得刺眼,光芒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冷冽而苍白。 “别靠近命轮……” 最后这几个字,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话音刚落,她的睫毛沉重地垂下,整个人就像失去了支撑,瘫软在陆寒的怀里。 陆寒的心猛地一紧。 他低头时,苏璃头发里的药香几乎消散无踪。 这药香是她每天早上熬药时沾染的,但现在,仿佛被命轮的黑雾吸走了最后的温度。 他伸手想探查她的脉搏,指尖刚触及手腕便停住了。 那脉搏跳动得如此微弱,就像落在蜘蛛网上的雪花,转瞬即逝。 “苏姑娘!”柳长风在旁边惊慌地叫道。 陆寒抬头时,注意到他的袖口微微抖动了一下。 刚刚弯腰捡起的命符碎片,正从袖中露出半个角,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 情报总管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但眼中突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就像猎人发现猎物露出破绽时一样。 “陆兄弟,接着!”柳长风突然低声喝道。 陆寒本能地抬头,却发现柳长风并未扔出任何东西,反而是手腕一翻,将那半片命符按在了自己的脉门上。 他的手臂立刻爬满了暗红色的符纹,整个人的身形变得模糊,如同水面被揉皱。 “我就赌这符能破掉他的命轮术!” 话音未落,他化作一道淡淡的影子,贴着地面向玄冥子猛冲过去。 这是散修联盟秘传的“影行术”,以往需结三重法印才能施展,现在一片残符便能催发得如此迅猛。 玄冥子脸上的冷笑瞬间凝固。 他显然没料到,那个总是躲在后面搜集情报的书生会突然出手。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命轮图上的因果线疯狂搅动,黑雾如同活物般涌动,试图拦截。 但柳长风的身影太过淡薄,黑雾仿佛穿过虚影一般,直接从他身上透了过去。 “好机会!”陆寒感到热血沸腾。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剑魂在剧烈震动,剑纹从手背蔓延至手臂,连手中握着的铁锤都泛出青光,这是剑意与铁器共鸣的征兆。 他正要迈步跟上,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玄冥子身边冲起。 白眉童子不知何时已站在石台上,他原本圆润的脸庞此刻紧绷如石板,左手掐着一个奇特的法诀,指尖金芒沿着命轮图的纹路游走。 “想破坏我师父的计划?” 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尖锐得几乎变了调。 “哼,你还是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陆寒只觉得后脖颈那儿又像被冰刺狠狠扎了一样,刺痛得很。 他这时猛地反应过来,这盘棋打从一开始便不是两个人在下。 就在柳长风的身子快要碰到玄冥子后背的那一刻,那白眉童子指尖上的金芒突然暴涨,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直直地罩向柳长风那模糊的影子。 就在白眉童子指尖金芒突然暴涨的瞬间,柳长风的影子就像风中的蜡烛火一般,突然扭曲起来。 他本已接近玄冥子的后心仅三寸之遥,但在最后一刻,头部一偏。 只见三道红得如血的命符擦着他的右耳飞过,在石壁上炸开,溅起无数细碎的血花。 符纸炸开时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甜腥,宛如腐烂的朱砂。 “影行术虽奇妙,却终究无法做到完全无形。” 白眉童子咧嘴露出尖牙,左手法诀一变,袖中抖落出三张新画好的命符。 符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金粉,在晨雾中泛着湿润的光泽。 “你身上带着我师父的符碎片,你以为我闻不出来吗?” 柳长风的身形突然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 他踉跄地后退两步,袖中那半片暗红色的符纸终于完全滑落,在地上投下的影子如同蛇信般颤动。 刚刚硬扛命符余波的右肩开始渗血,血色将月白长衫染成暗紫。 “这命符术真厉害,连残片都能追踪……” 他话未说完,新的三道命符如箭般射来,他只能侧身翻滚躲避。 这一翻滚,怀中的符碎片完全暴露在玄冥子眼前。 “原来你也觊觎命运之力。” 玄冥子的声音冷如裹冰的铁锥,扫过柳长风时,命轮图上的黑雾聚成骨爪。 “贪心的小耗子。” 那骨爪直扑柳长风,带起的风让他的额发竖起。 他急忙抽出腰间短刃抵挡,却见骨爪直接穿透刀刃,按在他的心口。 那剧痛如同沸水浇头。 柳长风眼前一黑,手中的短刃哐当落地,血珠从指缝滴落,竟被暗红纹路的符碎片吸收。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符纸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青黑色的血管,正沿着他的指尖向手臂内钻。 陆寒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缩小如针尖。 他看着柳长风扭曲的脸,又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苏璃,她额头间的六瓣雪花印记不知何时显现,如同被风托起的冰晶,与玄冥子掌心的命轮图相互呼应。 识海深处的剑魂突然尖啸,剑纹如蛇般从胳膊爬至脖子,连他手中握着的“天机子”石碑也开始发热。 “阿寒……” 苏璃的眼睫毛轻轻颤动,无意识地小声嘟囔,声音传入陆寒耳中。 这一声轻唤如同烧红的针,彻底摧毁了陆寒最后的自制力。 他将“天机子”高举过头顶,低沉地喊了一声:“去!” 一道青金色的光刃顺着石碑纹路窜出。 这三年来他隐藏的剑意,此刻如同久困的野兽冲出笼子,在命轮图外凝成半透明的光罩。 玄冥子的命轮图原本缓慢旋转,突然被这光罩一压,黑雾如同脊梁被抽走,瞬间坍缩半寸。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39节 “你说我是钥匙?” 陆寒紧盯着玄冥子骤变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容。 “哼,那我偏不让这扇门开启。”话未说完,“天机子”内传来心跳般的跳动,一下比一下快,震得他的虎口发麻。 就在这时,整座秘境开始剧烈摇晃。 头顶的钟乳石纷纷坠落,石壁上的阵法纹路疯狂闪烁,红、金、青的光流交织成网,将大家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玄冥子在这片混乱中竟笑出声来,仰头大笑,喉结随着笑声滚动,口中念念有词:“来了……‘归墟之门’即将开启!” 陆寒的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凉气似乎直透骨髓。 他心中的剑魂也不再尖啸,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存在吓到,蜷缩成一团。 陆寒清晰地感知到,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正从地底涌出,如同潮水般漫过脚踝,带着腐叶和锈铁混合的腥臭味。 “苏姑娘的印记……”柳长风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陆寒低头一看,那飘浮的六瓣雪花开始吸收周围的光流,冰晶表面显现出与命轮图相似的金色纹路。 再看怀中的苏璃,本已微弱的脉搏突然剧烈跳动,仿佛要从她体内跃出。 柳长风的情况更加骇人。 他怀中的符碎片已完全融入皮肤,青黑色的血管沿着胳膊爬上脖子,眼底也泛起诡异的紫斑。 他紧咬牙关,手指深陷泥土,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口中喃喃:“这符……在吸我的精气……” “天机子”的律动突然变得尖锐刺耳,如同蜂鸣。 陆寒感到手中的石碑烫得几乎要烫伤皮肤。他望向光罩外逐渐恢复的命轮图,又看了看苏璃额头与命轮共鸣的印记,再瞥见柳长风眼中越来越浑浊的光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无尘曾经的话:“无论何种局,最终都会成为局中人的劫数。” 玄冥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凝视着命轮图上重新流动的黑雾,又看了看飘浮的雪花印记,突然抬起手,将指尖按在命轮的中心。 那黑雾仿佛被点燃的油,“轰”的一声爆开,形成一个直径约丈许的命轮虚影。 “陆寒,你还以为你破了我的局?”玄冥子向前迈出一步,他脚下的地面如同蛛网般裂开。 他身后的命轮虚影开始旋转,带起的风将众人的衣角卷起,“这才是真正的命轮对决……” 话音未落,整个秘境剧烈摇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 陆寒听到地底传来如闷雷般的轰鸣,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苏璃的雪花印记与命轮虚影同时爆发出耀眼强光,他不得不将头转向一旁,待再看时,玄冥子已站在光罩边缘,指尖正抵着那层由剑意凝成的屏障。 “钥匙必须归还原位。” 玄冥子的声音与地底的轰鸣交织,仿佛来自遥远之地。 他的指尖冒出黑雾,一缕缕地钻入光罩。 陆寒紧握“天机子”。 石碑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他心中的剑魂也在颤抖,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鸣声。 他看了看怀中的苏璃,又望了望挣扎中的柳长风,再瞧了瞧步步逼近的玄冥子,顿时明白。 从他拾起那把铁锤的那一刻起,这场棋局就注定要走到这一步。 不过,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156章 你的锤子能砸命吗? 在地底深处,陆寒听到了一阵轰鸣声,伴随着命轮虚影旋转时带起的风声,呼啸着灌入他的耳朵。 他紧紧抱着苏璃,感受到她的体温急剧上升,连肉眼都能察觉到变化。 苏璃额头上的雪花印记也闪烁着光芒,每次闪烁都与命轮虚影产生共振,让陆寒的心中感到一阵阵压抑。 玄冥子的声音沙哑而粗糙,就像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他轻轻一挥手,袖口翻起,露出手腕上青黑色的血管,宛如蛇一般蜿蜒。这是归墟之力渗透到血肉中留下的痕迹。 玄冥子做出一个手势,他身后高达一丈的命轮虚影突然加速旋转。 从命轮中涌现出许多虚幻的人影,有哭泣的妇人,持剑的修士,还有跪地的小孩。 每张脸都随着命轮上的金纹抽搐,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了记忆。 陆寒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喉结随之动了动。 他想起了萧无尘曾经说过的话,命轮术最令人恐惧之处,并非操控生死,而是能够将他人的因果如同丝线般抽出,编织成自己的命轮。 陆寒心想,命轮中这些虚影,恐怕都是被玄冥子吞噬了命运的不幸之人。 这时,柳长风突然大喊一声:“退!” 他的手指几乎要抠出血来,紧紧扣在泥土中。 他的半边脸上爬满了紫斑,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符碎片在他体内乱窜,脖子上也肿起了青紫的包块。但陆寒并未退缩。 他看着苏璃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又望向柳长风眼中的焦距逐渐涣散,突然回忆起初到小镇时的情景。 那时,他正蹲在铁匠铺前磨铁锤,老匠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打铁要趁热,做人要随心。” 那时他还不懂“随心”是什么意思。 直到剑灵在自己识海中苏醒,直到他挥舞铁锤击退了第一批前来寻仇的修士,他才明白:“随心”意味着当有人试图摧毁你珍视之物时,你必须紧握手中的武器,狠狠地反击。 “我不信命。” 他的声音低沉,因为用力,虎口都泛白了。 那把跟随他三年的铁锤被高高举起,锤尖上一点寒芒,仿佛能刺破空气。 “我只信我自己的剑。” 当最后一个“剑”字落下时,他识海中的剑魂突然发出清亮的剑鸣。 陆寒感到掌心一热,手中的铁锤表面竟出现了许多细密的剑纹,仿佛被某种力量重新铸造。 他凝视着命轮虚影压下的轨迹,脚尖在地面上碾出半寸深的坑,迎着那股足以碾碎筑基修士的压力,他硬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是自寻死路!”玄冥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见过太多自命不凡的天才修士死在命轮之下,却从未见过有人用凡人的铁锤去硬抗命轮。 更令人惊讶的是,那铁锤上的剑纹竟与归墟典籍中记载的“破命剑”有三分相似。 就在那一瞬间,碰撞突然发生。 命轮虚影压下时,带起的气浪将陆寒的外袍掀飞,露出了他腰间用粗麻绳系着的“天机子”石碑。 陆寒手中的铁锤寒芒如同利刃,一划而过,将那片黑雾撕裂,在命轮表面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 陆寒只觉得双臂麻木,仿佛同时被十头蛮牛撞击。 他喉咙一甜,血沫随着话语一起喷出,他咬紧牙关说:“你说这就是命……” 话未说完,他又迈出半步,铁锤上的剑纹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他接着说:“那我就……” 话未说完,又是一口血喷出。 “把这命给砸烂!” 就在陆寒分神之际,突然发生了变故。 那个一直藏在命轮阴影中的白眉童子突然窜出,他指尖捏着的三张命符“唰”的一声化为黑蛇,吐着信子直奔陆寒的后背心。 他跟随玄冥子学习了二十年,最擅长的就是在生死关头抓住对方的破绽。 想想看,陆寒的注意力全在命轮上,柳长风被符毒折磨得只剩半条命,苏璃也昏迷不醒,这一击,肯定能命中陆寒。 “阿铁!” 这嘶哑的呼喊声夹杂着血沫,猛然喷洒在白眉童子的脸上。 难以想象柳长风哪来的力量,他竟从地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块炽热的铁锭,直冲白眉童子的怀抱。 他肿胀的手掌紧紧掐住白眉的后脖颈,紫斑从手臂蔓延至白眉的面庞。 白眉痛得哀嚎,拼命挥舞着符笔。但柳长风似乎发狂,用额头猛撞白眉的鼻梁,用膝盖顶击白眉的丹田,甚至张口咬向那只握着命符的手。 “老东西,你不要命了吗?” 白眉痛得泪水横流,符笔在柳长风背上刺出数个血洞。 “这符毒早就该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 柳长风咳出半颗带血的牙齿,却笑得更加狂放。 “那也比眼睁睁看着你们毁了阿璃的命要强!” 他回忆起在药王谷当杂役的日子,曾偷偷给小苏璃三次蜜饯。 药王谷覆灭,人死殆尽,是苏璃用仅剩的灵药救了他。 后来他加入散修联盟,一点一滴积累的情报,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在她身前保护她。 此刻,他体内的符毒沸腾,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阿铁,砸啊!” 陆寒的瞳孔剧烈颤抖。 他目睹柳长风背上的血洞不断涌出黑血,看到白眉的符笔几乎要刺穿柳长风的心脏,还注意到苏璃身上的雪花印记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亮得几乎让他睁不开眼。 “轰!” 铁锤与命轮的第二次碰撞,其声势远超第一次。 陆寒感到自己识海中的剑魂仿佛在熊熊燃烧,腰间的“天机子”石碑也变得滚烫,就连平日普通的铁锤也变得灼热。 这是剑意与命轮之力的激烈碰撞,如同不屈的意志与宿命的抗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0节 玄冥子的命轮虚影开始出现裂纹,那些虚幻的影子仿佛无法支撑,纷纷崩解,化作一团团黑雾,被铁锤散发的寒芒吞噬。 玄冥子一边踉跄后退,一边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 嘴角渗出黑色的血,还想说“你不过是个……” 陆寒接话,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投向怀中的苏璃,说:“不过是个铁匠?” 此时再看苏璃,她身上的雪花印记正从皮肤上脱离,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 每片冰晶边缘泛出淡蓝色的光芒,仿佛要从某种束缚中挣脱。陆寒继续说:“铁匠的锤子啊,能砸铁,能砸石头……” 他举起铁锤,剑纹在锤上流转。 “那自然也能砸命轮。” 他话音刚落,苏璃的雪花印记突然发出蜂鸣般的声音。 这声音比“天机子”石碑的声音更加清脆悦耳,比剑魂的鸣叫还要悠长。仿佛某种沉睡的力量,此刻正要苏醒。 陆寒低头看向苏璃,只见她的睫毛轻轻颤动,苍白的面庞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再看她的额头,原本有印记的地方,隐约显现出一道更淡的纹路。 这纹路似剑又似雪,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玄冥子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突然将头转向地面,不知何时,地下的轰鸣声变了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沿着裂缝向上爬升。 此时,白眉童子仍在与柳长风较劲,但两人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柳长风的瞳孔开始扩散,白眉手中的符笔无力地垂下,符毒已侵蚀他们的经脉。 陆寒紧握苏璃的手。 苏璃的脉搏不再剧烈跳动,变得悠长有力,仿佛有个沉睡之物正在缓缓苏醒。 陆寒凝视着悬浮的雪花印记,看着那些逐渐清晰的淡纹,忽然想起萧无尘曾经说过的话:“有些局,看似是局中人的劫难,实则是……” 就在这时,地下的轰鸣声突然变得更加响亮。 雪花印记的蓝光骤然增强。 陆寒感到手上有温热的东西滴落。 他低头一看,苏璃的指尖正在渗血,血珠滴在雪花印记上,瞬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再看苏璃的睫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抖动得越来越快。 苏璃的睫毛突然剧烈一颤,就像被春风吹拂的雪枝。 雪花印记突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冰晶边缘的淡蓝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她额头前编织成一张细碎的光网。 陆寒怀中骤然变得炽热,手心都泛起了红晕,但他却不愿松开分毫。 这是苏璃的体温。这温度不再像之前那样炙热如火,而是充满了生机的温暖,就像初春融雪后的山溪。 “阿璃?”陆寒声音紧绷,低头望向苏璃的脸庞。 苏璃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眼尾微红,瞳孔不再是往日的清冷黑色,而是闪烁着细碎的蓝光,仿佛无数星辰坠入其中。 随即,雪花印记“唰”地消失在半空,化作一道光芒,如箭般射向陆寒的眉心。 陆寒本能地想要躲避,但这道光却带着一种熟悉的剑意,令人感到异常安心,甚至比他识海中的剑魂还要令人信赖。 光束没入眉心的刹那,陆寒太阳穴剧烈跳动,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他心中暗想,这或许就是萧无尘曾提及的“剑灵残魂”吧? 不,这声音更加清冷,如同寒潭冰裂时发出的脆响:“小心他的命轮图!那是归墟之心的投影,若强行对抗只会自食其果!” “归墟之心?” 陆寒念头一闪,他的识海顿时变得异常清明。 他凝视着命轮虚影,终于看清轮心处一团黑影在蠕动。 这哪里是普通的命轮,分明是三千怨魂因果纠缠而成的“心核”,每转动一圈便吞噬着生灵的生机。 陆寒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盲目硬拼,无异于为这心核输送力量。 “哦,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嘴角的血珠被风吹散。 怀中的苏璃忽然轻哼一声,无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襟,眼尾的红色也有所减淡。 陆寒低头望去,只见她眼底的蓝光逐渐消散,似乎力量已经传递完毕。 “你做了什么?!”玄冥子惊声尖叫,打断了陆寒的思绪。 陆寒抬头,只见命轮虚影上的裂痕加深了许多。原本被吞噬的怨魂影子开始反攻,抓挠命轮壁,试图逃出生天。 他立刻明白了剑灵的提示——摧毁命轮,非硬碰硬,而是要借助力量。 “借你的力,破你的命。” 陆寒咧嘴一笑,血沫溅上了锤柄的剑纹。 他脚尖轻点地面,竟逆着命轮旋转的方向跃起。 玄铁重锤在他掌心变得炽热,剑纹如同活蛇缠绕手腕,将命轮旋转的力量尽数引至锤尖。 “咔嚓——” 命轮虚影的裂痕突然从中心爆裂开来,黑雾裹挟着怨魂的碎片纷纷坠落。 玄冥子踉跄地后退了三步,手腕上青黑色的血管骤然凸起,仿佛要破皮而出:“不可能!归墟之心……” “归墟之心的威力也取决于操控者。” 陆寒落地后,将重锤往地面一杵,震得泥土四溅。 他腰间的“天机子”石碑突然变得炽热,一道银白光束“嗖”的一声射向东南方,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座被藤蔓缠绕的石塔,塔尖上还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剑。 “阵眼就在那里。” 陆寒凝视着光束,喉咙中突然涌上一股甜腥味。 方才那一跃,他感觉自己的灵气几乎被抽空,但识海中的剑魂却异常兴奋,仿佛在庆祝他即将触及“剑意”的边缘。 “阿铁哥?” 这柔和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他低头一看,苏璃正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眼中已不见蓝光,只剩下如深潭般清澈的墨黑色:“我怎么……睡在你怀里了?” 她的声音带着刚醒来的沙哑,手指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领,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那场生死较量。 陆寒的心跳顿时乱了节奏。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过“大劫之后必有混沌”的话,但此刻看着苏璃那迷茫的眼神,他感到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他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柳长风——那老者瘫在白眉童子的怀中,原本满是紫斑的脸竟有了血色,手中的命符碎片不知何时化为灰烬,正随风飘散。 “阿璃……” 柳长风嘴角微扬,笑时还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醒了就好……” 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白眉童子也无力地瘫在一旁,符笔落在雪地上,笔杆上的黑纹正缓缓消散。 “陆寒!” 玄冥子突然尖声大笑,他擦去嘴角的黑血,手腕上的血管却诡异地扭曲成符文形状。 “你以为破坏了命轮就能赢?归墟之心早已在你们体内扎根。” 他的目光扫过苏璃额头上淡化的印记,又扫过柳长风掌心的灰烬,最后定格在陆寒腰间的天机子石碑上。 “前往阵眼?这正中我下怀……” 此时,地底的轰鸣声变得如同闷雷。 陆寒感到脚下大地震动,远处传来石头崩裂的清脆声响——归墟的裂隙正在扩大。 陆寒抱起苏璃,另一只手拉起柳长风,重锤往地上一撑:“走。” “去哪儿?” 苏璃被他颠簸得轻声叫了一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但陆寒却感到后颈发凉。 玄冥子的笑声仍在耳边回荡,那句“正中我下怀”如同一根刺扎在他心上。 “先离开这里再说。”陆寒咬紧牙关,冲入了雪幕之中,背后传来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回头望去,命轮所在之处裂开一个黑洞,黑雾翻腾,吞噬了积雪,连白眉童子的符笔也被卷入其中。 “阿铁哥……” 苏璃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小声说:“我感觉……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陆寒的脚步骤然停下。 他看着怀中沉睡的柳长风,又望向那裂开的地缝,突然想起了剑灵最后的话:“归墟之心,既是劫难,也是机遇。” 风雪打在他脸上,但他却笑了。 无论这是劫难还是机遇,至少现在,他怀中的人还活着。 身后的爆炸声越来越近,仿佛在倒数。 陆寒加快了步伐,雪地上留下了三行深浅不一的脚印,朝着东南方那道银白色光束指引的方向延伸而去。 第157章 咱还能再低调点吗? 雪花和碎冰如同狂风骤雨般打在脸上,陆寒的睫毛上也结了一层薄霜。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璃的心跳声透过衣服传来,“扑通、扑通”,比一般人快了三分。 想象一下,一个灵魂受损的人,生命力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岌岌可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1节 陆寒怀中的柳长风愈发沉重,老人的血已经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裳,与雪水混合,染出暗红色的斑纹。 “阿铁哥……” 苏璃的声音在他颈窝处闷闷响起,带着刚醒来的沙哑。 “我好像……不记得是怎么到这里的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陆寒的衣服,几乎要掐进布料里。 “这里太冷了,冷得我胸口都疼。” 陆寒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就在三天前,他在铁匠铺拉风箱时,这双手还在为他包扎被火星烫伤的手背。 那时,她的眉眼冷若秋霜,现在却柔和如雪,轻触他的后颈,让他感到一阵痒意。 陆寒收紧了手臂,每一步都像是在催命鼓上重重踏下。 归墟裂隙的轰鸣声就在耳边,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催命鼓上重重踏下。 “快到了。”他低声回应,目光扫向前方。 不知何时,银白的光束凝结成实质,如同一把倒悬的剑,劈开了雪幕,露出半座坍塌的石门。 门楣上刻着“玄冰境”,现在只剩下“冰”字。裂隙中涌出的黑雾贪婪地吞噬着字迹,只剩下半撇。 这时,身后传来“咔”的一声脆响。 陆寒正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刚刚放置命轮的地方“轰”地炸开,黑浪翻滚。 白眉童子的符笔也被卷入漩涡,红绳在黑雾中晃了两下,便彻底消失。 苏璃也转头望去,她额头间淡去的印记突然闪烁起微弱的光芒。 她紧紧抓住陆寒的手腕,喊了一声:“疼!” 那疼痛如同针刺,顺着血脉直刺陆寒的心口。 陆寒想起了剑灵的话,归墟之心会在活人的灵魂中扎根。 苏璃额头的印记,柳长风掌心的灰烬,还有自己腰间灼热的天机子石碑,原来这些都是种子。 突然,玄冥子尖锐的笑声在耳边炸开:“想去阵眼?哈哈,正合我意……” 陆寒一咬牙,喊了声:“走!”便冲进了石门,鞋底在满地的冰碴上碾过。 石门另一侧的风突然改变方向,卷着雪直往身后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他们前行。 当他们三个跌跌撞撞地从秘境滚出时,身后传来的声音如同山崩,轰隆隆的。 玄冰境入口的冰崖正在崩塌,大块的冰棱砸下,溅起的冰屑打在陆寒背上,比刀割还疼。 陆寒半跪着,用手撑住重锤,仰头看了看,说:“看来,这里是真的完了。” 冰崖塌陷,堆积如小山,雪尘“哗”地扬起,遮住了之前的银白光束。 苏璃拽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头顶的绒花被冰碴弄掉了一半,耷拉在耳朵边。 柳长风在他怀里动了动,咳嗽着吐出半口黑血,无力地说:“小……小陆?” “醒了?” 陆寒小心翼翼地将柳长风放在雪地上,伸手去摸腰间的药囊。 嘿,药囊里的续魂丹早已被苏璃前天换走,只剩下半块伤药。 他正要掰开柳长风的嘴,突然腰间一阵发烫。 天机子石碑最后的光芒涌出,在手掌心聚成了一幅星图。 这星图青灰色,如同正在融化的墨玉,上面的亮点缓缓转动。 柳长风盯着星图,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说道:“北荒极渊?” 他伸手想触碰,但指尖刚碰到星图就被烫得缩回。 “这……这是天机阵眼的位置?那地方是上古战场,化神期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 陆寒的目光紧紧盯着星图中最亮的那一点。 北荒极渊,他在萧无尘的手札中读到过这个地方。 那里终年刮着猛烈的罡风,地下埋藏着上古剑修的遗骨,每块骨头中都封印着未散的剑意。但为何阵眼会设在那里?难道归墟裂隙…… “哒哒哒——” 马蹄声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声音源自镇外,听起来如同在瓮中敲鼓,沉闷而遥远。 陆寒“唰”地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三队身着玄色服饰的修士从雪幕中显现。 他们腰间悬挂的玉牌,在雪光映照下,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为首的那人骑在一匹黑马上,玄色的大氅随风飘扬,发出呼啸之声。 胸前“玄天宗”三个银线绣成的字清晰可见——这标志着他是内门弟子的身份。 “你可是陆寒?” 他猛地勒紧马缰,声音冷硬如冰。 “宗门命你回去,有事相商。” 陆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手中的重锤。 他化名为“阿铁”,在这个小镇上已当了三个月的铁匠。 日复一日,他打造着菜刀、犁头,甚至未曾过多展露剑气,最多不过三分。 然而,对方能叫出他的真名,且有玄天宗的内门弟子亲自出马寻人…… 这时,苏璃突然轻拉他的衣袖。 她注视着那些玄衣修士,瞳孔微缩。 尽管许多重要记忆已模糊,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她在梦魇中血洗药王谷的那些人极为相似。 柳长风撑起身子,目光扫过为首修士腰间的玉佩,开口道:“这是玄玑阁的追踪符吧?”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意。 “看来有人泄露了天机子石碑的气息。” 陆寒垂眸,凝视着手掌中的星图。 方才还在转动的亮点突然静止,其中一个亮点正指向玄衣修士所在的方向。 显然,从他们离开玄冰境的那一刻起,就已被盯上了。 “陆公子。” 领头的修士拔出腰间长剑,剑尖直指陆寒。 “我奉大长老之命,前来请公子回宗。若公子不愿……” 他的目光在苏璃和柳长风身上掠过。 “这两位恐怕会遭受些麻烦。” 苏璃的手指紧紧掐入陆寒的掌心。 她感到记忆深处有某种东西在翻涌,如同被风吹动的经卷,刚要抓住一页,却又被一团黑雾卷走。 陆寒凝视着她微颤的睫毛,又看了看昏迷前仍带着微笑的柳长风,突然间笑了。 他将苏璃挡在身后,手中的重锤重重砸入雪地,砸出一个坑:“叙旧?那就请你们宗门先解释一下,为何我的行踪会被泄露?” 领头修士的表情未有太大变化,但握剑的手指却握得更紧。 陆寒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道淡青色的印记——那是幽冥宗特有的“阴纹”,是用秘药纹在皮下的,普通修士难以察觉。 他立刻回想起玄冥子的话:“归墟之心已种下根。” 他恍然大悟:从玄冰境的命轮开始,他们每一步都已被他人精心算计。 镇外的风突然变大,玄衣修士骑的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刨起的雪落在陆寒脚边。 他望着那些闪烁着寒光的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血的粗布衣裳。 三个月来,他自以为藏匿得极好,但现在意识到,只要身在这局中,就无法保持低调。 “阿铁哥……”苏璃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 陆寒伸手轻抚她的头顶,将那几乎要掉落的半朵绒花重新别正。 他望向远处愈发浓重的雪幕,回忆起初到小镇的那一天。 那天,苏璃蹲在铁匠铺门口,用树枝在雪地上绘制药草图谱。 那时他想,如果能永远过上这样的日子,那该多好。 但现在,玄衣修士的剑已出鞘。 “看来……” 他望向领头修士耳后的阴纹,又看了看自己掌心仍在转动的星图,突然笑了。 “想保持低调也做不到了。” 玄衣修士的剑尖挑起一片雪花,雪花在剑刃上凝结成冰晶。 陆寒望着那道冷光,喉头泛起一股铁锈味。 这是刚刚为柳长风渡气时,被归墟裂隙中的黑雾灼伤经脉所致。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鼓声般急促,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一种近乎释然的钝痛。 三个月前,当他带着半块天机子石碑躲入小镇时,心里便明白,这一天终会到来。 但他未曾料到,苏璃头上绒花被冰碴子勾落的那一刻,彻底粉碎了他心中最后的侥幸。 “阿铁哥?”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弯曲,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的神魂尚未完全恢复,但对他的情绪变化异常敏感,便问:“你在想些什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2节 陆寒低头,看见她睫毛上沾着冰屑。 三天前,她在为他包扎烫伤时,也是这样仰着头。那时她的眼睛如同结霜的琉璃,而现在,却似落雪的潭水。 他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冰碴,手指轻触她眼角时,她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轻声说:“别用法术给我取暖。” 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我想记住这种冷。” 远处传来黑衣修士的冷笑:“陆寒,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负的铁匠学徒吗?” 他挥动马鞭,三队修士如同扇形般散开,雪地上瞬间出现了三十多道剑痕,布下了“三才困龙阵”。 陆寒注意到领头修士耳后的阴纹愈发深邃,在雪光映照下,呈现出青黑色,宛如一条潜伏的蛇。 “他们真正想要的是天机子。” 柳长风突然开口说道。老人倚靠在雪堆上,掌心的灰烬随着呼吸时隐时现。 “归墟的裂隙需要依靠阵眼来定位,玄冥子打算借助天机星图开启通道。至于玄天宗,或许是伪装成玄天宗的幽冥宗,意图抢先一步行动。” 话音刚落,老人咳嗽两声,血沫溅落在雪地上。 他转向小陆,提醒道:“小陆,你怀中的星图,既有利也有弊。” 陆寒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青灰色的星图仍在旋转,北荒极渊的亮点仿佛活物一般,沿着他的血脉向丹田深处钻去。 这时,剑灵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那是上古剑冢的位置。”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体内的剑意正渴望着它。” 陆寒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重锤柄上的凹痕硌得掌心生疼。 三个月前,在铁匠铺拉风箱时,他常视剑意为累赘。 如今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从觉醒的那一刻起,便已深刻地烙印在骨髓中,融入血液。 他观察着修士们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又瞥了一眼苏璃苍白的嘴唇,突然露出微笑说道:“苏姑娘,柳老,我有一个不太完美的计划。” 苏璃闻言,瞳孔微扩,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脖子上的银锁——这是她唯一能记起与药王谷有关的物品。 锁扣上的“苏”字已被磨得发亮。 “我知道北荒有个地方,或许能帮到你。” 她向前挪动小半步,站在他身旁,两人的影子在雪地上交叠。 “三百年前,我曾祖父随太初真人去过北荒。我曾祖父讲,大战结束后,有人在极渊最深处挖掘了一个秘密洞穴,里面藏着能镇压归墟之力的宝物。” 陆寒听到这里,呼吸骤然一滞。 他记起萧无尘手札中提到的,太初真人是上古护道者最后一脉传人。 再看看苏璃,他凝视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银锁,脑海中浮现出药王谷典籍中的记载:“苏”姓,是护道者的旁支。 这么说来,她并非弃徒,而是被保护的拥有特殊血脉之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柳长风眯起眼睛。 “你的神魂受损,按理说不该记得这么清楚。” 苏璃紧紧攥着银锁,锁扣压得皮肤发红。 “我是不记得,但这里会痛。” 她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 “每次想到北荒,这里就像被火烤一样疼痛,让我夜不能寐。或许……那个秘密洞穴与我家被灭门有关。” 陆寒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回忆起三天前的事,那时苏璃在铁匠铺帮他包扎伤口,火星溅到她手背上,她眉头都不皱一下。 现在她说“痛”,那肯定是痛彻心扉。 他伸手,覆盖住苏璃紧握银锁的手:“你不必……” “我想。” 她打断了他的话,仰头,睫毛上的冰碴子纷纷落下。 “这三个月,我总是做噩梦。梦里全是血,血水淹没了药田,还梦到有人挥剑高喊‘护道者余孽’。” 她抽了抽鼻子,雪水和眼泪混着流进衣领。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些,但刚才看到那些穿玄衣的修士,所有记忆都涌现了……想起我娘临终时,把这把银锁塞到我手中,告诉我‘去北荒,找太初秘洞’。” 她哽咽着,雪水和泪水混着流进衣领。 “以前我总想着伤好后就离开,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 陆寒望着她红肿的眼眶,突然感到手中握着的星图变得炽热。 他想起初到镇子的那天,她蹲在雪地里画药草,头顶的绒花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宛如寒冬中绽放的花朵。 如今,那朵花似乎凋零了一半,但她眼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柳老?”他转头望向老人。 柳长风撑着雪站起身,腰间挂着的情报囊随风摇摆。 他伸手轻拍陆寒的肩膀,手上的灰尘不经意间沾染到了粗布衣服上,仿佛留下了一个隐秘的标记。 “我得回散修联盟去。”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极渊的消息必须让联盟知晓,否则……否则一旦那裂隙完全打开,受害的将不仅仅是修士。” 他稍作停顿,目光从陆寒、苏璃身上掠过,又扫视了包围圈外那些身着玄衣的修士。 “记住,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他微笑着,皱纹中还夹杂着未融的雪花。 “包括我,也不要轻易信。” 陆寒愣住了。 柳长风,那是他在镇上结识的第一人。 平时总是念叨着“老胳膊老腿就爱听打铁声”,但现在却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正想追上去问个明白,柳长风却已经转身步入那片雪幕之中。 望着那老人的背影,摇摇晃晃的,就像随时可能被风吹走的一片树叶。 然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稳健,雪地上留下的脚印深得几乎能看见骨头。 “走!”一位身着玄色衣衫的修士突然高声喊道。 一瞬间,三十多把剑同时出鞘,寒光映照得雪地都泛起了蓝光。 陆寒迅速将苏璃拉入怀中,然后挥舞着手中的重锤,朝着最近的一名修士猛砸过去。 这三个月来,他打铁所练就的臂力绝非虚设。重锤挥出的风声中夹杂着剑意,一击便将那修士的剑砸成了两截。 “小心!”苏璃突然拉扯了一下他的后衣领。 陆寒急忙转身,只见那为首的修士的剑正向他的心口刺来。 剑尖上缠绕着黑雾,显然是幽冥宗的“阴煞剑”。 他立刻用重锤横挡,金属撞击声震得耳朵生疼。 黑雾沿着锤柄向上蔓延,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青色的痕迹。 “阿铁哥!” 苏璃焦急地跺脚,手指开始掐诀,准备施展法术。 但陆寒迅速按住了她的手腕,提醒道:“用你的银锁。刚才你提到太初秘洞时,这锁上曾有光芒闪现。” 苏璃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取下银锁。 锁扣“咔嗒”一声打开,从中掉落出一片泛着暖金色光芒的碎玉。 玄衣修士的剑再次刺来,就在这时,碎玉“唰”地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光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陆寒抓住这个机会,一把揽住苏璃的细腰,脚尖轻点地面,“嗖”地一声跃上了屋檐。 这轻身术是他偷偷练习三个月的成果,虽然无法与剑修踩云飞天相提并论,但至少能暂时躲避。 “追!”领头的修士愤怒地喊道。 陆寒回头一看,嘿,他们的马被碎玉的光芒惊吓,前蹄腾空,骑手们都被摔得晕头转向。 陆寒抱着苏璃迅速钻入巷子,连续拐了三个弯后,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璃气喘吁吁地问。 陆寒目光直视前方。 不知何时,雪幕散开了一些,远处山巅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墨色的大氅,腰间挂着一串骨珠,正低头摆弄着一个金色的天机子。 这东西与陆寒手中的青灰色星图一模一样。 “玄冥子。”陆寒的声音冷冽如冰。 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捂住了嘴。 山巅上那人转过脸来,她看清了那张脸,正是在她噩梦中,挥剑砍向药田的那个人。 碎玉在她手中变得炽热,暖金色的光芒映红了她的眼眶,口中喃喃自语:“是他……是他……” 陆寒的手指紧紧地掐进重锤的柄里。他能感受到识海中剑意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仿佛唤醒了一头沉睡的野兽。 过去,剑灵总是批评他的剑意“残缺不全”,但现在,似乎有某种力量在剑纹中注入,每一道纹路都让他感到头皮发麻,如同被灼烧。 他低头审视掌心的星图,北荒极渊的亮点变得异常清晰,连周围的星轨都泛着暗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走。”他紧紧握住苏璃的手,说道,“前往断龙崖。”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3节 “断龙崖?”苏璃显得有些困惑。 “萧师尊的手札中提到过。”陆寒加快了步伐。 “那是前往北荒的必经之地,而且……也是我与他最后一次相遇的地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或许,他在那里留下了些什么。” 雪花开始密集地飘落。 他们的足迹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只能听到重锤击地的沉闷声响,以及远处身着玄色衣服的修士的呼喊声。 山巅上的玄冥子注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手指轻抚着金色的天机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微笑:“北荒……断龙崖……” 他低声自语,骨珠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响声。 “青阳子啊,你已经等待了三百年,是否终于要与故人相见了呢?” 风雪中,崖壁上的“断龙崖”三个大字时隐时现。 崖下传来海浪拍打岸边的轰鸣声,宛如一种古老的召唤。 陆寒抬头望向崖顶那位身着青衫的人,喉咙突然紧缩,感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那个人背后背着的剑,剑鞘上的云纹与萧无尘在手札中描绘的云纹完全一致,仿佛出自同一模具。 第158章 剑意十四层,我这命还能斩? 断龙崖这地方,山上的风雪远比山脚下猛烈。 陆寒的眼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他仰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崖顶那位身着青衫的人,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陆寒心里明镜似的,萧无尘的手札最后一页绘有一柄云纹剑鞘,墨迹晕染处赫然写着“护道者”三字。 瞧瞧眼前这人背后背着的剑鞘,与那画上的简直如出一辙,仿佛两片严丝合缝的拼图。 此时,青衫人率先开口,声音宛如在松涛中浸染过一般:“陆小友。” 接着又慢悠悠地继续道。 “三百年过去了,断龙崖总算又等到了该来的人。” 苏璃紧紧攥着手中的碎玉,那碎玉散发的暖光从她指缝间透出,在雪地上映出淡金色的光斑,宛如星星点点的小金点洒落。 她的目光紧盯着那人腰间挂着的半枚青铜护心镜,这一看之下,不禁心头一震,这半枚与她在药谷废墟中找到的那半枚,断口处竟严丝合缝,仿佛天生一对。 苏璃的声音微微颤抖,问道:“你是……” 青衫人转过身来,眼角一道淡白的疤痕从眉骨延伸至下颌。 “我是青阳子。我是护道者的最后一脉。” 说完,他抬手轻抚崖边的残碑,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露出碑身上深浅不一的剑痕。 他开始讲述往事:“三百年前,这里曾是正道与魔教激战的战场,那场面何等惨烈,犹如绞肉机一般。天诛剑阵的三十七柄剑,曾插在这些剑痕之中。” 陆寒向前迈出两步,手中重锤柄上的剑纹骤然变得滚烫。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剑意轻轻鸣响,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天诛……”他低声喃喃。 萧无尘曾言上古剑阵威力惊人,能斩落星辰,但手札中又写道“天诛陨落,剑灵蒙尘”,原来这一切都深藏在这断龙崖的风雪之中。 “想当年,魔教以活人祭祀那剑阵,阵眼就设在这崖底。” 青阳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抚过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三十七位剑修以命喂剑,终将魔教大尊封印于深渊。” 他猛然转头看向陆寒,眼神锐利如剑。 “你体内的剑意,是否还残留着天诛的一丝余韵?” 陆寒手心直冒冷汗。 他回想起三个月前在铁匠铺觉醒时,识海被剑意撕裂的剧痛,以及剑灵所言他的剑意“残缺”。 此时,随着青阳子的话语,那些残缺之处仿佛被注入了滚烫之物。 “可能……” 他刚要开口,崖下突然传来一阵如闷雷般的轰鸣,仿佛有巨物撞击山壁。 苏璃手中的碎玉“叮”的一声掉落在雪地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死死盯着崖底翻腾的雾气:“我……我闻到了血腥味。” 陆寒弯腰捡起碎玉,手指触碰到苏璃冰凉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的神魂在颤抖——自药谷被毁后,她的神魂便一直带有暗伤。 “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他将碎玉重新塞回她手中,然后转头对青阳子说:“晚上再商议此事。” 夜幕降临时,三人便在崖顶的破庙中生起了一堆篝火。 陆寒借着火光翻阅萧无尘的手札,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多出一行小字:“断龙崖碑下有剑冢,若见碑纹如星,即可开启。” 他抬头,见青阳子正往火中添松枝,火星溅到剑鞘的云纹上,仿佛使其活了过来。 “我出去巡视一番。” 苏璃裹紧斗篷站起身,脖子上的碎玉随之晃动,她说道:“总感觉有东西在盯着我们。” 待她的脚步声在庙外消失,陆寒将剑横放在膝上。 自从山脚下感应到玄冥子后,他的剑意便一直躁动不安,此时更像有条火蛇在识海中穿梭。 他闭上眼引导气息,突然浑身一震,眼前出现无数光丝,金色的、黑色的,交织着向崖底坠落。 “这是什么……”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能看到苏璃的光丝是暖金色的,青阳子的是青灰色的,甚至连篝火的光也化为一股细流。 再远眺,一团黑漆漆的光团正朝断龙崖逼近,光团中裹挟着无数人脸,那些人脸还在尖声嘶叫。 “斩命?”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那剑灵曾提及上古剑意中有一项名为“斩命”的能力,但这仅是传说中的技艺,即便是化神期的修士也难以触及那道门槛。 然而此刻,他清晰地看见每条光丝的轨迹,甚至能感觉到,在那团黑光之中,一根最粗的黑线正缓缓缠绕向他的识海。 “阿寒!” 庙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就在这瞬间,陆寒的剑瞬间出鞘。 冷霜的身影闪入,发梢滴血,手中紧握着一封染血的密函,急切地说:“玄冥子已控制了苍梧、玄霄和万剑阁!他正在布设九鼎焚天大阵,意图吞噬天地灵气!” 她左眼蒙着黑布,右眼布满血丝,继续道:“他说……他在等你体内的剑灵彻底觉醒。” 陆寒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猛然想起山巅上,玄冥子把玩金色天机子的情景,又忆起苏璃所言,那人是药谷灭门的凶手。 此刻,密函上的血渍尚有余温,冷霜身上的血腥气令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天机子。” 青阳子不知何时站在庙门口,背后剑鞘幽幽泛光,缓缓道:“当年天诛剑阵的阵眼,正是依靠天机子引来星力。玄冥子持金机子,你持青机子——你们二人本是剑阵的两极。” 冷霜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她的手冷如冰雪:“我来时,见西边天空有黑影……宛如一道裂缝。” 话音未落,庙外的雪骤然静止在空中。 陆寒抬头,见穹顶裂开一道缝隙,黑如墨染。 有物正沿裂缝而下,带起的风瞬间吹灭了篝火,三人的影子被拉得极长。 此时,苏璃的声音从庙外传来,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阿寒……崖底的雾……变红了。” 庙外的雪粒悬浮,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 苏璃惊恐的呼喊传入庙内,陆寒后颈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明白,那非寻常红雾,其中蕴含无数血丝翻腾,每条血丝裹着半透明魂体,发出微弱的啜泣声。 “躲到我后面。” 陆寒反手将苏璃拉至身旁,手中的重锤在掌心转了半圈,锤头剑纹烫得虎口生疼。 冷霜不知何时将匕首抵在腰间,蒙着黑布的左眼微微抽动。她听到魂体的哭嚎中夹杂着“命轮”“锁魂”等词,与敌营中偷听到的密语如出一辙。 突然,穹顶裂缝骤然扩大,仿佛无形之手撕裂天幕。 黑风裹挟腥臭灌入,吹得三人衣摆猎猎作响。 陆寒抬头,见一灰扑扑的影子从裂缝跌落,落地时气浪掀翻了破庙断墙。 一老者身着寿衣,脸上抹金粉,左眼镶着青铜轮盘,轮盘刻痕随其喘息缓缓转动。 “命轮三使?” 青阳子手按剑鞘,云纹泛起青光。 “这三百年前被天诛剑阵击碎的余孽。” “护道者的后人?” 老者声音如指甲划铜盆,刺耳至极。 他目光扫过青阳子腰间半块护心镜,轮盘转速骤增。 “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言罢抬手捏诀,轮盘射出九道黑光,空中凝成血色符印。 “命轮锁魂咒,今日便锁这小子性命!” 陆寒突感识海如被针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4节 他目睹符印化作锁链,直逼眉心,锁链倒刺令神魂剧痛。 剑灵在识海中嘶吼,剑意如潮水涌出,却被锁链缠住剑尖。 陆寒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剑意并非无坚不摧,犹如一把缺口的钝刀。 “阿寒!”苏璃紧握他的手腕。 她本就受伤的神魂此刻如炽热炭火,顺着接触的皮肤渗入陆寒体内。 陆寒太阳穴剧烈跳动,骤然看清锁链上的纹路,竟与药谷废墟中灭门凶手留下的血痕一致。“操!”他怒吼着挥剑。 重锤上的剑纹猛然爆裂,青光刺目,锁链“哗啦”断裂,符印碎如星尘。 那钻心的疼痛不仅未曾减轻,反而愈发剧烈。剑灵在他识海中疯狂颤动,仿佛要将他的天灵盖撞破。 他一个踉跄撞到墙上,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这时才惊觉,那锁链竟是以他的血滋养的。 “是幻象!”苏璃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她的眉心泛起淡淡的白光,眼底原本冷若冰霜的神情在这白光映照下,竟如春水般柔和。 “他的本体不在这儿!东南方向三十里处,有阵眼!”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回想起三个月前在铁匠铺时,剑灵曾提及“净莲眼能破万幻”,原来苏璃竟有如此高超的本领。 他反手将重锤扔给冷霜,提剑便欲冲出,却被青阳子拦下:“等会儿!” 那老头突然尖声大笑,寿衣下伸出多条如黑蛇般的触须,迅速缠向他们三人的脚踝。 冷霜匕首一挥,划出一道银色弧线,斩断触须的瞬间,溅出的黑血腐蚀了地面青砖。 “快走!” 她一脚踢开缠在小腿上的触须,说道:“我来挡住他!” 陆寒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他能感受到苏璃的神魂炽热异常,心中明白这双眼睛不能长时间使用,当下拉起她冲出庙门。雪粒终于飘落,打在他发烫的脸上,犹如敷了一层冰霜。 东南方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色。 他瞪大眼睛望去,果然见山坳中有个黑影,与之前的命轮使者极为相似。 “看剑!”他大喝一声,剑上裹着青光劈下。 那黑影来不及反应,便被劈成两半,化作黑雾消散。 陆寒站在原地喘息,看着手中仍在颤抖的剑,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异样。 这一剑竟如此轻易,仿佛砍的是纸人。 “回来!”青阳子在庙内喊道。 陆寒回头,只见那老头的触须被砍得七零八落,冷霜正用带血的匕首抵住他的喉咙。 此时,老头的轮盘射出刺眼黑光,冷霜闷哼一声倒下,老头趁机化作黑雾逃走。 “追不上了。”青阳子蹲下,从怀中掏出一块古玉。 玉上刻有二十八星宿的纹路,边角还残留着旧血渍。 “这是我爹留下的天诛令。当年,三十七位剑修以血祭剑,将部分阵灵封印于此玉中。” 他将古玉递给陆寒继续说道:“断龙崖的剑痕便是阵眼,将此玉嵌入,能唤醒一些老东西。” 陆寒接过古玉的瞬间,识海中的剑灵骤然平静。 他察觉到玉中有一股熟悉气息,这气息与萧无尘手札中提及的云纹剑鞘及自身剑意的气息同源。 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崖边残碑。 月光下,残碑上的剑痕泛着青幽光芒。他将古玉对准最深的那道剑痕,轻轻按下。 断龙崖顿时震动起来。 崖顶积雪纷纷落下,残碑上的剑痕渗出青光,仿佛无数小蛇在崖壁上游走。 陆寒听到地底传来剑鸣声,一声、两声、三十七声,每声都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抬头望去,只见崖底红雾逐渐消散,密密麻麻的剑冢显露出来。 每一把剑的剑尖都插入对应剑痕,仿佛在回应天诛令的召唤。 “好,好。” 此时,山巅传来一阵笑声。 陆寒猛然抬头,只见玄冥子站在月光下,手中把玩着金色天机子,衣袂随风“猎猎”作响。 “我就知这天诛阵灵不舍得这把好剑。” 他的目光扫过断龙崖,最终落在陆寒身上,又道:“小友,你以为唤醒剑阵就能赢吗?” 陆寒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突然感到识海中多了些东西,黏稠如化不开的黑雾。 刚才震碎命轮符印时,那团黑雾便顺着剑意缺口钻入识海。 剑灵在识海中低鸣,奇怪的是,这次它并未抗拒,反而缓缓将黑雾包裹,仿佛在吞噬什么。 “阿寒?”苏璃将手放在他背上。 她的净莲眼已闭合,脸色苍白如雪。 “你没事吧?” “没事。”陆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转身扶住了她。 也不知何时,冷霜已站在庙门口,正用布条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 她左眼上的黑布已被血浸透,露出的右眼却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冷霜语气坚定:“我打算潜入敌营,探查他们的阵法布置。”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深知冷霜的情报网络之强大,也明白此行凶险万分。 他欲言又止,喉咙仿佛被棉花堵住,那句“太危险了”终究未能出口。 “不危险,还配称情报人员吗?”冷霜嘴角微扬,随即转身融入夜色。 她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悠长,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陆寒目送她远去,突然听到识海中的剑灵轻声低语,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要来了……真正的局,即将拉开序幕。” 第159章 冷霜你别走,我们只是想问个路! 山风裹挟着雪粒子,直扑陆寒的后脖颈。 他目光凝重地盯着冷霜消失的方向,喉咙处的喉结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在他识海中,剑灵的低语如同一根细针,持续不断地扎刺他的灵台。 那团被剑意包裹的黑雾感觉如此真切,仿佛有个活物在啃噬他的神魂。 “阿寒?” 苏璃的手从他背上缓缓滑下,指尖的寒意令人心惊。 她刚用净莲眼破除命轮符印,神魂受损的后遗症便开始显现。 她睫毛上挂着薄霜,说话时嘴边的白雾久久不散,虚弱地问:“她……真的要走吗?” 陆寒急忙转身,扶住她的肩膀。 掌心感受到苏璃经脉中乱窜的阴寒气息,这正是命轮咒留下的反噬。 陆寒声音略带沙哑,回想起三天前在破庙中,冷霜用刀尖挑开自己左眼上的黑布,露出的那只眼中布满暗红色纹路。 “冷霜的情报网是散修联盟耗费十年才培养出来的。” 苏璃的净莲眼突然闪过一丝微光,旋即熄灭。 她按住额头,指甲在陆寒手腕上掐出红印,说道:“可她是从影杀阁叛逃的刺客。” “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幽冥宗设下的陷阱。” 陆寒低头,帮她理顺被风吹乱的发梢,手指轻触她耳后的淡青色咒印,那是药王谷给弃徒下的禁锢。 “你是不信任她,还是不信任我?” 苏璃愣了一下,松开手。 月光映入她的眼眸,映出陆寒紧绷的下颌线。 这个男人总是将情绪深藏,如同剑藏于鞘。 此刻,他眉峰紧皱,仿佛能夹碎冰碴。 她突然想起昨夜在铁匠铺的情景。 陆寒蹲在炭炉前为她熬药,火星溅到粗布围裙上,瞬间烫出焦黑窟窿,他嘴里还嘟囔着:“药王谷的方子到底有没有掺假?” 苏璃轻声说:“我信你。” 随即伸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继续道:“但在这世道,我信不过。” 此时,远处传来清亮的鹤鸣声。 青阳子踏雪而来,道袍下摆结着冰珠。 他手持半坛温好的黄酒,对陆寒说:“小友,该去试试那剑阵了。” 说着将酒坛递给陆寒。 “喝两口吧,寒夜刺骨,对剑修不利。” 陆寒抬头猛灌半坛酒,辛辣的酒液灼烧喉咙。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5节 他走到残碑前,指尖触及古玉,识海中的剑意瞬间翻腾。 第十四层“斩命”的纹路如被火烤的蜡般扭曲融化,连带着前十三层的“问心”“断情”也动荡不安。 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手捂嘴,指缝间渗出血丝。 青阳子的瞳孔骤缩如针尖。 作为散修联军统帅,他见过太多剑修走火入魔的情形。 刚才那一刻,陆寒周围的剑气如同没了主脉支撑的蜘蛛网,看似严密,实则一触即断。 “停手吧。” 青阳子按住陆寒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骨头。 “玄冥子正等着你催发剑阵。你越急,他收网越快。” “可是冷霜……” “冷霜留下了追踪符。” 青阳子从袖中掏出青铜小鼎,鼎身刻有二十八星宿。 “她走前塞给我的,说若三柱香后未归,便将此鼎朝东南方向扔出。” 他轻拍鼎身,铜鼎声与剑冢嗡鸣交织,回荡在山谷。 “那丫头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柔弱,昔日影杀阁追杀她,她重伤垂死,仍能从南疆毒瘴中爬出。” 陆寒盯着青铜鼎,喉咙中的血腥味渐渐淡去。 他脑海中浮现出冷霜包扎伤口的画面。 她左手紧按右臂箭伤,右手稳稳扯着布条,如同打铁。血珠沿指缝滴落,绽开的红梅比苏璃的药香更浓烈。 “三柱香。”陆寒紧握青铜鼎,手指关节泛白。 “若届时……” “不会有届时。” 青阳子转身向山庙走去,道袍扫过雪地。 “我去为苏姑娘热药。” 他望向断龙崖的剑冢。 “不知这剑冢,究竟在等谁。” 山庙的灯火骤然熄灭。 陆寒独自一人站在崖边,目光紧紧地盯着东南方那片漆黑的夜色。 三炷香已烧至第二炷,突然间,他感到掌心灼热异常,仿佛被烈火炙烤。 那青铜鼎开始“嗡嗡”作响,鼎表面的星宿纹路瞬间泛起幽蓝色的光芒,那光芒竟与冷霜未被黑布遮掩的眼睛如出一辙。 “来了!” 他低声喝道,随即迅速抓起腰间的铁剑,“嗖”地冲入风雪之中。 冷霜将匕首抵在命轮使者的咽喉时,嗅到一股熟悉的腐臭气息。 这正是幽冥宗独有的“蚀骨香”,由一百人的魂魄炼制而成,一旦沾染,三年之内臭味难消。 她原本藏于房梁之上,此时身形一坠,脚尖轻点椽子,如燕子般倒翻而下。 手中的匕首擦着使者的脖颈划过,墙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好本事。”命轮使者的声音如同两块磨盘相互摩擦,令人极度不适。 他抬手扯下面巾,露出半张腐烂的面孔,而另一半脸却鲜嫩如少年。 “影杀阁的‘穿云燕’,果然名不虚传。” 冷霜的后背瞬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她刚刚在香案下找到的密卷,此刻仍揣在怀中。 封皮上的“归墟”二字,犹如针尖般刺痛她的双眼。 原来,玄冥子所图的并非天诛剑阵,而是剑冢中镇压之物。 她忽然想起陆寒曾提及,当年有三十七位剑修以血祭出的阵灵。 “把密卷交出来。” 命轮使者的指甲骤然变长,透出青黑光芒。 “我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冷霜冷笑。 她伸手去摸腰间的追踪符,指尖刚触到符纸,左肩便传来钻心剧痛。 使者的指甲已穿透她的肩胛骨。 冷霜咬紧牙关,奋力扯开符纸,就在红光冲天而起的一刹那,听到使者阴冷地说:“你还指望那个小剑修来救你?这山谷我布下了三重命轮锁魂阵,等他来。” “等我来取你的狗命。” 山风裹挟着铁剑的嗡鸣,瞬间撕裂了夜色。 陆寒破门而入时,冷霜正被吊在房梁上,鲜血顺着发丝滴落,地上已积成一摊血洼。 他挥剑直取命轮使者的手腕,却如同砍在棉花上。 那人的伤口瞬间愈合,半张腐烂的脸咧开,露出满口尖牙:“来得正好,让你见识真正的命轮锁魂咒。” 冷霜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正中使者面门。 她右眼泛起暗红光芒,原本被黑布遮住的左眼也露了出来,两只眼睛的瞳孔中均有相同的命数纹路旋转:“阿铁,他的命门就在……那半张腐烂的脸上!” 陆寒的铁剑骤然发出龙吟之声。 识海中,剑灵疯狂旋转,剑意如被点燃的烈火,裹挟黑雾,顺着经脉直冲剑尖。 他跃起之际,瞥见冷霜胸前的密卷已被血浸透。 月光下,“归墟”二字幽幽泛光。这“归墟”比玄冥子更为古老,乃是剑冢最深处的秘密。 命轮使者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寒挥剑刺入使者腐烂的左脸,只听骨头“咔嚓”一声碎裂。 然而,事情尚未结束。 黑暗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山谷外更多命轮咒光亮起。 就在铁剑刺穿使者左脸的瞬间,陆寒的虎口骤然裂开,鲜血涌出。 令人震惊的是,腐肉中竟裹着一根细如发丝的黑线,正顺着剑身钻入他的经脉。 识海中的剑灵尖声嘶叫,剩余的黑雾被剑意搅得粉碎。 陆寒喉咙一甜,险些吐血,但他咬碎舌尖,强忍了下来。 这无疑是对方最后的挣扎。 “锁魂!” 使者腐烂的半边脸开始脱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青灰色筋络。 他那未腐的右脸涨得通红,眼白布满血丝,嘶吼道:“你杀的只是我的命轮投影,真正的我远在三十里外。”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瞬间想起三天前冷霜提及的“命轮锁魂阵三重”,原来使者早已将本体藏于阵眼之处。 然而此时,铁剑上的剑意变得炽热无比。 第十四层“斩命”纹路在识海深处亮起,如烧红的刻刀,将使者的话语深深刻入灵台。 “我要斩的就是投影!” 他压低声音喝道,手腕一转,铁剑在使者的喉咙处划出一道半圆。 这并非寻常剑招,而是顺着对方命数运行的轨迹施展的。 冷霜那双能洞察命数的眼睛,在血溅的瞬间,已将使者命轮的脉络印入她的神识。 使者的笑声骤然变调。 他的右脸开始浮现腐烂的斑点,而原本腐烂的左脸却长出了新皮肤,两种状态在脸上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陆寒能感觉到,识海中的剑意正沿着铁剑抽取某种东西。 这并非修为,而是一种更为虚无缥缈的存在,仿佛是系在魂魄上的一根线,被狠狠扯断。 “不!” 使者的声音终于透出恐惧,他伸手欲抓陆寒的手腕,但指甲还未触及皮肤,便化为灰烬。 整个人如同被抽空的皮囊,“噗”的一声瘫倒在地,连尸体也未留下,仅剩一片焦黑的血印。 冷霜从房梁上跌落,陆寒接住她时,掌心感受到一片湿热。 她左肩的伤口仍在流血,那暗红色的命数纹路却淡去了不少。 不知何时,左眼上的黑布脱落,露出的左眼与右眼一样,皆是血红色的瞳仁。 “阿铁……密卷……” “先别说话。” 陆寒急忙撕开自己的衣襟,用粗布按压她的伤口。 然而,鲜血浸透布料的速度远超预期,瞬间将他胸前染成一片鲜红。 山风呼啸,夹带着雪粒,直扑冷霜的脸庞。 她的睫毛微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沾满血的手紧紧抓住陆寒的手腕,艰难地说:“归墟……玄冥子想要的是归墟之门……他拿你体内的剑灵当钥匙……” “什么?”陆寒闻言,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回想起在剑冢前,剑意突变的情景,原以为是走火入魔,却不知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6节 此刻,识海中的剑灵躁动不安,仿佛在回应某种禁忌。 他按住眉心,冷汗滴落在冷霜的手背,急问道:“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是……”冷霜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瞳孔也开始涣散。 “冷霜!”陆寒焦急地拍打她的脸,手指沾满鲜血。 “阿寒……” 此时,苏璃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她裹着青阳子的道袍,手中捧着一个青瓷碗,药香与血腥味交织,扑鼻而来。 陆寒抬头,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庞,覆着一层薄霜,但那双净莲眼却异常明亮,这是她强行施展瞳术的迹象。 “我来。”苏璃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瓶羊脂玉瓶。 瓶盖开启,一股清甜香气弥漫,冷霜伤口的流血速度逐渐减缓,最终止住。 苏璃将一滴淡金色液体滴在冷霜的伤口上,净莲露一触皮肤,便如绽放的小莲花般,顺着血脉扩散开来。 “这是净莲池中最后一滴露水,能保住半条命。” 冷霜的睫毛微动,右手悄悄探向腰间。 她腰间暗袋中,藏着从使者身上取来的黑色玉简。 影杀阁的训练使她即便濒死,也不忘藏物。 手指刚触到玉简,苏璃的手便覆了上来,轻声道:“别动,伤口会裂开。” 冷霜顿时僵住。 她原以为苏璃会像其他正道修士一样,对自己充满猜忌,毕竟她背负着“叛逃刺客”的名声。 然而此刻,苏璃的指尖冰凉,动作沉稳,仿佛在为至亲之人疗伤,连她藏玉简的小动作也未揭穿,或许根本未察觉。 “你为什么帮我?”冷霜声音沙哑地问道。 苏璃的手顿了顿,继续包扎,轻声说:“阿寒相信你,那我也就信了。” 她的指腹轻轻擦过冷霜耳后的旧疤,那是影杀阁留下的烙痕。 “我也背负着洗不清的污名,明白被人猜忌的滋味。” 冷霜直视她的眼睛。 月光透过破窗洒落,映得苏璃眼尾的泪痣如血珠般鲜红。 冷霜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的情景。 那位总是散发着药香的女子,为替陆寒挡下命轮符,毅然承受反噬,当时她的眼神亦是如此,毫无犹豫。 “谢……” “先别急着谢。”陆寒打断了她的话,小心翼翼地将冷霜抱到香案上。 他扯下外袍盖在她身上,转身抓起桌上的密卷。 密卷封皮上的“归墟”二字已被鲜血浸透,泛着诡异的紫色。 陆寒翻开第一页,目光触及上面的文字,呼吸骤然停滞。“以剑修神魂为引,逆天命者可启归墟之门”,落款赫然写着“玄冥子”。 “他想拿我当钥匙使呢。” 陆寒的声音低沉,却如石落深潭,令人心惊。 苏璃凑近细看,指尖在“逆天命者”几字上停顿:“归墟……我在药王谷的古籍中见过,说是自天地初分便存在的裂缝,传说能吞噬一切生机。” “所以他才引我催发天诛剑阵。” 陆寒紧握密卷,指节泛白,沉声道:“剑冢中那三十七位剑修的血祭,并非为了镇压什么,而是在为归墟之门奠基。” 冷霜突然剧烈咳嗽,血迹斑斑的手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角,虚弱地说:“北荒……极渊……门就在那儿。” 陆寒低头看她,自己紧绷的面容映在冷霜血色的瞳仁中。 他猛然想起青阳子曾说过的“玄冥子在等你催发剑阵”。 原来,从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不是九鼎焚天,而是借他之手开启归墟。 “阿寒。” 苏璃轻触他的手背,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陆寒望向窗外翻腾的乌云,风雪呼啸中夹杂着鹤鸣,那是青阳子的仙鹤归巢。 他从怀中取出青铜鼎,鼎上星宿纹路幽幽泛着蓝光,宛如冷霜的眼眸。 陆寒轻声说道:“既然他想让我去,那我们就去吧。” 他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倒要看看,这归墟之门,究竟是他算计好的,还是我设的局。” 冷霜在袖中紧握手指,黑色玉简硌得皮肤生疼。 这玉简是那位使者临终前拼尽全力塞给她的。 里面的内容,她至今未敢查看。上面写着“影杀阁余孽,若能将陆寒带回,既往不咎”。 她望着陆寒的背影,心中迷茫:这个总是隐藏情绪,如剑入鞘的男人,难道真的是开启归墟的关键?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幽冥宗深处。 玄冥子端坐于血玉王座,手指轻绕着一缕黑雾,这是命轮使者在消散前传回的最后感知。 他注视着桌上的星图,北荒极渊处被红笔圈了三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剑修的血性,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 他挥手一扬,黑雾凝聚成一面水镜,映出断龙崖的景象。 风雪中,九大鼎炉缓缓自云层降落,鼎身符文闪烁着妖异的红光,仿佛九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崖底紧握铁剑的人。 “该来的,终将到来。” 玄冥子的笑声与鼎炉的鸣声交织,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得一群乌鸦扑棱棱飞起,瞬间撞碎了水镜。 第160章 九鼎焚天,咱能不能不烧了? 断龙崖的风雪比平日更为猛烈。 陆寒一抬头,雪花便撞上睫毛,化作刺痒的水痕。 他紧握手中的铁剑,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 这铁剑虽是普通铁匠铺所铸,钝重不堪,此刻却贴着他心口发热,仿佛与头顶那九团诡异的红光相互呼应。 九大鼎炉悬于云间,鼎身符文犹如活物,不断蠕动,每条纹路都冒出暗红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在半空中汇聚成血河般的景象,顺着鼎炉的腿流向崖底的青石板,钻入地下。 陆寒耳边传来地底深处闷闷的声响,如同无数双手在挠动岩石。 那是归墟之门在吸纳灵气,力量之大,连大地都快支撑不住。 “阿寒!” 青阳子的声音裹挟剑气,瞬间劈开风雪。 这位散修联军的统帅,此刻已无往日的从容,道袍下摆焦黑,额头渗血。 他却高举半块古玉,向陆寒频频挥手。 古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纹路,在手心泛着幽蓝的光芒,这正是重启天诛剑阵的关键之物。 陆寒快步上前,靴底碾碎霜冻的草茎。 他能感受到周围修士的目光,有敬畏、有紧张,还有一丝隐忧。 毕竟,这是他首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剑修的真本事。 “玄天真传的引灵诀,我可没忘。” 他伸手按上古玉,指尖触及裂纹,一股刺痛瞬间沿经脉上蹿,仿佛无数小剑扎入肉中。 “别慌。” 青阳子将另一只手放在他后心,浑厚的灵气如暖流注入。 “这古玉原是剑冢遗物,认主之物。你体内的剑意……” 青阳子话至此处停顿,目光扫过陆寒眼底浮现的血色。 “正能将其唤醒。” 陆寒咬紧牙关。 他能听到剑冢中剑修残魂的哀嚎,三十七道灵识与他的心跳交织,一次次撞击识海。 “逆天命者”四字在脑海中炸响,他忆起玄冥子血玉王座上的黑雾,冷霜咳血时紧拽他衣角的手——自剑冢血祭起,一切皆是布局,只待他这把“钥匙”自投罗网。 “起!” 青阳子一声大喝。 古玉在两人掌心轰然炸裂,化作点点星光,如光雨洒落。 陆寒感到丹田处骤然火起,铁剑脱手悬空,剧烈抖动,剑鸣中夹杂三十七道剑吟,宛如万剑齐歌。 地面剧烈震动,无数剑影破土而出——有锈迹斑斑的断剑,有刻着雷纹的灵剑,甚至还有一把缠着红绳的木剑,剑鞘上尚存新木屑。 “天诛!” 不知谁高喊一声。只见剑影在空中旋转,最终凝聚成一道青色屏障,将整个断龙崖笼罩其中。 此时,头顶九鼎轰然作响,暗红色雾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撞击青色屏障,火星四溅,刺目无比。 陆寒身形晃动,嘴角溢出鲜血。 他心中明了,那屏障在不断颤抖,剑影仿佛在燃烧,灵识如柴,剑意似火,熊熊燃烧。 “好小子!”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7节 青阳子抹去嘴角血迹,朝陆寒咧嘴一笑。 “当年剑冢主便是以此阵挡住化神期大修士。今日有你,我们未必会败!”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自断龙崖后席卷而来。 陆寒转头,只见一道白影贴地疾驰而过,发间银饰闪过一丝光芒。那正是冷霜。 她今天并未身着刺客那般的夜行衣,而是穿了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衫子。 然而,她那干脆利落的劲头,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施展风遁术时,她宛如一片轻盈的柳叶,眨眼间便绕至九鼎阵眼之后。 “冷霜!” 陆寒正欲大声呼喊,却见最中央的那口鼎突然“噗”地喷出一团黑雾。 黑雾中走出一人,身着玄色道袍,额头绘有暗红色轮纹。 此人正是玄冥子座下的命轮使者。 他手持骨笛,滴溜溜地转动。 一见冷霜靠近,便将骨笛猛地戳向地面,地面顿时“哗”地裂开,蜘蛛网般的裂纹四散开来,无数骨手从裂缝中伸出,直扑冷霜的脚踝。 冷霜身形一转,巧妙避开,手中的匕首在掌心一转,银光闪烁。 她腰侧的伤口仍在流血,那是此前探查情报时留下的。此刻风一吹,疼痛难忍,疼得她睫毛微颤。 然而,她的眼神依旧凶狠,如同昔日影杀阁训练时,被鞭子抽得无法跪下,却仍咬紧牙关,将匕首刺向教官的靴底。 “影杀阁的那些混蛋。” 命轮使者不屑地一笑,轻敲骨笛,那骨手速度骤增,带起一股腥臭之风。 冷霜挥动匕首,斩断命轮使者的三根骨指,但第四根骨指擦过她的右臂,瞬间撕下一大块皮肉。 她忍不住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后退,此时袖中滑出半块黑色玉简。 这玉简是那位使者临死前塞给她的,此刻在她手心硌得生疼。 “既往不咎……” 她咬紧嘴唇,将玉简按回,反手掷出三枚透骨钉。 “谁稀罕你的好心。” 骨手被透骨钉钉在地上,命轮使者的脸色微变。 他正欲再次吹动骨笛,冷霜已迅猛冲上,匕首直指他的咽喉。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骨笛发出尖锐啸声,一道黑光从笛孔射出,正中冷霜心口。 她如被巨力掀飞,重重撞在崖边岩石上,口中喷出大口血沫。 “冷霜!”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欲冲上前去,但天诛屏障突然剧烈摇晃,九鼎散发的灵气风暴愈发猛烈,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青阳子紧紧扣住他的手腕,大声喊道:“稳住!这屏障一旦破裂,整个断龙崖将被吸入归墟!” 冷霜趴在地上,目光凝视头顶翻腾的血云。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微弱。命轮使者的脚步声渐近,他的靴子从冷霜的匕首上碾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冷霜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藏有最后一张破禁符。这符咒是她以半条命从黑市换来,能暂时扰乱阵法。 “还想挣扎?”命轮使者将骨笛抵在冷霜后颈,话未说完。 “去你大爷的!”冷霜猛地反手甩出破禁符。 黄纸在空中炸裂,金光如剑,直刺中间那口鼎的炉心。命轮使者察觉不妙,欲退已迟,金光已没入鼎身。 九鼎剧烈摇晃,符文光芒骤暗,灵气风暴亦瞬间减弱。 “好!”青阳子高声喝彩,趁机催动手诀,天诛屏障的青光猛涨三寸。 陆寒趁机抹去脸上血迹,瞥向冷霜。只见她仍趴在地上,手无力垂落,鲜血在雪地中染出大片红渍。 此时,断龙崖另一侧的山坳中,苏璃蹲在岩石后,指尖按于眉心。 她的神魂本因旧伤不稳,此刻突感刺痛,仿佛有人以细针扎刺识海。 “冷霜……”她轻声念叨,眼底净莲眼闪过微弱光芒。 这净莲眼,乃是她们家族秘传法术,能知晓至亲之人的生死。 风卷着雪,夹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苏璃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药袋子,里面装着为冷霜准备的续魂丹。 “一定要撑住啊。”她低声祈祷。 话音未落,净莲眼突然灼热难耐,眼前如电影般闪现冷霜满脸鲜血的模样,以及那符文重新闪烁的九鼎。 九鼎炉心的金光逐渐消逝,命轮使者再次举起骨笛,对准冷霜的后心。 苏璃紧紧攥着药袋子,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变得惨白。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远处九鼎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心跳愈发急促。 苏璃的净莲眼在风雪中灼痛难忍,眼白布满血丝,如同蛛网。 她清楚地看到冷霜沾血的头发贴在雪地上,命轮使者骨笛上的暗纹正冒出黑芒,这无疑是致命的绝技。 苏璃的手指关节捏得发青,腰间药袋子里的续魂丹被她攥成粉末,与手心的冷汗混合,浸湿了粗布衣的前襟。 “冷霜……” 她喉咙里发出低沉而破碎的呼唤,家族传承的《净莲心诀》在识海中翻涌。 净莲眼的金光骤然暴涨三寸,穿透层层风雪与血雾,竟在虚空中勾勒出命轮使者的命轨——一条细线,缠绕着白骨与黑雾,从眉心轮纹延伸至中央九鼎的炉心。 “就现在!”苏璃咬破舌尖,鲜血溅落雪地。 借助神魂震荡的刺痛,她将二字化作一道传音,如利针刺入陆寒的识海。 陆寒正与天诛屏障抗衡,每一道剑影都似在燃烧,三十七道剑修残魂的嘶吼声震耳欲聋。 突然,苏璃的声音在识海中轰然炸响,宛如一盆冰水浇下。 陆寒瞳孔骤缩,目光冷冽地投向冷霜的方向,因为他看到了那灰布衫下的血色,比头顶的血云更刺眼。 “斩命!” 陆寒大喝一声,丹田的剑意逆转如烧红的铁锥,顺着经脉直刺识海。 他咬碎后槽牙,满口血腥,却露出一丝笑意。 这是他首次主动催发剑意的第十四层,深藏识海的杀戮欲望终于挣脱束缚。 瞬间,天地仿佛静止。 命轮使者的骨笛即将触及冷霜后颈,却突然剧烈颤抖。 他望着眉心冒出的细密血珠——命轨被切断的征兆。 “不可能!” 他尖声后退,但陆寒的剑意已如游龙般钻入他的识海。 三十七道剑吟与上古剑灵的残鸣交织,将他的命轨搅得支离破碎。 “咔嚓——” 一声脆响。 命轮使者眉心的轮纹彻底崩裂,黑血从七窍涌出。 他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手中的骨笛“当啷”落地,断成三截。 “归墟……大人肯定会……杀了你的……”话未说完,整个人如风中散沙,连完整的诅咒都未留下。 冷霜趴在雪地中,后颈的寒毛仍未平复。 她凝视着眼前骤然消散的黑雾,又低头望向自己沾满血迹的掌心。 那半块黑色玉简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正微微渗出青光。 “谢了……” 她朝着陆寒的方向动了动嘴唇,意识却逐渐模糊,眼前的雪景渐渐染上暖黄色,宛如影杀阁那间漏风的柴房里,老厨娘递给她的那碗热粥的颜色。 “好厉害的手段。” 一道阴森的笑声裹挟着黑雾,从九鼎中心的炉心处传来。 陆寒抬头,只见黑雾凝聚成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身影——玄冥子终于现身了。 他额头上的轮纹比那命轮使者的更为复杂,每一条纹路中都流淌着归墟的幽光。 风雪在他身前三尺处便被绞碎,化作细碎的冰渣。 “你以为你能拦住的是我?” 玄冥子抬手,指尖的黑雾如蛇般缠绕。 “你这是在帮我打开归墟的大门。” 话音未落,天穹上突然传来“刺啦”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 陆寒抬头,只见原本被天诛屏障阻挡的血云骤然分开,一道漆黑的裂隙缓缓显现,宛如巨兽睁开双眼。 裂隙深处传来古老低语,仿佛多人交谈却又难以听清,令人识海膨胀,体内剑影不安地颤动。 “这难道就是……归墟之门?”青阳子抹去嘴角血迹,声音颤抖。 他盯着那道裂隙,脑海中浮现古书中的记载。 归墟,天地间最古老的吞噬之地,连化神期大修士也不敢轻易接近。 然而此刻,裂隙逐渐扩大,断龙崖的灵气被疯狂吸扯,天诛屏障的青光也明显黯淡。 陆寒不自觉地按住心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8节 心口处的铁剑灼热异常,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烫手。 他能感觉到,封印在识海深处的上古剑灵残魂正在吸收命轮使者崩裂时溢出的黑雾。 残魂原本灰白,此刻正逐渐染上暗红,宛如被血浸染的绢布。 更奇异的是,裂隙中传出的低语声似乎与残魂的颤抖共鸣,每次低语,残魂的红色便更深一分。 “你身体里的剑灵……” 玄冥子盯着陆寒,眼中闪过一丝狂乱的笑意。 “果真是把钥匙。归墟之主已等候这天三千年。” 陆寒后背骤然冒出冷汗。 他猛然想起萧无尘曾说过的话——上古剑灵与归墟之主本是一体双生,一正一邪,互为因果。 难道…… “轰——” 九鼎突然轰鸣,炉身符文骤然亮起刺眼红光。 陆寒感觉天诛屏障在不断收缩,三十七道剑影已熄灭七道。 他望向冷霜,见青阳子已将她抱起,正喂她疗伤丹药;又转头看向苏璃所在之处,雪地中仅剩半截被踩烂的药囊,人已不见踪影——想必是趁乱寻找更合适的出手时机。 裂隙仍在不断扩大,归墟的吸力愈发强劲。 陆寒甚至能听到脚下青石板裂开的声音,断龙崖的根基几近被抽空。 他紧握铁剑,剑身红光穿透手心,在雪地上投下诡异影子。识海中,那抹暗红色残魂竟开始发出微弱的龙吟声…… 第161章 剑意觉醒,咱这回真不装了! 陆寒是被识海中火烧火燎的感觉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中衣,他蜷缩在木床的角落里,手指狠狠地掐着掌心,掐出了深深的痕迹。 只因那暗红色的残魂在他识海中犹如活物般撕咬啃噬,每一次颤动,那痛楚便如钝刀割肉般难以忍受。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缝隙洒进来,在铁剑上映出一抹银白的光斑。 然而,这剑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红色,宛如在血中浸泡过的烙铁。 “你该把一切都想起来……” 梦中那模糊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陆寒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些记忆的碎片在眼前旋转。 萧无尘提及的“一体双生”,玄冥子疯癫念叨的“钥匙”,还有归墟裂隙中与残魂共鸣的那声龙吟。 他伸手触及床头的铁剑,剑鞘上的纹路瞬间变得异常清晰,与残魂颤动的频率严丝合缝。 “阿铁?” 此时,木门轻轻推开,苏璃带着一身药香走了进来。 她头发上还沾着未融的雪花,眉头微皱道:“我在院子里闻到了血腥味。” 陆寒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被指甲掐出了血,暗红色的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 他急忙用袖子擦拭,却发现苏璃已从腰间解下玉瓶,倒出一颗青绿色的药丸递给他说:“止血的,含着。”药香入喉,识海的灼痛顿时减轻了几分。 陆寒凝视着苏璃眼下的青黑色,自断龙崖一战后,她神魂受的伤虽在逐渐恢复,却常在深夜咳血。 “你又没睡?”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苏璃未答,目光落在床头那把铁剑上,说道:“今天青阳子要去断龙崖遗址,你……” “去。” 陆寒打断了她的话,紧握剑柄的手又加了把劲。 “我得去看看那道裂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青阳子猛地掀开帘子冲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用油皮纸严实包裹的布包。 “陆兄弟!快看看这个!” 他打开布包,只见泛黄的绢帛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古篆字。 “我在散修联盟的秘库中找到这卷残页,它来自归墟古战场!” 陆寒凑近细看,只见绢帛中央用朱砂绘有七把悬空的剑,每把剑尖都对准中间的黑洞。 旁边的古篆字他虽不全识,但关键的几句已看清:“以命为引,七剑锁墟,剑主神魂为中枢……” “这是斩命剑阵!”陆寒顿时想起萧无尘所授的剑招。 他曾将这些剑招视为杀敌之术,如今却明白,这些剑招在他脑中串联成阵。 第一式“断因果”对应东边之剑,第二式“绝生死”对应南边之剑……原来每一招都在操控剑势,非为杀人,而是为了牢牢封锁某地。 “难怪那天诛屏障会崩塌。” 青阳子猛拍桌子。 “你们当时布的根本不是杀阵,而是半成的锁墟阵!那裂缝能开启,正是因为你们无意中将归墟之主的钥匙递了过去!” 陆寒感到喉咙发苦。 他想起玄冥子所言的“钥匙”,又想起体内残魂与归墟的共鸣——难道萧无尘所授剑诀,从一开始就为此事? “走。”他提起铁剑便往外走。 “去断龙崖。” 断龙崖的风比往日更为刺骨。 焦黑的断壁间残留着未散的灵气,积雪被烤得灰扑扑的,仿佛撒了一层炉灰。 陆寒站在裂缝原处,脚下的青石板上仍留有裂痕。 他闭上眼感知,竟还能察觉到一丝时有时无的吸力,这感觉与残魂躁动时的震颤极为相似。 “看这儿。” 苏璃突然蹲下,指尖轻抚地面上一道浅浅的刻痕。 陆寒凑近一看,发现那刻痕与铁剑剑脊的纹路如出一辙,正是他此前挥剑所留。 “斩命剑阵需以剑主神魂为关键枢机。” 青阳子展开残卷说道:“也就是说,若要彻底封锁归墟,就必须……” “必须让剑主的神魂与剑灵完全融合。” 陆寒接过话茬,继续说道:“我体内的残魂,本就是剑灵的一部分。” 苏璃突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心冰冷刺骨,眼眸中泛起淡淡的青光,这正是药王谷的秘术“净莲眼”,能够洞悉修士体内灵气的运转方式。 陆寒顿时感到识海仿佛被针扎般刺痛,残魂的红光剧烈翻腾,顺着经脉直冲苏璃的指尖。 “血莲咒!” 苏璃迅速松开手,后退半步,眼底的青光瞬间黯淡。 “这红光……与我家族被灭门时,那些凶手身上的咒印产生了共鸣。” 陆寒顿时愣住。 他记得苏璃曾提及,苏家满门皆因血莲咒而丧命,连尚在襁褓的妹妹也未幸免。 此刻,残魂冒出的红光与血莲咒共鸣,难道…… “你知道苏家为何被灭门吗?”苏璃冷不防地问道,声音轻柔如一声叹息。 “我耗费十年时间调查,才明白他们在寻找一样东西——能开启归墟的钥匙。”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陆寒的心口。 “现在我终于明白,这钥匙,就是你。” 寒风呼啸,卷着残雪从断壁处掠过,吹得绢帛啪啪作响。 陆寒望着苏璃眼底深藏的痛苦,忽然忆起昨晚梦中听到的声音——“你必须记起所有事情”,或许这不仅关乎他自己,也与眼前这位女子密切相关。 “阿寒!” 里屋突然传来冷霜的咳嗽声。 陆寒转头一看,青阳子正扶着冷霜走出。 冷霜脸色苍白如纸,脖颈处尚有未干的血痂,那是她为救青阳子,挡下致命一击所留下的伤痕。 “我必须返回幽冥宗。” 冷霜推开青阳子的手,声音沙哑:“他们欲开启归墟,不仅需要陆兄弟,还有……” 冷霜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落雪地。 “有些事,刻不容缓。” 陆寒紧握手中的铁剑。 残魂再次颤抖,这次的灼痛中似乎夹杂着一种熟悉的味道,与冷霜脖颈上血痂的气息极为相似。 他注视着冷霜决然离去的背影,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过了今夜,所有谜团必将真相大白。 冷霜在寅时三刻离开。 她靠土墙坐了半宿,听着隔壁屋内陆寒与青阳子的交谈声渐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未愈的血痂。 这伤是前几日为青阳子挡下幽冥宗追魂钉所致,至今仍在渗出淡红的血珠,与药汁混合,在锁骨处形成一块暗褐色的印记。 药香从窗缝飘入,那是苏璃新配的续脉散,但冷霜已等不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49节 归墟裂隙的吸力愈发强烈。昨晚整理散修联盟密报时,冷霜发现三封紧急信件:幽冥宗在断龙崖百里范围内布下血阵,南疆鬼修开始北迁,最致命的是,命轮使者的残魂在归墟深处似有异动。 “必须在他们凑齐七片命轮之前……”冷霜紧抱怀中的短刀,用力之下,伤口剧痛。 她扯下床头粗布围巾,仅露双目,在黑暗中取走苏璃置于桌上的金疮药——那丫头总爱将药瓶摆成梅花状,冷霜记得清清楚楚。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冷霜隐于阴影,月光洒落雪地,拉出瘦长的影子,细如随时断裂的线。 她默默数着心跳,直至确认全院人皆已熟睡,才猫腰潜入后巷。 幽冥宗的暗桩设在镇外的破庙中。 冷霜踏着结霜的青石板路,每一步都需扶墙喘息。 她能清晰感受到体内灵气混乱如麻,追魂钉的余毒正沿经脉侵蚀丹田。 若再拖延三日,她恐怕连印都无法结成。 然而,命轮碎片就藏于破庙地下的幻阵中,这是她卧底三年才探得的秘密。 “就快到了。” 她朝掌心哈气,手指关节因寒冷而泛白。 破庙的断墙已然映入眼帘,门楣上那块“大雄宝殿”的匾额早已褪色,随风摇曳,仿佛一只垂死的飞鸟。 冷霜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正欲凑近门缝探视,忽有一阵阴风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 青瓦化作血玉般的色泽,断墙上藤蔓蔓延,供桌上的泥塑佛像竟咧嘴而笑,嘴角还挂着血珠。 “幻阵?”冷霜踉跄后退几步,手中的短刃“当啷”一声落地。 她曾见识过幽冥宗的幻阵,那些幻阵专挑人心最痛处下手。 然而这次却有所不同,这幻觉中的香火气息甜得令人作呕,竟是她娘生前最爱的沉水香。 “阿霜,回来啦?” 那熟悉的声音从供桌后传来。 冷霜颤抖如筛糠,只见一位身着月白裙子的妇人从阴影中走出,鬓角插着的银簪正是她去年所赠。 “娘?”冷霜猛然扑去,却扑了个空。 那妇人的身躯犹如一团雾气,冷霜指尖穿过的瞬间,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你爹正在灶房煮酒酿圆子呢。” 妇人抬手欲抚冷霜的脸,指尖却在半空中化为血珠。 “阿霜啊,跟娘回家好不好?” 冷霜骤然吐出一口黑血。 此时她才看清,妇人脖颈上有一道勒痕。 这道勒痕她再熟悉不过,十年前那个灭门的夜晚,她亲眼目睹娘的喉管被血莲咒绞断。 “这是血莲幻阵!” 冷霜狠心咬破舌尖,口中腥甜弥漫,但幻象依旧层出不穷。 她看到爹手持血迹斑斑的菜刀冲来,妹妹在火海中哭喊“阿姐”,最终所有画面重叠,化为玄冥子那张阴森的面孔,耳边传来玄冥子的声音:“小刺客,你以为能偷走命轮?” “不……”冷霜瘫坐在地,短刃滚至玄冥子脚边。 她感觉有根细针钻入识海,痛得眼前金星直冒。这幻阵正在抽取她的记忆。 与此同时,镇东的铁匠铺内。 陆寒正在擦拭铁剑,突然手剧烈颤抖。 他识海中的残魂仿佛被热油浇灌,灼烧感从眉心直窜后颈。 他一个踉跄,撞翻了案头的药罐,青绿色的药丸四散,那些药丸是苏璃刚给的止血药。 “冷霜!”他脱口而出,脑海中浮现出昨夜残魂与冷霜血痂共鸣的熟悉感觉。 “她肯定出事了。” 苏璃从内室冲出,发簪斜插鬓角:“咋啦?” “幻阵。” 陆寒抓起外衣,铁剑“嗡”然出鞘。 “是幽冥宗的血莲幻阵,冷霜被算计了。” 他稍作停顿,看着苏璃眼中闪现的担忧,继续道,“她去了镇外的破庙。” 苏璃瞬间明白。 她扯下腰间药囊塞给陆寒:“幻阵最惧火灵,我这有三颗火属性丹药。” “来不及了。” 陆寒打断她,用剑尖挑起窗台上的煤油灯。 “斩命剑意能斩断因果关系。” 话未落,他已撞开木门冲入雪夜。 在破庙幻阵外,陆寒立于断墙前。 他能看见幻阵内翻腾的红光,宛如一个裹血的巨茧。 识海中的残魂异常安静,透着一种急切,仿佛在指引方向——如同当初萧无尘教他“断因果”时,剑穗无风自动。 “以斩命为引。”陆寒闭目低语,将剑意顺着剑尖注入雪地。 他能感受到气运的流转:本应被风雪迷眼的时刻,风向骤变;本应冻僵的手指,此刻灼热得能融化积雪。 “第一式,断因果。”剑鸣如龙吟般响起。 幻阵的表面裂开了蛛网般的裂纹,陆寒瞥见冷霜瘫坐在地上,对面的“玄冥子”正高举着带血的短刀。 他一狠心咬破舌尖,鲜血溅洒在剑上,怒吼道:“第二式,绝生死!” 轰然一声,红光骤然爆裂开来。 陆寒冲入幻阵时,冷霜正紧紧抓住他的衣角,浑身颤抖。 她脖子上的血痂被自己抓得乱七八糟,血肉模糊,却依然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包。 “命轮……碎片。” 她声音嘶哑地说:“在……这个包里。” “我们先撤。”陆寒一把抱起她,这才察觉到她后背全是冷汗,衣服紧贴皮肤。 “苏璃的药应该能……” “小心!”冷霜突然尖叫起来。 陆寒转身,只见虚空中浮现出半透明的人脸,正是玄冥子,但眉眼显得异常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雾气。 “你以为你能掌控剑意?不过是剑意选择了你。” 陆寒感到识海猛然一震,残魂传来刺痛的共鸣。 远处的归墟裂隙传来细碎的低语声,仿佛多人同时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怀里的冷霜突然昏厥,布包“啪嗒”落地,露出一半暗金色的碎片,表面刻有歪斜的星图。 “归墟守主……” 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但这并非他的记忆。 他蹲下捡起碎片,指尖刚触碰到纹路,眼前闪现画面:一袭玄袍之人站在裂隙前,手持七把悬空之剑,脚下是遍地的白骨。 “阿寒?” 苏璃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陆寒骤然惊醒,发现自己半跪在雪地中,冷霜在他怀里沉睡,手中紧握着那块命轮碎片。 碎片表面泛着诡异的红光,红光顺着他的手掌钻入血管,宛如活物。 归墟的低语愈发清晰。 “回来……” “守主……” 陆寒望向远处幽光闪烁的裂隙,突然感到怀里的碎片异常沉重。 他低头看着冷霜苍白的脸,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识海——残魂仍在,但刚才那一瞬,他仿佛记起了不该记起的事。 命轮碎片在他掌心震动,红光透过指缝,在雪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第162章 谁是棋手?原来我们都只是局中人! 庙外的雪粒子击打在青瓦上,沙沙作响,令人心悸。 陆寒怀里的冷霜仍在不停地颤抖,那命轮碎片散发的红光,顺着他的指缝渗入掌心,犹如一根烧红的细针刺入骨髓,滋味极为难耐。 他正欲运起体内剑意压制这股不适,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随着门开,一股冷风夹杂着药香扑面而来。来者正是苏璃,她发梢沾雪,腰间的青玉药囊随着步伐发出细碎声响。 “阿寒?” 苏璃在门槛处停下脚步,先瞥见冷霜脖子上的血痂,随后目光落在陆寒紧握的手上。 雪光从她身后洒入,将她眼尾的泪痣映得泛红。她轻声问道:“那是……” “命轮碎片。” 陆寒喉结微动,试图将碎片藏入袖中,但指缝间的红光却难以遮掩,明晃晃地显露着。 他能感觉到苏璃的视线如细针般,顺着红光直指碎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0节 原因无他,苏璃拥有一双独特的“净莲眼”,能洞悉常物本源,此乃一门强大术法。 苏璃向陆寒走近两步,玄色裙角拂过积雪。 她蹲下身,指尖悬于碎片上方约三寸处。 此时,她的眼瞳骤然泛起莲花状金纹。 陆寒听到她轻吸一口冷气,声音比庙外风声还轻。 苏璃低语道:“这纹路……是归墟的星轨。” 话未毕,碎片剧烈颤动。 陆寒掌心剧痛,抬头见苏璃额头冷汗涔涔,眼底金纹狂转,似要烧穿眼珠。 “苏璃!” 忙伸手去扶,却见苏璃捂住太阳穴,指甲在脸上划出红痕,口中喃喃:“不对劲儿……它在……在吞神魂……” 冷霜在陆寒怀里微动,虚弱地拽着他的衣角,低声说:“别……别让她碰……”然而为时已晚。 苏璃眼底金纹骤缩成黑点,身体后仰。陆寒眼疾手快,托住她后颈,却觉手上黏湿,竟是鼻血沿她苍白的下巴流淌。 陆寒急唤:“苏璃?苏璃!” 轻拍她脸颊,苏璃睫毛微颤,唇瓣开合数次,终吐出三字:“归墟……守……” 尾音随风散去,她彻底瘫软在陆寒怀中。 冷霜声音沙哑,气若游丝:“她用净莲眼强行解析碎片,神魂受创。” 陆寒这才察觉冷霜已醒,正用染血指尖轻戳他手背,冷霜续道:“我怀里……有封密信……” 陆寒一手探入冷霜衣襟,取出一张血迹斑斑的羊皮卷。 展开时,几缕暗红血渍渗入字迹,宛如血书:“玄冥子操控玄霄、苍梧及万剑阁残部,于断龙崖下筑命轮祭坛,欲以七宗气运为引,重启归墟。” 卷尾加盖散修联盟火焰印,边缘附半片焦黑鳞片——此乃冷霜以本命精血封印的信物。 “青阳子……” 冷霜咳出两口血沫,溅在陆寒手腕上。 “他在断龙崖设防……却不知……祭坛所需非活人……而是……” 话未完,冷霜剧烈抽搐。 陆寒忙按她人中,见她瞳孔恢复焦点,勉强一笑。 “告诉青老头,祭坛下埋有……七宗历代掌门尸骨……” 话音未落,庙外骤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陆寒抱着两个昏迷的女子,迅速闪身躲到供桌后面。 透过那褪色的帷幔,他瞥见几名灰衣修士冲进院子,领头的是一位红脸大汉,腰间挂着散修联盟的青铜令牌。 “陆兄弟!” 大汉一抬头,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积灰纷纷落下。 “青统领派我来找你,断龙崖的哨岗被攻破了,他说如果你在附近的话……” “我在这里。” 陆寒抱着苏璃站起身,冷霜的脑袋无力地歪在他的臂弯里,如同被霜打蔫的小草。 他低头看着掌心中的碎片,红光已暗淡,却在皮肤上留下一个星图般的红印。 归墟方向再次传来低沉的声音,这次他听清了几个字:“守主……归位……” 当他随灰衣修士赶到断龙崖时,天色已完全黑透。青阳子的帐篷前点着八盏防风灯,灯光映照下,可见他腰间的长剑在雪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陆兄弟。” 青阳子转身,眼角的皱纹里还挂着冰碴。 “冷霜的信我收到了。” “祭坛就在崖底第三道裂缝处。” 陆寒打断他的话,苏璃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令他心口一阵疼痛。 “下面埋着七宗掌门的骸骨,玄冥子打算利用他们的气运重新开启归墟。” 青阳子的手瞬间紧握剑柄:“你怎么知道?” “冷霜说的。” 陆寒低头看向怀里的苏璃,她的睫毛上还挂着血珠。 “她还提到……” “我明白了。” 青阳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如同铁块。 “去帐篷里休息吧,我会让药童来为苏姑娘疗伤。” “祭坛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崖下翻腾的黑雾。 “天亮后我会带人去探查。” 陆寒站在原地未动。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的残魂变得炽热,仿佛被火烤的玉石。 白天捡起碎片时,脑海中闪现的画面再次浮现:一个身着玄衣的人站在归墟前,头顶悬着七把剑,脚下骸骨堆积如山。 那人身后有个模糊的影子,轮廓竟与他此刻映在雪地上的影子重合。 “阿寒?” 苏璃的声音如同一根针,瞬间将他从恍惚中刺醒。 他低头,正对上她刚睁开的眼睛。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此刻水汪汪的,宛如被雪水浸透的琉璃。 她轻声说:“我刚刚……看到你了。” 她抬起手轻抚他的脸,指尖冰凉。 “就在归墟前……你握着七把剑……” 陆寒喉结微动,欲言又止,却听到识海深处传来轻柔的声响,似玉片相碰,又似剑鸣。 他猛然想起白天碎片刺入掌心的痛感,冷霜提及的“归墟守主”,以及苏璃未说完的“归墟……守……” 深夜,陆寒独坐帐篷内。 苏璃和冷霜都已入睡,药香与雪水的寒气交织弥漫。 他解下腰间的铁剑,这是他铁匠生涯的第一件作品,此刻剑身微微颤抖,剑尖直指掌心的星图红印,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闭目打坐,试图理顺体内的剑意。 然而刚运行到第三层,识海骤然炸开一道奇异的光芒,既非金色,亦非红色,宛如归墟裂隙中的雾气。 光芒中浮現半张脸庞,眉眼淡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却与白天见到的玄冥子有七分相似。 “该醒醒喽。” 那声音如同两块石头相互摩擦,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你的剑啊……已等你多时了。” 陆寒猛地睁开双眼。 帐篷外,雪仍在飘落,那铁剑却“嗡”的一声自行出鞘,悬浮在他面前约三寸之处。 剑身上的锈迹正一点一滴地剥落,露出下面寒芒流转的纹路——这纹路他从未见过,竟是上古的剑纹。 帐篷内的牛油灯芯“噼啪”作响,爆出一颗火星,陆寒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颤巍巍的影子。 他就这样凝视着悬空的铁剑,剑身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露出的纹路宛如活化的银蛇,顺着剑脊向剑尖游动。 当最后一片锈屑落地时,他突然感到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如火烧般的刺痛。 这并非剑意翻腾,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沉重的力量在苏醒。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仿佛古钟在深海中嗡鸣。 陆寒猛然后仰,后背“砰”地撞在帐篷支架上。 这一瞬,只见海中央悬浮着一片半透明的菱形光片,光片内有个身影原本蜷缩,此刻正缓缓伸展。 竟是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男人,只是眉眼间多了一道竖直的疤痕,从额头延伸至鼻梁。 “你……是谁?”陆寒的声音颤抖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与这道残留的意识产生共鸣,如同两块本应严丝合缝的玉璧在相互吸引。 “我是归墟守主的一缕残留意识。” 那男人抬起手,指尖虚点向陆寒的眉心。 “你体内的‘剑意’,实为我当年镇压归墟时留下的锁魂印。” “那些被你视为金手指的剑招。” 他轻笑一声:“不过是守主的本能在保护主人罢了。” 帐篷外的雪骤然加剧,风雪拍打帆布,在这声响中,陆寒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他想起白天冷霜提及的“归墟守主”,又忆起苏璃昏迷前未说完的“守……”,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烧红的炭火:“那玄冥子……” “他是归墟的‘破封者’。”那残留意识的声音骤然变冷。 “当年我以七宗气运为引、自身神魂为锁,将归墟裂隙封于断龙崖下。” 他曾是的我执刑使,却因贪念偷食归墟邪雾,甘愿成为裂隙的活钥匙。 话未说完,耳边传来一丝细微动静。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1节 陆寒转头,见苏璃正扶着案几坐起,她发间的银簪歪至耳后,原本苍白的脸庞竟泛起一丝血色。 她直视陆寒的眼睛,瞳孔中的莲花金纹若隐若现,轻声道:“阿寒,我看见了。” 陆寒问:“看见什么?” 他下意识地伸手欲扶苏璃,但手刚触到她的手腕便停住,只因感受到她的脉搏跳动有力,不再像先前那般虚浮。 苏璃轻轻将手指搭在陆寒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她说道:“前世的你。” “站在归墟裂隙前,周围插着七柄本命剑,脚下是七宗历代掌门的骸骨。” “玄冥子跪在你面前,手持染血的命轮碎片说‘属下愿为大人守此封印一万年’,谁料他转身便将你的剑谱卖给魔教,还用你的神魂做了新的封印核心。” 苏璃的声音渐弱,但每个字都如重锤般敲击在陆寒心口。 陆寒想起白天那烙在掌心的星图碎片,又忆起识海中与自己重叠的影子,喉咙涌起一股腥甜,问道:“这么说……我是被自己人背叛了?” 苏璃摇头,眼尾的泪痣随之轻颤,道:“不,是被你最信任的人背叛。” 她突然紧握他的手,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还有我,我这净莲眼并非药王谷法术,是你昔日为我开启的天眼,专为监视归墟裂隙。” 帐篷外的风向骤然改变。 陆寒嗅到一股腐草与铁锈交织的气味,这正是归墟邪雾独有的气息。 他猛地抬头,只见帐篷顶的帆布被一股无形力量顶出一个鼓包,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外力推挤。 苏璃眼底的金纹瞬间亮起,指向帐篷门口道:“他来了。” “吱呀”一声,帐篷门应声而开。 风雪夹杂着黑雾猛灌而入,正对门口的牛油灯“噗”地熄灭,仅剩月光透过帆布缝隙洒落,照亮了门口那身披玄衣的男子。 他腰间悬挂着九枚命轮碎片,每一枚都散发着妖异的红色光芒,其中一枚的纹路与陆寒掌心的红印如出一辙。 “寒儿。” 玄冥子的声音如同蘸了蜜的钢刀般刺耳。 “过得还好吧?” 陆寒手中的铁剑骤然发出尖厉的啸声,剑身上那些上古纹路悉数亮起,竟与玄冥子腰间的碎片产生了共鸣。 他能感觉到体内残识在剧烈颤动,仿佛要冲破识海的束缚。 苏璃猛地拽住他的衣袖,声音略显紧张:“你的残魂……在回应他!” “那当然了。” 玄冥子向前迈出一步,靴底碾碎了地上的积雪。 他继续说道:“他本来就是归墟守主残留的意识,而我——” 说着,他抬手轻抚腰间的碎片。 “则是助他重归完整的领路人。”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注意到苏璃净莲眼上的金纹正在分裂,原本单层的莲花纹路中竟又生出了第二层花瓣,仿佛某种封印正在缓缓松动。 再看自己掌心的星图红印,不知何时已变成与那残识额头相同的竖形疤痕。 陆寒咬紧牙关:“你骗我。” 他强行运转剑意,试图压制残识的躁动。 “守主的任务是封印归墟,而非重新开启。” “任务?” 玄冥子冷笑一声,震得帐篷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那不过是上一任守主的执念罢了。你知道归墟中藏有何物?那可是能令人长生不老的珍宝,还有助修士渡劫、突破境界的至宝——” 话锋突转,他目光如刀般射向陆寒。 “而你,正是开启归墟之门的最后一把钥匙。” 此时,帐篷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阳子掀帘而入,腰间长剑出鞘三寸,剑尖直指玄冥子:“陆兄弟,我找到了天诛剑阵的阵图!当年七宗正是凭借此阵封印归墟,如今……” 话至此处,他突然噤声。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于他手中的羊皮卷——那卷上绘制的七剑方位,竟与陆寒识海中残识脚下的骸骨排列完全一致。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 陆寒的目光在掌心疤痕、苏璃眼中新生的莲瓣以及青阳子手中的阵图间游移。 远处传来归墟裂隙轰隆的声响,仿佛某古老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我们必须重新启动天诛剑阵。” 他听见自己声音中透出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严肃。 “但这一次……由我来持剑。” 第163章 归墟之门,咱要不要一脚踹开? 风雪裹挟着黑雾,“砰砰”地撞击在帐篷布上,那声音宛如有人在低沉地吹哨子。 陆寒目光紧盯着掌心那道竖直的疤痕,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响如此剧烈,竟盖过了归墟裂隙的轰鸣。 为何心跳如此急促? 只因他脑海中的残识在识海中翻涌,犹如一头被铁链锁久的野兽,骤然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青阳子开口了,他的声音如同铁刃划过剑鞘,尖锐而刺耳。 他将羊皮卷摊在覆霜的案几上,手指压在第七个剑位上,说道:“这天诛剑阵的阵眼需七柄本命剑方能成阵。想当年,七宗以掌门佩剑镇阵,然而如今……” 陆寒闻言,腰间的铁剑“唰”地自行震出,嗡鸣着插入地面。 剑身上的上古纹路仿佛活化的红蛇。 “残识已认我为主,此剑便是守护主人的佩剑,就用我的剑吧。” 他能感知到残识在识海深处低鸣,不知是赞同还是警告。 苏璃瞬间扣住陆寒的手腕,她净莲眼的金纹在眼尾分为两层,第二层莲瓣幽幽发光。 “你识海不稳,若强行引动剑意,残识恐反噬。” 她手心冷汗渗过粗布衣袖,触及陆寒皮肤。 “我用莲华渡厄诀护你心脉。” 此时,帐篷外传来急促马蹄声。 冷霜掀帘而入,肩头积雪随之洒落。 她玄色斗篷下,露出半截染血的袖摆。 “玄冥子先锋军距此仅十里,命轮使者正以碎片引动归墟之力。” 她扯下斗篷,露出绣有九命轮纹的黑衫,那纹路与玄冥子腰间碎片上的如出一辙。 “我扮作投诚使者,将他们引入阵中。” 陆寒闻言,瞳孔骤缩,急道:“此举太过危险。” “你倒是安全。” 冷霜边说边抽出腰间短刃,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血珠滴落命轮纹,黑衫泛起诡异红光。 “他们要的是钥匙,非我。” 言罢转身离去,发梢轻扫陆寒手背,又道:“待我信号,剑阵一成,你即刻斩碎那些命轮碎片。” 话音未落,她已冲出帐篷。 马蹄声渐远,只留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足迹。 “布阵!” 陆寒紧握铁剑,剑纹炙热,掌心生疼,额头青筋暴起。 “青阳子,率二十结丹修士守外阵;苏璃,随我至阵眼。” 他望向帐外翻腾黑雾,归墟轰鸣中隐约传来号角声,狠声道:“玄冥子要钥匙,我便给他一把穿喉之剑。” 天诛剑阵的布置远比预想迅速。 青阳子带领修士将七柄本命剑插入雪地,每柄剑与陆寒铁剑纹路共鸣,地面裂开光痕,如蜘蛛网般将七剑连成北斗七星之形。 陆寒立于阵眼中央,残识骤然冲破识海束缚,一段记忆如利刃扎入脑海。 他目睹无数骸骨脚下成阵,守主声音在耳畔轰然炸响:“以命为引,以剑锁阵!” “陆寒!”苏璃的惊呼将陆寒唤回神。 他这才察觉,手腕正渗出黑血,残识之力如炽热铁水在血管中乱撞。 苏璃咬破指尖,在陆寒心口点下金红莲花印。 莲华渡厄诀的暖流涌入经脉,暂压黑血。 “你需撑住,冷霜信号将至。” 不久,远处传来三声长长狼嚎。 “起阵!”青阳子挥臂高呼,声音洪亮。 外阵的修士们齐齐捏起法诀,七把本命剑瞬间破土而出,在空中划出七道金色光芒,将整个雪地笼罩在淡金色的光罩之中。 陆寒手中的铁剑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清晰地感知到九枚命轮碎片的位置:八枚位于敌阵中央,最后一枚则握在自己掌心。 “原来如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2节 陆寒低声一笑,残识与他的声音重叠,说道:“守主的残识正是第九块碎片。” 话音未落,他将铁剑高举过头,第十四层剑意“斩命”如火山爆发般涌出体外。 剑光撕裂天际,雪花在光刃中凝结成冰晶,折射出无数彩虹般的光芒。 敌阵顿时一片哗然,惊呼声四起。 冷霜从黑雾中冲出,发簪断裂,半边脸被划出一道血痕。 她反手掷出三枚毒银针,转身朝阵眼疾奔,边跑边喊:“他们发现了!有人修成了破妄眼。” 话未说完,一道黑光穿透她的左肩。 冷霜踉跄倒地,黑色血液从指缝渗出,在雪地上蔓延,宛如一朵悚人的暗花。 陆寒的铁剑自动转向,剑光如闪电般射向黑光源头。 只见一名脸色青白的修士,腰挂三块命轮碎片,手持染血骨箭,得意地笑着。 “保护她!” 苏璃的净莲眼完全开启,第二层莲瓣上浮现细密咒文。 她双手结印,地面骤然冒出无数金色莲花,托起冷霜飞向阵眼。 那青脸修士再射骨箭,却被莲花瞬间击碎。 “阵眼稳住了!” 青阳子的声音从外阵传来。 “所有命轮碎片皆在此范围内!” 陆寒深吸一口气,残识之力与剑意完美融合。 他洞悉每一块命轮碎片的纹路,目睹归墟之门在黑雾后缓缓转动,玄冥子的身影在门后冷笑。 铁剑的重量消失,他感觉自己与剑阵融为一体,风雪光剑皆如臂使指。 “斩!” 第十四层剑意彻底展开,苍穹被撕裂出一道赤金色裂口。 九枚命轮碎片齐声惨叫,八枚在剑光下化为粉末。 最后一枚,即陆寒掌心的疤痕,骤然红光爆闪,愈发炽烈。 归墟之门轰鸣震地,黑雾中玄冥子的笑声愈发清晰,仿佛近在咫尺:“好,寒儿,你让这门开得更大了。” 陆寒眼中映出玄冥子的真身,腰间命轮碎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归墟之门的虚影。 玄冥子指尖凝聚黑光,缓缓指向陆寒咽喉。 “下一剑。” 陆寒舔去嘴角血迹,手中铁剑炙热。 “我要亲手斩你。” 风雪骤停,玄冥子指尖光团与陆寒剑尖光芒相持,宛如两把即将碰撞的巨剑。 苏璃的净莲眼闪过最后一道金光,冷霜捂肩站起,将染血短刃递给陆寒:“这是从命轮使者处得来,或许有用。” 青阳子的声音穿透剑阵:“内阵不稳!归墟之力正在腐蚀阵基!” 陆寒紧握短刃,残识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他终于看清守主的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守主嘴唇微动,陆寒听到最后的遗言:“记住,归墟之门,须由持剑人亲手关闭。” 玄冥子的黑光愈发逼近。 陆寒手中的铁剑发出最后一记清脆的鸣响。 紧接着,下一秒,两股力量猛然相撞。 就在这两股力量交汇的瞬间,四周骤然陷入一片寂静,仿佛天地间被按下静音键。 陆寒的耳膜“嗡嗡”作响,眼前炸开的光团中,黑色与赤金色如同乱麻般交织在一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铁剑在剧烈颤抖。 这并非寻常的抖动,而是剑脊上的上古纹路在疯狂地吞噬他的精血,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熔入剑胚之中。 玄冥子的冷笑声从光团中传来,那声音如金属刮擦般刺耳:“你以为还能阻挡我?自你觉醒残识的那一刻起,归墟大门的锁芯便已嵌入你的骨血。寒儿,你才是那把钥匙!” 陆寒的虎口裂开,血珠溅落在剑身,瞬间被赤金光芒蒸干。 他凝视着对面被黑雾笼罩的身影,玄冥子的面容逐渐模糊,五官如同被热水泡开的墨迹,露出下面青灰色的骨头茬。 这让他瞬间联想到识海中零碎的记忆:守主持剑斩向一个相貌相同的男子,剑劈开黑雾时,里面也有相似的骨头茬。 “守主曾说,钥匙亦可作锁。” 陆寒咬烂舌尖,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却使他那迷离的识海清醒了几分。 他能察觉到残留的意识在疯狂拉扯他的意识,仿佛要夺走他的身体。 然而此时,他偏要紧紧握住这把双刃剑。嘿,左手中的短刃(冷霜赠予的那把)突然变得滚烫,命轮的纹路在刃身上浮现,与掌心疤痕产生共鸣。 突然,天地间的灵气开始回流。 冷霜摇摇晃晃地扶住阵眼石,黑色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目睹空中飘落的雪粒瞬间凝固,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坠向归墟裂隙,连修士们捏诀形成的法诀光团也被扯得扭曲变形。“灵气失控了!是命轮碎片产生共鸣。” “稳住外阵!” 青阳子的道袍被撕裂数道口子,捏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七柄本命剑的光链几近断裂。 “最多支撑半柱香时间!” 他抬头看向陆寒,这年轻人的头发已全白,眼角渗出黑色血迹,这正是被残识侵蚀的征兆。 此时,苏璃的净莲眼彻底绽放。第三层莲瓣缓缓展开之际,她骤然感到窒息。 莲瓣纹路中映出的,不再是陆寒紊乱的经脉,而是另一张面孔。 那张脸与陆寒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冷硬,眉骨处有一道剑疤。 他正持一把与铁剑同宗同源的古剑,劈向灭她全家那日出现的神秘男子。 “是他……” 苏璃手指狠狠掐入手心,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岁那年,她藏身药园枯井中,目睹一玄色剑袍男子踏着血污走进主屋,腰间玉佩垂下的正是命轮碎片的纹路。 而此刻,净莲眼中的画面中,那男子正被持剑者斩断右臂,鲜血溅至她藏身的井壁,留下暗红色印记。 “陆寒!” 苏璃猛然扑去,金红色莲花在脚下盛开,托着她撞开迎面而来的黑芒。 她手指按在陆寒后背,莲华渡厄诀的暖流如生命般涌入他经脉,试图逼出残识的黑血:“别信他的话!你不是钥匙,是剑!” 陆寒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他回想起在铁匠铺打铁的岁月,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半块铁牌(后来才知是封印剑灵残识之物),以及苏璃首次出现在摊前时,头发上那朵被雪水打湿的小白花。 这些鲜活而温暖的记忆,如同钉子般将他被残识卷走的意识牢牢钉在原地。 “第十四层剑意,斩命!”他低喝一声,铁剑骤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这一次,赤金光刃不再是无序的剑芒,而是凝聚成实质的剑形。 剑身上上古符文流转,剑尖泛着陆寒熟悉的铁灰色,恰似他在铁匠铺打坏的第一把菜刀。 玄冥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归墟之门的震动愈发剧烈,门后传来的嘶吼声几乎要将他的识海冲破。 原本胜券在握、脸上还挂着笑意的他,此刻笑容终于破碎。 他抬起手,黑雾中浮现出九道命轮的虚影,与陆寒掌心的伤疤一一对应,冷声道:“就算你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晚了!门开。” “开不了。”陆寒的铁剑与短刃齐齐刺出。 短刃上的命轮纹路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小光点,钻入铁剑之中。 他掌心的伤疤也开始流血,血珠滴落在剑脊上,竟让赤金的剑光泛起一丝铁灰色。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血,而非残识的力量,来引动剑意。 轰隆隆的巨响在天地间回荡。 玄冥子被震得倒飞而出,瞬间撞碎了三座外阵的本命剑。 他左肩被撕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雾不断从中冒出,却一散即逝,再难凝聚成形。 就在此时,归墟之门的缝隙“呲啦”一声裂开,一道青灰色的气息喷涌而出。 这气息所过之处,雪地瞬间焦黑,就连青阳子的本命宝剑也出现了裂痕。 陆寒单膝跪地,手中的铁剑插入雪中支撑着身体。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次呼吸都如同肺里有碎玻璃在搅动,痛苦不堪。 然而,他的双眼却异常明亮。 残识的黑血不再外溢,识海中原本狂躁的东西此刻安静得如同古玉。 苏璃跪在他身旁,颤抖的手轻抚他苍白的脸庞。 她的净莲眼尚未闭合,第三层莲瓣上,一张与陆寒极为相似的脸正对她微笑,那唇形分明在说:“把他保护好。” 归墟之门的缝隙仍在不断扩大。 远处传来铁链断裂的清脆声响。 玄冥子的笑声与门后深幽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穿透风雪传来:“好得很啊,寒儿,你让这门开得更快了……等这门彻底打开,你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小情人变成第二块命轮碎片吧。” 陆寒紧握铁剑,他能感觉到从归墟之门涌出的气息正与掌心的疤痕产生共鸣。 这一次,在那共鸣的频率中,竟夹杂了他自己的心跳声。 雪地上,冷霜撕下衣角,正为他包扎虎口处的伤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3节 鲜血渗入粗布,那晕开的红色中,隐约可见命轮碎片的纹路。 苏璃的净莲眼在归墟气息的侵蚀下,缓缓闭合。 然而,那第三层莲瓣上的脸庞,已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 那是陆寒的前世,也是与她灭门之仇息息相关的重要线索。 归墟之门发出的轰鸣声,最终盖过了风雪的喧嚣。 第164章 命轮崩了,咱这回真没装! 归墟之门轰隆隆作响之际,陆寒突然“哼”了一声。 他掌心的那道流血疤痕,仿佛被火钳烫穿一般剧痛。 他下意识地紧握铁剑,却见命轮的碎片从剑脊的纹路中冒出。 那些金红相间的光粒子在雪幕中四散飞窜,直欲冲天而起。 陆寒心中暗想,这碎片随他三年,如今却如反咬主人的毒蛇,这是他首次有此感觉。 “阿寒!” 苏璃的手被震得松开,她踉跄扑来,试图抓住陆寒的手腕,却被一股乱流掀至旁侧的冰岩上。 陆寒眼角猛然一缩,正欲伸手拉住苏璃,脚下的地面却骤然碎裂,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蜘蛛网般的裂缝自他脚边向四周蔓延。 冷霜扶着的岩石“咔”的一声断成两半。 散修联军统帅青阳子的道袍下摆被裂风卷起,他急忙反手按住腰间玉牌,本命剑“铮”然出鞘,悬于头顶,勉强稳住身形。 “这东西……它是想逃吗?” 陆寒咬紧后槽牙,低声喝问,额角青筋暴跳。 他能感觉到命轮碎片在震颤时,多了一种陌生的狠劲,仿佛要挣脱魂魄上的锁链。 识海深处的残识往常令他头痛欲裂,此刻却异常安静,让他有种被抛弃的荒诞感。 此时他才明白,最危险的并非那团残魂。 “斩命”剑意沿经脉猛冲,他喉咙一阵腥甜涌上。 这已是第二次他用精血引动剑意。 上次在玄冰谷与魔修对战,痛得他昏厥三天。 此次更为凶险,每道剑气从丹田涌出,如同刮骨之痛,他能清晰听到骨头“噼啪”作响。 但见苏璃被气浪吹得发丝飞舞,冷霜为保护青阳子用后背抵住裂冰,他便咬破舌尖,硬是将散乱的剑意重新聚成一张网。 淡金色的剑气屏障将四人笼罩,陆寒单膝“咚”的一声重重跪在雪地。 铁剑深插冰缝,剑脊上的血珠被剑意蒸腾,化作血雾,在屏障边缘凝结成细小的剑形纹路。 苏璃急忙扑去扶住他的后腰,手指触及他后背湿透的中衣,那热度令她眼眶发酸——那并非热汗,而是被剑意灼伤流出的血。 “真厉害!”青阳子的本命剑在头顶划出三道弧光,劈开两根射来的冰锥。 他转头看向陆寒,眼神中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当年你师父说你是一块埋于泥中的宝玉,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 阴森的笑声如蘸毒之针,刺破剑气屏障的嗡鸣。 玄冥子悬于半空,肩头伤口冒出黑雾。 他眼神炽亮,嘴角咧至耳根,扯嗓高喊:“嘿嘿,看来你终究要为归墟引路了!”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抓,三道青灰色幻影自黑雾中“嗖”地窜出。一道直扑青阳子本命剑核心;一道擦过冷霜耳边,疾射苏璃后心;最后一道裹挟腥风,直取陆寒咽喉。 陆寒瞳孔骤缩如针尖。 他嗅到幻影散发的腐臭,那是归墟特有的气息,宛如泥中腐烂百年的枯木,令人作呕。 屏障被幻影撞击,泛起层层涟漪。 陆寒明显感到剑意迅速消逝,如此情形,难以支撑十息。 “苏姑娘!” 冷霜猛然甩手,三枚透骨钉飞出,却如扎入空气般无效,穿入第二道幻影胸口。 冷霜脸色骤变,迅速转身挡在苏璃前方,腰间软剑“唰”地出鞘,喝道:“是虚……” 这“虚”字尚未说完,苏璃突然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腕。 陆寒察觉到身边的温度在变化,苏璃的指尖原本冷若冰霜,此刻却灼热异常。 他扭头一看,正对上她微微颤抖的眼睫毛。 在她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里,第三层莲瓣正缓缓展开。 陆寒的记忆中浮现出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孔,此刻就在那莲瓣的纹路中若隐若现,竟与归墟的气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寒儿,看看你小情人的眼睛吧。” 玄冥子突然提高了笑声,扯着嗓子喊道:“她若能挺过三息时间,那我玄冥子就认栽!” 幻影发出尖锐的啸声,与归墟之门轰隆隆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天地间仿佛炸雷般震耳欲聋。 陆寒咬紧后槽牙,仿佛要将之咬碎,拼尽全力将最后一丝剑意压向屏障边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哀号”,也能看到苏璃眼底莲瓣展开时冒出的金光,却听不清她在耳边低语的内容。 直到那道金光将他疼痛难忍的识海包裹,他才突然想起,三天前苏璃为他包扎伤口时,曾盯着他手掌心的疤痕,轻声说:“这纹路……跟我净莲眼第三层的脉络很像呢。” 归墟之门的缝隙又裂开了三寸之大。 在三道幻影发出尖啸的瞬间,苏璃的睫毛剧烈颤抖,她净莲眼的第三层莲瓣终于完全打开。 雪花如同幕布,被归墟之气搅得混乱不堪,化作一片混沌。 待苏璃眼尾的莲瓣完全舒展,她眼中的世界骤然变得灰白。 那三道青灰色的幻影轮廓愈发清晰。 左边那一道的尾端泛着暗红,宛如被鲜血浸透的蛛丝;中间和右边的两道则虚幻如纸,似乎风一吹便会化为粉末。 “寒儿!”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 她的指甲几乎掐入陆寒的手心,急切地说:“左边那个才是本体,其他的都是幻影!” 她传递的声音如同小锤,撞击得自己耳膜生疼,但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眼睛死死盯着陆寒那变得煞白的侧脸。 陆寒的睫毛上挂着冰碴,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痕。 听到这话,他那双常似蒙着雾气的眼睛瞬间明亮,犹如刚淬过火的剑,劈开了阴云。 “冷霜!” 陆寒嘶声喊道,声音虽已破音,却比任何军令都清晰。 冷霜正用软剑缠斗第三个幻影,闻言手腕猛地一抖,软剑“唰”地收回。 她腰间的皮袋中早已备好三枚封灵镖,此刻伸手抓出最重的一枚,指关节因用力而发青。 那幻影带着腥风呼啸扑来,冷霜不退反进,脚尖一点地跃上冰岩,借势将封灵镖狠狠掷出。 银白的镖身擦着苏璃的头发飞过,“噗”地一声扎入左边幻影的胸口。 “爆!”冷霜一咬牙,舌尖咬破,血珠混着法诀喷洒在镖尾的符文上。 封灵镖瞬间炸裂,青灰色的雾气被炸开一个洞,露出半截黑乎乎的骨头。 玄冥子的笑声骤然变调,黑雾从他肩头伤口处呼呼冒出,似欲将那截骨头重新包裹。 冷霜一个踉跄栽入雪堆,额头“砰”地撞上冰棱,却硬是咬着牙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带血的笑,说:“老东西,陪你玩也玩够了。” 这时候,陆寒的骨头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爆响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意第十四层的封印正被人强行撕开。 这封印可是萧无尘用自己的本命精血为他设下的最后一道枷锁,如今却如同纸糊一般,被那“斩命”剑意的洪流瞬间冲得粉碎。 那疼痛简直难以忍受,疼得陆寒眼前直发黑。然而,当他看到苏璃眼底的金光随着他的剑意流转,又目睹冷霜额角的血珠滴落在雪地上,宛如绽开的红梅,那些疼痛瞬间化作最锋利的刀子,刺入心扉。 “去!” 陆寒大喝一声,手中的铁剑脱手而出。 那剑光疾如闪电,雪幕仿佛被撕开一道金红相间的大口子,就连归墟之门发出的轰鸣声也被这剑鸣声压了下去。 玄冥子的瞳孔在剑尖逼近时骤然收缩,但他非但不躲,反而咧嘴一笑,那笑容如同毒蛇吐信,看得陆寒后脖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你以为……” 玄冥子的声音混在黑雾中。 “这剑是朝我来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躯骤然散成一片黑雾。陆寒持剑刺向黑雾,但剑至半空便停滞不前。 原来,本应在他识海中的命轮碎片,此刻正悬浮在黑雾中央。 那碎片由金红光粒组成漩涡,在雪幕中投射出一幅影像。 陆寒瞬间屏住了呼吸。 影像中是一片血红色的荒原,一座归墟之门张着巨大的黑嘴。门前立着一人,身着黑金战袍。 那人背对着镜头,但陆寒感到全身血液沸腾。 他一眼便认出那肩膀的线条、腰侧的剑鞘,以及头发上系着的红绳,仿佛这些细节都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此时,命轮碎片的嗡鸣声骤然变化,与他识海深处的残识产生共鸣。 陆寒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一种破碎的、轻柔的呼喊声,仿佛在呼唤一个已被遗忘千年的名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4节 “这是……” 苏璃轻柔地将手放在陆寒后背上。 她的净莲眼尚未闭合,此刻正映出影像边缘模糊的古篆字。 这个字她在药王谷的古书中见过,是记载上古之战的“灭世文”。 陆寒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及影像中的那个背影。 他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那残识终于从沉睡中苏醒,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在脑海中翻腾。 这一次,他并未感到疼痛,反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恍惚感。 那些他曾刻意遗忘的零碎记忆,以及深夜里令他心碎的梦境,此刻都随着命轮的投影,在记忆中逐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 冷霜捂着腰侧缓缓爬起,青阳子的本命剑仍悬于头顶,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枚飘浮空中的命轮碎片上。 这碎片旋转得越来越快,影像中身着黑金战袍的身影突然侧过半张脸。 陆寒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以及自己掌心的疤痕,再看苏璃净莲眼中的莲瓣脉络,竟然都是一模一样的纹路。 归墟之门轰鸣之际,命轮碎片的投影骤然扭曲变形。 陆寒的指尖仍悬在半空,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三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那些疼痛、迷茫以及想杀人的冲动,或许并非无缘无故的灾难。 这些感受就像一根无形的线,正引领他走向一个他从未敢去探寻的真相。 而那个真相,此刻正悬浮在雪幕之中,在命轮碎片的投影里,逐渐露出了一丝端倪。 第165章 前世记忆,咱能不能别看了? 雪粒子击打在陆寒的后颈上,他却如被钉住般,纹丝不动。 命轮碎片投射出的影像中,那身着黑金战袍的背影缓缓侧过脸来。 半张脸的轮廓在血色荒原的天光下,时隐时现。 陆寒的手指悬在半空,掌心那道淡粉色的疤痕骤然变得灼热,烫得他几乎想将手指蜷起。 然而他不敢动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仿佛稍一用力,这好不容易拼凑出的真相便会如晨雾般消散。 “阿寒?”苏璃的声音带着暖意传来。 她的手从陆寒的后背移至他的臂弯,指尖轻轻蹭过他紧绷的肌肉。 此时,陆寒才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在颤抖,如同被抽尽力量的枯枝。 他识海中的残留意识不再沉睡,而是如滚烫的岩浆般翻涌。 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顺着经脉直冲喉咙,他听到自己发出低沉而破碎的呼唤声,这声音不像如今的“阿铁”所发,倒像是从千年冰层中凿出,带着陈旧腐朽的悲怆:“玄……穹?” 影像中的人已完全转过头来。 陆寒的瞳孔瞬间剧烈收缩。 那张脸与陆寒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冷硬的棱角。 眉骨高耸,仿佛能割伤人,眼尾暗红色的纹路与他掌心的疤痕如出一辙,再看苏璃净莲眼中冒出的莲瓣脉络,亦是同样的神秘走向。 归墟之门在那人身后轰鸣,黑色潮水不断涌出,而他手中紧握一把断剑,剑身裂缝中流淌着金红色的光芒,宛如凝固的血液。 “背叛者,必永坠归墟。” 这话在陆寒脑海中猛然炸响,他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小步。 苏璃急忙扶住他的腰,这才发现他腰间已被冷汗湿透,内衣紧贴背部,冷如冰块。 记忆的碎片随着命轮的共鸣蜂拥而至:血色天空下的战场,断剑刺入叛徒心口的震颤,归墟之门传出的撕心裂肺的哭嚎,以及自己跪在焦土上,目睹断剑在掌心裂出纹路的绝望。 “这是……这是……” 青阳子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陆寒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他人——散修联军的统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光影,脸色苍白如雪地新霜。 他手指紧抠腰间玉牌,指节青白,连头顶悬浮的本命剑都忘了收起,口中喃喃:“归墟守主……便是传说中以断剑镇守归墟上万年的那位……” 突然,他似被重击,踉跄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石墙。 “原来古书所言非虚……真有人以命祭剑,以魂铸门……” 陆寒闻言,猛地转头看向对方。 这位平日里总是显得沉稳的中年修士,此刻眼中满是震惊,言语也变得混乱无序。 “我爷爷曾在古墓中见过一些残卷,上面记载归墟守主陨落时,命轮碎成九片,散落人间。陆兄弟,你身上的命轮碎片……” 他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难道你是……” “苏姑娘!” 冷霜一声呼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苏璃正捂着太阳穴,手指间透出淡淡的金光,这是她神魂受损的征兆。 她那双净莲眼原本清澈如琥珀,此时却布满血丝,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陆寒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刚才还搭在他臂弯的手,此刻只是虚虚地撑在肩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阿寒体内的剑灵残魂……在排斥我的感知。”苏璃咬着嘴唇,声音颤抖。 “我刚触碰到那团残识时,就像被雷击一般……里面蕴含着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陆寒伸手托住她的后腰,感受到她身体灼热。 这时他才想起,苏璃的净莲眼早已根基受损。 上次帮他探查秘境时,她甚至咳出了血,如今又勉强探查他的识海。 陆寒喉咙发紧,正欲责备,却见苏璃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说:“不过我倒是看清了一些。” 她轻点陆寒心口,继续道:“这个残魂并非外来之物,它是你的,是你的命魂碎片。” 雪,下得更猛烈了。 冷霜捂着腰侧的伤口站起。 她曾是刺客,对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至少是普通人的三倍。 此刻,她紧盯着那三人围成的小圈,眉头紧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黏稠感,仿佛有人在无形中操控丝线。 她无意识地碾过一片碎冰,冰屑飞溅时,她发现距他们三步远的雪地上,平整的雪面开始泛起细密波纹,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在雪下蠕动。 “陆兄弟?” 青阳子突然压低声音,他也察觉到异常,本命剑“嗡”的一声飞回手中,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雪……” 陆寒未作回应。 他的目光仍锁定那命轮碎片,金红色的光芒旋转得愈发剧烈,投射出的影像开始扭曲,如同被揉皱的绢布。 他听到识海中残留的意识在急切呼唤,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仿佛催促他抓住即将消失的某物。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伸手,指尖即将触及那团光芒—— “小心!” 冷霜的警告如利剑般劈开风雪。 陆寒迅速转头,只见她已拔出短刀,刀尖直指他们脚边的雪地。 那片雪地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寒风卷着碎雪疯狂涌入,发出呜咽之声,仿佛有人在低声哭泣。 陆寒后颈一阵酥麻,寒毛竖立,刺痛难忍。 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正从地底下慢悠悠地往上冒,那股气息能让他的血液都冻结——这玩意儿比幽冥宗的魔修还要阴狠歹毒,比归墟的黑潮还要腐朽不堪。 命轮碎片的嗡嗡声突然变大,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陆寒紧紧握住腰间的铁剑。 这把由他自己打造的普通铁剑,此刻在他手心里烫得几乎无法握持。 他看看苏璃,她的净莲眼映照着雪地下翻腾的黑影;再看看青阳子,这位统帅的剑已指向地面;最后看看冷霜,她的短刀微微颤抖,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雪仍在持续下落。 然而,有些东西已经苏醒。雪粒噼里啪啦地砸在冷霜短刀的吞口兽纹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她手中的刀尖仍指向雪面,后槽牙咬得发酸。 为何如此?刚才那片仿佛蠕动的雪纹,已缓缓爬至众人脚边,就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掀动白色的被单。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她压低声音,话音的尾音几乎被风卷走。 她短刀护手处的铜锈蹭着掌心,这是她以前刺杀时养成的习惯,因为疼痛能让她感觉更灵敏。 陆寒的手指紧紧攥着铁剑,指节都已泛白。 刚刚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血色荒原,仍在眼前晃动。 归墟守主的断剑仿佛正插在他的心口。 苏璃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她急促地喘息,如同一只濒死的蝴蝶。 然而陆寒此刻连回握她手腕的力气都没有。他识海中那团残留的意识嗡嗡作响,仿佛在警告他什么。 “去哪儿?”他声音沙哑地问道,目光扫视四周。 镇外老槐树的枝条在风中乱舞,平时蹲在树下晒太阳的黄狗也不知去向,连麻雀的叽喳声都消失了。 “那边!”青阳子突然低声喊道。 众人顺着他的剑尖所指方向看去,左侧三步远的雪地正怪异地鼓起,仿佛有条巨大的蟒蛇在雪下游动。 苏璃的净莲眼顿时冒出金光,她迅速抓住陆寒的手腕,急切地说:“是空间扭曲!好像有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5节 话未说完,空气中便传来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紧接着,一个青黑色身影从那扭曲的空间中走出,原来是玄冥子。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位魔教外门执事,但此刻对方身上已无丝毫伪装的温和。 只见他玄色道袍上绣着暗红鬼面,腰间挂着九个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铃铛便发出令人心悸的嗡嗡声。 玄冥子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陆寒手中的命轮碎片上,嘴角一翘,带着嘲讽道:“看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刀在石板上划过。 “你不是来阻止我的,而是来帮我完成任务。” “你……”陆寒刚要开口,突然感觉手心一轻。 那团金红色的命轮碎片自行脱离他的控制,如候鸟归巢般飞向玄冥子。 陆寒急忙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片滚烫的空气。 “把东西还给我!”他大喊着扑过去,却被一道阴寒的气墙撞得东倒西歪。 这气墙是玄冥子随意设下的禁制,本应是筑基修士轻松可破的屏障,此刻却重如千钧。 “急什么。” 玄冥子接住命轮碎片,手指在碎片的纹路上摩挲。 “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吗?归墟守主的命轮……” 他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抹癫狂。 “想当年,那老东西用这命轮镇压归墟万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 “闭嘴!” 这一声怒吼犹如炸雷般响起,震得四周的雪粒子四散飞溅。 陆寒的识海瞬间如同沸腾般翻涌,刺目的红光从中迸发而出。 那一直沉睡在他体内的剑灵残魂,仿佛火山爆发般顺着他的经脉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的皮肤下逐渐显现出暗红色的纹路,这些纹路与他掌心的疤痕相连。 他的双眼也不再是平时的黑色,而是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宛如熔化的金子填满了琉璃般。 他手中紧握的铁剑开始剧烈颤抖,原本看似粗笨的普通铁剑,此刻竟发出龙吟般的声响,剑身上还出现了密密麻麻、如同裂缝般的金色纹路——这正是上古剑意苏醒的征兆。 玄冥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刚欲抬手有所动作,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刃劈得倒退三步,身上的道袍下摆被割出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陆寒的声音也发生了变化,平时的低沉沙哑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坚硬、如同金属般的声音:“归墟的大门,不容亵渎。” 此时,记忆的碎片如暴雨般涌入脑海。 陆寒看见自己(或者说另一个自己)站在归墟大门口,那把断剑刺入叛徒心口时,对方的表情与现在的玄冥子如出一辙。 他还目睹了一千年后的雪夜,一位白眉老祖手持同样的断剑,在他的识海中种下封印。 仔细一看,那老祖的面容愈发清晰,竟与眼前的玄冥子有七分相似! “这……怎么可能……”陆寒身形一晃,踉跄后退几步,撞上了苏璃。 苏璃迅速环住陆寒的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湿冷的中衣传递过来,如同一根锚,将陆寒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 玄冥子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目光紧盯着陆寒泛着金光的双眼,突然尖声大笑:“哈哈,原来如此!原来那老东西将封印下在了你的命魂之中……”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命轮碎片按在胸口,青黑色的雾气从七窍喷涌而出。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归墟之门……” “陆兄弟!” 青阳子的本命剑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 不知何时,他已站在众人前方,剑尖直指玄冥子,大声喝道:“我来拖住他!苏姑娘,你带着阿铁先走!” 话未说完,剑气如暴雨般朝玄冥子倾泻而去。 冷霜的短刀擦着陆寒的耳朵飞过,“嗖”的一声钉入玄冥子脚边的雪地。 冷霜借力滚至苏璃身旁,反手抽出腰间匕首,说道:“我来断后。” 她的目光触及陆寒泛金的双眼,随即迅速移开。 那眼神太像她曾刺杀过的某位上古强者,仅一眼便让她脊背发凉。 陆寒的呼吸逐渐平稳。他能感觉到,剑灵残留的魂魄力量正在减弱,眼底的金色光芒也在慢慢消退。 然而,那些记忆碎片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 他思索着,玄冥子与那位将他封印的老祖宗究竟有何关联? 归墟守主的使命,难道真如玄冥子所言,是一场骗局? “快走!” 苏璃推着他的后背。她的净莲眼虽仍闪烁金光,此刻却异常清醒。 “这里交给青阳道友和冷霜,我们去断龙崖。” “断龙崖?”陆寒一愣。 “刚刚我用残魂感知时……” 苏璃的声音突然颤抖,她扶住额头,继续道:“我看到那里有个破败的剑阵,与你命轮中的纹路极为相似。” 远处,老槐树的树枝“咔嚓”一声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 青阳子的本命剑与玄冥子的铃铛相撞,瞬间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 陆寒伸手握住苏璃的手,他掌心的伤疤与苏璃指尖的薄茧紧紧贴合。 他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随即又将目光投向镇外的断龙崖。 不知不觉间,那边的天空已聚集起一团阴沉的云层,宛如一个倒扣的大碗。 “走。”他简短地说道。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然而,某些事物已然开始悄然苏醒。 断龙崖上那座破败不堪的剑阵,正静候着一个契机,以期再次绽放出那刺破苍穹的耀眼光芒。 第166章 剑斩归墟,咱这次真不怂! 断龙崖上,寒风呼啸,夹杂着残雪不断钻入领口。 此刻,陆寒的手指紧紧握住苏璃的手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目光聚焦在崖顶那塌陷大半的石阵上。 石阵由七根刻满雷纹的柱子组成,如今断裂倾斜,插入雪地,宛如被巨力折断的长剑。 柱子底部,隐约可见金芒流动,这金芒与他命轮中那些令他夜不能寐的纹路如出一辙。 “就是这儿。” 苏璃的声音带着寒意,但在陆寒听来,却比手心的温度更觉温暖。 她的净莲眼泛着淡淡金光,眼内血丝密布,犹如蛛网。 “刚刚我的残魂苏醒时,看到你站在阵中心,剑光瞬间劈开了归墟的黑雾。” 陆寒的喉结微微颤动。 记忆的碎片中,那个青衫身影再次浮现。 他记得,白胡子老头将一枚玉符按在他眉心时,低语“守主”二字。 这两个字与玄冥子疯狂时喊出的“骗局”重叠,撞击得他太阳穴阵阵作痛。 然而此刻,望着苏璃发梢的冰碴和为保护自己硬接玄冥子一掌留下的淤青,他突然觉得,那些纷乱的疑问或许能在剑鸣声中找到答案。 “青阳前辈!”他猛然提高声音。 青阳子正指挥修士搬运玄铁,闻声回头。 他的本命剑“青锋”悬浮肩头,剑身尚留与玄冥子对撞时的焦痕。 这位一向沉稳的散修统领,此刻鬓角已湿透。 见陆寒望来,他大步跨过积雪,急问:“阿铁,阵眼是否出了问题?” 陆寒摊开手,掌中托着一块冒着黑雾、流转光芒的碎片,那是从玄冥子胸口夺来的:“命轮碎片。这东西需置于阵心。” 青阳子瞳孔骤缩,伸手触及碎片时,青锋剑发出一声清响,剑身映出的影子中,黑雾正被剑气逐渐剥离。 他猛然抬头,眼中满是狂喜,高声道:“原来如此!这天诛剑阵以命轮为引,本是上古大能用以镇压归墟的阵法!” 他转向陆寒,继续道:“陆兄弟,持碎片站于阵心,我们以灵气为引。” 随即转身,挥臂高呼,声音洪亮如钟:“所有人听令!按三才位护住阵基,将灵气引入柱中!” 修士们齐声回应,声震崖边积雪纷纷坠落。 一位筑基期年轻修士身体微颤,掌心按在断柱上,灵气如银线般溢出;一位化神期老修士盘坐柱间,手中法诀翻飞如蝶。 陆寒目睹这一切,不禁回想起昨日镇口打铁时,那些托他修补农具的百姓。 虽未至此,却将仅有的灵石塞入他工具箱,并言:“阿铁师傅,我们信你。” “走。”苏璃推他向阵心行去。 她指尖尚沾有为他包扎时的药粉,散发着苦艾香气,轻声安抚:“我就在你身边。” 阵心积雪在灵气蒸腾下冒起白雾。 陆寒刚一站定,七根断柱顿时震颤。 金色光芒自柱底纹路喷涌而出,在头顶交织成网,将命轮碎片托于中央。 他能感觉到,体内沉睡的剑灵残魂开始躁动,仿佛被困野兽被某种力量唤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6节 “稳住!”青阳子的声音穿透轰鸣声,清晰地传来。 他的本命剑瞬间刺入阵基,剑身与断柱融为一体。 只听他高喊:“将天地灵气引入陆寒的命轮——” 陆寒顿觉眉心一热。 命轮碎片上的黑雾仿佛有生命般,迅速钻入他的识海,与剑灵残魂相撞。 剧痛令陆寒踉跄,幸好苏璃从后环住他的腰。 不知何时,她指尖已咬破,血珠滴落在他后颈,带着莲香的灵力如暖流般涌入经脉,稳住了他濒散的神魂。 “你并非孤军奋战。” 她的呼吸轻拂陆寒耳尖,声音轻柔如叹息,却充满力量。 此时,二十里外的幽冥宗临时据点内,冷霜紧贴湿漉漉的石壁,缓缓挪动。 短刀裹在棉布中,连呼吸都极轻。为何?她刚瞥见三名持黑幡的修士从祭坛方向走来,腰间铜铃与玄冥子的极为相似。 “头儿,那小子和苏璃奔断龙崖去了。”一名修士低声报告。 “主上吩咐我们布防图……” 冷霜瞳孔骤缩如针尖。 她手探向腰间毒囊,指尖触及熟悉的刻痕。 这刻痕源自她十四岁刺杀失败时,师父在刀鞘上刻下的“活”字。 此刻,她却生无可恋。只想将布防图带回,见证陆寒剑劈归墟,目睹苏璃眼中仇恨稍减。 短刀滑出半寸,恰在此时,前方修士突然转身,大喝:“谁?” 冷霜身形一转,滚入阴影,袖中飞针疾射而出。 那修士闷哼倒地,另两人欲喊,她已抛出毒烟囊。 绿色烟雾腾起,她抓起桌上的羊皮卷,在烟雾中轻笑:“下次再见,我可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了。” 话音未落,她已消失在地道中。 断龙崖处,金芒愈发刺眼。陆寒感觉识海深处似有东西裂开,是封印?还是记忆? 他见白须老者背影在光中转身,言道:“守主非枷锁,而是你之剑。” 接着,苏璃灭门那夜景象浮现,她蜷缩柴房,紧抱半块血染玉佩。 “稳住!”苏璃手按陆寒后背,灵力如细流不断注入。 “莲华渡厄诀……我想起来了!” 她指尖泛起淡粉光芒,与净莲眼金光交织。 “寒哥,你体内的剑灵……在回应我。” 陆寒猛然睁眼。 他目睹七根断柱的金光汇聚掌心,命轮碎片黑雾消散,化作星般流转光芒。 剑灵残魂亦平静下来,传来安心般的震颤,如游子归家。 “成了!”青阳子声音沙哑中带着笑意。 本命剑自阵基飞出,剑身焦痕尽消。 “天诛剑阵……重铸!” 与此同时,归墟深处的命轮祭坛前,玄冥子划过最后一道符咒。 他望向祭坛中飘浮的九枚碎片,其中一枚空缺,正是被陆寒夺走的那枚。 他却毫不急切,笑得肩膀微颤:“小娃子,你以为重铸剑阵就能封印归墟?” 他将指甲扎入掌心,血滴落符咒,道:“待你引动天地灵气……这祭坛中,可不止命轮碎片。” 雪依旧纷纷扬扬。 断龙崖的金芒穿透阴云,如倒悬之剑,直指天际。 归墟祭坛的石砖被血咒染成暗紫,玄冥子指甲在最后一道符咒上划过,血珠顺刻痕蜿蜒流淌,宛如活化的红蛇。 他凝视着祭坛中央飘浮的八枚命轮碎片——原本应有九枚,陆寒夺走的那一枚留下的空缺处,此时正缓缓冒出一缕缕黑雾,宛如饥饿至极的蛇吐着信子。 “小娃子,你以为凭天诛剑阵就能封锁归墟?”他的笑声在祭坛穹顶回荡,震落了几颗石屑。 他左手按在被陆寒剑气划开的胸口伤口上,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却又在黑雾的包裹下迅速愈合——这既是归墟赋予的恩赐,也是一道诅咒。 “想当年那老家伙设立守主之位,还说什么‘以剑镇守世界’,但他忘了……” 他俯身靠近祭坛,瞳孔中幽蓝的鬼火翻涌。 “归墟真正渴望的不是守主,而是能将其吞噬之人。” 话音刚落,祭坛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玄冥子抬头,只见穹顶裂缝透下的天光中,断龙崖方向金芒穿透云层——陆寒他们已成功重铸天诛剑阵。 然而,玄冥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手指轻敲祭坛边缘的凹槽,九道暗纹瞬间亮起。 “引入天地灵气?嘿,真是天助我也,正好用作引信。” 说完,他抓起最后一把血砂撒向空中,低语道:“待你的灵气顺着命轮碎片灌入……” 他目视血砂在黑雾中结成链条,又道:“归墟之门,是该开启了。” 断龙崖上的金芒骤然剧烈抖动。 陆寒的识海仿佛被重击,身形踉跄半步,苏璃忙扶住他的后腰。 苏璃的净莲眼此刻金芒尽失,只剩青灰色,显然是为陆寒渡灵过度。她忧心忡忡地问:“寒哥?” “祭坛。” 陆寒捂着眉心,那里如火烧般刺痛——这是命轮碎片的警告。 他见识海中的剑灵残魂骤然立起,剑鸣如泣。 只听剑灵残魂道:“玄冥子在作祟,归墟之门……即将开启。” 青阳子的青锋剑“嗡”的一声从半空跌落,剑柄砸在雪地,冰碴四溅。 他喊道:“他早有预谋!布阵时我便察觉灵气流动异常,原来如此……” 突然,他抬头急道:“陆兄弟,速去祭坛!天诛剑阵虽能锁灵,但破局还需你!” 陆寒望着苏璃苍白的唇,轻抚她眼下的黑眼圈,那是她昨晚为自己护法所致。 苏璃却先笑了,将腰间玉瓶塞给陆寒,说:“这是续气丹,我新制的。” 又掏出半块血迹斑斑的玉佩,道:“这是我娘留下的,你带着它,我随你。” 陆寒将玉佩贴于胸口,说:“等我回来。”转身走向崖边。 风雪扑面,他内心却比风雪更热。心底深处的杀戮欲望翻涌,似要破体而出。 他按住腰间残缺古剑,剑灵残魂传来一阵震颤,似在安慰:“我在。” 命轮祭坛方向,黑雾已汇聚成遮天幕布。 陆寒身影刚踏入黑雾,三道黑影从两侧扑来,竟是幽冥宗的“三阴卫”,每人腰间挂着与玄冥子相同的铜铃。 “陆寒!纳命来!” 声未落,剑光已至。陆寒未及看清出剑,掌心一热,残缺古剑已斩开左侧刺客咽喉。 血溅衣衫,那抹红令他瞳孔骤缩——这不是他所熟悉的操控,而是剑灵在动。 “稳住!”他咬紧牙关,低喝一声,反手挡开右侧刺客短刀。 刀剑相撞瞬间,他瞥见对方眼中的恐惧,忆起镇口卖糖葫芦的老张头,以及孩童高举糖葫芦说“阿铁师傅的剑最亮堂”。 杀戮欲望稍减,他手腕一转,以剑脊拍向刺客后颈,道:“留活口。” 但第三个刺客未给他机会。 那人咬破舌尖,血雾中凝出半透明鬼影,直扑他面门。 陆寒挥剑斩去,剑刃穿鬼影而过,带起阴森之感——这是归墟之力附体! “退后!”他大喝,左脚猛踏地面。 积雪下玄铁被剑气震响,反弹气浪将三刺客掀飞。 他借机掠向祭坛,途经一片枯树林时,骤然止步——树下横陈十余具散修联军尸体,皆月牙形伤口。 “这是冷霜的标记。” 他蹲下身子,指尖轻轻划过尸体脖子侧面的血痕。这正是她惯用的“留活口”手法,显然她曾在此与敌人交手。 再看看尸体旁散落的羊皮卷残页,依稀可见“祭坛地道”“暗河入口”等字样——这分明是布防图,她成功了。 突然,归墟祭坛的穹顶发出类似布帛撕裂的声音。 陆寒抬头,只见黑雾中裂开一道猩红色的缝隙,宛如巨兽睁开的眼睛。 他加快脚步,手中的残缺古剑热得发烫,剑灵残魂的震动几乎要穿透他的意识海——目标近在咫尺。 玄冥子正仰头注视着那道裂缝,双手不断打出玄奥的法诀。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只问:“来了?” 随即转身,嘴角沾着黑血,道:“守主大人,我等你很久了。” 陆寒站在祭坛边缘,凝视着玄冥子身后那道不断扩张的裂缝。 黑雾从中汹涌而出,带着一股腥甜的腐臭味,低语声从中传来,仿佛许多人同时在说话,却听不清任何一个字。 “你以为打开归墟就能掌控一切?”陆寒紧握古剑,剑鸣声与归墟的低语交织成刺耳的噪音。 “掌控?” 玄冥子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7节 “我追求的是毁灭!让正道、魔道全部被归墟吞噬殆尽!” 他举手,八块命轮碎片瞬间浮起,环绕身旁。 “而你,亲爱的守主,正是最佳的钥匙。你的灵气与剑意,都将化作归墟的养分!” 话音未落,他指尖弹出一块碎片。 陆寒急忙挥剑阻挡,不料碎片竟直接穿透剑刃,直射他的眉心。 剧痛中,他目睹识海内的剑灵残魂冲出,与碎片中的黑雾纠缠在一起。 此时,归墟的裂缝骤然扩大,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被黑雾笼罩的身影,比玄冥子更为高大扭曲,额头处有与陆寒命轮相似的纹路。 “守主……”黑影的声音如两块巨石摩擦。 “归来……” 陆寒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他能感受到,黑影的目光仿佛穿透他的身体,直达识海深处的剑灵残魂。 此时,剑灵残魂不再挣扎,反而平静下来,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这一局……”陆寒抹去嘴角的血迹,手中的古剑嗡鸣不止。 “我来当棋手。” 他迈前一步,剑意如实质般扩散,周围的黑雾瞬间被逼退三尺。 他目光如冰,冷冷道:“无论你是归墟的守主,还是什么上古存在,哼!” 他的眼神比剑刃更冷。 “我陆寒的命运,由我自己主宰,不容他人置喙。” 归墟裂缝中的黑影顿时定格,仿佛被定住一般。 千里之外,冷霜正沿着湿漉漉的石壁在地下密道中疾奔。 她怀中的羊皮卷已被血浸透,却仍紧紧攥着,如同攥着生命般。 那羊皮卷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小字:“暗河入口”。 第167章 禁地潜行,咱这次真没带地图! 枯井底下的青苔滑不留手,陆寒仅用一只手撑在湿滑、腻人的砖墙上,手指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缓缓扩散开来,竟比那些零散的苔藓更像是有生命之物。 冷霜所给的布防图,被他用兽皮包裹紧贴在胸口,此刻正随着心跳轻轻撞击着肋骨。 那图上用朱砂标注着“暗河入口”三个小字,这是他避开玄冥宗三层雷火阵、七层迷魂幡的唯一希望。 “这地方比我家还乱。”他低声嘟囔着,靴子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地下密道中霉味扑鼻而来,仿佛有人用浸泡过烂树叶的破布塞进他的肺里。 头顶传来机关复位的轻微声响,正是刚才触发的铜铃阵关闭了。 这声音让他回想起十二岁在铁匠铺打造铜锁时,师傅常说的“锁簧归位要如猫步般轻柔”,可此时这“猫步”般的动静,在寂静的密道中却如敲击鼓膜的铜锣般响亮。 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幽蓝的火焰瞬间燃起,墙上的刻痕令他瞳孔微缩。 那些歪斜的纹路显然不是天然石纹,而是被锐器刮出,每道划痕中都凝结着暗红色的物质,凑近便能嗅到铁锈味。 陆寒轻触刻痕,指尖刚一接触,整面墙骤然泛起幽光,仿佛深潭中投入石子,波纹自他掌心扩散开来,火折子的光芒在这幽光前显得微弱如豆。 此时,记忆如电流般从后颈直冲而上,那感觉如同烧红的铁签猛然刺入脊椎,剧痛难忍。 他仿佛看见自己站在焦土之上,脚下碎石尚冒青烟。 远处,断剑插于焦黑尸堆中,剑身血珠沿刻痕滴落。 不对,这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人。 那人披着玄色大氅,腰间剑鞘与他手中残缺古剑如出一辙。那人正将一团黑雾按在青石碑上。 黑雾中隐约可见半张脸,眼尾的红痣让陆寒喉头一紧。 这不是秦昭吗?幽冥宗那位常以折扇遮面微笑的外门执事。 “双生一体,方能破局。”那玄衣人声音低哑,在陆寒识海中如炸雷般响起。陆寒踉跄后退,背部重重撞在石壁上。 刻痕的幽光愈发明亮,连他掌中残缺古剑也变得炽热。 剑灵残魂震颤着沿经脉上涌,仿佛要从他眼中探出究竟。 “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青铜。 陆寒猛然抬头,只见壁画中浮起一道虚影,比常人高出半头,腰间金纹已褪色,额头印记模糊,竟与归墟裂缝中黑影额头纹路相似。 他下意识地握紧剑柄,那残缺古剑嗡鸣着出鞘三寸,但虚影一抬手,剑鸣骤然消寂。 “守主大人,别紧张。”虚影目光扫过陆寒手中的剑,嘴角扯出一抹笑。 “我是命轮,玄冥子的前身。”他举手在虚空中划出半弧。 “你刚看到的,是我封印那小崽子残魂的场景。千年已过,他仍想挣脱封印,拉这个世界一同下地狱。” 陆寒喉头紧绷。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虚影虽然淡淡,却比玄冥子身上多了一股狠劲,犹如一块浸泡过鲜血的老铁,越磨越锋利。 “你等了一千年,难道就为了说这个?”他强忍着识海中一阵阵刺痛。 “还是说,你和归墟那些玩意儿……” “归墟?” 命轮的虚影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撞击石壁,碎成无数片。 “那可是我设的局!当年那些正道人士围剿我时,我故意给归墟留了个破绽,就是想让这些自视甚高的修士以为能将我灭掉。他们哪能料到……” 他的虚影骤然逼近,陆寒甚至能看见他眼底翻腾的黑雾。 “我把命轮碎片打入秦昭的残魂中,又将秦昭的残魂与你那剑灵关在一起——双生一体,方能破局。你以为那‘双生一体,方能破局’这八个字是说给石头听的?” 陆寒手心直冒冷汗。 他回想起在归墟祭坛时,玄冥子弹出的命轮碎片直接钻入他眉心,还有那剑灵残魂突然安静下来的情景,喉咙里仿佛堵了一块烧红的炭,难受至极。“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变成一把刀。”命轮的虚影瞬间消失,石壁上的刻痕却开始剧烈抖动。 “去把秦昭的残魂揪出来,去把归墟的裂缝撕得更大些——等你看到那东西真正的模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只剩下一声低沉的笑。 “你会感谢我的。” 突然,地面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巨物在地下翻滚。 陆寒紧握古剑,只见刚刚刻痕发亮处,冒出两个新符号:一黑一白,宛如两条蛇相互缠绕。 在他的识海中,剑灵残魂突然尖叫起来,带着几分慌乱——这是他觉醒剑意后,首次见剑灵如此失控。 “双影……幻阵?” 他低声自语,手指轻触那两个符号。石壁处骤然涌出黑雾,迅速裹住他的脚踝,不断向上攀爬,仿佛无数冰凉的手在拉扯他,试图将他拖入深渊。 此时,头顶枯井的入口已不见踪影,眼前一片灰蒙蒙、乱糟糟,连古剑发出的光芒也变得如远处的星光般微弱。 陆寒深吸一口气,将古剑横于胸前。 剑意如潮水般蔓延,但刚触及黑雾,便“哗啦”一声被撕得粉碎。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急促,仿佛要冲破肋骨飞出体外。 在黑雾深处,两个模糊的影子缓缓显现,其中一个像他,另一个…… 像秦昭。 黑雾带着腐锈的气息,已漫过陆寒的下巴,这时那两个影子才从混沌中显出轮廓。 左边是秦昭,月白色衣衫上沾着幽冥宗外门的紫纹,嘴角被折扇半掩,挂着惯常的戏谑笑容;右边是玄冥子,玄色道袍被归墟的阴煞浸透,额头中的命轮印记如活物般蠕动。 两人同时开口,陆寒甚至能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你是哪个?” 左边的秦昭歪了歪头,扇骨在掌心敲得啪啪作响:“是铁匠铺里抡锤子的阿铁?还是拿着把破剑硬装正经的剑修?” 右边的玄冥子则眯起眼睛,手指关节捏得咔咔直响:“归墟的守主?命轮里的棋子?又或者……” 他突然露出阴森的笑容。 “我和秦昭这对老对头的新玩意儿?” 陆寒的腮帮子咬得酸胀难忍。 他能察觉到手中的古剑变得滚烫,但剑的意韵刚触及指尖,就被那团黑雾瞬间搅碎——这幻阵比归墟祭坛上的困灵锁还要阴毒,连剑灵的残魂都躲进了识海最深处,仅剩一丝微弱的颤动。 更让他心慌的是,秦昭眼尾的红痣和玄冥子道袍下隐约的伤疤,竟与记忆中那黑衣人镇压的黑雾完全吻合。 “你们……”他开口时,声音沙哑。 “不是应该在祭坛里拼得你死我活吗?” “你以为千年的纠葛像小孩子过家家?” 玄冥子突然抬手,黑雾中蹿出一道阴火,直射陆寒咽喉。陆寒下意识侧闪,后背撞进秦昭怀里。 月白色衫角的熏香和腐叶味扑鼻而来。 秦昭用折扇抵住他后颈,凉意顺着脊椎直冒。 秦昭低声说:“他想撕毁归墟,我就想扒了他的皮,可命轮那老家伙偏要把咱俩绑在一起。” 声音渐低,似在吐露秘密。 “直到……你来了。”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冷霜提到的“双生一体”,又忆起命轮虚影消失前那低沉的笑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8节 原来,不是他选择了这条路,而是这条路早已在等待他。 此时,一声细若蚊呐的“师兄”传入识海,宛如一根针瞬间戳破混沌。 陆寒猛地转头,只见小哑巴站在黑雾边缘。 那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衣衫破旧却干净,左脸有一道淡粉色疤痕。 三年前,在破庙外,正是这个连名字都不会说的小哑巴,送给他最后半块炊饼。 此刻,少年的身影如薄云般透明,头发和衣角正逐渐融入黑雾,却仍双手捧着一幅泛黄的绢帛,上面歪斜地画着剑纹。 陆寒脱口而出:“小哑巴?”话音未落,喉咙仿佛被异物堵住。 他记得小哑巴被人口贩子打断舌头,记得教他用炭块在铁匠铺墙上画剑,记得山贼洗劫小镇那晚,小哑巴举着烧火棍挡在他身前。 三个月前,小镇被屠,他在焦土中分明摸到小哑巴冰凉的手。 “师兄……”小哑巴嘴唇微动,声音仿佛从远方飘来。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绢帛,剑纹骤然泛起金光。“逆命……剑图……” 陆寒瞳孔紧缩,想起剑灵残魂初次苏醒时,识海中闪现的正是这个剑纹。 原以为那是幻觉,没想到小哑巴早已将其画在绢帛上。 少年的身影愈发淡薄,透明的手指指向秦昭和玄冥子重叠的影子,口中低语:“同源……异体……破阵……需……” “小哑巴!”陆寒欲扑过去,却被秦昭的折扇缠住手腕。 此时,月白衫子化作黑雾,玄冥子的阴火从另一侧袭来,两个影子开始重叠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哑巴手中的绢帛脱手,金光驱散半边黑雾,少年的声音急切:“师兄!握剑!” 陆寒一咬牙,舌尖咬碎,血腥味涌入口中。 他紧握古剑,将所有心神注入剑纹。刹那间,剑灵残魂带着剧痛从识海深处冲出,与绢帛上的金光交织在一起。 这时候,黑雾中突然“轰”的一声炸裂开来,秦昭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化为粉末。 玄冥子施展的阴火,也被剑光撕扯得七零八落。那两人的影子,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在金光中扭曲挣扎,最终化为两团黑雾。 “这……这怎么可能……”玄冥子的声音充满了惊恐。 “这可是命轮的阵法啊!” “你还真以为他只是个铁匠?”秦昭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而坚硬。 “归墟守主的剑,连命轮都不敢正面抵挡……” 他的话音未落,那两团黑雾“噗”的一声被金光刺穿,幻阵如同破布一般瞬间裂开。 陆寒摇摇晃晃地扶住石壁,眼前的刻痕竟开始蠕动。 青灰色的石纹缓缓展开,露出了一幅残破的壁画。 画中两个身影纠缠着坠入深渊,一个身着玄衣持剑,另一个被黑雾笼罩。 画面上方,一身影立于归墟入口,腰间的剑鞘与陆寒手中的如出一辙。 “归墟守主……”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壁画中的守主转过头来,轮廓与陆寒有七分相似。 那纠缠的身影,分明是玄冥子和秦昭的面孔。 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守主手中的剑上刻着的剑纹,与小哑巴绢帛上的完全一致——原来,并非他觉醒了剑意,而是剑意一直在等待他。 “你以为你在解开谜题?”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寒猛然抬头,只见命轮的虚影正在逐渐消散。 那老人额头间的纹路与壁画中的守主重合,嘴角挂着扭曲的笑容:“其实,你正在成为谜底的一部分……” “等等!”陆寒扑向那虚影,却只抓到一把散开的黑雾。 石壁突然震动,刻痕重新闭合,小哑巴的绢帛“啪”的一声落在脚边——少年的身影已完全消失,只在绢帛边缘留下了一道淡粉色的指痕,那指痕宛如他左脸上的疤痕。 地面传来一阵更为沉闷的响声。 陆寒弯腰捡起绢帛,突然感到识海深处有某种力量在拉扯,仿佛有人在另一个世界紧紧攥住他的魂魄。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石壁、壁画、脚下的青砖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把古剑的震颤愈发清晰,似乎在催促他走向更深的黑暗。 “这个幻阵……”他低声自语,指尖触及绢帛上的剑纹。 “还没结束呢。” 话音刚落,识海中的拉扯感骤然化作撕裂般的剧痛。 陆寒眼前一黑,待再次睁开眼时,周围已不再是地下密道。 这里不见石壁,亦无青苔,唯有白茫茫的一片雾气。 雾中隐约传来诸多声音:秦昭的笑声、玄冥子的怒吼、小哑巴的“师兄”呼唤,还有一个古老的声音问道:“守主啊,你还记得,以前你为何站在归墟的入口处吗?” 他紧握古剑,剑身一震,发出清越的鸣声,这声音在雾中如同荡起层层水波。 就在雾气的深处,突然亮起两盏幽蓝的光芒,宛如一双久候的眼睛。 第168章 双影对决,咱能不能别分裂? 陆寒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识海撕裂的剧痛让他膝盖发软。 再睁眼时,白雾裹着他的衣摆翻涌,那些交错的声音像细针直刺耳骨。 秦昭的笑带着冰碴子,玄冥子的怒混着铁锈味,小哑巴的“师兄”还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而最古老的那个声音,像沉在千年寒潭底的钟,每一声都震得他魂魄发颤。 “守主,你可还记得?”那声音又响了。 陆寒握紧古剑,剑身上的纹路突然泛起血光。 他这才发现,雾气里不知何时凝出两道身影。 左边玄衣如墨,眉骨高峻如刀刻,是玄冥子;右边裹着黑雾,眼尾挑得像淬了毒,正是秦昭。 两人并肩而立,脚下雾气翻涌成漩涡,将陆寒困在中央。 “你当壁画是戏文?”玄冥子开口,声线像砂纸擦过青铜。 “当年你站在归墟入口,我们一个替你挡下九幽冥火,一个替你扛住轮回劫雷。” 他抬手,黑雾里浮起半枚焦黑的甲片。 “这是我左胸甲,被幽冥火熔了半边时,你剑穗上的玉坠还碰了它一下。” 秦昭嗤笑一声,指尖弹出道幽蓝火焰,在半空凝成断裂的剑穗:“我这柄剑断在第三重劫雷里,碎片扎进你手背,你说等归墟平定,要替我铸柄新的。” 他忽然逼近,黑雾沾到陆寒衣襟。 “现在倒好,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撞上无形的屏障。 他能清晰闻到秦昭身上的腐叶味,那是魔教修士长期接触阴毒之物才有的气息;能看清玄冥子眼角的细纹,像刀刻的符咒。 这些细节太真实,真实得让他想起铁匠铺里打铁时,火星溅到围裙上的灼痛。 可他明明该是个连炼气期都没到的学徒。 “我...我只是阿铁。” 他声音发颤,古剑却在掌心发烫。 “你们认错人了。” “认错?” 玄冥子突然抬手掐住他的手腕,指腹重重压在他腕间一道淡疤上。 “当年你为了救我,用这只手硬接了魔尊的灭魂爪,伤口深可见骨。” 他的拇指摩挲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痕迹。 “你说铁匠铺的火烧伤能掩盖修士的气息,好,我便由着你装凡人——可现在归墟要开了,你还装?” 陆寒手腕剧疼,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血光里他挥剑,玄衣人替他挡下劈来的刀;黑雾里他喊“小心”,裹着黑雾的身影被雷劈得几乎消散。 这些画面烫得他眼眶发疼,可记忆的缺口像被封了层蜡,无论如何都融不开。 “够了。” 轻柔的女声突然穿透雾气。 陆寒转头,看见一名女子站在白雾边缘。 她穿月白长裙,裙角绣着暗红命纹,像血管般蜿蜒至脚腕。 她的眼睛没有焦距,却让陆寒想起苏璃替他敷药时,药罐里飘起的白雾——带着点说不出的怜悯。 “他们被执念困了千年。” 女子抬手,指尖点在眉心,命纹泛起微光。 “你是守主,只有你能唤醒他们的人性。” 她的声音像春夜的雨,落在陆寒发顶。 “否则归墟的吞噬,会从这方世界开始。” “人性?” 秦昭突然笑出声,黑雾里伸出无数骨爪。 “我们替他挡劫时,他的人性在哪?” 骨爪裹着阴风抓向陆寒面门。 “现在倒要我们讲人性?” 陆寒旋身避开,古剑自动出鞘。 剑鸣震散一片雾气,第十四层“斩命“的剑意如潮水涌出。 这是他从未主动催发过的境界,可此刻剑身的震颤,像在呼应某种刻在魂魄里的本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59节 “我不是你们的棋子!”他大喝,剑光划破骨爪,却在触及秦昭的刹那顿住。 那些黑雾里,他看见秦昭的脸在扭曲,一半是阴毒的执事,一半是被雷劈得浑身焦黑却仍在笑的少年。 剧痛从识海蔓延至四肢百骸。 每挥一剑,都像在撕自己的魂魄。 左边是玄冥子替他挡刀的画面,右边是秦昭断剑时的血沫,中间是小哑巴扯他衣角喊“师兄”的笑脸。 这些画面绞成绳,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够了!“ 陆寒怒吼,剑意爆发到极致,白雾被撕开个缺口。 可他的嘴角溢出鲜血,经脉里像有岩浆在流。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对决,是他在用魂魄里的记忆,与两个千年执念厮杀。 玄冥子的玄衣被剑气割开几道口子,却不避不闪:“斩啊!当年你斩过魔尊,斩过轮回,现在连我们都不敢斩?” 秦昭的黑雾被剑光灼得滋滋作响,反而逼近:“你怕什么?怕记起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铁匠?怕记起你所谓的平凡,都是用我们的命换的?” 陆寒的剑开始颤抖。 他看见命纹女子在雾里摇头,裙角的命纹暗了又亮;看见古剑上的剑纹与壁画里守主的剑重叠,那些他以为是巧合的相似,此刻都成了刻在魂魄里的枷锁。 “我不是...” 他声音发哑,剑尖垂向地面。 “我只是想...做阿铁。” “想做阿铁?” 秦昭的黑雾突然凝结成实体,他伸手按住陆寒持剑的手。 “那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寒夜的风钻进衣领。 “苏璃来找你时,你藏在围裙下的手,为什么在抖?” 陆寒瞳孔骤缩。 秦昭的指尖轻轻划过他手背,那里还留着今早打铁时溅的火星印:“你以为装成凡人,就能忘了自己是守主?忘了苏璃的仇,本就是你当年欠的因果?” 雾气突然翻涌得更凶。 陆寒听见远处传来苏璃的声音,模糊却清晰:“阿铁,铁匠铺的火要灭了。” 那是今早他出门前,苏璃替他添炭时说的话。 他的剑“当啷”落地。 秦昭的黑雾裹住剑柄,缓缓抬起到陆寒面前:“现在,你还要说自己只是阿铁?” 陆寒望着剑身上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倒影的轮廓,与壁画里的守主越来越像。 他的识海深处,那道拉扯感突然变成温暖的牵引,像有人在轻轻喊他回家。 “我...” 他刚开口,秦昭的黑雾突然剧烈震颤。 玄冥子的身影开始虚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臭小子,别急着下结论...” 命纹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急促:“归墟的力量在渗透,他们撑不住了。” 陆寒突然抓住秦昭的手腕。 黑雾里的触感冰冷,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师父萧无尘拉他去看梅花时的手。 他望着秦昭眼尾的毒纹,轻声道:“告诉我...当年的归墟,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昭的动作顿住。 黑雾里的骨爪全部消散,他盯着陆寒,眼底的幽蓝突然暗了暗。 “你...” 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 “你真的...不记得了?”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白雾开始稀薄。 陆寒看见命纹女子朝他点头,裙角的命纹连成完整的符咒;看见玄冥子的身影彻底消散前,朝他比了个铁匠铺里拉风箱的手势。 那是他教小哑巴的。 古剑突然震动,剑鸣声里混着苏璃的呼唤:“阿铁!地下密道要塌了!” 陆寒猛地睁眼。 眼前是倾斜的石壁,苏璃正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跑,发梢沾着碎石。 他的掌心还留着秦昭黑雾的凉意,而识海里那个古老的声音,此刻清晰得像在耳边:“守主,归墟的钥匙,从来都在你手里。” 秦昭的残魂在他识海最深处突然动了动,传来一句极低的低语: “或许,我们都错了。” 陆寒的后颈被碎石砸得生疼,苏璃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胳膊里。 密道顶端的石屑簌簌落进衣领,混着识海里残留的刺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能听见苏璃急促的喘息就在耳畔:“撑住!前面就是出口。” 话音未落,识海深处突然翻涌。 那道裹着黑雾的残魂又出现了,不再是阴毒的外门执事模样,眼尾的毒纹淡得像墨迹被水晕开,倒像个被岁月磨去棱角的普通人。 秦昭的手指虚虚抵在陆寒识海中央,黑雾不再翻涌骨爪,反而凝成一片冷白的光:“你问归墟发生了什么...” 他低笑一声,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 “其实我早该明白——当你为我挡下那道劫雷时,当玄冥替你接住幽冥火时,我们就不再是剑灵与宿敌。” 陆寒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石壁上。 苏璃的手突然松了一瞬,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拔出了古剑,剑尖正抵着秦昭残魂的胸口。 那黑雾裹着的身影竟主动迎上来,剑刃穿透的刹那没有阻力,倒像刺破一层薄雾:“你才是真正的'道'......我只是被命运扭曲的影子。” “不!” 陆寒喉间发紧,想要收剑却发现指尖在发抖。 秦昭的残魂顺着剑身往上攀爬,黑雾里飘出几缕他从未闻过的气息。 不是腐叶味,是松脂混着铁锈,像极了铁匠铺里烧红的铁块浸入冷水时腾起的水雾。 “傻小子。” 秦昭的声音越来越轻。 “当年你说要替我铸新剑,现在...就用这把剑,送我归位吧。” 古剑突然剧烈震颤,剑身的血纹与秦昭的黑雾缠绕着没入陆寒掌心。 剧痛从经脉深处炸开,他膝盖一弯跪在碎石上,额角抵着苏璃的手背。 苏璃的手在抖,带着他往出口挪:“阿铁?阿铁你说话!” 陆寒张了张嘴,却听见自己识海里传来剑鸣。 那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尖锐,反而带着清越的共鸣,像有另一把剑在他魂魄里苏醒。 他看见无数碎片在眼前飞旋:玄衣人替他挡刀时溅在甲片上的血珠,黑雾里少年被雷劈得焦黑却仍在笑的脸,还有自己握着铁锤时,指腹磨出的茧与剑柄的纹路完美契合的画面。 “原来你不是敌人......只是另一个我。”他喃喃自语,掌心的剑纹突然泛起金光。 苏璃倒抽一口冷气——她看见陆寒的瞳孔里有剑光在流转,那些原本晦涩的剑纹此刻像活了过来。 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颈,在皮肤上烙下淡金色的印记。 “太好了!” 沙哑的喝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只见石壁缝隙里渗出幽蓝的光,玄冥子的身影从中凝出。 他玄衣上的焦痕不见了,眼角的细纹里泛着奇异的光,竟比之前年轻了十岁不止:“你终于吸收了他的力量!现在,就让我们完成最后一步吧!” “最后一步?”陆寒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 苏璃突然拽紧他的衣袖,他这才注意到。 命纹女子不知何时站在密道尽头,月白长裙上的暗红命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 她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满是惊恐:“不对......他不是归墟守主......他是......” 话音戛然而止。 女子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纸人。 陆寒看见她胸前的命纹最后一次亮起,在半空拼出个“劫“字,然后便彻底化作灰烬,落进他脚边的水洼里,荡起一圈圈暗红的涟漪。 “她胡说!” 玄冥子突然掐住陆寒的后颈,指力大得几乎要捏碎骨骼。 “她只是个失败的容器,懂什么?归墟钥匙在你手里,守主的血脉在你体内。” 陆寒的识海再次震动。 这次不是痛苦,而是某种滚烫的力量在翻涌。 他听见秦昭残留的意识在说:“小心......玄冥的执念......” 密道外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破土而出。 苏璃拽着他的手突然收紧:“阿铁,出口的石头动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0节 陆寒抬头,看见出口处的碎石正在缓缓上浮,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托举着。 石壁上的青苔全部蜷缩起来,露出下面刻满符咒的纹路。 那些符咒与他识海里剑纹的走向,竟分毫不差。 玄冥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盯着陆寒掌心的剑,眼中的光几乎要烧穿夜色:“命轮之力......终于感应到了......” 陆寒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按在石壁符咒上。 某种冰凉的力量顺着指尖窜入体内,与秦昭融入的剑光缠绕在一起,在他丹田处凝成个旋转的光轮。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每一下都在喊:“归墟......归墟......” 苏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阿铁,你的眼睛......在发光......” 陆寒摸向脸颊,摸到一手滚烫的湿意。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某种刻在魂魄里的共鸣,像游子终于听见了故乡的呼唤。 玄冥子的手按在他后背,玄力如潮水般涌来:“稳住!命轮融合需要你的血......” 陆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突然涌入的记忆呛得说不出话。 他看见自己站在归墟入口,脚下是翻涌的混沌,身边站着玄衣的玄冥、黑雾的秦昭,还有...... 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握着与他手中相同的剑,转身对他笑。 “原来......” 他的声音被轰鸣的雷声淹没。 “我才是......” 密道外的光突然大盛。 陆寒眼前一黑,最后听见的是玄冥子癫狂的笑声:“成了!命轮启动——” 第169章 双我合一,这次真不想再装了! 暗藏在密道石壁之上的符咒瞬间绽放出幽蓝的光芒,犹如石子投入深渊,涟漪沿着纹理在整面墙上荡漾开来。 陆寒掌中的剑发出“嗡嗡”的颤鸣,剑身上的暗纹与石壁符咒的跃动频率一致,甚至他的血脉都随之沸腾。 这并非痛苦,而是封印了千年的力量正在挣脱束缚。 “稳住!” 玄冥子的手掌仿佛要烙印在陆寒的后心,他的玄力如同熔融的铁水,沿着经脉涌入。 “归墟之钥,需以守主之血激活,你体内的命轮……是我等待三千年的机遇!” 玄冥子的气息在陆寒颈后拂过,带着一股腐叶的腥气。 “待你我合一,秦昭之残魂、你的血脉、我的命轮……将融为一,定将改写这天地法则!” 陆寒指尖仍在符咒上轻触,一股冰凉的力量便顺着经络直冲识海。 眼前碎片旋转:一袭玄衣男子立于归墟入口狂笑,秦昭在黑雾中握断剑怒吼,另一个更完整的自己——持剑转身,眼中映出混沌之光。 “原来……” 陆寒喉咙紧绷,泪水不由自主滑落。 “我才是命轮之核心。” 那些碎片在识海深处缓缓拼凑成完整的记忆。 上古之战中,他曾是归墟的守护者,为封印混沌之患,自断三魂。一魂化剑,即为秦昭;一魂入魔,化为玄冥;最后一魂转世为人,便是陆寒。 三魂离散千年,今日命轮重启,似乎要将它们重新聚合。 “阿铁!” 苏璃的手颤抖不已,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药囊,指节泛白。 她焦急地说:“你的脉象乱如雷击琴弦!那老东西正在吸取你的生机!” 欲以银针扎陆寒虎口,却见银针触肤即被震飞。 她惊恐地说:“他……他把你当作熔炉了!” 密道外轰鸣声渐响,如山岳崛起。 陆寒听到头顶碎石滚落,冷风呼啸,带着潮湿的土腥,归墟入口即将开启。 玄冥子的指甲刺破陆寒后颈,鲜血滴落符咒,瞬间被吸收。 玄冥子兴奋地说:“快了!命轮融合之际,我将掌控……” “师兄。”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识海中突现。陆寒抬头,半空中浮着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是小哑巴。 他的残魂清晰了许多,发上残留黑雾,手中紧握着泛青光的画轴——“逆命剑图”。 “小哑巴?”苏璃惊退半步,撞击石壁。 她望着那半透明影子,想起陆寒曾言,这孩子在乱葬岗捡到,遍体鳞伤,无法言语。 此刻他的眼眸明亮如星。 “这一剑,为你而绘。”小哑巴轻语,指尖轻抚画轴。 画轴展开,符咒倒转,光轮逆时针疾旋。 他轻点,画中飞出一道青金色剑气,直冲玄冥子眉心。 “找死!”玄冥子瞳孔收缩,弃陆寒转身挥掌。 剑气如电,玄冥子刚聚玄力为盾,剑气已洞穿盾面,划过额角,血溅石壁,腐蚀冒烟——上古真仙方能凝练的诛魂剑气。 陆寒趁机后退,重重撞上苏璃。 他能感受到丹田中的光轮依旧在旋转,却不再是被外力牵引,而是随着心跳的韵律自主转动。 秦昭残存的意识霎时清晰异常,他高声呼喊:“斩命运剑意,就在此刻!”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这把伴随他多年的铁剑,忽然散发出金色的微光,剑身上的暗纹迅速连贯成星图,那是归墟守主的本命剑纹。 陆寒望着玄冥子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忽地一笑,说道:“你错了。 真正的守主无需双重合一,因为我本就是完整无缺。” 话语未落,他已挥剑而出。 剑气的轨迹与小哑巴的剑图如出一辙,仿佛两把剑在千年之前便已约定了这一击。 玄冥子试图躲避,却发现自身的玄力被命轮之力反噬。 他的贪心使他既想融合秦昭的残魂,又觊觎陆寒的血脉,却忘记了命轮核心并非属于他。 “噗!” 剑尖没入胸口的声音沉闷,如击鼓。 玄冥子低头看向胸口的剑,嘴角流出黑血,口中喃喃:“不可能……我是归墟主宰转世……我应该……” “你不过是个执念的容器。” 陆寒抽出剑,黑血沿着剑刃滴落,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看着玄冥子眼神逐渐涣散,忽然忆起归墟入口处那个穿玄色衣衫的男子,原来,那不是玄冥,而是他自己。 三魂分离时,魔性附于玄冥,杀性入了秦昭之体,最纯粹的本我则转世为小镇铁匠阿铁。 密道外的轰鸣声突然变为尖锐的啸叫。 陆寒抬头,只见石壁上的符咒瞬间崩裂,碎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苏璃急忙拉着他躲至角落,此时,玄冥子的身躯开始冒出黑雾。这黑雾非同小可,是命轮力量失控的征兆。 “不……不!” 玄冥子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 “命轮……命轮应属于我……”他的肢体开始解体,皮肤下露出幽蓝的骨骼。 “你们会后悔的……归墟……归墟会……” 陆寒紧握苏璃的手。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远处传来青阳子的喊杀声,散修联军已突破外围防线。 但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玄冥子身上。 在那团黑雾中,似乎有某种东西正在缓缓苏醒,比起之前的命轮力量更加危险,且充满古老气息。 “阿铁,” 苏璃的声音颤抖,她指向玄冥子裂开的胸口。 “他的心脏……他的心脏就是命轮!” 陆寒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在玄冥子破碎的胸腔中,一个光轮悬空旋转,光轮中心有一个微小的黑点,那是归墟的入口。 光轮表面遍布裂痕,每个裂痕中都涌出黑雾,如即将解体的星辰。 玄冥子的头颅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那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大喊:“散去吧……让归墟吞噬一切……让三魂永远陷入混沌……” 陆寒手中的剑再次震动。 他盯着光轮中央的黑点,猛地想起完整的自己曾说过的话:“归墟并非毁灭,而是新生。” 但此刻,他握剑的手剧烈颤抖,因为他感受到命轮即将解体的力量正顺着血管涌向大脑。 密道外传来青阳子扯着嗓子的喊声:“陆兄弟啊!我们已破阵——”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1节 但陆寒已听不见。 他望着逐渐解体的玄冥子和越来越多的裂痕,忽然意识到: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命轮表面的裂痕迅速覆盖整个光轮,幽蓝和漆黑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出,如同有生命的物体,缠绕在玄冥子解体的身躯上。 玄冥子的右腿化作漫天星辰,左手指甲深深嵌入石墙,留下五道黑痕,他喊道:“不可能……你明明也……” 话未说完,黑雾突然化为一柄骨剑,直刺陆寒的心脏。 陆寒的瞳孔一下子就变小了,本能地一转身,把苏璃挡在自己身后。 本以为会传来刺痛呢,结果没有——心口那把铁剑自己就出了鞘,一下子金光大放,涨出来三寸长,“嗖”地一下就把骨剑给挑飞了。 剑响起来的声音就跟龙叫似的,震得密道顶上的小碎石直往下掉。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心出的汗都把剑柄给湿透了,丹田那儿有股热流呢,也不再到处乱蹿了,正沿着任督二脉慢慢走呢,就好像妈妈抚摸小婴儿似的,让他那沸腾的血脉慢慢平静下来。 “阿铁!”苏璃的指甲都快掐到他胳膊肉里去了。 “他的魂体快要散掉啦!” 玄冥子的脑袋这时候就剩半张脸了,左边的眼球怪吓人地凸在眼眶外面,右边脸颊的皮正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呢。 突然,他发出特别尖锐的笑声,这笑声里有两种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命轮老祖……原来你躲在这儿呢……” 话还没说完呢,黑雾里就冒出来另一个身影——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儿,道袍上绣着那种早就失传的星纹,这不就是陆寒在识海碎片里看到过的命轮老祖嘛。 “到底……还是输给你了。” 命轮老祖的声音干巴巴、沙哑哑的,就像旧纸互相摩擦的声音一样。 他看着陆寒手里的金剑,眼底的那种执着劲儿就像被风吹灭的蜡烛火似的。 “都三千年了……我守着这个命轮,等的不是什么主宰,而是归墟守主的本心……”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正在崩裂的命轮,光轮上的裂缝竟然还稍微收拢了一点呢。 “替我……去看看归墟外面的天吧。” 话音刚落,老人的身影便如晨雾般消散无踪。 玄冥子残缺的身躯失去支撑,一声巨响,摔倒在地,化为一群黑点。 那把骨剑“当啷”一声跌落,在青石板上翻滚两下,随即暗淡无光。 陆寒的剑尖垂向地面,剑上的金光亦缓缓隐去。 他清楚地感觉到,识海中那团素来骚动的剑灵残魂终于平静下来,仿佛一只疲惫的小兽,蜷缩在意识的深渊。 方才经脉犹如火烧的剧痛,此刻却化作一股温凉的舒适,连那因强行运功而裂开的虎口,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愈合。 “这……” 他低头审视自己的掌心,只见那里浮现着一个淡金色的剑纹,与铁剑上的暗纹完美吻合。 “原来,三魂合一并非力量的简单叠加,而是……” “是放下执念。” 苏璃的声音突兀地在旁响起。 陆寒回首,她的红眸映入眼帘。 也不知何时,她放下了紧握药囊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为他止血时沾上的血迹,发梢的银铃随着她的呼吸轻颤。 “你曾说要回故乡打铁,现在……”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陆寒笑了,眼角泛起湿润。他回忆起初遇苏璃时,她身着破旧斗篷,蹲在铁匠铺前,希望能喝一碗热粥。 还有被魔教追杀时,她咬紧牙关,将最后一颗护心丹塞入他口中。 昨晚在密道外,她隔着石门大喊:“阿铁,你若敢死,我便将你炼成药人。” 他终于明白,最珍贵的“完整”,原来不在命轮之中。 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青阳子的洪亮嗓音:“陆兄弟,那老家伙设的阵已被破了——”声音戛然而止。 陆寒循声望去,只见密道入口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身着月白长裙,发间插着一支青玉簪,正是失踪半月的苏璃。 然而,怀中的“苏璃”突然僵硬。 陆寒低头,只见她逐渐变得透明,速度之快令人目瞪口呆,最终化为一缕带着药香的碎片,消失在他的掌心。 “幻……幻术?”陆寒猛地回头,看向真正的苏璃。 苏璃正倚着石门喘息,额头渗出血迹,腰间的药囊被划开,珍贵的灵草洒落一地。 在她脚边,躺着半块碎玉,正是前日她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你……” “是命轮制造的幻境。” 苏璃强笑,踉跄地倒入他怀中。 陆寒这才发现,她后背的衣服已被血水浸透。 “我在外面看到你被黑雾缠绕,便用破妄丹强行闯入……阿铁,你的剑……” “先别说了。” 陆寒搂着她坐在石墩上,指尖聚集起一缕金光,轻按在她的后背。 暖流涌入,苏璃疼得直吸气,却依旧笑着将脸埋在他颈边,轻声道:“阿铁,我们回家吧。” 这话犹如一颗炽热的小石子,“砰”地一声跌入了陆寒那二十载平静无波的心湖。 他目光凝滞,望向密道外透进的微光,突然间,远方传来犹如闷雷的轰鸣声——这并非青阳子的步伐,而是禁地深处的命轮正在全面崩溃。 细碎的石头哗啦啦地从上方坠落,微弱的光点从裂缝中飘散,轻拂过苏璃的发梢,也照亮了他的剑,就如同小镇铁匠铺旁,每年元宵节升空的孔明灯一般。 “回家。”陆寒轻声念道,将苏璃抱得更紧。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并非因痛苦,而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就在他们脚下,命轮的碎片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响动,随后化为了尘埃。 禁地深处的震动尚未平息。 在遗忘的角落里,一块嵌于石壁的残玉悄然散发出幽光。 玉上刻着的“归墟”二字,在这次震荡中缓缓剥落,露出了下面的一行小字:“守主归位,混沌将起”。 第170章 剑归本源,咱这回真不装了! 那些零星的石块依旧不断地从高处坠落,陆寒紧抱着苏璃的手臂轻微地颤抖。 苏璃背部伤口的鲜血,透过粗糙的布衣,逐渐渗透到陆寒的掌心,那温热的血液仿佛带有蒸腾之气,令人触手生温。 自命轮崩裂之后,余波犹似无形之浪,激荡得密道石壁发出嗡嗡的颤响。 然而陆寒此刻无心旁骛,他的耳畔唯有苏璃急促的呼吸声,一声声敲击在他的心弦。 “疼吗?” 陆寒的声音已然沙哑,他的指尖上金色光芒愈发璀璨。 这抹金芒,正是他新近觉醒的剑意中最为柔和驯顺的一缕,顺着苏璃的督脉缓缓注入,以滋养其受损的经脉。 苏璃却笑出声来,嘴角泛着血丝,轻声道:“这比上次蛇妖咬伤轻多了。” 说罢,她抬手,血染的指尖轻轻划过陆寒的眉梢,柔声补充:“阿铁,你眼中迷雾已散。” 陆寒闻言,一时愣神。 他想起适才在幻境之中,那由命轮执念编织而成的“苏璃”亦曾吐露类似的言语。 彼时,他以为那不过是幻术布下的陷阱。 如今,真正的苏璃就在眼前,其眼眸中映照着从石壁缝隙洒落的微光,陆寒豁然开朗——原来剑意已归位。 密道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似是古老之物在崩解的尾声。 陆寒的剑在鞘中微微颤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意之上缭绕的迷雾正在缓缓消散。 而就在这个当口,他的胸中突然涌现一股奇异的热流,仿佛久被封印之物,随着命轮的瓦解,正逐步破茧而出。 “师兄……”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只见虚空之中悬浮一团淡金色光芒,光中映出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少年身着一件洗得泛白的青衫,左侧脸颊留有一道浅疤,正是小哑巴。 小哑巴怀中抱着那幅边缘翻卷的“逆命剑图”,一见陆寒望来,眼中立时笑成弯月状,声道:“我便知晓,师兄定能破那老家伙设下的局。” “小哑巴?”苏璃靠在他的肩头抬眼望去,语中满是惊喜。 “你……你的魂体……” “命轮既散,束缚我的禁制亦解。”小哑巴飘至近前,他手中的剑图霍然展开,图上金纹如生灵般向陆寒游去。 陆寒顿觉喉头甘甜,那困扰他多日的玄冥黑气被金纹纠缠,随即“滋啦”一声化为灰烬。 此时,他才恍然察觉,自玄冥子残念附体以来,如同冰块阻塞的体感突然消融,而胸口的温热与紧绷感愈发鲜明。 “多谢。”陆寒声音微涩。 小哑巴的残魂较往日凝实不少,但陆寒心中明了,这不过是命轮崩裂后的一抹残晖。 曾几何时,在那乱葬岗之上,正是这个孩子,不惜耗尽最后一丝元气,为他挡下鬼修的噬魂之术。后来随他四处漂泊,每逢饥饿,这孩子总是将最后的食物让与他…… “还需言谢吗?”小哑巴头部轻歪,笑容便如春风般绽放,手中的剑图自然而然地卷起。 “我此行,不过是为了陪伴师兄走完这最后一程。” 他轻轻一点陆寒的眉心,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涌现——石壁上的残玉刻字“守主归位,混沌将起”,竟与“逆命剑图”中的古篆字迹逐一对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2节 “原来……”陆寒瞳孔骤缩。 “我竟是……” “嘘。” 小哑巴将手指轻按唇边。 “时候未到,尚不能言。”他的魂体逐渐稀薄,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记住,剑修之道,在乎剑尖,亦在乎心中。” “师兄,你必须与苏姑娘共度余生。” “小哑巴!”陆寒伸手欲捉,却只触及一片温暖的辉光。 那片光裹着剑图,向密道顶端的裂缝飘去,瞬间消失无踪。 他垂下手,掌心仍残留着光的温度,就像昔日小哑巴递给他的炊饼。 “阿铁?”苏璃轻触他的手背。 她的净莲眼泛着淡青色的光芒,紧盯着他喉间的淡金色纹路——不知何时,那里出现了一道如同碎鳞般的纹路。 陆寒忽然察觉到自身的异变。他能听到十里之外山雀拍打翅膀的声音,能看见苏璃发间青玉簪上的细微云纹,甚至能感知到,在密道外三百步的距离,有人影正迅速逼近。 更重要的是,胸口的暖意与剑意产生了共鸣,如同久别的磁石终得重聚。 “你的气息……”苏璃颤抖的手指轻触他喉间的金纹。 “宛如……宛如古书中记载的上古剑尊。”她语气轻如叹息,眼中却流露出忧虑。 “阿铁,你是否……” “我也不解其详。”陆寒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 “但无论如何,我都将带你一同探寻真相。”他低头,轻吻她的头顶,那里沾着如碎光般的东西。 “先出去疗伤,好吗?” 苏璃正要点头,密道外忽传急促脚步声。 冷霜的声音随风而至:“陆公子!苏姑娘!” 她腰间的短刃撞上石壁,发出清脆声响。 “不好了,七大宗门的残兵败将齐聚苍梧山,带队的是玄天宗的萧长老!” 话音未落,她的人影已出现在密道入口。 月光照在她脸上,汗水在额角闪烁。 萧无尘? 陆寒想起师父常言“剑修需守本心”,也想起自己被魔教追杀时,萧无尘的剑如同天降。 但冷霜语气中的紧张透露出事态严重,背后必有曲折。 苏璃抬眼看他,净莲眼中青光更深。 她将带血的手放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捏——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为“我在这里”。 陆寒深吸一口气,抱起苏璃,朝密道出口走去。 夜风拂过,带着山桃花的芬芳扑鼻而来,他耳畔似乎能捕捉到远方剑鸣的清脆,那声音仿佛划破了空气的宁静。 剑鸣之中,蕴含着一种熟悉的冷冽,与萧无尘的玄铁剑声如出一辙。 他们身后,石壁上原本刻着“守主归位”的字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处的秘密。 月光透过裂缝,映照出两个触目惊心的血字——“劫起”。 冷霜手中的短刃尚存与石壁摩擦后的星火,她大步奔来,腰间的密报囊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半块血染的绢帛从中露出。 陆寒方才自密道走出,夜风便带来了一个急迫的声音:“陆公子,此为今日清晨自苍梧山急递而来的情报!” 那血染的绢布入手温热。陆寒低目审视,绢上用朱砂写就的批注赫然在目:“七宗余孽于苍梧山主峰结阵,阵眼处黑莲纹动,命轮使者似乎将再现。” 他的手指轻轻弯曲,手中的绢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余光瞥见冷霜的目光正凝视着他喉间的金色鳞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探究之意。 冷霜忽然低声开口,语似冰渣:“适才密道之外,你究竟遭遇何事?我感受到命轮崩解的力量,其威足以撼山。然而你携苏姑娘而出,衣袂不乱。”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过短刃的吞口,那是她往昔作为刺客的习惯。 “更令人费解的是,你此刻站立于此,犹如磁石吸附喧嚣,连山雀亦不敢飞越头顶。” 陆寒低头看向怀中的苏璃。 苏璃的鲜血染透了他的衣襟,然而血液触及他喉间的金纹时,便自行凝结,仿佛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所抚慰。 陆寒清晰地感受到,苏璃受伤的经脉正在缓慢地愈合。 归墟剑意中最柔和的部分,正沿着他们相触的肌肤,织成一张淡金色的网。 “先疗伤。”他沉声将苏璃轻放在一旁的青石板上。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这时他才注意到,她鬓角的碎发上凝着血痂。 苏璃却紧握住他的手腕,净莲眼散发出幽幽青光,轻语:“阿铁,我感受到你体内两股力量共鸣。”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他喉间的金纹。 “一股如同深潭之剑,另一股……” 她稍作停顿继续说道:“犹如封印之龙。” 冷霜手中的短刃一声脆响,落地有声。 她后退两步,背倚石壁,瞳孔紧缩——陆寒的影子不知何时拉长三倍,投射出一条龙影,其鳞片纹路与他喉间的金纹完美对接。 “这非斩命剑意。”陆寒忽然开口。 他手按断剑剑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此乃归墟。” 断剑出鞘,无声无息,唯有柔和的金光如春泉涌动。 剑身上原本的缺口,正缓缓生长出半透明的龙鳞,每一片龙鳞上刻着古篆文字,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苏璃伸手触摸剑身,金光立时缠绕上她的指尖,在他们之间拉出一道光桥——那是她受损的经脉图谱,正被金光温柔地修复着。 “上古剑灵选中我,并非因我具备斩命运之能。” 陆寒凝视剑身上映出的身影,喉头的金纹随着他的话语闪烁。 “我本就是归墟剑意的承载者。” 此时,他回忆起小哑巴消失前,那些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石壁上残缺的玉块,逆命剑图,以及那句“守主归位”。 原来,所谓的“觉醒”,不过是龙鳞从沉睡中苏醒罢了。 “那斩命运之意……”陆寒的声音陡然冷冽。 “不过是个迷惑世人的幌子。” 冷霜弯腰拾起那把短刃,手却不住地颤抖。 她目光紧锁那龙形影子,忽然忆起三年前在极北冰原发现的一本古籍残页上的记载:“归墟,万剑之祖,逆命运之主,其鳞片现世,天地震动。” 冷霜犹豫片刻,终于艰难地开口:“那你现在……” “我还是阿铁。” 陆寒转头看向苏璃,眼中往日的迷雾已散,只剩清澈如水的光芒。 “我还是那个为你烤甜薯,守护你采药时背篓的阿铁。” 他轻抚苏璃散乱的发丝,指尖擦过她唇角的血迹。 “不过,现在的我,更有力量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 苏璃笑了,她眼中的青雾散去,透出星辰般的光芒。 “我相信你。” 话音未落,禁地深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如同古钟在地下回响,震得青石板颤抖。 陆寒迅速挡在苏璃身后,断剑横胸,金色光芒凝聚成剑幕。 冷霜退至陆寒左侧,短刃出鞘,指向声音来源。 一道灰扑扑的影子自密道深处浮现。 “这是玄冥子的意识碎片,看着更淡了,却透出一股诡异的鲜活。” 他的目光扫过陆寒喉间的金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如指甲划过铜镜:“你还以为自己是胜者吗?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身影扭曲变形,化作无数黑点。 “在命轮崩解的残片里,藏着你最害怕的答案……” 陆寒瞳孔紧缩。 他想起小哑巴用剑图烧光玄冥子黑气的情景,然而自己的识海却掀起涟漪。 他正欲挥剑斩灭那些黑点,却发现它们突然转向,钻入他怀中的残片,那残片泛着幽蓝光芒。 “阿铁!”苏璃紧握他的手腕,焦急地说。 “你的识海……” 陆寒感到眉心剧痛,眼前闪过零碎画面:血色天空,倒置的城池,还有被锁链束缚的巨龙,用血泪汪汪的眼神凝视着他。 他身体摇晃,向前踉跄,断剑落地。冷霜及时扶住他,触碰到他颈后的冷汗,汗水夹杂着细碎的金粉,如龙鳞碎片。 “我没事。”陆寒深吸一口气,将残片收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有东西沿着残片的纹路,悄无声息地侵入识海深处,如同潜行的蛇。 他紧紧握住苏璃的手,感受她温暖的温度,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实在。 “先回营地。”他弯腰拾起断剑,金芒再次包裹剑身,“萧长老他们……” “我已经让青禾先行报信。” 冷霜目光紧锁他怀中的残片,声音略显涩然。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3节 “但是陆公子……”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紧握短刃。 “您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山上桃花香随风而过。 陆寒抱着苏璃走向山脚的马车,冷霜紧随其后,目光始终未曾离开。 就在他们头顶,龙形影子不知何时消失,仅剩半片金鳞在月光下闪烁,然后没入他怀中的残片。 这天晚上,断龙崖营地的篝火渐渐熄灭。 陆寒靠在帐篷边,凝视苏璃熟睡的侧脸。他抬手触摸喉间的金纹,发现它已变得淡薄。 在他的识海深处,有个模糊的声音轻轻呼唤:“该醒醒了……该醒醒了……” 他闭上眼睛,记忆中的小哑巴笑着,怀抱剑图,金纹飘扬,指向被黑雾笼罩的山谷。 而那黑雾深处,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第171章 咱能不能别当了? 断龙崖的夜晚比山外更为寒冷。 篝火早已熄灭,仅余几点暗红的余烬在灰烬中挣扎,仿佛生命即将逝去。 陆寒倚靠在帐篷布上,原本闭合的双眼突然睁开,冷汗沿着鬓角滑入衣领,感觉就像水滴入热油,令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并非敌人……你就是另一个我。” 玄冥子的声音在识海中炸裂开来,伴随着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 陆寒抬手按住太阳穴,手指因用力而变得苍白。 这不是幻境,那声音太过真实,甚至带着几分他自认为陌生的沙哑,仿佛从骨髓中渗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月光透过帐篷缝隙,在掌纹间凝结出一道暗金色的纹路,宛如蜷缩的小龙,其鳞片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幽蓝色,正是先前残片中金鳞的颜色。 “归墟守主……”他低声嘟囔,喉间的金纹随之微微发热。 突然,记忆中闪过断剑共鸣时的震颤,那些曾以为是剑灵残魂的悸动,此刻化作刺向自己的尖针。 原来不是剑灵认主,而是守主在苏醒吗?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陆寒迅速蜷起手掌,将印记按在膝盖上。 门帘掀开时,他已调整好呼吸,但眼尾仍留有未消退的惊慌。 “醒了吗?”青阳子抱着酒葫芦走进来,月光在他发间的银饰上闪烁了一下。 这位散修联军的统帅平日随性,今日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 腰间的玉牌松动,一动便发出叮当声。 “我在帐篷外坐了近半个时辰,听见你在里面辗转反侧。” 陆寒的目光紧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牌,那是玄铁制成的联军令,上面刻有二十八星宿图,此刻却透出不寻常的幽光。 他立刻明白青阳子为何而来,咽了咽口水说:“前辈,您是来询问归墟之事的吗?” 青阳子的手在酒葫芦上停住,夜风将他的银须吹得翘起。 他没有回答,反而蹲下拨弄着快烧尽的炭火,火星四溅,使他眼角的皱纹显得更深。 “归墟崩塌时,守主在被封印前,在断龙崖留下了一句话。” 他扭头看向陆寒,眼神锐利如冰剑。 “他说‘若我归来,必是被我最信任之人所害’。你认为……”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陆寒的膝盖。 “那位老祖宗,真的背叛了你吗?” 陆寒的背紧靠在帐篷杆上,粗布帐篷透出的寒意直刺骨髓。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归墟守主在上古时期是最强大的剑修,但因“贪嗔痴”入魔道,被七宗封印。 然而青阳子的问题中还隐含了另一种可能——或许被背叛的是守主本人。 “前辈所知定比我多。”陆寒努力平复心中翻涌的情绪,声音仍变得沙哑。 “否则您也不会深夜来访。” 青阳子突然笑了,笑声使得酒葫芦里的酒溅出几滴,打湿了青衫前襟:“小友你真是直截了当。” 他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陆寒额头的头发。 “但有些事,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 门帘再次落下时,陆寒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但在帐篷外稍作停留。 有物体“叮”的一声掉落在地,陆寒弯腰拾起。 是一块碎玉,上面刻着半朵残败的莲花,与苏璃脖子上佩戴的那块极为相似。 “阿寒。” 一只温柔的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苏璃不知何时已醒来,披着他的外衣,发梢还留有睡眠时压出的痕迹。 她的指尖隐约泛着青光,这是药王谷净莲眼即将启动的征兆:“让我看看。” 陆寒未发一言,只是紧握她的手,将自己掌心的印记贴合至她的手心。 苏璃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青光骤然增强,将她眼尾的泪痣映照得如同血滴一般:“你的识海……” 她另一只手轻触他的眉心。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继续说道:“被一层封印所缠绕,还交织着命轮的纹路。这并非他人所为,而是你自己的剑意,是与血肉骨髓一同刻入的。” 陆寒听闻此言,呼吸骤然停滞。 他突然回想起小哑巴用剑图焚烧玄冥黑气时,自己识海深处那阵熟悉的刺痛。难道那不是抵抗,而是封印在松动吗? 他凝视着苏璃变得苍白的指尖,突然紧握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的心口,说:“如果我真的是归墟守主的话……” 苏璃打断了他,说:“那我就把整个归墟都给烧了。” 话音刚落,青光瞬间熄灭。 她扑进陆寒的怀中,头发轻拂他的下巴,还说:“你是阿铁,是教我打铁时会偷偷往我手心里塞糖块的阿铁。” 此时,帐篷外传来冷霜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比平时要沉重一些。 陆寒抬头,只见帐篷布上投射着她的影子,那短刃的轮廓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冷霜在门口停下,似乎有话想说却未说出口,最终只是敲了敲帐篷杆,说:“陆公子,有位……以前认识的人,在山脚下等你。” 她的声音中透露出陆寒从未听过的紧张,就像拉满的弓弦一般。 陆寒紧紧抱住苏璃,感到心跳如鼓。 山脚下的那个人,会是萧无尘吗? 或者…… 陆寒一边思索一边起身,轻抚怀中的残片,此时残片烫得如同烧红的铁。 苏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他便低头轻吻她的发顶,温柔地说:“别担心,我就在山下。” 冷霜已转身向山下走去,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陆寒跟随冷霜走出帐篷,山上的风夹杂着露水迎面扑来。 此时,陆寒突然想起玄冥子消失前提到的“命轮崩解的残片”,以及苏璃所说的“自己的封印”。 他思索着,或许所有的答案,都在山脚下那位“故人”手中。 山上的风带着松涛声从断龙崖方向吹来。 陆寒就这样跟随着冷霜的影子向山下走去,他脚下碾碎的小石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芒。 冷霜将短刃插入腰间革带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这声音就像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陆公子。” 冷霜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陆寒,她的头发随风扬起又落下。 “刚刚在帐篷外,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陆寒的脚步突然悬在半空。 他注意到冷霜的肩胛骨在粗布短衣下轻微起伏,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上鲨鱼皮制成的剑柄。 这是她过去做刺客时养成的习惯,越是紧张,动作就越轻柔如羽毛。 “南荒的商队传来了消息。” 冷霜转身时,月光正好照在她左眼的刀疤上,那道旧伤如同一条银色的线。 “三天前,有人在苍梧林外全歼了整支商队。幸存的车夫说,那些人胸口都纹有命轮图腾,口中还不断喊着‘找钥匙’。那钥匙……” “是我的心脏。”陆寒接过话。 他的声音轻如飘雪,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此刻,他掌心的金鳞印记突然变得炽热,烫得他立刻想起了苏璃所说的“命轮纹路”,以及青阳子留下的那半块残莲玉。 原来,所有的线索早已像蛛网一般在他周围缠绕多时,只待今日一并收紧。 冷霜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她没料到陆寒会如此直接地揭开真相。 她的手缓缓伸向腰间的情报袋,指尖刚触及袋口便停了下来:“我本打算先确认这消息的真伪……但方才我注意到你掌心的印记,与车夫所描述的‘会发光的龙鳞’如出一辙。” 山脚下的溪水突然涨起,哗哗的流水声中夹杂着细微的呜咽。 陆寒凝视着冷霜发梢上的露珠,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初遇她时的情景。 那时,这位总是神情严肃的女刺客正蹲在巷口喂食流浪猫,刀刃上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4节 他伸手按住她颤抖不止的手背,轻声问道:“你在害怕什么?怕我是个怪物吗?” “我害怕的是——” 冷霜猛地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半步,短刃“噌”的一声出鞘三寸,寒光划破两人之间的雾气。 “怕你其实早已心知肚明,却在这里装作不知!”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 “归墟的守主、命轮的钥匙,连小哑巴都苏醒了……你还以为扮成阿铁就能蒙混过关吗?” “阿铁?”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他们脚边响起。 陆寒低头一看,只见小哑巴的残魂蹲在一块碎石上,半透明的身躯在月光映照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边。 小哑巴怀抱着逆命剑图,头顶的小发髻歪斜在一旁。 这模样就像陆寒教他打铁时,他累得睡着了一样。 “师兄。” 小哑巴抬起头,虽然目光无焦点,却仿佛能洞察陆寒的内心。 “你不能再逃避了。” 他轻轻晃动怀中的剑图,纸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归墟的命轮只差最后一笔,这就像你铸刀时忘记淬火——刀会断的。” 陆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他回忆起自己初次展开逆命剑图时,上面只有半幅星轨,墨迹在心脏处戛然而止。 又想起萧无尘临终前咳血说出的“逆命之人,必将自食其果”。 还有苏璃扑入他怀中时,那句“你是阿铁”所蕴含的温度。 他感到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揪住,就像有人硬塞入一把生锈的铁屑,他低语道:“我不过是个铁匠。” “但铁匠也能铸剑。” 小哑巴的身体缓缓升起,他的残魂穿过冷霜的剑身,停在陆寒面前。 小哑巴伸出虚幻的手指,轻触陆寒的心口,说道:“你这颗心,曾熔炼过铁,刻画过剑的纹路,其中还蕴藏着归墟的命轮。”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轻得就像陆寒过去哄他入睡时哼唱的小曲。 “师兄,你忘记了吗?是你自己说的,铁匠的手,既能打造刀剑,也能保护他人。” 陆寒的手指尖不停地颤抖。 他回忆起苏璃颈上的残莲玉,青阳子留下的半块玉,以及断龙崖顶的灰烬中那点火星。 原来,所有看似“巧合”的事件,都是命轮在他心口编织的一张大网。 他突然用力扯下脖子上挂着的命轮碎片,用尽全力向山谷扔去,大声喊道:“我不要当什么守主!我想要的是——” “做阿铁。” 最后的尾音被山风卷走。 陆寒望着那抹金色光芒划破黑夜,然而光芒在半空中突然停滞。 碎片周围泛起暗青色的光,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托住了它,接着“咻”的一声,碎片精准地落回他的胸口。 他胸口的金鳞印记烫得厉害,几乎要烧穿衣服,他甚至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那可是他贴身穿着的粗布短衣,被命轮碎片烫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这怎么可能……”冷霜手中的短刃“当啷”一声跌落地面。 她踉跄后退,猛地撞到身后的老松树。 “你、你明明……” “是这个世界容不下我。” 陆寒垂头丧气,目光盯着胸口的碎片,声音仿佛从深井中缓缓升起。 “它非要我成为这个守主。” 小哑巴那微弱的残魂在月光下变得几乎透明,仿佛即将消散。 他最后望了陆寒一眼,嘴唇微动。陆寒看出来了,那是在说“保重”两个字。 然后,小哑巴就像一滴墨水融入溪流,瞬间消失无踪。 冷霜弯腰捡起短刃,手指在刀鞘上来回擦拭,却不敢直视陆寒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去把消息告诉苏姑娘。” 说完,她匆匆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山弯的另一侧。 陆寒独自一人站在溪水旁。 月光洒在溪水上,仿佛满溪都是金色的鱼鳞,与他心口的印记交相辉映。 他伸手捂住那发烫的胸口,突然听到识海深处传来细微的破裂声,仿佛有什么封印,在他的骨头和血液中,一点一点地裂开。 远处的断龙崖顶上,苏璃掀开帐篷帘子,指尖上的净莲眼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她凝视着山脚下那点金色的光芒,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这是命轮的力量在反噬,她心知肚明,更剧烈的疼痛才刚刚开始。 第172章 命运翻盘,咱这次真不想玩了! 山风裹挟着松涛,从溪涧上呼啸而过,陆寒的识海仿佛被引爆的炸弹,“轰”的一声骤然炸裂。 他踉跄前行,不慎撞上一棵老松树,手指关节紧紧抠入粗糙的树皮,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入衣领。 方才,命轮碎片烫穿粗布的焦糊味尚未消散,此刻识海深处的刺痛却愈发剧烈。 那感觉犹如一把烧红的剑,正缓缓挑开他骨肉中的封印。 “咳……” 他急忙捂嘴,指缝间渗出一丝血沫。 月光洒落溪水,宛如碎金般洒满河面,与心口那炽热的印记交相辉映。 突然,那些金鳞片般的光纹开始扭曲变形,在他视网膜上交织出另一幅画面。 混沌雾气中,一座巨大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后暗潮汹涌。 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他立于门前,青色衣衫随风飘扬,发间玉簪闪烁幽光。 那身影转过半边脸,陆寒正欲细看,对方却先开口,声音如浸千年冰泉,透着熟悉的清冷:“记住,命运非枷锁,而是你能改写的画卷。” 话未毕,画面骤然碎裂。 陆寒剧烈咳嗽,后背冷汗浸透粗布短打。 他靠树缓缓滑坐,目光凝视心口那块尚有余温的碎片,口中泛起苦涩。小哑巴所言“归墟命轮”,显然非巧合。 “陆寒!” 急切呼喊穿透山间雾气。 陆寒抬头,见苏璃踏月而来。她发间银饰随风叮当作响,白裙角沾染草屑,显然从断龙崖顶匆匆赶来。 “你气息混乱,如被雷击的琴弦。”苏璃在他面前蹲下,指尖净莲眼泛起幽蓝光晕。 她手抚其额,陆寒嗅到她袖中隐约药香,那是她常用的宁神散。 触及幽光,陆寒猛然一颤。 苏璃的神识如柔软丝线,缓缓梳理他识海中的乱流。 然而,触及那破损封印时,二人皆愣住。 “这是……”苏璃指尖微颤。 她目睹,陆寒识海深处,那模糊身影正转脸而来。眉骨形状、眼尾弯度,与她镜中倒影如出一辙。 “苏姑娘?”陆寒察觉异样,轻覆她手背。 “是否……” “无事。” 苏璃迅速平复情绪,眼尾却泛红。她清晰看见,那身影袖中垂落半块残莲玉,与自己颈间玉坠恰好吻合。 是前尘往事,抑或命运轮回的幻影?她喉头紧涩,却只能将疑问咽下。 此刻陆寒识海如渗血般裂痕遍布,不容分心。 待最后一丝乱流梳理完毕,苏璃额头已现汗珠。 她刚抽回手,陆寒便紧握其腕,问道:“你方才……是否见到什么?” “以后再说。”苏璃扭头,手指无意识摩挲颈间玉坠。 月光洒落她耳尖,映衬那一抹不自在的红。 远处马蹄声响起。 冷霜的声音随风传来:“苏姑娘,我带人前往南荒探查新动向,三日后归来禀报!” 陆寒抬头,正见冷霜翻身上马。 冷霜腰间短刃银鞘在月光下寒光闪烁,身后数名修士气势不凡,显然是散修联盟中的高手。 “可得小心玄冥子使坏啊。”苏璃提高了声音,语气中满是叮嘱。 冷霜挥了挥手,马蹄声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山坳深处。 “南荒……”陆寒低声喃喃。 他回想起小哑巴提及的“归墟命轮”,又联想到秦昭那虚伪的面孔,手指关节不由自主地紧握。 “先回镇上吧。”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5节 苏璃扶起他,轻声说道:“你需要调养气息。” 两人沿着溪涧往回走时,陆寒突然停下脚步。 他望向东方天际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问道:“苏璃啊,你说那个身影说的话……” “命运就像一幅画卷。”苏璃迅速接话,仿佛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次。 她凝视着陆寒心口的金鳞印记,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既然能画,那就肯定能改。” 此时,百里之外的苍梧谷中,青阳子正将最后一面青纹阵旗插上山巅。 他俯瞰脚下如星辰般分布的阵眼,手指轻轻滑过腰间的青铜剑穗——那可是天诛剑阵的引子。 “长老,这个阵……”身后的弟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重新组建天诛剑阵,并非为了杀人。” 青阳子目光冷冽,声音如霜。 “是为了……让某些人有掀翻棋盘的勇气。” 山风拂起他的道袍,露出了腰间那半块与苏璃相同的残莲玉。 玉上的纹路在晨光中闪烁流动,宛如某种即将苏醒的古老标记。 苍梧谷的晨雾尚未完全消散,青阳子的道袍却已被冷汗浸湿。 他将最后一根阵旗插入山岩,手指在青纹上重重一按,三十六个阵眼瞬间泛起幽蓝微光。 这微光非同小可,正是天诛剑阵的引子,也是他隐藏的最后一招。 “长老啊,这逆命结界所需的材料……”一名弟子捧着半块玄铁,声音颤抖。 玄铁表面血纹流动,正是近日从归墟裂隙中挖出的凶物。 “就用它。”青阳子扯下腰间的残莲玉,将玉纹与玄铁血纹对齐。 玉铁相触的瞬间,他的识海中闪过陆寒咳血的画面。 那孩子昨夜识海动荡时,千里之外的青阳子都能感受到命轮碎片的灼痛。 关于“归墟守主”的传说,他早已耳熟能详。若陆寒真是那被命运锁住的困兽,修士们能做的,唯有先布下牢笼。 “可是这个结界……”弟子欲言又止,玄铁血纹猛然膨胀,险些缠上他的手腕。 “若他失控,此为囚笼;若他清醒……”青阳子望向东方渐起的风,喉咙微动。 “此则为破局之梯。” 山风卷走他的话语,散落在山谷中。 弟子最终低头,将玄铁按入阵眼。 血色与幽蓝光芒交织,宛如古老契约。 此时,断龙崖的星光落入陆寒眼中。 他盘坐崖边,山风猎猎,衣角翻飞,心口金鳞印记不再炙热。 小哑巴提到的“归墟命轮”,苏璃识海中的影子,青阳子布阵时的气机…… 这些片段如碎片般在他脑海中串联成线。 “原来我一直只盯着棋子。”他低声自嘲,手指轻抚腰间断剑。 这把剑自铁匠铺起便伴他左右,虽已残破,剑刃缺口在月光下仍泛冷光。 “命运非指我前行之路,而是欲让我明白……” 突然,他起身,断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空气如锦缎般被撕裂,缝隙中泄出的风带着腐朽古木气息,夹杂着熟悉的剑意,与初次觉醒时识海中青衫影子的气息如出一辙。 “我才是下棋之人。”陆寒声音轻柔如叹息,却震得崖边松针纷纷坠落。 他凝视着指缝间的空间裂痕,突然想起苏璃昨夜颤抖的手指,以及她脖子上那半块残莲玉,与识海中那个影子重叠的情景。 原来,所有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命运早已在棋盘上布好了棋子,只等他来掀翻这盘棋。 就在这时,天地仿佛在哀鸣。 陆寒抬头,只见漫天星辰骤然扭曲成一个大漩涡。 归墟之门的虚影在漩涡中心浮现,青铜巨门上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门后传来一种声音,既像婴儿的啼哭,又似古钟的轰鸣。 他心口的金鳞印记骤然变得滚烫,这次并非疼痛,而是产生了共鸣,仿佛漂泊的游子终于听到了故乡的召唤。 陆寒注视着归墟之门,低语道:“原来你也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他将手伸入虚空。 此时,门内的暗流猛然涌动,一个身影被推了出来。 这个身影看似陆寒,却又并非完全相同。 他身着与陆寒一样的粗布短打,但衣上没有铁屑的痕迹。 眉眼与陆寒如出一辙,但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这正是被命运困在轮盘上千年的“归墟守主”。 “你可算是来了。”守主开口,声音如同两块玄铁相撞。 “我替你承受了九万次轮回之苦,目睹了九万次正邪覆灭,现在……”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剑意直指陆寒心口。 “该轮到你替我被困于此了。” 陆寒并未躲闪。 他看着守主眼中的绝望,忽然想起小哑巴残魂消散前所言“命运不是枷锁”,以及苏璃梳理他识海时那缕温柔的神识,还有青阳子在苍梧谷布阵的背影。 他笑了起来,笑得守主的剑意都微微颤动。 “这一回,轮到我来决定结局了。” 就在这时,那把断剑骤然迸发出刺眼的金光。 守主的剑意被那金光绞得粉碎,归墟之门的虚影也开始崩塌。 从星子漩涡中透出的天光洒在陆寒身上,仿佛为凡人披上了一层仙骨。 守主的身影逐渐透明,他看着陆寒,眼中冰冷的神色终于裂开一道缝隙,吐出几个字:“你……不太一样。” “因为我有想要守护的人。”陆寒伸手接住一片从归墟门飘出的莲花残瓣,那花瓣上的纹路与苏璃脖子上的玉坠一模一样。 他望向东方泛白的天空,脑海中浮现出镇子里铁匠铺前的老井,以及苏璃常说他打铁时溅起的火星如同星辰。 就在归墟之门完全消失的瞬间,陆寒听到山脚下传来熟悉的呼喊声。 “阿铁!”苏璃的声音裹着晨雾飘来。 “早饭都要凉了!” 陆寒低头,只见苏璃站在崖下的青石路上,发间的银饰在晨光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苏璃手里端着粗陶碗,碗中的粥冒着热气,缕缕上升,这热气与她袖中的药香交织,瞬间冲淡了天地异变的感觉。 “来喽。”陆寒应了一声,顺着崖边小路而下。 他轻抚腰间的断剑,剑鞘中的剑身仍在微微颤动,这颤动的剑意,正是他刚刚领悟的,也像是他与命运新立的约定。 苏璃看着他走近,目光落在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心中有话,却欲言又止。 最终,她将陶碗塞到他手中,手指轻蹭他的手背,说道:“今儿个镇东头的张婶子要打一副银镯子,说是给新过门的儿媳妇儿的。” 陆寒低头喝了一口粥,暖意从喉咙蔓延至心窝。 他见苏璃的耳尖隐隐泛红,不禁笑了起来:“行嘞,等打完这副镯子,我打算去后山砍些松树枝。” “砍那干啥呀?” “给铁匠铺搭个葡萄架子呗。等夏天一到,你就在架子底下熬药,我就在炉边打铁,那葡萄藤爬满木架子……肯定挺美的。” 苏璃的耳尖更红了。 她扭过脸去,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先把张婶子的银镯子打好了再说吧。” 当他们并肩走向镇子时,陆寒看着青石板路上被晨露打湿的车辙印,突然觉得,所谓的“求道”与“悟道”,或许根本不在那高不可攀的云端。 他轻抚心口的金鳞印记,那里已不再滚烫,只余一圈淡淡的金色纹路,宛如一朵未绽放的莲花。 归墟的风早已消散,在青石镇的晨雾中,铁匠铺拉风箱的“呼呼”声传来。 第173章 屠夫砍猪,咱这次真没砍错! 黄昏时分,铁匠铺里弥漫着铁水冷却后的腥甜气息。 陆寒正弯腰专注地锤打着张婶的银镯子,火星四溅,落在他粗布围裙上,宛如撒了一把细碎的小星星。 苏璃则蹲在炉边扇风,头发间缭绕着药香与炭灰混合的味道,耳尖上还残留着今早提及葡萄架时的淡淡红晕。 “阿铁!” 突然,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惊得陆寒手中铁锤偏了半寸。 他抬头一看,只见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挤了进来。 大柱哥袖管沾血,挽至肘弯,满脸酒气和肉腥味。 那猪肉仍在滴血,血水滴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色的印迹。 杀猪刀斜插在肉中,刀背上沾着未刮净的猪毛。 “今儿晚上祭灶呢!” 大柱哥梗着脖子,将猪肉扔在砧子上,震得银镯坯子跳了两下。 “王伯家养了三年的老黑猪,要杀了祭灶神。你手艺好,帮我把猪毛刮了,再开膛破肚!” 他打了个酒嗝,眼尾泛红。 “去年我手一滑砍偏了,李婶骂了我三个月……这次你可要盯紧点儿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6节 陆寒放下铁锤,用手指蹭掉手背上的铁屑。 大柱哥身上酒气中夹杂着一股甜腻的怪香,这香味让陆寒忽然想起归墟门崩塌前的残莲花香。 苏璃挺直腰身,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玉坠——自从她神魂恢复后,这个小动作便时常出现。 “大柱哥是不是又偷喝王伯的桂花酿了?”苏璃轻声问道,眼角却瞥见大柱哥袖口的血迹。 陆寒注意到她大拇指在玉坠纹路上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苏璃一察觉异样便会如此。 “没偷!”大柱哥急切地摆手,手中的杀猪刀在砧板上敲得火星四溅。 “王伯说祭灶时要敬神,让我先喝两口讨吉利!” 他伸手欲拍陆寒肩膀,陆寒却侧身避开。 “你们俩赶紧收摊儿,太阳快落山了,祭灶得赶在月亮出来前啊!” 苏璃看向陆寒,陆寒轻轻点头。 苏璃转身收拾药篓时,陆寒瞥见她偷偷往袖中塞了个青瓷小瓶——那是她新炼制的醒神散。 祭灶的地点在村子尽头的老槐树下。 陆寒随大柱哥前往时,发现沿途村民都捧着香烛,连一贯吝啬的刘婶也在供桌上放了一盘枣糕。 老槐树枝头挂着九个白纸灯笼,随风摇曳,发出昏黄的光,映照着供桌上的猪头、酒坛和五谷杂粮,影影绰绰。 月亮升起时,供桌上的香灰已积了寸许。 陆寒站在人群后,左手悄悄放在腰间断剑上。 他能嗅到空气中飘荡的灵力,这并非普通香火的清爽气息,倒像是无数细针磨成粉末,混入香雾中,直刺鼻腔。 不知何时,苏璃悄然靠近,头发上的银饰轻响,她低声说:“这是命轮术。以百姓愿望为引,在此布下聚灵阵。” 陆寒的净莲眼微微发烫。 他看见供桌下青砖缝中爬出暗红色纹路,宛如活物,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村民的影子都变得淡了些。 大柱哥挤到供桌前,紧握杀猪刀,酒气与甜香交织,愈发浓烈。 “你们的祈愿,将化作重塑命轮的力量。” 一个女声传来,如寒潭浸玉,自老槐树顶飘下。 陆寒抬头,见一女子身着墨绿长裙,站在树杈间,裙角绣着金色命纹,纹路泛着幽蓝光芒。 女子赤脚,脚趾甲涂着丹砂,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村民们纷纷跪下。 刘婶手中的枣糕“啪”地掉地,却毫无察觉,额头抵着青石板,念叨着:“求灶神保佑我家小子中秀才……” “求我家病娃早日康复……” “求今年风调雨顺……” “行了。” 命纹女子指向大柱哥。 “他才是天命之子。” 大柱哥握着杀猪刀,酒意吓退大半,踉跄后退,撞翻了供桌上的酒坛。 琥珀色酒液溅到女子裙角,瞬间被吸得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大柱哥声音颤抖,问道:“啥……啥天命啊?” 杀猪刀“当啷”落地,他喊道:“俺就是个杀猪的呀!” 陆寒微微前移半步,他手中的断剑在剑鞘内发出嗡嗡的响声。 苏璃将手轻放在陆寒的后腰上,她袖中醒神散的药香随即飘入陆寒鼻中。 苏璃说道:“她在引动大柱体内的气息。”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继续道:“他……他似乎并非寻常凡人。” 那位命纹女子笑了起来,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轻轻颤动。 “你以为醉倒三天三夜是因为贪杯吗?那是命轮在洗髓呢。” 话毕,她举手,空中的命纹瞬间如同活物般蠕动,仿佛无数赤练蛇般缠绕向大柱的手腕。 “从今往后,你每一刀斩出,都将蕴含……” “阿铁!”大柱突然高喊,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的手怎么这么烫?” 只见他手腕上的命纹蛇正钻入皮肤,而虎口处,那因常年握刀而磨出的老茧,竟泛起金红色的光芒,仿佛要将皮肉烧穿。 陆寒的断剑“铮”的一声,从剑鞘中弹出三寸。 他目睹大柱的身影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宛如一把血迹斑斑的剑。 苏璃佩戴的玉坠骤然变得滚烫,隔着衣物仿佛烙印在她心口。 那玉坠上的纹路,正是陆寒在归墟门捡得的残莲花瓣纹样,此刻正随着大柱身上的金红光晕隐约闪烁。 老槐树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刮落,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火光映照下,那瞳孔带有命纹的女子眯起眼睛,低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 大柱双手抱头,手中的杀猪刀“当”的一声掉落。 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酒气被冷汗蒸腾,如同白雾缭绕。 他摇晃着身体,喊道:“疼死我了,脑袋快炸开了……” 说着,踉跄着抓住陆寒的胳膊,指甲几乎嵌入肉中,问道:“阿铁,我是不是被什么邪物缠上了?” 陆寒凝视大柱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归墟门倒塌前,守主所言的“你不一样”。 陆寒迅速反手握住大柱的手腕,灵力探入的瞬间,瞳孔骤缩。 因为他发现大柱的经脉中,竟沉睡着一道被封印的剑意,且这剑意与他腰间断剑的气息颇为相似。 “大柱哥。”陆寒轻声说,将手掌置于大柱后颈。 “大柱哥,跟随我的呼吸。”他能感受到大柱的肌肉在他掌心紧绷如铁。 陆寒继续道:“无论发生何事,记住,你是青石镇的屠夫,你斩猪从未有错。” 命纹女子的裙角猛然翻卷,她望着大柱逐渐泛红的虎口,咬紧牙关退后两步,低声道:“算你运气好……” 话未完,她瞬间化作一团黑雾,钻入老槐树的树洞。 此刻,村民们如梦初醒,“哗啦”一声纷纷回神。 刘婶急忙去捡枣糕,王伯边咒骂边扶起倒地的酒坛。 大柱瘫坐在地,额头上冷汗淋漓,却仍拽着陆寒的袖子傻笑道:“我……我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有条蛇咬我手……” 他低头看手腕,仅见一圈淡淡红痕,又问:“阿铁,祭灶还继续吗?” 陆寒蹲下,拾起地上的杀猪刀。 刀身在月光下,他看到自己的倒影中,净莲眼的金纹正缓缓转动。 苏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尖轻触他的后背,传递出“安全”的暗号。 “继续。”陆寒将刀递给大柱。 “你去杀猪,这次绝无差错。” 大柱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当他提着杀猪刀走向老黑猪时,陆寒注意到自己影子里那道模糊的剑影变得更加清晰了。 风扬起他的衣角,后腰处露出一道淡金色的胎记,这胎记的形状竟与陆寒心口的金鳞印记颇为相似。 老槐树上的灯笼依旧摇曳,月光透过树枝洒在大柱哥背上,他的影子瞬间被拉得老长。 陆寒凝视着那影子,突然听到断剑在剑鞘中发出低沉的声响——这次并非战斗时的轰鸣,倒像是某种召唤。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铁匠铺吧,我煮了安神汤。” 她将手搭在陆寒的肩膀上,药香随着晚风飘散,空气中残留的命纹气息随之淡去。 陆寒转身时,瞥见大柱哥正举刀对准老黑猪。 刀光闪现的瞬间,他看到大柱哥瞳孔中闪过一道金光。 那光芒与归墟门崩塌时断剑爆发的刺眼金光如出一辙。 老黑猪的嚎叫被夜风撕扯得支离破碎,大柱哥手中的剁骨刀被他握得指节发白。 他本就涨红的脸此刻更显紫胀,酒气和汗味交织上升,仿佛一团爆裂的热气:“什么天命不天命的!” 话音未落,刀背猛然砸在青石板上,震得供桌上的酒坛子晃动,荡起半圈涟漪。 “我砍了十年的猪,只偏过三次——上次还是因为王伯家的猪乱跳!” 那命纹女子的指尖刚触到大柱哥的眉心,却被这一声吼叫震得停住。 她那条绣着命纹的裙摆正泛着幽蓝光芒,此刻却如被冷水浇熄,瞬间黯淡。 大柱哥趁机猛然前冲,剁骨刀带起的风吹得她额前碎发四散飞扬。 然而,谁料他刚迈出半步,便如醉酒般摇摇晃晃朝供桌栽去。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布满暗红色纹路,仿佛有无形之手紧紧掐住他的后颈。 “大柱哥!”苏璃忍不住轻唤,抬腿欲冲。 此时,陆寒却默默按住了苏璃的手腕,掌心热度惊人。 陆寒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那命纹女子的腰间,她腰上挂着一枚小青铜铃铛。 她身上的命纹每动一下,铃铛便轻轻摇晃。 陆寒将声音压至极低,低如蚊鸣:“别慌。” 说着,他轻按苏璃手腕上的“太渊穴”,继续道:“她正在引动镇民的愿力,此刻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7节 话音未落,大柱哥突然“闷哼”一声,仿佛嗓中憋着一股气流。 大柱哥的虎口裂开,渗出细小的血珠。金红色光芒从他手上的老茧中渗出,光芒所至,脖颈上的命纹被烧得冒起缕缕青烟。 陆寒背后的断剑在剑鞘中轻响一声。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金红色光芒中蕴含着一种熟悉的剑意,仿佛与自己体内封印的上古残魂相连,犹如同根而生的两片枯叶。 “这怎么可能!” 那命纹女子丹砂般的红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喃喃自语:“洗髓七天之后命轮才应觉醒……” 话毕,她猛然抬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最终定格在陆寒身上。 月光下,陆寒的净莲眼泛起淡淡金纹,宛如两潭掺入金砂的清泉。 正是这双眼睛,刚刚在暗中将她藏于大柱中的命轮锁悄然抽离。 “是你啊!”她这一声突然提高了,惊得老槐树上的乌鸦呼啦啦地四散飞逃。 青铜小铃“叮”的一声,刺耳地响起,供桌上的香灰瞬间飞扬,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刘婶手中的枣糕“啪”地掉落在地。 她双眼紧盯着那团灰雾,突然拽了拽旁边王伯的袖子,颤抖着说:“那、那不是阿铁给咱们修锅时的样子吗?” 王伯手中的酒壶“当啷”一声落地。 他眯着眼睛瞅着陆寒,陆寒正站在苏璃前方半步之遥,粗布围裙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铁屑,哪有半分邪祟的模样? 王伯瓮声瓮气地说:“他前几天还帮我家孩子治烫伤了呢。” 他的声音如同铁锤敲击青石板。 “要真有邪祟,那也得是那个穿绿裙子的!”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像炸了锅般骚动起来。 李婶手中的香烛掉地,火星四溅,恰好落在那命纹女子裙角上,“滋啦”一声烧出个洞来;张婶紧握着陆寒修好的银镯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念叨着:“阿铁帮我修了三次农具,手都磨破了……” 命轮术的金纹在半空中剧烈晃动,仿佛被火烤着的蛛丝。 命纹女子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突然转头,目光投向铁铺方向。 那边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残莲香,正是刚刚大柱体内金红剑意涌出的地方! “好哇,原来你躲在这儿!” 她尖声叫道,抬手一挥,那青铜小铃“哗啦”一声炸成碎片,紧接着,一团黑雾裹着她,直扑铁铺而去。 陆寒的断剑“铮”地一声出鞘。 他心中明了,命纹女子的目标并非他,而是铁铺后屋那落满灰尘的剑匣。那剑匣中沉睡着半块上古剑灵的残魂。 此时,苏璃佩戴的玉坠突然变得灼热异常。 她反手握住陆寒的手腕,急切地说:“她要去抢残莲花瓣!” “你好好护着大柱。”陆寒话音未落,便将苏璃推向人群,脚尖轻点,跃上老槐树。 陆寒的断剑发出金芒,如闪电般劈开黑雾,正中命纹女子的后背。 她“哼”了一声,身形晃动,却仍咬牙向前冲。 铁铺的木门在她掌下如同纸糊,“轰”地一声炸裂,木屑四散。 就在此时,她的手指几乎触及剑匣。 “当啷!” 一把杀猪刀仿佛长了眼睛,从空中飞来,精准地钉在她脚边。 大柱哥紧握另一把刀,站在供桌前。 他虎口的血珠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每一滴都闪烁着金红微光。 “我砍猪时从未砍偏,这砍人……”他抹去脸上的汗,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也不会砍偏的!” 命纹女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直勾勾地盯着大柱哥身后,不知何时,村民们已纷纷围拢过来。 刘婶手持烧火棍,王伯拎着酒壶,连胆小的李婶也紧握着一块板砖。 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杈,洒在他们肩头,那些影子叠在一起,竟比命纹术发出的金光还要明亮几分。 “走!”她咬紧牙关,瞬间甩出三枚命纹钉,随即一转身钻入地底。 黑雾散得极快,眨眼间,仅剩下供桌上半凉的猪头和铁铺前被劈成两半的剑匣。 陆寒落地,那断剑自动飞回剑鞘,剑鸣声中带着一丝惆怅。 刚才那抹金红色的剑意,显然是残魂在召唤同类。 “阿铁?”大柱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中的杀猪刀微微颤抖。 他手腕上的命纹印记已淡得几乎看不见,但虎口处的金红色却愈发明显。 “那个女的……是个坏蛋吧?” 陆寒接过他手中的刀,手指刚触到刀身,突然一震。 他发现刀刃上的金纹中,竟藏着半个与自己心口金鳞一模一样的印记。 他抬头看向大柱哥的后腰,那里有个淡金色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芒,纹路与金鳞印记如拼图般严丝合缝。 “是个坏人。” 苏璃走过来,塞给大柱哥一颗安神丹,说:“不过你今天,砍得真准。” 大柱哥挠着后脑勺,傻笑着转身去扶翻倒的供桌。村民们陆续散去。刘婶捡枣糕时,特意往陆寒围裙里塞了一把花生,说:“阿铁啊,明天来我家吃枣糕,刚蒸好的呢!” 夜风带着残莲的香气吹过铁铺。 陆寒弯腰捡起半块剑匣碎片,上面还沾着那命纹女子的血,血色暗沉,透着怪异的紫色。 苏璃蹲在他身旁,玉坠紧贴胸口,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她的血里有玄冥子下的咒……” “哐当。” 铁铺外青石板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头,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身影正扒着门框往里看,那是镇东头卖糖人的小桃。 小桃怀里抱着布娃娃,发辫上沾着草屑,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小星星,说:“阿铁哥,我娘让我明天早上给你送糖人来……” 话未说完,小桃突然打了个冷战。 她低头看向布娃娃的眼睛,不知何时,那眼睛里多了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条小蛇正往布缝里钻。 “小桃?” 陆寒站起身,声音轻柔地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小桃歪着脑袋,突然,怀里的布娃娃掉到地上,“啪”的一声。 她眼睛忽闪几下,抬手指向铁铺后的竹林,说:“我刚刚看见……有个穿绿裙子的阿姨,跑进那林子里了。” 月光洒在竹林之上,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人在低声细语。 第174章 通灵小桃,咱这回真没装萌! 早上晨雾尚未散去,铁铺里那风箱才拉响第二声。 陆寒正猫着腰给刚打好的菜刀开刃,耳朵突然捕捉到青石板路上传来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一听便知是小桃来了,她那羊角辫上还挂着早晨的露珠,怀里抱着个布娃娃,姿势歪歪扭扭。 “阿铁哥哥!” 小桃扒着门框,鼻尖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糖渣。 “我娘让我送糖人来啦!” 她踮起脚尖,将竹篮举过门槛,却并未急于递出,那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细缝。 “不过呢……昨天晚上那个姐姐身上有股黑气哦。” 陆寒的手瞬间停在刀背上,火星“噼噼啪啪”地溅到围裙上。 他直起身子,用眼角余光瞥见从里屋掀帘而出的苏璃,她正擦拭着药杵,听到“黑气”二字,手指在青玉坠上轻轻按了一下。 “哪个姐姐呀?”陆寒将声音放轻,蹲下身子与小桃平视。 早晨的阳光透过她头发上的草屑,在布娃娃褪色的裙摆上洒下斑驳的光斑。 小桃歪着脑袋,布娃娃的一只胳膊突然耷拉下来。 她伸出胖嘟嘟的手指,指向自己心口:“就是昨天晚上钻进竹林的那个穿绿裙子的姐姐呀!她身上的黑气像蜘蛛网一样,缠在大家心口上呢。” 说到这儿,她冷不丁抓住陆寒的手腕,热乎乎的小手指指向陆寒虎口上的金红印记,说道:“阿铁哥哥,你这儿的光可亮啦,把那些黑气都戳出好多洞洞来呢!” 陆寒听后,后脖颈一阵发紧。 昨晚大柱哥刀上的金纹和后腰的胎记,此刻与小桃的话在脑海中交织。 小桃所见,分明是命纹术抽取生气的路径。 陆寒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用大拇指蹭掉小桃发辫上的草屑,问道:“那你还瞧见啥了呀?” “线!” 小桃立刻比划起来,两只小手在胸前绕了个圈。 “从刘婶装枣糕的筐子那儿能连到姐姐那儿,大柱哥的杀猪刀那儿也能连到姐姐那儿,还有啊……还有阿铁哥哥你的剑呢!” 突然,小桃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 “不过姐姐的线一碰到阿铁哥哥你的光,就‘滋啦’一下烧断了,就跟煮汤圆时冒泡泡似的!” 这时,苏璃手中的药杵“当啷”一声掉在木案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8节 她一路小碎步走来,蹲在小桃的另一侧,袖中飘出一股淡淡的药香,轻声问道:“小桃呀,你能不能再和姐姐说说那些线都是什么颜色的呀?” “嗯……” 小桃咬着嘴唇,怀里的布娃娃滑落在地。 “姐姐你的线是灰紫色的呢,阿铁哥哥的光呀,金红金红的,就好像……就好像我爹熬糖稀时,最浓稠的那一层呢!” 突然,她扑过去捡起布娃娃,指着娃娃左眼新出现的暗红色纹路,激动地说:“看呀!姐姐你的线还缠在我娃娃这儿呢!” 陆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弯腰捡起布娃娃,手指刚触到那道纹路,便觉一股阴寒顺着指关节直蹿而上,这感觉与昨晚那命纹女子血中的妖异紫色如出一辙。 他迅速将布娃娃塞到苏璃手中,苏璃低头一看,胸口的玉坠微微泛起亮光,原本暗红色的纹路竟淡了一些。 “小桃乖啊,去后面屋里吃枣糕吧。” 苏璃从兜里掏出一颗蜜饯,塞到小桃手心,并向陆寒使了个眼色。 小桃欢快地蹦蹦跳跳朝厨房跑去,手里举着布娃娃,嘴里还喊着:“阿铁哥哥的光可厉害了呢!” “这小桃的通灵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啊。” 苏璃紧握布娃娃,声音压得很低。 “她竟能直接感知到命轮术抽取生气时的具体情形。”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那道纹路,继续道:“玄冥子的咒法是借助凡人生气来滋养命轮,而小桃……就像是个活生生的监视器。” 话未说完,铁铺外的阳光骤然暗淡下来。 陆寒抬起头,只见阴云迅速向小镇蔓延,速度快得肉眼可见。 此时,屋檐角上的铜铃在狂风中哐哐作响。 他立刻反手握住腰间的断剑,感受到剑鞘轻微颤动。这是残魂在提醒他。 “你藏得真深,但逃不过命运的捉弄。”一个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那位命纹女子在阴云下飘浮。 她身着绿色长裙,裙摆无风自动。 她脸上的金纹比昨晚更为明显,宛如一条条活灵活现的毒蛇,爬满了半张脸,令人不寒而栗。 她一抬手,九道暗紫色的命轮虚影从地底冒出,瞬间将小镇四周封锁得严严实实,连烟囱里冒出的炊烟也被搅得乱作一团,犹如一团乱麻。 “陆寒。” 命纹女子声音中带着扭曲的笑意。 “你以为换个名字,藏起断剑,就能骗过命轮吗?你胸口那块金鳞,可是上古剑灵的标记。而我……” 她用手指在胸口划过,浮现出一个暗纹,与陆寒的金鳞正好相对。 “我是来替天收债的。” 陆寒后退小半步,将苏璃挡在身后。 断剑在剑鞘中发出清亮的剑鸣,金红色微光从剑鞘缝隙透出,与命轮的暗紫色形成鲜明对抗。 他能感觉到,残魂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既有面对老对头的愤怒,也有急于保护某物的焦急。 “收债?”苏璃突然开口。 她身上的玉坠闪烁着暖白色光芒,映得她眼底仿佛有青莲的影子。 “还是替玄冥子收拾他干的坏事?” 脸上有命纹的女子笑容顿时僵住。 她猛地转头看向苏璃,脸上的金纹扭曲得极为狰狞。 “你这个被药谷赶出来的人,倒是比那些老顽固看得明白……” 话未说完,小桃从厨房探出头来,手里举着半块枣糕,大声喊道:“阿铁哥哥,姐姐身上的黑气又变多了!她的线……那些线正往你心口钻呢!” 陆寒闻言,急忙低头,惊觉心口金鳞正散发着灼热光芒,感觉皮肤下似有东西欲破体而出。 命纹女子的指尖开始聚集暗紫色光束,直射陆寒面门——这一回,她显然不打算留手。 苏璃手按腰间玉瓶,净莲眼散发的青光在眼底愈发明亮。 她紧盯着空中旋转的命轮虚影,突然发现每个命轮中心都有一点淡幽绿色,宛如某种活物的瞳孔。 “陆寒!” 苏璃紧握玉坠。 “命轮的根源……在镇东头的老槐树上!” 此时,阴云压得更低,仿佛触手可及。 断剑“噌”的一声出鞘,金红色剑意如游龙般冲天而起,与命轮的暗紫色激烈碰撞,爆发出刺眼火花。 小桃尖叫一声,声音与铜铃乱响交织,在铁铺内回荡,产生阵阵回音。 苏璃紧盯那抹幽绿,手指紧紧抠住玉瓶,指节泛白。 她心中明白,这次必须让净莲眼彻底睁开。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玉瓶瓶颈时,眼底青莲虚影突然剧烈颤抖,仿佛失控。 净莲眼开启时的灼痛如小蛇般从眉心窜至后颈,苏璃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形。 她看到命轮中心那点幽绿愈发清晰,犹如由无数灰紫细线缠绕的活物。 那些细线,每一根都嵌入镇民的衣服、头发,甚至灶膛中的柴灰。 “她在用凡人信仰凝聚命纹!” 苏璃大声喊道,身上玉坠光芒骤亮。 “必须切断这些线,否则命轮会将全镇生气吸干!” 话还未落,陆寒的手掌已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仍残留着开刃时的温度,却感觉比铁砧还要沉重。 “你的伤还未痊愈。” 陆寒手中的断剑在他指间嗡嗡作响,金红色的剑意如细丝般钻入苏璃的袖口,帮她平复翻涌的气血。 刚才为布娃娃祛纹时,苏璃强行运转的药力尚未完全平息。 苏璃抬起头,一眼便捕捉到他泛红的眼尾。 这双平日里冷如淬铁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灼热的光芒,与上次为她挡下蚀骨钉时的狠劲如出一辙。 “我可以的。” 苏璃试图抽回手,但她的腕骨却被陆寒握得更紧。 “不行。” 陆寒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腕间那沾有药渍的地方,这药渍是昨日为老妇人敷药时留下的。 “净莲眼每开启一次便会伤及神魂,你……不能再为我冒险了。”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阵软糯的拽衣角声。 不知何时,小桃已蹭到陆寒腿边,她那破烂布娃娃的胳膊勾着他的围裙带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金光,宛如清晨透过竹林洒落的阳光,还带着晨露落入溪涧的清新。 “阿铁哥哥,我能帮你找到那根线哟。” 她踮起脚扯着陆寒的袖子说:“昨晚我数过啦,所有灰紫线都缠在一根最粗的金线上,就藏在刘婶的枣糕筐底下!” 陆寒低头,目光与小桃亮晶晶的眼睛相遇。 那抹金光虽比他剑上的光芒更淡,却清澈透明如山涧冰泉。 原来这小娃娃的通灵能力并非依靠感知,而是能“看见”。 他突然想起昨日小桃蹲在巷口,为摔破碗的王二婶擦眼泪时说的“碗里的光比糖人还甜”,又忆起她将最后半块糖人塞给讨饭小乞丐,还说“他心里的线是甜的”。 此时,断剑在他掌心骤然发烫。 金红的剑意仿佛有了生命,瞬间窜至他的手臂,在虎口金鳞处凝聚成小剑模样。 这是残魂从未有过的反应。 陆寒眼眸微眯,顺着小桃手指的方向望去:镇东老槐树下,刘婶的枣糕筐正冒着热气;卖菜的张叔蹲在一旁剥葱,葱叶上还挂着晨露;补锅的老李敲着破铜盆,惊飞了房檐角的麻雀。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场景,此刻在陆寒眼中却如一张巨大的金色网。 网上的每一根线,都连着镇上居民的欢笑、叫骂、叹息,就连王二婶打碎的碗碴上也仿佛缠绕着微弱的光芒。 “原来,这道不在天上,而在人间。”陆寒低声自语。 他豁然明白,为何残魂在他帮老木匠修犁耙时最为安分,为何剑鸣在他为哭闹小孩做木剑时最为清脆。 并非他在养剑,而是这人间的烟火气息在滋养他的剑意。 “阿铁哥哥?”小桃拉了拉他的围裙。 “现在要剪吗?” 陆寒低头,只见小桃拿着他昨日弄坏的铁剪,刃口尚显粗糙。 他忽然笑了,蹲下身将小桃的羊角辫揉得乱糟糟的:“等哥哥先弄清楚哪根线最甜再说。” 就在此时,一声清亮的佛号穿透阴沉的云层。 “阿弥陀佛。” 这声音宛如清晨的钟鸣,穿透了迷雾,连命纹女子周身的紫雾也被震得微微颤动。 陆寒猛地抬起头,只见镇口的青石板路上,一位身着灰布僧衣的老和尚正缓步走来。 他手中握着一串乌木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慈祥,犹如春日山间的明月。 然而,陆寒却感到后脖颈的汗毛瞬间竖起。 为何如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69节 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气味,这气味与那日在乱葬岗闻到的腐尸香如出一辙。 命纹女子身边的紫雾突然如同沸腾的水般剧烈翻滚。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位老和尚,脸上的金纹扭曲得仿佛要发出尖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敢……” 老和尚双手合十,口中低诵“善哉”。 此时,他佛珠上的幽光骤然变得异常明亮。 老和尚缓缓道:“玄冥大人有命,务必保护好这枚棋子。” 陆寒紧握手中的断剑,金红色的剑意犹如火山爆发般直冲云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深处的残魂在嘶吼,仿佛见到了宿敌般愤怒,却又异常坚定,仿佛要守护身后那些美好的事物,如同绚烂的烟火。 小桃则歪着脑袋,伸手拉了拉陆寒的衣角,轻声说:“阿铁哥哥,你看那个爷爷,他身上的线好黑呀,比姐姐的还黑呢。” 在阴沉的云层下,老和尚的脚步依旧未停,继续稳步前行。 他每迈出一步,脚下的青石板便如蛛网般裂开无数细纹。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却比庙门口的弥勒佛还要温和。 第175章 佛门高僧,咱能不能别洗脑? 镇东头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扇着翅膀飞过阴云时,那位身着灰布僧衣的老和尚已在青石板路上迈出三步。 他每前进一步,陆寒手中的断剑便愈发灼热。 那金红的剑意顺着他的虎口上的金鳞钻入血脉,在他识海深处激起残魂的低鸣。 这低鸣与他此前在乱葬岗遇见腐尸香时,残魂发出的警觉声如出一辙。 “施主啊,放下你的执念吧。” 老和尚的声音宛如浸透蜜糖的晨钟。 这声音掠过周围的镇民时,奇异之事接连发生。 王二婶紧握的碎碗碴突然松开;张叔剥葱的手指骤然停在半空;连刘婶枣糕筐里冒出的热气,也凝成小小的雾珠,静止不动。 老和尚捻动乌木佛珠,每颗珠子幽光流转的轨迹,恰与陆寒先前所见金色烟火线相悖。 老和尚还说:“唯有归顺命轮,方能获得解脱。” 陆寒闻言,后槽牙咬得生疼。 此刻,他终于明白,那天乱葬岗腐尸香中混杂的竟是佛堂特有的沉水香,被邪术破碎后熬煮而成。 原来,玄冥子的命轮术竟是借佛门之名行事。 陆寒目光如炬,紧盯着老和尚那慈祥温和的眉眼。 老和尚脸上的笑意,比庙门口的弥勒佛更显柔和,但在陆寒感知中,老和尚脸上的每道皱纹里似乎都爬满了细不可见的黑丝,宛如命纹女子脸上的扭曲金纹。 “杀猪无数,还未与和尚交手,今日便来领教!” 杀猪刀挥舞间,风声似欲撕裂沉闷的空气。 大柱哥袒露着膀子冲上前去,腰间的猪皮围裙还带着昨日杀猪的血迹,刀背在晨光中显得有些暗淡。 平日里他总念叨“杀猪要让猪痛快”,此刻眼中怒火却比炉灶中最旺的炭火还要炽烈。 陆寒正欲高呼“小心”,却见老和尚双手合十,轻轻一推。 看似绵软无力的一击,竟爆发出刺眼佛光。 大柱哥手中的杀猪刀“当啷”落地,整个人仿佛被无形大手掐住后颈,猛然撞上老槐树,又弹落在青石板上,额头顿时肿起青紫大包。 他捂胸咳嗽,试图挣扎起身,却因佛光压制,双膝颤抖不已,口中咒骂:“他奶奶的,这和尚比猪板油还难对付!” 镇民们顿时四散奔逃。 王二婶手中的破碗碴碎得更厉害;张叔的葱叶掉入泥坑;刘婶的枣糕筐被挤翻,红枣滚落至老和尚脚边。 老和尚弯腰拾起一颗枣,手指在枣皮褶皱间轻抚,仿佛观赏稀世珍宝,缓缓说道:“施主,你火气太盛,命运终会将你的棱角磨平。” “阿铁哥哥!” 小桃的声音骤然响起,如细针刺破陆寒紧绷的神经。 不知何时,小姑娘已挤至他腿边,发辫上的红头绳随风飘动。 “他佛光里有黑丝丝!像蜘蛛网缠身,还往大柱哥心口钻呢!” 她仰起脸,眼眸亮得惊人。 “和那天姐姐说的‘脏东西’一个味儿!” 陆寒蹲下,指尖轻触小桃冰冷的手背。 这孩子天生通灵,能看见常人无法察觉的气数。 前些天他为李木匠修犁耙时,小桃便说犁耙上缠着“老槐树的福气”;昨日为哭闹娃娃打木剑,小桃又言木剑尖上跳跃着“星星的光”。 这时候,小桃所言与他的感觉如出一辙。 “别怕,阿铁哥哥在这儿呢。”陆寒轻抚小桃的头顶,站起身时,断剑已然紧握在手。 金红的剑意仿佛有生命般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残魂的战吼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这不仅是因为愤怒,更像是在见到猎物时的警觉,还有一种……要保护某物的决绝。 他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金色烟火网,那些缠绕着镇民、带着笑骂的光丝,此时正随着老和尚的动作缓缓收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成了拳头。 “大师,您既然修佛,为何还用邪术?” 陆寒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如同宝剑出鞘时的清冷。 “乱葬岗的腐尸香,还有命纹女子身上的金纹,这些是否是你们门派用来‘护持命轮’的手段?” 老和尚的手指在佛珠上停滞了片刻。 当他抬起头时,陆寒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便被慈悲的神情掩盖:“小施主,你这是被执念蒙蔽了双眼。命轮是用来渡人的,并无正邪之分。” “放你娘的屁!” 大柱哥艰难地爬起来,一边捂着腰,一边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砍了十年的猪,猪被砍时都知道疼!你们把人当猪一样宰杀,还敢说什么渡人?” 大柱哥话音刚落,老和尚手中的佛珠骤然射出刺眼的幽光。 陆寒眼前一花,只见无数黑丝从佛珠中冒出,宛如毒蛇般向镇上的居民缠绕而去。 王二婶的脖子、张叔的手腕、刘婶的脚踝都被缠上了,甚至连小桃的头发上也沾上了一根。 这些黑丝极细,透着令人作呕的青灰色,与陆寒先前看到的金色烟火线交织在一起,正一点点地绞灭那些鲜活的光亮。 “阿铁!” 一声清脆的呼喊穿透了阴沉的氛围。 陆寒转头一看,苏璃正站在街对面药铺的屋檐下。 她今日身着月白色衣裳,发间插着一支青玉簪子,与平日里的素色短打截然不同。 然而她眼底的那股冷意依旧未减,左眼角的朱砂痣随着睫毛轻轻颤动,这正是她要施展净莲眼的征兆。 这净莲眼非同小可,能看穿虚妄,是药王谷不外传的法术。 老和尚的动作顿时僵住。 他转头看向苏璃时,陆寒清晰地看到他喉结微动,手上的佛珠幽光也黯淡了几分。 苏璃的目光紧盯着老和尚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青色痕迹,仿佛是被利器划开又愈合的旧伤。 这伤痕不简单,是玄冥子手下的信使特有的标记,陆寒曾在那命纹女子身上见过。 “小施主,该醒醒了。”老和尚收回目光,佛珠再次泛起幽光。 “命轮……要开始收网了。” 陆寒紧握断剑。金红色的剑意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瞬间将阴云撕裂出一道缝隙。 他能感觉到,那些缠绕镇民的黑丝在剑意中发出刺啦声响,仿佛被火焰焚烧的蛛丝。 此时,残魂在识海深处发出悠长的鸣声,那声音中蕴含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意念——“保护好这些光”。 小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低头一看,小姑娘高举着那把带毛边的铁剪,眼睛亮如星辰,问道:“阿铁哥哥,现在是不是要剪最甜的线了?” 陆寒笑了。 他弯下腰,用断剑轻轻触碰铁剪的毛边,说道:“哥哥先把这些脏丝剪掉,然后陪你数最甜的。” 远处,苏璃的手指悄然搭在腰间的药囊上。 那药囊中装着她新炼制的净心丹,还有半瓶从药王谷偷带出的破妄水。 她目光冷冽地盯着老僧手腕上的青痕,心中的寒意更甚。 这个和尚,她在玄冥子的手札中见过画像。 阴沉的云层再次压下,但陆寒心中明白,裂缝已然出现。 苏璃指尖在药囊上轻轻一转,头上的青玉簪也随之微晃。 她垂下眼帘时,左眼角的朱砂痣随着睫毛轻轻颤动,净莲眼已在悄然启动。 这净莲眼乃是药王谷秘传的法术,具备洞穿三障九垢之能。 此时,她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青莲纹路,视线仿佛具备穿透之力,径直透过老僧那慈祥温和的外表,直抵其神魂深处。 “果然……”她的呼吸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老僧体内,浑浊的黑气翻涌不息,其中一枚血色符印犹如活物般蠕动,正沿着经脉侵蚀他的识海。 那符印边缘泛着幽蓝色,这正是玄冥子独有的阴毒印记,与她在魔教手札中见过的“命轮控魂印”如出一辙,毫无二致。 更令她心惊的是,符印之下,一道极为微弱的金光在挣扎,宛如被黑绳束缚的萤火虫,闪烁不定。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0节 “他的本识尚存……” “阿璃?”陆寒的声音从街中传来。 苏璃抬眸,恰与他的询问目光相撞。 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按在药囊上——这是他们约定的“有发现”的暗号。 陆寒眉梢微挑,掌中断剑的热度骤然转为温热,残魂在识海中低吟,仿佛领悟了什么。 “大柱哥,疼不疼呀?”小桃冷不丁地扯了扯大柱哥的围裙。 屠夫正揉着腰,往地上吐唾沫,被这一扯,连骂街都顾不上了。 “咋啦?小桃娃是想给哥揉揉腰吗?” “不是!”小桃踮起脚,凑到他心口处,发辫上的红头绳拂过他沾血的衣襟。 “刚刚缠在大柱哥心口的那些黑丝丝,变细啦!” 说罢,她转身扯着陆寒的衣角道:“阿铁哥哥的剑在烧它们呢!” 陆寒低头,正对上小桃仰起的面庞。 晨光穿透阴云,洒下一缕光辉,恰好落在她明亮的眼眸中。 这双能洞悉气数的眼睛,此刻正注视着他手中的断剑,也看着王二婶重新攥紧的拳头,还看着张叔从泥里捡起葱叶时那挺直的腰杆。 那些被黑丝缠绕的“光”,随着他的剑意升腾,逐渐变得清晰。 突然,他松开手,断剑应声落地。 金属落地的轻响,惊得麻雀扑棱棱飞起,镇上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陆寒走向镇中的老铁砧,鞋跟敲击青石板的声音,较之平时更显沉重。 铁砧上还残留着他今晨打铁的火星,此刻他手按其上,凉意透过粗布手套直渗骨髓。 这温度,正是他在小镇隐姓埋名生活时,最为熟悉的。 “你们信我不?”他转身,目光扫过王二婶那裂开的指甲,大柱哥腰间沾血的围裙,以及小桃紧握铁剪的小手。 张叔的葱叶上还沾着泥土,刘婶的枣糕滚到他脚边,那甜甜的香味与铁锈味交织,直往鼻子里钻。 这就是人间最有生气的烟火气,也是命轮术最想抹灭的“光”。 王二婶率先有了动作。 她弯下腰捡起脚边的碎碗片,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紧紧攥着,而是用手指轻轻抹去碎片边缘的灰尘:“阿铁修犁耙时说过,‘铁得经得住捶打才够硬’。” 她抬起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残留着刚才被吓出的泪水。 “婶子信你。” “俺也信嘞!” 大柱哥拽了拽围裙,把杀猪刀从泥土中拔出,往肩上一撂。 “昨儿个阿铁帮俺磨刀,阿铁说‘刀快不快,全看使刀的人狠不狠’。” 他咧嘴一笑,那被酒渍染黄的门牙露了出来。 “今儿个俺就发一回狠!” 张叔把葱叶上的泥土在裤腿上蹭了蹭,腰杆挺得笔直,如同刚劈开的木柴:“前儿个阿铁给俺修犁时说‘地得养着,人得护着’。” 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葱。 “护人这事儿,老张我能站出来吆喝两声。” 刘婶把滚得到处都是的红枣一颗颗捡回筐里,她说话间,枣香也随之飘散:“阿铁打枣木梳时说‘木头也有灵性,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她轻轻拍了拍筐沿说道:“咱老百姓的性子,哪能随便让别人拿捏呢?” 小桃突然举起铁剪,那带着毛边的剪口在晨光中闪了一下:“阿铁哥哥说过,最甜的线得自个儿去剪!” 她晃着红头绳。 “小桃我肯定喊得最响亮!” 陆寒的喉结微微一动。 他脑海中浮现出刚到小镇时的情景:被雨淋湿的破布衫紧贴在身上;想起王二婶塞给他的热乎乎的红薯;想起大柱哥拍着他的肩膀说“小子,挺能扛事儿啊”;想起小桃蹲在铁砧旁看他打铁,还说“阿铁哥哥的剑都像是在笑呢”。 这些零碎的温暖回忆,此刻在他心里翻涌,如同涨潮的大海。 “来,跟我一起大喊一声——”他把一只手按在铁砧上,嘿,那断剑竟一下子自己蹦了起来,金红的剑意如游龙般顺着他的胳膊盘旋而上,他大喊:“我不信命!” “我不信命!” 大柱哥手持杀猪刀,“哐”的一声剁在老槐树上,树屑四溅,大柱哥的吼声也随之爆发。 “我不信命!” 小桃挥舞铁剪在空中猛地一划,红头绳在风中飘扬,宛如一小团翻滚的火焰。 陆寒的脑海中仿佛突然炸裂。 那残魂的嘶吼声不再凶狠,反而透出一种清亮,如同古钟被敲响,又似春冰初融的声音。 金红的剑意顺着陆寒的经脉奔涌,汇聚到天灵盖处,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剑影。 第十五层的“悟凡”终于觉醒了。 “道就是平凡,平凡也就是道。” 陆寒看着镇上居民们涨得通红的脸庞,眼中光芒胜过佛光,轻声说道。 他抬手间,人群中升起无数细碎的金芒,汇聚成一道耀眼剑气。 这剑气中,蕴含着王二婶的坚韧、大柱哥的血性、张叔的朴实、刘婶的温暖和小桃的纯粹。 这就是普通人最质朴的信念,凝聚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剑。 剑气冲出,老和尚的佛珠骤然发出刺眼幽光。 然而这幽光在金芒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裂。 那黑丝织成的网“簌簌”断裂,仿佛命轮术的金烟线失去支撑,软塌塌地落地。 老和尚身形一晃,喉咙发出痛苦的吼叫,额头开始冒出黑血。他身上的命纹符印裂开,裂缝中透出挣扎的金光。 陆寒的剑气擦着老和尚的胸口掠过。 就在他俩目光交汇的瞬间,陆寒瞥见老和尚那浑浊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清亮的光芒。 那光芒中,竟映出一个年轻和尚的影子,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宛如山门前跪拜上香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口中念诵着“普度众生”。 此时,阴云骤然剧烈翻腾。 老槐树的枝条被狂风刮得乱舞,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至老和尚脚边。 老和尚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地面,滚到陆寒脚边。 陆寒弯腰捡起佛珠,指尖触及佛珠上的刻痕,那是一个浅浅的“渡”字,笔画间还残留着新刻的毛刺。 “他……他刚刚的眼神……”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罕见的颤抖。 不知何时,她已走到近前,身上药囊的带子在风中缠成了一团乱麻。 “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陆寒默然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老和尚弯曲的背影,目睹老和尚颤抖着抬起手,似乎想触摸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 断剑在他掌心灼热异常,残魂的意念清晰传来:“这一剑,非为杀敌,而是渡人。” 阴云密布的深处,沉闷的雷声轰鸣。 老和尚猛然抬头,望向阴云裂开的那缕天光。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被一阵黑血呛住。 喉咙中发出的嘶吼声愈发剧烈,夹杂着符印破碎的细微声响,宛如某种封印即将崩解前的哀鸣。 苏璃伸手按住腰间的药袋子。 她取出一颗净心丹,在指尖搓成粉末,目光紧盯着老和尚的后脖颈。 那里正有一缕极淡的金光渗出,与黑血交织,缓缓上升。 陆寒将佛珠攥得更紧。 他能感受到,命轮术残留的力量仍在空气中游荡,但镇上居民身上的光芒,已亮得足以刺破阴云。 小桃拽了拽他的衣角,铁剪子上沾着一根断开的黑丝,还在滋滋冒着青烟:“阿铁哥哥,现在能不能剪最甜的线啦?” 他蹲下身,用断剑挑开小桃发梢上的黑丝。 小姑娘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撞击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远处,大柱哥正帮刘婶捡红枣,王二婶在为张叔擦拭葱叶上的泥土。 这些再平常不过的声响,在陆寒听来,却比任何仙乐都要动听。那老僧的嘶吼声骤然拔高。 这声音复杂难辨,既有痛苦,又似解脱,还藏着千年挣扎的不甘,却也有那么一丝触及光亮的释然。 陆寒抬头,只见那老僧举起手,手指虚指阴云密布的深处。 那里有一团幽蓝的光芒,时隐时现,随着老僧的嘶吼剧烈颤抖。 苏璃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认出那正是命轮术的核心标记,玄冥子用以操控信使的“魂灯”。 此时,那灯焰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陆寒心中明白,真正的破局才刚刚开始。 他看着镇民们重新聚拢,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小桃举着铁剪奔向枣糕筐;看着苏璃轻撒净心丹粉于老僧身上。这些平凡人身上的光芒,那份坚定的“不信命”的意志,才是斩断一切虚妄的利剑。 那老僧仍在不停地嘶吼。 黑血顺着嘴角流淌,染红了僧衣,形成骇人的图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1节 然而,他的眼眸却逐渐明亮起来。 第176章 砍猪成佛,咱这次真没砍歪! 阴云在头顶翻腾,命纹老僧原本佝偻的脊背瞬间绷得笔直,犹如拉紧的弓弦。 他喉咙里发出的嘶吼声中,夹杂着符印破碎的声响。 那黑血从下巴滴答滴答地落在青石板上,石板被滋滋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洼。 再看他那对浑浊的眼珠,竟然有金光在黑雾中挣扎着往上冒,宛如被暴雨淋湿的萤火虫,一闪一闪。 “我……我这是在干啥呀?” 他干瘦的手指狠狠抠进手心,僧衣前襟早已被黑血浸染得不成样子,犹如一幅狰狞的地图。 “不是要普度众生吗?为啥……为啥要让这些人受苦呢?” 他一抬头,迎上了小桃娘那亮晶晶的眼睛。 这小姑娘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发梢上的铁剪还挂着半根烧焦的头发丝。 陆寒站在老槐树下,断剑在他手心里热得发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镇民们的“光”正顺着空气中命轮术残留的波动回流,如同无数细针扎在老僧身上。 这并非杀戮,而是剥离,将裹在他身上千年的、玄冥子下的毒茧一层层剥去。 “你这个和尚也太不讲道理了!”突然,枣树下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吼声。 大柱哥拎着半尺长的剁骨刀冲了过来,腰间的围裙还沾着猪毛和血印。 他扯着嗓子喊:“老子杀猪时最看不得牲口受罪,你都疼成这样了,还在这儿死撑啥呢!” 只见他粗壮的胳膊用力一挥,剁骨刀带着风声直劈老僧后脖颈,苏璃之前就注意到那地方有金光渗出。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一刀虽未带半点灵力,却让陆寒掌心的断剑嗡嗡作响。 就在刀光闪过的瞬间,他瞥见一抹淡青色的剑意缠绕在刀刃上。 这剑意,源自镇上居民每日看他打铁时潜移默化的记忆,那是对“锋利”最纯粹、最原始的渴望。 “当!”一声脆响。 剁骨刀在距老僧后颈三寸处停住。 大柱哥原本涨得通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盯着刀刃上冒出的青光,转头看向陆寒,一脸困惑地问:“阿铁,这刀……咋还冒仙气儿了呢?” 此时,老僧仿佛被刀风惊醒。 他颤抖的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触刀刃上的青芒,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这……这是佛光?不对,比佛光还暖和……” 他那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清亮,喃喃道:“就像……我小时候,师父给我擦药时,灶膛里的火一样。” “你心里好疼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脚边传来。 不知何时,小桃娘已蹲到老僧脚边,踮着脚伸手想去碰他胸前的佛珠。 她手中的铁剪在掌心转了一圈,头顶的小辫子随之晃动,说道:“我来帮你把那些黑线剪掉好不好呀?” 老僧低头,只见小姑娘眼中闪烁着细碎的金光,那些金光仿佛有了生命,在空气中勾勒出他体内命纹符印的脉络。 在交错的黑纹中,几缕金红色的线艰难地向上冒,犹如被石头压着的小嫩芽。 “黑线……”老僧嘴里嘟囔着,干瘦的手指摸向佛珠。 他戴了近百年的檀木佛珠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急忙缩回手,手心却留下一个淡金色的印子。 他仿佛突然醒悟,说道:“是……是我自己的执念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黑色血迹溅到小桃娘的布裙上,他大声喊道:“走!快走!这个符印会……” “我才不怕呢!”小桃娘歪着脑袋,铁剪“咔嚓”一声剪断飘到眼前的一缕黑丝。 那黑丝在半空中瞬间炸成黑雾,小桃娘却咯咯直笑,说:“阿铁哥哥说过的,坏东西就得剪掉。你看呀,剪掉一根,你的眼睛都变亮了一点儿呢!” 陆寒目睹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感到喉咙一阵紧绷。 他回想起初到小镇时,小桃娘紧追不舍,执意要剪那最甜的红线;大柱哥每次送猪肉,总会多塞两根猪筒骨给他;刘婶更是有趣,将他修补的锅供奉在灶台上,称之为“铁仙的福”。 折腾了半天,他终于明白,最厉害的剑并非仅能斩断敌人脖颈,而是能劈开心中那些污秽之物。 “苏姑娘!”王二婶突然高声喊道。 陆寒转头一看,只见苏璃站在老槐树下。 也不知她何时解开了药囊上的乱结,掌心托着碾碎的净心丹粉,那粉末在风中如薄雾般散开。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老僧的后颈,那里的金光已胜过黑血,正沿着脖子蔓延至脸庞,宛如初升的太阳撕裂乌云。 此时,老僧突然双手合十。 他的背脊瞬间挺直,原本浑浊的双眼流出泪水,与黑血交织成两道清晰的痕迹,口中低语:“多谢……多谢各位。老衲……老衲这就将那贼人的魂灯送往西天。” 他抬头望向阴云深处,那幽蓝的魂灯疯狂摇晃。 “我佛曾说,众生皆可渡,包括老衲自身。” 他的声音骤然清亮,犹如晨钟破雾。 陆寒感到脚下的青石板在震动,这并非灵力所致,而是老僧体内那缕佛光终于挣脱束缚,那是属于他自己的佛光。苏璃的手指尖微微颤动。 净心丹粉随风飘向老僧,在他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 她注视着雾气中时隐时现的金光,又瞥了一眼腰间的药囊,囊中尚存半株千年净莲,其叶片纹路竟与小桃娘眼中的金光相似。 突然,阴沉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洒落,正照在老僧身上。 他那僧衣不再黑红污秽,而是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大柱哥手中的剁骨刀“当啷”落地,小桃娘扯着他的围裙角又蹦又跳,欢呼道:“快看呀!和尚变成金色的啦!” 陆寒紧握着那把断剑。 残魂的念头在他识海中翻涌,但此刻已不再是杀戮的欲望,而是一种温暖而厚重的情感,如同老槐树的年轮。 他看着镇民们围拢过来,又见苏璃将最后一点药粉撒向空中,瞬间顿悟。 何为悟凡? 便是明白自己不过是人间一粒尘埃,但无数尘埃汇聚,便能成山成海。 那团幽蓝的魂灯在阴云深处发出最后一声哀鸣。 苏璃的手指尖在药囊口稍作停留,半株千年净莲的幽香突然溢出,与她血脉中沉睡的记忆碰撞,仿佛两人在小巷中不期而遇。 她忆起幼时在药王谷药庐中,师父指着净莲说:“此花能照亮人心最深处的光亮。” 此刻,她眼尾的金纹微烫,最终抬手按在眉心。 “净莲眼——开。” 她低声吟诵,药香随之飘散。 众人目睹她瞳孔浮现淡青莲纹,原本清澈的眼眸变得深邃如潭,能洞悉人心最隐秘的曲折。 小桃娘手中的铁剪“嗡”的一声轻轻颤动,头顶的小辫子无风自动,竟随着苏璃的目光转向了老僧的后颈。 那里的黑纹与金红色的光芒交织,宛如一团乱麻,又似被暴雨浸透的经幡。 苏璃向前迈出半步,鞋尖碾碎了一块被黑血侵蚀的青石板,她说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曾在千佛阁前为大雷音寺的小沙弥挡下落石;在寒夜中,你用袈裟裹住冻僵的小乞丐;你可是护法金刚,绝非任人摆布的傀儡。” 老僧的手指突然抠进自己的胸口。 他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半颗被黑血浸透的佛珠从脖子上滑落,掉至小桃娘脚边。 小桃娘蹲下身,用铁剪轻轻挑起那颗佛珠,只见黑纹如活物般顺着剪刃攀爬。 她鼻尖微皱,冷不丁“咔嚓”一声将佛珠上的黑丝剪断,嘴里嘟囔着:“阿铁哥哥说过,坏东西就得剪掉!” 就在黑丝断开的一瞬,老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记忆碎片在眼前飞旋:晨钟敲响时,香火蒸腾;师父手心的温度仿佛仍能感知;那夜跪在佛像前发誓“愿为众生挡业火”时,头顶的长明灯始终未熄。 “苏姑娘!”陆寒的声音从旁传来。 苏璃扭头,见陆寒握着断剑缓步走来。 他的步伐比打铁时还轻,却似每一步都踩在众人心尖。 大柱哥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刘婶将怀里的小孙子抱得更紧,连风也变得轻柔。 “你是谁,应由你自己决定。”陆寒将断剑轻轻搁在老僧肩上。 剑刃本应冰冷,此刻却如刚出炉的铁水般温热。 镇上居民的窃语顺着剑身传入老僧脑海:“阿铁补的锅最结实。” “他给小桃娘做的铁剪,连红线都能剪断。” “前些天我家孩子摔伤,就是他用碎铁片固定骨头。” 这些细碎的信任如沙,逐渐填平他脑中命轮术留下的沟壑。 老僧后背一挺,清晰地感觉到千年黑纹正在脱落,底下的金红底色逐渐显露。 陪伴他百年的檀木佛珠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十八颗珠子齐齐崩裂,溅出的不是木屑,而是碎金粉。 这金粉是当年他在佛像前许愿时,每一滴真心的眼泪凝结而成。 “我这和尚……回来了。” 他的声音不再干哑,宛如古寺晨露润湿的钟磬。众人目睹他眼角黑纹迅速消散,露出高僧应有的慈祥。 紧接着,他猛然转身,干枯的手掌朝阴云翻滚之处拍去,那里尚存命轮术的投影,如一团裹着黑雾的茧。 “砰!” 这掌风掀起的气浪将大柱哥的围裙瞬间掀飞,然而,却未引发半点灵力波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2节 那团投影仿佛被捅破的纸人般,“唰”的一声化作千万片黑鳞片,在空中旋转着纷纷落下。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目睹最中央的那片黑鳞片骤然变大,伴随着一股腥臭的风暴直扑自己面门! “小心!”苏璃的药袋子“啪”地一声裂开,半株净莲旋转着飞出,挡在陆寒身前。 然而,那黑鳞片似乎自有意识,擦着莲花瓣边缘绕过,直指陆寒心口。 陆寒非但未退,反而迎上前去。 他原本紧握断剑的手突然松开,断剑剑刃悬于空中。 残魂的意念在识海中翻涌不息。 但这次,并非杀戮冲动,而是小桃娘追着他剪红线时那带笑的面容;是大柱哥塞给他猪筒骨时那憨厚的笑容;还有刘婶补锅时一脸虔诚的神情。 这些平凡的人间温情,汇聚成一道剑气,绕着他的手指旋转,宛如一根细韧的金线。 “叮。” 黑鳞猛然撞上剑气,发出金属碰撞般的清脆声响。 黑鳞挣扎着试图穿透剑气,却被那看似微弱的光芒一点点绞成粉末。 陆寒望着逐渐消散的黑雾,突然忆起断剑贴在老僧肩上时的温度。 原来,“悟凡”并非斩断与红尘的联系,而是融入其中,以自身之力照亮更多人。 此时,阴云再次翻腾。 那被绞碎的黑鳞命轮投影竟在空中缓缓重组。 这次,没了狰狞符印,反而勾勒出一位窈窕身影。 她身上黑雾面纱被风掀起一角,下半张脸露出,命纹遍布,与老僧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妖异的艳丽。 陆寒紧握重新落入手中的断剑。 他能感受到镇上居民的目光如暖炉般烘烤着他的后背。 苏璃将净莲收入药囊,指尖暗藏一根淬了清心散的银针。 小桃娘紧拉大柱哥衣角,铁剪在手中飞转,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风中隐约传来一阵轻笑,笑声中透着熟悉的阴狠毒辣。 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177章 命轮再现,咱能不能别再来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如丝绸撕裂般的声音。 那位命纹女子,周身裹挟着黑雾,身影显得格外凝实。 她面纱下的半张脸布满了青灰色的命纹,宛如活物般,顺着脖子爬向耳后。 她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夹杂着冰碴,随风飘散:“你们还以为自己赢了吗?命轮从未败过,只是换个形态继续存在罢了。” 话音未落,陆寒便感到后脖颈的汗毛骤然竖起。 他目睹镇口的老槐树瞬间扭曲如蛇,刘婶的小吃摊飘至半空,蒸笼里的包子竟渗出黑血。 这一切并非幻觉,整个青石镇的光影正在重塑。 “大柱!小桃!”苏璃正欲弹出指尖的银针,眼前的景象却骤然变换。 她原本站立的青石板路化作流动的墨汁,药囊中的药材微微颤动,这是净莲在发出警告。 最先失措的是大柱哥。 这位平日里杀猪不眨眼的屠夫,此刻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刻满奇异符文的祭坛上,脚下的石头泛着冷光,周围跪满了青石镇的村民。 刘婶儿、张木匠,还有卖糖葫芦的老周,一个个低头俯首,额头几乎触地。 唯独他,如木桩般直挺挺地立于祭坛中央。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大柱手中不知何时握紧了杀猪刀,他将刀背猛地磕在祭坛上,大声喊道:“我前天还帮刘婶儿劈柴,怎么今天就成神仙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中回荡。 此时,跪在最前面的老周突然抬头,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咧开的嘴里满是蠕动的黑虫。 大柱咬紧后槽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蒲扇般的大手紧握杀猪刀,喉结上下滚动,咒骂了一句:“去他奶奶的神仙!” 随即一刀劈下,毫无技巧,纯粹是庄稼汉的蛮力。 巧合的是,刀锋正中祭坛的裂缝。 只听“咔嚓”一声,那青黑色的石头瞬间碎成粉末。 老周的身子如同被捅破的纸人,片片剥落,背后露出了歪斜的青石镇酒坊招牌。 “阿铁哥哥!”小桃娘突然抓住陆寒的衣角。 这小丫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我能摸到好多线,真正的世界线是温暖的,就像被太阳晒过的棉线。但现在这些线,线头缠成乱麻,颜色发灰,还带着腥味。” 她手中的铁剪在掌心旋转得愈发快速,剪尖微微颤抖。 “这不是真的世界,是假的,就像做梦一样。” 陆寒低头看向小桃。 这小妮子的鼻尖挂着薄汗,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雾气,如同被罩住的琉璃灯。 他不禁回想起昨天小桃蹲在铁匠铺门口,举着铁剪要给他剪红线的模样。 那时,她的眼睛多么明亮,仿佛能照亮人心。 “别怕。”陆寒轻声安慰。 断剑在他掌心灼热,残魂的意念不再是汹涌的杀意,反而涌动着镇民们的温暖记忆:大柱塞给他的猪筒骨,还带着灶火的余温;小桃追逐他时,发梢沾染的槐花香气;刘婶往他围裙兜里塞糖糕的情景;甚至张木匠笑骂他打铁声音太响的模样。 这些零碎的记忆在他心口汇聚成一股温暖的光芒,比任何剑意都更加清晰明了。 “看!”苏璃突然喊道。 她的药囊微微震动,半片净莲瓣从药囊口探出,泛着淡淡的青光。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命纹女子的面纱又被掀开一角,露出的半张脸上,命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连嘴角都爬上了青灰色的纹路。 她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有一团黑雾凝成的轮盘,轮盘每转一圈,幻境中的扭曲景象便加剧一分。 “你们以为凭凡俗之心就能打破命轮?” 命纹女子的声音骤然尖锐,如同指甲在青铜鼎上划过。 “这镇子的因果早已被我掌控——那屠夫注定死于血光之灾,那小丫头将被痴念困住,至于你……” 她的目光扫过陆寒。 “理应斩断所有牵挂,成为命轮中最锋利的剑!” 陆寒手中的断剑嗡嗡作响。 他能感受到幻境在拉扯他的意识,耳边有个声音低语:“算了吧,你不过是个铁匠,凭什么与天命抗衡?” 然而,当他看到大柱正挥舞杀猪刀猛砍幻境中冒出的黑蛇,小桃的铁剪已剪开脚边的灰线,苏璃轻抚药囊上的净莲纹,眼中青光闪烁——那低语声顿时弱了下去。 “命轮?” 陆寒紧握断剑,剑刃上渐渐浮现淡金色的纹路。 “我见过更强大的轮。” 他回想起老和尚圆寂前的话语,又忆起在铁匠铺挥锤的每一刻,那都是在锤炼自己的道。 风扬起他的围裙角,露出里面缝着的小桃赠予的红线。 “这镇子的因果,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命纹女子的瞳孔骤缩。 她清晰地看到陆寒身边的光芒愈发耀眼,那并非灵力,而是一种比灵力更炽热的气息。 那是大柱的憨直,小桃的纯粹,苏璃的执着,以及整个青石镇热闹的烟火气,如同一团不灭的野火,沿陆寒的剑尖蔓延。 突然,幻境出现裂缝。 大柱砍翻的黑蛇化作黑雾消散,小桃剪开灰线处,阳光透入,照得命纹女子的面纱剧烈抖动。 苏璃的药囊抖动得更剧烈,净莲瓣全数探出,在她指尖聚成半个光印。 这是她从未在人前显露的,药王谷秘传的净莲眼。 “想打破幻境?”命纹女子大喊,心口的黑雾轮盘疯狂旋转。 “先看看你们最害怕的东西吧——” 话音未落,陆寒的断剑已划破空气。这一剑毫无花哨,仅是简单直刺,却蕴含千钧之力。 剑刃穿过黑雾轮盘的瞬间,陆寒识海中响起清脆的剑鸣。 那是残魂在笑,因陆寒终于明白,所谓剑道,非斩断红尘,而是于红尘中磨砺锋芒。 幻境开始崩塌。 老槐树恢复原状,小食摊落回地面,刘婶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大柱手中的杀猪刀“哐当”落地,他抹去脸上汗水,嘟囔道:“哎呀妈呀,这比宰十头猪还累。” 小桃扑到陆寒腿边,铁剪上挂着几缕灰线,兴奋地喊:“阿铁哥哥太厉害了!” 陆寒默然不语,目光紧盯着命纹女子逐渐模糊的身影。 此时,他看到苏璃的手指仍按在药囊的净莲纹上,她眼底的青光,比先前更亮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3节 风一吹,隐约飘来一股药香,其间还夹杂着净莲的清甜气息。 陆寒心中明了,这场战斗才刚刚揭开序幕,犹如一道细小的裂口初现。 苏璃轻触药囊上的净莲纹,只见她眼底青光骤然激增,竟猛地涨了三寸之高。 这是她自被药王谷逐出后,首次完整地运转净莲眼。 曾几何时,药王谷谷主言此眼能洞悉万物虚妄,而如今,苏璃却借此看清了命纹女子心口黑雾中的秘密,她轻声吐出二字:“信仰。” 那声音轻柔如晨露滴落花瓣,却令陆寒手中的断剑微微颤动。 苏璃续道:“她将村民的恐惧、迷茫及对命运的无助织成一张网,再将这些情绪喂养给命轮。” 陆寒蹲下身时,围裙口袋中的铁片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铁片是他昨日打造菜刀所剩的边角料,边缘尚留有锤击的凹痕。 “所以,我们要打破的不是幻境,而是她的‘食物’。” 他边说边用铁片在青石板上划出杂乱的纹路,宛如铁匠铺中随意堆放的废铁。 “大柱,你站这儿。”他指向阵眼处,“小桃,你去那边。” 大柱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嘟囔道:“阿铁啊,你这铁片子画的阵能行吗?咱平时杀猪都得使老大劲儿呢——” 话未毕,便被小桃拽着胳膊拉到一旁。 小桃转动掌心的铁剪,剪尖轻戳大柱后背,说道:“大柱哥,别怕。阿铁哥哥的剑能砍天,他画的阵肯定也能斩命!” 她眼眸明亮如新拭的铜灯,连睫毛上的薄汗都闪烁着光芒。 那脸覆命纹的女子,面纱已被命纹完全覆盖,脸色青灰如朽木。 她瞥着陆寒所绘的破阵,突地尖声大笑:“凡人的信念?哼,他们连明日米缸是否有米都不知!” 此时,黑雾轮盘旋转愈速,幻境边缘的老槐树开始扭曲,刘婶的小食摊飘起半尺,蒸笼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刘婶!”陆寒猛然抬头。 “您前天还说要给我留最后一笼糖糕,可不能食言啊。” 刘婶闻言,身躯一颤。 她望着飘空的蒸笼,再看看陆寒脚边被铁片围住的大柱和小桃,毅然抄起擀面杖戳地,高喊:“我信阿铁!” 擀面杖砸在青石板上,沉闷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什么命轮不命轮的,我就信我蒸的包子是热乎的,信我家娃能考上县里书院!” 张木匠的刨子“咔”的一声顶在门框上。 他一瘸一拐地挤到刘婶身旁,围裙口袋里的刨花纷纷扬扬落下。 “老周前几天还说要送我两斤新晒的梅干,他眼睛好好的,可不是什么窟窿!” 被他扶着的老周扯下蒙眼的黑雾,浑浊的眼珠重见人影,忙应道:“没错!我家石榴树今年结了二十三个果子,命轮能数得清吗?” 小桃手中的铁剪骤然发出清脆声响。 她察觉到那些灰线变得脆弱,如同被阳光晒干的棉线,轻轻一扯便会断裂。 “阿铁哥哥!” 她高举剪刀对准头顶翻腾的黑雾,兴奋地喊道:“我能剪到真的线啦!” 大柱不知何时握回了杀猪刀。 他看着阵外逐渐清醒的村民,喉咙一动,大喊一声:“去他奶奶的命!” 这声呐喊如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瞬间引发众人的呼应。 卖糖葫芦的老周拍着架子大喊:“我不信!” 补鞋匠举着锥子喊道:“我就想咋地就咋地,我偏要!” 连常嫌打铁声吵的王老汉也拄着烟袋锅子喊道:“我家那口破锅还等着阿铁去修呢!” 陆寒手中的断剑突然脱手飞出,悬停于阵眼上方。 剑身上淡淡的金色纹路瞬间连成一把完整的剑形,这是那残魂首次主动显露真容。 他望着被村民们呼喊出的声浪震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的黑雾轮盘,突然想起昨天小桃为他剪下的红线。 那红线此刻正从他的围裙口袋中探出头来,宛如一根点燃的火绳,沿着剑身的纹路缓缓爬升。 “我才不信命呢!” “我就要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式生活!” 这股声浪猛然间将最后一层幻境彻底掀翻。 老槐树的枝条重新长满了嫩绿的叶子,刘婶蒸的包子冒出了腾腾热气,甚至连那命纹女子心口的黑雾轮盘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身形一晃,连退数步,手指甲在胸口处抓出了血痕,口中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这些凡人的信念……怎么可能如此强大……” 话音未落,断剑射出的金光已穿透她的胸膛。 “因为他们的命运,从未由你掌控。” 陆寒伸手接住断剑,剑身落回掌心,剑刃上还残留着那命纹女子消散前的惊恐神情。 村民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刘婶一边拭泪,一边将糖糕塞进陆寒的兜里。 大柱则不停地拍着陆寒的后背,傻笑着。 小桃则高举铁剪,追逐着飘散的灰线跑开了。 然而,陆寒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他发现小桃手中的铁剪变得炽热无比,剪尖直指镇外。 他还听到苏璃的药囊中传来净莲瓣碎裂的细微声响。再一嗅,风中飘来一股比先前更浓重的腥气。 “阿铁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小桃跑回来,铁剪上还挂着半缕灰线。 “是在看天上的云吗?” 陆寒低头看向小丫头手中的灰线,那线尾端系着一粒极小的朱砂点,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液。 他抬头望向镇外的官道。 那里有商队正缓缓驶来,铃铛声由远及近;有挑着货担的小贩,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还有身着青衫的书生,骑着毛驴悠然经过。但这些声音太过寻常,寻常得让陆寒后颈的汗毛竖起。 不知何时,苏璃已站在陆寒身旁。 她的净莲眼虽已闭合,眼底却仍闪烁着微光。 她凝视着远处逐渐清晰的商队旗帜,说道:“命轮术啊,或许从来就不是一种阵法。” 她稍作停顿,继续道:“而是种子。” 此时,一阵风吹起,掀起了陆寒围裙的一角,露出了里面缝着的红线。 那线的尾端不知何时竟冒出了一根灰线的线头,随风轻轻摇曳。 第178章 人间有道 老槐树的新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刘婶塞给陆寒的糖糕依旧热乎乎的,沾在他围裙上的糖渣在阳光下闪烁,散发出甜滋滋的香气。 然而,当他看到小桃手里那截带着朱砂点的灰线时,后脖颈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了起来。 这并非警觉,而是血脉中剑意被唤醒后的共鸣,仿佛剑鞘中的剑在急切地蹭着鞘壁,渴望冲出。 “阿铁哥哥?”小桃抬起脸,睫毛上还挂着跑回来时出的细汗。 “你的手在抖呀。” 陆寒这才察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手中的断剑烫得灼人。 他低头一看,发现围裙下缝着的红线不知何时勾住了灰线的线头,两根线缠成了一个歪七扭八的结。 苏璃的声音从旁边飘来,带着药香和血腥味:“净莲瓣碎了三瓣。” 她打开药囊,几片焦黑的花瓣正从囊口掉落。 “命轮术并非阵法,而是种子。刚刚那个女子不过是催芽之人。” 风突然改变方向,从镇外的官道刮来一股腥气,如同泡在血中的烂木头味。 陆寒嗅了嗅鼻子,回忆起在铁匠铺烧红铁锭时,火星溅入血水的味道。 那是他第一次目睹修士杀人,血沫子溅到铁砧上,发出刺啦声响。 “大柱哥!”他扭头喊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大柱正帮王老汉扶挑子,听到喊声回过头来。 他脸上还沾着刚才别人拍他后背时蹭上的灰。 这大柱,可是镇子里最壮实的屠夫。 只见他晃了晃胳膊走过来,手里拎着一把亮闪闪的砍骨刀。 “咋啦?要修刀吗?我刚磨好的,砍猪骨头就像切豆腐,快得很。” 陆寒接过刀,从刀身上看到大柱那泛红的眼尾。 他清楚,大柱昨晚守了大半夜,帮着被幻境迷了心窍的赵二家看孩子。 刀把上还留着大柱手心的温度,那些粗糙的老茧在木柄上磨得发亮。 “哥,我得走了。” 陆寒一边说,一边用大拇指蹭了蹭刀刃。 “镇外面出事儿了。” 大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嘴角还挂着未收的笑意。 他轻拍陆寒的肩膀,仿佛生怕拍碎了什么。 “是去砍更大的猪吗?”大柱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4节 “行嘞,我等你回来。到时候咱们去村头老杨头那儿打两斤烧酒。你不是说以前当学徒时没喝过好的嘛,这次哥请客。” 陆寒听了这话,喉咙里像堵了东西,难受得很。 大柱手背上还有昨天帮他挡幻境时被树枝刮出的血痕,血痂已结成一道暗红色的月牙。 他把砍骨刀递回给大柱,指腹在刀镡上使劲按了按,说道:“帮我收着吧。” “阿铁哥哥!” 小桃挤了过来,手里紧握着一个红布包。 她腰间插着的铁剪,剪尖微微发红,如同被火烤过的铜针。 小桃打开布包,里面是个铜色暗淡的小铃铛,被红线缠了七八圈。 “这是我奶奶留下的。奶奶说,铃铛一响,邪祟就慌。” 说完,她踮起脚把铃铛系在陆寒手腕上,红线勒得他腕骨生疼。 小桃还说:“你要是碰到坏人了,就摇摇这个铃铛,他们肯定会怕你的!” 陆寒低头,感受到铃铛上还残留着小桃的体温。 他看到铃铛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像一片叶子,又像一道剑痕,这纹路与他断剑上的淡金纹路颇为相似。 小桃的手指微微颤抖,追灰线时蹭破的指甲盖还在渗血,但她却仰着下巴笑着说:“我奶奶讲过,好人的铃铛能听到心跳声。” “小桃。”苏璃突然开口,蹲下来与小桃平视。 女修的净莲眼紧闭,但眼尾的泪痣却比平时更红。 苏璃问道:“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东西了?” 小桃的笑容瞬间消失。她低下头,揪着衣服角,线头被扯得毛糙,小声说:“我听到……铃铛在哭。” 她轻声说道:“就好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喊‘回来’,嗓子都快喊哑了。” 陆寒手中的断剑在掌心猛地一跳。 他抬眼望向镇外,官道上的商队已近在咫尺。 那青衫书生骑的毛驴脖子上挂着一串铜铃,叮铃叮铃地响着,与小桃的铃铛声调一致。 但这铃声中似乎裹挟着一种黏稠的腥味,仿佛有人往铃铛里灌了血。 “玄冥子。”苏璃冷不丁地说道,声音冷如冰镇药汤。 “他的命轮术,是以活人的执念为肥料。”她将一片新的净莲瓣放入药囊,花瓣刚触到囊底便冒起青烟。 “刚刚那个女子,不过是他养的一朵花罢了。” 陆寒紧握着断剑,剑身上淡金色的纹路变得炽热,烫得他掌心发红。 他回想起昨夜小桃为他剪红线时的话:“阿铁哥哥的线最粗了,红得就像烧得通红的铁水。” 如今,那红线与灰线交织,在手腕上勒出一道红印,真如同铁水浇在灰土上,欲烧开一条路。 “走。”他简短地说完,转身去拿墙角的包裹。 包裹里装满了村民们硬塞给他的糖糕、腌菜,甚至还有王老汉的烟袋锅子。 大柱过来帮他捆紧包裹,绳子打了个死结,哑着嗓子说:“早点回来啊。”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生了锈的风箱。 小桃一路追着他跑了半条街,直到苏璃伸手拉住她才停下。 陆寒回头时,见那小丫头踮着脚使劲挥手,她手腕上的铁剪子在阳光下闪烁,格外耀眼。 镇口的老槐树飘下一片叶子,正落在小桃头顶,乍看就像给她戴了顶绿帽子。 “你还能……”苏璃的声音轻得如同飘忽的云朵。 陆寒听到这话,脚步停了下来。 虽未回头,但他心中能勾勒出苏璃站在槐树下的模样:白衣被风吹起,净莲眼半睁半闭,眼底的光亮仿佛要渗出血来,颇为骇人。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铃铛,铜铃冰凉,红线却温暖。 “会的。”他轻声回答,声音比预想的还要轻。 “等我把那头大肥猪砍了再说。” 官道上商队的铃铛声渐近,夹杂着似是命纹女子消散前的呜咽。 陆寒紧握断剑,剑身纹路泛起光亮,在地上拖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影子,宛如红线,又似利刃。 “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他低声自语,风仿佛有脚,瞬间将他的话卷走。 “到底什么才是凡人的道。” 苏璃目送他的背影,直到那青布围裙的身影消失在商队的尘烟中。 她摸了摸药囊,发现新换的净莲瓣又碎了一片。 风卷起她的衣袖,露出腕上的红线,与陆寒的如出一辙。不知何时,红线的线头缠上了半缕灰线,随风摇曳。 “你还能不能回来呀?”她轻声对着空荡的官道嘀咕,声音被商队的铃铛声淹没。 苏璃凝视着青布围裙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捏着给小桃擦眼泪的布片。 风再起,她腕上的红线与陆寒那根缠成的结猛然一紧,仿佛有人在远处用力拽扯。 她低头,见药囊里最后半片净莲瓣正冒出黑血,这是命轮术侵蚀活物的征兆。 更让她心慌的是,陆寒那句“会的”中,竟透出当年药王谷后山师兄们杀妖时的决绝。 “阿璃姐姐?”小桃不知何时跑到她脚边,腰带上插着铁剪,剪尖的红色已褪成暗褐。 小桃说:“大柱哥说要去井边打水,让我叫你去喝糖茶。” 苏璃蹲下身,整理小桃被风吹乱的头发。 小丫头睫毛上挂着未干的眼泪,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阿铁哥哥说要去砍大猪,砍完就回来教我补锅。” 突然,小桃拉住苏璃的袖子问:“姐姐,你的红线是不是也疼呀?我刚刚瞧见你腕子上的结在抖呢。” 苏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腕上的红印比陆寒的还要明显。 药囊里传来细碎的破裂声,最后那半片净莲瓣彻底化为粉末。 她摸出玉瓶,倒出药丸,却停住了。这药治心病,但此刻心中翻涌的是新撕开的痂的疼痛。 “会回来的。”她对小桃说,也在对自己说。 话未落,官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陆寒正踩着夕阳染金红的土块,缓缓前行。 他怀里抱着的包裹,还带着村民的温度,腌菜的酸香味和糖糕的甜香在风中混合,形成了一片浓郁的烟火气息。 他腕上的小铃铛随着脚步轻轻作响,铜铃铛贴着皮肤的地方被捂得热乎乎的,铃铛内侧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脉朝着他的心口爬去。 “道不在天上。”他低声自语。 前天给张婶修锅时,火星子溅到她皲裂的手背上,她疼得直吸气,却还笑着说“不碍事”;昨夜大柱帮赵二家看孩子,蹲在门槛上打盹儿,口水浸湿了前襟;小桃剪红线时,剪子尖总偏向自己的手,还抱怨“阿铁哥哥的线太硬了”。 这些琐碎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不停打转,最终都融入了断剑的纹路中。 那把断剑平时在他手心里热乎乎的,此刻却冷得如同井水浸泡过的玉石。 “在人间啊……”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看那夕阳,正好落在镇外那棵老槐树的树梢上,影子拉得老长,就像铁匠铺里烧得通红的铁条被拉得老长一样。 这时,断剑突然一抖,剑纹中冒出的金光将小铃铛裹住。 两种纹路在手腕处交织,形成半朵莲花,与苏璃药囊里的净莲瓣如出一辙。 “悟凡”这个剑意顺着经络在全身乱窜。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上古剑意分九个境界,“悟凡”既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难达到的,需看破“剑是剑,人是人”的执着。 然而此刻,他豁然开朗。 那些他视为累赘的糖糕、嫌麻烦的修锅活儿,还有藏在围裙下的红线,原来都是剑意的养分。 就像大柱的砍骨刀,磨得再亮也得沾上猪骨头的油才顺手;如同小桃的铃铛,刻上剑纹后,也得沾上凡人的体温才会响。 “凡人也能成道。”他对着夕阳说出这句话时,风中的腥气骤然浓烈了数倍。 手腕上的铃铛突然“当”的一声炸响,这声音不像小桃说的“邪祟慌”,倒像是有人用锤子在铜壁上猛敲。 陆寒抬头,看见远方天边浮起一团暗红色的云。不对,那不是云,是命轮投影。 那血色的纹路如同盘旋的漩涡,漩涡中心有个黑洞,隐约能听到无数尖叫声被揉成一团,塞进黑洞中。 他的脚步停在了小镇边界的青石板路上。 断剑在他手心里热得发烫,这次不像之前那样仿佛要“挣出来咬人”,倒像是一位等了千年的老友在轻轻拍他的肩膀。 命轮投影越来越大,连夕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铃铛里发出的呜咽声此刻变成了哭嚎声,小桃之前说的“有人喊回来”,现在清晰地听到,是许多不同的声音,有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都在喊同一句话:“归墟守主,回来!” “这一回,”陆寒紧紧握住断剑,金色的纹路从手心顺着手臂向上爬,在暮色中划出一道亮光。 “我就要用凡人的信念,把你的命轮敲碎。” 话还没说完,命轮中心的黑洞骤然凝结出一张人脸。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那张脸,他在玄天宗的古籍中曾见过。 白色的眉毛与胡须,道袍上绣着北斗七星,正是当年将“归墟守主”封印的那位宗门老祖。 然而此刻,老人的眼眶布满血丝,嘴角咧至耳根,露出的牙齿上沾着黑色血迹,身上的道袍也不知何时换成了命轮术特有的暗纹长袍。 “小友。” 那声音如同两块锈铁摩擦。 “你难道认为凡人的那点温情能保你周全?想当年,我可是用三千凡人性命祭奠那命轮,这才将归墟封印。今天……” 陆寒手中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之声。 他望着镇子里升起的炊烟,耳畔传来小桃的笑声、大柱的吆喝声,还有苏璃煎药时药罐的咕嘟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5节 这些声音,宛如一根根红线,将他与命轮中鬼哭狼嚎的动静隔开。 “当年的事儿?”他低声自语,掌心金纹闪耀刺眼。 “当年的你,可曾尝过糖糕的甜味?” 命轮的投影猛然一颤。 陆寒看到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慌乱,与张婶担心糖糕凉了时的慌乱如出一辙,也与大柱照看孩子怕其摔倒时的慌乱无异。 天色渐暗。 陆寒站在小镇边缘,断剑指向天边的命轮,手腕上的小铃铛依旧作响,每一声都带着人间的温暖,仿佛一根细长的红线,怎样也斩不断。 归墟守主的记忆在他脑海中翻涌,但这次,他并未急于捕捉那些记忆碎片。 他望着镇中亮起的第一盏灯火,听到苏璃唤小桃回家吃饭的声音,不禁笑了。 “宿命啊?” 他朝着愈发接近的血红色命轮说道:“那就让它见识见识,何为凡人之道。” 风呼啸而过,将他的话语卷入命轮之中,那命轮上的血色纹路被撞击得剧烈晃动。 陆寒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悠长,与镇中的灯火交织在一起。 在陆寒视线不及之处,苏璃站在老槐树下。 她凝视天边的奇异变化,指尖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线。 那条缠着灰线的结,不知何时又多绕了一圈,宛如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 第179章 命轮老祖 傍晚的暮色如同被血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青石板镇外的山路上。 陆寒站在镇边的老柳树下,手中的断剑斜指天边那团血红色的命轮。 他掌心的金纹仿佛活物般沿着手臂攀升,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光痕。 突然,命轮中心的黑洞中凝出一张脸。陆寒的瞳孔骤然缩如针尖。 那是一位白眉白须的老人,道袍上的北斗七星暗纹在血光中透着冷意。 这不正是玄天宗古籍《镇灵志》中记载的“封墟真人”——那位用三千条凡人性命祭命轮、封印归墟守主的老祖吗? 然而,此刻老人的眼眶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嘴角咧至耳根,露出黑褐色血渍的牙齿,道袍也换成了命轮术特有的暗红色纹路。 “陆寒,你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那声音如锈铁刮磨盘,带着空洞的回响,直钻耳膜。 陆寒指尖在断剑上微微颤抖,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他曾在宗门禁地见过《封墟录》的残卷,上面记载封墟真人以巨大毅力斩断情丝、断绝杂念,但为何眼前这张脸如此扭曲,那扭曲感难以言喻。 “阿寒哥哥!”一声清脆的童音拽了拽他的衣角。 小桃娘不知何时从镇中跑出,发辫上的野花随风抖动,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着金光。 她仰头,手指甲几乎掐进陆寒手背,大声说:“不对劲儿!他脸上的命纹是假的!” 小姑娘皱着鼻子,像闻到馊糖糕般继续道:“就像上次看大柱哥画老虎,外表像那么回事,里面的线条却歪歪扭扭。” 陆寒低头,正对上小桃闪着金光的眼睛。 这丫头天生能感知天地气数的流动。 上次陆寒在铁匠铺试剑,小桃第一个喊出“剑里有星星在跑”。 此刻,小桃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仿佛在拆解无形的线。 “记忆拟态。” 苏璃冷冷清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陆寒转头,苏璃不知何时站在老槐树下,手腕上的红线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位被药王谷赶出的人,闭上眼掐诀,眼瞳泛起青金色波纹——那是净莲眼,能看穿虚幻法术。 苏璃指尖轻触嘴唇,生怕惊扰什么,轻声道:“这不是封墟真人本人,而是用命轮术抽取记忆碎片捏成的傀儡。” 她突然睁眼,青金色光纹在眼底流转,又说:“这气息中夹杂幽冥宗的腐臭味,是玄冥子所为。” 陆寒听后,后背骤然绷紧。 玄冥子,幽冥宗中擅玩弄人心的邪修。 三个月前,他在青牛镇屠了半条街,只为练那套“人心为炉”的邪术。 那时,陆寒毫不畏惧,追击玄冥子三天三夜。 最终,玄冥子用一百具孩童尸体作屏障,才得以逃脱。 苏璃走近,发梢带着煎药的苦香。 “他知道你惧怕封墟真人。制造这个记忆傀儡,意在扰乱你的道心,使你在对抗命轮时分心。” 说完,她伸手按在陆寒握剑的手背上,掌心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问道:“你还能稳住吗?” 陆寒低头看向交叠的手,发现苏璃手腕上的红线不知何时又多绕一圈,灰线缠着红线,宛如一朵将开未开的花。 此时,镇中传来大柱哥的喊声:“王婶,您要的后腿肉留着呢!” 随即是小桃娘的呼唤:“小桃,快回来吃桂花糕啦!” 再加上不知谁家灶膛柴火噼啪作响,这些声音交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陆寒与天边的血光隔开。 陆寒手中的断剑在掌心微微震颤,剑身上的金纹顺着他们紧握的手蔓延至苏璃的手腕,又悄然退回。 陆寒突然笑了,他用指腹轻抚苏璃手腕上的红线,轻声道:“当年封墟真人斩断情丝,了却尘念,却未必尝过刚出炉糖糕的甘甜。” 他抬头望向那血色命轮,断剑嗡鸣如龙吟。 “玄冥子根本不懂——” “轰!” 命轮的投影骤然迸射出刺眼的红光,记忆傀儡的脸庞扭曲成重叠的人脸,有哭有笑,甚至有人高喊“归墟守主回来”,还有尖叫声“救命”。 陆寒感到识海仿佛被冰凉的手指戳刺,这正是命轮术特有的精神侵蚀。 他紧握断剑,剑上金纹如烈焰般蹿至肩头,将那冰凉感焚烧殆尽。 “阿寒!”大柱哥在镇中大喊着冲来。 陆寒转头,见那常系油腻围裙的屠夫手持半人高的砍骨刀奔来,刀刃在暮色中寒光闪烁。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 “大柱!” 苏璃陡然提高声音:“退到镇口去!” 她将陆寒推后半步,净莲眼中的青光炽盛。 “这是命轮制造的精神幻境,别被影子勾走魂魄!” 陆寒却未动。 他看着大柱哥跑过青石板路,带起的风掀翻了路边糖画摊,彩色糖丝如星般碎裂;又见小桃娘追喊“刀别碰着我家鸭子”,发辫上的野花滚至脚边。这些鲜活烟火气,比任何术法都更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幻境。 “这就是宿命吗?” 断剑金纹遍布剑身,在血色天幕下耀眼刺目。 “那就让它明白,凡人之路,绝非算计所得。” 话音刚落,天边命轮剧烈颤动。 记忆傀儡的脸裂如蛛网,露出后方黑洞。 陆寒感到识海深处有物苏醒,那是归墟守主残魂的共鸣。这次,他未加抵抗。 他注视镇中第一盏灯火,苏璃鬓发随风凌乱,小桃耳后插着野花,突然将断剑指向命轮中心。 “破!” 这一喝与镇中喧嚣交织,直冲血色命轮。 暮色血光被震碎,大柱哥的砍骨刀仍悬空。 他喘息如牛,汗珠沿络腮胡滴落,在油腻围裙上留下深色斑痕。 “阿寒,这就完了?” 话未毕,砍骨刀嗡鸣,锈迹迅速消退,露出青黑钢纹,金红细流沿刀脊爬向刀尖。 陆寒目不转睛,喉头微动。 他记得三天前,铁匠铺中,大柱哥蹲炉边帮他拉风箱,火星溅刀时还傻笑:“这刀砍了十年猪肉,能有啥灵气?” 如今刀身颤动,与掌心金纹呼应,如两弦同风共鸣。 陆寒按刀背,粗糙炙热,问:“大柱哥,你刚在想啥?” “能想啥啊?” 大柱咧着嘴,手中的砍骨刀如同杂技般转了个圈儿,带起一阵风,“呼”地一下将脚边的糖渣卷走。 “我就想着啊,镇东头王婶家的小娃还等着买肉回去熬粥呢,还有小桃他娘做的桂花糕,那可得趁热吃啊。再就是……再就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扛那个倒霉的命轮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脖子涨得像红萝卜一样通红。 此时,刀脊上的金红光芒猛地蹿出三寸长,在暮色中拉出一道半尺长的光刃,大柱忍不住骂道:“他奶奶的,原来心里头想着护着那些在乎的人,这刀都能变得更锋利呢!” 陆寒看着那道光刃,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第一次见到大柱哥的时候。 那时,大柱哥正蹲在肉摊后面,给那些流浪狗分骨头,他那油渍斑斑的围裙上沾满了狗毛。 还有上个月,山匪打劫镇子时,大柱哥举着砍骨刀挡在妇女和小孩前面,刀背都被砍出大口子,他却半步不退。 你看现在这刀身上的金红光芒,明摆着就是最纯粹的“悟凡”剑意——这剑意不沾仙气,也无魔性,只守着人间烟火的那股热乎劲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6节 “好兄弟。” 陆寒的指尖轻轻滑过刀背,那金纹顺着他的手爬上砍骨刀,与一道金红光芒交织在一起。 “这刀我借一下。” 话音刚落,天边那被打碎的血色命轮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 陆寒瞳孔紧缩,心道这哪是破碎,分明是要重新组合!那些原本散开的光点般的命纹,此刻正以更凶狠的方式纠缠在一起,在半空中拧成一张歪七扭八的人脸,正是刚才被戳穿的记忆傀儡。 不过这次,人脸眼眶里没了血丝,反而泛着幽幽绿绿的磷火,嘴角咧得极大,甚至扯断了脸皮,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这时,苏璃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就这点小把戏。” 陆寒扭头一看,苏璃不知何时已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下。 她手腕上的红线自行蠕动,青金色的净莲眼正将那团白光一点点拆解成气数。 “这是用活人怨气当粘合剂。” 苏璃说完,手指掐了个法诀,袖中飞出三根银针,“嗖”地钉入地面三处。 她继续道:“玄冥子在镇外埋了三十个生魂钉,刚刚的破碎是在抽取怨气。” 话音未落,镇西头突然传来惨叫。 小桃娘举着筛子从巷口跑出,桂花糕洒落一地,她喊道:“老李家的牛疯了,把酱缸撞翻了!” 话音刚落,王婶尖叫:“哎呀,我家娃的手不知被啥抓得通红!” 陆寒循声望去,只见镇中鸡群纷纷飞上屋檐,老黄狗夹着尾巴钻进柴房,连最温顺的耕牛也眼红顶石磨。 那些活物的眼睛里冒出幽绿磷火,看着疹人。 “这是命轮术里的‘万灵同劫’。”苏璃手指掐入手心。 “用怨气污染活物,想让你在斩妖和保护人之间左右为难。”她转头看向陆寒,眼中青金光芒泛起波纹。 “阿寒,我去镇里安抚生魂,你……” “你去吧。”陆寒打断她的话,手中的断剑在掌心嗡嗡作响。 “镇里交给你,这儿有大柱哥。” 他朝大柱使了个眼神,大柱用力点头,将砍骨刀戳地,大声道:“苏丫头,放心吧,有我在,阿寒的后背稳稳当当的!” 苏璃转身之际,手腕上的红线骤然断裂一根。 陆寒目睹那截飘落的灰线,喉咙顿时紧绷。 这红线是她以神魂温养的“同心线”,每断一根,便意味着她要承受十倍的反噬。 然而,她背影毫无犹豫,发梢沾染的药香随风消散,转瞬间便消失在巷口。 “阿寒哥哥!” 小桃娘不知何时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发辫上原本缀满野花,如今仅剩最后一朵。 “阿寒哥哥,我能帮你找线头哦!” 小桃娘仰起小脸,眼中金光似乎比先前更为明亮。 “那些绿火,就像天上掉下的线,我来帮你扯断它们!” 陆寒弯腰,用拇指拭去小桃娘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小桃最乖了,去柴房找刘奶奶,帮她哄哄小孙孙好吗?” 小姑娘咬唇点头,偷偷塞给陆寒一块糖。 这糖是她早上在糖画摊前捡到的碎糖块,上面还沾着芝麻。 陆寒紧握那块糖,甜味夹杂铁锈味在舌尖散开,这感觉比服下任何丹药都让他清醒。 “既然都是假的,就不必在此浪费时光。” 陆寒站起,断剑上的金纹已蔓延至右臂,在幽绿的磷火中闪烁刺眼。 “我不再是任人摆布的归墟守主。” 话音未落,他迈出一步。 镇外的青石板如蜘蛛网般裂开无数纹路,以他为中心不断延伸。 断剑嗡鸣,如龙吟般,剑气化作金色潮水,裹挟着大柱哥砍骨刀的刀光,“轰”地撞向半空中那张扭曲的人脸。 “咔嚓——” 那团白光瞬间裂开,如湖面被石子击中般剧烈晃动。 陆寒见无数面孔从裂痕中挤出:有被归墟守主吞噬的修士,有被封墟真人献祭的凡人,还有三个月前在青牛镇被玄冥子虐杀的孩童。 他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幽绿的怨气不断涌出。 “破!”陆寒低喝,断剑上的金纹骤然暴涨三尺。 此次剑气中蕴含了更多元素:大柱哥砍骨头的刀光、小桃塞的糖块的甜味、苏璃红线断裂的痛楚,以及镇中此起彼伏的人声。所有被命轮术视作“蝼蚁”的凡人身上的烟火气,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剑。 那些扭曲的人脸瞬间碎成万千光点,幽绿怨气在金光照射下滋滋作响,如雪落热铁。 大柱哥的砍骨刀“当啷”落地,他撑膝喘息,嘴里嘟囔:“哎呀,真他奶奶的累,比砍十头猪还费劲!” 小桃娘从柴房探出头,见危险解除,立刻蹦跳着去捡地上的桂花糕。 然而,陆寒并未放松。 他紧盯天空,破碎的光团中,几缕黑丝悄然遁入云层,如蛇般游走。 “真正的强敌将至。”他的声音冷如冬夜井水。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漆黑,暮色仿佛被生生撕裂,化作无边无际的幽蓝,仿佛深海翻转。 一轮巨大的命轮虚影缓缓转动,比先前血色命轮大上十倍,轮辋刻满陆寒未曾见过的诡谲符文,每个符文渗出黑色血迹,触目惊心。 “陆寒,你以为你斩断的是过去?”命轮中心传来沙哑声音,陆寒听出熟悉的气息。 他后背陡然绷直,这声音属于秦昭! 三个月前在归墟遗址,陆寒亲手斩碎了这个幽冥宗执事的元婴。 但如今这声音扭曲,仿佛无数声音叠加。“不,你斩断的是你未来的一角。” 这时候,命轮的虚影骤然加快了旋转速度,那些符文渗出的黑血迅速汇聚成一个漩涡。 陆寒感到自己的识海一阵刺痛,归墟守主的残魂在识海深处开始躁动不安,仿佛在畏惧某种东西。 陆寒紧紧握住断剑,金纹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后颈。 然而,他发现这次命轮散发的气息与以往不同。 其中没有玄冥子的腐臭味,也没有封墟真人的道韵,只有一种气息,令他联想到归墟深处的混沌之感。 “出来吧。” 陆寒对着命轮中心低声说道,断剑的剑尖微微颤抖。 “躲在后面算什么命轮主宰?” 他话音刚落,命轮的核心便剧烈颤抖起来。在黑色漩涡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凝聚。 陆寒看见一只手,那手白皙修长,指尖沾着黑血,缓缓从漩涡中伸出。 随后,手臂、肩膀依次出现,还有半张脸。 那张脸的轮廓与陆寒有七分相似,但脸上挂着冷冰冰的笑意,仿佛在俯视一只挣扎的小蚂蚁。 此时,镇子骤然安静下来。大柱哥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小桃娘手中的糖块“咕噜噜”滚进阴沟,苏璃走到巷口,脚步也瞬间停住。 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凝视着那个吞噬了暮色的命轮,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漩涡中缓缓走出的……那个东西。 陆寒的手心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归墟守主为何会感到恐惧。这命轮主宰散发的气息,与他识海中的残魂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 仿佛……仿佛这是另一个他,来自被命轮扭曲的未来。 “阿寒……”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陆寒没有回头。 他只是紧盯着那只即将完全伸出的手,注视着命轮上愈发清晰的符文,突然笑了。 这笑容不再是之前的温和,而是带着几分癫狂的释然。 “来吧。” 他举起断剑,剑上的金纹在黑暗中犹如划破夜空的银河。 “我倒要看看,这命轮能算出我多少真本事。” 命轮中心的那个存在顿了一下,半张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 接着,它的另一只手伸展开来,黑色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直接将石板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此时,镇外的老柳树突然断裂。 紧接着,一阵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真正的较量,这才刚刚开始。 第180章 命轮主宰 暮色已被命轮彻底吞噬,仅剩一丝天光从命轮边缘渗出,这一瞬,将那完全现身的家伙暴露无遗。 他左脸酷似玄冥子,阴沉森冷,眉骨高耸如刀削,眼尾斜挑着暗红色纹路。 右脸则与秦昭一般冷酷,鼻梁挺拔如剑脊,嘴唇薄如淬毒刀刃。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他身上交织,却又奇异般地融合,令四周空气震颤不已。 陆寒手中的断剑嗡鸣不止,金色的纹路从手背迅速蔓延至脖颈,在皮肤下蜿蜒,宛如活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7节 他能听到识海深处归墟守主的残魂在尖叫,那声音如同被火烤的蝉,充满了濒死的恐惧。 “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感到喉咙紧绷,后槽牙咬得生疼。 三个月前,他将秦昭的元婴斩碎,以为事已了结,哪知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命轮中的一粒微尘。 眼前这张脸,一半是仇敌,一半陌生,分明是某个古老存在的一个容器。 “我就是命运。” 主宰一开口,镇中青石板缝隙渗出黑血,老井水面浮起密集符文。 他声音平淡,却如细针扎入耳膜。 “你们所做的一切,皆在命轮掌控之中。” 小桃娘捂耳蹲下,发辫上的红绳被冷汗浸湿。 她手指死命掐入耳后,指甲盖青白,声音颤抖:“他说的话……就像在心里响!” 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她摇摇晃晃扑向陆寒,揪住他衣角。 “阿寒哥,他说咱们逃不出去!还说大柱哥会砍自己腿,苏姐姐的屏障会被砸碎——” 话未完,她瞳孔射出两道金光,如小灯闪烁。 这是她天生的通灵本领,能见常人不见的命轮线。 此时她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陆寒衣服上抠挖。 “这线……怎么这么粗!我抓不住,它们缠在一起,像蛇一样。” 陆寒低头,见她指甲缝渗血。 刚欲安慰,却听身后苏璃喘息急促。 转头见苏璃闭眼抬手,额头浮现一朵淡青色莲花——那是药王谷秘传的净莲眼,能护心神。 但莲花边缘泛灰,显见她神魂未复,强行施法已显吃力。 苏璃轻声说:“别听他胡言。” 声音异常轻柔,似怕惊扰什么。 “他在用命轮干扰我们意志。” 话落,陆寒感到识海一片温润。 苏璃的神魂之力如温泉般缓缓流淌,减轻了那针扎般的刺痛。 他察觉到,这层屏障在命轮威压下轻轻颤抖,如风中纸灯笼。 苏璃指尖颤抖,苍白的脸上渗出细汗,却仍咬牙施法。 家族灭门时,凶手用的正是类似神魂侵蚀术,此刻她眼中怒火燃烧,那股狠劲是陆寒从未见过的。 大柱哥不知何时紧握砍骨刀,刀面映出他扭曲的脸。 这平日能空手劈牛骨的壮汉,此刻脖颈青筋暴起,呼吸粗重如拉风箱。 他盯着命轮主宰,用刀背敲了敲太阳穴,说:“什么命不命的!我当年杀第一头猪时,也吓得差点尿裤子,但我手起刀落——” 话突停顿,目光扫过脚边被黑血腐蚀的青石板,喉结微动,续道:“反正……阿寒说过,命是自己的。” 命轮主宰的眼神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陆寒脸上。 他的嘴角微微一翘,扯出一抹冷笑,左脸的阴森与右脸的冷酷在这一笑中竟显出一种诡异的和谐。 他冷声道:“你以为斩断秦昭的元婴就是胜利?哼,那不过是我抛出的一个小小诱饵罢了。归墟守主畏惧我,你识海中的那缕残魂也惧怕我,就连你自己……不也在害怕吗?” 他抬手,指尖凝聚的黑血滴落地面,那腐蚀的声音恰似陆寒小时候在铁匠铺听到的酸液蚀铁声。 陆寒手中的断剑骤然射出耀眼的金光,金纹沿着手臂蔓延至脸庞,在他眼角处勾勒出半朵剑花的图案。 这正是上古剑意被激怒的征兆。 他凝视着主宰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突然忆起在归墟深处混沌中看到的倒影——原来那并非倒影,而是命轮中被篡改的未来。 “怕?” 他笑了,笑声如剑鸣般清亮。 “我从未怕过你,我怕的只是自己变成你这样的怪物。” 话音未落,命轮突然加速旋转,黑血漩涡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小桃娘身上的金光瞬间熄灭,她捂着鼻子后退,手指间渗出鲜血;苏璃的净莲眼出现裂纹,嘴角也溢出一丝血迹;大柱哥的刀几乎被震飞,他踉跄了两步,却仍紧握刀柄,指关节苍白如欲断裂。 陆寒感觉识海深处有东西碎裂——是归墟守主的残魂,还是命轮强加给他的“命运”? 他紧握断剑,金纹在皮肤下急速流动。 “来吧。”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却穿透了所有嘈杂。 “让我看看,你这命轮,究竟能否困住真正的我。” 命轮主宰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此时,大柱哥突然低吼一声。 他的砍骨刀在傍晚的天色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刀锋并非指向天空,而是“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青石板瞬间裂开,碎石四溅,从裂缝中窜出暗青色的地气,与大柱哥身上冒出的血气交织,宛如一条莽撞的龙。 陆寒转头看向大柱哥,正对上他泛红的眼睛。 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意,只有最原始的倔强。 大柱哥说道:“阿寒说过,命是自己的。” 说完再次举起刀。 “老子今儿个就砍给这破命轮看看!” 命轮中的黑血突然停滞,仿佛凝固了一般。 陆寒看着大柱哥高举的刀,不禁笑了。 他断剑上的金纹骤然绽放,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宛如银河的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对决,此刻才刚刚开始。 大柱哥的砍骨刀第三次砸向青石板时,刀背与石板的碰撞声中多了几分沉闷。 他脖子上的汗珠顺着喉结滚落衣领,前襟湿透,却仍像剁猪骨头般挥舞着刀。 这把跟随他十年的老刀,刀面震颤,刀刃因反复砸地而崩出细小的豁口。 “命轮?扯犊子呢!” 他脖子涨得通红,嘶吼道,唾沫星子飞溅到刀面。 “老子杀第一百头猪时,手稳如山,连抖都没抖一下!啥是命啊?命在老子这儿,就如手中这把刀,想砍哪儿就砍哪儿!” 最后一个“哪儿”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 突然,他单膝跪地,用刀背猛砸石缝中冒出的黑血。 黑血触刀即“嘶啦”作响,冒出腥臭的雾气。 他却砸得更起劲了。 “阿寒说命是自己的,好,那老子今天就把这破命轮剁成一堆碎末!” 陆寒手中的断剑,突然在掌心变得滚烫。 他原本正竭力压制识海中翻涌的剑意,此时却被那股带着血腥味的狂躁劲头一冲,仿佛被撞开了一道缝隙。 金纹瞬间从手背蔓延至手腕,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一种古老而悠远的共鸣声,宛如荒山中沉睡的古钟被粗绳撞击,余音沿着血管直冲天灵盖。 归墟守主的残魂也不再尖叫,反而发出一种轻柔的呜咽声,仿佛在低语:“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命运并非既定,而是靠自身一步步走出来的。”陆寒闭上了眼睛。 他回想起第一次在铁匠铺挥锤时,师父曾说:“铁需经得起锤炼,方能成剑。” 又忆起苏璃在药庐煎药时所言:“毒草与灵药之别,全在采药人的手法。” 还有大柱哥蹲在肉案前剁骨头时的话:“骨头硬?多砍几刀就软了。” 这些记忆碎片在识海中骤然散开,他瞬间看清了命轮中纠缠的线索。 这哪里是命运的枷锁,分明是自己一路走来的足迹。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瞳孔中流动的金纹显得比以往更加清澈。 “第十六层……问道。” 他低声自语。那把断剑嗡鸣着,从手心飞出,悬于半空。 金纹从指尖延伸至剑身,原本残缺的剑脊上竟开始生长出新的纹路,宛如春藤攀爬老墙,每一道纹路仿佛在诉说着“我来过”。 苏璃的净莲眼骤然明亮,那些侵蚀她神魂的灰雾正被剑意一点点碾碎。 小桃娘的鼻血也止住了,她凝视着半空中的剑,眼中金光闪烁。 这次的金线不再纠缠如蛇,而是如被风吹散的蛛网,细亮而清晰。 命轮主宰的左脸抽动了一下。他能感受到自己设下的命轮在颤抖,那些精心安排的“必然”正逐渐瓦解。 大柱哥的刀原本要砍向自己腿上,如今却挥向命运;陆寒的剑本应被恐惧束缚,此刻却在探寻。 “我倒要看看,你这命轮能承受我几剑。”陆寒说着,抬起了手。 那断剑瞬间化作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刹那间,天地仿佛静止,连命轮转动的轰鸣声也被这一剑劈得无声无息。 大柱哥手中的刀停在半空,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金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苏璃的净莲眼完全展开,青莲花瓣上的灰斑瞬间消散。 她凝视着陆寒的后背,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药囊,这药囊是她父母的遗物,此刻竟微微发烫。 小桃娘也举起手,指尖触及一缕金线,轻轻一拉,金线便顺从地缠上她的手腕,宛如一根温暖的红色丝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8节 命轮中的黑血开始咕噜咕噜地沸腾。 那位主宰,右脸首次出现裂痕,那可是秦昭的脸,此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 他终于有了情绪波动,声音中带着几分焦躁:“不可能……你不过是被残魂操控的小棋子罢了!” 话未说完,那道金芒已穿透命轮边缘。 由黑血构成的轮盘被撕开一个半人高的大口,露出一片混沌的虚空,宛如巨兽张开了巨口。 “这一剑,是我自己想刺出的。” 陆寒的声音与剑鸣交织,震得镇外老槐树的叶子纷纷落下。 他感受到剑意触及了某种更为宏大的存在——既非归墟守主,亦非命轮,而是天地间最本初的“道”。 嗨,原来求道并非追寻他人规划好的路径,而是自己在行走中,自然而然地踏出了一条路。 就在剑气即将刺入命轮核心的瞬间,虚空中突然泛起层层涟漪。那白光,比月光还要清冷。 陆寒出剑的势头微微一顿。 他看见一个人影从涟漪中走出,身着白衣,洁白如雪,宽大的袖子垂落如瀑布,发间插着一根青玉簪,簪头雕着半朵未开的莲花。 她的眉眼淡然,却令陆寒想起曾在归墟深处混沌中见过的模糊影子——哎呀,原来那并非影子,而是…… “终于等到你了,小师弟。” 她开口,命轮中的黑血瞬间凝固成墨色冰晶,连陆寒的剑意也仿佛在温水中浸泡过般,锋芒锐减。 她的声音轻柔,如同春雪落在心尖,带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别慌,这一剑……我来替你挡下。” 陆寒手中的断剑“当啷”一声落地。 他望着那白衣身影,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此时,识海中归墟守主的残魂长叹一声,那叹息中既有释然,又夹杂着几分悲怆。 命轮主宰的两张脸扭曲变形,左脸的阴森与右脸的冷酷瞬间崩解,化作黑雾涌入虚空缺口,连抵抗的勇气都已丧失。 小桃娘扯了扯陆寒的衣角。 她手腕上的金线不知何时缠上了神秘女子,此刻正发出细微的金鸣声:“阿寒哥,她……她身上的线好多,比我的还亮。” 苏璃的净莲眼猛然一缩。 她盯着女子腰间的青玉小瓶,瓶身上的纹路与药王谷古书记载的“上古药宗”图腾如出一辙,但药王谷历代典籍中从未提及此人。 大柱哥挠了挠头,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掉落。 他盯着神秘女子看了许久,突然一拍大腿道:“这姑娘长得真像……像阿寒他娘!”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神秘女子转头看向陆寒,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她轻轻抬手一召,陆寒的断剑飞回她掌心。 剑身上的金纹顿时变得驯服,宛如小狗蹭着主人的手。 她看看剑,又看看陆寒,嘴角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十年了,你终于走到这里。” 陆寒嘴唇微动,心中涌出无数疑问。 他想问“你是谁”,想问“我娘是怎样的一个人”,更想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话到嘴边,却被她眼中的温柔挡了回去。 那种温柔,陆寒再熟悉不过。就像他在铁匠铺熬夜铸剑时,炉火映照下的温柔;就像苏璃为他包扎伤口时,药香中蕴含的温柔;也像大柱哥递来半块烤饼时,油星溅落碗中的温柔。 这种温柔,宛如“家”的感觉。 此时,命轮的残骸在虚空中缓缓消散。 那个神秘的女子转身朝镇外走去,她白色的衣裳在夜风的吹拂下翻飞不已。 她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陆寒,眼角轻轻上挑,问道:“跟上不?” 陆寒弯腰捡起断剑。 这次,剑在他手中不再炙热,反而如同握着一块温润的玉。 他凝视着女子的背影,突然笑了。 心中暗想,原来真正的命运,并非谁事先编排好的剧本。 而是有人在前面引领,便有人紧随其后;有人递上利刃,也有人撑起庇护之伞;便是如此…… “来啦。”他轻声应道。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青石板,撞击老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远处传来小桃娘的尖叫声:“阿寒哥,你等等我呀!” 大柱哥的笑声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纷纷落下:“跑啥呀!老子背你!” 苏璃的叹息伴随着药香飘来:“慢点儿,小心伤口。” 只见那道白衣身影,已然没入镇外山雾之中。 在山雾深处,隐约传来她轻柔而低沉的念叨声。 这声音,仿佛是对着陆寒诉说,又似在与千年风声对话:“得让他们明白了……归墟守主的传承,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第181章 守道传人 山雾涌向镇口时,陆寒掌中的断剑突然轻轻颤动起来。 这把剑曾陪伴他度过了整整三百六十五个打铁的夜晚。 以前,它如同一块烧得通红的炭,握久了,掌心必起水泡。 然而此刻,它温顺得仿佛在炉灰中埋藏了整夜的火,透过粗布剑鞘传来的温度,恰好能抚慰他掌中因常年打铁而留下的茧子。 “我是守道者的最后传人。” 白衣女子的声音比山雾还要轻柔,却如细针般直刺陆寒的耳骨。 陆寒的目光紧盯着她腰间挂着的青玉小瓶。 苏璃曾炽热地注视着这个瓶子,尽管陆寒不懂药宗的图腾,但他记得昨晚苏璃翻阅古籍时,眼中映出的那团疑云。 “也是你师尊真正的弟子。” 这几个字如小石子落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陆寒喉结微动,回想起三个月前在玄天宗后山,萧无尘咳着血将断剑交到他手中时的情景:“这把剑能认主,等你找到能解开剑里封印的人……” 那时,师尊沾血的手指在剑脊上刻下一道浅痕。 如今,这道痕迹泛着淡淡的金色,宛如一条活灵活现的小蛇,顺着女子葱白般的手腕钻入袖中。 “阿寒哥!” 小桃娘的金线瞬间缠上陆寒的手腕。 这丫头自幼便能看见凡人无法察觉的气数线。以前总说他身上绕着乱麻般的东西,此刻却仰着小脸,头顶的红头绳在夜风中乱舞,说道:“她、她身上的线都往你这边来呢!” 她踮起脚想去触碰女子的衣角,手指刚触到绣着云纹的白绸,那线便“铮”的一声弹开,吓得她忙缩回手,不停地搓着鼻尖,嘟囔道:“就、就跟阿铁哥哥的剑似的……” 陆寒这才注意到,女子周围确实飘着淡淡的金光。 这并非修士的灵气,倒像是他打铁铸剑时,火候最足之际,铁水表面浮着的那层亮光。 不知何时,大柱哥的砍骨刀已在他手中,刀面映出女子的影子,这影子与他记忆中常在灶前搅粥的妇人,有七分相似。 他喉咙发涩,刚欲开口问“我娘”,女子却已转过头来,眼尾的笑纹让他瞬间想起铁匠铺冬夜里炉门漏出的那一丝光亮。 “苏姑娘。” 女子突然看向苏璃,苏璃正紧握腰间的青玉药囊,手指关节都已泛白。 陆寒心知,这是苏璃使用净莲眼后的习惯动作——那双眼睛能看穿修士的灵脉,此刻恐怕已将女子的骨相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在此?” 女子抬起手,山风卷着几片槐树叶落在她掌心。 “一百年前命轮初现时,我师父以自身性命为引,将其根封住。” “如今根须再次破土而出,我……” 她目光转向虚空中缓缓消散的命轮残骸,声音骤然冷了几分。 “给他一份机缘吧。” “机缘?” 苏璃药囊中飘出极淡的苦香味,这醒神散她常备不离。 陆寒明白,她是在强忍情绪。 自她家族被灭门后,每逢听到“天意”“机缘”这类词,她的眉头便会轻轻一挑。 “你打算给什么?” “完整的‘问道’剑意。” 陆寒掌中的断剑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他就想起半个月前在落霞峰的情景,为了引出剑意,他被剑意反噬,吐了半盆血。 又记起苏璃蹲在他床前,手持银针挑开他手心的剑纹,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轻声说“不值得”。 还忆起大柱哥偷偷往他药碗里塞烤鸡腿,油星子溅入药汁,宛如一团难以散去的云彩。 原来,那些痛苦与温暖,都是这把剑在考验他的骨气,磨炼他的性情。 “要想让命轮彻底结束,你就得掌握完整的剑意。” 那女子朝着镇外的老槐树走去,月光透过树枝缝隙洒下,在她脚边碎成片片银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79节 “但这剑意太过猛烈,以你现在的魂魄……” 她转身,白衣拂过地上的断剑,剑鸣声骤然响亮,如同小兽见到母兽时的呜咽。 “需有人替你承受这股猛劲。” 陆寒这才听出她话中有话。他紧握断剑,手指关节泛白,声音颤抖地问:“你要……” “不是要,是应该的。” 女子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萧无尘教训人时的严厉。 “归墟守主的传承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你师傅花了三十年为你挡灾,而我这一百年来……” 她抬手置于胸口,那里浮现出与断剑相同的金色纹路。 “一直在帮你淬炼这把剑。” 小桃娘扑过来,拽着陆寒的衣角,急切地说:“阿寒哥,她身上的线在断!” 陆寒低头,只见金线正从女子手腕处一寸寸断开,仿佛被无形之刀切割。 苏璃的净莲眼闪烁金光,她紧紧抓住陆寒的胳膊,大声道:“她在……她在燃烧自己的神魂!” 大柱哥手中的砍骨刀“当啷”落地。 这个昔日杀猪不眨眼的大汉,如今眼眶泛红,声音哽咽:“闺女,你……” “大柱哥。” 女子转过头,笑容温柔。 “待会儿若打起来,你可得护着小桃。她能看见命数线,不能让那些脏东西伤了她的眼。” 大柱哥用力抹脸,弯腰捡刀,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大声应道:“行嘞!我这刀,砍猪不在话下,砍鬼也没问题!” 陆寒此刻恍然大悟,为何刚才剑在手中变暖。 原来并非剑被驯服,而是有人提前吞下了剑中的火焰。 他望着女子愈发透明的身影,喉咙如同卡着烧红的铁块,难受至极,问道:“为啥是我?” “因为你是陆寒。” 女子的声音渐趋飘散,如同被风一吹即散的蒲公英。 “你就是那个在下雪夜分烤饼给流浪狗的陆寒;就是那个被师兄欺负还替人挡剑的陆寒;就是……” 她的手指轻点陆寒心口。 “就是心里有光的陆寒。” 此时,山上的雾气骤然浓重。 待陆寒再次睁眼,女子已站在老槐树下。 她白衣化作金衣,非绣制而成,而是神魂燃烧透出的光芒。 那断剑自陆寒掌心飞出,悬于两人之间,剑上金纹连成一片,宛如一道能劈开天地的闪电。 “握住它。” 女子的声音与剑鸣交织在一起,震得槐树叶沙沙作响,纷纷扬扬地飘落。 “你得记住,剑是死物,人却是活的。你要追寻的道,从来不在剑中,而在……” “在人间。” 陆寒接口道。他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苏璃的情景。 那时,苏璃正蹲在路边,给一只受伤的兔子上药。 阳光透过她的发丝,洒在泥地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圆影。 还有大柱哥常挂在嘴边的“杀猪要利索,做人要痛快”,那剁骨刀上下翻飞,骨屑如雪花般飞溅。 小桃娘总拉着他看彩虹,轻声说:“阿寒哥,你看,那云都是甜的呢。” 原来,这些日常琐事,便是所谓的道。 剑鸣声骤然炸响的瞬间,陆寒紧紧握住了那把断剑。 这一次,剑既不烫手也不冰凉,就像他第一次举起锤子时,父亲手背轻覆其上的感觉——沉稳而温暖,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山雾中传来小桃娘的惊叫:“阿寒哥的剑在发光呢!” 大柱哥也吼道,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小丫头片子,快闭上眼睛!老子在这儿给你挡着!” 苏璃身上的药香随风飘来,她喊道:“陆寒,小心你的神魂!” 此时,那身着金衣的身影已与剑融为一体。 陆寒抬头望向夜空。 不知何时,命轮的残骸再度聚拢,如一团黑雾缓缓压向镇子。 他紧握剑柄,忽然笑了。 从前总觉命运如绳索,令人窒息。 如今才明白,命运如铁,需自己挥锤锻造。 “大柱哥。” 他转头,见那汉子用宽厚的背挡住小桃娘的眼睛,砍骨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 “等会儿,帮我留意那团黑雾。” 大柱哥头也不回,沉声应道:“行嘞。” 风呼啸而过,槐树叶在他们之间沙沙穿行,带着一丝甜香。陆寒心中明了,这香气是那女子神魂的最后痕迹。 他高举剑尖,直指命轮,低语道:“来吧。” 这一次,他要亲自探寻那道。 山雾中的月光如碎银洒落老槐树。 这时,大柱哥突然将砍骨刀戳在地上,粗糙的手掌在脖子后蹭了蹭,刀面映出守道者衣角的金光。 “阿铁,人家是来帮你的。” 他喉结上下滑动,仿佛在咽下未啃完的酱骨头。 “要不,让她试试?” 说完,他挠挠头,举刀在空中比划。 “不行的话,我就砍了她——” 尾音被山风卷走,却给陆寒吃下一颗定心丸。 陆寒看着大柱哥刀背上沾着的骨屑,突然想起上月之事。 那时,这汉子帮他扛煤块,也是这样豪迈地拍胸脯:“哥的膀子比铁还硬。” 断剑在他掌心轻轻颤动,不再是灼热,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轻唤。 他脑海中浮现出萧无尘临终咳血的手,以及苏璃为他挑剑纹时,泪落手背的温热,喉咙间的灼热之感骤然减轻。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道,声音如打铁初锤般沉甸。 守道者笑了,眼角的笑纹仿佛藏着点点星光:“我以自己的神魂为引,唤醒你体内沉睡的剑灵。” 她边说边伸出手,手腕上的金纹如同活物般朝陆寒游去。 “别怕,虽然会有些疼痛,不过……” 她瞥了一眼躲在大柱子后的小桃。 “总比被命轮碾成灰好。” 苏璃突然拉住陆寒的袖子,净莲眼泛着淡淡金光,连睫毛都在颤抖:“她的神魂……在流逝。” 药囊中的醒神散散发出更浓的苦香,裹着她发颤的尾音。 “就像被抽丝的茧一样。” 陆寒低头,看到守道者的指尖冒出细碎的金光,宛如铁匠铺里熔铁时溅起的火星。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断剑“嗡”的一声,抵在两人相触的手腕上:“我娘……也是这样吗?” 守道者的瞳孔微缩,眼底金芒闪烁,最终化为温柔的笑容:“你娘若在,定会称赞你的选择。” 她反手扣住陆寒的手腕,断剑上的金纹瞬间遍布两人紧握的手。 “准备好了吗?” 陆寒回想起昨晚苏璃翻阅古书时,烛光在“守道者”三字上投下的阴影,以及师傅说“这剑认主”时,血滴在剑脊上如花绽放的情景。 他坚定地点头,手心的断剑骤然变得滚烫,仿佛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精铁。 紧接着,守道者的手掌爆发出刺眼的金光。 陆寒目睹她的身体逐渐透明,如同晨雾融化雪层,金光顺着他们相触的手腕钻入他的体内。 神魂灼烧的剧痛从丹田爆发,比落霞峰那次反噬强烈十倍,他膝盖一软,险些跌倒,但守道者的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了他的后脖颈。 “忍着点。”她的声音与剑鸣交织,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这是剑灵认主的劫数。” 大柱哥的砍骨刀“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他迅速抱起小桃娘塞到旁边的柴垛里,自己张开双臂挡在前面,后背紧绷如满弓,大喊:“丫头,闭上眼睛!” 小桃娘身上的金线在大柱哥肩上乱窜,哭哭啼啼地抽噎道:“阿寒哥的线……变成金色的了!” 苏璃的药囊“啪”的一声裂开,醒神散撒落一地。她咬破舌尖,试图用血腥味压制翻涌的心悸。 净莲眼紧盯着陆寒的眉心,只见金纹浮现,与断剑上的金纹如出一辙,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 “稳住神魂!” 她跌跌撞撞地扑向陆寒,但指尖刚触及其后背,便被一股强大的剑意弹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0节 “他的灵脉……正在重组!” 陆寒在剧痛中听到骨头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断剑的剑意在每寸经脉中冲刷,记忆的碎片在眼前旋转:雪夜分烤饼给流浪狗,小狗摇尾的画面;被师兄推下悬崖时,有剑为他挡刀的瞬间;苏璃给兔子上药时,阳光洒在她发丝上如织网般的美景…… 这些碎片瞬间连成线,将他一直未明的“道”串联起来——这“道”并非典籍中玄乎其玄的东西,而是如大柱剁骨头时的畅快,小桃见彩虹时的惊喜,苏璃保护弱者时的倔强。 “这难道就是……完整的问道剑意?” 他喘着粗气,突然觉得眼前的山雾变得清晰起来,就连命轮残骸中翻涌的黑雾,那一道道褶皱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守道者的身影已经淡得如同薄纸一般。 她凑到陆寒耳边,最后一缕神魂化作温热的气息:“你得记住,道不在天上,而在你自己的心里。” 陆寒试图抓住她,但伸手却只摸到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守道者在消散前的那一声轻笑传入他的耳中:“可算是等到你了,小师弟。” “小师弟?”陆寒顿时愣住。 他猛地想起萧无尘曾提及“你有个师姐”的事。 那时,师尊正望着后山的云彩,眼神中透着一种陆寒从未见过的温柔。 原来,并非自己记错,而是师尊当时未将话说完。 山风突然改变了方向。 陆寒“唰”地转头,只见山城方向的夜空中,原本零散的命轮残骸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汇聚。 那黑雾中,隐约可见许多青面獠牙的影子,宛如被线牵引的木偶。 小桃娘的金线瞬间疯狂缠结,她从柴垛中探出半个脑袋,哭喊道:“阿寒哥!那些黑雾里……有好多线!” 大柱哥二话不说,抄起砍骨刀冲上前去,刀背在地上蹭得火星四溅,口中骂道:“他奶奶的,敢动我闺女!” 苏璃紧紧攥着破损的药囊,指尖渗出血珠。 她那双净莲眼能看见黑雾中若隐若现的咒文,声音冷如冰水浸泡的针:“是命轮童子……他们正在重塑命轮。” 陆寒紧握断剑。 这一次,剑意不再像以往那样或是灼热,或是温顺,而是如同父亲当年放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沉稳而温暖,蕴含着一种能劈开一切的力量。 他凝视着山城方向翻腾的黑雾,久违的战斗欲望瞬间涌上心头。 “大柱,你务必保护好小桃。” 他转身,剑指夜空,高喊:“苏璃,准备好你的药。” 山间雾气弥漫,命轮残骸的嗡嗡声与断剑的清脆啸声交织,宛如一张大网。 陆寒望着逐渐成形的命轮童子,突然笑了起来。 以前,他总觉命运如同一根勒在脖子上的绳索,而现在他明白,命运其实是一块等待他去锤打的铁块。 这一回,他要亲自握住锤子。 第182章 剑崩九霄前夜 山风裹挟着松针,从陆寒的发丝间掠过时,小桃娘的尖叫声犹如一根极细的针,“嗖”地一下刺入耳中。 “阿铁哥哥!” 扎着双马尾辫的小丫头,猛地从柴垛后冲出。 她手腕上金线串着的铜铃铛,“叮当叮当”响得杂乱无章。 她仰起的小脸蛋上还沾着草屑,手指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袖,大声喊道:“那些黑雾里头……有好多好多人啊!他们身上缠着黑线,就像被人扯着线的纸人儿似的!” 陆寒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 山城那边的夜空中,原本零散的命轮残骸,正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汇聚。 黑雾翻腾,犹如煮沸的水,隐约可见青面獠牙的影子,不止一两个,而是成百上千,身躯扭曲如麻花般向这边爬行,每动一下,空中便如蜘蛛网般荡开黑色纹路。 “我去他大爷的!” 大柱哥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落地,震得石缝中的野菊花花瓣“簌簌”直落。 平时剁猪骨头时,案板都能被他砍出火星的大柱哥,此刻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蛇。 他抄起刀背撑地,油皮围裙被风刮得“呼呼”作响,口中怒吼:“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老子就把这些鬼东西剁成饺子馅儿!” 苏璃的手指在药囊上掐出青白印痕。 她那双净莲眼,原本清澈如琥珀,此刻却翻涌着暗沉的纹路,宛如两潭浸了墨的水。 她冷冷道:“是命轮童子。” 声音比山涧冰泉更冷。 “命轮主宰融合了玄冥子的残魂,要开始‘归一’了。 他需用活人的生气重塑命轮,届时,整片大陆都将变成他的养料。” 陆寒紧握那把断剑,这把陪他打铁三年的剑此刻发烫,剑意不再灼热或温顺,而是如当年父亲手把手教他打第一把菜刀时,覆在手背上的温度——稳稳的、暖暖的,蕴含着劈开一切的力量。 他凝视着逐渐清晰的命轮童子,喉咙涌起久违的战意。 从前,他总觉命运如勒在颈间的绳索,此刻才明白,命运是待他锻打的铁。 “去老槐树下。”他突然开口,声音如淬火之钢。 大柱哥手中的刀顿了一下,苏璃抬眼望向他,小桃娘攥着他衣袖的手也稍松。 陆寒转身时,断剑在石墙上擦出一串火星。 “得把应对之策定下来。” 老槐树的枯叶“扑簌簌”落下,在他们四人脚边积成金褐色毯子。 大柱哥一屁股坐到树墩上,砍骨刀立于一旁,树墩上的野果被震得蹦起。 他扯着嗓子喊:“要打就打呗,老子这刀宰二十头猪都不在话下,还砍不动那几个纸糊玩意儿?” 小桃娘悄悄挪到陆寒身旁,掌心金线微亮。 她歪头用手指轻触空中黑纹,说:“这些线黏糊糊的,像蜘蛛网。不过,我能知道它们在哪儿,阿铁哥哥,我能给你们当眼睛!” 苏璃从药袋中翻出半块黑乎乎如烧焦的药引,在手心慢慢碾碎。 药粉飘起时,她的净莲眼闪过一丝痛楚。 “我得去药王谷旧址。” 手指在药囊上的裂痕上蹭了蹭,这裂痕是上次为救小桃被命轮黑雾所划。 “当年师父在那儿藏有能增强神魂的丹药,服下后,你们就能抵挡命轮的精神压迫。” 陆寒凝视着这三个人。 大柱脸上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那是去年为保护他,挡山贼时留下的印记。 小桃身上的铜铃依旧轻轻作响,仿佛她第一次将捡到的铜钱串成风铃时的情景,那时她满心欢喜。 苏璃的发梢沾着草籽,这模样与陆寒记忆中那个蹲在药园边给兔子上药的姑娘如出一辙。 那时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哪像现在,总像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 陆寒弯腰捡起一块小碎石子,在地上划了一道线,对大柱说:“大柱,你带着小桃守着村口吧。” 那些命轮童子最忌惮活人的血气。 大柱啊,你这一刀下去,必须见血,得下狠心。 大柱闻言,用力地点点头,手中的砍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儿,刀面映出他坚定的眼神。 “小桃。” 陆寒从怀里掏出一块烤红薯,这红薯是今天早上小桃塞给他当午饭的,还带着灶膛的余温。 “小桃,你用金线把童子的弱点标出来,标完就赶紧躲到大柱背后去。” 小桃吸了吸鼻子,又将红薯塞回陆寒手里,说:“阿铁哥哥你也吃呀,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对付那些坏人呢。” 这时,苏璃突然抓住了陆寒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如玉,仿佛浸在冰水中。 “我去药谷,最快也得两个时辰。” 苏璃说着,目光扫过陆寒的断剑和他掌心的老茧,那是打铁时磨出的痕迹。 “你能撑得住吗?” 陆寒笑了。 他想起守道者消失前的那声“小师弟”,想起萧无尘凝视后山云彩时的温柔,还有那些突然变得清晰的记忆碎片:雪夜里分烤饼给流浪狗,被师兄推下悬崖时有一把剑为他挡刀,苏璃给兔子敷药时发梢的光芒。这些记忆如线般串联,此刻正温暖地绕在他心头。 “撑不住也得撑啊。” 陆寒抽回手,断剑在月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我曾以为,道如山顶之雪,遥不可及。” 直到现在才明白…… 他望向大柱腰间的酒葫芦、小桃发间的草籽、苏璃药囊上的补丁,继续说道,“大柱砍骨头时的畅快,小桃见彩虹时的惊喜,苏璃守护弱者时的倔强。” 苏璃的眼睫毛轻轻颤动。 她转身离去,裙摆扫过老槐树的枯叶,发出沙沙的细碎声响:“你们等着我啊。” 大柱用力拍了拍陆寒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能拍碎砖头:“兄弟,你守着你的道,我就守着你。” 小桃将金线缠在他的手腕上,铜铃叮当作响:“阿铁哥哥,等我把线标好,就唱你教我的儿歌,你听到就知道我是安全的啦。” 夜风骤然转向,带来一股腐臭的腥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1节 陆寒抬头,见最近的命轮童子已爬至山脚,青灰色的指甲在石头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他紧握断剑,剑意在全身涌动——这一次,不再是被动地被命运驱使,而是他自己握住了命运的锤子。 待三人的背影在村口消失,陆寒独自走到村外的崖边。 不知何时,阴云密布,遮住了月亮,仅余几缕月光洒在断剑上。 他轻抚剑身,脑海中浮现父亲临终前的话“铁是越打越硬的”,还有守道者最后的“小师弟”,以及萧无尘未说完的“你有个师姐”。 风声呼啸,阴云如沉重的铁块,被风卷着压向地面。 陆寒目光紧锁天边那黑压压、翻滚不息的乌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至极的笑声,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的:“来吧。” 他将剑高高举起,指向那阴沉的云层。 “这回啊,我可自己握着锤子呢。” 阴云愈发低垂,几乎要压到头顶。 崖边的松树枝在风中摇摆不定,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恰似当年铁匠铺被山贼焚毁时,他母亲最后未能喊出的那声“阿寒”。 陆寒紧紧握住那把断剑,手心的老茧与粗糙的剑身摩擦,传来细微而密集的疼痛。 但这痛楚,远不及他心中那股翻涌的热血。 那是剑灵在躁动,带着一股铁锈味的血腥气直冲喉咙。 “以前守道的人说过,这剑意如同双刃剑。” 陆寒对着风轻声自语。 突然,断剑猛地一颤,一道冷冽的光芒从剑脊上激射而出,在他手背上印出淡青色的纹路。 这是剑灵觉醒的征兆。 然而每次这纹路出现,他总会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晚,他高举烧红的铁钳,将闯入铁匠铺的三个马匪钉在墙上。 鲜血溅落在父亲临终前赠予的断剑上,那滚烫的血液几乎让他昏厥。 “现在要唤醒它……”陆寒凝视着阴云中翻滚的命轮黑纹,喉结微微颤动。 “然后去杀更多人吗?” “阿铁。” 这轻柔的呼唤如同一片羽毛,轻轻拂过陆寒的后颈。 陆寒转身,撞入苏璃那带着药香的袖角。 不知她何时归来,头发上的草籽被整理得井然有序,仍有几缕发丝沾着露水,在月光下闪烁如银。 她垂着眼皮,手指捏着一块羊脂玉佩,上面刻着半朵未开的莲花,正是药王谷的标记。 “我师父说,这玉能引血气护住心脉。” 她将玉佩按入陆寒掌心,指腹轻轻擦过他手背的青筋,顿时停住。 陆寒见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犹如被火燎的蝴蝶。 “上次你为救小桃,硬接了玄冥子一掌……” 她的声音细若风中飘散的药末。 “别再逞强了。” 那玉佩带着她手心的温热,令陆寒心中一阵刺痛。 他忆起三个月前,苏璃为他疗伤时,也是这般低垂眼皮,用银针挑出他体内的毒素,银针后的红绳扫过他的手腕,痒得他不敢动弹。 “苏姑娘……” 他刚开口,她便后退两步,裙角在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两个时辰。” 她抬头望天,阴云中透出的月光正落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仿佛点燃了两团小火苗。 “我会带着丹药回来。” 话未落音,她脚尖轻点,跃上崖边老松,身影如受惊的大雁,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只余半缕尾音随风飘散:“等我啊。” 陆寒目送她消失的方向,掌心的玉佩渐渐变得温热,宛如一小团火球。 他将玉佩塞入衣襟,紧贴心脏——那剧烈的心跳,并非因剑灵,而是因苏璃转身时,他瞥见她药囊中露出的半截焦黑药引。 那是她昨晚在药圃中辛苦寻得的“回魂草”,本欲用来治疗自己时常疼痛的神魂。 “大柱哥!后面!” 小桃娘的呼喊如尖刺般,瞬间撕裂了崖边的宁静。 陆寒猛然抬头,听到村口传来铁器碰撞的清脆声响,那是大柱的砍骨刀。 他疾奔向村口,断剑在手心灼热,剑意如游龙般在体内奔腾。 风中飘来腐肉的恶臭,夹杂着小桃的铜铃声,还有大柱的怒吼:“滚你娘的!” 当他赶到村口时,月光恰好从阴云中撕裂一道缝隙。 二十余名命轮童子将大柱和小桃围在中央,那些童子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尸斑,指甲长如能嵌入石缝。 大柱的砍骨刀上沾满了血迹,刀背上还嵌着半片童子的碎骨。 小桃躲在他背后,指尖的金线绷得紧紧的,宛如银弦,正瞄准最前面那个童子的额头中央,标记红点。 “小桃标得真准!” 大柱咧嘴一笑,手中的刀划出一道半圆,瞬间将左边童子的胳膊砍飞。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那断臂并未落地,反而不停地蠕动着向大柱脚边爬去,黑血在青石板上蔓延,形成诡异的图案。 小桃身上的铜铃突然炸响,她伸出手指,直指右侧最边缘的那个童子,尖声叫道:“阿铁哥哥!你看,你看那个,那个家伙在笑呢!” 陆寒闻声,顺着小桃手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最角落的那个命轮童子正在笑,嘴角咧至耳根,两排尖牙暴露在外,而眼睛却依然是空洞的黑色,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猜猜,我们到这儿是来干什么的呀?” 那童子开口了,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互相摩擦,却隐约带着一丝人声。 众人还未及反应,童子便抬手一挥。 刹那间,虚空中窜出黑色锁链,链身上缠绕着无数细如小蛇的黑线。 “我们可不是来杀你们的……” 锁链“刷”地缠住了大柱手中的刀。 “我们是来请他——”童子歪头看向小桃。 “来当命轮的芯儿呢。” 小桃身上的金线“啪”的一声断裂。 大柱瞪大双眼,双手紧握刀柄,奋力向外拉扯,但锁链却越勒越紧,刀面上已现出深深的痕迹。 “小桃啊!快跑!” 大柱一边吼叫,一边踢开脚边的断肢。 然而,小桃早已吓得僵立当场,手中的金线在掌心颤抖,铜铃碎裂,发出杂乱的响声。 此时,陆寒手中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 他望着小桃苍白的小脸,又看看大柱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再瞧瞧缠在小桃脚踝上的锁链。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般涌出。 七岁那年,他正蹲在铁匠铺后巷啃冷馒头,小桃举着半块烤红薯跑来,对他说:“阿铁哥哥,这个可甜了呢。” 去年冬天,他被埋在雪堆里,大柱费尽力气将他挖出,用皮袄将他裹紧,嘴里还嘟囔着:“老子可不想给你收尸。” “行了,别说了。” 他低声喝止,断剑上的青色纹路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杀意如同滚烫的铁水在血管中奔涌,但他却突然笑了。 这不再是当年那个血糊双眼的小男孩的笑,而是一个握紧命运铁锤的铁匠的笑。 他举起剑,冲向前方,风裹挟着剑意,瞬间撕裂阴云,月光如银色瀑布般倾泻而下。 “现在轮到我了。” 第183章 命轮围村 月光劈开阴云的瞬间,陆寒的掌心与断剑一同颤抖起来。 那些温暖的记忆画面,如小桃手上沾着的糖渣、大柱皮袄上的羊膻味,骤然化作滚烫的铁水,在他喉咙处灼烧得剧痛。 “行了,别这样了。”他低声喝道,断剑上的青纹已蔓延至腕骨。 这把陪伴他打铁三年的旧剑,此刻比他曾锻造的任何精铁都要锋利。 杀意与剑意沿着脊椎攀升,他却恍惚看到了七岁时的自己。 那时他缩在巷角啃冷馒头,目睹小桃举着烤红薯跑来,心跳得仿佛要撞碎肋骨。 就在锁链缠上小桃脚踝的刹那,他出手了。 断剑脱手飞出的弧度,宛如铁匠挥锤,带着熟练的狠劲。 “问道·断因果”,这一招他曾在砧石上练了八百遍,此刻使出,犹如劈出满天星光。 最前端的锁链瞬间被剑气绞碎,缠住大柱刀的黑链也应声断裂,飞溅的黑血烫得陆寒眉毛一跳。 “你们这些东西,还敢来村子里撒野?” 他接住弹回的断剑,剑脊擦过嘴角,血腥的甜味与杀意一并散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2节 命轮童子身上的锁链被斩断后,开始嗷嗷尖嚎,青灰色皮肤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我刚欲补一剑,左侧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原来是大柱那家伙。 只见这屠夫般的大柱,举着染血的砍骨刀,正将一童子的脑袋砸向青石板。 刀背上的碎骨早已飞散,刀刃却深深嵌入童子的锁骨。 他呲牙咧嘴,虎牙沾血,骂道:“他奶奶的!老子杀猪时都没碰上这么难砍的东西!” 话未毕,他手腕一转,刀身“哧”地在童子胸口划出一道口子,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根细如发丝、幽蓝泛光的黑线。 “哟,这刀比我想的还锋利!” 大柱愣了一下,随手抽出刀,甩去血迹。 那黑线“啪”的一声断裂,被砍的童子顿时瘫软如泥。 大柱倒提着刀转身,刀锋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色弧线,他喊道:“小桃丫头,你阿铁哥我发威了,你倒是——” “闭眼!” 小桃尖叫起来,铜铃炸响声夹杂其中。 不知何时她已蹲在地上,手中金线绕成银茧,额冒细汗。 她结巴道:“我……我感觉到啦!他们身子里有团黑雾,就像被线串起的木偶!” 话毕,她猛然睁眼,瞳孔中幽蓝光芒跳跃,手指颤抖指向最中间那高瘦童子的后腰,喊道:“就在那儿!那儿就是线头!只要打到那儿——” 她脚一跺,小辫上的铜铃叮当作响,大声嚷道:“阿铁,快戳他屁眼儿!” 陆寒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瞥向童子后腰,果然见青灰色皮肤下有团黑雾蠕动,如同被线牵动的小木偶。 他手中断剑嗡鸣,剑尖一转,脚尖点地冲向那边。 此时,大柱闷声笑道:“小桃这丫头,你这说法可真……” “小心!”陆寒突然大喝。 剑尖即将触及黑雾时,他眼角余光捕捉到角落里的命轮童子。 这东西虽被剑气削去半张脸,却咧着无牙的嘴,烂手指抠紧地面,身体鼓起,青灰色皮肤下血泡涌现,发出嘶嘶的破风箱声。 “阿铁!” 小桃的金线瞬间缠绕在陆寒的手腕上,猛地一拉,将他拽向一旁。 几乎与此同时,“咔嚓”一声,那鼓胀的童子后腰上的黑雾骤然亮起。 它的嘴张得更大了,这次发出的不再是锈铁摩擦的声音,而是带着哭腔的童声:“姐姐骗人,说做完这一单就能回家了……” 陆寒手持长剑,剑尖擦着童子的肩膀划过。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大柱挥刀带起的风声,以及小桃那边金线绷紧发出的嗡嗡声。 然而,在这些声音中,他尤为清晰地听到童子胸腔里传来“咕嘟”的声响,仿佛煮沸的铁水在翻腾,又像是被捏碎的蜂窝在渗出毒液。 “快跑!”陆寒反手拉住小桃,将她推向大柱身后,自己则握着断剑横在胸前。 然而,那童子膨胀的速度远超陆寒,身上的血泡接连爆裂,黑血溅落在青石板上,滋滋冒起白烟。 它那黑洞洞的眼睛里突然滚出浑浊的泪水,嘴却依旧大张,哀嚎道:“姐姐,我好疼啊……” 陆寒感到后脖颈一阵凉意。 这绝非普通的命轮童子,它还残留着人的意识,或者说,保留了被命轮吞噬前的最后一丝执念。 他正欲挥剑斩向那团黑雾,却见大柱的砍骨刀已然劈下,刀锋精准地刺入童子的后腰。 “噗!” 黑血瞬间喷溅了大柱半张脸。那童子正膨胀着,却突然停滞。 它望着插入腹中的刀,浑浊的泪水愈发汹涌:“姐姐……我帮你……把芯拿到手了……” 话音未落,陆寒便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那是黑血渗入石板缝隙的声响,是黑雾在体内散开时的震颤,仿佛一股被压制已久的力量终于挣脱束缚,欢快地嘶吼。 陆寒猛地将小桃紧紧搂入怀中,断剑撑起一道光盾。 他用余光瞥见,那童子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缝,从中渗出的并非血液,而是一丝丝幽蓝色的荧光,宛如引信。 “轰——!” 幽蓝引信刚一燃尽,陆寒撑起的光盾便嗡嗡作响。 他搂着小桃的胳膊骤然收紧,后背“砰”的一声重重撞上青石板墙,耳畔尽是石子崩裂的尖锐声响。 爆炸引发的气浪夹杂着焦糊的腐臭味,直冲鼻腔。 小桃的金线在他俩周围结成蛛网般的防护,却仍被黑雾撕开数道裂口。 “阿铁哥!” 小桃的指甲几乎掐进陆寒的胳膊,带着哭腔喊道:“我的线……线断了!”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他目睹大柱被气浪掀飞,屠夫的砍骨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最终“当啷”一声插在村口老槐树上。 大柱“扑通”一声摔进晒谷场的稻草堆,草屑与黑血黏附在他脸上,触目惊心。 然而,他落地后迅速翻滚起身,单手撑地爬起,嘴里咒骂道:“他奶奶的!这破东西咋比年猪炸毛还猛呢!” 他用手抹脸,手指触及黑血处顿时泛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嘶……这血咋还有腐蚀性呢?” “大柱哥!” 小桃奋力挣脱陆寒的怀抱,欲奔向大柱,却被陆寒一把拽住后脖领。 陆寒目光紧锁那团缓缓扩散的黑雾。 刚刚爆炸的童子已彻底消失,只留地面上一个焦黑的圆坑,坑底有幽蓝色的光团缓缓旋转,宛如一颗剥去外壳的眼珠。 “先别乱动。”陆寒压低嗓音说道,喉咙处的喉结上下微动。 他手中的断剑热得发烫,剑身上的纹路顺着胳膊直爬向脖子。 “这雾……有些古怪。” 他话音未落,黑雾便骤然剧烈翻腾起来。 原本散落在各处的命轮童子的残肢碎肉,仿佛被无形之线牵引,那些碎肉、骨渣、断链纷纷朝雾中心飞去,在半空中拼凑成一个歪斜的人影。 陆寒后颈的汗毛瞬间竖立。 这绝非寻常的拼凑,那些碎块一触碰到黑雾,竟渗出密密麻麻的金纹,仿佛被某种古老力量重新“书写”了身体。 “蝼蚁。” 一个沙哑的男声从黑雾中传出,宛如生锈的铁片在磨盘上划过,刺耳至极。 陆寒看见黑雾凝聚成黑袍,脸部仍是模糊的黑影,仅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冷声道:“你们以为砍断几个提线木偶,就能阻止命轮吗?” 小桃手中的金线剧烈颤抖起来。 她目光紧锁那团黑雾,额头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口中说道:“阿铁……他身上有许多线!比之前那些童子多出十倍不止!” 她紧握金线的手不住颤抖。 “我……我能感觉到,这些线都连向……那个蓝珠子!” “那可是第一块基石。” 命轮主宰语气中带着笑意,他一抬手,村外便传来阵阵尖嚎。 陆寒转头望去,只见山道、屋檐、老井中,到处有青灰色皮肤的命轮童子爬出,密密麻麻。 他们的后腰处都鼓着幽蓝色的光团,宛如被无形之线串起的木偶。 “今日过后,”主宰的黑袍无风自动。 “这个村子的怨气、恐惧与死亡,都将化作命轮转动的燃料。” 他隔空指向陆寒:“至于你……这把断剑的残魂,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声响,剑上的纹路仿佛活物,顺着他的脸颊爬升,灼烧感从心脏蔓延至指尖。 他忽地想起三年前的事。 那时,他在铁匠铺后院挖出这把断剑,见剑鞘上刻有“问心”二字,只当是件旧物。 如今,他凝视此剑,感觉每一道纹路都在一点点吞噬他的理智。 “哼,你的命轮,我今天偏要斩断!”他低吼一声,将断剑掷出。 剑意爆发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 陆寒见小桃的金线凝出白霜,大柱手中的砍骨刀也结满冰碴,连那命轮主宰也被定在半空。 剑光如银河倾泻,瞬间在两人间劈出一道深沟。 这是他首次完整催发上古剑意。然而,心底却响起另一个声音,不断念叨:“杀,杀,杀……” 命轮主宰被剑气逼退三步。 他脸藏阴影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腐烂的面孔。 “嘿嘿,有点意思。你竟能让这残魂主动认你为主。” 他冷笑一声。 “不过,你以为自己能掌控它吗?这把剑曾杀过三位主人,每个主人都死在它的……那种饥渴之下。” 陆寒手中的剑尖微微颤抖。 他清晰地记得,昨晚在铁匠铺,断剑吸走了刚熔好的一炉玄铁。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3节 当时以为剑刃需淬炼,如今才明白,那玄铁中混有父亲留下的最后一块陨铁。 父亲临终前,用血在铁砧上刻下“慎持”二字,如今这二字正顺着剑纹在他手背上显现。 “闭嘴!”他咬紧牙关,推动剑气,却在此刻,断剑传来一阵刺痛。 “你体内的残魂,正在吞噬你的生气。” 命轮主宰的红眼闪烁得更亮。 “它渴望更多……鲜血,更多……怨念。” “你保护的那两个普通人,他们的恐惧,若他们死去,只会让残魂更加强大。”他抬手指向陆寒的心口。 “不信吗?” “试试停止你的剑意——” 陆寒突然踉跄一步。 断剑的颤抖瞬间从掌心直冲天灵盖。 他目睹剑纹中渗出暗红之物,宛如被血浸染的银线;耳畔是小桃拉长的尖叫声,如同嗡鸣,大柱的脚步声变得异常迟缓,仿佛老钟的敲击;甚至闻到手腕处皮肤被剑纹烫穿的焦糊味——这不仅是疼痛,更是一种本能的渴望,在骨缝中瘙动,催促他挥剑,渴望鲜血,渴望…… “阿铁哥!”小桃的手贴上他炽热的脸庞。 不知何时,金线已缠上他的手腕,凉意如山涧溪水。 “你、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陆寒猛地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小桃初到铁匠铺时的情景,她举着烤红薯,踮脚塞进他嘴里,糖渣还沾在她鼻尖,模样逗趣;又忆起大柱总在打烊后拎着半块熟肉来访,傻笑着说要“补补身子”;还记起在巷子里啃冷馒头时,小桃递来的烤红薯,那温度透过粗布帕子,温暖了他整个冬天。 “行了,别说了。”他睁开眼,眼底红芒稍退。 然而断剑的颤抖不仅未停,反而更剧烈,仿佛在抗议他的克制。 命轮主宰的笑声透过剑气传来:“看到了吗? 它在挣扎,气急败坏。 你保护不了这两个凡人,正如当年那个求你带她逃出火场的小女孩,你也无能为力。” 陆寒的呼吸骤停。 三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火舌舔舐木梁,小女孩紧抓他的衣角,哭喊“阿铁哥,我害怕”。 当时他握着断剑,剑纹刚爬上手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吞噬小女孩,只因他只会打铁,不会使剑。 “你怕什么?”命轮主宰的声音如蛇信般阴冷。 “利用这剑的力量,杀了他们,让剑饱餐一顿,你就能……活下去。”断剑的震颤愈发强烈,终成震动。 陆寒感到识海中有东西横冲直撞,似要撕裂他的理智。 那股力量不断驱使他举剑,疯狂的念头在脑中盘旋。 “阿铁!”此时,大柱的砍骨刀“哐当”一声重重磕在陆寒脚边。 大柱不知何时已绕至陆寒身旁,脸上黑血结痂,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扯着嗓子道:“老子杀猪时被猪拱翻过七次,每次爬起都想着,哼,我不信这个邪!” 说完,他拍了拍陆寒的后背,掌心温度透过粗布衫传来。 大柱继续道:“你安心护着小桃,老子去砍那些该死的线!” 就在这时,小桃的金线猛地缠上了大柱的另一只手。 小桃仰起脸,泪珠尚挂在颊边,但瞳孔中的幽蓝已淡去不少,仅剩清凌凌的水光。 她对陆寒说:“阿铁哥,我能感觉到,那些线似乎特别畏惧你的剑。你就尽管向前冲,我来为你扯线!” 陆寒低头望去,只见小桃的金线正沿着他的手臂缓缓爬向断剑,在剑纹间穿梭,宛如在安抚一头暴烈的野兽。 再看大柱那把砍骨刀,正插在脚边,刀身上还沾着稻草屑,那是刚才被炸飞时滚入草堆所留下的。 陆寒轻吐一字:“好。” 说来也怪,断剑的震颤顿时减弱了几分。 陆寒感到一股温热从心口缓缓蔓延,渐渐压过了剑纹带来的灼烧感。 他抬眼直视命轮主宰,剑尖直指对方心口,冷声道:“你的命轮,今日我便要斩断。” 命轮主宰那红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刚欲抬手,却见陆寒身后,大柱已抄起砍骨刀冲向新冒出的童子;一旁,小桃的金线如游龙般窜向黑雾中的蓝珠子。 而就在他面前,断剑的剑意再次凝聚,这一次的光芒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你会后悔的。”主宰的声音中首次透出破裂之感。 他抬手指向陆寒心口。 “等那剑吞噬了你的心,我便看着你亲手——” “住嘴。” 陆寒的断剑瞬间划破空气。 这一剑,虽无星辰般的亮光,亦无震耳的龙吟,却令整个村子的命轮童子齐声发出尖啸。 剑纹在他脸上蔓延,几乎成了半张面具,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亮。 他要保护的人就在身后;他欲斩断的因果,正摆在眼前。 就在剑势最猛的一刹那,他突然感到识海深处传来一阵刺痛。 那是断剑的残魂在躁动,仿佛被某种力量唤醒的沉睡野兽,正用爪子挠着他理智的屏障。 他听到主宰最后的低语混在风声中:“它醒了……而你,撑不过三口气。” 第184章 剑灵反噬? 断剑在空中划过的瞬间,陆寒后颈的汗毛骤然竖立。 他识海深处原本沉睡的那股剑意,此刻犹如被沸水浇灌的蛇,在他脑海中剧烈翻腾。 原本沿着剑纹爬上脸庞的青金色纹路,眨眼间渗出血红色,宛如被朱砂浸染的藤蔓,从眼角蜿蜒至下巴。 他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掌心与断剑接触之处灼热异常,仿佛紧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别胡来啊……我还能撑住。” 他在心中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是嘴唇咬破,还是剑意翻腾震伤了内脏。 眼角余光瞥见大柱的砍骨刀劈向命轮主宰旁的黑雾,小桃的金线缠住一颗幽蓝色的命珠,他忽然忆起昨晚为小桃修木簪时,她蹲在铁匠铺门口数星星的情景,以及大柱常往他铁砧下塞半块酱牛肉的那双粗糙大手。 这些画面如冷水泼入热油,瞬间在识海中激荡出一片清醒。 “阿铁哥哥!” 小桃的尖叫声直刺耳膜。 陆寒侧头,正对上她急得泛红的眼睛。 这姑娘不知何时松开了金线,踮起脚拽着他的袖子,指尖深深掐进他胳膊,急切地说:“你身上在发光呢!不是之前那种光……是红的,红得像要燃烧一样!” 她一抬头,头发里的草屑纷纷落下,又道:“会不会是走火入魔了?阿铁哥哥,你疼不疼?” 话未说完,命轮主宰的冷笑带着腥风扑面而来。 “走火入魔?” 那融合体红色的眼中透出扭曲的兴奋,干瘦的手指再次指向陆寒心口。 “他体内的剑魂早该认主——千年前剑魂屠尽护道者时,亦是如此血光。” 黑雾翻腾间,一道漆黑的锁链自他指尖射出,链上串着无数猩红眼珠,每个眼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声。 “去你大爷的!”大柱怒吼着,刀风呼啸而过。 不知何时,这屠夫已绕至陆寒身前,砍骨刀横在胸前,刀背“砰”地一声砸在地上,震得青石板裂出蛛网般的缝隙。 他后背的粗布衣被冷汗浸透,紧绷的肌肉如铁块般坚硬,脸上结痂的黑血被震落,露出青紫肿胀的伤痕,他吼道:“老子才不管什么千年剑魂,老子只知道,谁想动阿铁,先得把老子这条命拿走!” 锁链撞上砍骨刀的刹那,大柱膝盖猛然一弯。 陆寒见他的血管如蚯蚓般鼓起,刀身几乎贴地,刀刃与锁链相触处火星四溅,刺眼夺目。 “臭小子……” 大柱咬紧后槽牙,脖颈青筋跳动如击鼓。 “你要是撑不住就……就歇会儿,老子……老子还能扛!” 他突然咧嘴一笑,后槽牙染血。 “咱可是全村最厉害的男人!去年中秋掰手腕,老子连赢刘屠户三次!” 陆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清晰地感受到,剑魂愈发躁动,大柱每哼一声,它便更不安分——仿佛那上古残魂正贪婪汲取他的愤怒、愧疚与不甘,如同一只喂饱的恶狗,爪牙愈发锋利,疯狂撕扯他的理智。 断剑在他手中剧烈颤抖,快得难以看清,剑纹中冒出的血光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甚至将小桃的金线灼得滋滋冒烟。 “阿铁哥哥,手!”小桃突然扑来。 她的手指刚触到陆寒手背,便被烫得缩回,却又紧紧抓住他颤抖的手腕。 她的手心凉如井水浸过的玉,那股凉意顺着手腕渗入血脉:“我能感觉到……剑里有个很凶的东西,在骂你没本事,骂你保护不了人。” 她抬脸,泪水沿血色映红的面颊滑落。 “阿铁哥哥最厉害了!上次山匪抢粮,你拿着烧红的铁钳,一下就把那二十多人吓退;大前天我不小心摔了碗,你就蹲地上捡碎片,还说‘小桃的手金贵,不能碰刺’……”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些他刻意回避的琐碎往事,此刻如春冰融化,在脑海中闪烁光芒。 为老太太修漏雨铜盆时,她塞来的枣糕;教孩子们打弹弓时,他们围在铁砧旁的欢笑声;大柱醉酒后,常拍着他肩膀说“阿铁这脾气,就像淬了水的好铁,越敲打越硬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4节 那断剑突然不再震颤,就在那一瞬间。 陆寒低头,望向小桃。 也不知道何时,她的金线再次缠绕到他的手腕上,那幽蓝的光与血光交织,宛如一根细长的缰绳。 大柱仍在那里咬紧牙关死撑,砍骨刀的刀刃都已卷曲,但他的后背始终挺得笔直,犹如一根竖立的标枪。 在命轮主宰的锁链上,那些血红的眼睛疯狂地旋转,仿佛在恐惧着什么。 “行了。” 陆寒突然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如同巨石落入深潭。 剑的纹路在他脸上汇聚成一副完整面具,而这一次,在血光之中,还隐约透出几缕青金色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剑魂那爪子般的存在正缓缓退去,残魂中那股暴躁的情绪,被一种更为炽热的东西压制。 那是什么?就像铁匠铺里冒热气的铁水,巷口飘来的炊饼香气,小桃扯着他衣角要糖葫芦时的娇嗔,还有大柱拍他后背时那股让人疼痛的力量。 “你说它要吞了我的心?” 陆寒抬头望向命轮主宰,断剑的剑尖垂向地面,但他脚底却涌出一股更强烈的剑意。 “但它不知道……” 他稍作停顿,喉咙微动。 “我的心,早已不再只属于它了。” 命轮主宰的血红眼珠瞬间紧缩。 几乎在同一时刻,陆寒感到体内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剑魂的残念最后一次疯狂冲击他的识海,宛如一头被困千年的野兽,在笼中撞击得头破血流。 他的太阳穴剧烈跳动,眼前出现重影,但他仍咬紧牙关,朝着大柱和小桃的方向迈出小半步。 这一步如同踩在棉花上,双腿软得几乎支撑不住。 “大柱哥……”他的声音沙哑。 “带着小桃退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你是不是疯了?”大柱瞪大眼睛,手中的刀身又压低了一截。 “老子还……” “听我的。”陆寒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搭在大柱的肩膀上,掌心的热度透过粗布衫传了过去。 “我得……得花点时间。” 说完,他转头看向小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桃啊,把金线收回来吧,要是一会儿看到那红光变成青金色了,就帮我喊两声。” 小桃吸了吸鼻子,点头答应,那金线如灵蛇般迅速缩回她的袖中。 大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寒一按,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此时,命轮主宰的锁链突然暴涨三寸,擦着大柱的耳朵钉入地面,震得大柱不稳,直接撞入小桃怀中。 “臭小子!”大柱大喊着想去抓砍骨刀,但小桃紧紧拽住他的胳膊。 “大柱哥,你看呀!阿铁哥哥要坐下来了!” 果然,陆寒跪坐下来,双腿一盘,断剑横放于膝上,血光组成的剑纹在他身边环绕,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能感觉到剑魂的残念仍在挣扎,但每次冲击都较之前减弱。 为何?因为他的心法正在运转,正如老匠头教他打铁时所言“火候到了就得沉住气”;也因为小桃的金线仍缠绕在他手腕上;还因为大柱的砍骨刀虽刀刃卷曲,却仍插在离他三步远处。 命轮主宰又冷笑起来:“你以为拖时间能有何用?等那剑魂——” “住嘴。”陆寒低声喝道,手指按在断剑的剑脊上,心法运转速度骤增。 在他的识海中,那股暴戾的残念突然狂吼,如同捅了马蜂窝,蜂群四散。 但残念一触及他心底那片炽热之地,便开始不断瓦解。 村口老槐树上的乌鸦骤然惊飞。 陆寒额头渗出冷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魂的残念正与他的识海融合,并非一口吞没,而是一点一滴渗透,如同铁水缓缓注入模具,又如春雨渐渐渗入泥土。 曾经令他恐惧的暴戾之气,此刻竟化为更强大的剑意,在他经脉中奔腾,并在骨血中沉淀。 “三口气的时间……”他在心中默数。 “还有两口……” 命轮主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陆寒手指在剑脊上猛然一敲。 断剑嗡嗡作响。 这一回,剑发出的声音里没有了那种暴戾的感觉,也没有疯疯癫癫的劲儿,只有经过千锤百炼后的深沉,还有一种更温和却依旧锋利的感觉。 就像老匠头最后一次为他淬剑时,铁水注入寒潭的轰鸣声;就像大柱手持砍骨刀劈开冻肉时,刀锋切入骨头的清脆声响;就像小桃硬塞给他沾着糖渣的糖葫芦时,糖壳碎裂的脆生生响声。 剑纹上的血光正在慢慢消散。 陆寒闭上了眼睛片刻。他能感觉到,剑魂的残念终于平静下来,像一头被捋顺了毛的野兽,蜷缩在他识海的最深处。 在这片宁静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声音如同铁匠铺里的锤砧,一下一下,沉稳而有力。 “阿铁哥哥……” 小桃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的光……变成青金色的了!” 陆寒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大柱正举着砍骨刀,刀尖抵地,呼哧呼哧地喘气;小桃紧紧抓着他的金线,眼睛亮晶晶的,像小星星一样;命轮主宰的那团黑雾正在慢慢散去,猩红的眼珠碎成漫天血雨。 再看膝盖上的断剑,正散发着青金色的光芒,宛如一块磨去锈迹的古玉。 他站了起来。 断剑自动飞入他的掌心。 这一次,剑纹的温度不再灼热,反而有一种熟悉的温暖,就像老匠头在世时,打铁时放在铁砧旁的那盏铜灯。 命轮主宰的身影开始模糊。 他盯着陆寒,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恐惧:“你……你到底……” “我是阿铁。”陆寒说道。 他举起断剑,指向对方心口。 “就是镇西头铁匠铺的阿铁。” 话未说完,断剑的剑意已朝对方冲去。 那是一道青金色的光芒,虽不似先前暴烈,却比任何时候都更锋利。 光芒瞬间穿透命轮主宰的胸膛,穿透黑雾,穿透正在消散的命珠,最终消失在天际,宛如一把剑钉入苍穹。 村口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陆寒感到体内有某种东西碎裂了。 不是剑魂,也不是心法,而是他一直以来对力量的恐惧。 原来,真正的强大并非压制内心的野兽,而是让它明白该守护的方向。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当啷”一声落地。 “臭小子……”大柱抹去脸上的汗,咧嘴笑道,露出洁白的牙齿。 “刚才那光,可比过年放的烟花还好看。” 小桃扑过来,拽着陆寒的衣袖说:“阿铁哥哥,你刚才坐在地上时,就像话本里的仙人一样。” 她仰起脸,睫毛上的泪珠闪着光。 “不过阿铁哥哥是最帅的仙人!” 陆寒低头看向掌心的断剑。 剑纹中青金色的光晕流转,仿佛在回应他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老匠头临终前的话:“铁这东西,越敲越硬,越淬火越亮。但若没有准头,再硬的铁也只是废铁。” 现在他明白了。剑灵也好,大道也罢,都像待打磨的铁。 他不愿被这块铁牵着走,他要握住它,去守护该守护的一切。 命轮主宰最后的尖啸随风消散。 陆寒抬头望向天空。 暮色沉沉,归巢鸟儿的影子掠过残阳。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剑意缓缓流淌,像一条被驯服的河流,朝着他心中所向流去。 在这平静的表象下,识海深处的剑魂残念发出微弱的低鸣。 这低鸣是认可,是臣服,也是期待。 陆寒说:“该回铁匠铺了。” 他转身走向大柱和小桃,用断剑轻轻敲了敲大柱的肩膀,说:“大柱哥,你那半块酱牛肉的事儿,我可没忘。” 大柱拍着胸脯笑道:“嘿!我这就去切两斤,再让王婶炖一锅热汤。小桃啊,别拽我,先让阿铁哥歇会儿。” 小桃扯着他的衣袖,不停地跳着说:“我要吃糖葫芦,阿铁哥哥上次答应过的!” 陆寒也笑了。 他行走在两人之间,耳边是他们喧闹的争执声,目光随着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逐渐逼近。 突然间,他领悟到,求道之事或许从未高悬于云端之上,而是深藏在这人间烟火之中。 那锅里热汤的香气,糖渣沾唇的甜蜜,皆是道的体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5节 风声骤起,衣角随风翻飞。 他手中紧握那柄断剑,剑身微颤,仿佛与他的心跳共鸣。 在这片宁静祥和、岁月静好的氛围里,陆寒突然察觉,识海深处那道剑魂残留的念头,传递出一种格外清晰的情绪。 那是期待。期盼着下一次守护之时,剑能更锋利,自己能更坚定。 他低头审视断剑,又抬头望天,天色渐暗。 今晚,铁匠铺的炉火该点燃了。 铁匠铺内,炉火噼啪作响,火星四溅,落在青石板上,宛如撒落一地碎金。 陆寒蹲在铁砧前,钳起一块赤红的铁块,锤落之处,竟闪现几缕青金光芒。 原来是剑意融入了打铁动作,连火星也裹挟着细碎剑纹。 “阿铁哥哥!” 小桃手持糖葫芦,如欢快的小兔般蹦进门来。糖葫芦在火光下闪烁着晶莹光泽。 “王婶说,你敲铁的声音比以前好听多了,就像编钟一样!” 小桃边说边踮脚将糖葫芦塞到陆寒手里,糖渣沾上了他的指节。 “刚才路过药铺,听到张大夫和李屠户聊天……” 小桃压低声音,神秘地凑到陆寒耳边:“镇外山路上,有穿黑斗篷的人在打听你的行踪!” 陆寒的手顿时停住,锤头悬在半空,周围青金光芒微微颤动。 他低头咬了口糖葫芦,糖壳碎裂的脆响中,识海深处传来剑灵的轻鸣,这是警惕的信号。 “小桃,真乖,去后院把大柱哥腌的酱牛肉拿来。” 陆寒揉了揉小桃的脑袋,目送她蹦跳着离去,转身望向角落的木柜。 木柜底层暗格里,压着一块褪色的蓝布,布内包裹着半指厚的铁牌,边缘刻有歪斜的“寒”字。 这铁牌是老匠头临终前交予他的,说是他自幼携带之物。 陆寒握住铁牌,感到微微发烫。自他觉醒剑意以来,铁牌首次有此反应。 指尖轻抚“寒”字的凹痕,他忆起上月萧无尘来镇时,盯着铁牌良久,最终只说:“这块铁不一般,等你筑基后,我自会告知详情。” “阿铁!”大柱扛着半扇猪肉,猛地撞开铺门,肩头布巾血迹斑斑。 “李屠户家的猪跑了,我追了二里地!” 大柱将猪肉甩在木案上,见陆寒手持铁牌,笑道:“又摆弄你那宝贝呢?上次萧先生看这铁牌时,眼皮直跳。那老头平日冷冰冰的,这么大反应,肯定有大事!” 陆寒将铁牌收入暗格,拿起抹布擦手,说道:“大柱哥,今晚我炖牛肉。” 稍顿,又道:“明早我去趟药谷。” “药谷?” 大柱手中的菜刀“当”地剁在案板上。 “你不是说药王谷不欢迎外人吗?上次苏姑娘讨药,被守门老头骂得够呛……”大柱突然住口,菜刀一转。 “你要去找苏璃?那姑娘上月来镇,给张大夫送药,脸色比开春还白。” 陆寒往炉中添炭,火光映照下,他眼底闪烁着剑灵涌动的光芒。 “小桃说她常在镇外乱葬岗晃悠。” 陆寒想起苏璃初来铁匠铺时,袖口带血,却坚持要修一把断成三截的药锄。 “她的仇,应有眉目了。” 深夜,陆寒躺在草席上,断剑置于枕边。 窗外虫鸣渐弱,他却听到识海中传来细微的低语,非剑灵的凶戾,更像古老之物在远方呼应,如众人诵经。 他猛然坐起,断剑“嗡嗡”飞入手心,剑纹中的青金光芒刺目耀眼。 “是你?” 剑灵的那一丝残念传来一股委屈之情,宛如被冤枉了的孩子。 陆寒皱紧眉头,顺着剑意感知四周,突然触及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源自萧无尘的剑,带着玄天宗特有的清冷之意,正从镇东的山路上迅速逼近。 “阿铁!”大柱扯着嗓子大喊,声音震得窗纸几乎破裂。 “镇东头着火啦!” 陆寒冲出门外,正好目睹镇东方向火光冲天,三个黑影在火光中鬼魅般窜动。 跑在最前的人,手持一面黑色幡子,幡上绣着血红的骷髅头,这正是幽冥宗的标志。 他双眼骤然瞪大,猛然想起秦昭曾说过的话,幽冥宗正在寻找那个“能引动上古剑灵的命轮载体”。 “小桃!” 他转身疾奔,只见小桃抱着铺盖站在门口,怀里还揣着他的铁牌。 小桃说:“我把大柱哥叫起来了!他拿了砍骨刀,说要跟那些人拼呢——” 小桃话未说完,一道黑芒“嗖”地一下从空中飞来。 陆寒身形一转,挥剑迎击,青金色的剑意与黑芒相撞,“轰”的一声,刺眼火花四溅。 这时他才看清,那黑芒竟是一根带倒钩的锁链,链尾还拴着一个人头,那人头正滴答滴答地淌着黑血。 这不就是白天被他击败的命轮主宰吗! “你以为杀了我?”那人头一张嘴,烂肉纷纷掉落。 “我早已将命珠种在这镇子里!” 说完,它的目光扫向小桃。 “这丫头的命轮最纯净,正适合做新的容器!” 陆寒听后,背脊冒出冷汗。 他这才意识到,小桃天生通灵,能感知剑意波动,这正是命轮载体的征兆。 他手中的断剑变得炽热,剑灵的战意如潮水般涌来。 这次,他并未抗拒,反而将剑意引入识海深处,因为他需要更冷静、更犀利。 “大柱哥!” “你带着小桃到老槐树下躲一躲!” 他低声吩咐,随即脚尖一点,跃起空中,断剑划出一道青金色的月牙,将扑向小桃的黑影一斩为二。 那黑影“嗷”地惨叫,化作黑雾,但在消散前,它甩出一把淬毒短刃,直射小桃后心。 “小心!”陆寒瞳孔骤缩。 他毫不犹豫,转身横剑于胸,用后背硬接短刃。 剧痛瞬间蔓延,但他却笑了。因为大柱猛扑过来,砍骨刀带着风声,将短刃劈碎。 小桃被大柱护在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臭小子!”大柱怒吼,刀上血滴落青石板。 “老子说过,想动阿铁,先过我这关!” 他转头对小桃咧嘴一笑。 “丫头,别怕,大柱哥这刀还锋利着呢!” 陆寒抹去嘴角血迹。 他能感觉到,剑灵的剑意正通过伤口渗入体内,修复经脉。 识海中,那残念传来一丝担忧,仿佛在轻舔他的伤口。 他瞬间明白,这头被驯服的野兽,已将大柱、小桃,乃至整个镇子的烟火气息,视为守护之物。 “你们输了。” 他举起断剑,青金色光芒照亮整个镇子。 “因为你们不懂……” 他目光扫过被大柱护在怀里的小桃,街角提灯跑来的老妇人,以及手持锄头冲出的村民。 “真正的命轮,从不在于那些珠子。” 那个被命轮主宰的人的脑袋发出刺耳的啸声,黑幡在风中剧烈抖动。 陆寒的剑意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将那些黑雾撕得粉碎。 当最后一丝黑芒消散时,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清亮的剑鸣声——是萧无尘到了。 “师父。” 陆寒一转身,便看见那白衣剑修站在月光下,腰间的长剑透着冷冽的光芒。 只听他说:“镇里安全了。” 萧无尘的眼神在这片混乱的地上扫视一圈,最终定格在陆寒后背的伤口上。 他抬手取出一颗疗伤丹药,语气难得地温和:“你做得不错。” 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那铁牌的事,我明天再跟你细说。” 说完,他转向缩在大柱怀里的小桃。 “至于这个小娃娃……” “她是我的家人。” 陆寒截断了他的话,手中的断剑轻轻碰了碰小桃的头顶。 “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萧无尘笑了起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6节 他的笑声如同春风拂过剑鞘,带着一丝轻松:“我就猜到你会这么选。” 然后他转身望向东方,那边的天色已微微泛白,宛如鱼肚。 “明天跟我去玄天宗吧,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陆寒低下头,凝视着手心里的断剑。 剑纹中的青金色光芒缓缓旋转,仿佛在回应他内心的想法。 他又想起老匠头的话:“铁这东西,得有人拿着它,去保护那些该保护的。” 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求道,并非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而是握紧手中的剑,守护身边的人,守护这人间的温暖。 晨光中,大柱伸手拍了拍陆寒的肩膀:“臭小子,想去就去吧,别忘了常回来。” 说着塞给陆寒一个布包。 “酱牛肉带着,路上吃。” 小桃紧紧拽着他的衣袖,眼含泪花,可怜巴巴地说:“阿铁哥哥,你可得早点回来给我修新木簪,我要那种刻着桃花的。” 陆寒轻轻摸了摸小桃的脑袋,又在大柱背上拍了拍。 随后,他转身走向萧无尘。手心里的断剑微微颤动,仿佛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旅程。 无论是更广阔的世界,还是更严峻的挑战,他心中已无惧意。 他深知,自己这把剑,始终有着要守护的东西。 在他的识海深处,剑灵残留的意识发出一声清亮悠长的鸣叫。 这叫声中,既有对未来的憧憬,也有对主人的忠诚。 第185章 剑意十六层,阿铁要上天! 清晨,当晨光倾洒在青石板上时,陆寒正手持断剑。 突然,他的手如同被炽热之物烫到一般。 其掌心的剑纹,好似被投入了火种。 刹那间,青金色的光晕迸射开来,而后顺着他的血管,迅速蔓延至全身各处。 陆寒一时立足不稳,踉跄地迈出一步,喉咙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哼。 这并非疼痛之感,而是一种如烈火灼烧般的鲜活体验,仿佛沉睡千年的血脉被灌入烈酒,身上的每一寸筋骨都兴奋得颤抖不已。 “阿铁?” 大柱哥在后方满含担忧地呼喊:“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寒并未回应。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背,只见淡金色的光雾正从皮肤之下缓缓溢出,汇聚至指尖,凝聚成微小的剑影。 在他识海的最深处,此前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剑灵残念突然剧烈翻腾,宛如被春风唤醒的巨龙,伴随着清脆的剑鸣声,冲破了最后一层阻碍。 力量就此涌入。这与之前的剑意截然不同,先前的剑意,他需竭尽全力去追寻,且总是飘忽不定。 而此刻的力量,铺天盖地,还携带着上古时期的古老韵味。 如今,他能够听见风里细微的低语,能够数清十丈之外桃树上尚未开放的花苞数量,甚至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命运在眼前铺展。 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极为开阔的感受,恰似站在云端俯瞰下方的江河,终于能够明白每一道波纹的走向皆有其意义。 “这……这便是问道·通天?”他轻声呢喃,然而体内震耳欲聋的剑鸣声,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折腾许久,这才是真正的开端。” 话语尚未说完,他周遭的金光陡然疯狂外溢。 大柱哥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瞳孔猛地收缩。 他望着那个时常蹲在铁匠铺前打铁的瘦弱少年,此时仿佛被卷入一个巨大的金色龙卷风中。 那剑气裹挟着晨雾旋转,脚边的小碎石被卷至半空,在金光中相互碰撞,擦出诸多细小的火星。 大柱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不慎将脚边装有酱牛肉的布包碰翻,牛骨头“咕噜咕噜”地滚到陆寒脚边,刚触及那金光,便瞬间被切割成碎末。 “我的老天爷啊!” 大柱哥的喉结上下滑动,伸手欲擦去额头的汗水,然而他的手却颤抖如筛。 “这……这莫不是要成仙飞升了?我是否应当赶忙摆上香案,虔诚祭拜?” 他扭头看向小桃,期望从小桃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却见小桃正踮起脚尖,眼睛瞪得溜圆,宛如两颗黑葡萄。 小桃的手指紧紧捂住嘴巴,指缝间传出细微的吸气声。 她瞧见阿铁哥哥头顶的金光中飘着许多字,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持剑刻于天际。 “剑破苍穹”这几个字,笔锋利落,比村东头老秀才所写的字还要干脆。 再看“问鼎乾坤”,最后那个“坤”字的竖画,仿佛金粉仍在不断流淌。 还有最后一个字,模糊不清、歪歪扭扭,好似有人急于刻完,又怕被烫伤。 小桃眯着眼睛端详许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好像是‘别炸村’呢?” 这一笑,宛如一颗小石子投入深潭。 陆寒周遭的剑气瞬间凝滞。 他低下头,只见小桃踮脚时,小辫歪向一侧,发梢还沾着昨夜躲避命轮主宰时蹭上的草屑。 大柱哥用来包裹酱牛肉的布包也掉落在地,油渍在青石板上浸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圆。 那是大柱哥今晨特意包好的,还说路上牛肉凉了,切成薄片配炊饼吃再好不过。 此时,识海里的剑鸣声陡然柔和几分。 陆寒伸手,金光自动收敛,如一层薄纱般裹在他身上。 就连脚边被剑气卷飞的桃枝,也轻轻落回原位,一片花瓣未少。 “傻丫头。” 陆寒弯腰捡起小桃的木簪。 这木簪昨夜混战中断成两截,此刻在他掌心被金光一裹,裂痕如同春日之冰遇暖消融。 “刻着桃花的木簪,阿铁哥哥何时骗过你?” 小桃眼睛盯着复原的木簪,突然扑过去抱住陆寒的腰。 她将脸紧紧贴在他发烫的衣料上,耳畔传来如潮水般的轰鸣声。 她眼睛亮晶晶地仰起头问道:“阿铁哥哥的肚子里是不是藏了条金龙?我刚瞧见它冲我眨眼睛了!” 陆寒闻言,忍不住笑出声。 这一笑,他体内的剑意随之晃动,吓得远处老槐树上的一群麻雀扑棱着翅膀纷纷飞起。 “好小子。”萧无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带着几分赞许的轻笑。 陆寒转身,只见那白衣剑修不知何时已收剑,背着手站在五步开外。 他的目光在陆寒周身的金光上扫视一圈,又落在若有若无的剑影上,手指轻轻按了按腰间的剑鞘,这是只有剑修才懂的、对同辈的一种示意。 “你这层剑意,与我当年突破之时相比……”他话至中途停住,突然抬眼望向镇外的山坳。 “多了些烟火气。” 陆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在晨雾尚未散尽的山路上,似有一抹红衣闪过。 昨夜他听萧无尘说要带自己前往玄天宗,又想起老匠头临死前塞到自己手中的铁牌,以及识海中已然完全苏醒的剑灵。 此时,那剑灵安静地盘踞在识海深处,宛如晒太阳的小猫。 这让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真正的剑,并非为斩断某物而存在,而是为守护某物。 “师父。”他紧握断剑,掌心的金光与剑纹相融。 “我们何时出发?” 萧无尘未作回应。 他突然眯起眼睛,望向镇外乱葬岗的方向。 那边的晨雾正诡异翻腾,仿佛有东西在雾下挣扎。 陆寒也感觉到了,那是命轮主宰残留的气息,比之前更弱,却透着近乎疯狂的不甘心。 “不着急。” 萧无尘唤出拂尘,轻轻扫去陆寒肩头的金粉。 “有些事,需等你的剑更炽热些才行。” 他话音刚落,远处乱葬岗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仿佛有东西撞破土层,吓得正在啄食的母鸡四处乱飞。 小桃缩了缩脖子,钻进大柱哥怀里:“阿铁哥哥,是不是那个黑幡怪又……” “别怕。” 陆寒摸摸小桃的脑袋,目光却紧紧盯着乱葬岗的方向。 他察觉到,那残留的气息中多了新的东西。 不再是先前的阴毒,而是近乎歇斯底里的愤怒,宛如被抢走骨头的恶狗,红着眼蹲在暗处。 此时,识海中的剑灵突然抬头,发出一声清亮悠长的鸣叫。 陆寒看着掌心的断剑,剑身上的金纹随心跳闪烁,仿佛在说:过来。 在乱葬岗下方的暗穴里,此前被陆寒撕碎的黑幡残片突然剧烈抖动。 这些残片裹着半块烧焦的黑乎乎骨片,还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血珠滴落在地,竟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7节 “一个小小的凡人……” 那沙哑的低声言语,还混杂着腐肉的腥秽气味,于暗穴之中来回飘荡。 暗穴的土层蓦然如爆炸一般,涌起近人高的黑色浪涛,腐臭的雾气裹挟着碎土瞬间喷射而出。 命轮主宰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其中冲了出来,半边身子仍粘着未掉落的腐肉,另一半脸却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架子。 此乃玄冥子与秦昭融合之后的怪异模样,左眼呈现秦昭一贯的阴狠神情,右眼却闪烁着玄冥子控制命轮时才有的幽蓝鬼火。 “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 他的脖子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骸骨制成的下巴发出令人不适的摩擦声响。 “竟敢对大道之力有所妄动!” 大柱哥手中的屠刀“当啷”一声掉落于地。 他不假思索地将小桃往身后猛推,那厚实的后背瞬间紧绷,宛如铁板一般,同时大声呼喊:“桃儿,快捂住眼睛!” 然而小桃却并不听话,扒着他胳膊的缝隙向外张望。 她的睫毛被黑雾濡湿,只见命轮主宰的手指渗出黑血,在空中绘制着歪扭的符纹。 刹那间,地面“哗啦”一声裂开数十道细缝,难以计数的灰影从缝中涌出。 原来,这些竟是命轮童子。 这些受命轮之力操控的傀儡,有的身着宗门弟子破旧的衣物,有的裹着乞丐肮脏的破布,眼眶中空空如也,幽蓝的鬼火在其中跳跃。 起初,它们皆弓着背,待命轮主宰念咒的声音增大,顷刻间,它们全都挺直腰杆,喉咙里一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犹如被风吹动的丧幡。 “阿铁!” 萧无尘将剑拔出三寸有余,剑气在指尖凝聚成寒光,焦急地说道:“这些童子皆是用活人的魂魄炼化而成,你……” “往后退。”陆寒抬手按住师父的手腕。 他的目光扫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童子,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乞丐,左边脸上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泥印,这模样与他记忆中常蹲在铁匠铺外捡铁钉的小叫花子别无二致。 此时,他眼底有金光流转,识海之中的剑灵突然动了一下,好似翻了个身,向他的心中传递了一丝清醒的念头:“他们的魂魄尚存。” 此言刚落,那些命轮童子便如潮水般涌来。 最前方的小乞儿傀儡突然张开双臂,长长的指甲宛如弯钩,朝着陆寒的咽喉抓去。 陆寒并未躲避,只是凝视着傀儡那双空洞的眼睛,轻声说道:“睡吧。” 此时,他手中握着的断剑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青金色的剑芒从剑刃流淌而出,这剑芒并非锋利得能切割物体,反倒似在轻柔地抚摸一般。 小乞儿傀儡身上的鬼火瞬间熄灭,那泥污的脸上竟流下两行清亮的泪水,接着“轰”的一声,化作漫天碎光。这并非被消灭,反倒像是得到了解脱。 陆寒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这些傀儡,也敢妄称命运?” 言罢,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他每前进一步,身边的金光便向外扩散一分。 他所经过之处,那些命轮童子的鬼火相继熄灭。 有个身着书生青衫的傀儡,在消散之前突然抬手,指尖蘸血在地上写下一个“冤”字。 还有个老妇傀儡,在即将消散之际朝着小桃的方向伸出手,仿佛想要抚摸小桃的头。 大柱哥突然呼吸急促起来。 他弯腰捡起屠刀,用刀背狠狠地磕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道:“这些……这些皆是咱们镇上年初走失的孩子啊!上个月,张婶家的二小子还在村头摘枣子呢……” 他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屠刀上的油光在金光映照下泛出红光,接着说道:“阿铁,哥为你护法!” 小桃则一直默不作声。她直勾勾地盯着老妇傀儡消失的地方,突然蹲下身子。 地上有一支掉色的银簪,那是张奶奶常别在鬓角的物件。 她将银簪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泪水“吧嗒”一声落在簪头的牡丹花纹上,带着哭腔说道:“阿铁哥哥,他们在说谢谢。” 陆寒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 他能够听出,那些细碎的光影之中,的确有似小蚊子嗡嗡般的“谢”字在飘荡,宛如春风轻拂风铃。 他识海之中的剑灵蓦地低声叫唤了一声,仿佛是在为这些魂灵致以哀悼。 他将断剑攥得更紧,剑上的金光亦变得更亮了些——此剑并非用于杀人之剑,而是送这些魂灵归位之剑。 命轮主宰那骨瘦如柴的手骤然紧握起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命轮童子大片大片地消散,眼眶中幽蓝的鬼火如疯狂般乱跳,大声吼道:“不可能啊!这可是我耗费三百年收集而来的生魂,怎会……” “因为你根本就不明白。”萧无尘突然开口说道。 他原本背于身后的手松开,手心中躺着一片破碎的玉片——这片玉片,是从陆寒身世铁牌上掉落的,此时正随着那金光微微发热,萧无尘接着说道:“真正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受人操控的。” “住口!” 命轮主宰扯着嗓子怒吼,抬手之间,胸口上的命轮印记瞬间炸开。 那黑雾如活物般朝天空乱窜,在晨雾中搅出一个巨大的漩涡。 小桃被这股力量掀得一个踉跄,大柱哥赶忙扶住她。 只见小桃指着天空,声音颤抖地说道:“阿铁哥哥,你看!那、那座宫殿……” 陆寒抬眼望去。 在远方的山坳里,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宫殿正缓缓现身。 宫殿顶的飞檐如利齿般刺向天空,朱红色的宫门上爬满了暗紫色的咒文,晨雾一触到宫墙,即刻结成冰。 最为怪异的是宫门上方的匾额,本应题写殿名之处,却挂着一个滴着黑血的命轮。 “那是……命轮圣殿啊!” 小桃带着哭腔说道:“里面漆黑无比,比我家后院还要黑。我家后院没有灯光,可这里面,” 她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还比后院更臭。” 命轮主宰嘴角一咧,骸骨间的腐肉被扯得杂乱不堪。 他望着那座宫殿,声音陡然变得阴柔,好似有另一个东西附了身一般,说道:“宿命的终点,便从此处开始……” 陆寒的手指在剑身上轻轻弹了一下。 剑鸣与宫门前的咒文产生共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能够感觉到,那座宫殿中有事物在召唤他,并非威胁之感,更像是一种传承在召唤他。 识海里的剑灵蓦地竖起耳朵,尾巴尖在识海里轻轻划动了一下,仿佛在催促道:走吧。 萧无尘的目光在宫殿与陆寒之间来回扫视。 他将残玉塞进袖子里,声音沉稳如钟:“这是命轮主宰的巢穴,他操控命运的关键之物便藏于此。” 他稍作停顿,看了看仍拿着银簪子的小桃,又看了看紧握屠刀的大柱哥,接着说道,“不过有些账,需当面算清。” 大柱哥一把将小桃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他的那把屠刀在金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此时看上去已不似杀猪的器具,倒像是能劈开乌云的火把。 大柱哥说道:“阿铁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小桃轻抽鼻翼,将银簪插入自己发间。 那牡丹纹上的泪痕已然干涸,于阳光之下散发着柔和之光。 小桃言道:“张奶奶的簪子示意我们,需送她归乡。” 陆寒环顾众人,而后将目光转向那座于黑雾中时隐时现的宫殿。 晨风拂过,他听闻识海之中的剑灵低吟,宛如在哼唱一首陈旧的战歌。 陆寒紧握断剑,金光顺着剑刃流淌而下,在地面绘出一道光路,径直指向宫门。 他朗声说道:“出发。” 其声清朗,似欲冲破乌云,得见日光。 “送他们归乡。” 恰在此时,命轮圣殿的宫门“吱呀”作响,缓缓开启一条缝隙。 从门内涌出的黑雾之中,隐约可见诸多光点盘旋——那些皆是被命轮困住的生魂,正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为他们指引方向。 第186章 命轮圣殿 晨雾于宫门处截断之时,陆寒着布鞋踏上青石板,足音细碎。 此殿之内,温度较之外界低逾十度。寒气沿裤腿侵入骨缝,然令陆寒后背发紧者,实乃两侧墙壁上蠕动之暗纹。 虽称其为纹,实则更似活物。 银灰色丝线缠绕于汉白玉墙上,每根丝线上皆有细小之眼,此刻正随众人步履转动,瞳孔缩如针尖。 “阿铁哥……” 小桃手指紧攥其衣袖,声音颤抖:“这些丝线……似在注视我们。” 其鼻尖挂着薄汗,发间银簪之牡丹纹闪烁不定。 “张奶奶曾言,活之纹路皆带诅咒,能吞噬人的魂魄。” 陆寒未语。 他能察觉那些丝线触碰自己的神识,仿若众多湿冷之蛇。 他识海之中的剑灵瞬间毛发竖起,尾尖扫过识海之壁,传来清晰的警告。 陆寒紧握断剑,金色光芒自虎口蔓延至手背。 丝线触光“滋啦”作响,旋即缩回墙缝,又从更远的墙根钻出,向众人脚边爬来。 “此乃命轮主宰之手段。”萧无尘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8节 此时陆寒才发觉,不知何时,师尊已立于大柱哥身旁。 玄色道袍被殿内阴森之风吹动,猎猎作响。 “他以生魂织就命运之网,凡踏入此圣殿者,必先过此关。” 大柱哥手中屠刀坠地,发出“当啷”之声。 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墙面,浓眉紧皱,口中嘟囔:“我读书甚少,但杀猪时见过猪毛竖起,恰似这些鬼线。” 言罢,他蹲下将屠刀戳于地上,朝小桃喊道:“小桃,莫怕,此刀能杀猪,亦能斩断这些丝线。” 不料其话音未落,整座大殿突然摇晃起来。 陆寒只觉后颈汗毛直立。 他眼睁睁看着大柱哥身形扭曲,仿若完好的绢帛被揉成一团。 紧接着,小桃惊呼一声,萧无尘刚喊出“小心”二字,便似被异物卡住喉咙,后续声音戛然而止。 待陆寒视线恢复清晰,发现自己置身血雨之中。 正是那晚。 青瓦破碎,玄铁剑插入萧无尘胸口,鲜血沿剑刃滴落,在其脚边汇聚成一滩暗红色血水。 陆寒欲挪动身躯,却发觉双手颤抖不止。 他心中明白,此非因恐惧,而是疼痛。 他记得那日右手被魔修捏碎三根指骨,此刻每根骨头皆剧痛难忍,令他几近站立不稳。 此时,萧无尘轻声唤道:“寒儿……” 其声轻柔,仿若树叶飘落水面。 他抬手欲抚摸陆寒脸庞,手至半空却垂落,口中念道:“勿自责……你不过炼气六层……” “不!”陆寒猛地扑去,却径直穿过萧无尘的身躯。 此时他才发现,师尊的身影透明如即将消散却尚未消散的雾。 陆寒带着哭腔说道:“是我无能!我躲于锻铁房内,皆因我……” “你本就该躲。” 萧无尘声音骤冷,面容依旧,眼中却毫无温度。 “你也配称剑修?连师尊都护不住,有何颜面握剑?” 陆寒手中断剑坠地,发出“当啷”之声。 他感觉喉咙发紧,仿若气管被人紧攥。 记忆中的血雨陡然化作黑雾,沿脚踝攀升,耳边如炸开锅般嘈杂,诸多声音响起—— “废物” “胆小鬼” “连铁匠都不如”。 再看一旁,大柱哥正呆呆地瞪着自己的小胖手。 他身着红色肚兜,蹲于堆积至一人高的金元宝中央,面前摆放着一串糖葫芦,那糖壳在“阳光”下光芒晃眼。 大柱哥嘟囔道:“我为何成了福娃?” 他轻捏自己圆鼓的肚皮,又抚摸光溜的脑袋,焦急呼喊:“哥的刀在哪里?小桃在何处?阿铁去往何方?” 言罢,他手忙脚乱地向上攀爬,“啪”的一声,红肚兜的带子崩断,那些金元宝也被撞得哗啦作响。 无论他如何奔跑,眼前皆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腻的糖味,这与他杀猪时习以为常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这是何等破地方!” 他扯着嗓子大喊:“哥不稀罕这些元宝!哥要回镇里卖肉!还要给小桃买桂花糕!” 呼喊之间,他的嗓子渐渐嘶哑。 他忆起上个月小桃蹲在肉摊前,眼睛直直盯着桂花糕铺子的神情。 那并非馋意,而是她摸着兜里的铜钱,咬唇说道:“张奶奶说不能乱花钱。” 他又想起自己偷偷塞给小桃两文钱时,小桃的眼睛瞬间明亮,宛如星辰。 然而此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胖手,突然觉得满屋子的金银,都不及小桃头上的银簪明亮。 “阿铁!” 他再度扯着嗓子呼喊:“阿铁,你在哪里?” 这一嗓子喊出,竟将陆寒唤醒。 黑雾中的骂声顿时减弱。 陆寒听到大柱哥的声音,仿佛从极远之处飘来,带着熟悉的粗粝之感。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断剑躺在脚边,剑身上凝结着晨露——那是他们进殿时,晨雾沾染所致。 “这并非真实。” 他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摩挲剑刃。 “师尊不会说这般话语。” 此时,识海里的剑灵突然清脆鸣叫一声。陆寒感觉丹田处涌起一股热流,瞬间冲散了喉咙里的紧绷之感。 他抬起头,看见萧无尘的虚影正逐渐消失。 那血雨,慢慢化作殿内的阴雾。 断剑上的金光,正沿着他的手指向四周扩散。 那些缠绕在他脚踝的黑雾,被金光触及,“滋滋”冒气,好似被火灼烧一般。 “小桃……”陆寒转身,寻找小桃的身影。 这一看,发现小桃站在大殿正中。 小桃并未陷入幻境。 她头上的银簪散发着光芒,簪子上牡丹花纹里的金粉,如雪花般簌簌落下,宛如一场极小的金雨。 小桃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围扭曲的景象。 突然,她抬手轻轻触碰太阳穴。 “不对劲。”小桃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在幻境的嘈杂声中极为微弱,犹如一根细针,瞬间刺进陆寒的耳朵。 “张奶奶以前说过,若真是疼痛,会深入骨髓。可大柱哥的红肚兜……”小桃歪了歪脑袋。 “看上去比我过年穿的新衣还虚假。” 陆寒闻言,心跳蓦地停顿。 他看见小桃的银簪剧烈颤抖,牡丹花纹上的最后一滴金粉掉落地面,在青石板上溅出点点星光。 那些缠绕他们的命运纹路瞬间缩成一团,好似蛇被踩到尾巴。 墙缝中传来命轮主宰的吼叫声,夹杂着无数生魂的哭喊声。 “阿铁哥!” 小桃猛地转身,双眼明亮,大声喊道:“我明白了——” 她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见整座大殿的地面“哗啦”裂开,如蜘蛛网般的纹路蔓延开来。 陆寒不假思索,立刻扑过去,将小桃护在身后。 那断剑“唰”地一声,金光如潮水般涌出,瞬间撞碎了头顶的藻井。 石头碎块簌簌落下时,陆寒听到小桃在自己怀里轻声说:“这些皆是虚假之物!” 可小桃的声音,与殿外命轮主宰的尖叫声、自己识海里剑灵的长鸣声交织在一起,在陆寒耳边喧闹如沸。 陆寒抬眸望向再度清晰起来的大柱哥,只见福娃的虚影正缓缓消散,大柱哥手中重新握紧了屠刀,刀面上凝结着一层薄汗,想必是大柱哥刚才握刀过紧所致。 再看小桃的银簪,不知何时已稳稳插在地面的裂缝中。 银簪上的牡丹纹处,有细微的光芒正缓缓蔓延,仿佛要织就一张大网,将那些命运丝线困住。 小桃的银簪在地面裂缝中抖动得愈发剧烈。 当那金晃晃的光芒顺着石缝蔓延,铺满整座大殿时,小桃突然松开了一直拽着陆寒衣袖的手。 她转过身,双手用力拍打,直至掌心通红,大声喊道:“我明白了!这一切皆是虚妄!”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宛如孩童之声,恰似小石子投入水中,“噗通”一声打破了平静。 “张奶奶曾说过,真正的疼痛会深入骨髓——” 话未说完,她便狠狠掐了自己手腕一下,疼得她瞬间踮起脚尖,如小兔子般蹦跳起来。 “你们看!这般疼痛才是真实的!阿铁哥,你快醒醒!” 陆寒被小桃拽着的手腕,陡然一阵剧痛。 那真切的刺痛感,顺着血管蔓延至心口。 他望着小桃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宛如颗颗小珠子,刹那间忆起昨夜之事。 昨夜小桃蹲在灶火前为他补衣服,针脚缝得歪歪扭扭,还不慎扎到了自己的指尖,彼时她亦是这般咬着嘴唇,硬撑着说不疼。 此时,幻境中诸如“废物”之类的咒骂之语,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便消散的纸灰。 陆寒反手握住小桃的手,手掌能感受到小桃手腕处“突突”跳动的脉搏。 “我醒过来了。” 他声音中带着一种自己未曾察觉的沙哑。 大柱哥手中的屠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就在福娃幻境消失的瞬间,大柱哥正举着刀朝空气中的金元宝砍去,此时刀面上映出他涨得通红的脸——原来,方才他为了够到那个“糖人”,真的踮着脚蹦跶了许久,约有半柱香的时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89节 “他奶奶的!”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手中的屠刀在掌心耍了个花样。 “我就说这甜腻的味道不正常,比小桃熬的桂花糖还虚假做作!” 萧无尘身上的玄色道袍自行飘动起来,却未见有风。 他的手指一直点在大柱哥的后背上,在方才幻境最为强烈之时,他分出半缕神识帮大柱哥稳住了心脉。 此刻,他望着墙上那些缩回到墙缝里的银线,眼中的寒意更甚:“命轮主宰此举是想逼我们自乱道心。” 言罢,他扭头看向陆寒。 “不过小桃将他这一局破解了——小桃那通灵的体质能够看穿那些虚假之物。” 话未说完,整个圣殿突然“轰隆隆”作响,声响如雷。 中间祭坛的汉白玉地面出现了如蜘蛛网般的裂纹,黑红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带着腐肉和铁锈的腥臭味。 陆寒手中的断剑突然变得滚烫,剑柄上的纹路刺得他虎口生疼——这是剑灵在发出警告。 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物体,上半身是玄冥子那张干瘪的脸,下半身却缠着秦昭的玄色暗纹法袍,脖子处能看到两种肤色的分界线,仿佛是将两具尸体强行黏合在一起。 “你们能闯到此处,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命轮主宰的声音是玄冥子和秦昭两人声音的叠加,玄冥子沙哑的声音与秦昭阴柔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但是……” 他的手指在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裂痕上划过,暗红色的血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你们只能到此为止了。”地面晃动得愈发剧烈。 大柱哥一个趔趄,伸手扶住陆寒的肩膀。 他那屠刀上的猪纹,突然闪烁起微弱的光芒。 这猪纹大有来历,每次杀年猪之前,他老婆都会用朱砂为他描上这个吉祥纹路。 小桃则一下子躲到了陆寒身后。 她银簪上的牡丹纹甚是神奇,逆着气流飘了起来,那些金粉在她头发间聚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将靠近的黑雾挡在三尺之外。 萧无尘向前迈了一步,腰间的佩剑“铮”的一声出鞘三寸。 那剑气极为凌厉,瞬间将面前的雾气割开,此时可见命轮主宰胸口那道裂痕中有幽蓝的光在流转。 萧无尘的声音低沉如打铁之铁砧,他说道:“那便是命轮核心。他以活人之魂魄滋养此物,妄图将整个圣殿化作一个大熔炉,专门吞噬修道士的气运。” 陆寒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忆起半月前于破庙遇见的那个老乞丐。 那老者紧紧攥住他的手,言及“你身上有能斩断命运之剑”。 又想起萧无尘时常在深夜对着断剑叹息之态。还有小桃昨日为他擦拭剑时所言“阿铁哥的剑在哭呢”。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的剑灵陡然躁动起来,剑鸣声震得他耳膜生疼。 那断剑的金芒仿若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窜动,于他的掌心聚成一个半透明的剑影。 陆寒松开小桃的手,向前迈了两步,说道:“你所言极是,我确是凡人。”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同铁匠铺中的铁锤。 “咚、咚”地一下下砸在胸口。 “正因我等是凡人,我才知晓何为真正的道——并非操控他人之命,而是护住自己想要守护之人。” 剑携着划破空气之声,径直朝着命轮主宰胸口的裂痕刺去。 命轮主宰既不躲闪,亦不避让,反倒勾起嘴角,那神情与秦昭上次在茶摊看他打铁时别无二致。 剑刺入裂痕的刹那,整个圣殿瞬间安静下来,就连大柱哥粗重的呼吸声亦不可闻。 陆寒的指尖仍留存着剑意带来的灼热之感,便见命轮主宰的裂痕中渗出幽蓝的光雾,顺着剑影反向窜回,在他的识海中“轰”地炸出一朵蓝花。 “颇为不错……” 命轮主宰的声音蓦地变得轻柔,宛如多年前某个春夜,母亲哄他入睡时的轻声细语。 “你终究还是来了。”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背后祭坛上刻着的古老符文显露出来。 “此刻……才是真正的开端。” 陆寒欲往后退,却发觉双脚好似被焊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 他目睹小桃的银簪金网正在瓦解,大柱哥的屠刀掉落地上溅起火星,那些火星瞬间被幽蓝光芒吞噬,萧无尘的剑气在触及命轮核心的瞬间化作青烟。 在命轮主宰的身影完全消逝之前,陆寒清晰地瞧见,那道裂痕中有另一把剑的影子晃动。 这把剑与他的断剑极为相似,然其上缠着数不清的银灰色命运丝线。 此时,祭坛突然嗡嗡作响。 陆寒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那把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脚边。 他目光凝视着祭坛中间缓缓升起的青铜圆盘,圆盘上刻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星图。 再看圆盘中心,命轮主宰的身影再度聚合,不过此次,他双眼紧闭,面容平静,仿若沉睡一般。 “阿铁哥……” 小桃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上,那带着体温的触感令陆寒打了个冷战。 “那个圆盘……在吸纳我的银粉。” 陆寒抬起头,只见小桃的银簪正在融化,金粉如小雨般朝着祭坛飘去。 大柱哥那把屠刀上猪纹的朱砂也在脱落,萧无尘的剑鞘,乃至他自己布鞋的鞋底,但凡带有“人气”的物件,皆一个劲儿地往圆盘里钻。 陆寒突然忆起张奶奶临终前说过的话:“命轮要转动,就得吞噬活人念。” 祭坛嗡嗡的声音愈发响亮。 陆寒颤抖着捡起断剑,发觉剑身的金芒比之前弱了许多,似乎减弱了三分。 他望着那个闭目盘腿而坐的命轮主宰,猛然反应过来。 或许,自他握着那把断剑从铁匠铺走出的那一刻起,这局便已然布下。 如今,命轮方才开始转动。 第187章 宿命归一 当青铜圆盘飘升至齐腰高度时,那嗡鸣声陡然提高了三个音调。 陆寒的耳朵被震得剧痛难忍,他抬头望去,只见命轮主宰盘坐在圆盘中央。 其眼睫毛在幽蓝的光晕中,投下的影子宛如蝴蝶的翅膀,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宿命归一即将达成,这片大陆都将成为我的养分。” 那声音仿若浸满毒液的丝线,从祭坛的缝隙中钻出,缠绕在陆寒的后脖颈上。 “你们都将成全我。” 小桃率先哭出声来,那哭声恰似一把利刃,瞬间划破了这浓稠的黑暗。 陆寒转头看去,只见小桃仰着小脸,她眼尾的那颗泪痣被蓝光染得幽深。 她的手指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说道:“不好了!那些命轮线正在抽取众人的性命!” 她另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圣殿外,头发上银簪的金粉正簌簌掉落。 “连山神老爷爷都被吸干了!” 最后这句话带着哭腔,宛如破碎的琉璃珠子。 “呜呜呜,山神爷爷还没给我糖吃呢……” 陆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透过半开的殿门,他看到山神像的眉眼正在剥落。 那山神像可是他去年冬天帮张奶奶修补的,用的是张奶奶晒了三年的红土。 此时,红土已化作细粉,被无形的线牵扯着,正朝祭坛飘去。 檐角的铜铃突然“叮”地响了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铜铃里的风已消失殆尽,只剩空壳在半空中摇晃。 “我今日不想成为命轮载体了!” 大柱哥扯着嗓子大吼一声,震得殿内灰尘飞扬。 陆寒扭头看去,只见那屠户抄起砍骨刀,“哐”的一声,将刀背重重砸在祭坛边缘的花纹上。 大柱胳膊上的青筋暴起,青一块紫一块的,平日总是沾着油点的粗布衣裳,此刻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背上,宛如一块深色的云朵。 “我只想做个屠夫!” 他又骂骂咧咧地喊了一声,刀锋擦着命轮主宰的靴尖劈了下去。 “来啊,谁先来试试?” 然而,那刻满古老符文的祭坛,连一道白印都未留下。 大柱的砍骨刀却“吱呀”作响,刀柄上用朱砂绘制的镇邪猪纹正在脱落,红粉落在祭坛上,瞬间被吸得一干二净。 大柱的手开始颤抖,这并非因为害怕,就像以前杀猪时遇到老野猪王,使尽浑身力气却砍不进去分毫,急得不行。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立刻想起张奶奶临死前抓着他手腕说的话,那手指如枯树皮一般,几乎掐进他的骨头缝里。 “命轮转动,需吞噬活人的念头。” 那时,他还以为老妇人在说胡话。 此时,看到小桃头发里最后一粒金粉钻进圆盘,大柱刀上最后一点朱砂消失不见,就连自己布鞋底沾着的铁匠铺炭灰都往祭坛里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0节 原来,这“活人念”不是别的,正是我们平常生活中的那份热忱,是小桃银簪上沾染的桂花油的香气,是大柱刀把上蹭过的猪皮的油腻感,也是他补锅时溅到鞋上的铁水痕迹。 突然,断剑在他手中变得滚烫。 陆寒低下头,看到剑身的金芒正逐渐消散,仿佛蜡烛的灯芯被缓缓抽走。 他感觉自己识海中似有东西在翻腾,是剑灵残留的魂魄吗? 又或许是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杀戮欲望? 他想起第一次握住这把断剑时,剑鸣声中混杂着血锈的味道;想起萧无尘说“剑修修心”时,目光盯着他握剑的手,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团随时会燃烧的火;更想起刚刚刺进命轮主宰胸口时,裂痕中有另一把剑在晃动——那把剑缠着命运的丝线,与他的断剑仿佛出自同一炉铁水,却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阿铁哥……” 小桃的手从他后背滑落,手指冷得如同冬夜的雪。 陆寒这才发现,小桃的银簪已完全化去,发梢上沾着几点未来得及飘走的金粉,宛如落在雪地上的星星。 她抬起脸,眼中映着祭坛的蓝光,可怜兮兮地问道:“我的银粉……是不是再也变不成簪子了?” 陆寒正欲开口,忽闻“当啷”一声,大柱的刀坠落在地。 那屠户“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于祭坛前,额头紧紧抵住冰冷的青石板,呼吸粗重且带着哭腔道:“如今我连猪都杀不顺当了……” 看那刀把,原本刻有“大柱”两个歪扭小字之处,此刻仅余光滑的木茬。 祭坛所发出的嗡嗡声持续不断地增大,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正朝着陆寒的太阳穴猛扎。 他凝视着命轮主宰那平静的睡颜,刹那间忆起初次于铁匠铺遇见秦昭之时,那人亦是这般微笑着看他打铁,还夸赞他“技艺精湛”。 原来,从那时起便已开始谋划布局——他修补的每一口锅,锻造的每一把菜刀,乃至为小桃修理银簪子时多锉的那两下,皆成为这局中的线索。 断剑在掌心炽热难耐,感觉即将灼伤皮肤。 陆寒能够察觉识海之中那团蓝花正在不断变大,花瓣上的纹路与祭坛的星图毫无二致。 此时,剑灵的声音骤然响起,冰冷如金属般:“融合吧,我们本为一体。” 与此同时,陆寒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犹如铁匠铺里的铁锤,“咚、咚”地一下又一下敲击着胸腔。 他内心明晰,自己并非要斩断什么,而是要守护什么。 小桃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透着凉意。 大柱一边抽泣,一边发出抽噎声,这声音与祭坛的嗡嗡声响交织在一起,在大殿中产生了回音。 陆寒望着圆盘中央的命轮主宰,蓦地感觉那紧闭的双眼背后,有着与自己相同的挣扎。 他紧紧握住那把断剑,剑上的金芒虽微弱,仍有几缕淡淡的光从指缝间溢出。 这光,恰似他首次生火打铁时,火星从炭堆中迸出的情形。 识海里面的蓝花又绽开了一瓣。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好似有人在其中击鼓,喉咙里也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心里清楚,若继续这般下去,要么命轮吸干所有活人的念力,要么他体内的剑灵彻底苏醒…… 而他,必须在这两种情形中做出抉择。 陆寒的手指用力掐进掌心,断剑的热度几乎要穿透他的血肉。 小桃那冰凉的眼泪仍在他的手背上滚落,大柱压抑的抽噎声如沉重的锤子般一下又一下敲击着他的心房。 这两人,他于青岩镇守护了三年,如今连哭泣的力气都快被耗尽。 “阿铁哥……” 小桃的声音微弱如丝,沾着金粉的发梢在他手腕上摩挲。 “我好像……看不到星星了。” 她仰起的小脸在幽蓝的光中透着青灰色,眼尾的泪痣颜色淡得几乎消失,仿佛被命运的丝线抹去的最后一抹色彩。 陆寒低下头时,瞧见她的瞳孔正在逐渐涣散。 往昔,她的眼中能映照出铁匠铺里飞溅的火星,以及陆寒补锅时飞扬的铁花,可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暗。 这时,大柱突然闷哼了一声。 陆寒急忙转头望去,只见那屠户的脖子上爬满了青紫色的血管,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手中的砍骨刀早已被祭坛吸纳成薄薄一片。 此时,连刀鞘上的铜钉都开始脱落,铜钉掉落之后,下方腐朽的木芯显露出来。 大柱嘴唇颤抖,说道:“小……小桃他娘……我此前承诺过……要给她送去半扇过年食用的猪肉……” 他的话语尚未说完,额角的汗珠竟违背重力向上飘起,被祭坛的蓝光卷走时,在半空中如拉出一道银色丝线。 陆寒手心中的断剑滚烫颤抖,他识海之中的蓝花已然绽放七瓣。 剑灵的声音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晰,还带着金属特有的共鸣:“只需刹那便可融合,他们的命轮线将成为你的养分。” 陆寒听闻此言,却蓦地忆起萧无尘最后一次与他相见的场景。 萧无尘在铁匠铺门口伫立了大半夜,那老剑修的道袍被夜里的露水浸湿,他只是凝望着陆寒打铁的背影,说道:“剑修,修的是心,并非修一把能斩断万物之剑,而是要修一颗护持人间烟火之心。” “能够护持吗?”陆寒喉咙泛起一阵腥甜。 他眼睁睁看着小桃头发上最后的金粉被吸走,又望见大柱后脖颈的皮肤变得透明,甚至能看到下方跳动的血管,宛如即将熄灭的灯芯。 祭坛嗡嗡作响之际,突然混入小孩子的笑声。 陆寒瞬间想起上个月帮王二婶修理摇篮之事,那胖娃娃抓着他的锤柄便啃。 紧接着又传来老秀才的咳嗽声,那是他补好砚台后,老人抚摸着砚台纹路,夸赞“这铁水淬得有风骨”。 这些声音宛如小火星,“轰”的一声,点燃了他胸腔中的一团火。 陆寒猛然记起张奶奶临终前,那干瘦的手在他打造的最后一口锅上轻抚,说道:“阿铁,你的手并非用来握持锤子,而是用来捧护人心。” 原来,他修补的并非锅碗瓢盆,而是人间的情分,是这些人存活过的印记。 “若我让剑灵完全觉醒,或许能够阻止这些事情发生。” 他的声音低沉如叹息,却使断剑嗡嗡作响。 “但我还能是原本的自己吗?” 他识海之中的蓝花突然蜷缩,花瓣边缘渗出金红色血丝,这是他的意识在抵御剑灵的侵蚀。 他看见记忆的碎片在眼前飞旋:初次见到苏璃时,她抱着药篓站在雨中,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萧无尘教他握剑时,掌心的老茧磨得他生疼,却比任何护腕都温暖;还有那个下雪的夜晚,他蹲在灶火前为小桃烤红薯,火星溅到小桃的银簪上,小桃跳脚的模样仿若就在眼前。 “道,究竟是什么呢?”陆寒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睫毛滴落在断剑之上。 嘿,那滴眼泪未被祭坛吸走,反而在剑身上凝结出一道金色纹路。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祭坛的轰鸣声更为响亮,且愈发有力:“道并非斩断因果,亦非掌控命运……” 他睁开眼睛,小桃颤抖的指尖、大柱扭曲的面容映照在他的瞳孔之中。 “道是守护这些不应被抽离的‘活人念’。” 突然,断剑发出如龙吟般清亮的啸声。 陆寒的掌心裂开,金红色的血珠渗出,然而血珠并未滴落,而是顺着剑身的纹路游走,让那褪色的金芒再度炽热起来。 识海中的蓝花开始枯萎,花瓣一片片化为金粉,融入他的意识海——并非剑灵吞噬他,而是他在吞噬剑灵的力量。 “这一剑,是我自己的抉择!” 陆寒高声呼喊,断剑瞬间增长三寸,剑身上浮现出古老的铭文,每一道铭文都散发着如熔金般的光芒。 他拔剑的刹那,整个圣殿为之晃动,祭坛的蓝光被金芒撕开一道缝隙。 小桃冷不防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下摆,她的手指已不再冰凉,而是有了温热之感。 这温热,源自陆寒体内的力量,正为被抽走的命轮线补充能量。 此时,命轮主宰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眼不再呈幽蓝色,而是变得浑浊灰暗,仿若被搅乱的深潭之水。 “不可能……” 他的声音破碎而嘶哑。 “你明明只是……” “只是个铁匠而已?”陆寒以剑尖抵住他的心口,金芒穿透了那层命运丝线。 “铁匠又如何?铁匠既能熔打铁水,亦能铸剑,铸那种可保护他人之剑。” 剑意如洪水般汹涌而出。 命轮主宰的身体开始瓦解,他的皮肤、骨骼,乃至魂魄,皆在金芒中化作粉末。 在即将消失之际,他看向陆寒的眼神陡然清亮起来,仿佛被某种力量撕开了伪装:“原来……你才是……” 话未说完,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祭坛上的青铜圆盘轰然坠地,震得殿内石砖开裂。 陆寒摇晃着扶住柱子,听见圣殿最深处传来一阵吟唱声。 这吟唱并非他所熟知的语言,却令他的灵魂产生共鸣。 随后,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 她身着月白色道袍,发髻上插着一枚玉簪。 她的面容与记忆中的萧无尘有七分相似,却显得更为温柔。 “师兄,你终于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青石板。 “我等这一天,已等了三千年。” 陆寒手中的断剑当啷一声掉落于地。 他凝视着那道身影,突然忆起萧无尘临死前塞给他的半块玉牌。 此时,他看到那女子腰间正挂着另外半块,在金光中如暖玉般散发着光芒。 “这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1节 “守道者的传承,从来都不是一人之事。” 那女子抬手,一道金芒没入小桃的眉心,又一道金芒钻进大柱的心口。 小桃的睫毛微微颤动,轻哼了一声;大柱的胸膛再度起伏,呼吸声粗重如擂鼓。 圣殿穹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宛如布帛撕裂。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原本刻有星图的石砖正一块块掉落,露出下方漆黑的虚空。 那虚空之中似有某物翻腾涌动,仿若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命轮圣殿的根基,本就悬于这虚空之上。” 女子望着穹顶,眼中满是忧虑。 “若这圣殿坍塌,将会撕开一道通往混沌的裂缝……” 陆寒紧紧握住断剑。 这一次,剑身上的金芒不再烫手,反而让人感到温暖与安心。 小桃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大柱则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们身上的体温,比任何剑意都更能让他内心坚定。 穹顶的裂缝愈发扩大,已有碎石开始掉落。 那女子转过身,径直朝着圣殿深处走去,口中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当她的身影即将没入黑暗之际,还回头嫣然一笑,说道:“切勿忘记,用以保护他人之剑,永远比用以砍杀之剑更为强大。” 陆寒凝视着她的背影,随后望向怀中的小桃,此时小桃的脸色正逐渐恢复血色,又看了看一旁正抹着眼泪、憨笑不止的大柱。 穹顶的碎砖已然掉落至脚边,然而陆寒却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并非剑灵发出的轰鸣,而是他自身充满活力、为守护他人而跳动的心跳。 从虚空处吹来的风,裹挟着碎石灌入殿门,陆寒立刻将小桃护至身后。 那把断剑再度发出清脆的啸声,金色光芒在他们三人周围交织成一张光网,宛如一个光茧。 陆寒望着逐渐崩塌的圣殿,蓦地忆起萧无尘曾说过的另一句话:“真正的道,不在天上,而在你脚下的这片土地,在你想要保护之人的眼眸之中。” 此时,穹顶的裂缝中已漏下第一缕混沌的黑雾。 第188章 归墟门前 那混沌之风裹挟着碎石,灌入圣殿之中。 此时,陆寒手中的断剑在掌心震颤不已,震得他手部麻木。 那由金芒编织而成的光茧,被黑雾撕开了一道缝隙。 小桃的手指在陆寒手心中越攥越紧,大柱则粗重地喘息着,那喘息声几乎喷到陆寒的后脖颈,其温度比剑意更为温热。 “抓紧!”陆寒低声呼喊。 只见断剑瞬间迸发出极为刺眼的金光,光茧猛地收缩,将他们三人裹成一团。 紧接着,穹顶的裂缝如巨兽张开大口,那强大的吸力似粗壮绳索,“唰”地一下扯住他们的衣角。 陆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扯至嗓子眼。 小桃的惊叫声被风声搅得支离破碎,大柱的胳膊紧紧搂住陆寒的后腰,肌肉紧绷如铁铸一般。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黑暗吞噬了所有声音。 陆寒被小桃的抽泣声唤醒。 他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烂草的腥气。 小桃蜷缩在他怀里,肩膀不停耸动,头发梢还滴着水。 不知何时,他们三人身上都变得湿漉漉、冷冰冰的。 大柱趴在他右侧,一只手仍保持着护在他头顶的姿势,呼噜声与咳嗽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地面都微微晃动。 “寒哥……” 小桃鼻子一抽,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带着些许怯意问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陆寒撑起身子,开始打量四周的情形。 他们正躺在一片漆黑的水域边缘,那水面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青灰色,远处的雾气如活物般不断翻腾,周围寂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陆寒伸手摸了摸小桃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他心中一紧,又伸手拍了拍大柱的后背,说道:“死不了。” 他腰间的断剑仍在,剑鞘温热,仿佛在回应他的话,给予他力量。 他话音刚落,雾气突然剧烈翻卷起来。 先是一道银白的光如利刃般从雾气中劈出,紧接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象出现——一座巨大的湖泊缓缓显现。那湖面平静如镜,奇怪的是,竟未映出他们三人的影子。 陆寒微微眯起眼睛,瞬间想起萧无尘临死前提到的“归墟”二字,仿佛这两个字在他耳边炸响。 他伸手摸出半块玉牌,暖玉贴在手心,奇怪的是,比平常要烫许多。 “难道这就是……” 他刚欲开口,湖面上突然泛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湖底传来,那声音如古钟在胸腔中震动,嗡嗡作响:“来者止步,此处非人间可通行之路。” 陆寒立刻将小桃往身后拉了半步,他的断剑“噌”地出鞘三寸。 大柱“噌”地站起身来,泥水溅得到处都是。 他粗脖子上的青筋如小蛇般跳动,扯着嗓子喊道:“是谁?躲在水里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语尚未说完,湖面上“哗”地一声,裂开一道水幕。 此时,一位老妇人踏水而来。 她身着靛青色粗布裙,手中拄着一根缠满藤条的拐杖。 其头发呈银色,仅用草绳随意束起。 然而,她的眼睛格外明亮,亮得令人心惊,仿佛能将人的骨头与血脉看透。 小桃指尖掐进陆寒手背,轻声说道:“寒哥,她……她身上有股气味,与我奶奶临终时焚烧的往生香气味相同。” “你们闯入归墟了。” 老妇人在距他们三人三步远之处停下,用拐杖点了点地面。 “你们是前来寻死,还是求道?” 陆寒喉结上下滚动。 他能感觉到那把断剑在发热,并非攻击时的热度,而是一种…… 怎么形容呢,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小桃手指仍紧紧掐着他,大柱的身影笼罩在他侧后方,宛如一堵会呼吸的墙。 陆寒忆起圣殿中那个与萧无尘极为相似的身影,也想起半块玉牌与那女子腰间半块玉牌严丝合缝拼接后发出的光芒。 “求道。” 他回应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为沉稳。 “是为保护他人而求的道。” 老妇人目光在三人脸上依次扫过,最终落在大柱身上。 大柱被看得心里发毛,抬手搓了搓后脖颈,有些不自在地说:“看俺做甚?俺……俺只是来帮兄弟的!” “帮兄弟?” 那老妪忽然笑起来,脸上皱纹似藏着星星。 “倘若这湖中的命数要取他性命,你敢挡吗?” 大柱两条粗眉瞬间拧成疙瘩。 他撸起袖子,胳膊上那道狰狞刀疤显露出来。 这刀疤是去年为救被山匪围困的陆寒,硬生生挨了三刀留下的。 他扯着嗓子吼道:“挡便挡!” 这一嗓子吼出,湖面上泛起一圈圈波纹。 “俺大柱别的本事没有,这挨刀的本事倒是娴熟得很!” 老妪笑得愈发厉害。她转身朝湖边走去,手中拐杖在水面轻点,点出一串亮晶晶的银斑。 雾气开始弥漫时,她的声音悠悠传来:“这命运镜湖之水,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想隐藏之物……小铁匠,这也包括你。” 她还扭头看了陆寒一眼。 “你藏于剑中的那股杀念。” 陆寒手中断剑“嗡”地轻响。 他望着老妪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小桃煞白的脸,大柱还在那儿扯着袖子,刀疤在昏暗中隐隐泛着淡红色。 水面无风,却自行涌动,倒映出他们三人交叠的影子——这一回,影子终于有了模糊轮廓。 “走。” 陆寒紧握断剑,手心温度透过剑鞘传至剑灵处。 “该映照的,总归要映照一番。” 小桃吸了吸鼻子,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小声说:“寒哥,要是……要是真照出妖怪,你一定要挡在我身前。” “我来挡在前面!” 大柱迅速挤到两人中间,胸膛高高挺起,犹如一面绷紧的战鼓。 “倘若妖怪胆敢前来,必先过我这一关!” 湖面上雾气氤氲,隐隐约约传来一位老妇人轻轻的叹息声,还夹杂着一种类似琴弦骤然断裂的细微声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2节 陆寒望着大柱紧绷的后背,蓦地忆起圣殿倒塌之前,那个女子所言:“护人之剑更为锋利。” 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悸动,这并非剑灵发出的轰鸣声,而是他自身的心跳,为了身后的两人,跳动得急促而炽热,是那般鲜活的心跳。 大柱的洪亮嗓音瞬间打破了湖面的静谧。 他将袖子向上捋起,胳膊上的刀疤在青灰色水光的映照下,宛如一条紫褐色的蜈蚣。 他伸出手指,用力戳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顺便询问一下能否将货物退还!” 他瞪大的双眼映照着湖面上诡异的光,声音粗哑,好似砂纸在铜锣上摩擦。 “我这个命轮载体能否退还? 我不想要了!” 小桃的指尖猛地掐进陆寒的掌心,头顶草编的蝴蝶结被风吹得凌乱。 她抬起脸时,睫毛上还挂着刚刚落下的泪珠。 “大柱哥……” 后面的话语又咽回了喉咙,只剩下微弱如蚊哼的抽泣声。 陆寒能察觉,她的指甲几乎扎进自己的掌纹,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命镜婆婆的拐杖在水面上点出第三串银色光斑时,她那如老树皮般的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笑意。 “退货?” 她的声音带着湖底的寒意,直钻人耳。 “命轮进入你身体时,可没人用绳索捆绑你,如今想退……” 话未说完,她猛地挥动拐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 刹那间,湖面“轰”的一声炸开,仿佛有万千颗星星闪烁。 陆寒的瞳孔瞬间缩至针尖大小——他看到了自己。 并非如今系着围裙、掌心沾着铁屑的铁匠模样,而是身着一袭鎏金法袍,脚踏九霄云外的形象。 那个人身后悬着三十六把青玉剑,每把剑上刻着的纹路,都与那把断剑的纹路同源;脚下的云团翻滚,宛如星河,他只需抬手,便有雷霆劈开混沌,焦土上即刻有草木发芽。 最让陆寒感觉血液凝固的,是那双眼睛——与他此刻倒映在湖面上的眼睛,毫无二致。 那把断剑在他腰间剧烈颤动,剑鞘上的铜纹滚烫,仿佛能烙出水泡。 他听到剑灵在识海里发出嘶吼,声音响亮,好似在识海里炸开一般,他却分辨不出这是愤怒还是悲伤。 不知何时小桃松开了手,她盯着湖面的倒影,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只是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指节白得如同泡在水里的骨瓷。 大柱呼吸陡然一滞,刚才的粗豪劲儿瞬间消失,嘴巴大张,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直勾勾地盯着那道闪着金光的身影,好似见了鬼一般。 “你既非凡人,亦非剑灵的奴仆……” 命镜婆婆的声音细尖如针,瞬间刺破陆寒耳中的嗡嗡杂音。 “你是……” 道之容器。 此四字一旦钻进陆寒的脑海,他便忆起萧无尘临终前咳血提及的“上古秘辛”,亦想起那半块玉牌与女子腰间玉牌相触时所迸发出的光芒。原来,这并非巧合,而是宿命在向他叩门。 他感觉有温热之物自鼻腔流出,伸手一触,指尖沾上了血,然而双眼仍死死地盯着湖面的倒影。 那道身影愈发清晰明亮,就连衣角上的金线都能逐一数清。 但此刻的他,仿佛魂魄被抽离,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得模糊,重影迭现。 大柱的吼声听起来遥远而缥缈,小桃的哭喊声也似隔着一层毛毡,模模糊糊。 “倘若我即为道……” 他小声喃喃,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 “为何我还会迷茫? 为何我会惧怕小桃哭泣? 为何我会想要为大柱挡刀?” 那断剑的颤动陡然化作灼烧之感,他清晰地感觉到剑灵正疯狂地挣扎,仿佛要冲破他的皮肉,与那金光闪耀的身影融为一体。 然而,他的心跳却从未如此清晰——咚、咚、咚,感觉仿佛要将肋骨撞破。 那心跳仿佛在对他诉说:你是陆寒,是那个为小桃修补过铜碗、帮大柱打磨过屠刀的陆寒。 突然间,毫无缘由地,眩晕袭来。 陆寒的膝盖瞬间发软,湖水即刻没过了他的鞋尖。 小桃尖叫着冲过来拉扯他的衣角,结果只扯下一块碎布;大柱闷声吼着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他掌心的老茧擦过陆寒的皮肤,却似抓着一团即将消散的雾气。 陆寒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只听见命镜婆婆的那声叹息,那叹息比湖水还要冰冷:“若承受不了真相,便永远在此长眠吧。” 拐杖轻点水面的声响,却比惊雷还要刺耳。 湖面骤然涌起十丈高的巨浪。 青灰色的水墙裹挟着碎冰砸落而下时,小桃的哭喊声被压得极为微弱,大柱呼喊的那声“寒弟”也被卷入浪中。 陆寒望着头顶翻滚涌动的水幕,眼前瞬间闪过铁匠铺里的煤炉、小桃蹲在门槛剥豌豆的侧影,以及大柱举着屠刀为他抵挡山匪的后背。 随后,黑暗陡然笼罩而来,他如一片落叶般被卷入湖底。 冰凉的水草缠住了他的脚踝,头顶上方闪烁着些许细碎的光芒。 陆寒到最后脑子昏昏沉沉,心中暗自思忖:“唉,没想到归墟的湖底,竟比铁匠铺的地窖还要黑暗……” 第189章 知命觉醒 陆寒意识陷入黑暗之际,脚踝上的水草瞬间消失,仿佛突然化为了空气。 随后,他感觉自己如同被抛入一片流动的星河之中。 周围诸多光影碎片翻腾涌动。 有的是铁匠铺中跳跃的煤火星子,有的是小桃蹲在门槛剥豌豆时翘起的发尾,还有大柱举着屠刀挡在他面前时,刀背映出的血珠。 每一个碎片都鲜活如昨日刚发生之事,却又似被丝线串成一张网,将他困于其中。 “这是什么……” 他伸手触碰离自己最近的碎片,手指刚触碰到跳动的煤火,整个人便被瞬间拽入记忆之中。 那是一个冬夜的铁匠铺。 他蹲在火炉前扇风,火星噼里啪啦地溅到脸上。 小桃裹着他的旧棉袄,缩在角落,鼻尖冻得通红,说:“阿铁哥哥,我冷。” 他便将最后半块烤红薯塞到小桃手中,自己搓着冻僵的手继续打铁。 铁砧上的菜刀还留着大柱做的记号,因为次日需给山脚下的猎户送刀,不能耽搁。 然而,记忆突然扭曲。 同样的场景里,他手中的铁锤变为沾血的剑,小桃的脸在火光中时明时暗,还说:“你答应过要给我打金镯子的。” 此时大柱的屠刀砍来,刀身上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镜湖倒影中那道金光闪闪的身影。 陆寒猛地向后退去,后背“砰”地撞到另一块碎片上。 这一次,场景回到山匪来袭之日。 大柱的屠刀已出现豁口,他二话不说,抄起烧得通红的铁钳便冲上前去。 火星噼里啪啦地溅到山匪脸上,山匪被烫得嗷嗷惨叫。 小桃躲在柜台后面,紧紧攥着陆寒为她补了三次的铜碗,身体颤抖如筛糠。 就在此时,陆寒看到碎片中山匪头目的腰间挂着的玉牌,竟与萧无尘临死前塞给他的那半块玉牌严丝合缝地契合。 那幽蓝的光芒,如同蛇吐信子般从他眼前扫过。 “原来……” 陆寒的声音在破碎的光影中颤抖。 “我救小桃时劈出的火星,竟是剑意;给大柱磨的屠刀,刀纹中竟藏着上古阵图;就连每次补碗时敲入的铜钉,也都是……” “都是命运早已埋下的楔子。”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如同老树根在青石上摩擦的声响。 陆寒猛地转头,看见一个灰袍客不知何时站在五步之外。 此人腰间挂着一串褪色的铜铃。 那些记忆碎片经过他身边时,自动向旁边偏移,仿佛在躲避某种禁忌。 “你以为你在走自己的路,” 灰袍客抬手,一片“小桃递红薯”的碎片飘到他手心。 “实际上,你本身就是路。” 他手指一弹,那碎片如星芒般炸开。 “从你捡起断剑,从你为小桃补铜碗敲下第一锤起,你所做的所有选择,都在不断将你往湖底拉扯,实则是朝着上古剑灵与天道间的最后大对决推进。” 陆寒将指甲掐入手心。 他想起萧无尘咳着血提及的“护道者”之事,又想起苏璃所说药王谷被灭门当晚,有人用“知命”剑意劈开护山大阵。 原来,那些他一直以为是偶然发生之事,皆是命运精心编织的大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3节 “那我算什么?”他声音干涩。 “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是装东西的容器?还是……” “汝乃道途之缺口。” 那身着灰袍之人,双目陡然亮若寒星。 “上古剑灵欲借汝重返人间,天道则欲倚汝镇压劫数。即便是汝体内杀戮之欲、对小桃之牵挂、为大柱挡刀时之冲动——” 言罢,他以指节轻叩心口。 “凡此种种,皆为其维持平衡之砝码。” 陆寒只觉有炽热之物自丹田涌起。 那是断剑在震动,较之以往更为清晰,恰似婴儿在母腹踢动,又仿若被困野兽撞破牢笼。 他垂首,见掌心渗出金色纹路,沿血管蜿蜒至手腕、脖颈,最终于眉心汇聚成一小巧剑印。 “原来,此即‘知命’。”他轻声自语。 往昔令他痛苦不堪之矛盾,此刻似具形可见。 他并非剑灵之奴仆,缘由在于那剑灵本就是其自身之一部分。 他亦非宿命之敌,每一次挣扎反抗,皆使宿命更为完整。 此时,一道金光自他体内猛然迸发。 记忆之碎片于光中纷纷碎裂,仿若打破一层外壳,显露出更深层次之景象。 只见无数身影于虚空中对弈,所用棋子竟是星辰,棋盘则为整个天地。 居中那颗白色棋子蓦然转向他,棋子眼尾之金纹与他眉心剑印相互呼应。 此棋子仿若他于镜湖倒影中所见之自身,亦是千万年前既定之“道之容器”。 陆寒抬手道:“吾已明白。” 言罢,金光于其指尖凝聚成半柄小剑。 “吾既非欲化为剑灵,亦非欲与宿命抗衡……” 说着,他凝视掌心之光,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笑。 “吾要成为二者间之平衡。既要使剑灵之锋芒不致毁却人间,亦要使天道之规则不致冷了人心。” 此时,灰袍客身上铜铃轻轻作响。 灰袍客后退半步,身影渐趋淡去,说道:“汝已清醒。需谨记,真正明了自身命运,并非顺命而为,而是洞悉所有脉络,仍依自身意愿前行。” 言未毕,他已消失于金光之中。 陆寒只觉有清凉液体自睫毛滑落。 此时他方察觉自己尚在湖底,水草再度缠上脚踝,然此刻他已不再畏惧。 头顶光线闪烁,仿若有人在水面拍打。此声可是小桃之哭声? 那含着水汽、模糊不清的“阿铁哥哥”,如穿过湖水般,直直钻进他耳中。 他手指微微一动。 手掌心的金纹瞬间变得异常明亮,刺得人眼睛生疼,那些水草“咔嚓”一声便折断了。 陆寒望着头顶的那些光斑,首次觉得归墟的湖底不再那么漆黑一片。 为何会有此感觉? 只因他的眼中已然有了光亮。 在水面之上,小桃的指甲几乎抠进了自己的掌心。 她跪在湖边,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拼尽全力朝着湖中央那个逐渐淡去的影子伸去。 大柱浑身湿漉漉地从浪中冒了出来,刚要去拉小桃,便听到小姑娘带着哭腔大声喊道:“阿铁哥哥的手!动了!” 湖面上那些如碎金般的光斑里,陆寒的手指又抖动了几下。 小桃娘原本紧紧抓着湖草的手,猛地一攥,冻得通红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为等这一刻,足足等了半刻钟。 从陆寒沉下去,冒出的气泡消散殆尽,一直等到自己的膝盖在湿滑的湖岸边磨出了红印。 “大柱哥!快来帮帮我呀!” 她大喊着扑向水里,冰凉的湖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腰,但她仿若毫无感觉,双手死死地抓住陆寒的手腕。她感觉那腕骨硌得生疼,不过这腕骨比刚才碰到的东西有温度多了,刚才那东西沉重至极。 大柱浑身湿漉漉地从她身旁扑了过来,他那粗糙的手托住陆寒的后背,大声说道:“小桃,你拽胳膊,我来托着腰!” 两人一同用力时,小桃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 这并非哭泣,而是因为终于碰到一个活着的人,心中感到格外庆幸,宛如春天第一朵花绽放时,冻土裂开发出的细微声响。 陆寒刚被拉出水面,便猛地呛出一大口湖水。 小桃被溅得满脸是水,可她根本无暇擦拭,只是盯着陆寒泛青的嘴唇,一个劲儿地呼喊:“阿铁哥哥!阿铁哥哥,你醒醒呀!” 她慌乱地去拍陆寒的后背,指甲在他沾着水草的衣领上勾出了一个线头。 大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粗声粗气地翻开陆寒的眼皮看了看,说道:“还有气呢!刚才那道金光……难道是他的某种本事?” 陆寒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望着头顶摇曳的蓝天,听着小桃带着哭腔的念叨,忽然忆起湖底那些破碎的记忆。 原来,小桃剥豌豆时翘起的发尾,是他在那些平凡日子里珍藏的美好。 他抬起手,手指肚擦去小桃脸上的水珠,说道:“小桃……手好凉。” “你还知道我手凉啊!” 小桃抽抽搭搭地抬手去捶他的胸口,然而手碰到他衣襟时停住了,因为那里有一片金纹正顺着布料游走,如同活物一般钻进了衣领。 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刚想张嘴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木屐踩在碎石子上的轻微声响。 “能从镜湖归来,便表明你已看清自己的根本了。” 不知命镜婆婆何时站到了岸边。 她用竹杖的尖端点着湿泥地,头上戴着的斗笠垂下灰麻纱制成的帘子,只能看到她的下半张脸,那脸上布满了皱纹。 小桃蓦然回头,险些一头栽入水中,所幸大柱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 陆寒支撑着身体坐起,瞥见婆婆手心中托着一块幽蓝色的晶石,那晶石表面流动的纹路,与他眉心刚刚变淡的剑印毫无二致。 “此乃‘归墟印记’。” 婆婆将晶石递来,当她的指尖触碰陆寒手背时,陆寒顿感一股冰凉的气息在经脉中乱窜。 “核心之地的大门,只认因果关系。你在镜湖湖底所见之物,它便会据此让你进入。” 婆婆的声音仿若使用已久的老纺车发出的声响。 “但你需谨记,那里有你的另一面——是你深藏心底之物,或是你最想忘却之事。” 就在陆寒接过晶石的刹那,湖面上陡然涌起白色的雾气。 那灰袍客的身影自雾气中缓缓浮现,他腰间的铜铃轻轻作响,宛如秋日的虫鸣:“当你成为命运本身,便再无选择的权力。” 他的声音比之前更为沙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穿过千年的风沙烟雾。 “你救小桃时劈出的火星乃是剑意,你磨刀磨出的刀纹中藏着阵图——这些线索你已洞悉。” “可待你真正攥住线团……” 他的身影逐渐变淡,最后几个字消散在风中。 “但愿你不会后悔。” “且慢!” 陆寒挣扎着欲起身,却被小桃用力按住肩膀。 他望向灰袍客消失的方向,喉咙似被异物哽住——那话语中提及的“后悔”,犹如一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他在湖底建立起的坚定信念。 他尚未仔细思索,耳边突然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宛如落在心头的一片雪花:“师兄……你可还记得我?” 他猛地转过头去。 小桃正踮着脚,为他整理被水浸湿的头发;大柱在拧自己的外衣;命镜婆婆的斗笠纱帘,在无风的情况下自行飘动。 这个声音熟悉得让他心生疼痛,可就是忆不起相关记忆——是萧无尘吗? 还是苏璃呢? 又或许……他突然忆起在镜湖底下棋的身影中,有一枚与他剑印相呼应的白子。 “阿铁哥哥?” 小桃的手在他眼前晃动。 “你为何又发呆了?婆婆说要带咱们前往归墟的核心,对吧?” 小桃仰起脸看向命镜婆婆,头发梢还在滴水。 “我也要去!” 我能够感知到剑意,或许还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命镜婆婆的纱帘微微晃动,难以辨别她的神情,只听见她说道:“倘若有人被因果线缠绕,那便难以逃脱了。” 她手持竹杖猛地戳向地面,只见那湖面“哗啦”一声裂开一道泛着青光的缝隙,宛如被一把无形之剑劈开的玉璧。 “紧随其后。” 陆寒蓦地站起身来,掌心的晶石炽热发烫。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道缝隙中翻滚的雾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如击鼓一般——湖底涌现的金光、灰袍客的警告,还有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师兄”,此刻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勒得他胸口憋闷不已。 小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大柱也伸手轻拍他的后背,此时命镜婆婆已拄着竹杖踏入雾气之中。 归墟核心处的风首先呼呼地吹了出来,还带着一股类似铁锈的腥甜味。 陆寒盯着那道缝隙深处闪烁的光芒,突然想起在湖底看到的下棋场景——那些以星星为棋子的人,此刻是否正注视着他呢?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4节 他这一步踏入,究竟是能够破局,还是会陷入一个更大的局中呢? “快走吧!” 小桃扯着他的衣角轻轻晃动,眼睛明亮如星。 “我还期待着阿铁哥哥展示新本领呢!” 陆寒低下头,看到小桃冻得通红的手指正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他咧嘴微笑,伸手握住那只手说:“好,走吧。” 当雾气漫过脚面时,他听到远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仿佛有一只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 归墟核心的深处,一道红光一闪即逝。 第190章 黑水来袭 归墟核心之处的雾气,远比外界浓重得多,那股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不断涌入鼻腔。 陆寒仅仅走出三步,脚边的雾气便如失控般翻滚起来,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起初,泛青的雾气中浮现出一些墨点,接着这些墨点迅速扩散开来。 刹那间,周围便被浓重的黑雾所笼罩。此时,小桃拉着他衣角的手,仅能看到一团模糊的白色影子。 “阿铁哥哥!” 小桃的声音颤抖不已,她的手指在陆寒的衣服上拧出了褶皱。 “雾……雾里有东西!” 小桃话音未落,大柱手中的砍骨刀便“当啷”一声落在了青石上。 陆寒顺着大柱紧张至极的视线望去,只见黑雾中浮现出几团青灰色的影子。 其轮廓看似缩成一团的小孩,然而脑袋却异常地向后仰着,下巴几乎贴到了后脖颈,还露出泛紫的牙龈和杂乱生长的尖牙。 “这些究竟是什么鬼怪之物?” 大柱的喉结上下滑动,手中的刀把被手汗弄得发亮。 “其模样比我家养的猪还要可怖。” 尽管他故意提高了声调,但声音到最后仍如泄了气的皮球般低落。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掌心的晶石上摩挲着。 湖底下棋时的那道金光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难道这些东西,与那个灰袍客所说的“因果线”存在关联? 此时,黑雾突然如沸腾的水般剧烈翻滚。 只见一个身影“嗖”地从雾中直扑到众人面前。 其青灰色的皮肤上,蚯蚓般的紫筋时隐时现,甚是吓人。眼睛的位置空洞无物,只有两团幽绿的磷火在眼眶中打转。 “交出道源印记,便不让你失去记忆。” 它一张口,腐烂的气味直扑陆寒的脸庞。 “否则……你们都将忘却自己是谁。” 这时,雾中又涌现出许多身影。 它们有的趴着,有的悬于半空,将众人团团围住。 此起彼伏的低语声,如无数细针般刺入众人耳中:“忘掉阿铁……忘掉大柱……忘掉小桃……” 小桃的手瞬间松开了。 陆寒转身,便对上了小桃慌乱的眼神。 她原本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雾气。 “我……我想不起阿铁哥哥的名字了!” 她抱着脑袋蹲下,发梢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刚刚还叫得很顺口……现在,舌头却像打了结一般……” 她抬起头望着陆寒,眼泪混着水雾不断滑落。 “呜呜呜……我是不是要变成傻子了?” 陆寒心中如被狠狠攥紧,疼痛难忍。 他忆起三天前,小桃蹲在铁匠铺前,举着烤红薯往他手中塞,说道:“阿铁哥哥手凉,吃这个!” 又想起昨夜,小桃蜷缩在草垛上,指着星空说:“我能感觉到剑意如同萤火虫,阿铁哥哥的最为明亮。” 此刻,只见她眼底的光芒逐渐消散,仿佛有人用湿布缓缓将烛火捂灭。 “小桃,看着我。”他蹲下身子,捧起她冰凉的脸庞。 嘿,手掌心中的晶石突然变得滚烫,一道清冷的剑意顺着手指钻进了小桃的眉心。 这剑意,正是他在湖底领悟的带有“守”字的剑意,原本是用于保护剑胚,防止其在淬炼时被火气烧坏的。 小桃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挂在眼角:“阿……阿……” 她嘴唇微动,突然露出笑容,且是哭着笑的。 “阿铁!阿铁哥哥!” 说罢便扑入他的怀中,那股冲劲差点将他撞倒。 “我想起来了!就好像脑袋里有团光炸开,把那些杂乱的想法都驱散了!” “确有几分本事。” 陆寒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神却陡然变冷。 他明显能感觉到那些黑水童子的目光如影随形,好似紧紧黏附在自己后脖颈一般。 方才他动用剑意之际,晶石里的道源印记必定散发出了气息。 那灰袍客所言的“后悔”,莫非指的就是当下这般情形? 倘若他护不住小桃,也保不住大柱,是否真会为觉醒这剑意而追悔莫及? “咳。”大柱蓦地闷声咳了一下。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大柱手扶砍骨刀,单膝跪地,额头的汗水已将粗布头巾完全浸湿。 “这些鬼物……妄图扰乱我的心智。” 他咧嘴强笑,然而那嘴角上扬的模样,比哭还要令人揪心。 “我杀猪已有三十年,见过的猪脑,比这雾气还要浓稠……”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呛咳起来,手中的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溅起的火星在黑雾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 陆寒只觉喉咙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他看到大柱脖颈处青筋暴起,犹如扭曲杂乱的树根。 还能听见大柱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细微的呜咽,这是被回忆折磨的痛楚,比刀割肉身更为难受。 “退到我身后。” 陆寒站起身来,手中的晶石滚烫,已在手心印出红印。 湖底下棋的白子在他脑海中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且与他体内的剑意一同震动,仿佛产生了共鸣。 那些黑水童子的低语声陡然增大,好似夜枭被踩中尾巴般尖锐:“道源!道源!” 小桃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大柱的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陆寒望着周围愈发增多的青灰色身影,感觉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声响。 他突然忆起铁匠铺里师傅常说的话:“淬火之时,最忌心浮气躁,火候一到,就需果断强硬。” 此时,他的剑意如烈火燃烧,让他浑身燥热。 大柱突然闷哼一声,砍骨刀当啷落地。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脸上汗水成串滚落,双眼却明亮得惊人。 “阿铁,你去保护小桃。” 他弯腰拾起刀,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大声喊道:“即便我想不起自己是谁,也定要护住你们!”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在黑雾中划出一道银色弧线,刀身击中一团青灰影子时,他的膝盖“砰”的一声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那种记忆被侵蚀的剧痛,好似烧红的铁钎直钻头顶。他紧咬后槽牙,牙齿咯咯作响,口中满是血腥味——可他偏要笑,嘴角染血,扯开嗓子吼道:“我往昔杀猪时,那些小猪崽子也是这般乱蹦乱跳!”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看到大柱的头巾滑落至脖颈,额头青筋暴起,模样骇人至极,那青筋还随着记忆被撕扯的节奏跳动。 又瞧见大柱握刀的手背上浮现紫斑,这是被黑水侵蚀的痕迹。 还看到大柱挥刀的动作愈发不稳,却仍义无反顾地朝着青灰影子最密集之处冲去——宛如一根烧红的铁棍,誓要在黑雾中捅出一个洞来。 “大柱哥!” 小桃尖声呼喊,这叫声与黑水童子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她紧紧攥着陆寒的衣角,指甲几近嵌入陆寒的皮肉,神色焦急地说道:“他们正在抓捕大柱哥的影子!你看呐,那影子!” 陆寒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所指方向望去。 不知何时,大柱的影子已脱离地面,被几团青灰影子拖拽着往雾中而去,其影子边缘参差不齐,仿若被钝刀切割过一般。 大柱突然静止不动,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掉落于地。 他抬手欲抓自己的影子,却只抓到一把黑雾,嘴里喃喃道:“我……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本就略显浑浊的双眼,此时望向陆寒,又问道:“兄弟……你是谁?我怎觉……好似要护着谁?” 陆寒的心陡然一紧。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三天前的场景,大柱挑着两扇猪肉走进铁匠铺,还拍着胸脯说:“阿铁打铁的手艺,远比我杀猪的手艺珍贵。”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5节 还有昨夜,大柱蹲在院门口啃食玉米,说道:“等你成为剑修,我便为你打造一个刀鞘,必定比镇上王木匠所做的强上十倍。” 此时,大柱那张惯常带着笑容的脸皱成一团,宛如揉皱的粗布,嘴里念叨着:“我记不起来了……” 他喉咙动了动,又道:“可我疼……这儿疼得厉害。” 言罢,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只因你还记得要护着谁。”陆寒的声音略带颤抖。 他掌心的晶石滚烫,几乎要将皮肤灼伤,道源印记的光纹顺着血管蔓延至手臂。 “你能记住这个‘护’字,远比名字重要。” 说罢,抬手按在大柱的后脖颈上,此时,湖底对弈时的那道金光在识海中骤然炸开。 白子与剑意共鸣产生的震颤顺着指尖传入大柱体内,那带着滚烫温度的“守”字剑意,一点点将啃噬记忆的黑雾逼退。 大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弯腰捡起砍骨刀,刀面上映出他眼尾泛红的模样,大声吼道:“没错!我要护着阿铁,护着小桃!” 言罢,猛地抡起刀,横着扫去,刀锋带起一股劲风,瞬间将三片青灰影子撞碎。 他又喊道:“即便我记不起自己叫大柱,我他妈的也是个能保护他人之人!” 此时,黑雾如煮沸的水般剧烈翻腾。 那些青灰影子一同发出尖锐的叫声,它们空洞的眼眶中,幽绿的磷火陡然旺盛,如许多带毒的针一般,朝着陆寒的识海刺去。 小桃的指甲几乎掐进陆寒的手腕,带着哭腔喊道:“阿铁哥哥的手在发抖啊!” 陆寒咬牙切齿,将舌尖咬碎。 就在血腥气涌入口中的瞬间,他体内一直潜藏的剑意骤然苏醒。 这剑意,是他在湖底与灰袍客对弈时领悟的“问道·知命”。 这并非用于斩妖除魔的厉害招式,而是一把能直触本心之剑。 陆寒望着大柱染血的头巾、小桃满是泪痕的脸,又看看自己掌心因握刀磨出的老茧。 他心想,这些由记忆串联起来的事物,不正是证明“我”存在的证据吗? 他低声喝道:“记忆之所以如此重要,” 此时,他的周围涌起金色的剑炁。 “是因为它构成了‘我’。” 剑炁如浪涛般轰然炸开,黑雾瞬间被撕开多条裂缝。 他抬手指向天空,此时晶石中的道源印记化作一把实质的光剑,大声说道:“我岂是你们能轻易抹除的!” 光剑挥落的瞬间,那些青灰色的影子皆发出极为凄惨的哀鸣声。 它们的皮肤开始开裂,幽绿的磷火宛如被风吹拂的烛火,忽明忽暗。 那些影子仍在喃喃自语:“你迟早会忘却一切……必定会迷失自我……” 最前方的那个影子在光剑之下化为灰烬前,陡然尖声大笑,高呼道:“归墟的主宰……绝不会放过你……” 此影子的话语尚未说完,便听闻远处传来低沉的钟声。 这钟声仿若自地底涌出,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陆寒转头朝那边望去,只见黑雾最为浓重之处裂开一道漆黑的门户,门上爬满暗红色的纹路,恰似凝固的鲜血。 从这门中散发的气息比先前的黑雾寒冷许多,寒冷之感直透骨髓。 这气息乃是归墟的核心之物,那些怨灵皆源于此处。 小桃紧紧揪住陆寒的衣角,双手颤抖不已,她问道:“那……那便是归墟主宰的巢穴吗?” 大柱的砍骨刀垂于身侧,刀面上映出那门户的影子,他对阿铁说:“阿铁,你看这门……” 陆寒紧握双拳,道源印记在他掌心烫出痕迹,他说:“是时候彻底解决此事了。” 他凝视着那缓缓开启的黑门,看到门内隐隐约约有几重微光,似是某种封印的边缘。钟声仍在回荡。 门内的光幕逐渐清晰起来,九重环状的光晕宛如巨大的玉璧,层层叠叠,每一环上都有古老的符文流转。 陆寒的剑意顿时躁动不安,他心中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低语:这些光、这些环,似乎与他体内的道源印记存在联系。 远处,那扇漆黑门户内的九重光幕突然泛起涟漪,最内层的光环上出现如蜘蛛网般的细纹。 仿佛有一直沉睡之物,被惊扰了。 第191章 封印初启 那门扉之上的血纹,依旧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暗芒。 陆寒凝视那九重光幕时,掌心的道源印记陡然滚烫至极,仿佛有一根细针挑开了皮下的丝线一般。 他能够真切地感知到,自己体内一直蛰伏不动的剑意,正沿着血管向指尖涌动。 这种感觉好似光幕上符文的震动频率与剑意相契合,宛如久别重逢的老友在叩门。 “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九极封印’?” 不知何时,小桃娘已凑至他身旁,她发辫上的银铃轻触他的胳膊,发出细微的声响。 “瞧着好似九个同心圆饼,只是这饼上的花纹着实可怖。” 她刚欲以指尖触碰离得最近的光幕,陆寒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其拉回。 “切勿触碰。” 陆寒的声音略显低沉,道源印记的灼痛之感自掌心沿着胳膊向上蔓延。 “这并非可食用之物。” 大柱将砍骨刀在掌心耍了个刀花,刀面上映照出光幕幽微的光。 “阿铁,这东西看上去比村东头老槐树的疤瘌更为邪异。” 他平日里剁猪骨时的洪亮嗓门,此刻也轻柔了许多。 “你之前不是说要做个了断吗,莫不是要将这个劈开?”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最外层光幕上流转的符文。 那些纹路宛如活过来的蛇,每一道都在他的识海中投下了影子。 他与湖底那个灰袍客下棋时,石桌上的棋路似乎就隐匿着类似的轨迹。 “断因果。” 他低声一喝,剑意如活泉般在体内涌动。 左手捏成剑指,右手做出握剑的姿态,高呼道:“问道·断因果。” 就在他指尖迸射出金光的刹那,整个空间开始摇晃起来。 最外面那层光幕蓦地绽放出极为刺眼的红光,符文扭曲缠绕成一张网,然而金剑刚触及这张网,便如薄冰般破碎。 陆寒听到如同玻璃碎裂般清脆的声响,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这刺痛并非源于外伤,倒像是有人用铁钳子硬生生从他脑袋里扯走了一块东西。 他身子摇晃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倚靠在大柱结实的胸膛上。 记忆的碎片在眼前飘拂:铁匠铺里的煤炉、师娘熬煮的药粥、小桃去年冬天塞给他的烤红薯…… 突然,有一处地方如黑洞般空白,仿佛被橡皮擦用力擦过,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阿铁?” 小桃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口,那力气之大,几乎要将粗布扯破。 “你刚才脸色煞白,宛如我蒸坏的馒头!” 大柱的手掌按在他的后颈上,大柱身为屠夫,手上有着常年握刀磨出的茧子。 大柱说道:“你莫不是愣神了片刻?” 大柱皱着眉头,用刀背不轻不重地在陆寒肩膀上敲了一下。 “莫不是想起小时候偷吃我家腊肉的事了?上次你说要攒钱赔我,至今仍未赔够呢。” 陆寒张嘴欲言,却感觉喉咙发紧。 他的确未曾忘记自己偷吃过腊肉之事。 当时师娘病重卧床不起,他便偷了大柱家挂在房檐下的半块腊肉,还熬了一碗汤。 但此刻在回忆中,师娘的面容骤然变得模糊不清,仅剩下一片暖乎乎、黄澄澄的光晕。 “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冷汗不停地从鬓角滑落。 “或许是方才用力过度了。” 他这话尚未说完,九重光幕便突然如水面般泛起了涟漪。 最内侧原本持续流转的幽蓝色光芒,刹那间变得极为明亮,宛如有人于光幕后方点燃了火把。 陆寒的道源印记滚烫难耐,几乎令他失声惊呼。 此次并非灼痛之感,而是一种极为急切的拉扯感,仿佛那光幕中锁住了他的半条性命。 “阿铁哥哥,你快瞧!” 小桃突然扯住他的衣角,手指颤抖着指向空旷之处,说道:“那些黑雾……又开始移动了!” 陆寒抬首望去。 原本被剑意撕裂的黑雾正在重新聚拢,颜色比之前更深更浓,恰似墨汁泼入水中,不断翻滚涌动。 更为奇异的是,黑雾中冒出诸多半透明的手,手指呈青灰色,正缓缓朝着他们这边伸展过来。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哐当”一声剁入脚下的青石板,震得石屑四处飞溅。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6节 他扯过染血的头巾擦了擦脸,骂骂咧咧地说:“他奶奶的,刚打完一波,怎么又来一波?” 大柱肌肉虬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对着阿铁喊道:“阿铁啊,你若支撑不住便言语一声,我这刀砍猪不在话下,砍鬼估计也相差无几!” 陆寒望着重新聚拢的黑雾,忽然忆起刚刚那影子消失前的尖笑声,那声音说道:“归墟的主宰可不会放过你。”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一直挂在腰间的铁锤,这铁锤乃是师父临死前塞给他的。 此时,铁锤柄上的纹路竟闪烁着微弱的光,其频率与道源印记相同。 陆寒深吸一口气,对小桃说:“你退到我身后。” 言罢便将小桃往大柱身后推了推。 他感觉剑意又在体内游走,然而此次却有些不畅,仿佛经脉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般。 陆寒凝视着黑雾中隐约可见的青灰色手掌,耳中传来虚空中细碎的嘶鸣声,犹如指甲在瓷碗上划动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阿铁……” 小桃带着哭腔喊道:“你的手又开始抖了。” 陆寒低头一看,果然,自己的右手确实在颤抖。 他并非惧怕眼前之物,而是怀有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心想,刚刚消失的那段回忆,会不会仅仅是个开端?倘若每冲破一层封印,便会失去一段记忆,那么待九重封印全部开启时,自己还能剩下什么? 黑雾中的手愈发靠近。 最前方的那只手已然触碰到大柱的砍骨刀,刀面瞬间冒起一阵青烟,如同被泼了硫酸一般。 大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赶忙将刀抽回,只见刀背上多了一道焦黑的印记,他不禁骂道:“我去,这鬼手竟有腐蚀性!” 陆寒紧握拳头,道源印记在他手心中烙出了红印。 他望着九重光幕中尚未破碎的八层,蓦地想起小桃所说的“同心圆饼”。 他思忖着,或许每一层封印都守护着更为危险的事物? 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些封印本身便是用来束缚他的枷锁? 此时,虚空中的嘶鸣声陡然增大,听起来既像婴儿啼哭,又似老妇尖叫。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黑雾最浓重之处浮现出一个物体。 仔细一看,并非人形,而是一团不断扭动的黑影,无数青灰手掌从黑影中伸展而出,正迅速朝着这边逼近。 “小心!” 大柱挥舞着砍骨刀,划出半个圆弧,然而刀刚触及那黑影便被弹开。 他大声喊道:“这邪物十分怪异,刀都无法砍入!” 陆寒心中的剑意瞬间如沸水般汹涌翻腾。 他凝视着那团黑影,此时已能清晰看清。 那是无数扭曲的脸堆叠在一起,每张脸都与之前那些青灰影子一样,有着空洞的眼眶,幽绿的磷火在其中闪烁不定。 在黑影的正中央,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归墟主宰……” 陆寒喃喃自语,嗓音紧绷。 至此,他才明白为何那些影子一心想要夺取“道源”。 原来,它们的首领正急切地渴望吞噬陆寒体内的力量,以冲破那九重封印。 黑影逐渐靠近,小桃在一旁抽泣不止,她的抽泣声几乎被黑影发出的嘶鸣声所掩盖。 陆寒望着小桃脸上的泪痕,又看了看大柱紧绷的后背,忽然露出笑容。 或许记忆会消逝,但此刻所感受到的温度不会消散。 小桃指尖的温度、大柱后背的温度,还有自己掌心道源印记的温度,皆是真实存在的。 “来吧。” 陆寒低声怒吼,金色的剑炁再度涌现。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封印强大,还是我的剑意更胜一筹。” 话音未落,虚空中传来“嗤”的一声,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陆寒转头望去,黑雾边缘裂开一道细缝,一个黑影子正从缝中钻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他面前。 这个黑影形似孩童,眼睛散发着幽蓝的光,嘴角咧至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 “阿铁哥哥!” 小桃的尖叫与黑影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炸开。 陆寒下意识地挥剑,然而那黑影在剑炁中诡异扭动,竟从他胳膊下钻过,径直扑向他的后背。 他后背陡然一凉,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整个人的意识瞬间变得有些模糊。 这种感觉,与刚才记忆消失时一模一样。 “黑水……童子?” 他咬紧牙关,艰难地转过身,只见那黑影的指尖正渗出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坑洞。 “原来,你……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 此时,黑影发出尖锐的笑声,与此同时,虚空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愈发靠近。 陆寒紧紧握住剑,心中突然意识到,这场战斗恐怕比他之前预想的要艰难得多。 黑雾中传来的尖啸声,几乎要将耳膜刺穿。 就在此时,陆寒感觉自己的后心已被一团阴森的寒气笼罩。 黑水童子的指甲划过他脊背的瞬间,仿若有一把冰锥“嗖”地刺入骨髓,剧痛令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身子一歪,脚步踉跄地朝着青石板栽去。 不过,在即将落地之时,被大柱如铁钳般的手臂及时捞住。 “他奶奶的!” 大柱将砍骨刀横于两人身前,刀面与黑水童子接触的刹那,腾起一股极为刺眼的青烟。 “这鬼物,比村西头老李家泡的毒蝎子还要阴狠!” 陆寒扶着大柱的肩膀抬起头,恰好与黑水童子幽蓝的瞳孔对视。 在那双眼眸深处,浑浊的黑浪不断翻滚,每一道浪尖都裹挟着半透明的记忆碎片。 有师娘熬药时飘起的白色水汽,有小桃塞给他烤红薯时沾着糖渣的手指,还有苏璃…… 苏璃? 他瞬间紧紧攥住大柱的胳膊,攥得指节泛白。 “阿铁哥哥!” 小桃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着从大柱身后钻了出来。 她紧紧拽着陆寒的衣袖,另一只手握着一块暖玉。 这块暖玉,正是今早陆寒刚为她雕刻的平安扣,此时玉色略显青白。 小桃焦急地说道:“你又在发抖了!是不是……是不是又忘掉什么事了?” 陆寒嘴巴微张,喉咙如塞了泡水的棉花般难受。 他确实遗忘了一些东西,可究竟是什么呢? 是师娘的模样? 还是小桃去年冬天穿的那件红棉袄? 亦或是…… 那个总穿着月白色裙衫、站在药圃里翻书的人? 突然,他的道源印记火烧火燎地疼痛起来,仿佛有人在他手心放置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疼得他差点松开小桃的手。 “别让他继续破封!” 虚空中蓦地传来诸多尖厉的叫声,黑雾中又蹿出三四个黑水童子,青灰色的手掌如蜘蛛网般朝陆寒的四肢缠来。 最前方的那只手刚触碰到陆寒的手腕,他体内潜藏的剑意瞬间爆发,金色光芒裹挟着血线,将那团阴毒之物炸得粉碎。 然而,紧接着,他眼前陡然一片空白。 此次并非记忆碎片,而是一整段记忆就此消失,如同房屋瞬间坍塌。 “阿铁!” 大柱一声大喊,声音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屠夫用刀背狠狠砸在他后脖颈,一阵熟悉的钝痛袭来。 “你给我醒醒!” 陆寒使劲甩了甩脑袋,转头之际,瞥见一道灰影从第一层封印的裂缝中钻了出来。 那是一位白发老者,道袍上沾染着暗褐色的血印,腰间挂着半截断开的玉牌,面容沧桑,宛如历经风雨侵蚀的老石头。 他站在破碎的光幕前,眼眸虽浑浊,却亮得惊人:“小子,你总算来了。” “你是谁?” 陆寒反手握住腰间的铁锤,锤头的纹路因道源印记正发烫。 “白霜。” 老者抬手,手指在空气中残留的符文上划过。 “在这九极阵中被困三百年的老家伙。” 他目光扫过陆寒掌心的印记,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苍凉与释然。 “道源认主了……怪不得能破第一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7节 “破除封印会导致记忆丧失。” 陆寒紧咬着牙关,任凭黑水童子的指甲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你早就知晓此事?” “是的,我知道。” 白霜的声音如同砂纸在石磨上摩擦一般刺耳。 “每破除一层封印,就需以三魂七魄作为祭品。这九极阵所封锁的并非什么邪物,而是……是比邪物更为可怖的因果关系。” 他突然提高了音量。 “停下!若继续破除下去,你将彻底忘却自己是谁!” 陆寒的动作瞬间停住。他望着自己胳膊弯处缠绕的黑雾,那些阴狠之物正顺着伤口钻入血管,每一处都在侵蚀他的记忆。 小桃的抽泣声陡然变得清晰,宛如一根细针挑开了他那混沌的意识——她哭泣的声音中带着一股熟悉的甜意,恰似那年他偷了大柱家的腊肉,师娘要揍他时,小桃偷偷给他的糖块。 “阿铁哥哥……” 小桃一边抽泣,一边拽着他的衣角。 “你曾说过要教我打铁,还要为我打造一个能发声的银铃铛……你是否忘记了?” 他怎会忘记。 然而此刻在回忆中,那个蹲在铁匠铺前、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小丫头,面容愈发模糊。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望着小桃满是泪痕的脸,又看向大柱紧绷的后背,突然忆起更早之前的画面——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正是这两人将热粥塞到他冻僵的手中。 “我未曾忘记。” 他轻声说道,可声音却如被风吹散的灰尘般微弱。 “但我不能停下。” 突然,虚空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琴音。 这琴音并非从外界传入,而是直接进入他的识海。 陆寒的瞳孔瞬间紧缩,他看到一个模糊的青衣身影出现在识海之中——身着白色裙子,头发垂落在肩膀上,手中还抱着半卷破旧的药经。 她的脸被雾气遮掩,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宛如晨露落入瓷碗:“你还记得她吗?” “是谁?” 陆寒脱口而出,喉咙处突然涌起一股腥甜之感。 “你曾说过要陪她查清家族被灭门的真相。”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 “你还说过要在药王谷为她正名。你还说过……要带她去看东海的潮水。” 陆寒的手指剧烈颤抖。 他忆起某个春天的夜晚,他蹲在药圃外的桃树下,望着那个总是神情冷淡的姑娘,用银针将药炉里的火拨得更旺。 她的侧脸被火光映照得格外柔和,头发上插着的玉簪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 “等我有了剑,就陪你查。” 她却道:“谁要你陪。” 然而一转身,她的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 “我铭记于心。” 他紧咬着牙关,道源印记疼痛难忍,识海亦刺痛异常,两种剧痛交织在一起。 “所有的一切,我都未曾忘却。” “那你仍打算继续下去吗?” 那青衣幻影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一丝怜悯。 “每冲破一层封印,你与她的距离便会更远一分。” 陆寒抬起头,望向九重光幕所在之处。 第八层封印的符文随着他的目光转动,仿佛在回应他的剑意。 他忆起湖底那个身着灰袍之人所说的话:“九极阵所封印的,是你与上古剑灵的因果关联。” 一想到归墟主宰那一双猩红的眼眸,以及黑雾中数不清的空洞眼眶,他便明白,他们所觊觎的并非他的性命,而是他的道源,是他体内那能破除万法的剑意。 “我必须继续。” 他松开小桃的手,将她往大柱子后方推了推。 大柱子试图阻拦,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陆寒凝视着白霜老祖,一字一顿地说道:“您说此阵锁住的是因果。那我倒要探究一番,这因果之中,究竟隐藏着谁的命运。” 白霜老祖凝视他许久,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中既有几分钦佩,又有几分无奈:“已然过去三百年,总算有人敢说出这般话语。” 他抬手轻弹腰间断裂的玉牌。 “小子,你若真打算继续……切记,每冲破一层封印,便到阵眼之处寻我。我这把老骨头,尚可替你抵挡那些阴谋诡计。” 话语尚未说完,第八层光幕陡然泛起金光。 陆寒的道源印记滚烫至极,仿佛要穿透手掌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剑意正在翻涌——这是破开封印的征兆,亦是记忆开始消散的时刻。 小桃的尖叫、大柱子的吼声、白霜的叹息,在他的耳畔混成一片模糊的声响。 他望着识海中逐渐消散的青衣幻影,轻声说道:“等我。” 黑雾中的黑水童子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好似在惧怕什么。 陆寒紧紧握住铁锤,就在锤头的纹路与道源印记契合的瞬间,第八层光幕上的符文骤然扭曲,化作剑的形状。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只觉体内的剑意如汹涌的洪水般澎湃。 这一次,他定要让这九极阵牢牢记住自己的名字。 白霜老祖望着他的背影,手指轻轻搭在已然破碎的第一层光幕上。 就在那里,一道极为淡的剑痕正缓缓显现。 他小声嘀咕道:“当年那小子的剑意……为何会出现在你身上呢。” 在虚空之中,归墟主宰那一双猩红的眼睛突然一缩。 此时,陆寒已将铁锤高高举起。 第192章 第九封印 第八层光幕的金光尚未完全消散,陆寒紧握锤子的手,青筋暴起。 道源印记在他掌心烙出暗红色痕迹,他能听见识海之中剑灵残魂的微弱哼声,宛如破开封印的号角之音。 “第二层。” 白霜老祖忽然开口,声音略显沙哑,似是在提醒。 陆寒抬头,只见第二层光幕上的符文闪烁着青幽之光,仿若被风吹起褶皱的湖水。 他深吸一口气,在铁锤与道源印记重合的刹那,他体内的剑意如利刃般割破他的肌肤,“铮”的一声冲破空气。 那青芒剧烈晃动,符文碎成星星点点的碎屑。 陆寒踉跄小半步,额头沁出冷汗。 小桃的手仍紧紧揪着他的衣角,带着哭腔问道:“阿铁哥哥,疼不疼呀?” 他本欲开口说“不疼”,话到嘴边却成了干巴巴的“无碍”。 小桃的手指瞬间攥紧,他低头,看见小桃眼底泛起泪花。 第三层光幕呈幽蓝色。 此次破封速度更快,剑意如利箭般穿透光幕,陆寒的睫毛微微颤动。 大柱在旁搓着粗糙的手掌,欲言又止,只说了句:“寒子,要不……” 话未说完,便被陆寒扫来的眼神打断。 那眼神冷若刚从冰水中捞出又蘸了霜的剑刃,大柱喉结上下一动,将到嘴边的“歇会儿”三字咽了回去。 第四层光幕泛着如紫霞般的光芒。 陆寒举着锤子的动作愈发机械,仿若提线木偶。 小桃突然拽住他的袖子,喊道:“阿铁哥哥,看我呀!” 说着还踮起脚晃动脑袋上的银铃,那清脆之声直直钻进他耳中。 陆寒偏过头,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眼尾扫过,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姑娘……” 小桃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银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第五层光幕的金光比第一层更为明亮。 陆寒手掌上的道源印记如同一座小火炉,灼穿了掌心,血珠顺着锤柄滴落。 白霜老祖伸手捋了捋长须,只见他袖子里的玉牌又多了一道细纹,不禁嘟囔:“这小子,怕是已近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话音未落,那光幕“轰”的一声碎成金粉,陆寒的瞳孔骤然缩成细线,宛如山林中紧盯猎物、准备扑击的孤狼。 第六层光幕漆黑一片,犹如能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洞。 陆寒的铁锤刚触及那光幕,黑雾中突然蹿出几个黑影,原来是黑水童子! 它们嗷嗷叫着扑向陆寒的后脖颈,大柱见状,抄起杀猪刀欲冲上前,却见陆寒反手挥动锤子,剑意裹挟着血珠朝黑影射去。 那些黑影瞬间被绞成碎片,陆寒头也不回,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拍死一只小虫。 小桃的眼泪顿时决堤般涌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8节 她蓦地扑上前去,紧紧抱住陆寒的腿,脑袋抵着他那染血的裤脚,哭泣着说道:“阿铁哥哥变了!他不再欢笑,也不再言语!” 陆寒低下头,注视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桃,喉头动了动。 他感觉自己的识海之中有物翻腾,好似被埋于雪下的火种,时明时暗。 他欲伸手抚摸小桃的脑袋,然而手指伸至半空,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他即将抵达终点。”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屋檐处传来。 赤影刺客立于青瓦之上,他的灰袍被风吹起一角,腰间那块刻有“影”字的铁牌显露出来。 他望着陆寒的侧脸愈发冷硬,手指在掌心的羊皮卷上划下一道痕迹,说道:“接下来,便是最为关键的一步了。” 此时,第七层光幕陡然泛起血红色。 陆寒的道源印记开始发热,不过此次并非那种灼人的热,而是彻骨的冷。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识海之中记忆碎片掉落的声响。 他忆起小桃在铁匠铺偷糖吃时的笑颜,大柱醉酒后拍他肩膀时的响亮声音,还有苏璃发间玉簪晃动时散发的暖黄色光芒…… 那些带有温度的回忆,正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被抽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捏碎。 “阿铁哥哥呀!” 小桃抬起脸,满脸泪痕,哭喊道:“我不愿你变成冰块!” 她这一哭,声音撞在那血色光幕上,如同往水中投下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陆寒的手指不知不觉掐入手心,血珠滴落在小桃头顶,那血有些滚烫,小桃被烫得颤抖了一下。 陆寒张开嘴巴,然而喉咙里只能发出极为沙哑的气声,只说了句:“你快躲开。” 白霜老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按在第七层光幕剩余的碎片上。 只见此处,一道剑痕比之前更深,且不断蔓延,看上去与三百年前那个人的剑意别无二致。 白霜老祖望着陆寒的背影,轻声说道:“想当年,那小子也是如此,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温度一股脑地淬入剑中。” 在那虚空之中,归墟主宰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又往里缩了缩,缓缓隐没于黑雾深处。 此时,大柱突然向前迈出一大步,一下子挡在陆寒与第八层光幕之间。 他将杀猪刀横于胸前,刀面映出陆寒那张冷峻的脸。 大柱瓮声瓮气地说:“欲破此阵,须先过我这一关。” 不过,当他的目光扫到陆寒手心中的血时,喉结还是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第八层光幕上的符文开始转动,好似在回应着什么。 陆寒望着大柱宽厚的后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犹如一点火星骤然亮起。 他忆起大柱第一次带他去镇口吃混沌时,汤碗中冒出的热气,大柱在那热气中说:“寒子啊,哥会一直护着你。” 他紧紧握着铁锤,道源印记散发的冷意与体内剑意相互缠绕,宛如织成一张网。 这一回,他打算让这九极阵,不仅记住剑痕,还有…… “大柱,闪到一旁。” 他言语之声较往昔更为冰冷,且略带一丝几近难以察觉的沙哑。 大柱手中紧握着杀猪刀,掌心因紧张而沁出冷汗。 当那刀背抵至陆寒胸口时,他能清晰感知到陆寒的心跳,较平日慢了三下,仿若被霜雪冻结的鼓点。 “寒子” 大柱喉咙发紧,脑海中瞬间浮现上个月为陆寒抵挡醉汉的场景。 彼时,这小子还会红着脸将他拉至铁匠铺,塞给他半块烤红薯,言曰“哥手糙,我来”。 “你此刻的眼神……恰似村头那位磨砺了三十年刀具的老猎户之刀,令人心生寒意。” 陆寒的目光从刀刃上掠过,其掌心中的道源印记如蜘蛛网般绽出细纹,那彻骨寒意顺着血管向脊椎蔓延。 他能听闻识海之中剑灵残魂的嘶叫,那声音宛如生锈的铁链,正缓缓绞碎最后那些许温暖的回忆,诸如小桃偷糖被捉时狡黠的笑容,大柱蹲于门槛为他修理风箱,火星溅至对方粗布围裙烧出的小窟窿等。 “让开。” 他再度说道,尾音被剑意削得尖锐,但其喉结仍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仿若在吞咽极为烫嘴之物。 大柱的手指在刀把上掐出了青白色的印子。 他蓦地忆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陆寒蜷缩于破庙角落。那时陆寒浑身湿透,却仍紧紧抱持着半块带血的铁胎。 想当初,这小子连话都难以表述清晰,如今,莫非是想将自身化作一把冰冷、毫无温度的剑? 他狠狠咬紧后槽牙,握着横刀的手向前探出约一寸,高声喊道:“除非你砍了我!” 只见那杀猪刀与道源印记所散发的红光相互碰撞,迸溅出几点金色光芒。 那金芒炽热,致使大柱的手背瞬间起了水泡,可他仿若毫无知觉,额头紧紧抵住陆寒沾染血迹的肩甲,说道:“你忘了吗?你往昔说过,等攒足钱财,要在村子口盖一间宽敞的铁铺,还说让我每日去那儿蹭热乎乎的打铁水。”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陆寒手中的铁锤缓缓扬起。 这一扬动,仿若电影中的慢镜头,极为迟缓。 道源印记的冷意裹挟着剑意自丹田处猛然炸开。 他目睹自己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扭曲变形,宛如剑的形状。 大柱的惊呼声被剑意瞬间撕得粉碎,消散于风中。 第八层光幕上的符文陡然剧烈颤抖,恰似平静的深潭被投入石子。 “对不起啊。” 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那声音仿若自极远之处飘来,且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沙哑。 就在铁锤落下的刹那,整个空间回荡起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 第八层光幕瞬间碎成无数如星星般的碎屑,每一粒碎屑都泛着暗沉的血红色光芒。 陆寒的瞳孔骤然缩至针尖大小,他识海深处的最后一段记忆“啪”地破碎。 那段记忆里,小桃将烤好的红薯塞入他手中时,红薯皮上还沾着炉灰。 他眼睁睁看着大柱被震飞,“哐”地撞在墙上,小桃在一旁哭得肝肠寸断。 而他,胸口本应疼痛之处,此刻只剩一片空落的冰凉。 “下一层。” 陆寒喃喃自语,举起锤子的动作极为流畅,仿若这动作是铭刻于骨子里、融入血液中的本能。 就在锤子即将触碰虚空之际,他的识海突然如煮沸的水般翻腾。 此时,一道身着青衣的身影自记忆最深处浮现,带着药王谷清晨雾气的湿润。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陆寒的脸庞,那温度比小桃的红薯更暖和,比大柱的酒更炽热。 “你还记得药王谷的雨吗?” 她的声音似裹挟着雨打青竹的清脆。 “那日你为我挡毒蜂,后背肿得如发面馒头,还骗我说‘不疼’。” 陆寒手中的铁锤“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凝视着虚空中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月白色的裙子上沾染着几点药渍,头发上的玉簪闪烁着暖黄色的光,正是苏璃时常念叨着“等任务完成了就要换个新的”那支簪子。 有温热之物从他眼眶中涌出,他抬手一拭,触碰到满手的湿润,这才蓦然发觉自己已然落泪。 “我……我似乎遗忘了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不已,犹如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棉絮。 “可我不应忘却啊。” 青衣女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的眉心,柔声说道:“你此前可是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花的,你可还记得?青丘山那儿有十里桃林,需等我将最后一味‘还魂散’炼制完成。” 陆寒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诸多画面。 有一个雪夜,苏璃裹着他的旧披风,就那么蹲在药炉前,睫毛上沾着雪花,还说“等咱俩都年迈了,就寻一处没有纷争的小村落,我开设药铺,你打造铁器”。 他又忆起苏璃被药王谷逐出门时,回头望向他的眼神,宛如一个被碾碎的琉璃盏,满是破碎之感。 还有她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信,信的最后一句写着“阿寒,莫让剑吞噬了你的心”。 “苏璃……” 他低声呢喃,喉咙仿若塞了一团浸湿的棉花,言语都不顺畅。 “我……我想起来了。” 他识海之中那种冷冽的感觉开始逐渐消散,而道源印记烧灼的疼痛却愈发清晰,仿若能够直接触摸到一般。 陆寒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只见掌心的血珠正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上,宛如一朵朵晕染开来的暗红色花朵。 小桃仍在哭泣,那哭声恰似一块被揉得皱巴巴的布帛发出的声响。 大柱扶着墙缓缓站起身来,他的杀猪刀掉落在脚边,刀面上映出他通红的双眼。 “阿铁哥哥!” 小桃小小的身躯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泪水将他染血的衣襟浸湿。 “你总算回来了!” 陆寒缓缓伸出手臂,环抱住小桃,那动作极为生疏,仿若他初次抱小孩一般。 他伸手轻抚小桃发间的银铃,这银铃乃是他亲手打造,上面还刻着“平安”二字。 银铃被触碰后,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仿若撞进了他心里,让他眼眶瞬间温热起来。 他扭头看向仍在发愣的屠夫大柱,嗓音沙哑至极,说道:“大柱哥,你后背受了伤,我来为你敷药。” 大柱的泪水瞬间落下,“啪嗒”一声砸在他那粗布围裙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299节 大柱伸手抹了把脸,随后脚步踉跄地朝着陆寒扑去,用力拍打着陆寒的后背,这一拍,两人皆被震得咳嗽起来。 大柱一边咳嗽一边骂道:“你这臭小子!老子还以为要守着个如冰般冷漠的人过完下半辈子呢!” 此时,屋檐上有个赤影刺客,他的手指突然停住。 他望着下方紧紧相拥的三人,手中拿着羊皮卷,刚刚画到一半的“无情”二字,被他的指甲戳破,下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显露出来,写着“道源印记反噬期提前”以及“剑灵残魂与宿主意识融合度激增”等字样。 他身着的灰袍被风吹拂而起,腰间那块刻有“影”字的铁牌,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最终,他未采取任何行动,便悄然消失于屋檐角的阴影之中。 白霜老祖捋胡子的动作蓦地停顿。 他望向陆寒的目光逐渐变得温和,此时,他袖中的玉牌陡然绽放出极为刺眼的金光。 此玉牌乃是三百年前那位剑修所遗留,具备感应之能。 白霜老祖低声轻笑,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某处,自言自语道:“当年那小子未曾走完的路,这个孩童或许能够走得更远。” 在归墟的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眸骤然睁开。 第九层封印于那片虚空中缓缓显现,其色泽比第六层更为深邃,宛如能够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洞。 封印的表面有古老的符文流转,每一道符文都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仿若在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陆寒抬头仰望,顿感一阵晕眩。 他识海之中的剑灵残魂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好似在发出某种警告。 “这便是……第九层?” 他能够察觉到,这一层封印比之前的几层更为强大,其中似乎隐匿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小桃亦抬头望向虚空中的第九层封印,轻声问道:“阿铁哥哥,那是什么?” 陆寒伸手轻抚小桃的脑袋,轻声说道:“莫要害怕,无论那是什么,哥哥都会保护你。” 大柱站在陆寒身旁,紧紧攥起拳头道:“寒子,我与你一同。” 陆寒微微一笑,眼神无比坚定:“好,咱们一同上前。” 就在那片虚空中,第九层封印上的符文突然加速转动,仿佛是在回应陆寒所言。 一场更为严峻的危机,正悄然逼近。 第193章 剑封九极 月光仿若被揉碎的银箔,稀疏地洒落在青石板上。 陆寒的手仍停留在小桃的发间,银铃鸣响后的余音,裹挟着小桃的抽泣声,于喉咙处化作一种钝痛。 虚空中那团能吞噬光线的黑影,陡然颤动起来。 幽蓝的符文如活物般四处乱窜,其中露出一抹猩红之物,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只半睁的眼睛,眼尾上扬,似在微笑。 “阿铁哥哥……” 小桃的指甲嵌入他的手腕,声音微弱如被风吹散的棉絮。 “它、它在看我呢。” 小桃的脖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怀中抱着的布老虎“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即便沾了泥她也不敢去捡。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识海中的剑灵残魂仍在嘶叫,仿佛要在他的太阳穴啄出一个洞。 他忆起第七层封印中那些被啃噬得只剩白骨的修士,以及第八层里如肉瘤般扭曲的上古凶兽。 然而,这第九层所带来的压迫感,比前面八层之和还要强烈十倍。 “莫要害怕。” 陆寒蹲下身子,与小桃平视,用染血的袖口为她擦拭眼泪,当他的指腹触碰到小桃冰凉的脸颊时,自己先打了个寒颤。 “哥哥的剑,比它的眼睛厉害得多。” “寒子。” 大柱将粗布围裙攥得皱巴巴,他目光紧盯着那团黑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我后背的伤早已痊愈,前些日子我还宰杀了一头三百斤的黑猪。”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可眼角的泛红瞬间蔓延至耳尖。 “倘若真要动手,我替你挡两下便是,我皮糙肉厚。” 话未说完,便见一道灰扑扑的影子从屋檐角落飘落。 白霜老祖身上的道袍已无往日的飘逸之感,袖口还沾染着暗褐色的血渍,原本雪白的胡须竟夹杂着几缕灰色。 他轻轻摩挲着腰间那块闪耀金光的玉牌,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最终落在陆寒的眉心。 陆寒的眉心有一道极浅的银痕,这是道源印记即将苏醒的迹象。 “小友。” 白霜的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每说一个字都需喘息良久。 “三百年前,我参与封印归墟时,那位剑修曾言……” 突然,他剧烈咳嗽起来,手撑在青石板上,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煞白。 “他说,欲冲破第九层,需以活人的元神为引。”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想起此前白霜提及的归墟之战,那是三百名修士以血祭祀,才将前八层封印。 “前辈!” 他踉跄着跑过去扶住白霜,刚触碰到对方后背,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缘由何在? 只因白霜后背的道袍已湿透,那血腥味与焦糊味直冲鼻腔。 “您……您这是在硬撑啊?” 白霜凄然一笑,反手便握住了陆寒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得惊人,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那点生命力,硬生生地烙印进陆寒的血肉之中。 “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死了。三百年前,便未能护好那位剑修。如今……” 他望向虚空中那双猩红的眼睛,目光刹那间变得如同明镜一般,清亮至极。 “如今能为这孩子挡下此劫,也算值得。” “不行!” 大柱宛如被踩到尾巴的熊,“噌”地跨上前来,紧紧攥住白霜的胳膊,力气之大,手指关节都泛出了白色。 “上个月您还为我医治刀伤,还说要等着喝我娶亲的喜酒!” 他眼眶中泪水打转,脖颈却梗得笔直,大声吼道:“我这就去镇上求助散修联盟!我去求药王谷!无论如何……总归还有其他办法!” 小桃冷不丁地拉了拉陆寒的衣角。 她的手指冰冷如冰,却仍努力仰起脸,说道:“阿铁哥哥,我能感觉到……” 她轻轻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 “那双眼睛甚是得意,正等着看我们惊慌失措呢。” 陆寒的手指甲狠狠掐入手心。 他能听见识海之中剑灵的嘶喊,也能感觉到道源印记滚烫发热。 这是他觉醒剑意以来最为清醒的时刻,却也是最为无助的时刻。 白霜的脉搏在他手下愈发微弱,大柱的手不停颤抖,小桃的泪水落下,正巧砸在他的手背上。 “前辈。” 陆寒突然弯腰,极为郑重地向白霜行了一礼。 青石板硌得额头生疼,然而这份疼痛,远不及心中那股钝痛。 “您曾说过,这世间最珍贵的便是‘不白活’。” 他挺直身子时,眼底涌动的情绪几近满溢。 “可我陆寒,不能再背负人命了。” “傻孩子。” 白霜伸手轻抚他的头发,那感觉好似抚摸自己最为珍视的宝剑。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那吞噬光线的黑影,嘴角缓缓上扬,说道:“你看——” 他抬起干瘦的手指,指向虚空。 “第九层的符文,开始逆时针转动了。” 陆寒抬头望去。 果真如此,那些幽蓝色的符文原本顺时针转动,此时却怪异的开始逆时针转动,还带起一股阴寒的风,吹得小桃身上的银铃“叮叮”作响。 那只如血般殷红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尾的笑纹愈发深邃。 “它着急了。” 白霜的声音陡然变得轻快,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三百年前那个持剑在云端漫步的少年时光。 “这个老怪物的死期到了。” 大柱的手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忽然感觉手心一空——白霜的道袍如一片轻盈的树叶,从他手中飘离。 老人一步一步迈向那片虚空,每走一步,身上的光芒便黯淡一分,直至整个人化为半透明的影子。 他转过头,目光望向陆寒,眼眸之中似有星辰陨落,郑重说道:“记住……用你的剑,刺穿它的眼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0节 陆寒欲追上前去,却被大柱紧紧抱住,难以挣脱。 屠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后脖颈,那滚烫的泪水几乎让他忍不住出声惊呼。 小桃身上的银铃声依旧响个不停,那清脆的铃声与虚空中传来、愈发清晰的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宛如古老而沉重的丧钟。 刹那间,第九层封印的符文轰然炸开,幽蓝色的碎片如暴雨般纷纷洒落。 那只猩红的眼睛骤然完全睁开,其瞳孔之中,仿佛有无数张脸在翻滚扭曲,其中有归墟中被吞噬的修士,有被吸干生机的普通人,甚至还有三百年前那位剑修临终前绝望的眼神。 白霜的身影缓缓融入那片黑暗之中。 然而,他的声音却穿透了周遭嘈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陆寒耳中,只听他说道:“去吧,用你心中之剑。” 陆寒闻言,抬手向腰间摸去。 他腰间所挂之剑,乃是他身为铁匠时打造的第一把剑。剑的铁胚粗糙,剑鞘甚至未曾上漆。 此时,剑身变得滚烫异常,将他的掌心烫得发红,可即便如此,也未能熄灭他眼底那团愈发明亮的光芒。 这团光芒,是剑意,是道源,是他深藏于心底最深处之物,是他从未敢正视、属于剑修的魂。 小桃原本拉着他衣角的手,突然用力紧拽了一下。 小桃抬起脸,那张小脸上泪痕未干,却浮现出与她年龄不符的坚定神情,她喊道:“阿铁哥哥,你看呀。” 陆寒低下头去。 小桃手指向他的心口,陆寒这才发觉,他心口处的道源印记,不知何时已变得如白霜的玉牌一般,化作了金色。 此时再看虚空之中,白霜的身影已完全消失不见。 但有一物留存下来,仿若一根极细的金线,细如游丝,从黑暗中伸出,轻轻缠绕在陆寒的手腕上。 这,便是白霜的元神。 这亦是最后一把关键之匙。 第九层封印轰鸣作响之时,陆寒只觉自己心跳如鼓,“扑通扑通”响个不停。 他抽出腰间的铁剑,剑刃上映出他通红的双眼。那眼中有恐惧,有哀伤,有不甘,却也有一团燃烧得更为猛烈的火焰。 “小桃,闭上眼睛。” “大柱哥,捂住她的耳朵。” “这一次……” 他举起铁剑,指向虚空中那只红如鲜血的眼睛。 “轮到我上场了。” 就在虚空中那根金线缠上手腕的瞬间,陆寒感觉自己的血管中好似钻进了一团炽热跳动的火焰。 白霜老祖最后的话语冲进他的识海时,他清晰地听到老人元神破碎之前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记住,你为何来到此处!” “不!”大柱的呼喊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他怀抱着小桃,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怀中的小姑娘早已紧紧阖上双眼,然而那睫毛却仍在剧烈颤动,宛如被暴雨彻底淋透的蝴蝶翅膀。 陆寒能够感知到,大柱的泪水砸落在自己的后背上,那泪水滚烫无比,几乎要将他身上的粗布衣裳灼穿。 但这些都比不上手腕上那根金线带来的灼痛——那是白霜以三百年的修为,加上半辈子的执念,揉碎之后融入他血肉之中的火种。 刹那间,他的识海犹如炸开了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此前还在嘶鸣的剑灵残魂,瞬间安静下来,继而化作一缕青烟。 这青烟消散之后,一直被遮蔽的一个身影显露出来。 那是一位身着青衫的女子,发间插着半截折断的簪子。 她的眉眼与陆寒眉心的道源印记竟如出一辙。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陆寒识海的深处,声音极为轻柔,宛如风穿过竹帘一般,说道:“阿寒啊,你早该见到我了。” 陆寒听闻,双眼瞪得极大,仿佛遭遇了地震一般。 他开始回想,初次在铁匠铺觉醒剑意之时,掌心突然浮现出一道银痕。 每次与人打斗之际,耳边总会响起一些陌生的剑诀。 还有,当白霜老祖提及“道源印记”时,自己的心口如被撕裂般疼痛。 直至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并非什么残魂,而是被封印的记忆。 “我并非为了成为所谓的命运。” 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异常,还夹杂着血液在耳膜中嗡嗡作响的声音:“我是为了守护命运。”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识海深处便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响。 就在这时,青衣女子的身影陡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断簪上的裂痕如蔓延开来的星星光芒,每一道星光都化作流动的剑纹,顺着陆寒的经脉向他的全身钻去。 陆寒的指尖泛起光芒,那并非剑修常见的冷冽寒芒,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暖光。 这光,让他忆起往昔身为铁匠时,守着熔炉铸剑的炉火。 那时,大柱喝多了,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打的剑最结实”,那爽朗的笑声仿佛就在眼前;还有小桃将布老虎塞给他时,她发间银铃发出的清脆声响仍在耳边回荡。 “这是……什么?”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在铁剑粗糙的纹路之中,竟渗出了密密麻麻的金斑,仿佛被岁月摩挲得发亮的老物件,终于展现出其原本的模样。 剑脊之处浮现出一行篆字:凡尘问剑。 此时,虚空中那双猩红的眼睛陡然瞪大。 数不清的黑影从那眼瞳中蹿出,张牙舞爪地朝陆寒扑来,然而刚触及他身边的那层光膜,便瞬间化为飞灰。 归墟的主宰发出嘶吼,那吼声震得青石板都裂开了缝隙,只听他喊道:“你竟然唤醒了……” “第十八层剑意。” 青衣女子的声音与陆寒的声音同时响起。 陆寒这才记起,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中,持剑斩杀归墟的正是眼前这位青衣剑修。 而他,是她以半枚道源印记和一缕残魂,在人间种下的希望之火。 “问道·凡尘。” 陆寒举起了手中的铁剑。 此回,他已不再是隐匿于铁匠铺中的阿铁,亦不再是被命运驱策前行的剑修。 如今,他手持自己亲手锻造之剑,成为为守护而战之人。 他轻声唤道:“小桃。” 小桃即刻睁开双眼,眸中满是漫天剑纹,却笑得极为甜美,恰似往昔在铁匠铺看他打铁之时,说道:“阿铁哥哥的剑,是最为闪亮的。” “大柱哥。” 大柱擦拭了一下脸庞,将小桃紧紧搂入怀中,喉结微动,说道:“寒子,哥信你。” 陆寒转过身去,铁剑上的金斑仿若连成一片星河,于他四周编织出一张剑网。 归墟主宰那猩红眼眸中,首次浮现出恐惧之色,无数被其吞噬的魂魄自眼眸中涌出,纷纷跪于他的脚边。 其中有三百年前的剑修,有被吸干生机的凡人,甚至还有白霜老祖年轻时的模样。 “我要为你们讨回公道。” 剑随即刺出。 既无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亦无遮天蔽日的剑气。 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犹如他往昔在铁匠铺为大柱打磨杀猪刀时,最后那一下锉刀的动作;又似他首次打出铁剑,对着月光检验剑刃是否锋利时,剑身微微颤动之感。 结果,归墟第九层的封印就此破碎。 那猩红眼眸发出仿若临死前的尖叫,整个虚空开始扭曲。 被封印三百年的归墟气息,如退潮之海水,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再度变得柔和,小桃身上的银铃又开始叮当作响。大柱怀中抱着的布老虎,不知何时自行滚至小桃脚边。 陆寒单膝跪地,铁剑插在青石板上,剑尖仍在微微颤动。 他能察觉到,自己识海之中的青衣女子正在微笑。 她的身影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道光,融入他的道源印记。 陆寒轻抚心口的金印,声音低沉如叹息,说道:“我并非道,不过是追求道之人罢了。” 继而又道:“如今,我该回家了。” 山城方向,突然亮起一点火光,那是药王谷特有的青焰,在黑夜中宛如一颗带着露水的草籽。 苏璃立于山巅,月白色的裙角被风吹起。 她朝着这边眺望,手指轻轻拂过胸前的玉佩。 此玉佩是陆寒当年当学徒时,用废铁打造的小物件,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苏璃轻声说道:“他回来了。” 她嘴角的笑容,比月光更为温暖,又道:“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他离开了。” 突然,虚空深处传来细微的破裂声。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刚刚封印之处,几缕黑雾正在汇聚,如同被扎破的气球,正缓缓泄漏出更为危险之物。 小桃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道:“阿铁哥哥,那边……” “无妨。” 陆寒弯腰抱起小桃,粗布衣裳擦过她沾满泥土的小脸。 “先回家,到家再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1节 大柱扛起布老虎,赶忙跟上,却突然停住脚步。 他双眼死死盯着陆寒背后的空处,喉咙似被异物哽住,喉结上下移动,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陆寒的肩膀,说道:“走。” 这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渐渐与山城的灯火融为一体。 在他们身后,那股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如同吹气球一般。 虚空之中,被撕开一道极小的缝隙,从缝隙中可见里面暗红色的东西翻滚涌动,仿佛有一个古老而危险的存在,终于察觉封印破碎,开始有所动静。 第194章 剑封九极 山风瞬间倒灌而来。 陆寒紧抱着小桃,只觉手臂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掌猛力拖拽向虚无之中。 他那质朴的衣袖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小桃身上的银铃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她急切地叫道:“阿铁哥哥!我的鞋子飞走了!” 陆寒低头一看,只见小桃泥泞的小脚丫在空中胡乱踢腾。 方才还坚实的青石板,此刻如同脆弱的瓷器,一块块从脚边剥离,飞向天际。 “大柱!”陆寒尽力呼喊。 只听到屠夫大柱那边传来杀猪刀“当啷”一声落地,粗布围裙被狂风鼓得像帆,他死死抓住路旁老槐树的枝干,指关节因用力而苍白如骨,嘴里骂道:“这鬼风比起过年掀屋顶的劲风还要猛烈!” 话音未落,老槐树便发出刺耳的断裂声,树冠瞬间被扯向虚空,连根带土翻起。 小桃突然死死抓住陆寒的衣领,她头顶的呆毛在风中翻飞,急切地说:“阿铁哥哥,你看!后院的芦花鸡!” 陆寒抬头望去,月光下,数十只花白身影扑腾着翅膀逆风飞翔。再看,晾衣绳上的粗布床单、竹筐里的红薯,甚至大柱家那把擦得锃亮的砍骨刀,都在一股神秘吸力作用下旋转着,飞向虚空裂缝。 陆寒心中苦涩,暗道,这哪里是普通的风,分明是归墟核心的坍缩,似乎要将整座山城,连同人和物,一同吞噬进那团暗红色之中。 “别怕。” 他将小桃抱得更紧,手掌按在她后颈处,那里藏着他用铁水炼制的护心符) “哥哥在这里。” 话音刚落,陆寒突然感觉识海剧痛,仿佛有冰渣子扎入。 是黑水童子。 那些如同黑雾般的存在,此刻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青灰色的手指试图刺入陆寒的神识海。 陆寒看见它们裂开无唇的嘴巴,尖锐的声音直接刺入他的脑海:“道源印记……如此纯净的道源……” 另一个声音粘稠而模糊:“你杀了我们的主人,现在必须用生命来偿还。” “胡说八道。” 陆寒咬紧牙关,低声斥责。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的道源印记炙热滚烫,那是青衣女子留下的最后力量。 然而这一次,黑雾如同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印记的光纹。 “你已不再是过去的你。” 它们嘶嘶作响:“与我们一同返回归墟,成为永恒的道。” “阿铁!” 这是大柱嘶哑的吼声。 陆寒眼前一花,一道黑影猛扑过来,正是大柱,他挥舞着本应被吸走的砍骨刀,刀刃上还沾染着未擦干净的猪骨渣。 大柱如同暴怒的熊,粗重的呼吸与风声交织,冲着陆寒的耳朵大喊:“我不管什么命运载体不载体的! “区区一个屠夫罢了!” 那砍骨刀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猛地剁向缠绕着陆寒神识的团团黑雾。 黑水童子立时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团黑雾瞬间蜷缩成球。 然而,大柱的虎口也随之裂开,鲜血如泉涌,血珠溅在刀面上,发出“滋啦”的响声,宛如水珠滴入热油之中。 “大柱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桃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急忙伸手想要抓住大柱的手,却被陆寒制止了。 陆寒能感受到怀中的少女在颤抖。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大柱眼中闪烁的红血丝。 这并非寻常的愤怒,而是一种不惜一切代价的决绝。 “我没疯。” 大柱抹去脸上的血迹,用刀背在陆寒肩上重重一击。 “你说过要请我吃腊肉的,那腊肉还未腌制。” 他嘴角一勾,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笑道:“若你被这些污秽夺去生命,将来谁为我锻造新刀?小桃的银铃坏了,又有谁能为她修复?” 陆寒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他的思绪飘回到刚抵山城的时光。 那时,大柱蹲在铁匠铺门口,硬要将半块烤红薯塞给他,那股热情宛如久违的老友。 小桃则偷偷将布老虎藏于他风箱之后,奶声奶气地称其为“阿铁哥哥的守护兽”。 陆寒这才意识到,那些他原以为只是短暂停留的日子,实则早已深植于他的骨髓,融入了他的血脉。 就在此刻,他识海中的刺痛突然加剧。陆寒抬起头,只见虚空裂缝扩大,暗红色光芒透出,映照在大柱脸上,明暗交替,显得有些骇人。 这时,小桃突然伸手,指尖还沾着泥巴,戳了戳陆寒的胸口,说:“阿铁哥哥,这里好烫呀。” 陆寒心中明了,这是道源印记。他摸索着心口,透过粗布衣衫,都能感受到那团热乎乎的东西,宛如烧红的铁块。 突然,青衣女子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比先前更加微弱,却清晰异常:“记住,你是一个求道者,而非道本身。” 话音未落,那团热乎乎的东西开始剧烈翻涌。 陆寒指尖颤抖,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印记下苏醒,犹如千年宝剑破鞘而出。 那团黑雾在这股热力下节节败退。 然而,陆寒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他的理智,声音在他脑海中狂喊:“将它们全部斩尽。” “撕裂这虚空。” “你本应位于巅峰……” “阿铁哥哥?” 小桃的声音如同细针,瞬间刺破了那股狂热。 陆寒低头,见小桃仰着小脸,眼睛亮如星辰:“咱们回家好吗?我想喝你煮的南瓜粥。” 陆寒笑了,粗糙的手指轻触小桃的鼻尖,道:“好。” 然后他对大柱说:“走,先去你家取腊肉,我来亲自腌制。” 大柱重重地“嗯”了一声,伸手欲接过小桃。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陆寒突然身形摇晃,仿佛要摔倒。 原来,识海中的那股热力再次涌出,比先前更为猛烈。 他听到一个声音在笑,那声音冷冽尖锐,如同宝剑出鞘的清鸣:“你以为,你能永远做一个凡人吗?” 此时,虚空裂缝中的暗红色更加浓重。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突然“嗡嗡”作响,小桃身上的银铃也随之震动,连陆寒插在地上的铁剑都在青石板上划出了半寸深的痕迹。 “阿铁?”大柱的声音充满忧虑。 陆寒回答:“无妨。” 他紧紧握住小桃的手,另一只手则搭在了铁剑的剑柄上。 他能感受到剑身逐渐升温的热度,就如同往昔在铁匠铺目睹出炉铁胚的那份灼热。 “我们回去吧,” 他低声喃喃:“回家。” 未曾出口的是,在他的意识之海中,道源印记散发的金色光芒正与一抹暗红激烈交织,宛如两把利剑在角力,争夺胜负。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轻微颤动,那颤动仿佛是剑渴望出鞘的战栗。 虚空裂缝中,暗红色光芒猛然增长三尺,宛如一头凶兽血红的眼睛乍现。 陆寒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突,铁剑在掌中炙热无比,仿佛要将肌肤灼穿。 那并非普通的热度,而是剑意沿经脉上涌,在骨骼中引发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他听到自己牙齿咬合的嘎吱声,小桃的手被握得发疼,她却还在低声嘟囔:“阿铁哥哥的手真烫啊……” “放手。” 陆寒嗓音沙哑,试图抽回手,但小姑娘的 fingers像小藤蔓般,缠得更紧。 大柱的砍骨刀“哐当”一声坠地,他猛扑过来,用他那宽阔的后背挡在陆寒面前,粗重的呼吸掠过陆寒的耳边:“我连牛棚倒塌都能撑住,被疯狗撕咬也熬过来了,却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疼痛。阿铁,你要是挺不住……” “我能挺住。” 陆寒打断他的话。 意识之中,金光与暗红交织,混乱如麻。 青衣女子的幻影仅余一丝,宛如风中即将熄灭的烛火,摇曳不定。 此刻,他能听到剑灵的冷笑:“你无法保护他们。你只是凡人,连归墟的风都承受不住,还谈何守护?” 然而,小桃那泥泞的小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她的体温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宛如暖炭的触感。 大柱的背如同坚石,抵挡了大部分涌来的吸力。 这些真实的温度,让他眼眶发热,比任何剑意都更触动心弦。 陆寒突然开口,声音轻柔如叹息,却又沉重如锤击:“我是陆寒,一个凡人。非道,非剑。” 铁剑嗡嗡作响,震开掌心的血珠,锈迹纷纷落下,露出青黑色的剑纹——那是在三十年铁匠生涯中,他在每一道剑脊上刻下的凡人印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2节 他举起剑,面对虚空裂缝,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这一剑,为我而战。” 剑尚未刺出,风已先行呼啸。 大柱的粗布围裙被剑气撕成碎片,小桃的发丝一根根竖立。 连远处被吸向虚空的那只芦花鸡,也扑棱着翅膀落回地面。 然而,正当陆寒的剑尖即将刺破那团暗红色的事物时,一道灰影从裂缝中冲出——白霜老祖。 他的残魂比上次更加稀薄,如同被雨水浸湿的纸,道袍上还沾着归墟的黑泥。 但他的双眸熠熠生辉,宛如寒潭中淬炼的双剑。 他大喊:“小子,停下!” 他一抓,陆寒手中的铁剑不由自主地颤动。 他又说:“你以为凭凡人的执念就能驾驭上古剑意吗?那会把你魂魄烧得灰飞烟灭!” 陆寒紧贴剑刃,冷汗沿剑纹滴落,问:“那怎么办?” 他能感觉到意识中的青衣幻影正在消散,最后一丝声音如羽毛轻扫心尖:“记住,求道者首要成为真正的人……” “承受凡人的痛苦。” 白霜老祖指尖点在陆寒眉心,冷如冰窟。 “你体内的剑灵原本无情,要它认你为主,就必须让它尝尝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的滋味。” 话音未落,陆寒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如虾,喉咙发出细碎的呜咽。 “现在知道疼了吧?这是你作为人的证明。” 疼痛得如此离谱。 陆寒感到无数锋利的小剑刺穿了他的肺叶,绞割着他的胃腑,连指尖的倒刺都抽搐般地疼痛。 他忆起七岁那年,师父将烧红的铁钳狠狠夹在他的手上。 去年冬日,修葺小桃的银铃时,火星溅入眼眸,那份苦楚至今难忘。 大柱醉酒后的那一拍,让他的肩胛疼痛欲裂。 这些痛楚,他以为已随岁月消逝,此刻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脑中翻涌不已。 “好……好疼啊。” 陆寒突然笑出声来,泪珠与血珠交织,纷纷扬扬地落在青石板上。 “原来,那些过往的痛,还远远不够。” 他咬紧牙关,开始运转剑意,试图将那团纷扰的暗红色物体压回经脉深处。 “我不要那种冷酷无情的剑。我要的剑,能守护小桃安然享用粥食,能为大柱铸一把利刃,在雨夜中还能为邻里修补漏雨的屋瓦。” “住口!” 剑灵在他识海中怒喝,那团暗红色物体骤然缩小,刺入陆寒的心脏。 他喷出一口黑血,却觉剑意瞬间稳固,如同狂奔的马匹,被鞭策后终于顺着缰绳前行。 大柱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寒,那双粗糙的手掌按在他后背,问道:“无恙了吧?无恙便好……” 小桃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角,声音颤抖:“阿铁哥哥的背后……” 陆寒转身。 月光被虚空裂缝撕裂,碎片洒在他背后的影子上。 那影子本应贴地,此刻却缓缓站起。 它身着与陆寒相同的粗布衣裳,眉眼轮廓与他一模一样,唯有左眼透出归墟的暗红,嘴角夸张上扬,露出森森白牙,低语:“陆寒……你以为能制住我?”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当”地坠地。 小桃急忙躲入陆寒怀中,手指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陷入肉中。 陆寒目光凝视着那影子,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如同千年的寒铁。 它眼底的暗红,与他识海中刚被压制的团块,一模一样。 “你究竟是谁?”陆寒紧握铁剑,剑身上的金光流转。 那影子头部轻歪,笑得更加狂放:“我就是你。” 它抬起手指,虚点陆寒心口。 “那个渴望登临巅峰,撕裂苍穹,让所有轻视你的人跪拜于剑下的你。” 虚空裂缝的吸力再次增强。 大柱家的老槐树发出最后一声呻吟,随即被彻底扯上天际。 小桃身上的银铃在寂静中轻轻“叮”响,宛如石子投入深潭。 陆寒凝视着那影子逐渐凝实的轮廓,心跳声清晰可闻,一下,两下,如同鼓点,这是凡人的心跳,带着温度,带着疼痛,还有那份不屈的坚韧。 “无论你是什么。”他将铁剑高举,剑尖直指影子眉心,咬紧牙关:“这一次,我绝不会败。” 第195章 双面阿铁,谁才是真? 月光倾洒于青石板之上,宛如破碎成一片片的银箔。陆寒手中紧握着铁剑,其手微微颤抖。 对面站立之人,与他相貌毫无二致,就连左边眉梢处被铁屑崩出的淡淡疤痕亦无差别。 然而,那人眼中毫无温度,恰似归墟中冰冷的寒潭,倒映着陆寒此刻紧绷的面容。 “你还在挣扎什么?” 镜子里的阿铁开口,其声音比冬夜寒风更冷。 “真正的道无需感情。” 他指尖在自己心口处划过,接着说道:“你总说要护着小桃喝粥,要给大柱打刀。但你护得了吗?上次山匪打劫镇子时,你握着烧红的铁钳躲在灶房;上个月暴雨冲垮老李家的墙,你扛着木料跑得腿快断了,自己却被雨淋得高烧不退。” 言罢,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刀刮铁砧般刺耳。 “你口中的那些‘人’,不过是痴心妄想的蝼蚁罢了。” 陆寒的太阳穴跳动不已,仿若有物在其中捣鼓。 这些话语如细针般,瞬间扎进他最不愿触碰的回忆。 他八岁时,蹲在铁匠铺后巷,眼睁睁看着亲娘被马贼拖走;十五岁时,举着未淬好的铁剑冲上去,却被山匪一脚踹翻在泥地。 但他又忆起小桃踮脚往他碗里塞糖糕时,睫毛上沾着的糖渣;大柱拍着他肩膀说“阿铁打的刀最称手”时,大柱掌心老茧蹭着他胳膊的痒意。 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令他眼眶发酸。 “那又如何?” 他咬牙切齿,铁剑上的金纹陡然变得异常刺眼。 “即便为蝼蚁,亦能啃倒大树。” 不知何时,小桃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拉着两人的衣角摇晃。 “你们俩都是阿铁哥哥吗?” 她仰起小脸,鼻尖还沾着白天揉面时蹭上的面粉。 “别打架好不好? 我今日清晨刚腌了糖蒜,灶上还炖着南瓜粥,你们一起吃吧,我给你们夹菜。” 镜子里阿铁的瞳孔骤然一缩,似被何物扎到,猛地甩开小桃的手。 小桃没站稳,趔趄两步,陆寒赶忙伸手扶住她,如此一来,他手中的铁剑垂落了些许。 镜子里的阿铁瞅准时机扑了上来,手指敲击在陆寒胸口:“看到了吗?你的心已变软,你的剑在颤抖。” 他的手指从陆寒手背上的老茧滑过。 “这双手,应握着斩断因果的剑,而非补瓦的泥铲。” “胡言乱语!” 大柱的砍骨刀“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震得小桃的银铃轻轻作响。 屠夫的脸涨得通红,那粗布围裙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印。 “阿铁是怎样的人,我岂会不知?上次我家二娃掉进河里,阿铁冻得嘴唇发紫,毫不犹豫就跳下去救人;前日王婶家的鸡被狐狸叼走,阿铁在草垛里守了大半夜。” 说罢,他抄起刀,用刀背对着镜子里的阿铁做出吓唬的手势。 “你若敢伤他,哼,老子这刀可不管你是否熟人!” 镜子中的阿铁脑袋微微一歪,目光紧紧盯着大柱,突然发出“嘿嘿”的笑声。 这笑声如同刮过破损窗户缝隙的风声,“呜呜”作响,瞬间将院子角落里的老鸦惊吓得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此时,陆寒才注意到,阿铁脚边的影子正向外涌出一缕缕黑雾。 那黑雾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朝着大柱的靴子底部缓缓爬去。 陆寒心中猛然一紧,刚欲出声提醒,便听到大柱“哎呦”一声惨叫,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那黑雾钻进了他的裤腿,大柱的眼神顿时变得空洞无神,手中的砍骨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大柱哥!”小桃大声呼喊着,欲扑上前去。 陆寒反应迅速,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陆寒能够感觉到,自己识海之中的剑意再度躁动起来,那团暗红色的剑意如同被风吹动的小火苗,“噌”的一下蹿起半尺多高。 镜子里阿铁的身影随着黑雾的不断蔓延,愈发清晰,就连衣角的褶皱都与阿铁本人别无二致,唯有左眼的那道红芒,仿佛要将这一方天地灼烧穿透。 “瞧见了吗?” 镜子里阿铁的话语中多了几分蛊惑之意。 “他们自身都难保,你凭什么觉得能护好他们?”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3节 他抬手,指尖朝着小桃的额头虚点一下。 “这丫头的通灵眼早已被归墟盯上,你以为你那凡人的儿女情长能起作用?” 小桃躲在陆寒身后,手指悄悄勾住陆寒的小拇指。 那一丝暖意透过粗布衣裳传递过来,恰似一颗小火苗落入陆寒冰冷的手掌心。 陆寒忽然忆起初次见到小桃之时,小桃蹲在铁匠铺门口,捡起他打落的铁屑串成风铃,还说道:“阿铁哥哥的铁屑会唱歌呢。” 那时他的手还在颤抖,因为前一晚被师父用戒尺打得肿如馒头。 可小桃举着风铃朝他微笑,说:“疼的时候听听这个,就不疼啦。” “够了,别再说了。”陆寒的声音陡然沉稳下来。 他松开小桃的手,将小桃安置到大柱怀中。 此时大柱的眼神正逐渐恢复清明,捂着腿不停地倒吸冷气。 陆寒将铁剑举过头顶,剑上的金纹如同活物般流转,在他与阿铁之间划出一道闪亮的光痕。 “你所说的这些,我早已历经。” 他紧紧凝视着镜子里阿铁的双眼,那里面藏着他心底最深的渴望,最强烈的不甘。 “但我所选择的道路,并非斩断情丝成为无情剑客,而是带着这些痛苦、这些温暖,光明正大地屹立于世。” 虚空裂缝中传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好似有一头沉睡的野兽被人唤醒。 陆寒眼角余光一扫,便看到一个黑影从裂缝中浮现。 那黑影身形矮小,宛如一团裹挟着满满怨气的黑雾,原来是黑水童子。 这怪物停在镜子里阿铁的肩膀上,没有嘴唇的嘴咧开,发出极其细微的嘶嘶声:“抉择吧……去做无情之道……” 镜子里阿铁的笑容瞬间淡了许多,但其眼底的红芒却愈发浓烈。 他抬手,与陆寒的剑尖相抵。 两把一模一样的铁剑相撞,溅出的火星却截然不同。 陆寒剑上冒出的火花带着温暖的黄色亮光,镜子里阿铁的剑花却透着一股妖异的紫色。 小桃从大柱怀里探出头来,拉了拉陆寒的衣角说道:“阿铁哥哥,你的手在发光呢。” 陆寒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背上的道源印记正缓缓浮现,宛如一朵被露水浸透的金莲花。 他蓦地忆起萧无尘师尊往昔所言:“真正的剑修,并非要斩断七情六欲,而是要让手中之剑,为那些值得之人,抵挡人间的风风雨雨。” 此时,风陡然增大。 虚空裂缝中的吸力裹挟着碎树叶旋转,镜子里阿铁的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 陆寒能察觉到,自己识海之中那团暗红色的躁动正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稳的力量,恰似春天的小溪冲破冰面,带着那难以消融的暖意。 “来吧。” 他向镜子里的阿铁挑了挑手指,铁剑上的金纹晃得人眼睛生疼。 “今日,我要让你知晓,承载人心之剑,究竟有多么厉害。” 黑水童子的叫声骤然拔高,那声音犹如一根细针,直刺众人耳中。 镜子里阿铁的模样开始变得扭曲,黑雾从他脚底下汹涌冒出,瞬间便笼罩了半个院子。 小桃身上的银铃在黑雾中急促作响,大柱一边咒骂,一边抄起了刀,然而他只能看清眼前三步远的地方。 陆寒紧紧握着铁剑,能感觉到剑尖在颤动,那是镜子里的阿铁正在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道源印记在手心处滚烫,将周围的黑雾烧出一个透明的圆圈。 月光再度洒落,落在二人对峙的剑刃上,映出两张看似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脸:一张脸上洋溢着人间的烟火气,另一张脸上则透着归墟的暗沉。 “这一次,我不会输。” 陆寒轻声说道,那声音中的坚定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黑雾之中,传来黑水童子尖锐的笑声:“那好……就选择吧……” 黑雾裹挟着碎叶子在院子里盘旋,黑水童子的尖叫刺痛耳膜,仿佛无数根细针扎向陆寒的后脖颈。 那团满含怨气的黑影瞬间膨胀,“噗”地分裂出七八个小雾团。 这些小雾团围绕着他和镜子里的阿铁疯狂旋转。 每旋转一圈,便发出刺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选择吧——是要成为无情的道,还是做一个软弱的人?归墟之中,只能容下一个‘你’!” 小桃在大柱怀里蜷缩成一团,手指如钳子般死死抠住屠夫粗布围裙上的褶子。 她那双通灵眼此时泛着青白的光,能看见黑雾中有暗红色的丝线游动。 这丝线便是归墟侵蚀的脉络,正沿着陆寒的鞋跟向他的脚踝蔓延。 小桃带着哭腔呼喊了一声:“阿铁哥哥……” 那声音被风一吹,支离破碎。 大柱手中握着砍骨刀,掌心满是冷汗。 他能感觉到腿部被黑雾侵袭的地方仍在发烫,好似有一群蚂蚁顺着血管向上爬行,麻酥酥地难受。 但他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向前挪了两步,用自己厚实的后背护住小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阿铁,别听那鬼东西胡言乱语!你曾经保护过的人,如今都在这里为你撑腰!” 陆寒掌心的道源印记疼痛难忍,如火烧火燎一般,金色纹路沿着血管向小臂蔓延,恰似流动的熔金。 他凝视着镜子里阿铁眼底翻涌的红芒,蓦地忆起昨夜小桃蹲在灶前为他煮南瓜粥的情景。 小桃担心粥溢出,守在炉边打盹,睫毛上沾着粥沫,嘴角还挂着半块未吃完的糖蒜。 “我并非为受命运摆布而活。” 他的喉咙似被异物哽住,声音却清脆异常,宛如经淬火的精铁。 “我为守护而战!” 镜子里的阿铁,瞳孔骤然紧缩,左手仿若不受控制,径直摸向心口位置——那正是陆寒放置小桃所赠铁屑风铃之处。 他嘴角的冷笑凝固,被黑雾包裹的指尖微微颤抖,吐出几个字:“你……你一无所知……” “我明白。”陆寒突然收起剑。 铁剑“当啷”一声坠地,黑水童子的雾团受惊般瞬间散开。 陆寒张开双臂,身上道源印记金光闪烁,如水面涟漪般向外扩散,逼近小桃的黑雾顷刻间被灼成青烟。 “我深知失去之痛,亦懂无能为力之恨。正因如此,我必须坚守此地。” 他看向小桃,小桃脸上沾着面粉,泪水冲过后,有两处露出白皙肌肤,小桃仍不住点头;他又看向大柱,大柱虽手持屠夫刀颤抖不已,但刀尖始终对着镜子里的阿铁。 这些画面似小火种,在他脑海中噼里啪啦作响。 镜子里阿铁的身影变得扭曲,左边眉尾那块淡疤开始渗出黑色的血。 “软弱……必然失败。” 他的声音突然带上陆寒十五岁时的哽咽——那晚陆寒手持未淬好的铁剑冲向山上土匪,被一脚踹翻在泥地时,说话尾音便是如此。 “不。” 陆寒弯腰拾起铁剑。铁剑上金纹闪烁,剑刃映出他泛红的眼尾。 “这并非软弱。” 陆寒稍作停顿,接着道:“这是……” 他边说边用指尖轻划过剑脊,剑脊上刻着小桃用铁屑画的歪扭太阳。 “这是活着的证据。” 此时,天地突然震动。 陆寒与镜中阿铁同时拔剑,剑气相撞发出的轰鸣声,震碎了院角的瓦罐。 陆寒剑花中暖黄色光芒跳动,每道光都从小桃发梢、大柱刀背掠过;而镜中阿铁剑上的紫芒,如毒蛇般钻向两人脚边的阴影。 小桃的银铃被气浪卷至空中,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 这银铃是她用陆寒打落的铁屑串成,此时随剑气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似一首跑调的战歌。 “够了!”陆寒低声喝止。 他蓦然将剑尖转向自己心口,剑上金纹犹如有生命之物,钻进了他的身体。 镜中阿铁的瞳孔瞬间收缩至如针尖般细小,他能清晰感觉到,陆寒竟将道源印记的力量引向最为脆弱的识海。 “你可是疯了?” 镜中阿铁的声音终于显露出慌乱之意,黑雾裹着他的脚踝,向虚空裂缝中缩去。 “这会让归墟……” “我要赌上一把。” 陆寒额头冷汗直冒,但其笑容却如初习打铁的年轻后生一般。 忆往昔,他首次打出完整剑胚,师父满脸不悦,嘴上斥其愚笨,暗地里却在他碗底藏了两枚卤蛋。 “要赌便赌人心比归墟更为坚实。” 此时,镜子里阿铁的身形骤然炸开。 那黑雾仿若被扎破的气球,“轰”的一声,散作千万缕,带着不甘的尖叫钻进虚空裂缝之中。 陆寒摇摇晃晃地扶住墙壁,手中铁剑“当”的一声坠落在青石板上。 小桃哭着扑了过来,脸上沾着面粉,在他衣襟上蹭得满是白印。 大柱则粗手粗脚地拍着陆寒的后背,他的砍骨刀不知何时掉落至脚边,刀刃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阿铁哥哥,你可还好?” 小桃一边抽泣,一边轻抚他的脸庞说道:“方才你的眼睛……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 陆寒正欲回应,识海之中突然泛起波动。 他眼前如放映幻灯片般闪过一些画面:青铜古鼎中剑气纵横,有一位白衣剑修立于断墙之上,将半块玉牌塞入婴儿的襁褓;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血沫说道:“这把剑名为‘守心’,待他明白何为‘护’时,此剑自会觉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4节 “阿铁?阿铁!”大柱的呼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陆寒抬起头,月光恰好从云缝中透下,照亮院子角落,老槐树的影子宛如一把斜插的剑。 他抬手轻抚心口,那儿的铁屑风铃仍在,正叮铃叮铃作响,那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脆。 虚空裂缝的另一侧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好似有某种封印被人轻轻推开。 陆寒目光凝视着那缓缓闭合的裂缝,喉咙处的喉结微微一动。 刹那间,他忆起萧无尘师尊昔日所言:“一把真正的剑,应当能够映照人心。” 就在此时,他识海中新出现的那块记忆碎片,正泛着与“守心”剑相同的青光。 第196章 旧忆回响 陆寒的指尖不停地颤抖着。 小桃手上沾有面粉,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将衣服攥得皱皱巴巴。 大柱则一巴掌拍在陆寒的后背上,那股力气之大,仿佛能把陆寒肺中的气都拍出来。 然而,这些感觉如同隔着一层迷雾。 因为陆寒的识海之中,正翻腾着滚烫的浪潮,那些记忆的碎片瞬间连成了一条线。 他能够清晰地看到青铜古鼎的纹路,鼎内的剑气宛如活物般盘旋,每一丝剑气都裹着金红两色,撞击到鼎壁时,便发出清脆悠扬的龙吟声。 断墙下的焦土仍冒着青烟。 有一位白衣剑修,其玄色发带被风吹起。 他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粉嫩的小拳头如同小团子,手里还捏着半块玉牌。 只听那白衣剑修的声音,虽夹杂着血沫,但依旧清亮,他说道:“这把剑叫‘守心’,等他懂得什么是‘护’的时候,这剑自然就会觉醒……” 不止如此。 陆寒的瞳孔骤然缩小。 他识海的深处突然裂开一道金色纹路,好似被锋利刀刃划开的绸缎。 紧接着,画面陡然一变。 在九霄之上,有一位身着金袍的剑修,金袍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他站在云头,手中的长剑比太阳还要耀眼。 他的对手是一团翻滚的黑雾,黑雾的每一根触须都滴着墨绿色的毒液,所到之处,云层崩碎,星星消失。 “归墟主宰!” 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清冷。 “你吞了三千世界的业障,是时候偿还了。” 那身着金袍的剑修用剑在空中划出轨迹,刹那间,漫天星斗如饺子般坠落,在剑尖汇聚成一条光河。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无数半透明人脸从雾中浮现,有被它吞掉的修士、凡人,甚至还有小孩子。 那些人脸大张着嘴,如同黑洞,一同发出无声的哭嚎。 “这是……我的记忆吗?”陆寒感到喉咙发紧。 他这才看清金袍剑修的面容,这张脸与镜子里的阿铁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些温和的线条。 而且此刻,那张脸在他的识海中与他的倒影重合在一起。 “阿铁哥哥!阿铁哥哥,你看那边!”小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陆寒回过神来,看见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半透明的幻影。 金袍剑修的身影在月光下时隐时现,剑尖挑着的光河与黑雾纠缠在一起,每一道剑气爆开时溅起的火星,与阿铁打铁时迸出的铁花别无二致。 “呀!” 小桃双目闪烁着光芒,宛如镶嵌了两颗璀璨的小星星。 她踮起脚尖,试图触碰那幻影的衣摆,指尖穿过虚影时,带起了一片片细碎的光屑。 “原来阿铁哥哥从前如此英俊!比现在还要潇洒,不过如今的阿铁哥哥更显可爱。” 她仰起脸庞,鼻尖沾染着面粉,还挂着泪珠,说道:“如今这般甚好,会为我烤制红薯,还能帮大柱哥打磨菜刀。”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目光凝视着那幻影,喉结上下滚动,粗糙的大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仿佛在擦拭刚宰杀完猪的案板。 “原来你并非普通人……” 他闷声说道,突然蹲下身子,目光平视着陆寒,眼神中满是紧张。 “那你还愿与我结为兄弟吗?”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递到陆寒手中时,有一些酒洒落在青石板上。 “咱们还能一同饮用二锅头吗?上次你说我腌制的猪头肉过咸,我已改进,加了三勺糖……” 陆寒的喉咙陡然发紧。 他忆起大柱常在他打铁时,蹲在火炉旁,用树枝在地上绘制那些歪歪扭扭的剑;又想起小桃将他打铁时废弃的铁屑串成银铃,挂在他的门框上,还称如此便能听见“铁花唱歌”。 那些平凡且充满烟火气息的日子,瞬间变得格外清晰,比记忆中的仙霞还要温暖。 “那自然可以。” 他伸手轻抚小桃的头发,又拍了拍大柱的肩膀。 酒葫芦的陶土还留存着大柱手心的温度。 “倘若猪头肉过甜,我便蘸着辣椒食用。” 大柱的眼眶立刻泛红。 他猛地搂住陆寒的脖颈,那股力气之大,仿佛能将人举起来。 “好!明日我便去购置二十斤猪头肉,咱们兄弟……” “嗤——” 此时,虚空裂缝处突然传来犹如瓷器破碎般的细微声响。 陆寒的识海猛地一震。 只见那金袍剑修的幻影突然转过头来,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时空,直直地刺入陆寒的眼眸。 那眼神中,既有欣慰之意,又有释然之感,似乎还带着些许叮嘱。 紧接着,那幻影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瞬间碎成无数光粒,而后钻进陆寒的眉心之中。 小桃的银铃骤然炸响。 原本清脆的铃声中,增添了一种低沉的嗡嗡声,宛如古寺敲响的暮鼓。 陆寒伸手触摸心口处的铁屑风铃,发觉小桃串起的那些碎铁微微发烫,每一根都朝着识海的方向轻轻颤动。 在识海之处,一团新的光芒正在凝聚,带着“守心”剑的青光,还带着方才记忆中金袍剑修的温度。 “阿铁……” 小桃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她指着虚空裂缝的方向说道:“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在窥视我们。” 陆寒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在裂缝即将闭合的边缘,一团淡绿色的雾气正沿着缝隙缓缓移动,雾气中漂浮着一双灰白色的眼睛,恰似被水泡发的死鱼眼睛。 那双眼睛与他的目光交汇,立刻缩了回去,雾气也发出尖锐的哀叫声,“唰”地一下缩回裂缝之中。 “黑水童子……”陆寒轻声呢喃。 他蓦地忆起萧无尘师尊往昔所言,归墟的怨灵最擅吞噬人的记忆。 适才那团雾气,分明裹挟着一股熟悉的怨恨与恶毒之感——这不正是先前妄图潜入他识海的那股气息吗? 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宛如一柄斜插于地的剑。 陆寒紧紧攥住酒葫芦,刹那间领悟了师尊所说“照见人心”之意。 在他的识海之中,金袍剑修的记忆与打铁铺的烟火气息正缓缓交融,恰似两块被炉火熔炼的精铁,越烧越明亮。 就在虚空裂缝完全闭合的瞬间,陆寒听闻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不可能……你已然恢复记忆……” 这声音如被风吹散的碎叶,转瞬消逝在夜空中。 老槐树的树枝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陆寒握着酒葫芦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在虚空裂缝即将闭合之处,突然如即将破碎的玻璃般轻轻颤动。 只见那团淡绿的雾气,竟逆向从缝隙中涌出,在离地面三尺高的半空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童子模样。 那童子皮肤灰白斑驳,身裹破布,眼窝中墨绿色的脓水翻腾不止,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如指甲刮擦青铜,尖锐地喊道:“不可能啊……你都已恢复记忆,怎还存有人性?” 小桃手中的银铃“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她原本拽着陆寒衣角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掐进手心,但仍踮起脚,探出半张脸,睫毛上沾着面粉,颤抖如风中的树叶。 大柱不知何时又握紧了砍骨刀,刀背拖在地上,擦出火星。 他站在小桃身前,喉结上下滚动,闷声问道:“阿铁,这……这究竟是何物?” 陆寒目光死死锁定那童子的眉心。 缘由何在? 因为那里飘着一个淡金色的印子,此印子与他识海中金袍剑修的道源纹路毫无二致。 此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陆寒忆起前世与归墟主宰决战之时,这个童子乃是归墟主宰最为得力的帮手,专门吞噬修士的道心,将道心研磨成滋养怨毒的沙粒。 而如今,这个曾令众多化神期修士闻风丧胆的怨灵,竟在他面前倒退半步,那雾状的脚尖将地上的月光撞得粉碎。 “你本应是那无情的道之化身!” 童子带着哭腔说道,腐烂的气味随着他的尖叫弥漫开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5节 小桃立刻捂住鼻子,身体向后缩。 大柱则眉头紧锁,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陆寒忽然笑了,那笑容自眼底缓缓浮现,这一笑,冲淡了记忆中金袍剑修的冷冽。 他开始回想,今日清晨大柱硬塞给他的糖糕,彼时糖糕尚有余温,糖渣沾在了围裙上。 小桃蹲在门槛处,用树枝画着歪歪扭扭的剑。 还有雪夜打铁时,大柱偷偷往炉中添加松枝,松枝燃烧噼啪作响,迸出的火星比剑花更让人感到温暖。 “原来我往昔为道……” 他轻声说道,手指轻轻摩挲着胸口发烫的铁屑风铃。 那些被小桃串起的碎铁,此时嗡嗡作响,仿佛在应和他的心跳。 “然而,我如今选择为人。” 此时,识海深处传来一阵清亮的剑鸣声。 陆寒抬手一挥,“守心”剑自虚空之中浮现而出。 只见那剑身流转的青光之内,竟裹挟着几点如铁花般的金芒。 此金芒乃是他每日打铁时溅落于剑鞘之上的碎屑,不知何时已融入剑意之中。 他握住剑柄的手稳如磐石。目光掠过躲在大柱身后的小桃,又看向喉结上下耸动的大柱,最终落在那惊恐的童子身上。 “此生,我不会再逃避,亦不会再迷失自我。” 他将剑高举指向天际,说道:“我自己便是我的道。” 突然,归墟空间剧烈摇晃起来。 原本阴森的雾气如沸水般不断翻腾。 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似雷声又似历经多年的大铁链正逐渐断裂之声。 那小童子的身体开始一块块碎裂,流出的眼泪如脓水一般,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的声响,仿若有东西被腐蚀。 它口中念叨着:“归墟……归墟即将覆灭……” 话未说完,便如被风吹散的灰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声惊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大柱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于地。 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豁口,说道:“我早说过,阿铁怎会走上那无情无义之道?上次我家老黄狗生小狗崽时,他在狗窝旁守了大半夜,比我这个主人还上心。” 小桃吸了吸鼻子,从大柱身后走出,捡起地上的银铃。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突然绽开笑容,说道:“阿铁哥哥所行之道,定是能烤红薯、还能为我编铁花银铃之道!” 陆寒低头,看到小桃递来的银铃。 这铃铛由铁屑串起,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铃铛中有一块三角形碎铁,正是上个月他打坏菜刀时崩飞而出的。 当时小桃在铁渣中翻找许久,称其形状如星星一般。 陆寒伸手接过银铃,手指摩挲着那些坑洼的边缘,顿觉这银铃比他前世所持的任何神兵都更为珍贵。 “咱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却又重若承诺。 大柱赶忙弯腰拾刀,小桃扯着他的衣角朝铁匠铺走去。 小桃手中的银铃丁零当啷作响,与大柱的嘟囔声交织在一起。 大柱嘟囔着:“明日,我便去买二十斤猪头肉,要挑最肥的,再让王婶儿送两坛新酿的桂花酒……” 山城方向的夜空突然闪过一道银光。 苏璃正跪在药王谷的残垣断壁前,手中的药锄深深插入焦黑的泥土之中。 她胸前佩戴的玉佩突然泛起微光,一股暖意顺着锁骨蔓延至心口。 此玉佩是三年前在破庙相遇时,陆寒用废铁为她制作的仿制品。 原玉佩早已在家族灭门的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这做工粗糙的铁牌子,今夜却烫得让她眼眶发酸。 “他回来了。” 苏璃轻声说道,指尖轻轻抚摸着玉佩上歪歪扭扭写着“平安”二字的地方。 狂风呼啸,吹起她的衣摆,吹动残垣上的荒草沙沙作响。 但她听到,风中传来剑鸣声,正穿透层层云彩,且越来越近。 陆寒刚迈进铁匠铺的门槛,识海便如被搅动的水般泛起涟漪。 那道曾经裂开的金纹再度亮起,比之前更加明亮、温暖。 他抬手摸了摸眉心,金袍剑修幻影消失之处仍有余温。 向内探寻,似有某物正缓缓苏醒。这既非前世之道,亦非今生之铁,而是前世今生交融之后,只属于他自己的光芒。 院子外老槐树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虚空深处传来轻微的撕裂声。 第197章 虚空行走 陆寒缓步于古朴的青石板路之上,夜露悄无声息地将他的鞋尖打湿。 忽然之间,他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小桃本想轻拉他的衣角,询问那夜来香是否真的如传说中般迷人,却只见他眉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紧张的神态,一如往昔被魔修紧追不舍时的模样。 大柱肩上扛着沉重的砍骨刀,那刀“哐当”一声跌落地面。 他粗犷的手按在陆寒的后颈上,沉声说道:“阿铁,你颈后的金纹正在烫手呢。” 话语未落,陆寒的识海之中,春冰融化的轻微声响瞬间化作震耳欲聋的惊雷。 眼前的青瓦屋檐扭曲变形,小桃发辫上的银铃之声被拉长,宛如水中浸泡的弦歌。 大柱的面孔在陆寒的视线中时远时近,最终化为一张焦急而模糊的面容。 “阿铁哥哥!” 小桃的尖叫划破空气,那声音如同利刃。 此时,陆寒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识海。 地面裂开,如蜘蛛网般蔓延的黑缝中,归墟特有的幽蓝荧光沿着裂缝攀升,瞬间将陆寒整个人托离了地面。 大柱猛扑过来,试图抓住陆寒的脚踝,指甲在陆寒小腿上划过,疼痛如火烧。 然而他一触碰到那片蓝光,便被弹开,还将院角的腌菜坛撞翻,前天刚腌的醉虾和盐水洒落一地。 “小桃别怕!” 陆寒咬紧牙关,努力去够小桃伸出的手,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开始剧烈旋转。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熟悉的山城已消失无踪。 一片混沌。 上下左右,破碎的光片子纷飞。有的光片映出玄天宗的白玉石阶,有的光片飘着幽冥宗的血月,还有的光片里,是他无比熟悉的铁匠铺——风箱的响声,铁锤的起落,少年弯腰捡炭的背影,颈后的金纹若隐若现。 “这……” 陆寒伸手欲触摸最近的光片,指尖刚一接触,便被吸入其中。 他看见自己身着玄天宗月白色的剑袍,在演武场上挥剑挑倒二十七个木人桩,萧无尘站在观礼台上抚须点头;紧接着,他又看到自己裹着幽冥宗的黑色大披风,血液从袖中滴落,染脏了秦昭脸上的面具;最后,画面最为清晰:他蹲在铁匠铺中教授小桃打铁,火星溅到她绣着并蒂莲的围裙上,大柱提着酒坛子撞开木门,大声呼喊:“阿铁,新腌的醉虾配温酒,才是真正的美味。”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呢?” 陆寒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伸手按向胸口,那块苏璃赠予他的玉牌依旧紧贴在那里,玉牌上的裂痕硌得皮肤生疼——那是三年前苏璃为救他,硬生生承受魔修一掌所留下的痕迹,若是幻境,又怎会连玉牌的纹路都一模一样? “你已经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空旷的虚无之中,突然传来声音,如寒风掠过枯井。陆寒转身,只见一团更浓的黑暗正在凝聚成人形,这无面无轮廓的黑暗,却让陆寒颈后的金纹如同被火灼烧,仿佛即将裂开。 归墟……绝不容许任何变数存在。 那团深邃的黑暗抬起了它的“手臂”,最近的一片光明瞬间被撕裂成碎片。 陆寒目睹了在玄天宗的自己被那崩裂的光刃刺穿胸膛,幽冥宗的自己被血月吞噬殆尽,铁匠铺的场景也开始扭曲变形,小桃那银铃般的笑声化作刺耳的蜂鸣,大柱挥舞砍骨刀的身影也变得朦胧不清。 “不可!”陆寒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何时将剑抽出。 这剑是萧无尘赠予他的“问心”剑,剑吟之声如龙吟般震耳,令周围的光片颤动不已。 金纹沿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剑身,此刻虚空中突然显现出前世泪滴的轨迹,宛如金线串联起散落的星辰。 “这……莫非是上古剑意?”陆寒的双目瞪得溜圆。 他想起自己识海中总是被封印的那股力量,还有那个金袍人最终落入轮回的那滴东西——原来并非眼泪,而是剑意的种子。 虚无使者的“身躯”上开始出现裂纹。 它朝陆寒手中的剑投去一眼,声音首次出现波动:“道的化身……竟然与变数共存……” 话音未落,整个虚空开始崩溃。一片片光明接连破碎,陆寒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猛力拉扯他的意识。 他手中的问心剑,震动越来越微弱,最终“当啷”一声坠地,被黑暗吞噬。 “苏璃……”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时,眼前仿佛播放电影般,闪过药庐那扇暖黄色的窗户,苏璃整理药谱时垂下的发丝,甚至她药囊中自己特别喜爱的蜜饯也浮现在眼前。 “阿铁!阿铁,你快醒来啊!” 模糊的呼喊声穿透了那片黑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6节 陆寒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颊,那手掌粗糙,还带着腌菜坛子的咸腥味,他知道,是大柱。 他费尽全身力气睁开眼睛,只见小桃趴在他胸口哭泣,她身上的银铃沾满了泪水,响起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不知何时,归墟的蓝光已经消失,青石板路上到处是碎瓷片,醉虾的酒香和盐水味一股脑地涌入鼻腔。 “大柱哥……” 陆寒嗓音沙哑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后脖颈上的金纹仍然热得发烫。 大柱的脸近在咫尺,额角上沾了一块泥土,那双眼睛红得如同刚与野猪搏斗过一般:“你突然翻白眼栽倒,我叫了你八次,你都没反应!小桃说你身上冒蓝光,就像那天在老槐树下一样……” 陆寒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脖颈,手指一触碰到那块皮肤,便感觉烫得很。 他拾眼望向山城那边,药庐的窗户依旧亮着。 那灯光啊,似乎比以往更加温暖。 或许,苏璃已经整理好药谱;也可能她的药囊里还装着蜜饯;又或许…… “阿铁哥哥是要回家了吗?” 小桃抽泣着问道,她发辫上的夜来香有半朵已经蔫儿了,还沾着她的泪水。 陆寒猛地坐起,将小桃紧紧抱在怀中。 这一回,他的拥抱异常紧密,紧到可以听到小桃身上银铃清脆的微响,还能嗅到她发丝间皂角的淡淡香气。 这并非电影中的虚构幻影,而是真实存在、体温温暖、会笑会哭的小桃。 大柱弯腰拾起砍骨刀,刀面映照出陆寒的面容。 他看到自己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犹如藏有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回家。”陆寒轻轻地说。 这一次,他的声音虽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回到我们共同的家。” 晚风轻拂,他的衣角随风飘扬,手背上的金纹突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远处山城的薄雾中,药庐的窗户影子微微摇曳,仿佛有人轻轻推开了窗户。 青石板上的盐水尚未干涸,大柱那粗糙的手掌拍在陆寒的脸上,让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眼眶泛红,砍骨刀扔在脚边,泥泞的膝盖压在陆寒腰侧,大声呼唤:“阿铁啊!你若是走了,还有谁会请我吃腊肉?” 声音中带着颤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熊。 “兄弟,快醒来,咱们还没共饮过交杯酒呢!”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小桃发辫上的银铃嗡嗡作响。 陆寒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却突然笑了。 大柱的手掌带着腌菜的咸味,手指肚上的老茧摩挲着他的脸,有些发痒。 这哪里是虚幻的冷漠,这是真实可感、充满温度的存在。 他紧紧抓住大柱的手腕,那股力量让大柱都愣住了。 “大柱哥,你再叫我一声试试?” “阿铁?!” 大柱一下子扑过来,肘部撞击得陆寒的肋骨剧痛。 “你终于醒了!” 他的胡茬擦过陆寒的耳垂,声音闷在颈窝中。 “刚才你的后颈金纹就像烧红的铁一样,小桃说你要被鬼抓走了……” “大柱哥,你快放手!” 小桃突然扯住他的衣角。不知何时,她已蹲在两人中间,双手按在陆寒的胸口上,闭上眼睛时,睫毛颤抖如受惊的蝴蝶。 她平日清脆的嗓音此刻颤抖着:“阿铁哥哥在无数世界穿梭!” 突然睁开眼睛,瞳孔中闪烁着碎光。 “我看见他身着月白剑袍斩敌,身穿玄色大氅饮血,还看到……” 她咬着下唇,指甲几乎嵌进陆寒的手背。 “还看到他在铁匠铺教我打铁,火星溅到我的围裙上——但那时他都不曾笑过,只有最后这一次……” “小桃?”陆寒轻声呼唤。 小姑娘抬起头,泪水扑簌落下,砸在陆寒的手背上:“他好像迷路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跳起来,发辫上的夜来香花瓣纷纷扬扬。 “不行,我要去找他!” 话音未落,她已经向巷口跑去,却被大柱一把拉回,将她紧紧夹在腋下。 “找什么找?” 大柱声音粗犷,但手臂却将小桃搂得更紧。 “你才多大,刚才那蓝光冒出来时,我摸你的手腕,冷得像冰块!” 他转头看向陆寒,眼中血丝密布。 “阿铁,你老实说,这跟你的后颈金纹有没有关系?” 陆寒没有回答。 他就凝视着自己的手背——金色的纹路伴着心跳微微闪烁,仿若有一只灵动的生灵在肌肤之下悠然游走。 识海中传来一丝微妙的颤动,那些碎片般的光芒又在眼前浮现:玄天宗的剑影,幽冥宗的鲜血,铁匠铺的锤击声…… 然而,最终定格的并非这些影像。 而是苏璃俯首整理药谱时,发梢轻触他手背的温暖;是他俩蹲在药庐后园观赏昙花,她用竹筷递来蜜饯,眼尾弯成月牙般的俏皮模样。 “原来……我真正想守护的是这些。”陆寒低声呢喃。 他突然觉得有些荒诞——从前总以为求道必须断绝情丝,然而此刻,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温度,反而化作最锋利的剑。 识海深处传来类似布匹撕裂的声音。 虚无使者的“身影”再次出现时,陆寒看到它“肌肤”下流淌的幽蓝光芒——那是归墟的色彩,他在虚空中见过的,能吞噬一切变数的黑暗。 但这次不同了,当他想起苏璃药囊中的蜜饯,小桃银铃般的笑声,大柱拍着他肩膀说“阿铁的酒最香”的情景,金色的纹路顺着血脉直达眉心,问心剑的嗡鸣声穿透了识海。 “你……” 虚无使者的声音出现裂痕,不再是机械的回响,而是像在古潭中投入石子般。 “你原本就应该沿着既定的道路前行,成为剑意的容器。” “我可不是什么容器。” 陆寒紧握问心剑。这剑何时已在他手中,陆寒并不清楚。 剑刃闪耀,映照出他眼底的金芒。 他说:“我是陆寒,是给小桃打造银铃的阿铁,也是苏璃的……”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耳朵尖瞬间变得灼热。 “也是与大柱共饮交杯酒的兄弟。” 如此一来,虚无使者的“身躯”开始解体。 它朝陆寒这边看来,幽蓝的身体中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波动。那感觉,仿佛是迷茫,又像是恐惧,再仔细品味,还有点像人们所说的“期待”。 “道的化身……竟然与变数共存……”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时,陆寒只听到一句极轻的话语,差点被风吹散。 “或许……这才是道。” 在现实世界中,陆寒猛地坐直身子,带动大柱向后倾斜。 小桃从他臂弯中滑落,蹲在一旁拉扯着他的衣角,轻声呼唤:“阿铁哥哥?阿铁哥哥?” 陆寒伸手探向胸口,苏璃的玉牌仍在,上面的裂痕刺激着皮肤,有些不适。 他转头望向山城的方向,药庐的窗户透出灯光。 朦胧中,一个身影在窗前徘徊,似乎在等待某人。 晚风送来淡淡的药香,夹杂着小桃发间的皂角味,大柱身上的酒气,以及巷口飘来的腊肉香气。 陆寒突然对大柱说:“大柱哥,明天我上山猎一只野鹿回来,咱们烤鹿肉,再配上温酒,岂不美哉?”“好嘞!” 大柱兴奋地拍打大腿,大笑起来,泥点子也顾不上擦拭。 “我让王屠户留一副鹿肝,给小桃熬粥喝。” “阿铁哥哥!” 小桃突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手指尖冰凉。 “你后颈的金纹……在发光呢!” 陆寒忙伸手摸向颈后。 这次不再是灼热的触感,而是温和的,仿佛有人轻触他的肌肤。 他的识海中传来细微的水流声,感觉有某种东西从远方急速涌来。 陆寒抬头望向夜空,月亮被薄云遮去半边,星星们连成模糊的线条,宛如一条银色的河流。 “阿铁?”大柱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在看什么?” “没什么。”陆寒收回了视线,朝小桃笑了笑。 “该回家了。” 他弯腰捡起问心剑,剑鞘碰撞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远处药庐的窗户影子轻轻晃动,一个身影站在窗前,似乎正向这边凝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7节 陆寒加快了步伐,大柱扛着砍骨刀紧随其后,小桃则蹦蹦跳跳地跑在最前面,银铃铛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晚风吹起陆寒的衣服下摆,手背上的金纹愈发明亮。 识海中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在召唤他,又像是在等待他。 他心中明了,属于他自己的“道”,这才刚刚开始。 第198章 命运长河 陆寒返回铁匠铺时,月亮已然爬上青瓦檐角。 他将问心剑轻靠在木柜上,剑鞘与木纹摩擦,发出细微声响,这声响惊到了房梁上的老鸽子,老鸽子扑棱着翅膀飞了一圈,随后又落回原处。 小桃早已被大柱抱走。 离去之前,小桃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塞给他一颗野枣。 这颗野枣此刻置于他围裙的口袋中,仍带着小桃手心的余温。 “当啷。” 陆寒解下围裙挂到钉子上,金属扣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就在此时,他识海之中的水流声陡然增大。 后颈上的金纹开始泛起暖光,犹如有人持着烧红的银线在皮肤下游走。 陆寒赶忙扶住桌沿,以稳住身形。 此时,他看到眼前的烛火骤然扭曲如水纹一般。 这并非眼花,而是整个空间都在流动。 青石板地面化作粼粼波光,木窗棂上的积灰如星星的碎屑般散开。 待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立于一条银色长河之畔。 河水静静流淌,每一滴浪花之中都有光影浮动。 有身着粗布短打的阿铁蹲在砧子前敲银铃;有手持宝剑、傲然立于山巅的陆寒正在斩落劫雷;还有一个眉眼冷峻的男子立于血火之中,紧握着断剑;甚至有一个身着玄色道袍之人,正将一块碎玉轻轻放在一个女孩手心。 那块玉牌上的裂痕,与他胸口贴着的苏璃的玉牌裂痕完全一致。 “这条河……” 陆寒喉结上下滚动,指尖几乎触碰到离他最近的那一滴“浪花”,然而即将碰到时,却被一股温柔的力量弹开。 他不禁问道:“这里面记录了我的所有可能吗?” 突然,光影如开锅的水般翻涌起来,数不清的“他”瞬间转头看向此处。 身着粗布衣裳的阿铁朝着他咧嘴而笑,手持宝剑的陆寒对他轻轻点头,而血火之中的男子却阴森冷笑。 陆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靴子碾碎了一片如星星般的光芒。 他又问道:“但是如此众多,究竟哪一滴才是真实的呢?” 回应他的是一声蝴蝶发出的微微颤抖的鸣叫声。 一只半透明的蝴蝶自虚空之中悄然出现,其翅膀上有如混沌般的灰雾流动。 蝴蝶每扇动一次翅膀,便有细碎的光屑落入长河,那些翻涌剧烈的浪花随之平复。 当这只蝴蝶停在陆寒肩膀上时,他嗅到一种雪后初晴才有的味道。 这味道既非药香,亦非铁锈味,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清冽的气息。 “我是归墟蝶,我从混沌之中诞生,又会因抉择而消逝。” 归墟蝶说话的声音如同一山涧冰泉撞击青石,清脆冷冽。 “你欲寻找的答案,不在过去,而在未来。” 陆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归墟蝶翅膀上流动的光纹,略带疑惑地说:“未来?然而未来尚未发生。” “所以才需做出抉择。” 归墟蝶扑棱着翅膀飞起,在他面前划出一道银色弧线。 “每一滴浪花都是被舍弃的可能性,而你当下所做的选择,会使下一滴浪花成为现实。” 它停在河面上空,翅尖轻轻点了点那身着玄色道袍的光影,接着说道:“就如现在,你是打算继续做那个为小桃打银铃的阿铁,还是要拿起剑为苏璃报仇?” 陆寒闻言,心中猛地一紧。 苏璃的玉牌在他胸口滚烫难耐,上面的裂痕硌得皮肤生疼。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药庐窗前来回踱步的身影,以及她低头捣药时,碎发落在苍白手背上的模样。 她总说“我自己能查”,然而昨夜他路过药庐时,分明听到她对着空药罐说“要是我查不清楚……” “陆寒。” 一道冷冽之声自身后传来,仿佛将河面生生劈开。 那虚无使者的身影于长河中隐隐绰绰,幽蓝色的“躯体”内,翻滚着比之前更为浓重的雾气,好似被某种力量牵扯着。 它说道:“你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皆是徒劳。” 归墟蝶猛地振翅,飞到陆寒身前,翅翼上的灰雾凝聚成一道屏障。 它说:“既定?你所谓的‘既定’,不过是归墟主宰耗费千万年挑选出的‘最稳妥’之路罢了。然而他忘却了——” 归墟蝶转头看向陆寒,其眼中仿若有银河流动。 “变数才是道的生命力所在。” 那虚无使者的“手”径直穿透了屏障,幽蓝的雾气缠上陆寒的手腕。 此次并非那种灼痛之感,而是一种刺骨的寒冷,仿佛要将他的血脉冻结。 “你体内的剑意本就应属于我主人。什么觉醒、挣扎、抉择……这些不过是更为精巧的囚笼罢了。” 陆寒被这一扯,身子踉跄了一下,但其后颈上的金纹却陡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识海之中的水流声化作剑鸣之声,问心剑的虚影从他心口猛然冲出,“叮”的一声撞在虚无使者的雾气上。 仅仅这一下,那幽蓝色瞬间消散,虚无使者的“脸”上首次出现裂痕。 “道的化身竟然……” “我并非谁的化身。” 陆寒紧紧攥着问心剑的虚影,手掌心被剑柄硌出红印。 “我是陆寒,是阿铁,是苏璃的……” 他的耳朵尖发烫,但声音却愈发沉稳。 “我是那种为了重要之人,能将所有看似‘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的人。” 此时,长河忽然如沸腾一般。 所有的光影瞬间破碎,而后于虚空中重新组合,最终汇聚成一条新的支流,这条支流散发的光芒比银色更为明亮。 归墟蝶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它翅膀上的灰雾融入新的支流,化作点点星光。 在虚无使者的身影彻底崩解之前,陆寒听到它用极低的声音呢喃:“原来……变数才是……” 此时,现实中的烛火“啪”的一声爆出灯花。 陆寒骤然睁开双眼,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在地上。 他看到问心剑掉在脚边,剑鞘上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隙。 他后颈的金纹仍有余温,可识海之中的水流声已消失,仅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有人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阿铁哥哥?” 窗纸被月光映得雪白,小桃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带着些许鼻音。 “小桃睡不着……银铃不响了。” 陆寒捡起剑,推开木门。 小桃抱着布娃娃站在台阶下面,她头发上的银铃果真安静无声——平常她只要一动,银铃便会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她仰起头看着陆寒,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甚是夺目:“阿铁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陆寒蹲下身子,为她整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小桃的手指轻轻触碰陆寒后颈的金纹,凉凉的:“小桃能听见,有许多声音在呼唤你。就好像……就好像有好多好多阿铁哥哥在说话一样。” 夜晚的风将她的裙角扬起,银铃蓦地“叮”地轻响一声,旋即又归于寂静。 陆寒轻抚她发间的银铃,蓦地忆起归墟蝶所说的“未来需要抉择”这句话。 他抬眸望向药庐的方向,不知何时,那边窗户里的灯光已然熄灭。 然而,空气中仍飘散着缕缕药香,与山脚下传来的第一声鸡鸣交织在一起。 “小桃。” 他将小桃抱起,布娃娃的棉花轻触他的下巴。 “明日清晨,阿铁哥哥带你去后山采摘野菊花,为苏姐姐泡制蜜茶,如何?” 小桃脑袋微微一歪,冷不丁将布娃娃塞入他怀中,而后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小桃还听见……有蝴蝶说,要跟随阿铁哥哥。” 她呼出的气息带着暖意。 “所以小桃也要跟随,可否?” 陆寒微微一愣,旋即含笑应允。 他抱着小桃向屋内走去,却未曾留意,院子角落的那棵老槐树上,一片半透明的蝴蝶翅膀闪烁了一下,旋即隐没于月光之中。 小桃发间的银铃突然再度响起,此次声响较之平常更为清脆、响亮,仿若在回应远方传来的某种召唤。 小桃紧紧攥着发间的银铃,手指甲几近嵌入掌心。 自昨夜阿铁哥哥抱她回屋起,这串她最为珍视的银铃便似失了魂魄一般,偶尔响起一两声,声音亦微弱得仿若要被风吹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8节 此时天色刚显熹微,她蹲坐在铁匠铺的青石台阶上,望着晨雾中摇曳的槐树枝,突然打了个寒颤——并非因寒冷所致,而是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如游弋的鱼儿般,在天地间若有若无。 “大柱哥!大柱哥呀!” 小桃穿着小布鞋,“噔噔噔”地冲进隔壁的豆腐坊,房梁上晾晒的豆包布被撞得晃动起来。 “大柱哥,阿铁哥哥身上的气味有些异样!方才还在院子角落,转眼间便飘往后山去了!” 正在磨豆浆的大柱,手猛地一颤,石磨“吱呀”一声碾过指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小桃,你先莫慌张,或许是你昨夜未曾安睡。” “绝非如此!” 小桃急得眼眶泛红,伸手揪住大柱沾有豆汁的衣袖,不住地拉扯。 “昨夜,我触摸阿铁哥哥后脖颈上的金纹时,听见诸多声音在呼唤他!此刻,那些声音又开始飘荡,仿若被河水冲散的纸船!” 小桃仰起小脸,睫毛上闪烁着如晨露般的光芒。 “大柱哥,你常言见过神仙,那神仙是否有办法将人从河水中救起?” 大柱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心中忆起三年前的那个雪夜,有个背着断剑的少年蜷缩在铁匠铺门口,是老铁匠伯伯将他收留。 彼时,少年的后脖颈上亦有这样的金纹,宛如被火烧过的胎记。 后来老铁匠伯伯离世,这少年便成了新的阿铁。 然而大柱总觉得,这个看似有些木讷的铁匠,骨子里定然藏着比淬炼九遍的精铁更为锋利之物。 “你在此等候。” 他一把扯下围裙,从房梁上取下一个用红布包裹的木匣子,口中喃喃道:“我奶奶曾说,老一辈的人会用艾草和朱砂绘制寻魂符……” 就在此时,命运长河那银色的浪涛已漫至陆寒的腰间。 归墟蝶停驻在他的肩膀上,翅膀上的灰雾比之前淡了许多。 归墟蝶说道:“虚无使者正在调用归墟的力量封锁支流,你需在它将这条河彻底封死之前,寻得那个你最想抓住的‘真实’。” 陆寒凝视着那翻腾的浪花。 此次,他看得真切,每一滴光影之中皆有他的身影,且那些身影还带着各异的神情。 有替小桃修缮银铃时极为温柔之态,有为苏璃抵挡毒针时异常凶狠之相,还有被萧无尘罚跪在后山时那股倔强之气,甚至还有一个他,在一个满是血腥的夜晚,手持沾满鲜血的剑立于一片废墟之中,眼中的光芒,比问心剑更为冰冷。 陆寒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这些皆是我吗?” 归墟蝶的触须轻轻拂过他的手背,言道:“是你,却又并非完全是你。每一个选择都会衍生出一个新的你,然而你只能成为其中之一。往昔你总是思索‘倘若如此会怎样’,如今你需学会说‘只要如此便好’。” 忽然,虚无使者那幽蓝的雾气自河底咕噜咕噜地向上涌起,不过此次并非前来攻击,而是缠绕过来。 陆寒察觉到有冰冷的手指朝着他的识海钻进来,仿若要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回忆拽出一般。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桃踮着脚塞野枣时那蹭得发红的小鼻尖,还有苏璃捣药时垂落的几缕碎发,萧无尘偷偷塞到他剑鞘里的养气丹也浮现出来…… “你看,” 虚无使者的声音犹如生锈的锁链。 “这些牵挂,最终都会成为束缚你的枷锁。你若能放下它们,便能成为最为厉害的剑,斩断所有的因果。” 陆寒的瞳孔瞬间紧缩。 他蓦地忆起昨夜苏璃药庐中亮着的窗灯,以及她对着空药罐时那欲言又止的侧脸。 此时陆寒领悟到,原来,最为锋利的剑并非用于斩断牵挂,而是为了心中的牵挂,能够更为勇敢地挥剑。 他轻声说道:“我不要所谓完美的命运。” 但其声音犹如剑鸣,能够穿透悠长的河流。 “我只想要真实可感的生活。” 归墟蝶振翅飞起,其翅膀上的灰雾化作数不清的星屑,在陆寒头顶汇聚成剑的形状。 陆寒伸手握住那团光,问心剑的影子从识海之中冲出,与那光剑重合在一起。 此时,剑脊上的纹路突然亮起,陆寒此前从未留意过。 那纹路并非普通的云纹,而是小桃银铃的模样,是苏璃药炉的轮廓,亦是铁匠铺砧子上的锤印。 “问道·悟凡。” 陆寒挥起了剑。长河在剑刃之下瞬间裂开,那些虚影中的“他”一同抬手,掌心皆托着不同的光。 就如粗布阿铁的光,有股铁锈味;持剑的陆寒,其光裹着剑气。 血火中的男子却笑了起来,还将光轻轻置于他手心,这光,实则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的、藏于自己坚韧外表下的那丝温热。 虚无使者的“身体”开始剧烈波动,幽蓝的雾气中出现裂痕,它喊道:“你……你更改了规则!这绝无可能!” “为何不可能。” 归墟蝶的声音轻如叹息,它的翅膀渐趋透明,说道:“因为你已寻得自己的道。” 银白的光从归墟蝶的身体中涌出,融入陆寒后颈的金纹之中。 陆寒感觉有某物在自己的识海扎根,这并非剑意,而是一种更具生气、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力量。 长河突然倒流,所有的支流汇聚成一道光柱,这光柱将陆寒朝着现实的方向托起。 “小桃……苏璃……” 陆寒低声喃喃,握着剑的手因激动而颤抖。 在现实中的铁匠铺,小桃正举着大柱画得歪歪扭扭的符纸,踮着脚往门框上张贴。 那符纸刚触及木头,“刺啦”一声便烧出个窟窿,火星落在她头发间的银铃上。 一直未有动静的银铃突然清脆作响,那声音宛如骤雨打在青石板上。 “响了,响了呀!” 小桃一下子蹦了起来,她头发上的银铃在晨光中欢快跳动,宛如一串碎玉。 “阿铁哥哥要回来了!” 大柱尚未弄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便见铁匠铺的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开启。 陆寒立于门口,晨光自他身后倾洒而下,映得他后颈上的金纹都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他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竹篮底部铺着刚采摘的野菊,野菊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有半透明的蝶翼残片停留在花瓣之上。 “小桃啊。” 陆寒蹲下身子,眼角仍可见未干的水光。 “野菊已采好,我们去为苏姐姐泡蜜茶,可好?” 小桃立刻扑进陆寒怀中,她头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此次银铃的声响比以往更为清脆悦耳,仿佛在与识海中新出现的那股力量相呼应——那股力量不再是难以捉摸的剑意,而是带着陆寒体温、属于他自己的道。 陆寒正抚摸着小桃的头发,突然停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识海深处似有某物松动,如同春日的坚冰开始消融,下方似有一股沉睡的、更为强大的力量即将显现。 不过此时他无暇思索此事,闻着野菊的清香,听着小桃的笑声,他觉得这种真切的感受,比任何命运都更为珍贵。 远处,药庐的窗纸被风吹起一角,能看到里面未收起的捣药杵。 苏璃的身影在晨光中晃动了一下,似是听到银铃的声响,朝着铁匠铺的方向望了过来。 第199章 逆道而行 当晨光倾洒于铁匠铺的青瓦之上时,陆寒后脖颈处的金纹仍散发着暖融的光泽。 竹篮中的野菊花尚带着露水,他蹲在小桃面前,发丝上还沾染着从归墟带出的雾气。 那雾气原本呈幽蓝色,此时经晨光映照,转变为浅金色,恰似发梢撒落了一把碎金。 “阿铁哥哥,你的手好凉呀。” 小桃仰起小脸,以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背。 陆寒这才蓦地发觉,自己的手心仍紧握着那半片蝶翼的碎片。 归墟蝶的气息已全然融入识海,然而指尖仍留存着从那虚无深处传来的寒意。 他正欲开口,识海深处忽然传来细微的震动。 这并非剑意,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沉郁的力量正缓缓苏醒,仿若春天冰层之下的溪流,正一点点冲开积攒多年的冻痕。 “小心啊!” 大柱的呼喊如炸雷般响起,瞬间将晨光劈裂。 陆寒猛然抬头,只见铁匠铺的木门框上涌起幽蓝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本是虚无使者的“躯体”,此刻却凝结成无数尖刺,正穿透空气朝他的后背心刺来。 小桃被大柱一把拉至身后,竹篮“哐当”一声坠落在地,野菊花散落一地,带着露水的花瓣被气浪吹拂得四处纷飞。 “你不应违背天命。” 虚无使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门框上的雾气逐渐勾勒出人脸的模糊轮廓,还说道:“你会将一切毁于一旦。” 陆寒即刻转身拔剑。 就在铁剑出鞘的刹那,他识海之中一股带着烟火气息的力量骤然翻涌起来。 这股力量,宛如粗布阿铁敲打时溅出的火星,又似陆寒持剑斩过霜刃时的感受,还似在血火之中那个他始终不敢承认的、充满温热的自我。 这些记忆的碎片在识海最深处汇聚成一道光芒,将原本凌厉的剑意包裹起来。 剑刃上的锈迹“簌簌”地掉落,露出青黑色的剑身,这剑身相较于一般的飞剑,多了几分钝重的烟火气息。 陆寒握剑的手稳如磐石。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虚无使者的攻击中隐匿着归墟本源的力量。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09节 然而,当这股力量触及他的剑意时,犹如热水泼洒在冷铁上,“滋滋”作响,旋即消散。 陆寒用剑尖挑起一片野菊花瓣,说道:“上一回我求道,是为了生存;这一回……” 他稍作停顿,接着道:“是为了活出真实的自我。” 此时,大柱的砍骨刀“当”的一声,磕在另一根由雾气形成的尖刺上。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那屠户因常年握刀,手背上的皮肤粗糙不堪,此时手背上却满是汗珠。 但他仍咧嘴笑着,大声说道:“我不懂什么天命不天命,我只晓得,阿铁为我补过刀,给小桃编过草蚂蚱,还为镇西那老太太修过漏雨的锅。倘若阿铁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刀第一个不答应!” 言罢,他将刀抡起,在空中划了个半圆。那刀带起的风,将地上的野菊花瓣卷起,一下子便将那一片雾气尖刺劈为两半。 小桃自大柱身后缓缓探出脑袋,其发间银铃再度作响。 此次声响,不似先前如暴雨倾盆,反倒犹如山涧清泉,清冽凉爽,悠悠然从众人耳畔淌过。 她伸手去接一片飘落的野菊花,指尖刚触碰到花瓣,那花瓣便蓦地闪过一丝微光。 这究竟是归墟蝶残留的力量,还是她天生具备通灵之能? 陆寒望着那点亮光,蓦地忆起于归墟长河之时,那些虚影的“他”所捧之光,原来皆是人世间这些琐碎而温暖之物。 那虚无使者,其由雾气凝聚而成的人脸已然扭曲变形。 显然,它未曾料到,一个平凡的凡人屠夫,加上一个能通灵的小丫头,竟能将它的攻势搅乱。 此时,更多雾气从门框、窗缝以及铁匠铺的每一道砖缝涌入屋内,宛如无数吐着信子的毒蛇。 然而,它们的目标不再是陆寒,而是小桃。 它终于察觉,这个能感知剑意波动的小丫头,乃是陆寒最为在乎、最为柔软之处。 陆寒见状,瞳孔骤然紧缩,高呼一声:“小桃!” 他正欲冲过去,却见小桃猛然举起那片闪着光的野菊,她发间的银铃瞬间响成一片,仿若炸开了锅。 那些朝她涌来的雾气尖刺,在距她三尺之处停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 紧接着,“嗤啦”一声,竟朝着虚无使者的方向倒卷回去。 这究竟是陆寒逆转九极封印后残留的力量在起作用,还是小桃的通灵体质引发了某种共鸣? 雾气中传来尖锐的嘶叫声。 那虚无使者的“身子”开始瓦解,幽蓝色的碎片如被风吹散的墨汁,在空气中渐渐变淡。 陆寒望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发觉自己识海深处一直沉睡的那股力量彻底松动。 有个温热且带着剑鸣声的东西,正从记忆的最深处涌起。 这是上古剑灵残留的魂魄,还是他在人间历经种种后淬炼出的新魂魄? “阿铁哥哥,手。” 小桃从大柱身后钻出,将那片发光的野菊置于他手心。 野菊的香气,与铁锈味、砍骨刀的血腥气以及小桃发间银铃的清脆声响一同钻进他的鼻腔。 陆寒低下头,看到手心的光与后颈的金纹相互呼应,那些原本散乱的剑意碎片,正在这光中重新排列,形成一道他从未见过的纹路,似剑,似火,更似人间灶台上跳动的火星。 远处,药庐的窗纸又被风吹起一角。此时,苏璃的身影在晨光中逐渐清晰。 她手中仍紧握着半块捣药杵,发梢沾染着药汁的绿色,正朝着铁匠铺快步走来。 陆寒望着她的身影,突然笑了。 他心想,原来最为珍贵的“道”,并非高悬于云端的规矩,而是能看见小桃的笑容,能听到大柱的呼喊,能等待苏璃前来一同泡蜜茶的平凡日子。 他识海之中的松动之感愈发明显,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陆寒闭上眼睛,只觉一股力量顺着经脉游走。 这股力量,并非凌厉的杀意,亦非空洞的规矩,而是带着体温,属于他自己的剑意。 他捏了捏小桃的手,又轻轻拍了拍大柱的肩膀,最后望向门口正在逐渐消散的雾气。 “这一回,” 他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要让我的‘道’,照亮人间每一处需要光的地方。” 野菊香气弥漫之际,铁剑陡然发出一阵清亮的嗡嗡声。 陆寒后颈处的金纹亮得夺目,那些原本模糊不清、时隐时现的纹路,此刻清晰得仿若刻上去一般。 这金纹,乃是上古剑灵的印记,亦是他在人间行走过的每一步所留下的独一无二的痕迹。 当陆寒闭上双眼,后颈的金纹宛如活物,游移至他的指尖,每一道纹路都滚烫炽热。 他清晰地听见识海深处传来轰鸣声,这并非剑灵残魂的吼叫,而是他二十年来锻造每一块铁、修补每一口锅、编织每一只草蚂蚱所发出的声音。 这些记忆如碎成星点,而后重新汇聚成剑胚。 “此非宿命。” 他喉咙间发出低沉的笑声,声音里带着锈铁的质感与烟火的气息。 “这是我自己的抉择。” 大柱手中的砍骨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他望着陆寒身旁涌起的金光,用粗糙的手背擦拭眼睛,却越擦越湿润,说道:“小桃啊,你阿铁哥哥莫不是要飞升天际了?” 小桃未作声,头发上的银铃随着心跳晃动不止。 她踮起脚尖,紧紧攥住陆寒的衣角,手掌能感受到布料下的温热,恰似当年冬日他给予她的烤红薯。 原来,这最为强大的剑意,比烤红薯更为温暖。 此时,识海里的剑胚突然颤动了一下。 陆寒忆起初次握剑时,萧无尘所言“剑修追求的是天道”;又忆起在归墟长河中,那些“他”皆举着光芒。然而,那些光芒并非剑意,而是小桃的笑颜、大柱的美酒、苏璃捣药时沾染于发间的那抹绿意。 原来,真正的道早已隐匿于他补锅时溅起的火星中,隐匿于为老妇人修补漏雨锅时的絮絮叨叨中,隐匿于每一次听闻“阿铁哥哥”的呼喊声中,如此这般淬炼成剑。 “破!” 陆寒睁开双眼。 金光自他眼中射出,径直刺向天空。 铁剑“嗡嗡”作响,从掌心飞出,悬浮于他头顶上方。 那剑身原本的青黑色逐渐褪去,细密的纹路缓缓浮现。 这些纹路,似铁匠铺中拉动的风箱,似用于淬火的水盆,又似他不知握持过多少次的铁砧。 人间的烟火气息,皆凝聚于剑脊之上,最终化为“悟凡”二字。 “第十九层……” 大柱感觉自己的喉咙仿若被什么东西揪住,紧绷异常。 他曾目睹宗门修士于天际翱翔,亦见过魔修化作雾气,然而这般光芒他却从未见过。 这光芒,不刺眼,亦不冰冷,宛如晒得暖融融的棉被,将众人尽数包裹其中。 小桃身上的银铃突然停止作响,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陆寒发梢的金雾。 她忆起昨日,陆寒蹲在溪边为她捉鱼,彼时的阳光亦是如此,洒落在陆寒后颈的金纹之上。 那虚无使者残余的雾气突然如沸水般剧烈翻腾涌动。 归墟深处传来沉闷的雷声,九极封印阵的纹路自地底冒出,缠绕上陆寒的脚腕。 不过此次,那些带着混沌气息的黑纹不再如往昔般拉扯他,而是顺着他的剑意反向转动。 铁剑猛地向下斩落,剑气如银河自天际倾泻而下,瞬间穿透天边那团幽蓝的归墟核心。 “尔等欲创造一个新世界?” 陆寒的声音与剑鸣声交织在一起,震得铁匠铺的瓦砾簌簌落下。 “那就让这个新世界化为虚无吧。” 归墟的核心轰然炸开,幽蓝色的光雨四散飞溅。 大柱不假思索,将小桃护在身后。 此时他看到,那些光雨触及陆寒身旁的金光时,如同雪花落入春日小溪,瞬间消融。 远处传来一阵嘶吼,那声音仿若无数冤魂哭嚎,又似有某物不甘地破碎。 陆寒抬头,望见云端有个半透明的影子扭动不止。 这莫非就是归墟主宰? 它脸上仍残留着愤怒神情,但其身体却一块块瓦解,缓缓融入倒灌而来的混沌力量。 “吾既非神。” 陆寒伸手接住一片从归墟落下的光雨,光雨在他掌心化作一颗水珠。 “亦非魔。” 他低头看向大柱和小桃,眼神温柔如清晨洒落在野菊花上的露水。 “吾不过是个……会补锅的普通人罢了。” 大柱蓦地抹了把脸,扯着嗓子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谁管你是神是魔!走,回家去!吾让吾妻炖了鸡汤,正等着你呢。” “阿铁哥哥!” 小桃拉着他的袖子,手指微微颤抖。 她目光盯着陆寒身后的方向,只见一人从晨雾中跑来,发梢沾着药汁的绿色,手中紧握着半截捣药杵。 苏璃跑得极为匆忙,裙角沾染了草屑。 她跑到离陆寒三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住,胸口佩戴的玉佩“咔”地一声裂开。 碎玉坠子掉落地上,她却笑了,眼角的泪被风一吹,晶莹闪亮:“吾就知道。” 她轻声说道,声音中混合着药香与晨雾的气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0节 “你带着你的信念,归来了。” 陆寒看着她,喉咙动了动。 他正欲开口,归墟处突然发生异变,打断了他的话。 刹那间,天边陡然一暗,仿佛有一块大黑布突然遮住。 在场之人皆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原本正缓缓消散的归墟核心处,“哗”地裂开一道缝隙,那缝隙黑得瘆人,宛如巨兽张开的大嘴,令人心生恐惧。 随后,极淡的血雾从那缝隙中冒出,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朝着人间飘来。 陆寒顿感自己的剑意如警铃般作响。 他赶忙握紧铁剑,神情变得严肃——他从那血雾中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这气息恰似当年萧无尘提及的“命劫”。 “阿铁?” 苏璃察觉他神色有异,伸手轻触他的手背。 陆寒转过头,看到苏璃眼中满是关切,再低头,又看到小桃紧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以及大柱在一旁搓着掌心憨笑。 他突然笑了,随后将铁剑收入剑鞘。 这剑鞘是他亲手所制,外包粗布,上面沾着难以擦净的铁屑。 “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极轻,仿佛声音稍大就会惊飞野菊上的蝴蝶。 “先回去喝鸡汤。” 然而,他凝视天边那道裂缝的眼神,比剑刃还要锋利。 归墟崩解的影响仍在向外扩散,那道血雾正顺着风,缓缓朝着他们所在的小镇飘来。 第200章 命劫开刷! 清晨,晨雾尚未消散,大柱那粗糙的手刚搭到陆寒后背,刹那间,便觉掌心徒然一空。 只见那个沾有铁屑、身着青布衫的身影,被一道金光闪耀的锁链“嗖”地拽至半空。 那锁链上有纹路,透着丝丝寒意,仿若直接从云层中生长而出,缠在陆寒手腕,勒得他的皮肤泛起红印。 “阿铁!” 小桃扯着嗓子尖声呼喊,那声音瞬间划破了晨雾。 她原本紧揪着陆寒衣角的手,此时被扯得剧痛,整个人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发辫上插的野花散落一地。 大柱手中的屠刀“当啷”一声坠地,他赶忙扑过去欲抓住那锁链,然而手指从金光中穿过,如同抓向一团活的光雾,一无所获。 苏璃手中的药杵“嗡”地轻轻作响。 她目光凝视着陆寒那愈发模糊的身影,突然发觉胸口破碎玉佩渗出淡青色微光,这是药王谷特有的追踪术。 “莫要乱动。” 她反手一把抓住大柱欲追上去的胳膊,声音比平日更为冰冷,说道:“这是……命劫的力量。” 陆寒在虚空中翻滚,狂风灌入耳朵,他却听不见外界声响,只闻锁链划破空气的尖啸。 待他意识重新凝聚,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灰白色空间,脚下有众多漂浮的金色符文,每个符文都散发着幽光,映出他的影子。 “这个……” 他紧紧握着铁剑,剑鞘上裹着的粗布被手心汗水浸湿。 突然,符文开始流动。 左边符文里,出现十二岁的他,正蹲在铁匠铺给老匠头递锤子,鬓角沾着铁屑;右边符文里,是他在山涧首次觉醒剑意时的月光景象,剑鸣声惊飞了整片林子的鸟;最远的符文最为明亮,映出苏璃在药庐捣药的侧影,发梢沾染药汁的绿意,宛如春天初绽的柳枝。 “原来我连死法都已被安排妥当。”陆寒只觉喉咙发紧。 他忆起萧无尘曾言,上古剑灵与命劫同源,是天地为制衡大道所设的枷锁。 此时,每道符文里的画面不断叠加,仿佛有无数只手拉扯他的魂魄——原来这所谓的命劫,便是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过去被撕成碎片。 “十方命劫,一劫一条命。” 一个稚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望去,见一个扎着双髻的童子悬浮于半空,身体周围环绕着与锁链同色的金光,手中捏着一块带有血纹的玉简。 这童子面容精致如瓷娃娃,可眼睛黑幽幽的,没有焦距。 “你若能破此阵,便可成道;若失败,便将永远坠入虚无。” “此阵何人所设?” 陆寒的剑意开始躁动,铁剑在剑鞘中微微颤动。那童子脑袋一歪,嘴角勉强挤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容,说道:“归墟即将崩塌,命轮亦将重新转动。你身上所带的剑意,便是命劫的关键所在。” 言罢,他抬手轻轻一挥,离得最近的那个符文“轰”地炸开,碎成漫天如星般的小碎屑。 他接着喊道:“这第一劫,便是情劫——苏璃的影子,出来吧!” 待那些星屑落定,苏璃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身着那日在药庐所穿的月白色裙子,手中紧握着半块捣药杵,头发梢沾染的药汁绿意鲜亮。 她甫一见到陆寒,眼尾那颗泪痣便微微颤动,恰似雨滴轻落于花瓣之上,轻声开口道:“阿铁,你当真要为了这世界而舍弃我吗?” 陆寒听闻此言,呼吸瞬间凝滞。他刹那间忆起三日前在药庐之时,彼时亦是晨雾弥漫。 苏璃当时手捧刚晾晒好的药草,对他说道:“待我查明灭门真相,咱们便去赏后山的野菊花。” 他当时亦已应允,然而谁能料到次日便卷入归墟那场大战,连野菊的花苞模样都未曾得见。 苏璃又向前迈出一小步,裙摆从金色符文上拂过,她接着说道:“你从前可是说过要带我去看花的。那些人所求的是你的道,而我,只盼你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此时,陆寒手中铁剑的颤动陡然减弱。 陆寒望着她眼中满含的期待,喉咙亦不自觉地动了动。 有股情绪在他胸口翻涌不息。 那是那日在归墟之畔,他手持她破碎玉佩时的钻心之痛;是她在血雾中朝自己奔来,裙角沾染的草屑;亦是她明明心怀恐惧,却仍勇敢地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阿铁?” 苏璃又朝他靠近一步,手指几乎触碰到他的脸庞。 “与我同行,可好?咱们去赏野菊花,相伴一生。” 陆寒的剑意刹那间如警铃般作响。 此刻他才猛然发觉,苏璃脚下的符文正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她每迈出一步,便有细细的锁链从她裙摆下探出,缠上他的脚踝。 他“唰”地向后急退半步,手中铁剑瞬间出鞘——剑刃的寒光映照出苏璃骤然僵硬的神情。 陆寒嗓音沙哑。 “你并非她。她不会劝我逃离。” 苏璃的笑容瞬间崩塌。 她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下方翻腾的血雾显露无遗,声音亦变得尖锐刺耳:“你敢否认心中的那份执念?你敢言你不想?” 陆寒紧紧握住剑柄,剑身上的上古纹路陡然亮起。 他望着那团缓缓扭曲的虚影,忆起现实中苏璃站在晨雾里所言:“你带着你的道,归来了。” 原来,最为凌厉的剑,从来都不是用于斩杀他人,而是用以斩断自己心中的执念。 “我想。但我更期望,她能活着目睹那片野菊。” 话未言尽,苏璃的投影便“哗啦”一声破碎。 血雾中传来命劫童子的冷笑,然而陆寒仿若未闻。 他目光凝视着识海深处,那里突然泛起一丝温暖的波动,恰似沉睡多年的古钟即将敲响第一声。 陆寒紧紧握着颤动不止的铁剑,望着苏璃投影破碎后血雾中飘起的几缕星屑,宛如那日药庐房檐角被风卷落的蒲公英。 他心中烦闷不已,正欲松开攥得发白的手指,识海深处突然传来金石碰撞的清脆声响——恰似古寺中落满尘埃的铜钟被敲开第一道裂缝。 一个苍老的身影自剑鸣之声中浮现。 此人身着已然褪色的玄色道袍,腰间玉佩碎成三块,却依旧透着灵光。 其眉骨处有一道陈旧剑疤,自额头一角斜斜延伸至下巴。 他的身形呈半透明状,却比这灰白色空间中的任何事物都更为清晰,仿若从更为古老的时代直接雕琢而出。 “小伙子,慌什么?” 守道者残魂的声音犹如砂纸在青铜上摩擦,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 “你方才斩断的并非感情,而是执念。真正的求道,从来不是斩断感情,而是驾驭感情。” 他抬手朝着陆寒心口的方向虚虚一点,此时陆寒的心口正因剑意的躁动而微微发热。 他对陆寒说道:“你与苏璃之间的缘分,恰似剑胚中淬炼的火,又似求道途中照亮前路的灯,绝非你要斩断的荆棘。” 陆寒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蓦地忆起老匠头教他打铁时所言:“好铁需经千锤百炼,最为关键的是,锤子落下时,心中要想着打造的刀刃,而非那些要碎掉的渣滓。” 此刻,守道者所说的话,与老匠头那粗糙的嗓音在他脑海中重叠。 他握着剑的手先是缓缓松开,而后又慢慢攥紧。 这一回,他手心里不再是冷汗,而是烫得令他疼痛的温度。 “你尝试用‘道意共鸣’回应她的那份执念。” 守道者残魂的身影愈发淡薄,宛如被晨雾逐渐吞噬的山尖。 “你可还记得,她捣药时总爱哼唱的那支小调?你帮她捡药草时,她的耳尖会变得通红?还有,你说要带她去看野菊的那日,她的鞋尖在泥地上画了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1节 陆寒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那些被他深藏于剑鞘最深处的细节,此刻如潮水般涌现。 苏璃在药庐中,踮脚去够竹匾时,发尾扫过他手背的痒痒之感;她为他包扎归墟之战伤口时,银针在烛火下晃动的细细影子;还有那晚,他坐在铁匠铺外赏月,苏璃抱着一坛自己酿的青梅酒突然出现,说“听说剑修都爱喝这个”,结果她自己喝了半坛便趴在石桌上,耳尖红得如浸血的珊瑚。 “我并非不要你。” 他闭着眼睛,声音轻如落在剑刃上的雪。 “我只是不能让你等待。我要冲破这命劫,查清归墟的真相,方能站在你面前,说一句‘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他一睁开眼睛,那灰白色的空间便突然开始震颤。 铁剑嗡嗡作响,从掌心脱离,悬于两人中间,剑身上的上古纹路相连,宛如流动的星河。 陆寒的手指轻轻拂过剑脊,此次已无刺痛之感,唯有熟悉的温热,恰似苏璃递给他的药盏的温度,似老匠头拍他肩膀时手的温度,如大柱哥塞给他的热乎乎的炊饼的温度。 “我以道意共鸣,回应你的心意。” 话未说完,那破碎的血雾骤然凝结。 苏璃的投影再度出现,这一回,她裙角不再沾染妖异的红光,发梢的药汁绿得格外清亮,眼尾的泪痣仿若被水洗过的朱砂。 她望着陆寒,又看了看他身后悬浮的铁剑,再瞧瞧他眼中涌动的光亮,突然笑了起来。 这笑容,比陆寒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耀眼,宛如久盼春天才盛开的野菊花。 “你终是……明白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铁剑的刃上。 “我便知晓,我的阿铁,绝非那种会临阵脱逃之人。” 星光自她脚下升腾而起,缓缓将她向上托起。 陆寒欲伸手拉住她,却见她连连摇头,并说道:“莫要追了。此劫,我与你一同度过。” 就在最后一缕星光没入他眉心之际,他听到她的声音在自己识海最深处响起:“后山的野菊,今年开得极为繁茂。” 铁剑“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陆寒俯身去拾,手指刚触及剑鞘,他体内便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这股剑意,比之前更为纯粹,不再似那尖锐扎人的芒刺,反倒如同能包容万物的大海——他清晰地感觉到,苏璃身上的药香与铁匠铺中的铁屑味交融在一起,大柱哥挥舞屠刀的声响与小桃的笑声交织一处,就连老匠头咳嗽时的喘息声,都融入了这剑意之中。 “道意共鸣……” 命劫童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刺耳。他那瓷娃娃般的脸庞,竟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漆黑的眼珠里首次流露出情绪,是惊讶与不甘交织的神情。 “真未料到,你竟能以‘道’应对劫数。不过,这才刚刚开始。” 他手中紧捏的血纹玉简蓦地射出刺眼的红光,灰白色空间里的金色符文亦开始重新排列。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最中间的符文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仿若被鲜血浸透的绢布,其上隐约可见诸多刀尖的影子。 “第二劫……” 命劫童子头顶的双髻开始散开,金链子上的道纹扭曲如可怖的蛇形。 “身劫。” 陆寒弯腰拾起铁剑。 此次,他握剑的动作轻柔却沉稳。 他望着命劫童子身后翻腾涌动的血云,耳畔只闻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心跳声盖过了周遭一切嘈杂之音。 在这心跳声中,有苏璃的欢笑,有老匠头打铁的锤击声,有大柱哥的吆喝声,还有小桃的惊呼声。 这些,皆是他的道。 就在那血云之中,第一根寒光闪烁的尖刺,瞬间刺破了灰白色空间的屏障。 第201章 命劫boss战 于那灰白空间的血色云团之中,当第一根尖刺刺破屏障时,陆寒听见自己骨节发出细微声响。 他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并非因恐惧,而是痛觉顺着剑尖直钻掌心,仿若被烧得通红的铁钉硬生生扎入肉中。 “嗤。” 第二根刺自左侧攻来,瞬间穿透他的左肋。 温热的血顺着衣服流淌而下,在地面晕染出暗沉的红斑。 陆寒低头瞥了一眼伤口,忽然笑了。 这笑容略显喑哑,好似被砂纸磨砺过的刀刃。 “疼吗?自然疼。” 言罢,他仰起脸,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剑鞘上。 “但只要我仍站立着,便不算输。” 他话音未落,血云里的尖刺便如暴雨般铺天盖地袭来。 第三根刺径直刺穿右肩,第四根擦过脖子,划出一道血线,第五根更是洞穿右腿——陆寒踉跄着单膝跪地,手中铁剑“当”的一声磕在地上,溅起几点火星。 他紧咬后槽牙,疼痛难忍,却仍在计数:“七根,十三根……二十一根。” 每念出一个数字,便有新的刺痛感爆发,仿佛有人持烧红的锥子在他身上乱刺。 然而,那些疼痛都不及识海里翻涌的温热之感。 苏璃身上的药香与铁匠铺中铁屑的味道一同涌入鼻腔。 老匠头敲击三十年的锤子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大柱哥塞热炊饼时,其粗糙手掌蹭过手背的感觉仍存。 小桃扒着门框喊“阿铁哥吃饭”,那甜美的尾音犹在。 这些琐碎之事,如一团亮光在他心口汇聚,将刺入身体的尖刺烤得滋滋作响。 “道意……共鸣。”陆寒猛地抬头。 他眼中的光芒不再如先前那般犀利,变得如同春天的潮水漫过荒原,极为包容。 那些穿透他身体的尖刺竟开始颤抖,尖头上的血珠啪嗒啪嗒落下。 “原来并非我一人承受此劫,是……” 他喉咙微动,笑着竟有些哽咽。 “是他们在支撑着我。” 命劫童子那瓷娃娃般的脸庞“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它望着那些本应刺穿陆寒心脏的尖刺,此时却似扎入滚烫的岩浆,表面开始融化。 “不可能!” 它大喊着捏碎血纹玉简,金链子上的道纹扭曲如毒蛇。 “身劫乃是最纯粹的肉身劫难,你这小蝼蚁凭何……” “就凭这一方天地,皆在护佑我。”陆寒陡然站起。 他右肩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被洞穿的右腿,肌肉翻卷着重新生长,就连衣服上的血印也开始变浅。 他伸手接住刺来的尖刺,指腹擦过锋刃时,竟擦出一串火星。 “我师父曾言,剑修之道,存于人心。而我这颗心……” 他说着张开双臂,铁剑自动浮起,悬于身后。 “容纳着这一整个镇的烟火气息。” 就在此时,天地间骤然响起一阵清亮高远的剑鸣声。 原本色调灰暗、光线晃眼的空间中,缓缓飘入几缕若有若无的药香,其中还混杂着烧至通红的铁水气味、刚蒸熟的炊饼香气,甚至,还有小桃平日惯用的桂花头油的芬芳。 这些气味仿若有生命一般,瞬间钻进陆寒的毛孔。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上每一寸遭受刺伤的血肉,都在吸纳这些气味,继而变得比先前更为坚韧。 “这并非凭借我一己之力。” 陆寒仰头发出长啸,那声音响亮至极,震得这空间里的金纹都晃动起来。 “这是整个世界在助我。”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的,这一吼非同小可,将命劫童子头上的双髻震得彻底散开,金链子“叮铃”一声掉落于地。 命劫童子此时终于慌乱起来。 它原本空洞的黑眼珠里,瞬间涌起暴怒的情绪。 小手一挥,无数银白命线从指尖窜出,好似灵蛇一般,缠上陆寒的手腕和脚踝。 “你还以为你能逃出这命定的罗网?” 它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 “你不过是网中的一条小鱼罢了!” 陆寒被拽得一个踉跄,但就在命线勒入血肉的瞬间,他突然伸手握住其中一根。 那些银线,按理说极为厉害,任何东西都难以弄断,可此时,却如同缠到烧红的铁棍上,“嘶”的一声冒起青烟。 “鱼?” 他歪头一笑,血珠顺着下巴滴到命线上,将那银白色的线染成暗红。 “那你可知道,鱼若跳过龙门……” 他手腕猛地一震,那些命线瞬间全部断裂。 “便可化身为龙。” 命劫童子的身子开始变得透明,显然,这一次的攻击它难以承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2节 它最后看了陆寒一眼,眼神中既有不甘,又有恐惧,还带着些许解脱之感——仿佛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被人操控的棋子。 “第三劫……” 它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第三劫不会放过你……” 此时,青牛镇的屠夫铺内。 大柱哥正举着屠刀剁排骨,刀砍至一半,突然“当啷”一声砸在案板上。 他又粗又黑的眉毛拧成一团,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极快,好似要从嗓子眼蹦出。 “阿铁这小子……” 他抬头,目光透过冒着炊烟的镇口,望向镇外的荒林。 “为何气息突然如此紊乱?” 远处传来小桃的尖叫:“大柱哥!你家锅烧糊啦!” 大柱哥骂了句脏话,转身去掀锅盖,眼角仍忍不住瞥向荒林。 他并未察觉,案板上的屠刀轻轻晃动,刀面上映出荒林深处隐约的一道剑光。 在青牛镇的屠夫铺中,大柱哥将手掌按在案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印。 那把砍了十年排骨的屠刀,依旧斜插在肉堆里,刀刃上的血珠滴答滴答地落入木缝。 缘由是,他刚刚举着刀的手突然没了力气,仿佛全身的筋骨瞬间被抽走。 “这……这情况不对劲。” 他梗着脖子猛灌一口凉水,喉结滚动时被水呛到,不住地猛咳。 胸口处,心跳紊乱不堪,且愈发剧烈,好似有个拳头在肋骨下用力捶打。 灶台上的铁锅仍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那股糊味与肉香一同钻入鼻腔。 然而,大柱哥看都未看一眼,径直抄起墙角那把重达八斤的铁锤,朝着地面砸去。 “轰!” 青石板瞬间裂开如蜘蛛网般的纹路,碎渣四处飞溅,大柱哥的脚也未能避免被波及。 大柱哥涨红的脸几近贴到地面,他扯着脖子怒吼,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并不知晓什么命中的劫数与否!阿铁那小伙子,他曾为我修理屠刀,帮王婶挑过水,还为小桃扎过风筝。” 他再次抡起铁锤砸下。 “他守护着我们整个镇子的烟火气息,为何这倒霉的劫数要由他承受?” 最后这几个字,仿佛朝着荒林吼出,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四处乱飞。 “大柱哥!” 小桃娘那带着尖叫的声音,混杂着一股焦糊味冲进铺子。 她辫子上的桂花发绳已歪到耳朵后方,手中仍紧紧攥着半块皱巴巴的抹布。 此前,她正蹲在灶坑前,试图将如黑炭般的锅巴扒出,冷不防一阵心慌,一屁股坐到地上。 此时,她光着脚丫踩过那些碎渣,一路冲到了大柱哥身旁,脚踝处已渗出密密麻麻的小血珠。 “阿铁哥哥他……” 小桃的手指如钳子般,紧紧抠住大柱那粗布制成的衣袖,眼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我能感觉到!他身处一个极为遥远且黑暗的地方,好似手脚被诸多丝线缠住……” 突然,她松开手,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印。 这通灵咒,是她跟随那位老道士学习了整整三个月的成果,以往仅用于逗猫找狗,如今她的手指却抖如筛糠。 “阿铁哥哥!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 她仰起脸,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 “你说过等我满十六岁时,要请我吃镇西头王老汉售卖的糖葫芦——要最大串的,山楂外裹着最厚糖壳的那种!” 她边哭边喊:“你不能耍赖!绝对不行!” 在那命劫空间里,陆寒握着剑的手指瞬间蜷缩成拳。 镇西头的糖葫芦摊清晰地浮现于眼前:王老汉的铜锅正熬着琥珀色的糖浆,小桃踮着脚尖扒着木头桌子,头发梢沾着糖渣,正朝着他微笑。 大柱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那声音穿过血色云团,震得他耳膜生疼。 不得不说,这一吼比任何疗伤丹药都有效。 他那被洞穿的右肩,如施了魔法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痂。 手掌中断裂的命线,烧出了焦黑的印记,奇怪的是,他竟感觉这疼痛中透着甜丝丝的味道。 “原来……” 陆寒望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掌心汇聚了一颗半透明的光珠子,散发着桂花头油般甜滋滋的香气。 “并非我在硬撑着保护他们,而是他们在竭力将我拉回。” 当他抬起头时,眼中的光芒如燎原之火。 “是他们不想让我死。” 命劫童子那瓷娃娃般的脸“咔”地又裂开一道纹路。 它看着那些原本应将陆寒经脉绞碎的银白命线,此刻却如浸了滚烫热油的蛛丝般,蜷成一团并熔断。 “这不可能……” 它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 “身劫乃是天地既定之事,凡俗间的感情怎能……” “凡俗间的感情?”陆寒突然笑了。 他将手指弯曲,轻弹悬于身后的铁剑。 在那清亮的剑鸣声中,竟夹杂着老匠头打铁时的铁锤声、苏璃捣药时的杵臼声,以及小桃所唱的童谣声。 那些声音如同一根根细针,直刺命劫童子的眉心。 “你可知,这天地之间最为厉害的劫数,并非尖刺与命线!” 言罢,他一步一步朝着童子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绽放出一朵花,此花是炊饼香、药香与铁水香混合凝结而成。 他接着说:“是有人盼着你归家,有人坚信你必定能赢,还有人将自己最柔弱之处,化作盔甲为你所用。” “住嘴!” 命劫童子大喊一声,将最后一片血纹玉简掷出。 无数命线如毒蛇般从玉简中窜出,缠上陆寒的脖子、手腕与脚踝。 就在银线勒进肉里的瞬间,陆寒突然闭上双眼。 缘由是他听到小桃带着哭腔说“不准赖账”,摸到了大柱手掌上的老茧,也闻到了铁匠铺里铁锈味与炭火味交织的气息。 “道意……” 他再度睁眼时,眼中映照着整个青牛镇的烟火气。 “共鸣!” 刹那间,所有命线尽皆崩断。 那把铁剑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径直贯穿命劫童子的胸口。 陆寒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这并非因力竭,而是一股热流自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股热,是全镇之人托举、推动、护佑所产生的。 “你错了。” 他抽出剑,血珠顺着剑刃滴落在童子如裂开的瓷娃娃般的脸上。 “我并非网中之鱼。” 他抬手指向空间尽头那若有若无的药香,刚欲说出“我是……”,剑鸣声便掩盖了他后续的话语,只听清他说“剪断网的人”。 命劫童子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它望着陆寒身后那片由凡俗之气凝聚而成的光海,黑色瞳孔中最后的暴怒消失殆尽。 “你赢了一次……” 它的声音微弱如风中尘埃。 “但归墟的主宰,不会就此放过你。” 话未说完,整个命劫空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陆寒急忙转头望去。 他看见那团血色的云正在消散,后方扭曲的虚空显露出来。 那里无光、无影,甚至无声,宛如一张伏地的大口,正缓缓张开。 看来,有什么东西即将出现。 第202章 焚心问命 归墟空间剧烈晃动,陆寒几乎难以站稳。 他望着那团扭曲紊乱的虚空,恰似被一只无形之手反复揉搓的墨团。 此时,他的喉咙泛起一股铁锈味。 此前命线崩断时,震伤的经脉仍在出血,如今又有一种更为强大的压迫感攫住他的心脏,令他极为难受。 “你竟敢撕开我的命网,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宛如浸泡在寒潭中的冰锥,直直刺入陆寒的耳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3节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背后的铁剑,然而指尖触及的却是一片湿濡。 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呢?原来,后背的粗布短打早已被冷汗浸透。 黑雾从虚空中汹涌涌出,并无具体形状,但整个空间的光线仿佛都被其吸纳。 陆寒望着那团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突然忆起老匠头打铁时的熔炉。 不过,那熔炉并非炽热的红色,而是这种能将光线嚼碎的黑色。 “你是否愿意舍弃这颗凡人之心,成为我命中最完美的容器?” 一只半透明的手从黑雾中伸出,手指点在陆寒的胸口。 幽蓝色的火焰陡然燃起,这并非灼烧皮肤的疼痛,而是从骨髓深处散发的冰寒之感。 陆寒趔趄半步,铁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火中扭曲变形,宛如被风一吹即散的纸人儿。 “倘若不愿意……” 黑雾中的声音突然带上笑意。 “这颗心将被焚烧殆尽,魂魄也会消散无踪。” 火焰沿着血脉向四肢蔓延,陆寒咬紧腮帮,疼痛难忍,然而他却笑了起来。 血沫随着笑声溅落在火舌上,他说:“你认为这是弱点?” 陆寒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向空间尽头那隐隐约约的药香之处。 “但他们给予我的,乃是生命啊。” 老匠头打铁的铁锤声在耳边“哐哐”作响,犹如在耳边炸裂一般。 想当年,他十二岁时被孤儿院逐出,老匠头用破布为他擦拭冻裂的手,还说道“铁需淬火,人需磨砺”。 苏璃捣药的杵臼声伴着药香飘来,记得她将苦涩至极的药汁灌入他口中时,那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的影子宛如小扇子。 还有小桃吟唱的童谣,那清脆的声音说“阿铁哥哥若成了仙,可不能忘了给我买糖吃”。 这些记忆的碎片,在火焰中燃烧得愈发耀眼,烫得陆寒眼睛发酸。 他望着胸口那幽蓝色的火苗,突然觉得这并非要将他毁灭之物,反倒像是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中,映照出青牛镇晨雾里,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唤他“兄弟”的模样;映照出下雨天时,小桃用力塞给他热炊饼的情景;还映照出苏璃转身时,衣摆拂过他手背的温度。 “我就要这颗心。”他声音沙哑地说道,血沫溅落在虚空中。 “我要带着这颗心……” “阿铁!” 这喊声如炸雷般,瞬间劈开了这个空间。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在现实中归墟的那片废墟里,大柱哥紧握着杀猪刀的手,青筋暴起。 他身上的粗布围裙还残留着未擦拭干净的血印,鬓角的汗水混合着灰尘,顺着刀背流淌而下。 “大柱哥?”陆寒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 他未曾忘记,三天前,大柱还蹲在铁匠铺门口,掰着手指计算着“等你打出咱镇里的第一把精铁剑,可得摆上三桌,让我家那口子炒她最拿手的辣炒大肠”。 此时,那把杀猪刀正砍在空间裂缝上,刀光撕开黑雾的瞬间,大柱整个人一头栽了进来。 他左臂的皮肤已焦黑如炭,却仿若毫无知觉,一下子扑到陆寒跟前,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那炽热的幽蓝色火焰。 “大柱哥,你是不是疯了!” 陆寒伸手去拉他,却摸到一手黏糊的鲜血。 大柱的布衣服已经着火,肌肉翻卷处能看见白花花的骨头茬子,可他还歪着头咧嘴笑着,那被烟熏黑的牙齿露在外面,他说:“疯就疯吧,你曾救过我家老母亲的命,我这条命,早就属于你了。” 火焰已蔓延至大柱的后脖颈,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犹如筛子一般。 然而,他依旧强撑着双腿,奋力地将陆寒往后推搡。 “阿铁,你可还记得?” 他的声音已开始颤抖。 “那年我母亲病重,卧床不起。是你,深夜不眠,费力打造出一副铜炉,并言明熬药需用铜炉,如此熬出的药才不会苦涩……” 陆寒的双手剧烈颤抖,连大柱的手腕都难以握住。 他望着大柱背上的伤口,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初次见到大柱的场景。 彼时,大柱扛着半扇猪肉,满头大汗,却依旧笑容满面地对他说:“兄弟,我家娘子一直夸赞你打铁的手艺精湛。能否为我家孩子打造一枚长命锁?” “大柱哥……” 陆寒的声音同样颤抖,这并非源于疼痛,而是一股热流自脚底陡然涌起。 这股热意,比剑鸣之声更具震撼力,比铁水更为滚烫,是被人舍命保护所带来的温暖之感。 此时,黑雾中传来的笑声陡然变调。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大柱后脖颈烧焦的肉里,渗出一丝微弱的金光。 那金光极为淡薄,仿若一根纤细的针,瞬间刺破了笼罩他们的黑暗。 “这是……”陆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黑雾中的声音不再沉稳,出现了裂痕。 “命轮……载体?你竟在这凡俗之地隐匿了一个命轮之体……” 大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到了陆寒的手背上。 他艰难地转过头,双眼却异常明亮:“阿铁,我就知道……你必定能取胜……” 话未说完,便软绵绵地倒在陆寒的怀中。 陆寒赶忙接住他,手触碰到他的胸口,仍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 那心跳声虽微弱,却如重锤般撞击在陆寒的心坎上,连幽蓝的火焰都随之颤动。 在青牛镇的老槐树下,小桃紧握着布老虎的手不住颤抖。 这布老虎是阿铁用打铁剩余的边角料为她缝制的,针脚歪歪扭扭,但小桃极为珍视,睡觉时都要抱在怀中。 此刻,布老虎突然变得滚烫,小桃赶忙将其捧至眼前,只见虎肚子上的补丁正渗出鲜血,那血的颜色与阿铁上次打铁烫伤时滴在碎布上的血别无二致。 小桃抬起头,望向归墟方向的阴云,大滴的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布老虎的头上。 她一边抽泣着擦拭眼泪,一边从喉咙中哼出不成调的童谣:“阿铁哥哥呀,小桃的糖葫芦……尚未吃完呢……” 在归墟空间内,大柱的体温肉眼可见地迅速下降。 陆寒清晰地感觉到,大柱原本滚烫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僵硬,焦黑的血渍在他们叠放的衣物上晕染开来,宛如一朵暗褐色的花朵。 黑雾中的冷笑仍未停歇,然而,陆寒突然听到一个微弱如游丝般的呼唤声,仿若一根银针刺破混沌,那是小桃的声音。 青牛镇的老槐树下,小桃的布老虎已被鲜血浸透,虎肚子上歪歪扭扭的补丁泛着诡异的红色。 小桃跪坐在泥水中,膝盖磨破处渗出淡淡的血珠,她却仿若毫无察觉。 她小手捏着诀,灵力如碎星般从指尖溢出,每一道灵力都带着她颤抖的尾音:“阿铁哥哥……我知晓你此刻定是难受至极……” 她一边抽泣着,眼泪滴落在布老虎的耳朵上。 “但你要铭记,你是我们的希望!” 这一声“希望”,如重锤般砸在陆寒的心头。 他低下头,望着大柱半眯的双眼,那眼中尚存未消散的笑意;又忆起苏璃曾言他的剑鸣如穿透乌云的光,老匠头也曾说打铁要“把火星子弄成亮堂堂的刃”。 胸口那幽蓝的火焰陡然剧烈翻腾,这并非灼烧之感,而是有被封印之物正在撕裂——他的心跳声盖过了黑雾的嘶鸣声。 “吾既非神,亦非魔……” 陆寒喉咙间发出低沉笑声,血沫伴着笑意于火焰中迸溅开来。 “然吾可成希望。” 他凝视着自身影子,那被黑焰扭曲得不成形状的轮廓正缓缓清晰起来,往昔景象浮现眼前:青牛镇晨雾中扛着铁锤的身影,为小桃修补布老虎时的笨拙模样,还有大柱唤他“兄弟”时那张泛着油光的面庞。 这些凡人留下的印记,仿若火种,于他的经脉中噼里啪啦地炸裂开来。 归墟主宰的声音陡然变得极为尖锐:“汝在作甚?此非汝该走之路!” “否,” 陆寒抬起头,眼尾的血痕被金光染成赤金色。 “此乃吾之路。” 他伸手握住大柱后颈冒出的金芒,这金芒乃是命轮载体最后的力量,顺着他的手心流入丹田。 就在此时,黑焰中骤然蹿出金色火舌,两种火焰相互纠缠,刹那间冲向天边,将整个归墟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陆寒感觉自己体内似有某物破碎,既非剑鞘,亦非心中防线,而是被归墟规则包裹千年之久的茧壳。 “吾不取汝命!”他高声呼喊,背后的铁剑自行出鞘。 这把伴随他打铁十载的粗铁剑,此刻剑身泛起金色纹路,仿若注入了鲜活的气息。 剑意与道意在他的识海之中产生共鸣,这并非上古剑灵那种冷冽之感,而是青牛镇的袅袅炊烟、药香里的温暖,以及大柱递来的热炊饼所带来的暖意,这些平凡的温暖之感汇聚一处,化作最为锋利之剑。 归墟主宰的那团黑雾开始扭曲变形,宛如被利刃划开的幕布。 陆寒握剑的手稳如磐石,然而剑尖却微微颤动,这是他随自己的心跳而动。 “此剑,乃吾之命。” 他轻声低语,剑的光芒瞬间划破虚空,径直刺向黑雾最浓重之处。 在金光炸裂的瞬间,整个命劫阵发出濒死般的哀鸣。 归墟主宰最后的一丝意识如同一根细丝,从陆寒耳边掠过,说道:“汝……改变了规则……下一个如汝这般之人,会是谁?” 话未言尽,便被金光绞成碎片。 陆寒望着掌心残留的些许金芒,蓦地瞥见剑身上多出一道金色光芒,这光芒并非上古剑灵原有的,而是大柱的命轮、小桃的传音,以及那些被他放在心间的凡人,于剑上留下的印记。 “大柱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4节 陆寒低头,轻声呼唤,将大柱抱得更紧。 “汝曾言等吾打出镇里第一把精铁剑……”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吾定能做到,待吾等回去。” 谁料归墟空间突然剧烈震颤。 方才被剑光劈开的裂缝不断扩大,清晰可见。虚空深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仿若有庞然大物即将苏醒。 陆寒感觉脚下地面下陷,怀中的大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裂缝边缘拖拽。 他赶忙紧紧握住大柱的手腕,此时只见裂缝中涌出漆黑雾气,这雾气比之前的归墟主宰更为冰冷、压抑。 “阿铁哥哥——” 小桃的传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宛如被风吹散的纸蝴蝶。 “小心……地底下有……” 话语戛然而止。 陆寒抬头望去,整个归墟空间已然崩塌。 他旋即被卷入黑暗的漩涡之中,耳畔回荡着风声、剑鸣,还有大柱渐趋微弱的心跳声。 直至最后那一刻,他瞥见自己的铁剑陡然金光暴射,剑尖径直朝着漩涡的中心刺去。 就在那里,有一双眼睛,看上去绝不属于这个世界,正缓缓睁开。 第203章 剑意共鸣 陆寒身处黑暗漩涡之中,其中的气流仿若无数把钝刀,在他的皮肤上肆意划动,他的喉咙里泛起阵阵腥甜之味。 此时,他怀中抱着大柱,随着不断下坠,大柱的体温逐渐消散。 陆寒紧紧攥住大柱的手腕,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能够清晰地触摸到大柱的脉搏,那脉搏微弱如游丝。 此前,归墟主宰制造的黑雾已让大柱命悬一线,如今又遭空间崩解产生的乱流撕扯,大柱平日里能扛猪肉的壮实身躯,此刻竟如被风卷走的树叶般轻盈。 “大柱哥!” 陆寒在大柱耳边呼喊,然而声音被漩涡搅得支离破碎。 他手中的铁剑炽热异常,剑上的金纹如活物般流动,剑鸣声中还夹杂着如布帛撕裂般的尖锐声响。 此前劈开归墟主宰时震出的细微裂痕,正肉眼可见地向外蔓延。 “命数既定,挣扎无益。” 突然,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穿透了陆寒的耳鸣。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循声望去,只见四面八方有众多墨色人影涌来。 每个影子都有着与命劫童子一样苍白的面容,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幽蓝的鬼火。 最前方的身影踏着黑雾走来,正是此前在命劫阵中见过的命劫童子。 此时,他的手指缠绕着漆黑的锁链,锁链尖渗出的毒雾刚触及陆寒的皮肤,便使其皮肤冒起青烟。 “你休想锁住我。” 陆寒咬紧牙关,铁剑上的金纹陡然暴涨三寸。然而,刚触及那黑影,便被瞬间弹开。 那些影子似有特殊能力,竟能吞噬剑意。 陆寒清晰地感觉到,有冰冷的丝线顺着剑刃钻入掌心,进而在识海之中,一点点绞杀着他的剑意。 “阿铁哥哥……” 模糊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来,正是小桃的声音! 陆寒心中猛地一震,这声音比之前更加微弱,宛如泡在水中的棉絮。 “地底下有……有好多……好多眼睛……”小桃的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这药香源自苏璃此前送给他的药囊,药囊紧贴他的心口,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青牛镇的炊烟,药香中的温暖,还有大柱做的热炊饼……” 陆寒突然忆起,刚刚劈开归墟主宰时,剑意中翻腾的那些画面。 他望着怀中大柱沾满血迹的粗布衣服前襟,上面还留着今早打铁时溅上的火星烧焦的痕迹。 又想起小桃总爱扒着铁匠铺的窗户,用沾了糖霜的手指戳他后背,嚷着要订一把能刻桃花的木剑。 这些画面在识海之中炸开,令他眼眶发酸。 “够了。” 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陆寒猛地抬头,只见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铁剑的金纹中缓缓浮现——竟是守道者的残魂! 这残魂身着褪色的玄色道袍,眉心有一个剑形印记。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黑影时,眼底闪过一道冷冽的光,说道:“你体内有我守道一脉的传承印记,否则早已被归墟的规则碾碎。” 陆寒的喉咙仿佛被什么揪住,干涩地问道:“为何……此前萧师叔……” “他不过略懂皮毛。” 残魂抬手点在陆寒的眉心,一道金光如活蹦乱跳的鱼般钻进他的识海。 “你要记住,道意共鸣并非借天地之力,而是让你的道与天地同频。 你以为刚刚劈开归墟主宰的是上古剑意吗? 有误,真正重要的是你内心深处那些你自认为“不重要”之物——诸如凡人之间温暖的情感,以及牵挂所承载的那份沉甸甸的分量,此乃天地最为看重的“道”。 一阵剧痛自陆寒的眉心起始,旋即蔓延至他的全身。 陆寒眼前如放映影片般闪过无数片段:青牛镇的老槐树在暴雨中摇曳不定,他蹲于屋檐下为大柱修补菜刀。 苏璃裹着药香冲进火场,拽住他的胳膊向外奔去;萧无尘将断剑扔至他脚边,言明“剑修的道,需自行磨砺”…… 每一段记忆皆带有温度,仿若一把把小锤,正敲碎他识海中包裹千年的茧。 “尝试感受天地的脉动。并非灵气的涌动,而是……” 话语未竟,便彻底没了声息。 陆寒紧闭双眼,此时漩涡的轰鸣声愈发清晰——这哪里是风声,分明是天地的呼吸。 他能感知到大柱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交融,能听见铁剑上金色纹路传来的细微声响,其频率与漩涡一致,甚至能触摸到黑影中的命劫之力,随天地的呼吸起伏涨落。 “原来如此。” 陆寒睁开双眼,眼中映着金色的纹路。 他松开紧握大柱的手——并非放弃,而是将掌心按于大柱心口,另一只手握住铁剑。 “命劫之力?也罢,便以你的力量偿还你的债。” 他如此思忖。 原本绞杀剑意的黑影突然剧烈颤抖,缠绕剑刃的毒雾迅速回卷,朝着命劫童子冲去。 最前排的影子发出尖锐的惨叫,被自身的力量撕裂成碎片;后排的影子欲后退,却被涌来的命劫之力推动只能向前,瞬间乱作一团黑色的雾气。 命劫童子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他慌乱地后退,漆黑的锁链在身前织成一张网,只见陆寒的铁剑金光耀眼,剑尖所指之处,所有的命劫之力如被磁铁吸引般汇聚一处,形成一道金色的洪流,顺着剑刃直扑而去。 “你……” 命劫童子的声音首次流露出慌乱。 “这不可能……” 陆寒缄口不言。 他望着怀中逐渐回暖的大柱,手中的铁剑在掌心颤动——此次颤动并非与心跳同步,而是与天地的频率契合。 曾经他视为“软肋”的牵挂,如今却成为最为锐利的剑。 漩涡深处的那双眼睛再度睁开时,只见命劫童子的锁链被金色的气流绞得粉碎,陆寒持剑的手稳如磐石,眼中闪烁的光芒——这光芒并非上古剑意的冷冽,而是陆寒自己的道。 命劫童子苍白的脸布满如蜘蛛网般的细纹,幽蓝的鬼火在眼窝中剧烈晃动,恰似两盏在大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指尖的锁链瞬间绷直,如拉满的弓弦,漆黑的毒雾顺着锁链倒灌回掌心,烫得他惨叫连连:“不可能!归墟的规则在此,凡人的虚妄之念,怎可撼动命数!” 话音未落,最后一道锁链刚触及陆寒的衣服下摆,便突然朝来路猛冲回去。 这是被道意共鸣逆转的命劫之力,裹挟着陆寒脑海中炊烟、药香、热炊饼等记忆,如一把无形的巨锤,“哐当”一声重重砸在他胸口。“咔嚓!” 命劫童子的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半张脸陷入血肉之中,却仍硬撑着举起染血的手,指缝间渗出黑雾,口中喊道:“给我……死——” “阿铁!” 一声嘶哑的大喊在耳畔炸响。 陆寒扭头望去,大柱哥正弓着背从瓦砾堆中向外爬行。 他左肩上的布衣被撕成布条,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此伤是刚才被空间乱流擦过所致。 他右手紧握着半把断刀,刀身的缺口还沾着今早切肉时的油星。 这个常念叨“杀猪刀比菜刀沉”的老实汉子,此时膝盖深陷焦土,每向前挪动一点,都似在与整座山较劲。 “大柱哥!” 陆寒欲伸手拉他,却被大柱哥用断刀的刀背“啪”地拍开。 大柱哥咧着带血的嘴笑了,门牙已被打歪,他说:“你以为哥这二十年的猪肉是白吃的?” 说罢,摇摇晃晃地站到陆寒身前,将断刀横于胸前,刀面上映出命劫童子扭曲的脸。 他接着道:“当年你替我挨了刘屠户三扁担,今日……今日便轮到我为你挡灾。” 话未说完,命劫童子的黑雾裹挟着锁链缠来。 大柱哥持断刀迎上,金属碰撞声中夹杂着血肉被击碎的闷响——锁链瞬间穿透他的右肩,从后背穿出,带出一串血珠。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5节 但他仿若未觉,左手紧攥锁链,指节泛白,说道:“阿铁,你不是常说要铸一把‘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的剑吗?” 他抬起头,汗血顺着下巴流到陆寒手背上。 “如今,该轮到你去磨砺那把剑了。” 陆寒的喉咙瞬间似被异物堵住。 他忆起上月,大柱蹲在铁匠铺前用草绳捆猪腿,当时大柱说:“阿铁,你这双手若用来打铁,定能打出天下最厉害的菜刀。” 那时他只顾埋头打铁,未发一言。 如今大柱的血滴在他手背上,烫得他双眼酸涩,他这才明白,即便最不锋利的刀、最粗糙的手,也能化作最坚实的盾牌。 突然,一阵如清铃般的声音穿透轰鸣传来。 陆寒赶忙抬头,只见虚空中浮现几点荧光,宛如小桃常别在发间的夜明珠。 那光渐渐聚成小桃的模样,她鬓角沾着草屑,手中举着半块未吃完的糖饼,说:“苏璃姐姐说……” 她吸了吸鼻子,糖霜沾到鼻尖。 “她说等你回来,要一同炼制那锅‘闻着臭吃着香’的洗髓丹。” 刹那间,洗髓丹的药香似在鼻间萦绕。 陆寒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半月前的场景。 当时苏璃蹲在药炉前,一边跺脚一边冲他喊:“你为何往丹里加那么多猪骨汤?这能叫洗髓丹吗?根本就是猪骨药膳!” 那时,陆寒背过身偷笑。 待苏璃转身,他又往丹炉里添了把枸杞。缘由是苏璃常念叨熬夜炼丹会伤气血。 这些画面,如在他的识海中炸开。 恰似一把烧红的铁锥,瞬间捅破最后那层混沌。 陆寒低下头,看向手中的铁剑。 只见剑上的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冷冽的银芒,染上暖烘烘的橙红色,宛如铁匠铺中刚出炉的铁胚。 他能清晰感知自己的心跳,这心跳与天地的脉动完全契合。 大柱的血在他手背上凝结成温热的小血块,宛如小茧。 小桃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阿铁哥哥,你可是答应过要给我刻桃花木剑的……” “我答应过的。” 陆寒轻声低语。 接着,他抬手按在大柱后背的伤口上。 此时,铁剑上的金纹陡然涨长三尺,穿透大柱手中的断刀,又穿透命劫童子身上的锁链,径直刺向那团翻滚涌动的黑雾。 这一剑刺出,并无凌厉的破风声,倒似春风拂过老槐树,带着烟火般的温柔。 然而,正是这温柔的一剑,让命劫童子的黑雾如雪遇滚烫开水,瞬间消融。 “汝以为已获胜乎?” 那濒死之人发出的尖锐笑声,如在耳膜上炸裂一般。 命劫童子的身躯几近散架,但其残存之魂,凝聚成一道黑芒,径直朝着陆寒的识海冲去。 此时,陆寒眼前如放映影片般,诸多画面一闪而过。 他看到青牛镇的老槐树倾倒,苏璃的药炉被炸得七零八落,萧无尘的断剑插在血泊之中。 然而,这些画面刚一浮现,便被他铁剑上的金纹击得粉碎。 缘由何在? 只因陆寒心中明晰,老槐树每年春日都会萌出新芽,苏璃炸了丹炉后定会双手叉腰骂他“臭铁匠”,萧无尘常言“剑断可重铸,道断方为真完”。 “真正的考验……” 命劫童子残存之魂在彻底消散前,艰难挤出这几个字。 “才刚刚开始……” 黑雾之中,突然如镜子泛起波纹般,涌起涟漪,陆寒在那涟漪中的倒影扭曲变形,显得极为陌生。 陆寒紧握铁剑,铁剑金纹上的橙红色愈发鲜艳。 不论这是何种考验,陆寒深知,自己所追求之道,并非斩断一切因果,而是守护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温暖,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前行。 大柱的血仍在滴答落下,小桃的荧光仍在飘荡,铁剑在陆寒手中炽热发烫。 陆寒望着远处逐渐平静的漩涡,忽然忆起守道者残魂所言:“天地最为看重之道,绝非那些高高在上的规则,而是凡人心中那团无法扑灭的火焰。” 他低下头,见大柱闭着双眼微笑,那满是血污的口中缺了一颗门牙。 随后他抬起头,看见小桃发出的荧光朝着镇外飘去。 镇外有一间竹屋,屋内常飘着药香。还有一位姑娘,总爱叉着腰骂人,此时正蹲在炼丹炉前等候着他。 就在此时,黑雾中那如镜子般的事物,其上的涟漪悄然裂开一道细缝,无声无息。 第204章 执念幻影 黑雾中的涟漪骤然凝实,宛如化作一面镜子。 陆寒持剑之手微微颤抖。 缘由为何? 是因为一个身影出现,她并非从镜子中走出,而是如同春日房檐上消融的雪,轻盈地映入陆寒的视线。 此人是谁?乃苏璃。 她身着在青牛镇药庐时的那身月白色裙裳,发梢沾染着丹炉中的些许碎屑,恰似星星点点。 她眼尾的那颗泪痣,在黑雾中如珍珠般闪耀着光芒。 陆寒喉结微动,他那把铁剑上金色纹路的橙红色,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忆起三天前在药庐之事。 彼时,这姑娘双手叉腰,斥责他将淬药用的泉水一饮而尽。 斥责间,她自己却先笑了起来。她发间的药香与炉灶上甜汤的气味交融,令人内心暖意融融,极为舒适。 “阿铁,你终于来了。” 苏璃的声音宛如碎落的月光,轻柔地从陆寒的耳尖拂过。 苏璃站在距陆寒五步之遥的地方,手指轻绞着裙角。 这是她紧张时特有的小动作。 上次在镇口遭遇山匪时,她亦是如此绞着裙角,而后将淬了麻药的银针塞到他手中,说道:“你保护我,我用毒对付他们。” 陆寒的剑尖下垂了半寸。 大柱的血在他手背上结成的茧子突然发烫,这热度使他即刻忆起刚刚为大柱止血之时,他的双手尚带着凡人的温度。 但此时,他的呼吸微弱得仿佛即将消散,说道:“你……是真的吗?” 苏璃笑了起来,眼尾的泪水先流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陆寒走去,每一步仿佛都踏在陆寒心跳的节奏上。 “只要你想留下来,我便会一直陪伴着你。” 当她的指尖触碰着陆寒的脸颊时,陆寒整个人猛地一颤。 药庐里的灶火平日总是暖烘烘的,她的手为何这般冰冷? 宛如冬夜井沿上的冰棱,冷得让他眼眶酸涩。 “阿铁哥哥!” 小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陆寒下意识地欲转头,然而苏璃的手突然扣住他的后脖颈。 她的力气不大,却好似一根极细的针猛地扎进他的脑袋。 小桃的声音渐远,仿佛隔着一层落了灰的窗户纸,只能听见零星的“幻象”“不是真的”之类的话语。 他低下头凝视着苏璃的双眸,那里面映着他的影子,与三年前在药王谷外初次相见时别无二致。 那时他背着破旧铁砧路过,恰好目睹她被谷中弟子推推搡搡,药篓掉落,药材滚落一地。 她蹲下身子捡拾药材,头顶的玉簪歪了也无暇扶正,只是咬着嘴唇轻声说“我没偷丹方”,声音轻如一片小树叶。 陆寒嗓音沙哑地说:“你的手好冷。” 而后手指覆在她的手背上。 苏璃的瞳孔微微一缩,顺着他的动作,将手贴得更紧,说道:“阿铁,你离去太久了。”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心口。 “这里空荡许久,我甚是心疼。” 陆寒手中的铁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那金纹在地上如活物般蜿蜒,然而一碰到苏璃的裙角,便突然缩成细蛇模样。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剧烈,仿若擂鼓,且那鼓点之中还混杂着其他声响。 好似小桃正用力拉扯他的衣角,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肉;又仿佛大柱在低哼,血茧上裂开细小缝隙,温热的鲜血渗出,烫得他手背生疼;还犹如识海里的铁剑与金纹在咆哮,宛如被困于牢笼的野兽。 苏璃将额头抵在他的身上,呼吸轻拂过他的耳垂,轻声说道:“跟我回药庐可好?我熬制了甜汤,灶火尚在燃烧,丹炉也未炸裂……上次你说要等我炼出驻颜丹,要看我老去的模样……” 陆寒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肩头。 他忆起,三天前离开药庐时,苏璃确实在炼制驻颜丹,那丹炉已炸裂三次,最后一次甚至将她的刘海烧焦卷曲。 她手持乌黑的丹瓶追打他,还说道:“待我炼成,定要你每日夸赞我貌美。”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6节 然而此时,她发髻上所插的玉簪是崭新的,并非先前那支雕刻着小葫芦的旧玉簪;她裙摆上的药渍已淡得几乎难以察觉。 而真正的苏璃,其衣服下摆总是沾染着朱砂根的红色以及青黛叶的绿色。 忽然,黑雾开始剧烈翻腾涌动。 陆寒缓缓伸出手指,朝她耳后摸去——那里原本应有一处米粒大小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苏璃为帮他抵挡山贼,被碎石擦伤所留下的。 但此刻,那处肌肤光滑细腻,宛如刚剥壳的荔枝。 “你并非她。”陆寒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犹如开裂的瓷器,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楚。 苏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她指尖传来的寒意陡然刺入陆寒的血脉,她说道:“你明明就渴望……” “我所渴望的,是她骂我臭铁匠,是她炸了炼丹炉还让我赔偿十坛蜂蜜,是她耳后的那道疤痕。” 陆寒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骨头捏碎。 “这些你皆无法给予。” 言罢,他弯腰拾起铁剑,剑身上即刻有金纹“唰”地浮现,橙红色中闪烁着点点金色光芒。 “她从未以这般眼神看我——她望向我时,眼中带有炽热的光芒。” 苏璃的身躯逐渐变得透明。 她最后看了陆寒一眼,眼中终于出现裂痕,说道:“你会后悔的……” “阿铁哥哥!”小桃的哭喊声终于穿透那层屏障。 陆寒转过头,看见小桃眼眶通红,手中紧握着半片桃花瓣。 这片桃花瓣,是当初他答应为小桃雕刻木剑时,从老槐树上摘下的。 “那、那个影子刚刚触碰到你心口时,我看见……” 小桃抽抽搭搭地指向他的识海。 “你识海中有一团光亮,就……就如同苏璃姐姐为你敷药时的那盏灯!” 陆寒抬手轻抚心口。 此处仍留存着幻影带来的冷意,然而更深处,一股暖意在涌动。 他蓦地忆起药王谷外的那片竹林。 彼时,他蹲下为苏璃捡拾药材,抬头便与她的目光交汇。 那并非幻影中那般温柔的眼神,而是带着一股倔强的光亮,恰似雪夜里尚未熄灭的灯芯。 此时,黑雾已全然消散。 大柱的血仍在有节奏地滴落,小桃身上的荧光再度变得极为耀眼。 陆寒俯身拾起铁剑,铁剑上金纹的橙红色比先前更为鲜艳几分。 他望向镇外飘溢药香之处,心中有个声音暗自低语:是时候回去了,应当去看看那个时常责骂他、炼丹炉屡屡爆炸、耳后有疤的姑娘。 就在他识海的最深处,那团因幻影触发的光终于有了动静——那是一段被尘封的记忆,其中藏着三年前在药王谷外,少年铁匠与那被逐出师门少女的初次对话。 陆寒的指尖尚留存着幻影消散前的那一丝凉意,然而识海之中那团被尘封的光却突然如沸腾的泉水般涌动起来。 他一个踉跄,手中铁剑上的金纹在掌心灼热发烫。 这并非令人难受的灼痛,而是一种仿若久别重逢时才会有的震颤。 一些记忆的碎片,顺着金纹的脉络瞬间钻进他的脑海,恰似被风猛然掀开的旧书页,哗啦作响地翻至三年前的暮春时节。 药王谷外,竹子的影子在眼前晃动。 十六岁的陆寒背着足有半人高的铁砧,汗水将他身上的粗布短打浸透。此时,他恰好看见两名身着青衫的弟子推搡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少女。 那少女的药篓瞬间摔落在青石板上,里面的朱砂根滚落至他脚边,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她蹲下身子捡拾药材,头上的玉簪歪向一侧,耳后米粒大小的疤痕显露出来。 这疤痕触摸起来的感觉,与他刚刚触摸到的幻影截然不同,极为粗糙。 “我没偷丹方。” 她的声音虽轻,却如钉子般,瞬间钉入他的心底。 “我爹说过,药童的手要干干净净的。” 突然,画面切换至雪夜。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苏璃一头冲进山神庙,柴门被北风吹得哐哐作响。 她烧得厉害,额头紧紧抵着他的锁骨,睫毛上还沾着雪粒。 他拆开自己的里衣当作绷带,用铁砧压着最后半块火绒,火星溅到她冻得发紫的手背上,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阿铁……甜汤……” 他翻遍药篓,想寻些能暖身的药材,却在药篓的夹层中摸到半块烤糊的红薯。 这红薯,是她偷偷藏起来打算留给他当夜宵的。 第三幕是秘境。 岩浆在脚下不断翻腾,他的铁剑卡在石缝中无法拔出。 这时,苏璃将银针甩向毒雾,那银针宛如长了眼睛,“嗖”地一声扎在巨蟒的七寸处。 她月白色的裙子沾染了血迹,头发上的绳子也散开了,但发尾仍别着他用废铁制作的小葫芦簪子。 “快走!” 她一脚踹在他的后腰上,自己却被蟒尾扫到。 “砰”地撞在岩壁上。 他双眼通红,用力拔出铁剑,剑上的金纹首次在如此危险的时刻自行流转起来。 他一剑砍下蛇头时,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说:“臭铁匠,这才有点剑修的样子嘛。” “阿铁哥哥!” 小桃的手用力掐在他的胳膊上,掐得他猛地一颤。 那些记忆如潮水般渐渐退去,眼前再度恢复清晰。 大柱仍在草席上发出微弱的呻吟,流淌出的鲜血已将他身下的旧布完全浸透;小桃的桃花瓣掉落于地,半片被他的鞋跟碾碎。 就在适才被黑雾笼罩的空地中央,飘着一个仅三寸高的童子虚影。 那童子身着青衫,金线缠绕其上,眉心还有一团暗红色的劫纹。 “好一位深情的剑修。” 童子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相互摩擦,异常刺耳。 “你越是执着,这幻影便越为真实;幻影越真实,我便能从命劫的碎片中获取更多益处。” 言罢,他的虚影瞬间变大,青衫上的金线如红蛇般四处乱窜。 “刚刚那姑娘临死前说了什么来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如此强烈的执念,足以让我再结成半张命网!” 陆寒的铁剑“嗡”的一声出鞘。 剑上金纹的颜色不再是橙红色,仿佛融入了记忆中那些炽热的画面——药庐里的灶火、雪夜里的篝火,还有秘境中的岩浆,皆被融入剑纹之中,剑纹明亮异常,刺得人难以睁开双眼。 “你在利用她的影子。” 他的声音低沉如压着一块沉重的铁砣。 “可你并不知晓,她最厌烦别人替她做决定。” “那又如何?” 童子怪异地笑着,手指尖弹出数道黑线,朝着陆寒的心口缠去。 “待我彻底重生,你和那姑娘的命数——” 话未说完,铁剑上的金纹陡然暴涨三尺。 陆寒挥剑时,动作宛如画圆,然而在剑触及黑线的瞬间,猛地化为一道锐利的锋芒,“嗤”的一声,将那些纠缠的黑线尽数斩断。 他忆起在秘境中,苏璃踹了他一脚,高呼“走啊”;又想起在药庐里,她举着焦丹瓶追打他,口中喊着“臭铁匠不许偷懒”;还有雪夜里,她将半块烤红薯硬塞给他,说道“我不饿,真的”。 这些记忆的碎片,在他的识海中串联成线,最终织成一张网,这张网比任何剑意都要锋利。 “你错了。”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童子那逐渐扭曲的虚影。 “她从未想让我留下,而是想让我……走得更远。” 童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身后的黑雾骤然翻腾起来,原本已经消散的幻影残光,竟被卷成一个漩涡,从漩涡中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个女子的低语:“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在外面等你。” 陆寒的剑尖微微颤抖,那声音极似苏璃,与她每次看着他背着铁剑出门时,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别无二致。 “不好!” 小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大柱的血……血在发光!” 陆寒低头望去,只见大柱伤口渗出的血珠正飘向空中,被黑雾中的漩涡吸走。 那童子的虚影再度变得凝实,此次连衣摆都有了布料垂落的质感。 童子说道:“凡人的血、剑修的念、幻影的残……足矣,足够我重新铸就命劫身!” 说罢,他抬手按向自己的眉心,暗红的劫纹瞬间裂开,里面翻涌着黑潮。 童子接着说:“归墟主宰曾言,只要你的执念不消,命网便永远能够……啊!” 此时,一阵清亮的剑鸣声穿透了黑雾。 陆寒的铁剑不知何时已架到童子的脖子旁,金纹顺着童子的青衫向上蔓延,所到之处,童子的虚影像被火烤的冰一般,纷纷掉落。 陆寒凝视着童子逐渐透明的脸,说道:“你的命劫网,是用他人的执念织就。而我的执念,早应是……保护她去走她想走的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7节 黑雾突然剧烈抖动。 远处传来如闷雷般的轰鸣声,仿佛有巨大的物体正在撕裂虚空。 童子的虚影最后看了陆寒一眼,眼中疯狂与惊恐交织,说道:“归墟……归墟要来了……命网……命网还没……” 待他话音消逝,黑雾亦彻底消散。 大柱的血再度滴落在草席之上,小桃身上的荧光闪烁,令人眼睛生疼。 陆寒手持铁剑,其手不住颤抖。 他并非心生恐惧,而是识海之中仿佛有根弦被人轻轻拨动。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存在,比命劫更为强大、古老的意志,正隔着遥远的虚空,向此处投来注视。 小桃轻拉他的衣角,说道:“阿铁哥哥,大柱的血已不再发亮,可是……你看那天空。” 陆寒遂抬头望天。 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金线网。 其网眼极小,仿若要将整个青牛镇尽数笼罩。 风从他耳畔吹过,带来一阵隐约的低语声,好似众多丝线一同在诉说:“执念已现,命网需重新编织……归墟即将降临,因果亦将接踵而至……” 陆寒将铁剑握得更紧,剑上的金纹在他手心烫出一个红红的印记。 山风扬起他的衣摆,从远处药庐的方向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药香。 那处,才是真正的苏璃应当所在之处,那里有丹炉炸裂的焦糊气味,有她耳后那块疤痕,还有雪夜里未曾说完的话语。 此时,那张金线网正顺着风,缓缓地朝着他的方向收拢。 第205章 命网崩裂 那金线网散发的微弱光亮,落在陆寒的眉骨之上,犹如一根极细的针在扎刺一般。 他注视着那网眼正逐渐缩小,其缩小的速度清晰可感,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此前在黑雾中听到的酷似苏璃的呢喃声,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加之药庐飘来的焦苦药香,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宛如在鼻尖搅成了一团乱麻。 “阿铁哥哥!” 小桃突然伸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他的肉里。 小桃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时瞪得溜圆,眼尾泛红,焦急地说道:“你看镇东头!王阿婆的竹楼正在……正在下沉!” 陆寒顺着小桃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猛地一紧。 青石板路上的老槐树,肉眼可见地迅速变为灰白色,树枝间的鸟窝“噗”地一声散成了碎屑。 王阿婆竹楼的墙缝中开始涌出黑雾,竹篾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就连她晾在屋檐下的腌萝卜干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往远处看去,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挑着的草把子突然变空,那些糖葫芦串仿佛被人从时间中抹去,只剩下老张头举着空杆,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陆寒声音沙哑地说:“他们的命数被抽走了。” 他突然记起,大柱的血被黑雾吸进去时,那童子所说的“凡人的血、剑修的念”。 原来,这命网不仅困住了他,还在吞噬整个青牛镇的生机,以凡人的命数作为织网的丝线。 小桃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胸口挂着一串用槐米串成的小铃铛,此时正发出细碎的嗡嗡声。 小桃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听到……归墟的动静。仿佛有许多人在哭泣,边哭边说‘因果该断了’,还说‘轮回该接着走了’……阿铁哥哥,镇外的山在崩塌!我刚刚感应到,东边的望仙崖裂开了一道缝,缝里全是……全是黑泥!” 陆寒的手心被铁剑硌得疼痛难忍。 他低头看了看大柱,这位大汉仍处于昏迷状态,额头上的血珠已不再发光,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青灰色。 刚刚被抽走的命数,恐怕连残魂都未曾留下。 他蓦地想起昨天早上的事。 大柱挑着半扇猪肉来到铁匠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阿铁,等你娶了苏姑娘,我给你挑半扇最肥的猪腿当贺礼。” “苏璃……” 陆寒感觉喉咙发紧。 他扭头朝药庐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时,药庐的药香味已变得十分淡薄,仅剩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他心中思忖,是否是她又将炼丹的炉子弄炸了? 又或者,就连那小小的药庐也要被命网毁掉吗? “你是逃不出我的命网的。” 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是众多童子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陆寒抬起头,只见金线网的节点处冒出暗红色的劫纹,这劫纹与刚才那童子眉心裂开的纹路别无二致。 金线网下的青牛镇开始扭曲变形,老槐树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王阿婆的竹楼重新立起,却变成了他记忆中苏璃家乡的模样。 白白的墙,黑黑的瓦,屋檐角还挂着铜铃。 苏璃身着月白色衣裳站在门口,向他招手道:“阿寒,进来喝碗酸梅汤。” “假的。” 陆寒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看见“苏璃”头发上的珠花闪烁着光芒,这珠花是他用废铁花了三天三夜熔铸而成的。 然而此刻,珠花的光亮过于耀眼,如同命网中的金线一般。 他紧紧握住铁剑,金纹顺着他的虎口向小臂蔓延,烫得他的皮肤发红。 “你以我的执念织网,不过我早已想明白……” “悟得何事?” 那声音含笑发问,言罢,苏璃的幻象刹那间化作陆寒十二岁时的模样。 彼时,他正跪于铁匠铺前,师傅的尸体尚有余温,鲜血浸透了他的粗布衣裳。 幻象之中,他高高举起铁锤,朝着欺凌他的地痞狠狠砸下,口中说道:“汝以为已然放下仇恨?汝以为‘护着她走想走的路’便能斩断一切因果?” 陆寒的呼吸陡然紊乱。 他的思绪飘回往昔,于药王谷外,苏璃跪于雪地,哀求谷主救治中毒的妹妹。 然而,谷主的玉牌径直砸在苏璃的额角,鲜血顺着她耳后的旧疤流淌而下。 他又忆起萧无尘长老递与他铁剑时所言:“剑修之道,在于斩断自身执念。” 可直至如今,他仍不敢持剑为苏璃报仇。 “看呐,汝之执念犹存。” 幻象中的陆寒将铁锤砸向地痞心口,血花溅至他的脸上。 “汝曾杀人,亦有杀人之念,汝绝非护道者,汝不过是……” “住口!”陆寒厉声喝道。 他手中的铁剑嗡嗡作响,瞬间从掌心震开,剑身上的金纹仿若有生命一般,窜至剑身,在虚空中划出金红的剑痕。 幻象里的苏璃、童年的画面以及鲜血,皆被这道剑痕撕得粉碎。 他望向重新清晰起来的青牛镇,见小桃正持槐米铃铛触碰金线网,铃铛刚触及网丝,便“叮”的一声碎成粉末。 “阿铁哥哥!” 小桃哭着扑向他,一把抓住他的衣摆,带着哭腔说道:“铃铛告知我……说归墟的某种意志藏于网中,它欲将我们困于轮回,永不停歇地循环。” 陆寒缓缓蹲下,伸手为小桃擦拭脸上的泪水。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小桃冰凉的脸颊时,蓦地忆起初次见到小桃的情景。 那时小桃蹲在铁匠铺门口,捡拾他打铁废弃的铁钉,并将其串成项链,口中说着“阿铁哥哥的铁钉会发光”。 想当初,那光芒何其纯粹,哪像如今,连命数都能被人如搓线般随意摆弄。 “小桃,闭上双眼。”陆寒轻声说道。 小桃一边抽泣,一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陆寒站起身来,那把铁剑再度回到他的掌心。 剑身上金纹流动,宛如鲜活之物。 他能感觉到识海中有根弦在震动,此乃上古剑意的残魂产生的共鸣。 “道意共鸣……已至第二阶。”陆寒闭上双眼。 他忆起在玄天山山顶,萧无尘长老曾言“道意并非借天地之力,而是将自身活成一道”;又想起苏璃所说“你总说要保护我,可我所期望的保护,是你先护好自己的道”。 此刻,他察觉到体内的剑意已非外来之力,而是顺着自身血脉生长,从心脏直至指尖,皆滚烫异常。 “吾之道……” 陆寒声音极低,却如金石相击。 “非杀戮,亦非守护,而是……是吾自己欲行之路。” 识海之中那根弦“铮”的一声断裂。 陆寒猛地睁开双眼,眼前金线织就的网清晰无比——每一根线皆代表因果,每一道劫纹皆是执念。 他手中的铁剑炽热烫手,掌心的金纹将皮肤烤得泛红,他却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他将铁剑举起,指向天空。 “欲斩断因果,必先砍断心中之网。” 话语尚未说完,铁剑上的金纹陡然如癫狂般急剧涨大,恰似一团被点燃的金色火焰,沿着剑身迅猛上蹿。 青牛镇原本吹拂的风骤然停歇,金线网的震动愈发剧烈,远方传来归墟的吼叫声,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被惊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8节 小桃偷偷睁开双眼,恰好看见陆寒的背影被金焰勾勒出轮廓。 他的铁剑剑尖开始迸溅火星,火星连成线,线又汇聚成火焰,那火焰呈金色,比小桃见过的所有光亮都更为耀眼。 陆寒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当金焰顺着剑脊蹿至他的眉梢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如战鼓擂动——这并非恐惧,而是被压抑千年的力量终于冲破束缚的颤动。 铁剑握在手中,滚烫异常,这股热度让他眼眶泛红、发酸。 那些被命网编织的幻象碎片,仍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 苏璃额头沾染血迹的模样、师傅冰冷的尸体,还有小桃用铁钉串成的发光项链,这些画面如今如同投入熔炉的铁水,在剑意的熔炼下,皆化作最纯粹的火焰。 “这一剑,乃是我自身的因果!” 他一声大吼,声音震得青石板纷纷落下灰尘。 铁剑携着金色火焰划破虚空的瞬间,金线网突然发出濒于崩溃的尖啸声。 最中间的劫纹节点“咔”的一声,如蜘蛛网般裂开,金色火焰如游动的蛟龙般钻进裂缝,所经之处,金线一截截断裂。 小桃原本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槐米铃铛的碎片在她手心陡然变得滚烫。 她看到金线网如被扯烂的绸缎,断开之处迸溅出星星点点的青光。 这青光,正是刚刚被抽走的凡人的命数,正纷纷扬扬地落回青牛镇。 王阿婆的竹楼“轰”的一声重新矗立在镇东头,晾晒的腌萝卜干在风中摇晃;老张头的糖葫芦串“叮”的一声落回草把子上,红果上的糖霜依旧亮晶晶;老槐树的树枝瞬间抽出新芽,惊起一群麻雀纷飞。 小桃跌跌撞撞地朝路边的槐树根扑去,那里躺着一个青灰色的小泥人。 这莫非是刚刚被抽走命数的大柱哥的残魂? 然而,她尚未触及,小泥人突然“噗”的一声化作光点,朝着镇外山坳的方向消失不见。 “啊——!” 阴森的童声陡然提高,如被利刃刺穿喉咙的夜猫子。 命劫童子的身子从金线网最里面被甩了出来,他原本如玉雕般俊美的小脸布满裂痕,眉心暗红色的劫纹正往外流淌黑血。 “我的网!我的线!你这个小蝼蚁——” 他尖叫着朝陆寒扑去,手指长出黑鳞片,可刚碰到金焰便化为灰烬,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未能说出。 突然,地面剧烈摇晃,小桃被晃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望去,镇外望仙崖方向涌起遮天蔽日的黑雾。 黑雾中传出如闷雷般的吼声,比命劫童子的声音更为低沉、冰冷,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冤魂一同吼叫:“你竟敢撕破我的命网!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陆寒的铁剑突然嗡嗡作响,金焰瞬间缩回剑内,他感觉自己识海中的那根弦又紧绷了许多。 归墟的意志正渗透至现实,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淤泥味,低头看去,脚边的青石板已裂出如蜘蛛网般的缝隙,缝隙中渗出黑泥,沾到裤脚便烫得皮肤生疼。 “阿铁哥哥!大柱哥动了!” 小桃的尖叫让陆寒猛地转过头。 大柱此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不知何时竟坐了起来。 他胸口原本粗糙的触感处,此时出现了奇异的纹路。 那纹路底色为暗红色,边缘用金线勾勒,与刚刚所见的命网节点形状一模一样。 当那黑泥溅落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时,“滋啦”一声,便被胸膛上的纹路迅速吸纳,进而化作点点火星。 大柱缓缓抬起头,他原本浑浊的双眸中,此刻如燃烧着两团幽光。 他嗓音沙哑,却言辞清晰:“原来,我才是那命中注定之人。” 陆寒紧握铁剑,剑尖微微颤抖。 他能察觉到,纹路中流动的力量与命网同源,且蕴含着丝丝温暖的生机。 大柱将染血的粗布短衣向上掀起,胸膛上的纹路尽数显露。 那些带着金线的暗红色纹路,顺着血管向四肢蔓延,最终汇聚于右手掌心,形成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印。 大柱站起身来,脚步沉稳如山。他说道:“归墟选错了载体。他们追捕我三年,抽取我的血液,在我的魂魄上烙印印记,只为寻觅命轮的载体。然而,他们并不知晓……” 言罢,他转向陆寒,眼神中迷茫尽失,只剩坚定。 “真正的载体需自行觉醒。” 远处黑雾中传来的咆哮声陡然变调,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骤然截断。 陆寒看见黑雾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归墟主宰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比之前微弱许多:“此局你胜……但下一局,未必如此轻松。” 话音未落,裂缝“砰”地闭合,黑雾如退潮般迅速缩进望仙崖内。 青牛镇重归宁静,唯有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小桃手中的槐米铃铛碎片尚有余温,大柱胸口的纹路却逐渐变浅,唯有金印在皮肤下隐隐可见。 陆寒望着大柱手心的金印,蓦地忆起萧无尘长老曾言:“天下最精妙之局,往往隐匿于最平凡之人身上。” 他刚欲开口,镇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苏璃到了! 苏璃身着染有药渍的月白色长裙,发间珠花在夕阳余晖下闪烁微弱光芒。 她策马狂奔而来,炼丹炉烧焦的糊味与她身上的药香混合着,随风飘入陆寒鼻中。 “阿寒!” 苏璃的呼喊穿透风声传来。 “望仙崖的裂缝里……”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恰好看见刚刚命网崩裂之处,飘着一片极小的金鳞。 这金鳞是归墟主宰留下的,还是命轮载体残留的痕迹? 风卷着金鳞打了个转,瞬间钻进大柱手心的金印里。 大柱身子猛地一颤,抬头时,眼中闪过陆寒从未见过的犀利光芒:“归墟所求并非命网,而是……” “大柱哥!” 小桃扑上前,扯着他的衣角,声音中满是恐惧。 “你别吓我!” 大柱低头,朝小桃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平日憨厚的模样:“小桃,无妨。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然而,他的手指仍微微颤抖。 陆寒眼尖,瞥见他袖口露出半截金线,随着心跳轻轻晃动。 此时,夕阳将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陆寒紧紧握住铁剑,虎口处的金纹若隐若现。 他望着苏璃逐渐走近的身影,又看看大柱掌心慢慢消失的金印,再瞧瞧小桃虽挂着眼泪却努力扬起的笑脸,瞬间领悟了萧无尘所言“护道”的含义。 所谓“护道”,并非斩断所有因果,而是置身于因果之中,为值得守护之人遮风挡雨。 命网虽已崩塌,但归墟并未远去。 山风从望仙崖上吹过,隐隐传来细微的碎裂声,仿佛一场宏大的棋局,才刚刚揭开第一页。 第206章 归墟核心的真相 夕阳的余晖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洒落在青牛镇的青石板路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金色光影。 陆寒指尖的铁剑,仍留存着命网崩裂时的震颤之感。 忽然,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细碎的“噼啪”声,恰似蛛丝断裂后重新编织时的细微声响。 他抬头望去,瞳孔瞬间收缩。 刚刚被斩断的命网碎片并未消失,反而化作千万根细如发丝的黑线。 这些黑线以望仙崖为中心,在虚空中纵横交错。 黑线泛着幽蓝色的光,每一根都似裹着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活物般相互缠绕,竟在众人头顶织成一张能覆盖半个镇子的大网。 “这是……” 苏璃骑马尚未停稳,一手紧拽缰绳,另一手搭在腰间的青铜药杵上。 她那染着药渍的月白色裙角被风吹起,说道:“这是比之前更为致密的命网吗?” 她话音未落,归墟主宰的声音便带着寒意从那张网中传来。 这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模糊回响,而是极为清晰,仿佛有人紧贴众人耳畔说话,还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声响:“你斩断的不过是我布下的棋局,真正的因果之网才刚刚展开。” 陆寒顿感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不假思索地将铁剑横于胸前,虎口处的金纹滚烫异常,这是上古剑意觉醒的特殊迹象。 但此次的震动与以往截然不同,好似有一团火在经脉中四处乱窜,连识海都跟着灼热起来。 “阿寒?” 苏璃下马,药香中夹杂着焦糊味扑鼻而来。 她伸手欲触碰陆寒的手腕,却见陆寒突然一晃,后退半步,额头冒出冷汗。 “别碰我。” 陆寒咬紧牙关,努力稳住身形,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扭曲。 那些原本清晰可见的镇民、老槐树,还有苏璃的模样,此时皆被许多半透明的线缠绕。 红色的线代表姻缘,黑色的代表仇怨,金色的则代表因果。每一根线都从他们身上延伸而出,最终汇聚到头顶那张巨大的网的中央。 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原来,大柱胸口的金印并非命轮的载体,而是因果线穿过的一个节点;小桃手心中的槐米铃铛碎片发热,是因为那串铃铛本就是能感应因果波动的古物;就连苏璃发间插着的那枚珠花,此时也牵着一根隐约的细线,线的另一头隐匿在望仙崖深处。 “原来是这样……”陆寒只觉口中苦涩。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19节 归墟的主宰并非控制命网,而是用因果线编织命运。 而他自己——顺着那些线探寻源头时,便看见那些最粗最黑的线,如毒蛇般,尽数缠在他的心脏之上。 “你终于看见了。” 归墟主宰的声音沙哑,透着几分得意。 “你还以为自己斩断的是我的局? 错了,你不过是撕开了第一层伪装。 这世上所有的因果,都需凭借你这把‘钥匙’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大柱哥!” 小桃突然尖叫一声,盖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 陆寒急忙扭头望去,只见大柱单膝跪地,双手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 他原本憨厚的面容此时扭曲变形,额头青筋暴起,胸口的金印散发着刺眼的金光,将他身上的粗布短衫烫出一个黑乎乎的洞。 “小桃,无需惧怕。” 大柱的声音陡然变得极为低沉,仿若自极深之井底传来。 他抬头之际,那双眼眸,犹如青铜古镜,透着冷冽之光。 “此绝非宿命,而是诅咒。 我身为最后一任‘守命者’,竟被封印长达一千年之久。” 小桃哭着扑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大柱哥,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昨日你还帮我修缮篱笆。” 她手中的槐米铃铛碎片滚烫发红,有几块碎渣“啪嗒”一声掉落于青石板上,在地面烧出一个个小坑。 大柱抬手,用手指轻轻触碰小桃的额头。 方才还惊恐万分的小桃,瞬间安静下来,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他道:“大柱哥的眼神……与我爹离世前对着祠堂牌位说话时别无二致。” 陆寒紧握铁剑,向前迈出两步,剑尖微微颤动。 这并非因其畏惧,而是剑意于他体内翻腾涌动,似要将眼前这如乱麻般的事态劈开。 他目光紧盯着大柱胸口的金印,问道:“守命者?这与归墟的主宰有何关联?” 大柱说话的声音,听来既憨厚又沧桑,仿若有两个灵魂在争抢话语权,他道:“归墟所欲求的并非命网。” 言及此处,他稍作停顿。 “它想要的是……” “轰!” 突然,从望仙崖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陆寒只见因果之网的中心“砰”地炸开一团黑雾,那些缠绕在众人身上的线骤然收紧。 小桃手中发烫的铃铛碎片“叮”的一声弹起约三寸高,苏璃头上珠花的线陡然绷直,险些将她的发簪扯断。 大柱猛地咳嗽起来,鲜血溅到小桃的蓝布裙子上。 他的眼神再度变得浑浊,抬手抹了抹嘴,朝着陆寒咧嘴笑道:“方才……做了个极为奇异的梦。小桃,哥带你去买糖人儿吃。” 小桃紧紧攥着铃铛碎片,目光凝视着他染血的袖口。 袖口处露出半截金线,正随着大柱的心跳轻轻跳动,仿若有生命之物。 苏璃凑到陆寒身旁,压低声音道:“望仙崖的裂缝处,我闻到腐木与铁锈的气味,此气味与三年前我家惨遭灭门时现场遗留的气息毫无二致。”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搓着药杵。 “阿寒,归墟的主宰……或许与我欲探寻的真相存在联系。” 陆寒正望着大柱带着小桃远去的背影。 夕阳将他俩的影子拉得极长,大柱的影子在某一瞬间突然变得又高又直,仿若换了一人。 陆寒又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的金纹,那些因果线仍在他眼前晃动,其中最粗的那根,正从他心脏处延伸而出,径直扎进望仙崖的黑雾之中。 “阿寒?”苏璃轻碰他的胳膊。 陆寒回过神来,看见她头发上珠花的线突然闪烁一下,线头处竟多出一个极小的红点,看上去似是某种标记。 他正欲开口,小桃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老槐树。 那串破碎的槐米铃铛在她掌心嗡嗡作响,几片碎渣飘起,在她头顶环绕成一个小圈。 小桃歪着头,似有所闻,轻声喃喃道:“铃铛说……让我去后山的老井处,寻找一块刻有星星的石头。” 山风自望仙崖拂过,隐隐约约可听见铁链拖地之声。 陆寒紧握着铁剑,剑上的金纹在暮色中闪烁着冷冽的光。 因果那张大网仍在头顶缓缓转动,此时陆寒已全然明白,此事方才拉开序幕。 老槐树的树枝在暮色中沙沙作响。小桃突然松开了手,她手中原本攥着铃铛碎片。 那些碎片嗡的一声弹起,在她头顶化作一个旋转的金环。 碎片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仿若被某种力量激活。 小桃的瞳孔中泛起与铃铛同色的金色光芒,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朗,不再似平日那般轻柔:“大柱哥哥身上的并非命轮,而是‘反命锁’!” 陆寒正欲询问详情,苏璃已抢先一步按住小桃的肩膀。 药杵在苏璃掌心变得温热,每当她察觉到异常能量时便会如此:“小桃,你是如何知晓的?” “铃铛告知我的。” 小桃眨了眨眼,金色光芒消失,鼻尖沁出细细的汗珠。 “铃铛说反命锁是归墟用以锁住命轮之物,大柱哥哥是最后一任守命者,故而被锁了整整一千年。若要阻止归墟继续插手此事,就得找到那把钥匙,即能打开反命锁的钥匙。” 小桃抬起沾有碎片的手,指向望仙崖的方向。 “钥匙就在老井底部,一块刻有星星的石头之中。”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攥得更紧了。 因果线在他眼中愈发清晰。 大柱刚离去时,他看到缠在大柱心脏处的黑线瞬间变浅,仿佛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 此时,小桃掌心的金环与他体内的剑意产生了共鸣。 原来,上古剑意不仅能够斩断因果,还能察觉与命轮相关的隐秘之事。 “归墟主宰的声音。” 苏璃忽然侧耳倾听,药香中混入了若有若无的腐木气味。 “它正在靠近。” 话未说完,头顶的因果之网便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那些幽蓝色的细线开始回缩,宛如无数银针向众人的皮肤刺来。 陆寒身上的金纹滚烫难耐,他清晰地听见归墟主宰的冷笑:“你们以为找到钥匙就能破局? 那把石头制成的钥匙,本就是我设下的诱饵。” 小桃突然捂住耳朵蹲下,铃铛的碎渣叮的一声掉落在地:“它在说……说阿寒哥哥的因果线最粗,因为他是最合适的容器。若不斩断所有的线,归墟就会借助他的身体再度降临。” 陆寒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早该料到。自剑意觉醒之日起,他便感觉体内有团火在燃烧,这并非单纯的力量,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潜藏其中。 此时顺着那根最粗的因果线望去,尽头并非望仙崖,而是他自己的心脏。 归墟的主宰想要的,并非操控命网,而是借助命网这把“钥匙”,再次降临人间。 “将因果线斩断。” 苏璃冷不丁开口,只见药杵上泛起淡淡的绿莹莹光晕。 “我目睹太多被宿命折磨得凄惨之人,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药王谷的所有人……倘若这因果线是灾祸的根源,就必须将其斩断。”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握得更紧了。 “即便这么做会对那些凡人产生影响,也总好过让归墟再度降临。” 陆寒望着她发间晃动的珠花。 那根时隐时现的线此时变为暗红色,仿若要渗出血来——苏璃的因果线,竟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他又看向小桃,这丫头正用脏兮兮的手背抹泪,铃铛的碎渣还粘在指缝间;大柱哥的背影已在巷口消失,但他的影子在转角处闪了一下,有个长长的轮廓,好似守命者的残魂在挣扎。 “若将这因果线斩断,会发生何事?”陆寒问道,声音干涩沙哑。 归墟主宰的笑声随风雪灌入耳中:“这因果之网乃是天地运转的脉络,若将其斩断……那些凡人会突然忘却自己的至亲,商人的账本会无端多出债务,刚出生的婴儿会带着前世的记忆——他们都会被混乱吞噬。” 它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似在哄诱。 “不过,你若此刻停手,我便让一切恢复如初,仅取你一人的魂魄。”这多么值得? 陆寒将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他忆起自己初次挥剑时,铁匠铺的老锤子砸到脚背上,疼得他咬碎半颗牙,却硬撑着没哭;还想起苏璃在那个雨夜递给他的热粥,米香与药香交融,那是他从小到大吃过最暖心的食物;又想起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路过铁匠铺时,总塞给他一块带皮的肥肉,还说:“小陆兄弟,得多吃点,打铁要有力气。” 这些人,这些事,不能被归墟所谓的“如常”操控。 他闭上眼,蓦地想起三年前在药王谷的竹屋,苏璃蹲在药炉前扇风,火光映红了她的眼尾,她当时说:“炼药最难之处,并非火候,而是取舍。该留存的药引需坚守到最后一刻,该舍弃的杂质要清理干净,否则,整炉药就毁了。” 那时他不懂,如今明白了。 陆寒睁开眼,眼底的金纹如活物般流转。 他抽出铁剑,将剑尖指向自己的心口。 苏璃惊声尖叫,欲上前阻拦,却见他手腕翻转,剑锋并非指向心脏,而是顺着金纹蔓延的脉络,缓缓刺入心口三寸处。 “阿寒!” 苏璃手中的药杵“当”的一声落地,她扑过去想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一道无形的剑气弹开。 归墟主宰咆哮起来,震得老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如一场叶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0节 它怒吼道:“你疯了吗?这把剑会将你的魂魄烧光!” 陆寒的声音低沉厚重,似闷雷在云层中滚动,他说:“我没疯。” 血顺着剑刃不断流淌,染红了他的青布衫,他接着说:“我只是不想再被你当作棋子摆弄。” 他清晰地感觉到,剑刃正在撕开他体内一直潜伏的火。 这并非疼痛之感,而是如被火灼烧,让他格外清醒。 他这才明白,所谓的“容器”,不过是归墟用因果线编造的谎言。 真正的关键,是他不肯低头妥协的意志。 突然,因果之网剧烈抖动,那些伸向凡人的细线开始一根根断裂。 小桃的铃铛瞬间破碎,碎渣“轰”的一声炸开,如无数只金色的蝴蝶朝望仙崖冲去;苏璃头上珠花的线“啪”地断开,发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她脚边;就连大柱哥消失的巷口,也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好似守命者的残魂终于挣脱枷锁。 陆寒的意识愈发模糊,就在此时,他听到天地间响起一阵清亮悠扬的剑鸣声。 这剑鸣声,宛如上古剑意发出的欢呼,是被压抑千年的自由在呐喊。 他看着眼前的视野逐渐变黑,最后看到的是苏璃那张哭花的脸,以及她身后如黑龙般冲天而起的黑雾。 归墟主宰正在后撤,但其愤怒才刚刚显现。 此时,插在心口的剑突然剧烈抖动,似要刺入更深。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将剑柄攥得更紧,血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 那散开的血珠中,隐约可见望仙崖深处的铁链。 这铁链随着一股力量逐渐苏醒,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第207章 焚心问道 那鲜血沿着铁剑的纹路蜿蜒流淌而下,在青石板上溅出诸多细碎的小红点。 陆寒的指尖因用力紧握剑柄而泛白,剑刃已刺入心口三寸之处。 他只觉一股灼烧感陡然炸开,仿佛一团炽热的火焰顺着血脉向全身蔓延。 他听到苏璃带着哭腔的声音撞在剑气屏障上,那声音如同被揉皱的绢帛般破碎。 小桃的铃铛碎成金蝶时,有一片擦过他的耳垂,带着极淡的铜锈味。 “自毁魂魄,实乃愚蠢至极!” 归墟主宰的声音裹挟着黑风冲进镇子里,老槐树的树枝被抽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陆寒迷迷糊糊地看见许多半透明的丝线从虚空中突然窜出,试图重新缠上他的命轮。 然而,那些丝线刚碰到他身边的血雾,便发出轻微的焦糊声,随后断成星星点点,瞬间消散。 原来,并非剑在焚烧他的魂魄,而是他的魂魄在灼烧这把剑。 三年前,苏璃曾说“该舍弃的杂质就得清除干净”,直至此时,他才真正领悟。 归墟用因果编织而成的这个“容器”,才是附着在他魂魄上的杂质。 “疼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极远之处飘来。 心口的灼烧感愈发强烈,铁剑嗡嗡作响,好似在哭泣。 上古剑意残留的魂魄在他脑海中翻腾不止。 那些被归墟压制了上千年的不甘,此时化作滚烫的力量,沿着剑刃钻进他的心脉。 陆寒的瞳孔开始出现金色纹路,不再如之前那般灵动,此刻仿佛被熔化的金子填满,连眼白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苏璃跪在离他三步远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发簪掉落,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在肩膀上。 她的手指用力抠进石缝,指关节白得如骨头一般,却仍朝着陆寒的方向缓缓挪动。 每挪动一小步,便有剑气划过她的手背,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与陆寒的血混在一起,形成一片暗红色。 “阿寒……”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近破碎。 “你醒醒呀,我在这儿呢,我就在这儿啊……” 归墟主宰的笑声突然变调。 有金光从陆寒心口的伤口处冒出,宛如炸开的金箔,又似被揉碎的星河。 那光先是包裹住他的身体,接着如活物般向四周乱窜。 瞬间撞碎了归墟新缠上来的因果线,掀翻了镇口的老石磨,就连苏璃面前的剑气屏障也被冲散了些许。 小桃娘突然尖叫一声,她原本扶着墙的手按在青砖上,整面墙出现淡青色的光纹。 这是她用通灵术强行维持的屏障,此时正随着金光的蔓延发出滋滋声。 “阿铁哥哥!” 她涕泪横流,却咧着嘴笑。 “我,我能感觉到!那些脏东西在跑呢!你别怕哈,我在这儿守着你呢,小桃就在这儿呢!” 陆寒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他瞧见归墟主宰的“真身”,并非具体模样,而是一团翻腾的黑雾,黑雾中裹着无数灰线,每一根线都连着镇子里凡人的命轮。 那些线,他以前以为是宿命,此时却在金光中一点点断开,如同被火烧着的蛛丝。 他又瞥见自己的魂魄,并非归墟所说的“容器”,而是一团跳动的火焰,火焰中间嵌着一把极小的剑,剑身上刻着他从未见过的古老纹路。 “我并非你的容器。” 他开口,声音如金属碰撞,震得镇子里的窗纸沙沙作响。 金光照亮了他的眼睛,眼中没有恐惧,没有对苏璃的担忧,也没有对归墟的仇恨,只有近乎透明的纯粹之光,那便是求道之心。 “我也不是命运的棋子。” 他抬起未持剑的手,手指轻轻触碰心口的金纹。 “我只是个铁匠,会打造菜刀,会修理犁头,下雪天还会给苏姑娘送炭。正因我是凡人……”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如同春夜的细雨。 “我便壮着胆子问一句——命究竟为何物?” 归墟主宰处涌起的黑雾,持续剧烈翻腾,还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叫声。 有几缕细微的黑丝试图缠上小桃的脖颈,却被她身旁的青光瞬间弹开;一团黑雾向苏璃扑去,刚触及她发间那支断了线的珠花,便如被烫伤般迅速缩回。 陆寒留意到因果之网正逐渐散架,那些被归墟操控的“如常”状态也开始瓦解。 卖早点的老张头从街角冲出来,高举擀面杖,高呼“妖怪”;说书的王瘸子本就腿脚不便,此时更是快速瘸行,将手中的醒木径直砸向黑云;就连最为胆小的绣娘阿秀,也紧握着绣花针,朝着缠来的灰线刺去。 陆寒心口处的铁剑突然疯狂抖动,似要挣脱他的掌控。 陆寒反而将剑握得更紧,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地,溅起的血珠中,他清晰地看见了望仙崖深处的铁链。 那些拇指粗细的铁链被拉得笔直,链上的锈斑纷纷掉落,露出下方散发幽光的青黑色金属。 仿佛有某物在铁链另一端用力拉扯,每拉一下,铁链便发出似要断裂的尖厉声响。 “大柱……” 陆寒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听到镇东头传来闷响,如同大鼓被重捶。 他还闻到血腥味,并非自己的,而是生肉被劈开时特有的腥甜之味。 他几乎能看到大柱哥的身影,就在血珠映照出的虚幻影像里。 那大柱哥如屠夫一般,手持杀猪刀,刀面还残留着未擦净的猪油,朝着因果关系最为复杂之处冲去。 归墟主宰的咆哮声陡然增大,如同锋利刀刃刮过铜盆。 陆寒的意识渐趋模糊,他最后所见的画面是:苏璃终于扑到他脚边,紧攥着他染血的衣角;小桃的屏障碎成光点,金色蝴蝶环绕着她飞舞;血珠中的铁链在某一瞬间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崩裂声,仿佛有某物即将挣脱束缚。 镇东头的青石板突然裂开,大柱哥撞开半扇歪斜的木门冲了进来。 他手中的杀猪刀还沾着早上未擦净的猪油,在阳光下油光发亮。 他粗布短衫的前襟被血浸透,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砍线时溅上的。 但他仍举着刀,朝着漫天灰线狂奔,口中喊道:“阿铁!你说这些线是锁人的枷锁,今天老子就把它们都砍个精光!” 大柱哥朝着紧紧缠绕绣娘阿秀脖颈的灰线砍出第一刀。 刀背触碰到灰线的瞬间,火星四溅,烫伤了大柱哥的手背。 不过他咧嘴一笑,虎口震裂流出的血珠滴落在刀面,顺着刀纹泛起血色光芒。 灰线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随后“啪”的一声断成两截,瘫倒在地。 第二刀朝着缠住王瘸子脚踝的线砍去。 此次,刀光更为耀眼,如淬过火的红铁。 灰线尚未触及刀刃,便自行卷曲,“滋啦”一声化为灰烬飘散。 归墟主宰的那团黑雾骤然剧烈收缩,从中“噗噗”射出许多细碎光片。 这些光片,皆是它所吞噬的命运碎片,有婴儿的襁褓、老人的遗诏、修士的剑谱,还有凡人的婚书。 这些碎片于半空中相互交织,最终幻化成一头长有众多眼睛与众多脚的阴影巨兽。 每只眼睛中皆有灰线转动,每只爪子上都滴淌着墨黑色的“命运”。 “蝼蚁!” 它一声怒吼,镇上的居民纷纷捂住耳朵蹲下。 它的长尾巴朝着大柱哥扫去,同时说道:“你以为凡人的刀能够伤到我?” 大柱哥被扫中,瞬间撞到了老槐树上,后背的粗布衣服被扯开数道口子,胸前那道可怖的刀疤暴露出来。 此刀疤是他十三岁时为帮陆寒抵挡山贼所留。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1节 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将刀尖轻点于地面,借力站起身来。 刀面上的血光愈发浓烈,好似即将燃烧起来。 他凝视着阴影巨兽正中间那只猩红的眼睛,说道:“老子是个杀猪的。猪再凶猛,只要捅准喉咙,也会倒下。你这个怪物,老子就把你当作一头黑猪!” 话未说完,他猛地蹬地跃起,杀猪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色的虹,径直朝着那只眼睛刺去。 陆寒目睹这一幕,心口那灼烧之感陡然变得清凉。 他看见苏璃的手指紧紧掐进自己的小腿,指甲几乎扎进肉里,且颤抖不停,还一个劲儿地往他心口的伤口上按压。 再看小桃,她的金蝶朝着阴影巨兽的脚爪扑去,被那墨色之物一腐蚀,便化作了金粉。 但小桃紧咬嘴唇,袖子里仍不断飞出新的金蝶,金粉落在她的头发上,宛如撒了一把碎星星。 他识海之中的上古剑意,不知何时与那团跳动的火焰融为一体。 既非剑意控制他,亦非他掌控剑意,只因二者在“求道”之事上皆极为执着,故而合为一体。 此时,阴影巨兽的脑袋突然转向陆寒,它那上千只眼睛里的灰线一同收缩,最终汇聚成一支墨色的长矛。 这长矛穿透空气时,尖啸声之大,几乎震破众人的耳膜。 归墟疯狂地大喊:“去死吧!你的道,在我手中犹如沙子,想捏便捏!” 陆寒松开了握剑的手。 然而,那铁剑并未掉落至地面。 它就这般悬浮在他心口前方,剑身上的金纹如活物般流动,那些古纹瞬间全部亮起,好似被投入熔炉的金块。 陆寒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剑脊,所有的疼痛、所有的不甘,以及“我是谁”的迷茫,此刻皆化作一道光。 这光既非剑意,亦非道意,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随后,一个金色的光环从他脚底下涌现,将他、苏璃、小桃、大柱哥都包裹其中,就连阴影巨兽的墨色长矛在这光环里也逐渐破碎。 “你说命是天定的。” 他的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但我见过铁匠打铁,敲击百次才打造出一把剑;见过苏姑娘为寻药引,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天;还见过大柱哥为救我,被山贼砍了十七刀。” 他的目光扫视着镇里的每个人,最终落在阴影巨兽身上。 “命究竟是什么?命便是我们度过的每一天,是我们为彼此流淌的血。” 这时,铁剑突然发出如同龙吟般的声响。 陆寒一把抓住剑柄,高高举过头顶。 “我这一剑下去,便是我给你的答案。” 剑落了下去。 阴影巨兽发出的哀嚎比之前更为凄惨,它身体里的命运残片如同被卷入漩涡的树叶,疯狂地旋转起来。 “原初之道……你居然……” 它的声音愈发微弱。 “不可能……这不对……” 就在阴影即将消失之际,陆寒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瞥见巨兽身体深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秦昭,幽冥宗的外门执事,那个声称要“替天行道”的伪君子。 那个身影朝着他冷冷一笑,嘴唇的形状明显在说:“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陆寒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地上。 他突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最后听到的声音极为繁杂,有苏璃惊恐的尖叫,小桃带着哭腔的呼喊,还有大柱哥沙哑着嗓子喊的“阿铁”。 哦,对了,还有一声冷笑,那冷笑如同一根极细的针,瞬间扎进他那刚刚稍有恢复的魂魄里。 第208章 原初之道 陆寒被血腥味呛醒。他的喉咙好似塞入一块烧得通红的炭,下意识地咳嗽起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定睛一看,是血。 意识刚恢复,他便听到苏璃带着哭腔呼喊“阿铁”,还看到她沾满泥土的手捧着自己的脸,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小桃的脑袋挤在苏璃臂弯旁,睫毛挂着泪珠,辫子大半已散开。 大柱哥的身影笼罩过来,他粗布围裙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正用蒲扇般的大手按压着陆寒胸口的伤口。 “醒了!醒了!” 小桃尖锐的叫声直刺耳膜,她猛地扑过来,额头险些磕到陆寒的下巴。 陆寒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却发现胳膊沉重如灌铅,只能微微动下指尖。 苏璃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带着凉意,说道:“别说话,你伤得很重……” 话未说完,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归墟残留的黑雾原本正缓缓消散,此时却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重新聚成漩涡。 黑雾中心裂开一道缝隙,泛着混沌的灰白光,竟有画面从中浮现——是千年前的战场。 陆寒的瞳孔骤然紧缩。他看见混沌中悬浮着一座倒悬的山,这座山由数不清的光链组成,每条光链上都串着如星星般的亮点。 有个持剑的少年立于山顶,衣服边角如火焰般飞舞,其模样与他刚在镇子里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别无二致。 对面归墟的主宰尚未变成阴影巨兽,只是一团金黑色流动的雾,雾中伸出许多半透明的手,朝着少年腰间的剑抓去。 “原初的道,并非用于掌控命运!” 少年的声音穿越千年时光,直冲进陆寒的脑海。 “你本是命网的守护者,为何要吞噬生灵的因果?” 黑雾中伸出的手停住了,金黑色变得混浊。 “守护?” 归墟的声音带着青涩的颤抖,宛如谎言被戳破的孩童。 “我守护命网已有三万年,看着凡人求官、求爱、求长生,最终都沦为网中的茧。我只是……想让他们按我期望的方式活着。” 少年的剑嗡鸣出鞘。 “那我来告诉你,何为真正的道。” 剑的光芒如银河倾泄,却未砍向归墟,而是没入那团混浊的雾中。 陆寒看到光与雾纠缠着上升,最终变成一枚流转着星辉的玉牌——与小桃刚塞入他怀中的“原初道令”一模一样。 “这并非毁灭。” 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 “这是唤醒。” “你本是混沌中最为纯净的命源,应映照众生的选择,而非替他们做选择。” 突然,画面破碎。 陆寒感到头疼欲裂。 此时他才明白,为何每次运转剑意时,识海总会有模糊的亲切感。 原来,那并非剑灵残留的魂魄,而是传承的印记。 归墟并非他的宿敌,而是被欲望蒙蔽本心的“老朋友”。 “阿铁哥哥!阿铁哥哥!” 小桃一边摇晃着他,一边呼喊,将陆寒拉回现实。 这小姑娘不知何时翻出怀里的粗布包裹,正举着一枚刻满古老纹路的玉简,眼睛亮闪闪的,如同点了灯。 “我就说,那天在老槐树洞捡到的这东西肯定不一般!你看,上面刻着‘原初道令可解命网之锢’。” 陆寒强撑着抬头,看到玉简表面浮现淡金色纹路,竟与他识海里面剑意的轨迹完全重合。 苏璃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纹路,突然轻声惊呼:“这是药王谷古籍里提到的‘醒魂玉’,能照出生灵的本源……小桃,你何时得到这东西的?” “就……就是上次你说要去后山采冰魄草那天!” 小桃的耳朵尖红透了。 “我看见树洞里有光闪烁,就觉得可能是宝贝……原来阿铁哥哥的道,是要帮归墟记起自己是谁!” 小桃越说越兴奋,攥着玉简的手不住颤抖。 “怪不得之前它说‘你的道是掌心的沙’,实则是怕你唤醒它原本的样子!” 这时,大柱哥突然闷哼一声。 这位平日仅专注于剁肉的屠夫,此刻单膝跪地,其布满老茧的手按压在地面,胳膊上的青筋暴起,说道:“地下有震动之感。” 大柱哥抬起头,浓眉紧蹙成一团。 “似有某物在挣扎——归墟的那团黑雾,又开始变浓了。” 陆寒顺着大柱哥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方才刚刚消散的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中心那灰白光缝之中,隐约可见诸多光点相互拉扯。 陆寒瞬间忆起归墟消散之前那冷笑的身影——秦昭。 “苏姑娘。” 陆寒轻拉苏璃的衣袖,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秦昭……或许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苏璃的手瞬间紧握。 她望着远处愈发浓重的黑雾,喉咙微动,说道:“我即刻去查探幽冥宗近期的动向。大柱,你在此守护阿铁和小桃。” 大柱哥用力点头,顺手拿起靠在墙角的杀猪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2节 不知何时这把刀已被磨得锃亮,甚至能映照出他紧绷的下巴线条。 “放心,若有人胆敢动他俩,须先过我这一关。” 陆寒望着头顶逐渐暗沉的天空,听着远处归墟黑雾中传来的细微撕裂声,突然感觉胸口的伤痛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伸手轻抚怀中那块仍留存着小桃体温的玉简,又看了看蹲在脚边正用草叶为他编蚂蚱的小桃,不禁露出笑容。 原来,这道,从来不在剑尖,而在这些为他流过血、洒过泪之人的眼眸之中。 归墟的黑雾突然发出极为刺耳的尖啸声。 大柱哥手中的杀猪刀“当”的一声掉落地上,他赶忙捂住耳朵,脖子上的青筋如蛇般鼓起,口中念叨着:“要……要来了……” 陆寒强撑着身体坐起,只见黑雾中间裂开一道更大的缝隙,有猩红的光芒从中渗出。这并非归墟那种灰暗的色泽,而是血的颜色。 就在那红光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背着手站立,正对着他咧嘴而笑。此人正是秦昭。 大柱哥的后背如拉满的弓般紧绷,额角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微小的水花痕迹。 他粗糙的手掌死死抠进地面,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与泥土混合,在石板上晕染出暗红色的印记。 当归墟黑雾中传来的尖啸声刺痛耳膜时,他猛地仰头高呼,脖子上的青筋如扭曲的树根般鼓起:“阿铁!赶紧行动!” 陆寒被这一嗓子吼得咳嗽不止,鲜血溅到了苏璃扶着他的手背上。 他看着大柱哥因用力而扭曲的面容,喉咙发涩。 这位平日只知哼着小曲剁排骨的屠夫,此刻眼中闪烁的光芒,比那些修士施展的法诀更为炽热。 方才归墟画面中命网光链的影像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他这才明白大柱哥手掌心那个淡金色的印记究竟为何物:“你……你在帮我稳住命网的裂缝?” “莫要啰嗦!” 大柱哥咬紧后槽牙,不知何时,那把杀猪刀已横放在膝盖上,刀面映照出他发红的眼角。 “前些日子我杀猪时,这刀突然自行抖动,如今才明白,原来是用来镇命网的!” 他的膝盖用力砸向地面,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开裂声。 “我能支撑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这破网便会崩塌!” 陆寒的手指在苏璃的手心中微微颤动。 苏璃立刻低头,看到他沾满鲜血的指尖正费力地在自己手心中写着“剑”字。 她微微眯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角。 只见那把被他藏在柴堆里的铁剑,此时正轻轻颤动,剑身上的锈斑不断掉落,露出剑身,青黑色的剑身闪烁着点点光芒,宛如星辰在其上流动。 “小桃。” 陆寒声音略带沙哑地呼唤道。 小桃立刻扑了过来,她的辫子扫过陆寒的下巴。陆寒说道:“去把剑取来。” 那小姑娘的手刚触及剑柄,整个人便被震得几近摔倒。 待她双手捧着剑转过身时,眼角尚挂着被剑气刺激而出的泪水,然而她却笑了,还露出了小虎牙,说道:“阿铁哥哥的剑,在亲吻我的手呢!” 陆寒接过剑的瞬间,他识海之中的剑意顿时沸腾起来。 此前那些令他夜不能寐的刺痛感顷刻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归故里般的温暖之感。 他望着黑雾中逐渐清晰的秦昭的身影,又看了看苏璃变得惨白的指尖,以及小桃头发上沾染的草屑,还有大柱哥背上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忽然笑了。 “原来这便是传承。” 他轻声说道,声音里那沙哑之感被剑意驱散。 “并非将过往的敌人尽数诛灭,而是守护好应当守护之人。” 他拄着剑站起身来,伤口裂开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然而剑意将这疼痛化作了在经脉中流淌的暖流。 归墟处的黑雾陡然剧烈翻腾起来,其中的猩红光芒宛如活物般四处乱窜。 就在此时,秦昭的身影一下子没入雾中,只留下一声阴森的笑:“陆寒,你还以为……” “住口!” 陆寒将剑一抬,剑发出的鸣声瞬间盖过了其他杂乱的声响。 他目光凝视着黑雾中心那团灰黑且带有白金斑的物体,那便是归墟的核心。 “我一直所想之事,并非与你作对。” 大柱哥突然哼了一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陆寒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大柱哥的指甲全部抠进了石板里,整个人如被抽去了力气般瑟瑟发抖,还喊着:“快啊!快支撑不住了……” 陆寒深吸一口气。 剑身上如星星般的光芒骤然剧涨,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他并未朝着归墟挥剑砍去,而是将剑尖轻轻点向黑雾中心。 原本极为狂暴的黑雾仿若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尖啸声戛然而止。 “最初的道,并非用于毁灭的剑。” 他的声音带着剑意,清晰地传入每一丝黑雾之中。 “那是能唤醒万物的光。你本是命网的守护者,应当看清众生的选择,而非替他们做出抉择。” 黑雾剧烈抖动起来,其中的金斑也开始移动。 陆寒察觉到,有某物正沿着剑尖钻入他的识海——这并非敌意,而是困惑与期待,宛如迷路的孩童终于听到有人呼喊他。 “我并非你的死敌。” 他加重了语气,剑上的星芒与识海里的传承印记完美重合。 “我便是你等待了上千年的传承之人。” 归墟那团黑雾瞬间安静下来。 此前如爪子般撕扯空间的灰雾缓缓回缩,最终变成了一块闪耀着星辉的玉牌——与小桃捡到的“原初道令”别无二致。 玉牌悬浮于半空,其投下的光芒笼罩着陆寒,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沐浴在这光芒之下。 “原初之道……终是回归了。” 归墟的声音不再如先前那般沙哑,变得清脆响亮,犹如钟声。 “多谢你,传承者。” 玉牌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陆寒的眉心。 陆寒眼前如放映电影般,闪过了千年前的场景:持剑的少年笑着转身离去,山巅上的光链再度串起星星;归墟的雾团裹着光,重新成为守护命网的存在。 就在这一瞬,所有的疼痛消失殆尽,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苏璃的心跳就在他手臂旁,小桃抓着他衣服下摆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大柱哥的喘息声如击鼓般,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然而,这份安宁仅持续了短暂的片刻。 陆寒的识海蓦地泛起波纹。 原本清晰明确的剑意轨迹瞬间扭曲,宛如一只无形之手在深潭中肆意搅弄。 一个声音自识海深处传来,此声音听来极为耳熟,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却又觉格外陌生,仿佛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 “欢迎来到真正的求道之路……孩子。” 此言刚落,归墟核心处的星辉陡然暴涨。 方才进入他体内的玉牌再度浮现,于半空中射出一道光柱。 在光柱的尽头,陆寒看到一层半透明的屏障正在开裂,后方有如河流般流转的星辰,恰似一扇沉睡千年的门,正缓缓苏醒。 大柱哥瞬间瘫倒在地,手中的杀猪刀当啷一声掉落。 他抬头望向那扇门,粗重地喘息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神情,说道:“那是……” “命运之门。”苏璃的声音轻如叹息。 她望着陆寒眉心尚未消散的星辉,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带血痕的地方,说道:“古书上记载,最初的道若复苏,便会开启一扇通往真正求道之地的门……” 小桃拉了拉陆寒的衣角,抬头时眼睛明亮而有神,问道:“阿铁哥哥,门后面有什么呀?” 陆寒凝视着那扇愈发清晰的门,脑海中那陌生的声音仍在持续作响。 他伸手轻抚小桃的头顶,随后将目光投向苏璃满含关切的双眸,以及大柱哥那一脸释然的笑容。 此刻,他猛然发觉,胸口涌起的那股温暖,远比任何剑意都要强大。 “无论未来发生何事。” 他开口说道,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都会与你们一同面对。” 归墟核心处的那扇门又新增了一道裂缝。 一股古老而磅礴的气息从门缝中溢出,致使院子里的草木开始轻轻摇曳。 陆寒紧紧握住手中的剑——这一次,他并非孤身奋战。 就在那扇门的另一侧,有个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第209章 归墟之心,命运之树的低语 当那金色的光门于归墟的核心地带完全成型之际,门扉上的星纹仿若被风拂动的银沙,纷纷落入地面青石板的缝隙之中。 陆寒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正欲抬脚前行,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之声。 竟未察觉那小哑巴何时已站到了他的左侧。 只见小哑巴将逆命剑图在掌心展开,泛黄的绢帛上浮现出淡青色的脉络,如同活物一般朝着光门的方向延伸而去。 “师兄。” 小哑巴的声音轻柔如春日夜里的雨点,却清晰地传入了陆寒的耳中。 须知,这是自他们幼时分别之后,陆寒首次听闻小哑巴完整地说出话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3节 这小少年苍白的手指点在剑图中间的树纹上,轻声说道:“这扇门的后面,便是‘命运之树’的核心部位。” 陆寒听闻此言,呼吸瞬间一滞。 他心想,往昔小哑巴常以树枝在泥地上书写,如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生涩的停顿,恰似被岁月磨损的刀刃重新打磨锋利。 苏璃悄然将手搭在陆寒的手背上,她手心里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递过来。 苏璃说:“那些古书中记载,当原初之道开始复苏,归墟便会展露其最核心的秘密。”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药囊上,其中装着她耗时三年收集的血菩提,此时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 大柱哥的杀猪刀置于脚边,他俯身拾起,刀背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当啷”一声。 “我不过是个杀猪的,来到这神仙之地……” 他挠了挠后脖颈,络腮胡子下的脸庞通红,却仍将刀插回腰间。 “但阿铁兄弟去往何处,我便跟随至何处。” 小桃突然扯了扯陆寒的衣角。 这小姑娘的麻花辫上沾着归墟特有的雾珠,她仰起脸,睫毛上挂着的水珠滚落而下:“阿铁哥哥,小哑巴哥哥的图在发光。” 此时,众人方才发现,逆命剑图上的青纹与光门的星纹连成一线,宛如一条闪亮的绳索,轻轻晃动着指明方向。 陆寒紧紧握住小桃的手,能感觉到她手心里薄薄的茧子——这皆是她每日帮自己拉风箱留下的痕迹。 “走。” 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为沉稳。 “一同前行。” 刚跨过光门,陆寒便觉鞋底传来一种奇异之感,仿若踩在活物的血管之上,柔软且带着些许跳动。 抬眼望去,诸多透明的丝线在半空中相互缠绕,每一根都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有粗如孩童手臂的,也有细如发丝的,最远的几根已延伸至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苏璃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她瞧见一根细线上挂着一个小红点——那是当年她被药王谷逐出时,在雪地中咳出的血珠。 “这些……” “是众生命运的丝线。”小哑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站在光门旁,已将逆命剑图收于袖中。 此时他正仰头望着那些丝线,说道:“每一根丝线,起点即为出生,终点便是死亡。有些丝线会相互缠绕,有些则会断开……” 他突然停顿,喉咙动了动,接着说:“我曾见过丝线断开的情形。” 陆寒的识海泛起温热的涟漪。 原初玉牌在他的眉心处发烫,往昔闪过的千年画面再度在脑海中翻腾:持剑少年的笑容、山巅的光链、归墟雾团中的光……而此次又增添了新的片段:小哑巴在泥地上写下“哥哥”二字,小桃举着新打好的铁剑蹦蹦跳跳,大柱哥将第一块烤猪腿塞到他手中。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剑鞘上的凹痕是小桃去年用石头砸出的——彼时她坚持要在剑鞘上刻一朵花。 “陆寒……” 此声自头顶传来,宛如春日小溪漫过卵石,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正中间的丝线相互交缠,化作一棵巨大的树。 数不清的光粒于枝叶间流转,每一片叶子上都映照出不同的人间景象:有孩童扑蝶嬉戏,有老妪缝补衣物,有修士御剑飞行,还有凡人扶犁耕地。 “汝可愿成为新的执棋之人?” 命运之树发声,其声似夹杂着万千生灵的叹息。 “掌管众生命运,使命运之线不断,令世间之爱长存。” 陆寒太阳穴不住跳动。 他忆起往昔,于铁匠铺熬夜锻造宝剑时,听老匠头念叨“天地如棋局,众生皆棋子”;又想起被山贼追赶之际,苏璃以折断的发簪划破手掌,引开追兵;还想起小哑巴被人贩子抓走前,塞给自己半块沾着泥的烤红薯。 “执棋人……” 他喃喃自语,指尖抵在胸口——在此处,他能清晰感知苏璃的心跳,以及小桃紧攥他衣角的力量。 “似有不妥……” 小桃突然开口,声音尖锐,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 她松开陆寒的手,踮起脚尖凑近最近的丝线,鼻尖几乎触碰到那微弱的光亮。 “这些丝线似在移动!并非被风吹动,而是……” 她眉头紧皱,小手指轻轻触碰丝线。 “似在躲避我!”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原本静止的丝线果真在微微收缩,仿佛在躲避小桃的手指。 苏璃立刻从药囊中取出银针,银针尖端刚触碰到空气便生出黑锈——这是她特制的“探灵针”,专为探测诡异气息所用。 “有阴寒之气。” 她压低声音,眼尾的泪痣因紧张而微微泛红,轻声说道:“与当年灭我苏家满门的气息极为相似。” 大柱哥“唰”地抽出杀猪刀。 他那魁梧的身躯瞬间挡在小桃身前,刀身在命运之树的光亮下闪烁着寒光,大声吼道:“管他是何执棋之人,若敢动我等兄弟姐妹,先问过我这把刀!” 陆寒的脑袋突然如遭针刺,剧痛难忍。 他赶忙捂住额头,此时一些零碎的画面如石子投入深潭般浮现:一间弥漫着药香的竹屋,一位身着月白色裙子的姑娘背对着他,发间插着的青玉簪子熠熠生辉——那是苏璃的气息,是他初次在雨夜捡到受伤的她时,留在衣襟上的味道。 “阿铁哥哥?” 小桃伸手贴在他的手背上。 “你可是又头疼了?” 陆寒深吸一口气,而后放下捂头的手。 他望着命运之树枝叶间流动的光,又看向身旁三人:小哑巴紧握藏于袖中的剑图,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煞白;苏璃掌心的银针扎出了血珠;大柱哥紧绷的脸映在刀面上。 “吾不愿如此。” 他抬头望向命运之树,声音如铁匠铺中历经百遍锻打的铁般沉稳有力。 “众生的命运,应由自身掌控。” 命运之树的枝叶陡然剧烈晃动。 那些原本金光闪烁的丝线开始扭曲,数根最细的丝线“啪”地断裂,化作小黑点坠入黑暗之中。 小哑巴突然拽住陆寒的手腕,只见逆命剑图那青幽的光从他袖中溢出,瞬间在众人周围形成一个光罩。 小哑巴喊道:“速离!它即将……” 话未说完,陆寒的太阳穴再度剧烈跳动。 此次,他所目睹的画面较之前清晰许多。 一位身着月白色裙子的姑娘转过身来,眼角还挂着泪珠,手中的药瓶“啪”地一声摔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闪烁着如同繁星般的光芒。 此场景正是他与苏璃初次相见之时,是他一直未曾忆起的过往。 “阿铁!” 苏璃的这一声呼喊,将陆寒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再看那命运之树的树干,裂开了如同蜘蛛网般的缝隙,黑红色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那些丝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好似丝线正被某种物质腐蚀。 小桃已被大柱哥抱在怀中,正不停地朝着陆寒挥手,大声呼喊:“哥哥,你快过来!” 陆寒紧紧握住剑柄。 此次,他的手并未颤抖。 剑鞘上小桃刻下的那朵歪扭小花,摩挲着他的手心,仿佛在轻声低语:“莫要害怕,我们都在你身旁。” 命运之树发出的低语声,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所掩盖。 陆寒看着身边三张面容,虽都带着紧张,但神情却格外坚定,他忽然露出了笑容。 他“唰”地抽出剑,用剑尖挑起一缕正被腐蚀的丝线。 这丝线正是他自己的,此时正闪烁着与原初玉牌相同颜色的光芒。 陆寒说道:“真正的问道之旅,方才开启。” 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识海深处,原初玉牌瞬间绽放出万丈光芒。 光芒中,一个身着月白裙子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手中的药瓶掉落摔碎,这一破碎,仿佛破碎出一段他全然未曾记起的、璀璨的过去。 陆寒刚用剑尖挑断那缕被腐蚀的命运丝线,识海便如突然爆炸一般,涌现出无数星芒。 那些碎片不再是模糊的影子,而是清晰得能看清每一粒尘埃的画面。 他站在药王谷的竹篱前,晨雾尚未消散,苏璃正蹲在药圃里,月白色裙子的裙摆沾着泥点。 她抬起头,眼尾那颗泪痣在水光中格外明显,递过来一株青芽说道:“这是雪参,需埋在背阴之处。” 然而,下一秒,画面如被揉皱的布般扭曲,青芽变成了带血的断簪,苏璃的面容变得陌生而凶狠,大声喝道:“滚出药王谷!” 再看第二幕,他跪在玄天宗的演剑台上,萧无尘的剑穗从他额角扫过。 一位长老说:“剑修所求的是本心。” 那声音宛如清泉。话未说完,老者的脸如同裂开一般,下方露出青灰色的鬼面,干枯的手猛地掐住他的咽喉说道:“你本就该是魔种!” 第三幕的景象格外刺眼。他挥剑径直刺穿了秦昭的胸膛,幽冥宗执事的血溅到他的衣服上,染出怪异的紫斑。 秦昭嘴角竟还带着笑意,声音与记忆中的狠厉截然不同,说道:“谢谢你,帮我演完这场戏。” 陆寒踉跄着后退,一下子撞进苏璃怀里。 她立刻将手按在陆寒后颈的命门处,此时,药香与铁锈味涌入陆寒的鼻腔,那铁锈味,是她刚刚捏碎银针时流出的血的味道。 苏璃声音略带颤抖,唤着陆寒:“阿寒?你都看到了什么?” 小哑巴处,其逆命剑图突然“嗡嗡”作响,那些青色纹路仿若活物,瞬间窜至他的胳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4节 少年的瞳孔骤然缩至如针尖般大小,眼睛死死盯着陆寒颤动的睫毛,冷漠说道:“记忆已被篡改。这些画面之中,藏有某物的影子。” 大柱哥听闻,高声嚷道:“是何物?” 他将杀猪刀在掌心转动一圈,旋即用刀背朝着两人身旁的虚空狠狠砸去。 “轰”的一声,声响沉闷,空气中如蜘蛛网般出现诸多裂纹。 大柱哥腰间的命轮印记陡然金光闪耀,好似被火烤化的蜜蜡。 他怒气冲冲地说:“我早已知晓那棵破树居心不良!若命运能被人随意摆弄,当年咱们被山贼围困在村口时,为何不见它前来相助?” 陆寒的手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他望着大柱哥泛红的眼尾,那是当年大柱哥为他挡刀所留的伤疤;又看向小哑巴手腕上与自己相同的绳结,那绳结是儿时用草茎编织而成,彼时还约定“兄弟不分离”;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璃发间晃动的青玉簪子上,那簪子是他用第一炉好铁打造,苏璃已佩戴整整三年。 “若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 他抬起头,声音如历经千锤百炼的好铁般沉稳,不再颤抖。 命运之树的枝叶瞬间静止。 那些原本流动的光粒子变得实在,在树的中心形成一幅画面:一个少年持剑立于山顶,脚下是烧焦的土地,远处的城镇烈火熊熊,熟悉的人皆倒在血泊之中——小桃的麻花辫浸在血里,大柱哥的杀猪刀断成两截,苏璃的青玉簪子也破碎不堪。 “这便是你执意坚持‘众生自主’的后果。” 命运之树说话时,似带着无尽的哀伤与悲鸣。 “他们会因自身的怯懦、愚笨与贪婪而自我毁灭。你,真的忍心目睹他们死去吗?” 陆寒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忆起小桃初次拉风箱时,被火星烫伤而痛哭,却仍咬牙说“阿铁哥哥需要我”;又想起大柱哥将最后半块烤红薯塞到他手中,自己啃着硬邦邦的窝窝头,还说“咱身体好,不怕饿”;还记起苏璃在他重伤时,用嘴为他吸毒,喉咙里的哭声混着血沫:“你若死了,我找谁陪我追查苏家的仇?” “人总会犯错,也会跌倒。” 他伸手放在苏璃的手背上,能感受到她因常年握药杵而磨出的薄茧。 “但他们能够重新站起,还会相互扶持。” 你可知,小哑巴被人贩子抓走时,全镇的人都焦急万分,举着火把追出三十里地;苏璃被药王谷逐出时,他在雪地中守护了她三天三夜。 他转身面向命运之树,此时,原初玉牌在识海之中灼热难耐。 那些被篡改的记忆,如退潮的海水般褪去,露出下方真实的景象。 恰似苏璃递来的雪参,尚沾着晨露;还有萧无尘拍着他的肩膀说“我等你成剑”,秦昭临死前眼神中的释然。 “他们的命运,应由他们自己书写。” 陆寒抽出剑,剑尖指向树心。 “而我,只需在他们需要时,为他们递上一把剑即可。” 命运之树的主干突然发出如布帛撕裂般的声响。 黑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缝流出,腐蚀了周围的命运丝线。 然而,那些被陆寒护在身后之人的命运丝线却泛起暖金色,宛如被阳光亲吻过的麦芒。 小哑巴的逆命剑图突然爆发出极为刺眼的青光,在众人头顶凝结成一道屏障。 大柱哥的命轮印记与剑图产生共鸣,金光如溪流般汇入光罩之中。 苏璃咬破指尖,血珠落在剑刃上,瞬间绽开一朵极小的药花。 “重塑……” 命运之树的低语变得断断续续。 “那就由你来……” 陆寒的剑尖突然颤动起来。 他望着树心裂开的缝隙,缝隙深处是比归墟更为浓重的虚无,仿若一只隐匿千年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原初玉牌在识海之中发出“叮铃”一声清鸣。 第210章 剑灵本源,正邪合一的真相! 命运之树的主干裂开之际,陆寒握剑的虎口已然溢血。 那道裂缝仿若被无形之剑划开,黑红的汁液低落,空气随之发出如被灼烧般的嘶嘶声。 归墟深处的虚无自裂缝中涌出,这虚无比陆寒此前所见的任何黑夜都更为深邃,且泛着冷冷的清光,宛如冰过的剑刃。 “汝是何人?缘何至此?” 这声音自虚无中传出,恰似山涧清泉漫过千年老石,又宛如暮鼓晨钟撞碎云层。 陆寒的剑尖嗡嗡作响,直指那团虚无。 他识海里的原初玉牌滚烫异常,致使他的额角沁出冷汗。 奇怪的是,这声音他竟觉十分耳熟,仿佛是刻于自身骨血中的回声。 突然,虚无中泛起涟漪。一道光自涟漪中心扩散开来,起初仅如豆粒大小的光斑,转瞬便化作一面一人高的镜墙。 这镜面并无倒影,却能清晰映出陆寒的心跳。 每一次心跳在镜中皆化作金红相间的光纹,交织成陆寒从未见过的复杂图案。 “剑灵本源……”小哑巴突然开口。 这是他被陆寒救下后首次发声,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铁摩擦,然而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明了。 “逆命剑图中记载,本源乃是能照见心魂之镜。”陆寒扭头望向他。 少年怀中的剑图正散发着青光,这青光将他原本苍白的脸映照得愈发青幽。 小哑巴的手指死死掐住图卷边缘,指关节泛白,毫无血色,但其眼中却似燃着一小团火。 这火与当初他被人贩子锁进木箱,陆寒劈开木枷时,他眼中的光别无二致。 突然,镜墙开始抖动。 陆寒在镜中看到了自己,并非当下模样,而是如诸多碎片般的自己:八岁时,举不起铁锤,摔倒在铁砧上流下的眼泪;十五岁被镇上居民围堵时,紧握的杀猪刀;二十岁握着苏璃满是鲜血的手,心中涌起将药王谷付之一炬的疯狂。 “正邪并非对立关系,而是相互依存。” 镜墙发出的声音中似夹杂着这些回忆的碎片。 “汝曾诛杀欺凌男女的恶徒,亦曾动过斩草除根之念;汝曾保护手无寸铁的百姓,亦曾因被人误解而想隐匿于黑暗。” 陆寒的呼吸变得紊乱。 他忆起秦昭临死时的眼神,那个总是阴森冷笑的魔教执事,最后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另一个自己。 此时,原初玉牌突然发出清脆响亮的剑鸣声,识海之中被篡改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露出萧无尘深夜为他包扎伤口的背影,还有苏璃将最后半颗疗伤丹塞进他口中时,生气的责骂:“笨死了!” “汝心中的善恶,才是真正的战场。” 镜墙的光纹瞬间凝出两把剑。 一把剑通体玄黑,其上缠绕着陆寒曾竭力压制的杀戮欲望;另一把剑亮如霜雪,刻着他守护小桃和大柱时的温暖之感。 这两把剑的剑尖相触,奇异的是,并未溅出火花,相触之处反而绽放出一朵半黑半白的花。 “这……这怎会如此?”陆寒小声喃喃。 他想起玄天道场的《正道七则》,又忆起幽冥宗典籍中“魔心即本心”这般张狂之语,原来,以往众人皆如盲人摸象,仅见其一斑。 “此事并非不可能。” 镜墙的光纹流动,传出这样一句话:“千年前便有人如此为之。” 此时,小哑巴突然跌跌撞撞地向前冲去。 他怀中所抱的逆命剑图“唰”地展开,一道青色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归墟之心。 陆寒看到,图卷上的纹路仿若活了过来,好似众多小青蛇朝着镜墙游去,随后在虚空中投射出一段影像。 在云气蒸腾、彩霞满天的山巅之上,伫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剑修,双手背于身后。 他的剑与常见的青铜剑或精铁剑不同,由半透明的光构成,剑身一半散发着清亮光辉,另一半则是暗暗的光芒。 山脚下,密密麻麻地跪着数百名修士。 其中有身着玄天道袍者,有身着幽冥宗黑衫者,也有身着散修粗布麻衣者,他们眼中皆燃烧着同样的火焰,那是恐惧、愤怒以及被欺骗后的羞恼。 “你身上融合了剑灵和归墟的力量!” 影像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你就是当年屠灭那三座城的大魔头!” 白衣剑修转过头来,他的面容在虚空中逐渐变得清晰。 陆寒的太阳穴跳动不止,内心慌乱不已。 那张脸与他在镜墙中所见的无数个自己的碎片影像竟有七分相似。 “我欲让世人知晓,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 白衣剑修声音沙哑,陆寒听来格外熟悉,恰似自己打铁时被火星呛到嗓子的声音。 “持剑杀人即为恶,持剑护人即为善,这与剑本身有何关联?” 山脚下的众人顿时躁动起来。 有人抛出缚仙索,有人祭起灭魂幡,站在最前方的老道士气得胡子颤抖,扯着嗓子喊道:“你这妖孽!你死期到了!” 白衣剑修手中的光剑突然碎裂。 陆寒看到,他的指尖开始渗出血液,血滴落在如星星碎屑般的碎剑上,奇异的是,血珠子并未掉落地面,反而聚成一颗极小的珠子,珠子裹着半黑半白的光。 “倘若我死了……” 他凝视着那颗珠子,声音陡然变得极为温柔,如同陆寒哄小桃喝药时的语气。 “这颗心,总会寻得它的主人。” 至此,影像突然变得模糊不清。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5节 逆命剑图的青光骤然收缩回去,小哑巴身子一歪,踉跄着栽进小桃娘的怀中。 小桃娘眼眶泛红,伸手为那人擦拭嘴角的血迹,一抬头,便与陆寒震惊的眼神相对。 此时,命运之树的裂缝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比之前更加支离破碎,却透着几分看开了的意味,只听那声音说道:“那个剑修啊……他……” 陆寒身上的原初玉牌剧烈地抖动起来。 他凝视着镜墙中自己的影子,看见胸口有一朵半黑半白的花正在绽放,忽然忆起萧无尘从前拍着他的肩膀所说的话:“你这把剑,比我见过的所有剑都要独特。” 那虚无之中的一只眼睛仍在缓缓睁开。 陆寒紧握剑柄,手心的血滴落在剑刃上,令人惊奇的是,开出的花竟与镜子里的一样,也是半黑半白的。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似打仗时的战鼓,似早晨寺庙里的钟声,又似千年前那把光剑碎裂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命运之树的叹息带着如碎金般的光屑,落入归墟之中。 陆寒握剑的手突然颤动了一下,剑尖在虚空中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那声叹息里,有萧无尘喝醉时他所感受到的苍凉,有苏璃提及灭门那晚时喉咙里的哽咽,还有他自己在小桃高烧时守着药炉一整晚未眠的疲惫。 “那个剑修,便是你的前世。” 这声音比之前更为低沉,宛如被千年积雪压弯了腰的老松树。 陆寒的原初玉牌“嗡”地炸响,此时,他识海之中原本沉睡的那团剑意陡然翻腾起来,还带起诸多碎片。 那些碎片究竟是什么呢? 有白衣剑修弄碎光剑时溅出的血珠子,有萧无尘教他握剑时他掌心磨出茧子的记忆,还有苏璃为他包扎时指甲掐进他掌心的疼痛之感…… 刹那间,所有这些记忆如同串珠子般连成一线,勒得他太阳穴生疼。 “若你选择融合,便会踏上同一条道路。” 陆寒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忆起三天前于那座破庙之中,小桃娘蹲在灶火前为他烤红薯,火星溅到她的发梢,她偏过头,耳坠上的碎玉叮叮作响。 他又想起萧无尘在深夜偷偷来到他的铁匠铺,手持拂尘将他砧板上的铁屑清扫干净,还说“明日带你到后山采青竹,为小桃做一副拨浪鼓”。 还想起苏璃在药王谷的废墟里,用沾满鲜血的手翻找那些瓦砾。 所为何事? 只为寻回半株能治疗哑症的九叶兰。 这些记忆栩栩如生,带着温度,宛如刻在他的骨血之中,远比那些典籍里所讲的“大道”真实得多。 “倘若融合意味着要牺牲自我,那我还做什么传承者?” 他突然吼了一声,手中的剑尖狠狠戳向地面。 归墟那片虚无之地被戳出如蜘蛛网般的裂痕,每一道裂痕中都溢出他此前压抑的杀戮欲望,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舔手背一般。 “我并不奢求掌控命运,只想守护我所爱的人!” 此时,那镜墙忽然如水波般颤动起来。 小哑巴依偎在小桃娘怀中,原本煞白的脸变得通红,手指紧紧揪着她的衣袖。 那逆命剑图的青光已完全消失,仅剩下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纹路,宛如一条即将断气的蛇。 小桃娘的泪水滴落在少年的手背上,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未言语,只是将少年的头按进自己的肩窝,目光死死盯着陆寒的背影。 “你想要看的,皆在此处。” 镜墙发出的声音轻如一片飘落的羽毛。 陆寒尚未回过神来,指尖传来的刺痛便将他拉入黑暗之中。 待他再次睁开双眼,已置身于一个白亮的空间,脚下是许多条岔路,每条路都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有金红如熔化的金子般的,幽蓝如鬼火般的,还有银白如霜打的刀刃般的…… 最中间的那条路,灰暗无光,宛如被人踩踏无数次的泥路。 “第一条路。” 金红的光芒陡然变得极为明亮。 陆寒看到自己立于九霄云外,脚下跪满了修士,有玄天派的、幽冥派的、散修,就连萧无尘也低着头,他的白发被狂风吹得凌乱。 陆寒的剑呈现纯粹的金红色,每挥动一次便有血雨洒落。 小桃娘躲在角落,她怀中的小哑巴浑身是伤,哭着喊“阿铁哥”,但陆寒充耳不闻,只觉这血雨比任何美酒都要香甜。 “这便是你若彻底被杀戮欲望吞噬,成为‘剑神’后的结局。”陆寒只觉胃中一阵翻涌。 他想起自己初次杀人的场景,那恶人的血溅到他脸上,他当时在巷子里呕吐了一整晚。 又想起苏璃说过的话,苏璃说“你杀人时,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剑”,随后塞给他一颗糖,还说“是甜的,能压一压血腥味”。 此时云头的那个人正笑着,那笑容比秦昭阴沉的模样更让陆寒心生恐惧。 “第二条路。” 幽蓝色的光芒将他完全包裹。 这一次,他置身于幽冥宗的祭坛之上,脚下是三大宗门众人的尸体。 苏璃的剑刺入自己心口,目光却仍凝望着他,嘴唇微启,似在说“原来你与他们是一丘之貉”。 萧无尘的道袍已被鲜血浸透,手中仍紧握着那半块欲赠予小桃的拨浪鼓。 小哑巴跪在他脚边,逆命剑图已被撕成碎片,那因哭泣而嘶哑的嗓音仍呼喊着“骗子”。 他的剑呈现纯粹的幽蓝色,剑身的每一道纹路似都爬满诅咒。 再看他的心脏,不知何时已化作一团漆黑的火焰。 “这便是你若任由杀戮之欲吞噬本心,成为‘魔主’后的结局。” 陆寒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忆起萧无尘所言:“剑修的道心并非铁石铸就,而是血肉之躯,会痛,亦会柔软,正因如此才弥足珍贵。”又想起小桃娘将他弄坏的铜铃铛串成门帘,还说:“阿铁哥敲响这铃铛,声音比庙会的锣鼓声还要响亮。”还有苏璃,当她为自己挡住魔修的斩魂刀,鲜血溅至他脸上,那血的温度,与当年自己为她挡石头时,她溅到自己脸上的血一般滚烫。 “第三条路。” 银白的光芒蔓延开来。 这一次,已不见他的身影,只剩一座荒坟。 墓碑上刻着“陆寒之墓”,小桃娘抱着小哑巴坐在坟前,二人的头发皆已花白。 萧无尘跪在坟的一侧,手中拂尘落满灰尘,苏璃站在远处的桃树下,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婴儿的哭声穿透那银白的光幕,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这便是你若强行分离两股力量,将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陆寒突然笑了。 他忆起八岁那年,铁匠铺的老匠头抚摸着他的脑袋说:“打铁时需下狠手,但内心要柔软些。”十五岁时被镇里人围堵,小桃偷偷塞给他半块炊饼,还说:“阿铁哥不是坏人。”二十岁在破庙时,苏璃为他上药,一边嗔怪:“笨死了,都不知道躲避。”但手指却轻轻触碰他的手背。 这些回忆的片段在他心口炽热发烫,烫得他眼眶酸涩。他转过身,望向中间那条灰暗的道路。 那条路上,脚印深浅不一,泥点东一块西一块,草屑四处散落,还有半块被踩扁的红薯,此路与他每日从铁匠铺走到村口的路别无二致。 “我便选这条路。” 他开口,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风箱。 “我们这凡人之躯,要承受两股力量。” 镜墙的光芒陡然炸开,化作星星点点的碎屑。 陆寒一个踉跄向后退去,竟撞进一堵温暖的“墙”里。 原来是小桃娘,不知何时扑了过来,她的泪水浸湿了陆寒的肩甲。 小哑巴趴在小桃娘背上,虽无法言语,却一个劲儿地用额头蹭着陆寒的手臂,宛如渴望被抚摸的小狗。 “你已做好……面对最终结果的准备。” 剑灵本源轻声说道,声音如裹挟着春风,暖意融融。 陆寒刚欲开口,归墟深处突然传来隆隆之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命运之树的根须正在断裂。 那些缠绕着归墟核心的深褐色根须,仿佛被无形之剑割开,每断开一根,虚空中便会绽放一朵半黑半白的花。 小桃娘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顺着小桃娘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原初玉牌不知何时已飘至半空,玉牌表面的纹路扭曲盘绕,似有某物欲从牌中冲出。 归墟那片虚无开始翻腾,如同煮沸的黑汤。 在那最深处,之前曾缓缓睁开的眼睛,此时已完全睁开。 那瞳孔之中,映着他的脸庞、小桃娘的泪水、小哑巴颤抖的双手,总之,所有他一心想要守护的鲜活、温热之物,皆映在其中。 第211章 逆命封印,小哑巴的最后一舞! 归墟那片虚无之境,仿若平静的深潭骤然被投入一块巨石,瞬间剧烈晃动起来。 陆寒的玄铁剑在剑鞘中嗡嗡作响,震得他的虎口发麻。 小桃娘原本拽着他衣袖的手陡然攥紧,指甲几乎掐入他的手背。 她本就面色苍白,此时更是白如覆雪,眼角挂着泪,却紧咬嘴唇,强忍着未发出哭声。 “你不应拒绝我!” 此声音已非先前那种低沉的语调,好似成千上万块破碎的金属同时在耳畔划动。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命运之树的根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 每断一根,虚空中便有黑白色的光团炸裂,光团中竟裹着他八岁时被老匠头敲打铁砧的场景、十五岁时小桃塞给他的半块饼、二十岁时苏璃在破庙为他敷药的情景。 这些过往,他本以为早已忘却,此刻却如被人揪着线头的布帛,在虚空中被扯得七零八落。 “寒哥!”小桃娘忽然大喊一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6节 陆寒顺着她所看的方向望去,发现原初玉牌的纹路扭曲成漩涡状,牌面中央还出现了如蜘蛛网般的细纹。 在归墟的最深处,那只原本半闭的眼睛完全睁开,瞳孔中黑色雾气翻腾,竟将他、小桃娘、小哑巴,以及远处的萧无尘和苏璃都倒映其中,仿佛要将这些鲜活的生命揉进那团纷乱之物。 “师兄。” 那嗓音清润,却带着铁锈般的甜腥,瞬间传入陆寒耳中。 陆寒低头,看到小哑巴仰起的脸。 这孩子何时从小桃娘怀中挣脱出来的? 此刻正笔直地站在他面前,脊背挺得笔直,宛如突然长高的小竹子。 小哑巴手持“逆命剑图”,剑图泛着金红的光,边角的流苏在归墟的乱流中呼呼作响,而他的手稳如磐石,连指尖都不见丝毫颤抖。 陆寒的呼吸瞬间停滞。 此时他才发现小哑巴的身子变得虚幻,原本乌黑发亮的发尾竟开始透出点点微光,宛如被风吹散的萤火虫。 “这一辈子……我总算能为师兄出份力了。” 小哑巴笑着,眼角的泪水如坠子般滑落,滴在剑图上,溅起一片片金斑。 “想当年在破庙,师兄为我挡住那把淬毒的匕首;在镇外山涧,师兄背着我走过齐腰深的积雪;就在昨日清晨……师兄还悄悄塞给我半块烤红薯。” 小哑巴吸了吸鼻子,声音变得沙哑。 “师兄总说我是小哑巴,可这些事我都铭记于心。” 归墟轰鸣作响。 “逆命剑图”突然射出刺眼的金光。 小哑巴将手指用力按进剑图边缘的纹路,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在绢面上晕染出如红梅般的印记。 陆寒想将他往后拉,刚抬手,便被一道温热的剑气轻轻挡住。 这剑气是小哑巴的剑意,那温度如同炒栗子一般,陆寒再熟悉不过。 “逆命封印……” 小哑巴低头看着剑图,头顶的星光愈发明亮。 “曾有一位剑修说过,这是以魂魄为引的厉害杀招。他还说……” 小哑巴突然抬头,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说若有一日,有个傻人愿以凡人之躯承担天命,便用这剑图将那破树牢牢困住。” 骤然间,金光陡然暴涨。 陆寒眼前的虚空中涌现出诸多金链子,链子上刻满细密剑纹,这些金链子仿若活物,朝着命运之树迅猛蹿去。 那些根须原本威力惊人,无物不摧,然而被金链子缠绕的刹那,便散发出一股焦糊的臭味,黑褐色的汁液顺着链子流淌而下,滴落在虚空之中,腐蚀出一个个黑洞。 命运之树的主干剧烈晃动,归墟主宰咆哮时亦带上了惊恐之意,吼道:“你这小蝼蚁!你可知魂魄消散是何滋味?” 小哑巴轻声说道:“知晓。” 他半边身子已变得透明,能看到背后陆寒紧绷的下颌线。 “但师兄不知。” 陆寒喉结微动,他欲喊“够了”,欲喊“回来”,然而喉咙仿佛被塞入烧得通红的铁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哑巴的身影逐渐变淡,看着那金链子越缠越紧,看着命运之树的主干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痕。 直至小哑巴的手突然垂下,剑图“啪”地掉落在地,此时他整个人仅剩下一张泛着光亮的侧脸。 “师兄……” 那声音微弱如雪花飘落。 “你看,我亦能保护你了。” 话刚言毕,小哑巴的身影便彻底消散成星星点点的碎屑。 陆寒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光尘。 他膝盖一软,险些跪地,此时小桃娘从后方紧紧抱住了他。 这姑娘不知何时已哭哑了嗓子,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但其胳膊如铁箍般紧紧箍住他的腰,仿佛如此便能将他留在这世间。 “轰——” 归墟的核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黑芒。 命运之树的主干彻底断开,断开之处冒出的黑雾中裹着无数泛着血光的线,这些皆是被主宰操控的因果线,此刻正疯狂地朝着众人抽打而来! 陆寒的玄铁剑“铮”的一声出鞘,然而尚未等他挥砍出去,便听到身后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喝声。 “都蹲下!” 大柱哥的身影瞬间闯入陆寒的余光之中。 平日里常扛着杀猪刀的汉子,此时手中紧握着那把磨得锃亮的黑铁刀。 刀身映照着他发红的双眼,他竟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最前方的因果线。 刀锋划破了他的掌心,血珠溅落在刀面上,那些血线遇血后,冒出一缕缕青烟。 “寒兄弟!” 大柱哥咬紧牙关,将刀身又往下压了压。 “那棵破树快要支撑不住了,你们……赶紧动手!” 陆寒猛地抬起头。 他瞧见命运之树断开之处,原初玉牌的裂痕已快延伸至边缘。 再往远处望去,萧无尘用拂尘卷着苏璃怀中的婴儿,正朝着相反方向退去。 那婴儿的哭声陡然变大,如一根细针,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他俯身拾起地上的“逆命剑图”,掌心触碰到小哑巴留下的最后一滴血,仍能感知到那滴血的温热。 归墟之风呼啸劲吹,将他的衣摆吹得肆意飘拂,还裹挟着小桃娘的哭声,大柱哥那粗重的喘息声亦随风传来。 所有这些鲜活且带有体温的声音,皆传入他的耳中。 玄铁剑在他手中不住颤动,发出如龙吟般清亮的声响。 就在归墟的乱流裹挟着血线抽击而来的刹那,大柱哥的黑铁刀划出半轮弧形的亮光。 刀锋与血线相触之际,迸溅出的火星落在他的粗布短襟上,瞬间烧出数个焦黑的孔洞。 他的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刀背不断流淌,在地上积聚成一小摊血泊。 然而,他紧握刀柄的手,比平日杀猪时还要稳当。那把刀仿佛嵌入他掌心的肉中,宛如从骨头里生长出来一般。 “寒兄弟啊!” 他的声音如破损的风箱,嘶嘶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犹如蚯蚓蜿蜒。 “那破树的根须朝东边收缩了!你带着小桃往那边冲,我为你们开路。” 话未说完,又一道血线缠上他的左腕。 大柱哥闷哼一声,刀身陡然下沉约三寸。 他竟用牙咬住袖口,硬生生将那血线扯断。在断口喷出的黑雾中,隐约可见他腕骨白花花的茬口。 陆寒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能听见大柱哥骨头发出的咔咔声,能瞥见小桃娘哭得抽搐的肩膀在余光中晃动,还能感觉到逆命剑图上小哑巴最后一滴血的温度,透过绢面,将他的掌心烫得生疼。 玄铁剑在他手中颤动得愈发急促,剑鸣声中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 那是剑灵在替他伤痛,替他愤恨,将那些他难以言说的“值不值啊”都吼进归墟的风中。 他的嗓子已然喊哑:“大柱!你扛不住的啊!” “我扛得住!” 大柱哥咧嘴而笑,染血的后槽牙显露无遗。 “上个月你为我挡魔教修士的雷火符时,可没说扛不住。” 言罢,他猛地扭头看向小桃娘,眼神温柔至极,宛如揉碎的月光。 “小桃啊,你抱紧寒兄弟的玄铁剑鞘。等此事了结,哥带你去镇西头吃糖画,给你买最大的凤凰形状的……” 话未说完,便被血线撕裂的声音打断。 大柱哥的右肩瞬间炸开,宛如绽放的血花,这是三根血线同时穿透所致。 他踉跄两步,随后用刀背猛击地面,这一击竟使得归墟的虚空都为之晃动:“动手啊!我的命轮已然燃烧,你以为我这刀光是胡乱砍杀的吗?” 此时陆寒才发现,大柱哥的后背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这便是命轮的力量,乃是凡人一生都难以觉醒的本命之光,此刻如烧红的炭块般在他体内燃烧。 他的皮肤下布满金红色的纹路,连眼白都变成血色,然而嘴角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灿烂:“想当年老周头说我天生愚笨,说我的命轮如死铁一块。嘿,如今可好……” 他猛然挥刀,刀光如银河倾泄,瞬间将缠来的血线劈得粉碎。 “死铁烧红了,也能砍破苍穹!” 陆寒手中的逆命剑图炽热发烫。 他蓦地忆起小哑巴昔日所言——“逆命封印要的是傻子的魂魄”,直至此时他才幡然醒悟,这世上最傻的并非某一个人,而是那些明知必死,却仍愿将后背托付于你的人。 “师兄,你瞧,我也能保护你啦。” 小哑巴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陆寒低头,看见剑图上如红梅般的血印闪耀着光芒。 星光从绢面渗出,顺着他的手指爬入经脉,温度恰似小哑巴昔日为他暖手时一般。 他短暂地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眼底那隐隐的光芒已化作利刃般的寒光。 “大柱啊,你务必要撑住。”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却又稳若山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7节 “我将这棵邪树封禁之后,便带你去享用十串糖画。” 玄铁剑“嗡”的一声出鞘。 陆寒双手开始结印,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印纹。 剑灵的气息自剑中散发而出,带着千年霜雪的寒意;归墟的黑雾则顺着他的鼻腔钻入,裹挟着一股腐肉般的腥臭味。 当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相撞时,他的七窍顿时溢血,然而他却笑了。 此刻他才领悟,人们所说的逆命,并非逃避,而是要承担起应负的责任。 “这一封禁,便是我对命运的回应。” 他低声喃喃,随后将手掌按在剑图中央的星芒之上。 刹那间,金光如火山喷发般涌出。 逆命剑图上的金链子陡然大幅变长,近乎暴涨了十倍,宛如苏醒的巨龙,缠绕在命运之树最后的主干上。 那些往昔能撕裂天地的树根,在金链子的束缚下逐渐碎裂。 黑色的血液溅落在陆寒脸上,烫得他剧痛难忍,可他的手却如钉住一般,纹丝不动。 他能感觉到,小哑巴的魂魄在剑图中炽热燃烧,大柱的命轮为他抵御危险,苏璃的药香与萧无尘的剑鸣声从远方飘来。 所有他珍视的温暖之物,此刻都化作了他手中的剑。 “不——!” 归墟的主宰此时发出凄惨的叫声,叫声中已无往昔的威严,只剩濒死的尖叫。 命运之树的主干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陆寒看到原初玉牌的裂缝中射出最后的光芒,那光芒宛如小哑巴眼角的泪水。 他突然用力朝那裂缝击出一掌,体内的剑灵之力与归墟之力瞬间爆发。 这一招,既是与敌人同归于尽之举,也是打破当前困局、重新开启新局之法。 归墟的虚空彻底崩塌。 黑雾如退潮的海水般逐渐消散,头顶青灰色的天空显露出来。 陆寒一个踉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玄铁剑也“当啷”一声掉落。 他听到小桃娘发出一声尖叫,看见大柱哥的身子摇晃几下,如被风卷走的树叶般栽倒在地。 而陆寒的目光却被空中的星屑吸引,那是小哑巴留下的最后痕迹。 那些星屑随风飘向他,飘向大柱,飘向所有曾被小哑巴护佑之人。 “师兄……这辈子,值了。” 星屑中传来微弱的声音。 陆寒伸手欲接住那些星屑,最终却只握住一把微凉的光。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随即“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这是他自八岁失去老匠头后,首次如此畅快地哭泣。 他的眼泪滴落在地,与大柱哥的鲜血、小哑巴的光芒以及归墟残留的黑雾交融,在泥土中绽放出一朵淡金色的小花。 此时,天地瞬间安静下来。 陆寒抬起头。 他看见萧无尘抱着苏璃从远处奔来,小桃娘扑到大柱哥身旁,用手帕按压着大柱哥的伤口,还闻到风中隐约的药香,原来是苏璃的药囊破裂,里面的药材洒落一路。 然而,真正令他内心为之一震的,是其手掌心正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人的呼吸一般,起伏有致,每一次闪烁,便有一些细碎的道纹从他的皮肤之下渗透而出,在虚空中组合成古老的字符。 “原初之道……” 萧无尘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位平素极为沉稳的剑修长老,此时眼眶泛红。 “陆寒,你……” 陆寒并未言语,只是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 那些道纹之中,浮现出小哑巴的笑容,大柱哥挥舞刀的姿态,苏璃熬药时的烟火气息,还有老匠头敲击铁砧发出的叮当声响。 原来,所谓的传承,并非那种高高在上、强大无比的力量,而是那些被人珍视、守护并铭记于心的温暖感受。 就在此时,归墟崩塌的中心处突然闪过一道暗淡的光芒。 陆寒迅速抬起头。 他看到命运之树断根的地方,有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黑雾正往地下钻去。 那黑雾裹挟着暗红色的光芒,宛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他的玄铁剑突然嗡嗡作响,剑鸣声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之意。 “寒哥?” 小桃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了?” 陆寒摇了摇头。 他弯腰拾起玄铁剑,剑鞘上还留存着小哑巴触摸过的痕迹。 风从他的发梢掠过,带来远处山涧里的水流声,这是归墟消散之后,灵气重新开始流动的声音。 然而他心里清楚,刚才那道暗芒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命运之树,或许根本就从未真正消亡。 第212章 焚世之火 归墟中弥漫着血腥气息的风,径直灌入陆寒的衣领。 他跪坐在泥地之上,手指关节紧扣玄铁剑的剑柄。 小哑巴留下的最后一丝星屑已然消逝殆尽,然而陆寒掌心中那团淡金色的光却愈发炽热。 道纹沿着血管向手腕蔓延,在皮肤之下犹如活物般游动。 其中蕴含着小哑巴的笑容、老匠头敲打的铁锤声,还有苏璃药炉中飘散出的艾草香气,这些皆被揉碎,融入这团光芒之中。 “陆寒。”萧无尘的声音从未如此颤抖过。 这位平日里腰背挺直的剑修长老,此时半跪在陆寒身旁,一头白发被归墟的乱风吹得凌乱不堪。 他抱着苏璃的手臂微微颤抖,说道:“原初之道……竟然真的在你体内苏醒了。” 苏璃靠在萧无尘怀中,本就苍白的面容此刻更是毫无血色。 她的药囊在五步开外便已破碎,几株带着露水的续断草滚落到陆寒脚边。 方才,为了替大柱哥挡住那道黑芒,她毅然承受了命运之树的残枝。 此时,她强撑着抬起头,指尖紧紧揪住萧无尘的衣袖,说道:“先看看大柱。” 陆寒这才猛地转过头去。 小桃娘正趴在大柱哥身旁,她手帕上的血已浸透三层。 大柱的粗布短衣被划开半道口子,露出的胸膛上有一道焦黑的伤痕,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 陆寒的心几乎停止跳动,更令人惊恐的是,大柱喉结动了动后,突然抬手抓住小桃娘的手腕,说道:“小桃啊,别哭,哥没那么疼。” 小桃娘的眼泪滴落在他手背上,哭着说道:“你都昏迷了好一会儿,已有半柱香的时间了!” 说罢,便抽抽搭搭地去擦拭大柱脸上的血,然而手突然僵住,她的指尖按在大柱心口处,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暗金色的印记,那印记似一朵歪扭的花,随着大柱的心跳闪烁发亮。 “轰——”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陆寒赶忙抬头望去,归墟崩塌的中心处,原本翻涌剧烈的黑雾骤然凝结,随后从中冒出一棵巨大的枯萎大树。 这棵树的枝干裹着焦黑的鳞甲,每一片叶子皆呈半透明状,能看到叶子里有暗红色的雾气翻滚涌动。 在树顶的枝桠上,缓缓浮现出一张由黑雾凝成的脸,那声音犹如生锈百年的铁链相互摩擦,说道:“你已掌握原初之道……不如继承我,日后统治万界。” 陆寒手中的玄铁剑剧烈颤抖,剑鸣声中似带着愤怒的尖叫。 他心中觉得这个声音比之前的命运之树更为危险,先前那棵树妄图吞噬他,如今这棵树则在引诱他。 “寒哥!” 小桃娘突然捂住额头,身子摇晃几下,险些摔倒。 她的瞳孔中突然闪过细碎的星芒,这是她通灵时才会出现的奇异现象。 “归墟的意志……正在向大陆扩散!我看见东边的灵脉开始崩裂,南边的修士正在飞行,御空术突然失效,直接坠落,就连药王谷的药田也开始干枯!” 她紧紧拽住陆寒的衣袖,指甲几乎掐入陆寒的肉中。 “若不加以阻拦,整个世界都将被吞噬!” 萧无尘猛地站起身来,腰间佩剑“铮”的一声出鞘三寸。 他望向虚空中那棵枯萎的大树,又看了看小桃娘煞白的脸,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归墟本是天地间的一道裂缝,此前被人强行镇压,如今其核心崩塌,剩余的意志借着原初之道的波动向外蔓延……” 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大柱心口的印记上。 “那是命轮啊!” “命轮?” 苏璃竭力支撑着站起身来,尽管脚步略显虚浮,但其眼眸中却透露出学医之人特有的敏锐目光。 “往昔我于古老典籍中曾有记载,上古时期,一些极为杰出之人,为掌控因果关系,以凡人命魂炼制此物,作为载体。” 她望向大柱,问道:“你……何时有此印记的?”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8节 大柱哥原本那张朴实憨厚的面庞,此刻涨得通红。 他凝视着心口的光芒,忽然咧嘴笑道:“前些日子,我去帮张婶家杀猪,刀刃崩裂,我在河边蹲身磨刀时,这物件便灼热难耐。” “当时还以为是被火星烫伤,未曾想竟藏有如此奇物。” 他猛然握紧腰间的杀猪刀,刀身映照着他泛红的双眼。 “不论什么命轮与否,我只知小哑巴为护我而亡,小桃为我哭泣,寒弟为我险些丢了半条性命。” 他陡然提高音量,如惊雷劈开阴云般。 “我大柱不过是个杀猪的,不懂那些因果之事,但我不信命!不信神!” 言罢,他心口的命轮印记蓦地射出刺眼金光。 大柱的肌肉瞬间鼓起,原本普通的杀猪刀竟泛起青黑色的锐利光芒。 他朝着虚空挥刀砍去,高声喊道:“我便以这凡人之躯,将你的因果尽数撕毁!” “嗤——” 空气中传来布料撕裂之声。 虚空中原本缠绕的暗红色命网被劈开一道缝隙,几缕黑雾从中逸出,旋即被大柱刀上的金光焚烧殆尽。 小桃娘瞪大双眼,指着裂缝说道:“寒哥,你看!归墟蔓延的速度减缓了!” 陆寒凝视着大柱挥刀的模样,喉结微微一动。 他忆起八岁那年,老匠头教他打造第一把菜刀时所言:“铁要硬,心要软。” 此后,他随老匠头四处奔波,走遍大街小巷。 途中遇见众多凡人,有挑着担子、担子晃晃悠悠的老者,有手持五彩鲜花的卖花少女,还有蹲在墙根下棋的老秀才。 这些人,皆为普普通通的凡人。 然而,归墟降临之时,这些凡人却令人惊叹。 有人抄起锄头,毫不迟疑地砸向黑芒;有人以自身之躯,严实地护住孩子;有人将仅剩的半块炊饼塞给受伤的修士。 此时,虚空中那棵枯萎的大树再度发出嗤笑,讥讽道:“凡人?不过是朝生暮死的蝼蚁罢了。你若继承我,便能让他们永生,免受生老病死之苦。” “永生?”陆寒冷不丁开口。 他霍然起身,手中的玄铁剑在掌心滚烫发热。他说道:“老匠头曾言,人之一生,所求不过是能喝上热汤、吃上热饭,盼儿孙绕膝,能为在乎之人挡上一刀便足矣。若真能永生,他或许会嫌日子漫长,整日念叨着回铁匠铺敲打铁砧。” 言罢,他抬头望向那团由黑雾凝聚而成的脸,接着说道:“你所给予的,并非他们真正想要的。” 话音刚落,枯萎巨树的树枝猛地一颤,暗红色雾气翻腾得愈发汹涌。 此时,小桃娘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声音颤抖地说:“寒哥……归墟的意志仍在蔓延,只是……只是速度不如先前那般快了。” 陆寒闻言,低头望去,只见大柱哥已跪地不起,额头布满冷汗。 他挥刀砍下后,杀猪刀掉落脚边,手背上满是血痕。 仿佛那一刀,已抽尽他全身的力气。 小桃娘一边哭泣,一边为他喂水。 大柱仍面带笑容,后槽牙被血染红,说道:“寒弟,哥只能帮到此处了……” “够了。” 陆寒蹲下身子,将玄铁剑轻轻置于大柱手边。 剑身上的道纹如水流般涌动,分出一缕淡金色光芒,径直钻进大柱心口的命轮之中。 大柱的脸色旋即有所缓和,他满脸诧异,伸手轻抚胸口,问道:“这是何物?” “此乃原初之道的光芒,能够滋养命轮。” 陆寒站起身来,其掌心中的光芒愈发明亮,道纹甚至蔓延至他的脖颈处。 他望向虚空中那棵枯萎的大树,又看了看远处山涧逐渐焕发生机的景象,瞧了瞧小桃娘沾血的手帕,还留意到从苏璃药囊里滚落出来的续断草。 那些被人珍视、守护且铭记于心的温暖之感,此刻在他的血管中如沸水般汹涌翻腾。 枯萎的大树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可知道拒绝我会有怎样的后果?归墟的意志将会吞噬整个大陆,你在乎的人都将丧命,你所守护的一切都将消逝。” “正因如此,我才要阻止它。”陆寒直接打断了它的话。 他的目光在这片杂乱的地面上扫视一圈,又从众人满是期待与担忧的脸上掠过,最终落在自己掌心的光芒上。 那里有小哑巴的星屑,大柱哥的刀,苏璃散发的药香,老匠头铁锤敲击的声响——这些普通人的气息,远比任何大道都要温暖。 虚空中那棵枯萎的大树突然发出极为刺耳的尖叫,所有树枝都指向陆寒。 此时,小桃娘再度尖叫起来:“寒哥!归墟的意志蔓延得更快了!北边的灵脉完全崩裂,有一座城……一座城被掩埋了!” 陆寒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原初之道如水流般翻滚涌动,剑灵残存的魂魄在剑鞘中不安分地躁动,归墟剩余的力量在血管中四处游走——这三股力量宛如三把利刃,试图将他的魂魄撕成碎片。 然而,当他想起小哑巴最后说的“值了”,大柱挥刀时呼喊的模样,以及老匠头临终前说的“阿寒得好好活着”,不禁露出笑容。 “我并非神明。” 虚空中的枯萎大树似乎没听清,树枝停顿了一下。 陆寒抬起头,眼神明亮:“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他紧紧握住玄铁剑,手掌上的道纹相互连接,在头顶汇聚成一轮淡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之中,有老匠头的铁匠铺子,小哑巴的糖葫芦摊,大柱哥的猪肉摊,还有苏璃的药庐——这些都是他心中在乎、一直守护且深深铭记的事物,此刻在光芒中鲜活地跳动着。 “但我们人,也能斩破苍穹。” 玄铁剑发出震天声响,那声音震得人几乎失聪。 归墟的风瞬间凝固,不再流动。 陆寒的声音如淬火的玄铁般,重重地撞击在众人耳畔。 他垂眸看着自己掌心的道纹,那些缠绕在一起的金线中,正翻涌着三股力量——原初之道的纯粹,剑灵残魂的锋利,以及归墟之力的混沌。 小哑巴的星屑在其中闪烁,老匠头的铁锤声与苏璃药炉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一起,在他识海的最深处敲响最清晰的鼓点。 “寒弟!” 大柱哥突然挣扎着想要起身,杀猪刀在泥地中拖出一道血痕。 他额头上的冷汗滴入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但仍哑着嗓子喊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东西会把人烧成灰烬的!” 萧无尘的手掌几近拍到陆寒的后背,却在距其三寸之处停住。 这位向来沉稳的剑修长老,眼底似翻涌着惊涛骇浪,白发被归墟那纷乱之风吹拂,呼啦啦扫过陆寒的后脖颈。 “原初之道与归墟之力,乃天地间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量,强行将二者融合,无异于以肉身作炉——” 他喉头微动,声音陡然低沉。 “你难以承受啊。” 苏璃脚步踉跄,扶住一旁折断的树木,药袋中最后一株续断草“啪”地掉落于地。 她目光直直盯着陆寒脖颈处开始绽裂的皮肤,手指狠狠嵌入树干,指节泛白。 “我于药王谷时,见过试药之人强行融合不同灵草,全身血管皆会爆裂成血珠……” 她突然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中浮现出学医之人特有的冷静。 “然而,若此为阻止归墟蔓延的唯一办法……” 小桃娘那如星芒般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紧紧揪住陆寒的衣角,指甲几乎穿透粗布。 她带着哭腔说道:“寒哥,你疼吗?我能感觉到你体内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东边的灵脉刚刚又坍塌一段,可是……可是你身上的光芒比之前更亮了!” 陆寒低下头,望着小桃娘沾满血渍的手。 这双手,方才还在为大柱哥擦拭血迹,此刻却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他忆起三个月前在镇口,小桃娘举着糖葫芦追着他跑,还说要请他吃“天底下最甜的山楂”。 彼时阳光和煦,仿佛能融化所有的忧愁与阴霾。 “我疼。” 他蓦地一笑,而后用指腹轻轻摩挲小桃娘的头顶。 “不过老匠头曾说,打铁之时,越是疼痛,最终淬炼出的剑便越坚硬。” 虚空中,那棵已然枯萎的巨大树木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由暗红色雾气凝聚而成的脸扭曲可怖,宛如狰狞怪物。 它高呼道:“你真是愚蠢至极!你以为凭你这凡人之躯,能承受天道之力?待你的魂魄被撕成碎片,我便用你的骨头与鲜血重新铸造命轮——” “住口。”陆寒径直打断它的话语。 他缓缓抽出玄铁剑,剑鸣声宛如能撕裂天空的炸雷。 剑身上的道纹仿若瞬间苏醒,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在其皮肤之下勾勒出金色脉络。 于这些脉络中涌动的,已不单单是某种力量,其中有老匠头打铁时的捶打声,有小哑巴清脆的笑声,还有苏璃药炉发出的细微声响,大柱哥扯着嗓子的吆喝声——所有他在乎的凡人生活中的温暖点滴,此刻皆化作他力量的支撑。 “我既非神仙,亦非恶魔。” 他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 “我只是一个欲守护铁匠铺、守护卖糖葫芦的小摊、守护药庐与卖猪肉案板的平凡凡人。” 话未言尽,他手腕一转,玄铁剑刺入胸口三寸之深。 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将他全身淹没。 陆寒的膝盖重重砸在泥地,额头抵着剑柄,汗水成串滴落。 他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响,血管中的原初之道如烈火灼烧,剑灵的残魂亦在不断撕扯归墟之力。 这三股力量,恰似三把蘸毒之刀,一点点将他的身躯绞碎。 “寒哥!” 小桃娘这一呼喊,仿若刺破了空气。 她猛地扑过去欲抱住他,却被一道金色气墙弹开,直接摔入大柱哥怀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29节 大柱哥喉结滚动,用力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而后将小桃娘护在身后,手中紧攥杀猪刀,刀把在手中被攥得咯咯作响,大声喊道:“寒弟,你一定要挺住!哥的命轮里还留存着你的光芒!” 萧无尘突然拔剑而出。 他手中之剑与陆寒的玄铁剑产生共鸣,剑鸣声清脆且响亮,还萦绕着一股悲壮之感。 萧无尘高呼:“原初之道,借我一用!” 只见一道青色剑芒自他的剑尖飞出,瞬间钻入陆寒后背。 此乃玄天宗护道者留下的传承,专为守护后来者而设。 苏璃在气墙前跪下,颤抖着拿出最后半颗止血丹。 她心中明白,这药对于陆寒当下的伤势,作用微乎其微,可她依旧执拗地将药丹按在气墙上,口中念叨:“这颗丹里有百年人参的气息,还有我娘种的艾草香味。你闻闻,是否有药庐的味道?” 此时,陆寒意识开始模糊。 他瞧见虚空中那棵巨树奋力挣扎,暗红色雾气凝聚成的爪影,拼命欲撕开他的识海;他还听到归墟外大陆的哀号,灵脉断裂的轰鸣声、修士坠落的惨叫声、凡人的惊呼声,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耳中。 然而,在这些嘈杂声音之上,有一个更为清晰的声音不断回荡。 老匠头临终前说:“阿寒,要好好活着。” 小哑巴最后道:“值了。” 苏璃初见他时,药囊里飘出的艾草香味仿佛也在诉说。还有大柱哥挥刀时大喊:“老子就是不信命!” 这些声音刹那间汇聚成一团光,在他识海深处炸开。 陆寒瞳孔猛地一缩,原本崩裂的皮肤下,金色道纹开始沿着奇异路线重新组合。 他察觉到原初之道似在让步,剑灵残魂也在低头臣服,归墟之力…… 似在被净化? “这一烧……” 他说话时带着血沫,但声音比任何剑鸣声都清晰。 “并非为了成神……而是让天地回归初始之态!” 虚空中的巨树发出濒死的尖厉叫声。 它的树枝开始断裂,暗红色雾气如被抽干的血液般,疯狂涌入陆寒体内。 小桃娘突然捂住嘴,她星芒般的瞳孔中,竟映出千里之外的景象。 只见崩裂的灵脉逐渐愈合,坠落的修士被柔和力量托住,药王谷的药田重焕绿意。 “反噬……反噬将至!”萧无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 他看见陆寒道纹中渗出黑血,这黑血是归墟之力的最后挣扎。 但陆寒却笑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三股力量在融合,宛如重新锻造的玄铁。 原初之道的纯粹,剔除了归墟的混沌;剑灵的锋锐,抚平了力量的暴戾;而最为关键的,是凡人的温度,将所有力量熔铸成一把无形之剑。 “对不起,命运。”陆寒睁开双眼。 他原本漆黑的瞳孔中,金色道纹如星河流转,“我不再做你的棋子。” 虚空中的巨树发出最后一声哀号,随即彻底崩碎。 归墟的风变得温暖,带着青草的香气。 陆寒缓缓起身,胸口的剑伤逐渐愈合,皮肤下的道纹不再紊乱跳动,而是如活物般紧贴他的骨头,温顺如老匠头养的黄狗。 大柱哥松开攥得发麻的杀猪刀,咧开沾满血污的嘴笑道:“寒弟如今这模样……似尊佛,却比佛更具人气。” 小桃娘擦去眼泪,突然指着陆寒脚下喊道:“看!泥地里冒出草芽了!” 苏璃拾起地上的续断草,手指轻轻滑过草叶上的露水,轻声呢喃:“归墟的意志……退去了。” 萧无尘将剑插入剑鞘,暖风吹过,他的白发被吹得顺滑。 他望着陆寒眼底的光亮,忽然浅笑,道:“原初之道算是认主了。” 陆寒垂首凝视自己的掌心,掌心中那炽热的光团已然消散,仅余下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其状恰似一片舒展的叶子。 他能察觉到自身的力量正缓缓沉淀,仿若一坛历经百年陈酿的美酒,愈是细品,愈发醇厚,韵味悠长。 归墟核心之处,原本的黑洞正逐渐闭合。 陆寒抬脚迈出,“嘎吱”一声,踩碎了一片焦黑的残叶。 他望向那正在闭合的黑洞深处,其中道韵的召唤愈发强烈——那里是原初之道的源头,是剑灵应当回归之所,亦是他与命运之树展开最终对决的终点。 陆寒轻声说道:“是时候启程了。” 狂风呼啸而起,吹动他的衣摆。 远方,小桃娘的笑声与大柱哥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传入归墟核心。陆寒最后看了众人一眼,转身朝着那逐渐闭合的光亮走去。 他心中清楚,此去途中,或许会遭遇更为猛烈的风暴。然而,就目前而言—— 他紧紧握住手心的道纹,其上仍残留着小桃娘的温度。 第213章 道之尽头,谁来定义正邪? 归墟的风携着青草的芬芳,径直钻进陆寒的衣领。 他踩着焦黑的残叶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跳之上。 他体内的道纹,此刻不再灼热,反倒如同小桃娘常揣于怀中的暖手炉,温热地贴在骨头边缘。 陆寒能听见大柱哥的杀猪刀坠地发出的沉闷声响,亦能听见苏璃的手指轻拂续断草的声音,却唯独听不清自己的呼吸声,直至命运之树的枯树根横在脚边。 往昔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如今仅余下半截焦黑的树干,树枝上最后几片金叶子正稀稀落落地飘落。 陆寒在树根前驻足,掌心的道纹陡然发热,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你称自己为命运,” 他的声音比预想中更为平静,宛如在询问炉中烧得通红的铁块。 “然而,是谁赋予了你定义正邪的权力?” 忽然,风戛然而止。 命运之树的树干发出低沉的叹息,那声音与老匠头临终咳血时的轻喘别无二致:“正邪并非由我所定,而是由人心决定。” 最后一片金叶子飘至陆寒脚边,瞬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 “我只是顺应众人的选择——有人欲将妖魔尽数诛杀以建立道统,此为正;有人妄图打破规则以求生存,此为邪。” 陆寒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忆起在铁匠铺抡锤时,时常听闻镇上的人咒骂魔教之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徒。 又想起被魔教追杀时,有一位为救幼子而跪断膝盖的老妇,她眼中的绝望,比任何邪门魔功都更令人揪心。 原来,正邪从来都不是剑谱上的刻板条文,而是…… “师兄!” 小桃娘的一声呼喊,将他的思绪彻底打乱。 陆寒扭头望去,只见那小丫头正踮着脚尖,她辫子上插着的野花被风吹得摇曳不定。 她那张原本沾满泥污的脸,此刻明亮如被点亮的灯笼:“我明白了!我幼时能看见鬼魂,常听他们念叨‘我是被正道逼死的’‘我是被魔教害的’,可如今……” 她跑到陆寒跟前,仰起头说道:“如今归墟的风不再恶臭,草芽也已破土而出,原来,所谓的正邪之争,不过是人心执念的一种体现罢了!” 苏璃的手指停留在续断草上。 她望着小桃明亮的双眸,突然忆起自己在药王谷时,被师父罚跪冰湖,师父曾说“被逐出师门的徒弟应如杂草一般”,而此时脚边沾着露水的杂草,比谷中所谓的灵草更具生机。 萧无尘的手仍搭在剑柄上,白发也不再凌乱。 他望着陆寒,蓦地想起三百年前初遇剑灵之时。 那时剑鸣中所蕴含的,不正是同样的疑惑吗? 大柱哥伸手挠了挠后脑勺的短发茬,手中紧握着杀猪刀,刀背蹭到了衣服上的血污。 “寒弟,这小丫头的话,俺虽不太懂,但你看你脚下的草芽,似乎比往年春天的更为茁壮。” 命运之树的树干发出最后一声轻微的声响,随后彻底化作粉末。 陆寒低下头,只见脚边的泥地里,三株草芽正从焦土中探出,鲜嫩地朝着他的鞋尖伸展。 小桃娘突然将手放在陆寒的手背上,带着些许汗湿的温度,说道:“师兄,你已超越他们,那些整日争论正邪之人,你已将他们抛在身后。” 陆寒凝视着掌心那淡金色的道纹。 其上仍留存着小桃片刻前的体温,亦夹杂着大柱拍他肩膀时的力量、苏璃递药草时指尖的凉意,以及萧无尘用剑鞘敲击他脑袋时的钝痛之感。 原来,最为厉害的剑,从来都并非能将妖魔尽数斩杀的武器,而是…… 他轻声说道:“应当启程了。” 随后抬头望向已然闭合的黑洞深处。 那里的道韵较之前更为浓郁,恰似老匠头炉中最纯的玄铁,正待重新锻造。 大柱蓦地咧嘴一笑,手中的杀猪刀在掌心耍了个花样,说道:“俺就知道你……” “大柱!” 小桃娘扯了扯他的衣袖。 “师兄正忙于正事!” 陆寒转身之际,听闻大柱的声音仿若闷在嗓子眼一般:“行事不拘常规。” 陆寒并未回头,嘴角却微微上扬。 风将他的衣摆吹得飘起,远处传来小桃的催促声、大柱憨厚的笑声,以及草芽破土生长的细微声响,一同融入归墟闭合前的最后一缕光线之中。 他紧紧攥住掌心的道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0节 其中蕴含着凡人的温热,有着斩不断的牵连羁绊,有着比任何规矩都更为牢固的、属于自己的道。 在归墟闭合前的最后一缕光线里,大柱憨厚的笑声与草芽生长的声响交织在一起,突然被他那粗犷的嗓音喊得格外清亮:“俺就知道你行事与众不同!” 那把杀猪刀在他掌心转了个明晃晃的圈,刀刃向下一落——嘿,竟将脚下的焦土劈开,裂出一道冒着青雾的缝隙。 他仰头,脖子上的青筋如鼓起的树根般:“赶紧动手吧,这片天,也该换个主宰了!” 陆寒的脚步微微一顿。 这一嗓子仿若重重的锤子砸在他的心口,震得胸腔里的道纹泛起一圈圈的波纹。 他忆起初到镇里时,大柱总是将最肥的猪后腿塞给他,还说道:“铁匠家的孩子需补补身子。” 又想起被魔教追得走投无路、只能跳河时,是大柱举着杀猪刀站在桥头阻拦,那刀背蹭着衣襟上的血污,嘴里骂骂咧咧道:“我兄弟,岂容你们欺负?” 此时看向大柱的眼睛,不见丝毫惧色,唯有炽热的信任,宛如老匠头炉中淬了七遍的好铁。 “大柱哥!” 小桃娘的手指都掐进了手心,发辫上的野花被风吹得直打转。 她望着那道裂缝中翻涌而出的青雾,眼眶泛红,焦急地说道:“你,你这是不要命了!这可是归墟的残气啊——” “命?” 大柱反手用刀背在她头上拍了一下,震得小桃的眼泪直晃。 “想当年你被山鬼缠身,胡言乱语,寒弟在乱葬岗守了你整整三天三夜。去年闹瘟疫时,苏丫头在后山寻遍草药,你看她手背上的疤至今未消。咱们镇上的人,命早已连在一起了。” 言罢,他又扭头看向萧无尘,那位白发剑修正凝视着陆寒的背影,眼底有他看不懂的光亮在翻涌。 “老萧头,你不是常说‘剑修就得有能将天地斩破的胆量’吗?此时不斩,更待何时?” 萧无尘的手指于剑柄之上微微颤动了一下。 刹那间,他忆起三百年前,自己于上清殿外长跪不起,一心只求见祖师一面,只为问祖师一句:“为何正道容不下一把有灵之剑?” 又忆起昨夜,陆寒于铁匠铺中磨刀,火星溅落在他的道纹之上,闪烁不定的火星,将少年的眼底映照得明暗交织。 彼时,陆寒说道:“师尊,倘若这天地间的规则有误,是否当有人挺身而出加以匡正?” 此刻,萧无尘望着被风吹起衣摆的陆寒,不禁展颜而笑,那笑声比剑鸣更为清脆嘹亮:“好个陆寒,竟比我这老家伙看得透彻。” 苏璃的指尖尚且沾染着续断草的汁液,此时她缓缓握紧了拳头。 她凝视着陆寒的背影,忆起自己曾于药王谷的冰湖之畔跪地不起,直至指尖发黑,正是眼前这个身影,裹着一身风雪冲进谷中,手持烧红的铁钎,将她脚边的坚冰一一撬碎。 又忆起陆寒说“你并非弃徒,而是被命运书写错误之人”时,他掌心的道纹如星辰般璀璨明亮。 她猛然向前迈出一步,半支尚未晒干的药草自袖中滑落,轻轻按在小桃的发间,说道:“他所选择的道路,理应由他自己一步一步去踏平。” 陆寒转身之际,目光扫视众人。 大柱的刀依旧架在裂缝之上,刀刃凝结着归墟的寒气,却未结霜;小桃的泪水滴落在药草之上,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苏璃指尖的草汁,在风中散发着清苦的香气;萧无尘的白发已然顺直,宛如覆上一层轻柔的雪。他蓦然记起老匠头临终前的场景,老匠头手持烧得通红的铁钳,指着他的掌心说道:“小寒,铁若欲成为有用之器,须先明确自身将被铸为何物——是斩妖除魔之剑,还是护人之刀?” “此乃我对‘正邪’的回应。” 他的声音极为轻柔,仿若一声叹息,然而,便是这轻轻的一句话,令整个归墟为之震颤。 他掌心的道纹陡然绽放出金红双色光芒。 那金色的光芒,蕴含着玄天宗剑修的浩然正气;红色的光芒,则与归墟深处翻涌的混沌之气颇为相似。 这两种光芒于他的指尖缠绕交织,宛如两条相互盘绕的巨龙,最终融合为一团暖融融的琥珀色光芒。 他能听见体内剑灵发出的轻柔吟唱,那是沉睡千年后苏醒的欢快之音;亦能听见归墟之力在血管中奔腾流淌,这股被误解千年的力量,仿佛在低声哭诉。 “师兄——”小桃娘的惊呼声被风瞬间卷走。 陆寒猛地推出手掌。 刹那间,天地仿佛裂开。归墟的裂缝中喷射出金色光芒,犹如万千碎剑刺向苍穹;原本混浊的灵气瞬间变得清澈凛冽,顺着山脉、河流与草叶重新流动起来,就连大柱刀背上的血污也被冲洗得锃亮。 远处传来阵阵惊呼。 一名被正道追缉的散修,发觉体内的封印竟有所松动;隐匿于暗林之中的妖族,忽然嗅到久违的木灵之香;幽冥宗的喽啰们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掌门腰间的魔珠不仅不再反噬,反而流转出温润的光泽。 “这世间并无绝对的正邪之分,唯有善恶之别。” 陆寒的话语随着灵气传播开来,径直钻进每位修士的识海之中。 陆寒看到萧无尘的剑自行出鞘,悬于半空嗡嗡作响,剑身上“正道”二字开始剥落;苏璃袖中的药草骤然发芽,绽放出淡紫色的花朵,此花在药王谷的典籍中从未有过记载;大柱的杀猪刀裂开一道缝隙,其中竟裹着半块染血的玉佩,这是他从未提及之事,乃是被正道灭门的父母留下的遗物。 命运之树的最后一片金叶子,于此时缓缓飘落。 它并未碎作点点光芒,而是打着旋儿,恰好落在陆寒的脚边。 叶子上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字迹,唯有陆寒能够看见:“你赢了……不过,真正的考验方才开始。” 陡然间,风势增大。 归墟的裂缝逐渐闭合,在最后一线光亮中,小桃娘猛地扑过来,紧紧攥住陆寒的衣袖。她手心里捧着半朵刚被风吹落的野花,花瓣上还带着她的泪水。 她哽咽着说道:“师兄,你曾答应过我,要教我打铁,还要教大柱哥辨认药草,还有……” “还有要看着你们将镇口那棵老槐树养得足以遮蔽十个人。” 陆寒蹲下身子,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待我将归墟之事彻底解决,便回来。” 言罢,他又望向大柱,大柱正在用袖子擦拭刀具,刀面反射出他通红的双眼。 陆寒说道:“大柱哥,下次杀猪时,莫要总把好肉都留给我,你家孩子正长身体呢。” 萧无尘的剑突然飞回剑鞘,剑鞘撞在陆寒的肩膀上,陆寒对这种钝痛颇为熟悉。 萧无尘说:“臭小子,若真遭遇麻烦……” “弟子明白。” 陆寒微微一笑。 “您的剑,始终都在。” 苏璃则一言未发,只是默默地将那支淡紫色的药草别在陆寒的衣襟上。 草叶擦过他的道纹时,一股清凉的力量传来——这药草乃是她用自己的本命灵气滋养而成,能够保护陆寒三息的时间。 归墟的光芒完全消散。 陆寒望着眼前再度清晰的世界,忽然感觉掌心温热。 那上面留存着小桃的温度、大柱的力量、苏璃的清凉以及萧无尘的剑鸣。 他心中明白,命运之树的话语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底。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启幕。 或许会遭受法则反噬,存在这样的隐患。 或许有更为古老的存在即将苏醒;又或许是其他情形…… 然而此刻,他能听见镇子里传来的鸡鸣声,能闻到从炊烟中飘散而来的小米粥的香气,甚至能看见三株草芽正顶开焦土,朝着太阳的方向奋力生长。 第214章 浮生若梦 归墟闭合的余震还在天地间震颤,陆寒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轻。 他低头去看,却见左手小指正像春雪融于溪涧般,从指节到指尖逐渐变得半透明。 连那道打铁时被火星溅出的淡白疤痕,都跟着模糊了。 “这是......” 他轻声呢喃,掌心触到衣襟上那支淡紫色药草。 苏璃的本命灵气还在草叶里流转,此刻却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抽走了温度。 他忽然想起命运之树金叶上的字,喉间泛起苦涩的笑。 原来真正的考验,是连“活着”都要成为奢望。 山风卷着焦土的气息扑来,陆寒却闻到了更清晰的烟火气。 镇东头王婶家的小米粥该熬好了,大柱家娃子正踮脚扒着灶台,小桃娘的竹篮里该装着新采的野花...... 这些鲜活的、热腾腾的画面在他识海里翻涌,他却觉得自己的魂魄正被某种力量往云端扯。 “阿铁!”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刺破风声。 陆寒抬头,便见苏璃跌跌撞撞从山坳里冲出来。 她发间的玉簪歪在耳后,素色裙角沾着泥点,怀里还抱着半株被扯断的药草。 那是药王谷典籍里没有的淡紫色品种,此刻正蔫头耷脑地垂着,像在为它的主人哀鸣。 “你答应过我的......” 苏璃扑到他面前,指尖颤抖着去碰他的手背。 当触及那片逐渐透明的皮肤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要一起炼药的,要教我分辨百年人参和千年首乌的......你不能食言!” 陆寒望着她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晕开,想起初遇时她站在药王谷断墙前的模样。 那时她也是这样固执,用沾血的手捧着最后一株药苗说“这是我娘种的”,而现在,她的手正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像要把他整个人都嵌进自己骨血里。 “苏姑娘......”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连这个动作都变得迟缓。 透明的范围已经漫过小臂,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正化作游丝。 “归墟封印耗光了我全部灵气,连上古剑意都......” “那我用本命灵气渡你!” 苏璃突然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落在他腕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1节 她的灵力裹着药香涌进他经脉,却像石沉大海般连个涟漪都激不起来。 她瞳孔骤缩,这才注意到他的脚正慢慢融进土里。 “不......不可以......” 又一道带着哽咽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大柱哥扛着那把裂了缝的杀猪刀跑过来,刀鞘上还挂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之前归墟光里裂开的那块。 他鬓角的汗混着泪往下淌,粗粝的手掌重重拍在陆寒肩头:“镇里的老槐树才发了新芽,我家娃子还等着吃你打的铜铃铛,你不能走!” 陆寒望着大柱泛红的眼,想起前日清晨这汉子蹲在铁匠铺门口,往他围裙里塞了半块烤红薯:“阿铁,我家那口子说你总吃冷馍,这不中。” 此刻他的手掌滚烫,却捂不暖陆寒逐渐冰凉的魂魄。 “大柱哥。” 陆寒伸手,轻轻碰了碰他怀里的玉佩。 “这是你爹娘的吧? 等我......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寻他们的墓。” 他转向苏璃,抬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指腹却在触及她皮肤时散作点点星芒。 “你种的药草会比药王谷的更盛,我信你。” 苏璃突然抓住他散碎的指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萧师叔说你是上古剑灵转世,那剑灵能活上万年!你......你再撑撑!” “可我不是剑灵。” 陆寒笑了,透明的胸口处,能看见心脏的轮廓正变得模糊。 “我是阿铁,是给大柱家娃子打铜铃的阿铁,是教小桃娘认药草的阿铁。” 他望着山脚下飘起的炊烟,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这样活着,已经很好了。” 大柱的杀猪刀“当啷”落地。 他突然转身抹了把脸,再转回来时眼眶更红,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成,阿铁你......你路上别饿着,我给你留了半扇猪腿,在灶膛里煨着呢。” 风又大了。 陆寒感觉自己的意识正随着风飘散,最后能抓住的,是苏璃掌心的温度,大柱颤抖的呼吸,还有山脚下传来的细碎脚步声。 那是小桃娘的木屐声,她总爱把野花别在发间,此刻大概正捧着那半朵带泪的野花,往这边跑。 “小桃......” 他轻声念着,整个人终于化作漫天星芒。 星芒里有铁匠铺的锤声,有药炉的轻响,有老槐树抽芽的脆响,最后都融进了山脚下那声带着哭腔的呼唤里:“阿铁哥哥——” 星芒散尽的山坳里,空气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 苏璃的指尖还停在半空,那里残留着最后一点星芒的余温,像极了陆寒替她擦泪时的触感。 大柱哥的杀猪刀倒在脚边,刀刃上沾着的泥块正缓缓滑落,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是天地间唯一的动静,直到一串急促的木屐声踏碎了凝固的悲伤。 “阿铁哥哥!” 小桃娘的竹篮“啪嗒”砸在地上,野菊、紫堇、山丹花滚了满地。 她跑得太急,发间的野花散了大半,只余两朵沾着草屑的粉玉兰歪在耳后。 这个总爱把鼻尖蹭得沾着药渍的小姑娘此刻连哭都忘了,只睁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方才陆寒消散的位置,喉间发出破碎的抽噎:“我...我采了他说好看的蓝星草,他说要编个草环给我扎头发的...” 苏璃这才注意到小桃娘脚边歪着的蓝星草,淡蓝色的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前日清晨陆寒蹲在药圃边,用炭笔在破纸上画草环样式的画面突然涌进她脑海。 他说小桃的眼睛像蓝星草的花芯,要编个能衬得更亮的。 “小桃。” 苏璃蹲下身,将小姑娘颤抖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她的指尖还沾着陆寒消散前的星芒,此刻正轻轻渗进小桃的皮肤,像在传递某种温度。 “阿铁哥哥...他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们。” “那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桃突然踮起脚,把脸凑近方才星芒最盛的位置,睫毛上的泪滴在阳光下闪着碎光。 “阿铁哥哥,谢谢你教我认药草时,会蹲下来和我平视;谢谢你补好我摔碎的药罐,还画了只小兔子在罐底;谢谢你说...说我闻得出风里的剑意,不是怪胎。” 她吸了吸鼻子,从衣襟里摸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小铁环。 正是陆寒用废铁打的。 “你说这是'平安环',戴在身上就不会做噩梦。 我每天都戴着呢。” 山风忽然转了方向,卷起几片蓝星草的花瓣,轻轻拂过小桃的发梢。 她忽然破涕为笑,眼泪却流得更凶:“阿铁哥哥,谢谢你教会我们...什么是真正的道。” 她对着空处郑重地弯下腰,发间的玉兰颤了颤。 “我们会记住你的。” 与此同时,云端之上。 陆寒的意识正被某种力量拉扯着,像一片被风卷起的羽毛,穿过层层云雾。 他看见归墟闭合后千疮百孔的大地正在愈合,看见七大宗门的修士正用符咒修补被毁的山门,看见魔教余孽在密林里逃窜时被正道截杀。 这些都像过眼云烟,直到他听见一声清脆的铜铃响。 “叮铃——” 那是大柱家娃子脖子上的铜铃,是他亲手打的。 他看见自己蹲在铁匠铺的矮凳上,用小铁锤敲出最后一道纹路,娃子流着口水抓他的围裙:“阿铁叔叔,要响响的!” 他又看见苏璃在药炉前皱眉,把他硬塞的烤红薯藏在袖里,耳尖泛红地说“谁要吃你烤焦的东西”,却在半夜偷偷啃得嘴角沾着糖渣。 还有小桃蹲在门槛上,把他打坏的铁钉串成星星,说要挂在屋檐下给月亮作伴。 这些画面突然变得清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记忆里掏出来,重重砸在他心口。 他体内的上古剑意正在消散,像春雪融进水潭,连带着归墟封印耗尽的灵气也在流逝。 但有什么东西反而更清晰了。 不是剑灵的傲气,不是求道的执念,是掌心磨出的茧,是铁匠铺里永远散不去的铁屑味,是苏璃熬药时飘来的苦香,是大柱哥拍他肩膀时那声“兄弟”。 “我不是神,也不是圣人。” 他轻声呢喃,意识里的星光突然开始凝聚。 “我只是个铁匠。” 一道白光闪过。 镇东头的老槐树抽着新芽,枝桠间挂着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铁匠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炉子里的炭火还泛着红光,铁砧上放着半打未完工的镰刀。 一个身影从光影里走出来,粗布围裙搭在臂弯,赤着的胳膊上还沾着铁屑。 正是那道让全镇人念了半月的身影。 他摸了摸铁砧,指尖沾了点黑灰,忽然笑了。 炉子里的火“噼啪”爆了个火星,他熟练地抄起铁锤,第一下砸在铁料上的声响,惊飞了老槐树上的麻雀。 山坳里,苏璃正替小桃把蓝星草重新拾进竹篮。 风又起时,她忽然顿住——那声熟悉的锤响,像一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她心里的茧。 她抬头望向镇东头,晨雾里铁匠铺的烟囱正飘起炊烟,隐约能看见个抡锤的身影。 “我知道你还在。” 她对着风轻声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底却泛着水光。 “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 晨光渐亮。 铁匠铺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铁锤与铁砧碰撞的清响,混着炉炭的噼啪声,在镇子里荡开。 有早起的妇人拎着菜篮经过,脚步猛地顿住,揉了揉眼睛。 那抹在炉前挥锤的身影,可不就是消失了半月的阿铁? “大柱!大柱!” 妇人扯着嗓子往镇西头跑。 “铁匠铺的阿铁回来了!” 炉前的人停了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望着铁砧上逐渐成型的镰刀,又抬头看了眼窗外。 老槐树上的铜铃还在响,像在应和他心跳的节奏。 “阿铁,回来了。” 他低声说,重新抡起铁锤。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清脆的锤声再次响起,一下,两下,像在敲开某个新的开始。 第215章 铁铺小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2节 晨雾未散时,陆寒的铁锤已敲了七七四十九下。 粗布围裙搭在臂弯,赤着的脊背被炉火烧得泛红,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裤腰,在青石板上砸出星星点点的湿痕。 他盯着铁砧上半成型的镰刀,手腕翻转间锤面精准落在烧红的铁料上,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眼底亮堂堂的。 “阿寒歇会儿!” 铁大娘端着粗陶碗跨进铺子,碗里浮着两片薄荷叶。 “昨儿在后院新摘的野菊茶,凉得正好。” 她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布满老茧的手往陆寒肩上一搭。 这孩子失踪半月回来,身上那股子虚浮的仙气没了,倒像块被重新淬过的精铁,沉得踏实。 陆寒收了锤,掌心的茧蹭过铁砧边缘,熟悉的粗糙感让他心口发暖。 他仰头灌下大半碗茶,喉结滚动时瞥见墙角的风箱。 楚小七正蹲在那儿,脑袋探得老长,眼睛亮得像两颗沾了水的黑葡萄。 “小七,拉两下拉紧。” 他抹了把汗,重新抄起铁锤。 风箱“呼嗒呼嗒”响起来,炉火烧得更旺,铁料表面的氧化层簌簌剥落。 这是他失踪前正在打的农具,半个月过去,铁砧上的凹痕都还在老地方。 陆寒忽然笑了,锤子落下的节奏慢了些,像在跟老伙计叙旧。 “当——” 第三十锤刚落,铺门被风撞开道缝。 “劳驾!” 带着山岚湿气的声音混着铁锈味飘进来。 陆寒抬头,见个灰衣汉子站在门槛外,腰间挂着半截断刀,刀鞘上还沾着草屑。 汉子眼眶发青,左手紧紧攥着断刀,指节泛白:“听说镇东头铁铺的小师傅手艺最精,能修法器?” 铁大娘擦了擦手迎上去:“法器可不敢说,普通铁器倒是能拾掇。您这刀...” 她凑近看了眼断口,眉头皱起来。 “断得蹊跷啊。” 陆寒放下铁锤,接过断刀。 指尖刚触到刀刃,腕骨突然一麻。 那是种熟悉又陌生的震颤,像被埋在记忆深处的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他垂眸细看,断口处泛着冷冽的青芒,边缘薄得能照见人影,不似普通利器砍断,倒像被某种无坚不摧的气劲直接劈开。 “这不是凡铁。” 他开口时自己也惊了。 半月前他还只是个会抡锤的学徒,如今竟能说出这种话。 灰衣汉子眼睛登时亮了:“小师傅果然识货!这是我上个月在乱葬岗捡的法器残兵,本想拿去青竹城换灵石,谁料昨夜打坐时突然崩断,差点伤了经脉!” 他凑近些,声音压低:“我找了三个铁匠,都说断口太'干净',修不了...您看?” 陆寒没答话。 他捏着断刀走到炉前,火光照得刀身泛出暗红。 体内那缕残留的道意又动了,像春冰初融的溪水,顺着指尖往刀刃里钻。 他鬼使神差闭上眼睛,铁锤悬在半空,耳中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咚,咚”,和着炉炭的噼啪声,突然找到了某种韵律。 第一锤落下时,火星里闪过一线金芒。 第二锤,金芒变作细链,缠上刀刃。 第三锤,铁砧上竟浮起半枚剑纹,像被谁用星光刻上去的。 “阿寒哥!” 楚小七“嗷”一嗓子蹦起来,风箱绳子“啪”地断了。 “你看你看!刀上有光!” 他扑到铁砧边,鼻尖几乎要贴上去。 “这是...这是剑印吧?我在说书人本子里见过!” 铁大娘手里的茶碗“当啷”掉在地上。 她盯着那抹金芒,喉结动了动。 这孩子失踪前抡锤还会磕磕绊绊,如今下锤的角度、力道,活像个浸淫打铁三十年的老匠人。 更怪的是,她竟从那剑纹里,瞧出几分当年...当年那位铸剑大宗师的影子。 灰衣汉子直勾勾盯着断刀,连嘴角沾了铁屑都没察觉。 刀刃上的断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参差不齐的截面变得光滑,竟比新铸的还要平整。 他突然“扑通”跪下,额头差点磕在青石板上:“小师傅真是活神仙!我这把刀...是不是能复原了?” 陆寒猛地睁眼。 他额角全是汗,掌心的锤柄被攥得发烫。 刚才那瞬间,他仿佛看见无数光影在眼前闪过。 青铜剑炉、星陨之夜、白衣人持剑斩落银河...可等他想抓,那些画面又碎成了铁屑,被风一卷就没了。 “能修。” 他哑着嗓子说,指尖轻轻抚过刀身。 道意的震颤停了,只余下些微的热,像铁匠铺里永远散不去的温度。 “晌午前取。” 他把断刀放回铁砧,转身去捡楚小七碰倒的风箱。 楚小七还在盯着剑纹发愣,忽然抽了抽鼻子:“阿寒哥,你闻没闻到...有点像烧艾草的味儿?” 陆寒抬头。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老槐树上的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他顺着风来的方向望过去,镇外山坡上有片灌木丛在动。 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见道黑影,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帽檐压得低低的,正往这边看。 “小七,去把后院的炭搬两筐。” 他弯腰捡起茶碗碎片,声音平稳得像往常。 “铁大娘,帮我把硼砂拿过来。” 风又起时,山坡上的灌木丛恢复了平静。 只有老槐树上的铜铃,还在“叮叮当当”响着,像在提醒谁:有些目光,从来没移开过。 老槐树上的铜铃还在轻响时,山坡灌木丛后的黑影已退到三块青岩之后。 影无名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帽檐又压下三分,灰黑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卦盘。 卦针正疯狂旋转,在“归”字方位撞出火星。 他望着铁铺方向,眼底幽光如淬毒的剑:“虽无前世记忆,这缕剑意倒是比千年前更纯了......” 道袍下摆扫过石缝里的野菊,他屈指弹向卦盘,青铜表面立刻浮起血色纹路。 “归墟那老东西的棋,终究还是要我来补。” 话音未落,卦盘突然炸裂成碎片,影无名瞳孔骤缩,旋即低笑出声,袍角一振便没入雾中,只余几片碎铜在草叶上闪了闪,便被晨露浸得发暗。 铁铺里,灰衣汉子还跪在地上。 陆寒弯腰去扶他时,眼角余光瞥见街角晃过个熟悉的蓝布衫。 是老吴头的酒坛。 “小陆师傅好手艺啊!” 粗哑的嗓音混着烧酒的醇厚香气撞进铺子。 老吴头提着两坛封了红布的酒,坛身还沾着酒窖的潮土,右手却攥着柄裹满油布的短刀。 他把酒坛往铁砧上一放,油布“刷”地掀开,锈迹斑斑的刀刃立刻散出股陈腐的土腥:“昨儿收拾地窖翻出这把老刀,听人说你修好了法器残兵,能不能也帮我瞅瞅?” 陆寒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刀背,腕间那缕道意突然如沸水般翻涌。 他猛地一颤,掌心像被烧红的铁签子扎了一下。 不是疼,是狂喜,是久别重逢的震颤。 刀身的锈层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纹路,竟与方才修断刀时浮起的剑纹有三分相似。 “阿寒?” 铁大娘擦着汗走过来,刚要碰那刀,被陆寒下意识侧过身挡住。 他盯着刀刃,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是雪。 铺天盖地的雪。 他立在虚空里,脚下是翻涌的黑色云海,手中握着的不是短刀,是柄三尺青锋,剑身上的纹路与此刻掌心这把如出一辙。 远处有个声音在喊:“守道者!归墟要破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3节 他挥剑斩向云端,剑鸣声里,他看见自己的脸。 不是现在这副少年模样,是张带着冷肃的、陌生又熟悉的脸。 “阿寒哥!你手在抖!” 楚小七的声音像根针,扎破了幻境。 陆寒猛地回神,发现自己额头全是汗,短刀在掌心烫得惊人。 他低头,看见刀刃上的锈迹已褪尽,露出一行极小的篆字:“守道”。 “这刀......不简单。” 他哑着嗓子说,指尖轻轻抚过“守道”二字,道意又开始缓缓流动,这次却多了丝温驯,像被主人轻拍后安静下来的兽。 老吴头原本佝偻的背直了。 他盯着陆寒掌心的刀,喉结动了动,眼角的皱纹里忽然漫出泪来。 他伸出布满酒渍的手,指尖颤抖着碰了碰刀镡,声音发哽:“果然......你还活着。” 铁大娘的手“啪”地按在铁砧上。 她盯着老吴头,又看看陆寒,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 有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撞开她的铁匠铺门,手里也握着把刻“守道”的剑。 他说:“大姐,帮我铸把能斩归墟的剑。” 后来他走了,再没回来,只留下块沾血的碎玉,被她悄悄缝在陆寒的襁褓里。 “老吴头,你......” 她刚开口,就被楚小七的尖叫打断。 “看天!” 小七扒着门框踮脚,小手指向西方。 “要变天了!” 陆寒抬头。 原本晴亮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铅灰色的云,像被无形的手揉成团的棉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下来。 风突然大了,卷着铁屑打在脸上生疼,老槐树上的铜铃被吹得狂响,竟发出破锣似的哑音。 “要下暴雨了。” 老吴头突然松开短刀,酒坛在他手里晃得咚咚响。 他望着阴云,声音里多了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云......像极了当年归墟将破时的天象。” 铁铺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镇东头的王猎户扛着猎枪冲进来,枪杆上的鸡毛穗子被风吹得倒竖:“陆小子!后山炸了!我刚从鹰嘴崖下来,听见'轰'的一声,山壁塌了老大一块,石头滚得满山都是!” 他抹了把脸上的土,压低声音:“最邪门的是,那塌了的地方......泛着幽蓝的光,像有什么东西埋在底下!” 陆寒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道意在体内翻涌,他忽然听见极远极远的地方,有钟鸣声传来。 不是人间的钟,是用星辰铸造的,带着亘古的苍凉。 阴云里滚过第一声闷雷。 老吴头的酒坛“当啷”掉在地上。 酒液混着铁屑流得到处都是,散出刺鼻的酸。 他盯着陆寒,又抬头看天,忽然笑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陆寒望着阴云,掌心的“守道”刀开始发烫。 他不知道这热是来自刀,还是来自自己体内。 那缕沉睡了千年的道意,此刻正像幼兽挣破茧壳般,发出一声绵长的、清越的啼鸣。 山风卷着铁屑扑进铺子,将陆寒额前的碎发吹得乱颤。 他望着阴云笼罩的后山方向,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要变天了。 第216章 陨铁风波 铁铺之中,铜铃仍在剧烈作响,与山风裹挟而来的闷雷声交织在一起,撞击得人耳膜生疼。 楚小七的尖叫宛如一根细针,猛地戳破了凝滞的空气。 “阿寒哥!山里挖出了宝贝!” 这孩童跑得过于急切,被门槛绊了一跤,整个人扑进陆寒怀中。 陆寒伸手托住他的后领,便闻到他身上沾染着松脂和湿土的气味。 显然是刚从后山折返回来。 小七仰起脸,鼻尖还挂着汗珠,眼睛明亮得如同两颗被雨水冲刷过的黑葡萄:“王猎户说鹰嘴崖坍塌之处,埋着一块泛蓝的铁!有人称那是‘天外陨铁’,方才我看见李记药铺的孙大夫背着药篓朝山上走去,就连青牛镇的游方道士也骑着毛驴赶来了!” 他拽着陆寒的衣袖晃了晃。 “你说咱们能否分得一杯羹?要是能捡到一块碎渣子,我……我就把攒的买糖人钱全都给你!” 陆寒的手原本搭在小七后颈,听到“陨铁”二字,突然像被火灼伤一般缩了回来。 胸口那团热意“轰”地升腾而起。 他下意识地按住左胸,隔着粗布短衫都能感觉到心跳如擂鼓。 并非寻常的快速,而是带着某种韵律的震颤,宛如久未共鸣的琴弦终于触碰到拨片。 掌心的“守道”刀不知何时再度发烫,刀柄上的刻痕硌得虎口疼痛难忍,连带着铁锤把子也跟着颤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正从后山方向穿透云层,牢牢系在他心口。 “那东西……与我有关。” 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如同被风吹散的铁屑。 铁大娘的手“唰”地覆上他的手背。 陆寒抬头,看见养母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鬓角的白发被风吹起,眼神却比平日打铁时更为锐利。 三十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此刻正从她浑浊的眼底翻涌而出: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染血的碎玉,还有那句“铸能斩归墟的剑”。 “寒子,不许去。” 铁大娘的拇指重重压在他腕间的脉门上,粗糙的指腹带着常年握铁锤留下的茧子。 “后山那东西倘若真能引动天象,便不是咱们这般小铁匠所能触碰的。当年……” 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当年那年轻人再没回来”这句话。 老吴头突然咳嗽起来。 酒坛在他膝头晃动得厉害,酒液顺着他皲裂的指缝淌下,在青石板上积成一个深色的小水洼。 他盯着陆寒发红的耳尖,又瞥了一眼铁大娘按在陆寒腕上的手,忽然用酒坛撞了撞桌角:“大妹子,你以为那些争抢陨铁的是善类?”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擦过刀背。 “青牛镇的游方道士?我看着倒像是……像是三十年前在归墟边上见过的打扮。” 陆寒猛地抬头。 老吴头的眼睛在酒气中眯成一条缝,可那里面的光芒太过明亮,亮得让陆寒忆起上个月暴雨夜,他在铁匠铺外见到的闪电——劈开云层的瞬间,照亮了老槐树洞里藏着的半块青铜牌,上面刻着“守道”二字。 “小七。” 铁大娘突然松开陆寒,转身从炭炉边抄起半块冷硬的炊饼,拍在小七怀里。 “去西头张婶家,说我借她那口腌菜坛子用三天。” 小七捧着炊饼,眼珠滴溜溜地转:“可是阿寒哥——” “让你去就去!” 铁大娘提高了声音,可眼角却悄悄朝老吴头那边瞥去。 小七到底机灵,立刻抿住嘴,蹬蹬地跑了出去。 门帘被他带得掀起一角,陆寒看见他的小短腿跨过门槛时,故意把脚步放得很响,像是在给屋里的人报信:我走了,你们有话便说。 门帘重新落下的瞬间,老吴头的酒坛“当”地磕在桌沿。 “寒子,你是否记得上个月十五?你为我打造那把切菜刀时,锻打溅出的火星子落到我手背上,我喊了句‘这火星子带剑气’。” 他举起手,手背上果然有一个淡褐色的疤痕。 “你当时说‘可能是铁料里掺了旧剑的碎块’,可我知道——” 他往前凑了凑,酒气裹挟着陈年烟草味扑面而来。 “那是你体内的道意在涌动。” 陆寒的呼吸为之一滞。 铁大娘的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最终从怀中掏出一块碎玉,此玉正是当年缝在他襁褓里的那块。 玉上的血渍历经岁月浸染,已然变成暗褐色,但仍能看出上面刻着半枚剑纹,与他掌心“守道”刀的纹路严丝合缝。 “三十年前,那年轻人怀里也揣着半块这样的玉。” 铁大娘将玉塞进陆寒手心,说道:“他说‘若有一日这玉发烫,便带孩子去归墟’。”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接着又道:“可我没告诉你,他走前还说……归墟里埋藏着能斩开轮回的剑,也掩埋着能吞灭轮回的魔。” 窗外,雷声陡然炸响。 陆寒掌心的玉滚烫异常,几乎要烙进肉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4节 他望着铁铺外翻涌的阴云,后山方向的幽蓝光芒仿佛穿透了云层,在他的视网膜上投下一片光斑。 道意在他体内翻江倒海,他听得那来自亘古的钟鸣愈发清晰,好似在声声催促:去,去,去。 “我必须前往。” 他抬起头,目光先扫过铁大娘泛白的鬓角,又掠过老吴头眼底的沉郁,说道:“并非为了陨铁,而是……” 他紧紧攥住碎玉。 “它在召唤我。” 铁大娘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留下”二字。 她转身从墙上摘下陆寒新打造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尚未擦拭干净的铁屑,说道:“带着这个。” 接着又从灶膛里摸出一块黑黢黢的物件,那是一块淬了七遍水的精铁。 “要是有人抢夺,就把这个扔出去,能拖延片刻。” 老吴头突然站起身来。 他的影子被烛火拉得极长,几乎要爬上房梁。 陆寒留意到他腰间的酒葫芦晃动得厉害,却没有酒液晃动的声响,原来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寒子。” 老吴头的声音轻如叹息。 “你是否还记得上个月我总在你打铁时哼唱的那首曲调?” 他不等陆寒回答,便用枯枝般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那曲调是守道者的暗号。今晚子时,你到镇北老槐树下……倘若我没去,就把这曲调再哼唱三遍。”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刚要往陆寒手里塞,又似想起什么,把手缩了回去。 窗外传来小七的脚步声,他迅速将布包揣回怀里,弯腰去捡地上的酒坛,背对着陆寒说道:“快走吧,再晚些,抢夺陨铁的人就要打到镇上来了。” 陆寒跨出铁铺时,山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铁大娘站在门内,手里还紧握着那块淬过的精铁;老吴头蹲在地上,正用枯枝拨弄着酒坛里的残酒,而他的手指却在桌沿轻轻敲击,正是那首他最近常哼的曲调。 雨越下越大。 陆寒踩着泥泞向后山奔去,胸口的玉和“守道”刀交替发烫,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他听见身后传来老吴头的咳嗽声,混杂着雷声,模模糊糊,好似在说:“记住,归墟的门,只给拿全玉的人开启。” 而在铁铺里,老吴头等陆寒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雨幕中,才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 粗布展开,露出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但仍能清晰看到上面画着鹰嘴崖的轮廓,崖底用朱砂点着一个醒目的红圈,正是王猎户所说的山壁坍塌处。 他对着地图凝视许久,直至铁大娘的手搭在他肩上,问道:“你确定要给他?” “不确定。” 老吴头将地图重新包好,塞进怀里最里层。 “但当年那年轻人说过,若有一日玉发烫,便让孩子拿着地图去归墟。” 他抬头望向窗外的雨。 “况且……” 他微微一笑,皱纹里满是沧桑。 “这孩子体内的道意,比当年那年轻人还要强烈。” 铁铺的铜铃再度响起。 老吴头抚摸着怀里的地图,听着雨幕中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忆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年轻人临走时说:“这剑,要等我徒弟来铸造。” 而此刻,那个徒弟,正踩着泥水,朝着陨铁的方向飞奔而去。 后山的雨幕中,陆寒跑得草鞋都浸满了水。 他紧攥着怀里发烫的碎玉,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山风里那道幽蓝光芒同频震颤。 待他跌跌撞撞冲进铁铺时,炭炉里的火早已熄灭,只有灶膛里还残留着几点残红,映得铁大娘的脸忽明忽暗。 “寒子。” 老吴头的声音自阴影中飘然而出。 陆寒这时才发觉酒坛旁多了个布包,粗布的边缘被雨水浸润得颜色变深,正放置在他惯常坐的矮凳之上。 老吴头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青布短打,腰间的酒葫芦换成了一个牛皮水囊,说道:“方才在后院瞧见你,料想你定会回来取家伙什物。” 陆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指刚触碰到布包便如触电般缩回。 布包底下压着一块羊皮角,散发着陈年油脂的光泽,正是他上个月在老槐树洞瞥见的纹路。 “此乃三十年前那年轻人留下的。” 老吴头蹲下身子,用如枯枝般的手指缓缓展开布包,羊皮地图上的红圈在残火之中宛如一团跳动的血。 “鹰嘴崖坍塌之处,下方掩埋着归墟的入口。” 他抬头之际,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雨珠。 “他曾言,待这玉发烫之日,持有地图之人……该去铸造那把能斩破轮回之剑了。”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铁大娘所言归墟中埋藏着魔,忆起胸口翻涌的道意,更忆起后山那团幽蓝光芒里,有个声音在呼喊他的名字。 并非“陆寒”,而是更为古老、带着剑鸣的称呼。 “莫要让旁人知晓你是谁。” 老吴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肉中。 “当年那年轻人便是因露出半分剑意,才落得……落得……” 他猛地松开手,抓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却只灌进满嘴冷风。 “总之,你体内这道意,既能救命,亦能招灾。”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声。 陆寒将地图塞进怀中最里层,刚欲开口,便听见镇东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并非普通行人,而是修士踏在青石板上特有的轻响,似春蚕啃食桑叶,又似毒蛇吐信。 老吴头的耳朵动了动。 他突然抄起门边的扫帚,将陆寒往内屋推搡:“速走!去后山!” 然而话音未落,铁铺的木门便“轰”地一声被撞开,冷风裹挟着六七个身影扑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位灰衣道士,道冠歪斜,左脸有道刀疤从眉骨划至下颌,正是楚小七所说的“青牛镇游方道士”。 “影无名?”老吴头的声音陡然发颤。 陆寒这时才留意到,道士腰间挂着一枚青铜铃,铃身刻着扭曲的锁链纹。 与他昨夜在铁匠铺外看到的闪电形状毫无二致。 “老守道者。” 影无名笑了,声音似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我还道是谁护着这小子,原来是你。”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修士立刻散开,两人扑向铁大娘,三人堵住房门,其余的举着淬毒短刃逼近陆寒。 铁大娘抄起打铁的大锤迎上前去。 她鬓角的白发被气劲掀得根根直立,大锤带起的风卷得炭灰漫天飞舞:“寒子!带小七逃走!” 陆寒这时才发现楚小七缩在锻铁台底下,小脸上满是泪痕,正攥着他昨日未打完的铁环。 他刚要扑过去,短刃的寒光已擦着他的耳尖劈下。 那修士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陨铁碎片!这小子身上有陨铁的气息!” 陆寒吼道:“并无!” 然而他话音未落,胸口的碎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连带着“守道”刀的刀柄都开始嗡鸣。 他下意识地挥起手边的铁锤格挡,却见那修士的短刃“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余势未消的锤风竟直接掀飞了两个扑向铁大娘的修士,连房梁上的铜铃都被震得坠落下来,“当啷”一声砸在影无名脚边。 “好!” 影无名的眼睛亮得骇人。 他退至门边,袖中青铜铃突然鸣响,声音如一根细针扎进陆寒的脑海:“此乃大道选中之人!” 他的声音被铃音放大,混杂着修士们的惊呼和铁大娘的怒吼。 “谁能擒下他,陨铁便归谁!”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有一团炽热的火焰在燃烧,这并非疼痛之感,而是一种渴望。 渴望挥动铁锤,渴望斩开那些纠缠不休的身影,渴望让那道幽蓝的光芒变得更亮一些,再亮一些。 他护着小七退至墙角,手中的铁锤在掌心发烫,每挥动一次,都能带起半尺长的青色剑影。 “寒子!有所收敛!” 铁大娘挥动大锤,砸飞最后一名修士,额角渗出了鲜血。 “这是道意!你……你要控制住自己!” 然而,陆寒无法控制自己。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中夹杂着剑鸣,看见影无名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并非铁匠学徒,而是持剑的将军,是斩过星辰的剑修,是…… 是“守道者”所等待的铸剑人。 “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5节 当最后一锤挥出时,铁铺的屋顶被气劲掀翻。 暴雨倾盆而下,兜头浇落,陆寒仰起脸庞,看见夜空中有一颗流星划过,银白的光尾与他眼中倒映的星光相互辉映。 那颗星子坠落的方向,正是后山鹰嘴崖。 与地图上的红圈重叠为一点。 影无名突然发出笑声。 他趁着混乱退至巷口,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朝地上摔去。 在青烟腾起的刹那,他的声音伴随着铃音飘来:“陆寒,归墟的门……要开了。” 待青烟散尽,修士们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铺内一片狼藉,炭炉倾倒,铁锤滚落至墙角,楚小七仍蜷缩在锻铁台底下,手中的铁环不知何时掉落,正抓着一块黑黢黢的破铜片发呆。 “小七?” 陆寒蹲下身子,用袖子擦拭他脸上的泪水。 “你拿着什么呢?” 小七吸了吸鼻子,将铜片递过来:“刚才……刚才房梁坍塌的时候,从废料堆里掉出来的。” 他眨了眨眼睛。 “阿寒哥,这上面好像刻着字……像剑的形状。” 陆寒接过铜片。 雨水冲去上面的泥土,隐约能够看见几道刻痕。 竟与他掌心“守道”刀的纹路有三分相似。 第217章 净魂铃响 雨水沿着断瓦滴入铁铺,于炭灰之中溅起零零散散的泥珠。 楚小七蹲伏在锻铁台下方,小手指上尚沾有泪痕,正翻找着适才被气劲掀翻的废料堆。 他今日原本是在帮陆寒收拾新打造的菜刀,不料铁环从怀中掉落时,被一名修士撞了一下,滚进了碎铁堆里。 “找到了!” 小七摸到那枚磨得发亮的铁环,正欲往脖子上挂,眼角余光瞥见一块黑黢黢的铜片卡在两根废铁之间。 他歪着脑袋,用袖子擦去铜片上的泥污。 在雨水中,几道极细的刻痕渐渐显现,宛如被风吹皱的水面,又似剑尖划过虚空留下的残影。 “阿寒哥!” 小七捏着铜片爬了出来,发梢滴着水,说道:“你看这个!” 陆寒正蹲在他面前,刚用破布为他擦净脸上的泥污,忽见铜片上的纹路,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那纹路竟与他掌心“守道”刀的刻痕有几分相似,更为奇特的是,指尖刚触碰到铜片,一阵清越的铃音突然在耳畔炸响。 那并非影无名那刺耳的青铜铃音,而是更为清透、更为绵长的声音,好似晨钟撞碎山雾,又宛如春溪漫过石滩。 铃音响起,铁铺里的雨丝突然悬停在半空,炭炉里未熄灭的火星凝固成红点,就连楚小七圆溜溜的眼睛也定住了。 他举着铜片的手停在半空,水珠正从指缝间坠落,却始终落不到地面。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想呼喊铁大娘,喉咙却好似被无形的手攥住。 下一刻,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而来—— 他看见自己站在开满雪兰的山谷中,一名白衣女子背对着他,发间银铃轻响:“陆郎,这株冰魄草再等三日便可入药……” 她转身时眼眶通红,泪珠坠落在雪兰上。 “可药王谷要拿你试剑,他们说你体内有上古剑意……” 他看见火光照亮夜空,断刀插在焦土之中,刀柄缠着褪色的红布。 “大柱哥!” 他扑过去,却只能触碰到冰冷的刀身。 “不是说要教我打百炼钢吗?” 断刀突然发出嗡鸣声,刀刃映出他的脸——并非如今清瘦的少年模样,而是眉眼更为锋利的青年,额间有道浅浅的剑痕。 他看见小桃娘的通灵之眼,黑瞳里浮现着星图:“守道者的传人啊,归墟的门要开了,你得记起……” 话未说完,星图突然碎裂,无数光点钻进他的眉心,疼得他蜷缩成一团。 “我是……谁?” 陆寒踉跄着跪倒在地,额头抵着青石板,冷汗浸透了后背。 刚才那些画面太过真实,真实得如同被人强行塞进脑子里的陈年旧梦。 可他分明是铁大娘捡来的孤儿,在青河镇打了十年铁,连隔壁镇都没去过几次。 “孩子!” 铁大娘的声音带着颤抖。 陆寒抬头,看见养母跪在面前,眼眶泛红,大手上还沾着适才砸飞修士时的血渍。 她颤抖着抚摸上他的脸,指腹摩挲过他额角的剑痕,说道:“你终于要记起来了……” 雨丝突然“唰”地落回地面。 楚小七“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铜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他扑过去抱住陆寒的腰,小脑袋贴在他背上,说道:“阿寒哥是不是生病了?小七去喊老吴头拿药!” 铁大娘没有回应。 她望着陆寒颤动的睫毛,喉结动了动,说道:“十三年前的雪夜,我在山脚下捡到你。你浑身散发着金光,宛如一块淬了星子的玉,怀里还揣着半块残铃——和小七刚才捡到的铜片,纹路一模一样。”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展开是半块同样刻着符文的铜片。 “当时我就知道,你是被大道选中的人……” 陆寒盯着两块铜片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忽然发现拼成的图案是一把剑。 剑脊处刻着两个古字,他盯着看了片刻,竟脱口而出:“净魂?” “对!” 铁大娘的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头,说道:“净魂铃,守道者的信物。” 当年,吾师乃上一代守道者。 其临终之际言道,倘若有朝一日捡到带有金芒之婴孩,且此婴孩怀中存有残铃,便需将其抚养成人,待他忆起…… 陆寒声音嘶哑问道:“忆起何事?” 他触碰到掌心的“守道”刀,刀柄陡然发烫,竟与铜片产生共鸣。 “我并非铁匠学徒?那苏璃是何人?大柱哥又是何人?” 铁大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道:“我仅知,你身上的道意不应被埋没。这些年来,我教你打铁,意在让你以凡铁磨炼心性。剑修所修乃剑意,而剑意并非凭空而降,实是从尘世烟火中淬炼而出。” 不知何时,雨已停歇。 月光透过破屋顶洒下,映照在三块铜片之上(陆寒怀中的“守道”刀、铁大娘的残铃、小七捡到的铜片),泛起幽蓝之光。 楚小七打了个喷嚏,吸着鼻子将铜片拾起,放入陆寒手中,道:“阿寒哥收好,小七已将其擦拭得光亮。” 陆寒紧捏着铜片,指尖仍在颤抖。 他望着铁大娘鬓角的白发,蓦地忆起这些年来,她总是天未亮便起身拉动风箱,总是将最软的饼塞予他,总是在他遭村童嘲笑无爹娘之时,拍着胸脯称“寒子是我老铁家最金贵的娃”。 原来,她早已知晓他的与众不同,却依旧以最为平凡的方式,将他培养成会在暴雨中护佑小七的少年。 “咚——” 敲门声猝然响起。 铁大娘猛地抬头。 深夜时分,青河镇本应早已熄灯,此时会是谁前来? 陆寒紧握“守道”刀站起身来,却见铁大娘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小七护于身后。 “何人?” 铁大娘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又恢复了平日的粗豪。 “是我。” 门外传来老吴头略带沙哑的声音。 “寒子醒了吗?我熬了安神汤。” 陆寒一愣。 老吴头乃是镇东头酒馆的老板,平日总爱坐在门槛上晒太阳,为何会在深夜前来送药? 他望着铁大娘突然紧绷的后背,忽地忆起前几日老吴头醉酒后所言胡话:“守道者的传人啊,该醒了……” 铜片在掌心发烫。 陆寒望着虚掩的门,听闻自己的心跳声中,又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剑鸣。 老吴头推门的动作比往日迟缓了三倍。 门轴发出“吱呀”之声,陆寒见他平日总沾有酒渍的灰布衫已被洗得发白,指节因紧握药罐而泛青,眼角的皱纹里凝结着夜露。 这哪里像是来送安神汤的模样?倒好似刚从后山乱葬岗摸过来一般。 “寒子。” 老吴头的目光先扫过陆寒掌心的净魂铃残片,又落在铁大娘怀中的半块之上,喉结滚动两下,说道:“方才我在酒窖擦拭酒坛,坛底突然浮现符文,言明净魂铃现世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6节 他将药罐置于锻铁台上,罐口升腾的热气中,他的脸忽明忽暗。 “此铃本是守道者用以唤醒传承者的钥匙。你娘说得没错,你这一世……” 他稍作停顿,声音哽咽。 “注定不会平凡。” 陆寒的指甲陷入掌心。 他听见铁大娘在身后轻轻咳嗽一声,那是当年她教他打刀时,见他走神便会发出的警示。 然而此刻,这声咳嗽并无责备之意,反倒似在说“稳住”。 他望着老吴头眼角的细纹。 这些年来,他总爱蹲在酒馆门槛上,给孩子们分糖时亦是这般纹路,怎的突然就成了知晓隐秘的守道者传人? “轰——” 太阳穴突然传来闷响。 陆寒踉跄两步,撞在锻铁台上。 方才那些清晰的记忆片段开始扭曲:雪兰谷中白衣女子的面容突然模糊,化作苏璃清冷的眉眼;焦土中的断刀刀柄上,褪色的红布渗出黑血,纹路竟与秦昭袖口的魔纹别无二致;小桃娘的星图“咔嚓”碎裂,每粒光点皆化作影无名那柄青铜铃的形状,在他脑海中叮当作响。 “寒子!” 楚小七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小小的身子颤抖如被雨淋湿的猫。 “阿寒哥又疼了吗?小七给你揉头……” 铁大娘将手置于他后颈的大椎穴处,其粗糙的掌心带着打铁时惯有的温度,说道:“稳住呼吸,跟随我打刀的节奏。” 在陆寒混沌的意识之中,蓦地响起“当啷当啷”的锤击声——那是清晨五点,铁铺尚未点灯,铁大娘借着月光为他打造第一柄菜刀时的声响;是梅雨季里,他举着比自身还高的铁锤,汗珠砸落在红铁上腾起白汽的声音;是小七蹲在风箱旁拉绳子,奶声奶气数着“一、二、三”的声音。 那些被影无名扭曲的记忆骤然出现裂痕。 陆寒目睹到更为真实的画面:铁大娘把温热的红薯塞进他冻僵的手中,言道“铁匠的手应当握锤,不应颤抖”;苏璃初次来到铁铺时,袖中飘出的药香掩盖了炭灰的气味,她指着他新打造的药杵说“纹路过于浮躁”;楚小七偷藏他打坏的刀胚,称要等他成为天下第一铁匠,就用这些废铁为他铸造一个大灯笼。 “我并非神……” 陆寒闭上双眼,再度睁开时,眼底的混沌已被淬炼得清亮。 “亦非魔。” 他握住小七冰凉的手,又转向铁大娘和老吴头。 “我是陆寒,是铁大娘的徒弟,是小七的阿寒哥,是会在雪夜为穷汉打造菜刀而不收钱的铁匠。” 老吴头突然笑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净魂铃残片上,说道:“我师父当年说过,守道者所探寻的并非天上的仙,而是人间的光。 你这小子啊……” 他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 “终于明白真正的道并非在云端,而是在你挥舞了十年的铁锤里,在你为小七擦拭的眼泪里,在你不忍目睹凡人受苦的热忱之中。” “砰!” 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楚小七缩进陆寒的怀里。 月光从门外透进来,照亮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灰衣修士。 他胸口插着半支断箭,左手紧紧攥着一柄断刀。 刀身布满如蛛网般的裂纹,刀柄缠着的红布早已褪成灰白色,却让陆寒的心跳漏了三拍。 那纹路,与他前世记忆里焦土中的断刀……一模一样。 “救……” 灰衣修士踉跄着走了两步,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陆寒脚边。 “救玄……” 话未说完,便栽倒在积着雨水的青石板上。 陆寒弯腰拾起断刀。 指尖触碰刀身的瞬间,守道刀在袖中发出清越的剑鸣。 月光之下,断刀的裂纹中渗出点点金光,恰似他十三岁那年被铁大娘捡到时,浑身散发的星子光芒。 铁大娘抄起墙角的铁棍挡在门前,老吴头已经摸出藏在酒坛里的短刃。 楚小七从陆寒背后探出脑袋,盯着地上的血渍小声问道:“阿寒哥,他是否和之前撞我的修士是一伙的?” 陆寒没有作答。 他望着断刀刀柄上隐约可见的两个古字,突然忆起铁大娘说过的话。 剑修所修的是剑意,可剑意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烟火中熬制出来的。 而此刻,在他掌心的断刀与守道刀共鸣的震颤里,他听见了更为清晰的声音:不是前世的剑鸣,不是影无名的铃响,而是人间最为真实的、打铁的声音。 第218章 断刀重燃 青石板之上,雨水与血珠交融,于陆寒脚畔洇染成暗红之花。 灰衣修士的断刀紧贴着他的掌心,其温度比铁匠炉中的铁水更为炽热,烫得他指节泛白,然而他却不舍得松开。 “救……” 那修士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染血的手抓住陆寒的裤脚。 “恳请诸位帮我修复此刀……它不能折断。” 他眼尾呈青黑色,似是遭受了某种阴毒术法的侵蚀,可眼底却燃烧着一团火焰。 “刀若折断……玄霄峰便完了……” 铁大娘的铁棍“当”的一声磕在门框之上:“小七,将药箱抱过来。” 她虽挡在门前,目光却扫过那修士胸前的断箭。 箭簇泛着幽蓝之色,乃是魔教“蚀骨箭”的样式。 老吴头手中仍紧攥着短刃,却并未急于上前,只是盯着断刀裂纹中渗出的金光,喉结动了动。 陆寒蹲下身子,指腹轻轻抚过断刀刀柄上的古字。 “玄霄”二字被血渍糊住,他却仿若遭受雷击一般——前世的记忆里,焦土之上那柄断刀,刀柄所刻的正是这两个字。 守道刀在袖中震动发烫,他甚至能够听见刀鸣声中夹杂着打铁之声,一下又一下,敲击在他的心口。 “阿寒哥?” 楚小七扯了扯他的衣角,小拇指上还沾着下午帮他磨锤头时蹭上的黑灰。 “他会不会……” “不会。”陆寒打断了小七的话。 他也难以说清为何如此笃定——这修士身上没有影无名那种阴诡的铃音,断刀的震颤倒似在诉说“回家”。 他将断刀举至眼前,裂纹中的金光突然窜高寸许,在墙上投下半柄完整的刀影,刀身上的纹路竟与他掌心的道源印记完全重合。 “铁婶,借一下风箱。” 陆寒站起身来,断刀在他手中轻如羽毛。 铁大娘愣了一下,转身将风箱拽到铁砧旁:“你这小子要做什么?” “修复此刀。” 陆寒解下染着铁屑的围裙,动作比往日快了三分。 他往炉中添了一块精铁,火折子“刺啦”一声,火星溅到断刀上,竟“滋”地冒起青烟。 老吴头凑了过来,酒气混杂着血腥气:“此刀并非凡铁……” “我知晓。” 陆寒抓起夹钳,夹起断刀送入炉中。 平日里需三刻钟才能烧红的精铁,此刻在断刀旁边,竟“轰”地腾起金焰。 他手掌按在炉壁上,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道源之力顺着手臂向断刀涌去。 并非他在操控,而是断刀在牵引,如同婴儿急切地想要吃奶一般。 楚小七踮着脚扒着铁砧张望,小脑袋险些撞在风箱上:“阿寒哥,你的手不烫吗?” 平日里打铁,即便戴了皮手套,碰到烧红的铁也得缩手,可陆寒此刻赤手握着夹钳,虎口被金焰舔过之处,竟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断刀上的裂纹遥相呼应。 “烫。” 陆寒低笑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忆起铁大娘教他打铁时所说的话:“锤子要认手,铁要认魂。” 可此刻这把断刀,认的并非他的手,而是他的魂。 前世焦土上的画面在眼前闪现——他跪在废墟之中,断刀插在他的心口,血顺着刀纹流淌成河。 原来并非刀插入他的身体,而是他护着刀。 第一锤落下之时,铁铺中炸开一声清鸣。 老吴头的酒葫芦“啪”地掉落在地,酒液溅在断刀上,竟发出“嘶”的声响,仿若被什么灼烧。 铁大娘的铁棍“当啷”一声落地,她瞪大了眼睛:“这是……剑鸣?” 陆寒的锤头裹着金芒,每一记都砸在断刀的裂纹之处。 原本如蛛网般的裂痕随着锤声逐渐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金纹,仿若活过来的蛇,沿着刀身游走。 楚小七看得入神,小手指着刀身喊道:“阿寒哥你看!金闪闪的!” “那是道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7节 老吴头弯下腰去,将酒葫芦拾起,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他已年届六十,曾目睹化神修士御空飞行之奇景,亦见识过魔修屠戮村庄之惨状,然而,从未见过有凡人在打铁之时能够打出道纹。 这哪里是在锻造刀具,分明是在为刀赋予灵魂。 当第二十锤落下之际,断刀突然剧烈震动,险些令夹钳从手中滑落。 陆寒的虎口处裂开一道血口,血珠滴落在刀身之上,刹那间,刀身上的金纹猛地窜起三寸之高,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剑形的光痕。 铁大娘赶忙抄起一块湿布,欲为陆寒包扎伤口,却见那血珠被金纹迅速吸了进去,而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仅仅留下一个淡红的印记。 “它在汲取你的血液。” 铁大娘声音紧张,语调发紧。 她养育陆寒已有十年之久,知晓这孩子身上存在一些奇异之处。 然而,即便再古怪,也未曾见过打铁能出现如此奇异之景象。 老吴头突然伸手抓住铁大娘的手腕,手指向窗外。 不知从何时起,铁铺外槐树的叶子全部竖了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剑气切割一般,簌簌地往下掉落。 陆寒并未听见他们的交谈。 此刻,他的耳中仅存在两种声音:一种是断刀的呼唤,那声音愈发清晰,宛如有人在他的心口念诵剑诀;另一种则是前世的回响,昔日焦土之上的断刀亦是如此震动,而后他便苏醒在铁大娘的煤炉旁,手中紧握着一块烧红的铁块。 “还差三锤。” 他低声大喝一声,额前的头发被金焰吹拂得向后飞起。 楚小七躲在铁大娘的身后,却依旧探出半张脸,双眼明亮得如同星子。 在他看来,他的阿寒哥从未如此英俊过,就连流淌的汗水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当最后一锤悬于半空之时,铁铺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陆寒能够感觉到自身的道源之力即将被抽干,然而,断刀的震颤却愈发急促,好似在催促他加快速度。 他紧咬着牙关,锤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而下—— “叮!” 这一声并非打铁时沉闷的声响,而是剑入鞘时清脆悦耳之音。 断刀上的裂纹彻底消失不见,刀身映照出陆寒的脸庞,他眼底的金芒比刀身上的纹路还要明亮。 窗外的槐树突然“哗啦”一声响,所有的叶子同时坠落在地,在空中旋转成一个绿色的漩涡。 铁大娘将地上的断箭拾起,发现箭头的幽蓝色竟比之前淡了几分。 老吴头摸出净魂铃的残片,只见残片上的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落。 楚小七兴奋得蹦跳起来,想要伸手触摸那把刀,被陆寒笑着阻拦道:“刀身尚烫。” 然而,那刀哪里只是烫,分明是在发烫,宛如刀鞘之中揣着一团炽热的太阳。 陆寒刚要将刀递给那位灰衣修士,却见那修士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光盯着刀身,喃喃自语道:“成了……玄霄峰有救了……” 他的手刚触碰到刀,整个人便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歪倒在小七的怀里。 “阿寒哥,他晕过去了。” 小七摇晃着他的肩膀,抬头之时却愣住了。 铁铺的天窗之上,原本明朗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一层金色的云霭所遮蔽。 云霭的中心有一个光点,恰似一颗即将坠落的星辰。 陆寒紧紧握住断刀,掌心的道源印记与刀纹重合之处,传来一阵如灼烧般的剧痛。 他突然忆起老吴头所说的“守道者寻的是人间的光”,然而此刻,这光仿佛并非是他在寻觅,而是光在寻觅他。 窗外传来夜枭悠长而刺耳的叫声。 铁大娘将灰衣修士搀扶到里屋安置好,老吴头则蹲在门口,目光紧紧盯着那层云霭,嘴里嘟囔着:“要变天了……” 楚小七扯了扯陆寒的衣袖,问道:“阿寒哥,这刀叫什么名字啊?” 陆寒望着刀身上映照出的自己的面容,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回想起前世,在那片焦土之上,这把刀插入他心口之时,他听见有人说道:“此刀名‘守道’,待你重铸之日,便是正邪分晓之时。” 然而此刻,刀身上的金纹流转闪烁,分明刻着两个崭新的字——“玄霄”。 “玄霄。” 他轻声说道:“它叫玄霄。” 话音刚落,天窗上的金色云霭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有细碎的光粒簌簌落下,打在刀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有人在云端敲响了钟声。 铁铺天窗上的金霭尚未完全消散,忽然传来一阵风卷乌云的呼啸之声。 陆寒握着“玄霄”的手微微收紧。 那金色云霭不知何时被墨色的阴云所吞噬,云底翻涌着青紫色的电蛇,炸雷如同被人攥在手中一般,朝着地面砸落,震得铁砧上的锤头都跳动了两下。 “不好!” 铁大娘刚刚为灰衣修士盖好被子,转身之际,手中的铁棍不慎撞翻了药箱,丹参和三七散落在满地。 “这动静比化神修士渡雷劫还要大!” 镇外十里处的山雀皆惊飞而起,不消半柱香的时间,附近宗门的探子势必会循迹而来!她迅速抄起铁棍,朝着门口走去,而后回头冲陆寒喊道:“将刀收进柜底!” 接着又对楚小七说道:“小七,去把后窗的槐树枝砍了,莫要让人从树杈上窥见动静!” 楚小七紧攥着柴刀的手不住颤抖,刀背磕在门框上,发出“当啷”声响:“铁婶,我……我砍不动……” 话未说完,一道紫电劈落在镇东头的老槐树上,焦糊味混杂着臭氧气息钻进铁铺,他“哇”地一声扑进陆寒怀里,额头抵着陆寒沾血的衣襟,身子瑟瑟发抖。 陆寒轻抚着小七头顶的碎发,目光却落在窗外翻涌不息的阴云上。 道源之力在他体内肆意乱窜,仿佛有人用针挑动着他的经脉。 方才重铸玄霄刀时的顺畅之感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钝痛,从丹田处径直窜至后颈。 他忆起影无名每次现身时,耳边总会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铜铃碎响,此刻这疼痛之中竟也混杂着类似的嗡鸣声,好似有人在他识海里撒了一把碎玻璃。 “阿寒?” 铁大娘察觉到他的异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说道:“烫得厉害!你方才是不是……” “是影无名。” 老吴头突然从门后闪身而出,酒葫芦早已不知丢至何处,手中紧攥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铃。 “我守着镇口时瞧见了——那老道在北坡的歪脖子树后站立着,手指掐着阴诀,眼里泛着绿莹莹的光。” 他将铜铃按在陆寒腕间,锈渣蹭得陆寒手背发红。 “这是净魂铃残片,能够镇住邪祟。那厮在窥探你的命线,妄图搅乱你的道心。” 陆寒的指尖刚触及铜铃,识海里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好似有人拿着铜锣在他耳边猛敲。 他一个踉跄,撞在铁砧上,玄霄刀“当”地一声掉落在地,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庞。 眼底的金芒逐渐黯淡,浮起一层青灰,宛如被阴雾蒙了一层纱。 “小七,捂住耳朵!” 铁大娘抡起铁棍朝着窗口砸去,木窗“哗啦”一声碎成木屑,然而只看见漫天雨幕。 她反手将陆寒按在长凳上,粗糙的手掌按住他后颈的命门:“老吴头说得没错,那阴毒之物在暗中作祟!你小时候发高热,我也是这般按着你……” 话未说完,她突然停住——陆寒后颈的皮肤之下,竟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其形状与玄霄刀身的道纹一模一样。 “这是……” 老吴头凑了过来,枯瘦的手指悬于纹路上方,却不敢触碰。 “守道印?当年守道者入世之前,祖师爷曾言,印现则劫至。”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抖开后竟是一本发黑的旧书。 “我翻阅了守道阁的秘典,‘斩厄’刀……” “斩厄?” 陆寒猛地抬头,道源之力突然一滞,识海里的嗡鸣声瞬间消失。 他凝视着老吴头手中的书,封皮上“守道录”三个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宛如有人在他记忆里划了一根火柴。 前世焦土之上,他握着的那柄断刀,刀柄刻的并非“玄霄”,而是“斩厄”! 老吴头翻开书的手不住颤抖,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一柄断刀,刀纹竟与玄霄刀分毫不差:“当年守道者为镇归墟,以自身魂魄铸刀,名为‘斩厄’。刀在,则归墟封;刀碎,则魔潮起。玄霄峰……” 他突然闭上嘴巴,窗外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好似利剑划开空气的嘶鸣声。 “来了!” 铁大娘抄起铁棍挡在门前,雨水顺着她斑白的鬓角流淌而下。 “是御空术的动静,至少是筑基期!” 陆寒弯腰拾起玄霄刀,刀身的金纹此刻暗沉得如同凝固的血。 他能够听见灰衣修士在里屋的咳嗽声,能够听见小七紧攥着他衣角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声响,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雷声。 他想起铁大娘教他打铁时所说的“铁软时要狠锤,铁硬时要巧敲”,可此刻他所面对的,是比烧红的精铁更为炽热的劫数。 “铁婶,带小七从狗洞逃走。” 陆寒将玄霄刀塞进铁大娘手中。 “老吴头,你护着灰衣修士。我……” “胡言乱语!” 铁大娘用铁棍敲了敲他的膝盖。 “十年前你被野狗追赶,我都未曾让你独自逃走,如今反倒要赶我离开?” 她扯下腰间的牛皮围裙系在小七身上。 “小七,钻到煤堆里,不要出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8节 又对着老吴头喊道:“把秘典收好,倘若我死了,你得将阿寒的身世告知于他!” 破空声愈发逼近,铁铺的木梁被气劲震得簌簌落灰。 陆寒望着铁大娘颤抖的背影,突然忆起初次见到她之时。 那是一个雪夜,他蜷缩在铁匠铺门口,她举着烧红的铁棍冲了出来,骂骂咧咧地将他拎进屋里,说道:“小崽子冻坏了,谁给我拉风箱。” 此刻她的背影与记忆相互重叠,只是当年的铁棍如今沾染着血迹,当年的骂声如今带着颤抖。 “在这儿!” 一声清喝穿透雨幕。陆寒抬头望去,只见三道身影破云而下,最前方的青衫修士腰间挂着七枚玉牌。 是七大宗门里“苍梧宗”的巡山使。 那修士的目光扫过铁铺,落在陆寒脸上时突然一凝,指尖掐诀指向他:“此人身上有极强的道韵波动,必定是偷学了禁术!” 铁大娘的铁棍“当”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照亮了她紧绷的下颌线。 陆寒伸手摸向袖中守道刀的刀柄,却在触碰到刀鞘的瞬间停住。 他听见山那头传来猎户的吆喝声,混杂着惊马的嘶鸣声。 那声音里有句话被风卷了过来,清晰得仿佛落在他耳边:“快去看!后山水潭边落了块铁,蓝幽幽的,比月亮还亮!” 第219章 陨铁之争 雨幕如帘幕般垂落,铁铺内的油灯火苗被穿堂风刮得明暗不定。 陆寒目光紧紧盯着那青衫修士腰间悬挂的七枚玉牌,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苍梧宗巡山使这一身份,在这边陲小镇足以震慑半条街道。 然而,那修士的指尖正指向他心口的方向,蕴含道韵波动的指控如同尖刺扎进他的耳膜,令他忆起三天前在炉边打铁时,玄霄刀突然震颤,割破他掌心的伤口,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一下地抽痛。 “小友莫要惊慌。” 青衫修士向前踏出一步,衣袂带起的风使得铁铺门帘哗啦作响。 “我等奉掌门之命巡查邪修,方才感应到此处有道韵异常,并无恶意。” 但他身后的两个灰袍随从却悄然散开,一人堵住后窗,一人按住腰间施展法诀。 陆寒看得真切,那灰袍人指尖掐的是锁魂诀,分明是欲将人拿下。 铁大娘将铁棍拖在地上,擦出火星,说道:“苍梧宗好大的威风,查案不亮明令牌,反倒学起山匪踹门的行径?” 她鬓角的雨水滴落在牛皮围裙上,晕染出深色的圆渍。 “阿寒是我一手带大的,自幼连鸡都未曾杀过,何来邪修道韵?” 青衫修士的目光扫过玄霄刀的刀鞘,瞳孔微微收缩。 这时,陆寒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雨水砸落在青石板上的噼啪声——是楚小七。 那小子平日里爬墙越脊比猫还轻巧,此刻却如撞翻酒坛的野狗一般,边跑边喊:“阿寒哥!阿寒哥!” 铁铺的木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楚小七浑身湿透地扑了进来,发梢滴下的水在地面汇聚成小股水流。 他裤脚沾染着泥土,手中紧攥着一片带露的草叶,眼睛亮得如同被火烤过的铜钉:“后山水潭落下一块铁!蓝幽幽的,比十五的月亮还要明亮!猎户刘二叔说那是‘天外陨铁’,能够炼制飞天剑!” 他喘着粗气,唾沫星子溅落在陆寒的手背上。 “我看见李铁匠家的小子往镇外跑去,张屠户家的闺女也扛着锄头去了,说是要挖块边角料——阿寒哥,你说咱们能否分得一块?你打造的刀最为锋利,要是用陨铁淬刃……” “小七!”铁大娘低声喝止。 小七这才发觉屋里多了三个陌生人,缩着脖子退到陆寒身后,手指悄悄勾住他的衣角。 陆寒却未听见小七后半截的话语。 “陨铁”二字宛如烧红的铁珠滚入他的心口,玄霄刀在刀鞘中发出极为轻微的嗡鸣,连掌心的旧伤都开始发烫。 他望着手中的铁锤——方才还在锻打普通精铁的工具,此刻握柄处竟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前往山中。 “天外陨铁?” 青衫修士突然转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你确定?” 小七被他的眼神吓得一颤,本能地往陆寒身后缩了缩:“我……我听见猎户们呼喊,说是潭边的石头突然泛蓝,照得林子如同着了鬼火……” “啪!” 青衫修士拍了下掌心,对随从说道:“先去查看陨铁!” 又回头扫视了陆寒一眼,语气稍缓。 “小友暂且留步,待我等确认陨铁无误,再来与你详谈道韵之事。” 话音未落,三人化作三道流光冲上天际,雨幕被剑气撕开三道裂缝,转瞬便消失不见。 铁铺内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响。 铁大娘抹了把脸上的水,将铁棍“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好一个‘细谈’,合着在他们眼中,咱们连一块铁都不如。” 她转身揪住小七的耳朵。 “小崽子跑得这么急,不怕被野狗叼走?” “疼疼疼!”小七咧嘴叫唤。 “我这不是怕阿寒哥错过宝贝嘛!” 他偷偷瞄了陆寒一眼,见对方仍盯着手中的铁锤发愣,凑过去小声问道:“阿寒哥,你手在发抖?”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他垂首看向胸口,那里隐匿着一块自幼佩戴至今的青铜坠子,此刻隔着衣物,烫意灼人。 他忆起昨夜梦中,有一把染血之剑悬于虚空,剑尖直刺苍穹,而剑下的云海之中,漂浮着一块幽蓝的金属,与小七所描述的陨铁别无二致。 “阿寒。” 老吴头的声音自里屋传来。 陆寒这才留意到,方才被护于里屋的灰衣修士不知何时已然离去,老吴头正捧着那本泛黄的书籍,封皮上的灰尘已被他擦拭得一干二净。 “你且随我来。” 铁大娘轻扯陆寒的衣袖,欲言又止。 陆寒向她摇了摇头,跟随老吴头行至后巷。 雨丝斜斜扫过两人肩头,老吴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边角卷起,看样子有些年头。 他刚欲递过去,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声,是镇民们朝着山里奔去的声音,混杂着法器破空的尖啸。 “陨铁……” 老吴头的手停在半空,地图一角被雨水浸湿。 “这等事物不应现世。 当年守道者封禁归墟之时……” 他突然住口,将地图塞入陆寒手中。 “夜里来我酒窖,有些事……你应当知晓了。” 陆寒捏着地图,能够触摸到上面凸起的纹路,是一座山,山中有一个环形标记。 他抬头时,老吴头已佝偻着背朝酒馆走去,身影融入雨幕之中,只留下一句话被风吹散:“记住,陨铁越亮,归墟的裂缝……越痛。” 铁铺里传来小七呼唤他的声音,陆寒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又望向山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正隐隐泛着幽蓝的光,宛如一双睁开的眼睛。 雨幕在子时渐渐收敛,铁铺后巷的青石板仍泛着水光。 陆寒紧攥着老吴头塞来的羊皮地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地图上的环形标记在他掌心烙下一道印记,仿若一道旧疤,与他心口那枚青铜坠子的形状丝毫不差。 酒窖的木门“吱呀”一声合上,老吴头的油灯在窗纸上投下佝偻的影子。 陆寒能够听见老人的咳嗽声透过砖墙传来,每一声都带着锈铁味的腥甜。 他突然忆起前日为老吴头修缮酒坛时,坛底压着半本《守道录》,墨迹中浸透着暗红,好似血渗进去一般。 “记住,莫要让旁人知晓你是谁。” 老吴头的话语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陆寒伸手触摸颈间的青铜坠子,此刻它冰冷刺骨,与白日里灼热的温度判若云泥。 地图边角有一处焦痕,他凑近嗅了嗅,是焚尽的道符气味。 这地图,恐怕是从某个凶险之地抢夺而来的。 山风突然裹挟着松涛声灌入巷子。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西南方向的夜空泛着幽蓝,比白日里更亮了几分。 那光如同一条线,牵引着他的目光向山里延伸,连玄霄刀都在刀鞘中轻轻颤动,震得他腕骨发麻。 “该来的,终究难以躲避。” 陆寒低声自语,将地图塞入怀中。 他转身欲回铁铺,却未曾留意到街角的阴影里,有一位灰袍道士正捻着胡须,目光如同一根细针,扎在他的后颈。 影无名望着陆寒的背影消失在铁铺木门之后,嘴角勾起半寸弧度。 他袖中握着一枚刻满咒文的骨牌,指腹摩挲着牌面的“命线”二字。 方才在山边水潭,他故意将“陨铁需天赋者炼化”的话语传递给那几个贪婪的散修,看着他们眼睛发亮的模样,比看戏文还要有趣。 “小友,你体内的剑意,即将显露于世了。” 他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骨牌突然泛起幽绿,映得他眼底也泛着绿光。 “归墟的裂缝疼痛了千年,总得寻个人来……缝合。”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39节 铁铺里,楚小七正蹲在炭炉前烤火,发梢还滴着水。 铁大娘往炉中添入一块松柴,火星“噼啪”炸裂开来,映照得她脸上的刀疤泛起红色。 “小七,将柜顶的防狼符取下来。” 她所指的是梁上那串已然褪色的黄纸符,此乃三年前陆寒初次打铁之时,她暗中请镇外老道士绘制而成。 “大娘,阿寒哥在何处?” 小七踮起脚去够那符纸,脚下的竹凳微微晃动。 “在后巷透气。” 铁大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白日里,苍梧宗修士的道韵威压仿佛仍在她的骨头中硌着。 她当年身为刀匠,目睹过太多修士杀人之事,其中既有正派修士,也有邪修,然而那些人的眼神,皆不及今日那青衫修士看向玄霄刀时的狠厉。 “砰!” 木门被踹开的声响,震得梁上的防狼符簌簌落下。 五名灰衣修士冲了进来,最前方的络腮胡手中提着一柄带血的剑,剑尖径直指向陆寒方才所坐的木凳,喝道:“小铁匠,把陨铁碎片交出来!” 楚小七发出一声“啊”的尖叫,竹凳“哐当”一声翻倒在地。 铁大娘迅速抄起门边的铁棍,挡在小七身前,铁棍磕在青石板上,溅出火星,她厉声喝道:“从何处来的野狗,竟敢踹我铁铺之门?” “野狗?” 络腮胡修士咧嘴一笑,将剑指向铁大娘的咽喉,说道:“老子乃万剑门之人。方才听闻消息,这陨铁专挑手艺人认主。你家小铁匠所打的刀能震过玄霄刀,除他之外还能是谁?” 他身后的修士已然散开,两人去堵住后窗,两人施展法诀步步逼近。 陆寒从后巷冲进铁铺时,恰好看见铁大娘的铁棍与修士的剑碰撞在一起。 火星溅落在小七脸上,那孩子缩在墙角,浑身颤抖如筛糠。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怀中的青铜坠子烫得灼人,就连掌心的旧伤也裂开了,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阿寒哥!” 小七瞧见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 陆寒一把将他护在身后,目光凝视着络腮胡修士腰间的万剑门玉牌。 那玉牌刻有断剑纹,乃是外门杂役的标记,根本没有资格自称“万剑门”。 “我未曾见过陨铁。” 陆寒的声音比平日更为沙哑。 “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 络腮胡修士突然挥剑劈向小七! 陆寒瞳孔急剧收缩,本能地抡起手边的铁锤。 那是他方才锻造的百炼钢锤,足有三十斤重,此刻握在手中却轻如稻草。 “当——!” 铁锤与剑锋相撞,轰鸣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络腮胡修士的剑应声而断,碎片溅落在墙上,叮当作响。 陆寒自身也被反震得后退两步,后背撞在铁砧之上。 然而,那股从掌心涌起的热流并未停歇,顺着胳膊涌向心口,好似有一团火在血管中燃烧,烧得他眼前浮现出金色斑点。 “这是……道意?” 人群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陆寒这时才发觉,方才被他震飞的不仅有络腮胡,还有那两名堵窗的修士。 他们撞在墙上,继而摔落在地,许久都未能起身。 铁铺的屋顶“轰”的一声被掀翻。 月光与夜露一同洒落,映照在陆寒的脸上。 他望着掌心依旧发烫的伤口,那里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纹路,宛如一把小剑。 玄霄刀不知何时出鞘,悬于他的身侧,刀身上的幽光与山那边的陨铁遥相呼应。 “看!流星!”楚小七突然指着夜空呼喊。 一道银白流星从幽蓝的陨铁光团旁划过,拖着火尾坠向山的方向。 陆寒抬头望去,眼中映着星光,与那流星的光芒重叠在一起,宛如两簇欲烧穿苍穹的火焰。 络腮胡修士连滚带爬地向外逃窜,边跑边喊:“邪修!是邪修!” 其余的修士也跟着他跌跌撞撞地逃走了,只留下满地的断剑与一片狼藉。 铁大娘的铁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她凝视着陆寒身侧的玄霄刀,又看了看他掌心的剑纹,喉结动了动,最终并未言语。 小七凑上前去,戳了戳陆寒的手背,问道:“阿寒哥,你的手……发光了?” 陆寒并未作答。 他望向山的方向,那里的幽蓝光芒愈发明亮,仿佛在召唤着他。 怀中的青铜坠子发烫,老吴头的地图隔着衣服硌着他的心口。 他突然忆起昨夜梦中那把染血的剑,剑下云海中的陨铁,与此刻山边的光芒,重叠成了同一幅画面。 “阿寒。” 铁大娘轻声呼唤他,声音中带着他从未听闻过的颤抖。 “你……” “大娘,我并无大碍。” 陆寒弯腰拾起铁锤,锤头仍沾着修士的血迹。 他将小七抱起,放在木凳上,又把翻倒的竹凳扶正。 这些动作与往日打铁时并无二致,然而他明白,有些东西已然发生了改变。 后巷传来老吴头的咳嗽声,与松涛声一同飘进铁铺。 陆寒摸了摸怀中的地图,又看了看玄霄刀。 山那边的光芒依旧明亮,宛如一双等待了千年的眼睛。 晨光微曦之际,铁铺的叮当声再度响起。 陆寒赤着膊抡动铁锤,汗水顺着脊背流淌而下。 玄霄刀静静地躺在砧旁,刀鞘上沾着夜露。 他每锤击一下,火星便溅得老高,其中一颗落在他掌心的剑纹上,滋滋地冒着青烟。 “阿寒哥,早饭!” 小七端着粗瓷碗从里屋跑了出来,碗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陆寒接过碗时,瞥见窗外山尖的幽蓝光芒已然变淡,然而他清楚,那光并未熄灭。 它只是在等待他去探寻。 第220章 凡尘新火 晨光初现之际,铁铺的铁皮顶被夜露浸润得熠熠生辉,叮当锤击之声较往日更为沉稳厚重。 陆寒赤着脊背,古铜色的肌肤上沁出颗颗汗珠。 每一次挥锤砸落在烧红的铁胚之上,火星四溅,宛如金色的雨幕。 他年仅十五岁,胳膊上的肌肉紧绷有力。 锤柄在掌心磨出的茧子,与昨夜新浮现的淡青剑纹相互重叠,隐隐传来刺痒之感。 自那道纹路爬上掌心之后,他便觉握锤的手感有了变化,仿佛铁锤主动往他手心里钻。 “阿寒,稍作歇息吧。” 铁大娘端着粗陶碗从里屋走出,碗中红薯粥散发着甜润的香气。 她鬓角的白发被炉火烘得微微卷曲,眼角的皱纹却舒展开来。 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下,只是将碗往砧子上重重一放,说道:“吃!凉了可不再加热。” 陆寒抬手擦了擦汗,手指刚触及碗沿,后巷便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灰布衫的中年男人猫着腰走进来,腰间挂着半块褪色的玉牌,那是散修的标识。 他怀中抱着一个蓝布包,掀开之后,露出半截断刀。 刀刃泛着幽青之色,断口齐整得如同被利刃削过一般,还沾染着星星点点的暗红斑痕。 “小哥,这刀能修吗?” 散修搓了搓手,指节上有焦黑的灼痕。 “我在青牛岭遭遇邪修,这刀挡了一击便断了。贵铁铺的手艺我早有耳闻,据说能拼接精铁……” 陆寒伸手去接,指尖刚触碰到断刀,掌心的剑纹突然灼热起来。 他如被烫伤一般,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随后又咬牙捏住刀刃。 那股热度顺着血管向心口蔓延,脑海中闪过片段画面。 云海翻腾,一把染血的剑自天而降,斩落在某物之上,火星四溅的声响与此刻的锤声相互交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0节 “这并非普通断口。” 他声音低沉,拇指摩挲过断茬。 “像是被剑气斩断的。” “剑气?”散修瞪大了眼睛。 “我碰到的是邪修,使用的是阴毒法诀,何来剑气?” 铁大娘凑上前,将铁棍往地上一杵,眯起眼睛凑近断口,说道:“阿寒自幼随我学习打铁,看断口最为精准。你这刀若被邪术损坏,断口应当发黑起斑,可这断茬……” 她用铁棍尖点了点。 “倒真似被什么锐器一刀切断。” 楚小七从木凳上蹦下来,踮起脚扒着砧子张望,突然喊道:“阿寒哥的手又发光了!” 陆寒这才留意到,掌心的淡青纹路随着触碰断刀缓缓流转,宛如活物一般,连带着腕间的血管都泛起淡淡青光。 他喉结动了动,将断刀放在砧子上,抄起铁锤,说道:“我尝试修复。” 第一锤落下,火星并未如往常般四处飞溅,反而汇聚成细流,绕着断刀游走。 第二锤击下,火光之中隐约浮现出剑形纹路,若隐若现,宛如刻在虚空中的影子。 第三锤落下,空气中泛起金色光芒,虽淡却让散修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那光芒仿佛带着锐利的气压迫而来,令他后颈发凉。 “这……这是何物?” 散修声音颤抖,后背的汗水浸透了灰布衫。 铁大娘的铁棍“当”的一声砸在地上,她凝视着陆寒的后背,看着他汗湿的脊背随着锤动起伏,看着那剑纹在掌心明灭闪烁,突然忆起二十年前在边关所见——剑修引动天地灵气之时,也会出现这般光芒。 楚小七张着嘴,口水险些滴到碗里,说道:“阿寒哥,你是不是偷偷修炼仙术了?比说书人讲的剑仙还要厉害!” 陆寒没有回应,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怀中的青铜坠子。 那坠子自他记事起便一直挂着,此刻也变得滚烫,与剑纹、断刀的热度连成一线,仿佛三根丝线朝着同一个方向拉扯着他。 “已修复好。” 陆寒放下铁锤,断刀已严丝合缝,刀身比之前更加明亮,隐约能够映照出人影。 散修颤抖着捧起刀,试着抽出半寸,刀鸣声清脆悦耳,惊得窗外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 “好刀!”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哥大恩,我王三铭记于心!若有用得着之处……” “起身。” 陆寒伸手将他拉起,掌心的剑纹突然黯淡下去。 “修刀乃我本分。” 王三抹了把脸,千恩万谢地离去,铁铺里再度响起叮当锤击之声。 楚小七凑到跟前,轻戳对方胳膊,说道:“阿寒哥,你刚才的光……” “小七,去帮大娘挑水。” 铁大娘突然发话,声音比平日更为沉郁。 小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拎起木桶快步离去。 陆寒转头看向铁大娘,只见她正凝视着砧子上的玄霄刀,刀鞘上的夜露尚未干涸。 “阿寒,” 她搓了搓手,眼角皱纹堆叠如绽放之花。 “你爹离开时,曾言明这铺子要传给能‘见着铁里魂’之人。昨日那剑纹,还有今日的光……” 她忽然展颜而笑。 “你爹若知晓此事,定会将埋于灶台下的酒尽数挖出饮尽。” 陆寒并未言语,他望向山尖的方向——那里的幽蓝光芒虽已转淡,可他仍能真切感知到,那光依旧存在,宛如隐匿于云间的月亮。 后巷的风席卷而入,裹挟着松涛之声,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眉头微皱,轻嗅气息,抬头之际,瞥见远处山坡上有一黑点。 那是一位身着黑袍的道士,立于晨雾之中,帽檐压得极低,正朝着铁铺的方向眺望。 山坡晨雾里,黑袍道士的手指在袖中缓缓收拢。 他望着铁铺方向跃动的金芒,帽檐下的双眼泛起幽蓝微光,恰似两盏浸于墨汁之中的灯。 当陆寒抬头之时,那抹黑影已随着山风向后飘退,只余下一句低笑飘散在风中:“归墟的棋子,终于开始落子了。” 话音未落,他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顺着松涛卷向山后,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铁铺里的叮当声响依旧持续,陆寒却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望着山坡方向,神情怔愣,直至老吴头的咳嗽声从巷口传来。 “阿寒!” 酒坛相撞的清脆声响与沙哑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老吴头提着两坛烧春,脚步踉跄地走进来,粗布围裙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酒渍。 他那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了拍酒坛,眼角爬满如瓷片般的笑纹,说道:“听闻你小子今日修好了一把断刀?我这儿有一把祖传的老物件,锈迹斑斑,连刀鞘都快要烂掉了,你看看还能否修复?” 铁大娘擦拭干净双手,从砧子后方探出头来,说道:“老吴头,你总算舍得出门了。上次说要给小七酿的桂花酒,都拖了小半年——” 话未说完,便见老吴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展开之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那把短刀裹在破旧的布里,刀身覆盖着暗红锈迹,刀镡之上雕刻着半朵残莲,纹路细腻得仿佛是用针尖精心挑出。 陆寒伸手去接,指尖刚触碰到刀镡,掌心的剑纹突然泛起清凉之感。 这种感觉与修复断刀时的灼热截然不同,宛如浸于山涧溪水中,连呼吸都随之变得轻柔。 他捏着刀身靠近炉火,锈迹之下隐约透出些许青灰色,竟与他昨夜在梦中所见的剑纹颜色颇为相似。 “这刀……” 他拇指摩挲过刀背,锈屑簌簌掉落于砧子之上。 “好似在呼唤我。” “呼唤你?” 老吴头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眼尾的笑纹却凝固住了。 他盯着陆寒泛红的耳尖——那是这孩子紧张时的习惯动作,问道:“怎样呼唤的?” 陆寒并未作答。 他的目光落在刀身上,锈迹突然开始剥落,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细小刻痕。 那些纹路仿佛具有生命一般游动着,在他的视网膜上投下幻影:九霄之上,云海翻腾如沸水,他(或者另一个“他”)手持长剑立于虚空,剑身上的刻痕与短刀毫无二致。 血珠顺着剑尖滴落,在云间绽放如红梅,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呼喊着:“剑灵!归墟要塌了——” “阿寒?” 铁大娘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度透过汗湿的布料传递过来。 陆寒猛地回过神来,发现短刀不知何时已被自己握得发烫,刀身上的锈迹已然褪尽,露出幽青的底色,连刀镡上的残莲都变得完整,花瓣上还凝着如水珠般的反光。 “这刀……不简单。” 他声音沙哑,喉结动了动。 “似……似曾相识。” 老吴头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聚成了一团。 他伸手去接短刀,指腹在刀镡的莲瓣上轻轻一按,那里立刻浮现出一个极小的“守”字——和他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刻痕一模一样。 “果然……” 他望着陆寒发愣的脸,声音轻如叹息。 “你还活着。” 铁铺里的炉火“噼啪”炸响,惊得楚小七从水缸边跑了过来。 此青年刚完成挑水之务,裤脚尚有水珠滴落。 他凑上前来,瞧见短刀时,眼睛瞬间发亮,说道:“阿寒哥,您又将这锈刀变得崭新了?这比变戏法还要……” “小七,去将灶上的红薯粥搅拌一番。” 铁大娘突然插话。她凝视着老吴头腰间的玉佩,又看向陆寒掌心中淡青色的剑纹,嘴角紧紧抿起成一条线。 老吴头仿若未曾听见一般,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寒颈间晃动的青铜坠子。 那坠子不知何时竟隐隐泛着微光,与短刀、剑纹连成一线。 “当年,你父亲将这坠子交予我时,言道‘倘若有一日,这孩子身上泛起青光,你便把刀交给他’。” 老吴头取出一块帕子,小心翼翼地将短刀包裹起来。 “如今看来,时机已至。” 陆寒的手指紧紧攥住坠子,青铜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忆起昨夜梦中的剑鸣,想起修复断刀时那些重叠的记忆碎片,突然感觉喉咙发紧,问道:“您……知晓我是谁?” 老吴头并未作答,他重新将短刀包好,却并未放回怀中,而是塞进陆寒手里。 酒坛在他脚边滚动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明日镇东头的百草堂要新进一批药材,小七那孩子惦记着人家的蜜饯,非要拉你去帮忙搬运货物。” 他拍了拍陆寒的肩膀,转身朝巷口走去,背影在晨光中被拉得极长。 “有些事,等你见到苏姑娘自会明白。” “苏姑娘?”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1节 陆寒望着他的背影,喉间的疑问尚未出口,便被楚小七拽住了袖子。 这青年不知何时已将粥锅搅得咕嘟作响,鼻尖沾着米粒,眼睛闪烁着亮光,说道:“阿寒哥,阿寒哥,明日去百草堂可好?我听王婶说,新来的坐堂大夫极为厉害,能够医治刀伤!” 陆寒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刀,油布上还留存着老吴头的体温。 山风裹挟着松涛吹入,他再度闻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与昨夜梦中血珠坠地的味道毫无二致。 后巷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他望着对面的山尖,突然忆起那个黑袍道士的眼神,宛如一根细针般扎在心里。 “好。” 他回应了一声,将短刀收进围裙口袋。 炉火烧得愈发旺盛,映照得剑纹在掌心忽明忽暗。 “明日清晨前往。” 第221章 毒草惊魂 晨雾尚未消散之际,陆寒的铺盖被掀起了一角。 楚小七裹挟着寒气钻了进来,其鼻尖冻得通红,急切说道:“阿寒哥,快起身!王婶说百草堂的蜜饯已摆至柜台最前端,若再迟些,恐被赵屠户家的小子抢光!” 陆寒揉了揉被揉乱的头发,手刚触及枕边包裹短刀的油布,昨夜老吴头所言便蓦地闯入脑海。 他摸到围裙口袋里那方温热的布包,青铜坠子贴着肚皮,竟比往常多了一丝灼烧之感。 “小七,你先去灶房拿两个红薯。” 他翻身下床,粗布裤脚扫过青砖地面。 “铁大娘熬制的糖霜红薯,揣在怀里捂热后再食用。” “知晓啦知晓啦!” 楚小七蹦跳着跑了出去,布鞋在门槛上磕出“咚咚”声响。 陆寒系围裙时,瞥见镜中自己的面容。 左掌心的剑纹淡得几近不可见,然而只要忆起老吴头所说的“见着苏姑娘就明白”,那纹路便会在皮肤下隐隐发烫。 镇东头的青石板路还沾着露水。 楚小七攥着红薯跑在前头,糖霜在他嘴角沾成白色胡须,说道:“阿寒哥,你闻!百草堂的药香!比咱们铁匠铺的煤烟好闻多啦!” 陆寒放慢了脚步。 山风裹挟着松涛掠过耳畔,那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再度浮现。 与昨夜梦里血珠坠地的味道毫无二致。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见百草堂的朱漆门帘被掀起,苏小璃的身影正映在门框之中。 她身着月白粗布裙,发间别着一根木簪,手中捧着半筐野草。 晨光透过门帘的缝隙洒落在她的肩头,照得那些草叶上的水珠晶莹闪亮。 然而,她眉心却拧成一个小疙瘩,指尖拨弄着其中一株深绿茎秆,说道:“这株……似乎不该在此处。” “苏姑娘早!” 楚小七蹦跳着过去,红薯皮掉了一地。 “王婶说你采到了治疗风寒的良药,我帮你搬。” 话未说完,苏小璃突然抓起那株野草咬了一口。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咬得极为轻柔,如同从前品尝新茶一般,可下一秒,她的脸便白得好似被抽干了血液,指尖掐进草筐里,指节泛青,惊叫道:“不、不对……是‘蚀心藤’!” “什么藤?” 楚小七手中的红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药铺掌柜从柜台后冲了出来,算盘珠子撒了一地,喊道:“小璃!那是上个月刘猎户送来的毒草!说是要配制蛇药的!你怎么——” 苏小璃的嘴唇开始发紫,扶着柜台的手不住颤抖。 陆寒两步跨过去,刚要搀扶她,就见她突然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宛如被风吹动的蝶翼。 她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底竟泛起一层极淡的青金色,恰似春晨荷叶上的露珠。 “甘草……” 她踉跄着扑向药材架,指尖在陶罐上快速划过。 “紫花地丁、半枝莲……” 在药罐碰撞的脆响中,她扯下腰间的帕子,将几味草药碾碎,混着茶盏里的温水灌了下去。 陆寒看得真切,她的手在颤抖,可动作却精准得如同刻进骨头里的程式。 就如同他修理刀具时,知晓锈迹该从哪道缝隙剔除,钢纹该顺着哪个方向研磨。 “咳咳……” 苏小璃呛了一下,却很快直起了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胳膊,眼睛瞪得溜圆,惊道:“我、我为何知道要如此解毒?我连‘蚀心藤’的毒方都未曾背诵过……” 掌柜的抹了一把冷汗,抓起她刚才使用的草药凑到鼻尖,说道:“这配伍……是药王谷的‘净莲解’!小璃啊,你莫不是偷偷——” “我没有!” 苏小璃后退半步,撞在了陆寒身上。她的后背凉得如同一块玉,可陆寒却感觉自己胸口发烫。 青铜坠子贴着皮肤,短刀在口袋里微微震颤,连掌心里的剑纹都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管往心脏攀爬。 “阿寒哥你怎么了?” 楚小七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脸好红!” 陆寒没有说话。他望着苏小璃眼底那抹尚未褪尽的青金,突然忆起昨夜梦里的剑鸣。 并非金属相击的尖锐声响,倒像是春风吹过莲池,莲叶底下藏着的清越水声。 山风掀起门帘,吹得药香愈发浓郁。 陆寒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团热流在翻涌,如同被人轻轻拨了一下的琴弦,余震顺着血脉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望着苏小璃发间晃动的木簪,突然听见极轻的“嗡”声——像是剑鸣,又像是心跳。 “苏姑娘。” 他嗓音沙哑地开口:“你方才……眼睛里有光。” 苏小璃愣住了。 她疾步奔至柜台前的铜镜处,反复端详自身,只见眼尾泛红,便说道:“哪里有光?你怕是看错了。” 楚小七凑上前去,挤眉弄眼道:“阿寒哥并未看错!我也瞧见了!恰似池塘中的星星一般!” 陆寒并未搭话。 他凝视着铜镜中自己的影子,发觉左掌心的剑纹正散发着淡青色的光芒,与苏小璃方才眼底的颜色,仿若两片被春风吹拂到一处的莲叶。 药铺外,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 陆寒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短刀,蓦地听到老吴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有些事,等你见到苏姑娘便会明白。” 他望着苏小璃满是困惑的脸庞,又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胸口。 那里的热流仍在震动,似在回应着什么,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不知何时,晨雾已然消散。 阳光透过窗纸,在陆寒脚边投下一片金色光斑。 他望着那片光亮,忽地忆起昨夜梦中的血珠。 并非腥味,而是甜味,宛如苏小璃方才碾碎的甘草。 药铺里的铜铃突然轻轻一响。 陆寒后颈沁出细密的汗珠,那股热流顺着脊椎向头顶涌去,眼前的苏小璃忽然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 月白色裙裾沾染着药渍,玉瓶在指尖飞速转动,他浑身是血地瘫倒在草席上,听她低声咒骂:“蠢得如同生铁一般。” “阿寒哥?” 苏小璃的手在他眼前晃动。 “你又发呆了?” 陆寒猛地回过神来,喉结动了动。 他摸到腰间短刀的刀柄,冰凉的金属触感令心跳慢了半拍——前世? 他向来不信轮回之说,可方才那碗药的苦香,竟与此刻药铺里的气息重合得丝毫不差。 “无妨。”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她发间的木簪。 “方才……你解毒时的动作,极似经验丰富的药修。” 苏小璃低头绞着帕子,帕角还沾着碾碎的紫花地丁,说道:“我也不清楚。好似……那些药材的位置、分量,都铭刻在骨子里。掌柜的说那是‘净莲解’,可我连药王谷的谷规都背不全。” 她突然抬头,眼底的青金色淡得仿佛要融于晨光之中。 “阿寒哥,你说我是不是……撞邪了?” 陆寒的掌心再度发烫。 他望着她睫毛上未干的水珠,忆起昨夜梦中那滴甜腥的血珠。 原来并非血,而是她碾碎的甘草汁。 “小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2节 药铺后门传来王婶的呼喊声:“你娘托人带了腌菜来,快回屋看看!” 苏小璃应了一声,抓起草筐向内堂跑去,裙角扫过陆寒的布鞋。 他望着她的背影,胸口的热流突然剧烈震颤,短刀在鞘中发出轻响。 这次并非错觉,他分明听见了剑吟,清越如鹤唳,却又带着几分缠绵,好似在呼唤着谁的名字。 “陆小哥?” 掌柜的擦拭着柜台走近,压低声音道:“方才那毒草……是青鳞道人上个月送来的。他说要配制蛇药,可老奴瞧那藤叶的纹路,倒极像幽冥宗的‘蚀心散’。” 陆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 他忆起昨夜巡街时,街角那道灰袍身影。 同样是这般阴恻恻的药香,同样是这般盯着苏小璃的药筐。 “青鳞道人?” 他按住短刀,问道:“长相如何?” “瘦高个,左眼角有片青鳞胎记。” 掌柜的打了个寒颤。 “昨日还来询问过小璃的近况,说要收她为关门弟子。老奴没有应允,他倒也并未恼怒……”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陆寒猛地转头,只看见灰袍一角掠过院墙上的爬藤,留下半片青鳞——与掌柜的描述分毫不差。 “小七!” 铁大娘的大嗓门从街上传来。 “莫要偷吃糖霜红薯!陆寒,该回铺子里打刀了!” 楚小七蹦跳着冲进药铺,手里还攥着半块红薯,说道:“阿寒哥快走!铁大娘说今日要教我打菜刀把儿!” 他歪头看了眼窗外。 “方才是不是有只大鸟飞过?尾巴上还闪着光!” 陆寒摸了摸口袋里的青铜坠子,那灼烧感已褪成温温的痒。 他回应了铁大娘一声,跟着楚小七朝铁匠铺走去,余光却瞥见墙根下躺着一片鳞片——青灰色,泛着幽光,宛如淬了毒的鱼鳞。 他蹲下身子,将鳞片拾起。 指腹刚刚触及那纹路,掌心的剑纹陡然窜起细微的火焰,灼热之感让他险些松开手中的鳞片。 鳞片之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净莲眼现,速报影主。” “阿寒哥,你在捡什么呢?” 楚小七凑上前来。 “是鱼鳞片吗?我娘说河——” “并无什么。” 陆寒迅速将鳞片塞入怀中。 “加快脚步,莫要让铁大娘久等了。” 当夕阳将铁匠铺的屋顶染成金红色时,陆寒终于得空。 他蹲在井边清洗着手,胸口处的青铜坠子晃动着,倒映出水面上的残阳。 白日里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翻涌:苏小璃眼底的青金之色、青鳞留下的鳞片、前世那模糊的药香…… “陆寒!” 他抬头望去,只见苏小璃站在铺门口,怀中抱着一个粗陶罐子,说道:“王婶说你爱喝酸梅汤,我煮了一些。” 她的发梢还沾染着草药的香气。 “白天发生的事,我想与你谈一谈。” 陆寒擦拭了一下手,接过陶罐时指尖相触。 她的手依旧冰凉,宛如浸在溪水里的玉石。 镇外的河湾在暮色中泛着银色的光芒。 两人坐在青石板上,陶罐放置在中间,酸梅汤的凉气混合着水草的香气钻进鼻腔。 “我今日又品尝了那株蚀心藤。” 苏小璃突然开口道:“它的味道……好似在等待着我。等待我认出它,等待我解它的毒。” 她扯下一片柳叶,在指尖转动着。 “就如同你打铁之时,看到一块废铁,便知晓该如何敲击、如何淬火,是吧?” 陆寒愣住了。 他忆起自己第一次握住铁锤时,望着烧红的铁块,那些应当下锤的位置、应当淬火的时机,真的仿佛刻在了骨子里。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苏小璃点了点头,发间的木簪在月光下闪烁了一下:“所以我觉得,我们似乎……被什么东西铭记了。” 河风掀起她的裙角,陆寒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破空之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山坡上掠过,速度快如流星,却在云端留下一道淡青色的痕迹。 与青鳞留下的鳞片颜色毫无二致。 “那是什么?”苏小璃也抬起头来。 “可能是夜枭。” 陆寒心里明白并非如此。 他摸了摸怀中的鳞片,又想起老吴头昨夜塞给他的羊皮地图。 边角卷曲着,还沾染着暗红的血渍,老吴头说:“顺着地图寻找,你会知晓自己是谁。” 月光洒落在两人的肩头。 陆寒望着苏小璃眼底若隐若现的青金之色,突然觉得那地图上的血渍,或许与前世那碗药里的苦涩,是同一种滋味。 “小璃。明日与我一同前往后山。老吴头给了一张采药图,我想……或许能够找到你所说的‘被铭记’的东西。” 苏小璃歪着头笑了:“甚好。不过你需带上短刀——我听闻后山有狼。” 陆寒也笑了。 他望着河水中两人的倒影,看着剑纹与青金之色在波光中交融,突然听到极为轻微的剑鸣之声,宛如春风拂过莲池,又好似谁在遥远的地方,轻轻呼唤了一声“阿寒”。 山坡上的黑影停在老槐树上,灰袍下的手指捏碎传讯玉符:“净莲眼与剑纹产生共鸣,目标即将觉醒。影主,棋局应当收网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扫过陆寒怀中的羊皮地图。 地图的最中央,用朱砂画着一朵并蒂莲,花瓣上的血渍尚未干透。 第222章 矿洞奇遇 晨雾尚未消散之际,陆寒已在铁匠铺的后院磨砺短刀。 刀柄缠绕着粗麻,他的拇指反复摩挲着刃口,在金属与油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中,苏小璃的声音从院墙外飘然而至:“陆寒,我带来了防风草。” 他抬头望去,只见她提着竹篮站在青石板上,发间的木簪被雾气浸润得发亮,竹篮之中,除了草药,还放着一块烤得金黄的麦饼。 “昨日听铁大娘说矿洞潮湿,防风草煮水饮用可预防湿寒。” 她将麦饼推到他面前,指尖轻扫过他的手背。 “也给你当作干粮。” 陆寒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忆起昨夜怀中的羊皮地图,血渍在月光下呈现出暗褐色,宛如一块凝固的痂。 老吴头在咽气之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肉中:“那矿洞底下……有能扒开你骨头缝的东西。” “小七呢?” 他将短刀别在腰间,顺手把麦饼塞进她手中——她总是忘记吃早饭。 话音刚落,墙根处传来窸窣的响动。 楚小七从草窠中钻了出来,鼻尖沾着泥土,手中举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我跟着来守着!万一有狼,我一棍子敲碎它的脑壳!” 他蹦到陆寒身边,仰头时睫毛上还挂着露珠。 “陆大哥,老吴头说的地图,真能找到你刻在骨头里的东西吗?” 陆寒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孩子自幼在镇里讨生活,总是将“跟着陆大哥”视为最为了不起的事情。 他低头看向怀中鼓起的羊皮卷,又瞥向苏小璃竹篮里的药锄。 她的指节因常年采药而泛着青白之色,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锄柄,好似在安抚某种即将苏醒的活物。 后山矿洞的入口隐匿在老松树之后。 楚小七第一个凑了过去,用木棍挑起垂落的蛛网。 “哇!” 他缩了缩脖子。 “这网比我的脸还大!” 蛛丝粘在木棍上,呈现出青灰色,仿佛被某种潮气浸润了几百年。 陆寒蹲下身来,指尖触碰到洞口的青苔,凉意顺着指节向上蔓延,与他体内那道沉睡的剑意猛然相撞。 那是自他第一次握住铁锤时就盘踞在骨缝里的东西,此刻突然颤动了一下,宛如幼犬嗅到了母兽的气味。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3节 “小璃。” 他回头望去,只见苏小璃正低头嗅着洞口的空气,眉峰微微蹙起。 “有蚀心藤的味道。” 她摸出一片薄竹片,轻轻刮下洞壁的霉斑。 “但更为古老,像……像被压在地下千年的根。” 她抬头时,眼底的青金光芒突然闪烁了一瞬,与陆寒腕间若隐若现的剑纹遥相呼应。 楚小七的木棍“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们、你们的眼睛……” 他后退两步,撞在松树上。 “陆大哥的手腕在发光,苏姐姐的眼睛在冒星星!” 陆寒低头看去。 腕间的剑纹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淡青色的光透过皮肤,宛如一条活过来的小蛇。 苏小璃伸手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腕,指尖刚触碰到光纹,两人同时一震。 那光突然缠上她的手指,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在她眼底的青金里织成了一张网。 “进去。” 苏小璃的声音轻如叹息:“它要我们进去。” 矿道比预想的更为宽敞。 楚小七举着火折子走在最前面,火光映照得洞壁发亮,陆寒这才看清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凿痕。 并非普通矿镐所留,倒像是用剑劈砍出来的。 他伸手触摸那些痕迹,掌心被划开一道细口,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石壁吸了进去。 “陆大哥你手!” 楚小七扑过来想要掏帕子,却被苏小璃拦住。 她盯着石壁上的血痕,瞳孔微微收缩:“血渗进去的方向……是往里。”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陆寒的后颈瞬间紧绷起来。 那光是从石壁里透出来的,宛如无数颗碎星嵌在石头里,随着他们的脚步依次亮起。 最前面的石壁上,两行古字在光中浮现:“执手共铸,方可通行。” “共铸?” 楚小七挠了挠头。 “是铸剑吗?陆大哥最擅长铸剑了!” 陆寒缄默不语。 他凝视着石壁上的字迹,喉头一阵发紧。 这八个字的笔锋,与他打铁时刻入剑胚的纹路毫无二致。 苏小璃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凉若坚冰,轻声道:“试试。” 二人将手掌贴于石壁之上。 剑纹与青金瞬间绽放出耀眼光芒。 陆寒听见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体内那道剑意终于挣脱束缚,顺着手臂涌入石壁。 苏小璃的指尖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她体内有一股温热的力量涌来,宛如一团裹挟着药香的火焰,与他的剑意相互缠绕,在石壁中翻涌。 “咔——” 头顶有碎石落下。 楚小七尖叫着扑过来,却被一道光墙阻挡在外。 陆寒回头,只见那孩子的脸紧贴在光墙上,嘴型喊着“小心”,声音却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苏小璃的手在他掌心收紧,他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跳动急促,一下,两下,与他的心跳重合为同一节奏。 密道尽头的风陡然灌了进来。 那是一座天然溶洞,中央矗立着一块两人高的石碑。 碑身布满裂痕,却比周围的石壁明亮许多,宛如一块历经千年打磨的美玉。 陆寒松开苏小璃的手,一步一步地朝着石碑走去。 指尖触碰到碑面的瞬间,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却又似被迷雾笼罩,仅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有人持剑,有人捧药,有人在血泊中笑着呼喊“阿寒”。 “双生剑谱。”苏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石碑另一侧,指尖轻抚着碑上的字迹,说道:“谱分两卷,一杀一救,缺一不可。” 陆寒的手在颤抖。 他能感觉到石碑里的剑气正往他身体里钻,每一道剑气都携带着一段模糊的记忆:打铁声、药炉香,还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有人在他心口剜去了一块肉。 苏小璃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他抬头望去,只见她眼底的青金变成了血红色,额角渗出冷汗,说道:“寒哥……我好像……” “嘘。” 陆寒抓住她的手。 二人掌心相贴,剑纹与青金再次共鸣,石碑上的裂痕突然泛起金光。 那些被迷雾笼罩的画面突然清晰了一瞬。 他看见自己身着白衣,立于云端,身旁站着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她的眼睛与苏小璃此刻的眼睛别无二致,正笑着将半块玉佩塞入他手中。 “阿寒,等我们铸完双生剑……” 声音戛然而止。 陆寒踉跄两步,后背撞上石碑。 苏小璃扶住他,指尖按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说道:“你心跳得好快。”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叫我‘阿璃’。” 楚小七的喊叫声从密道传来。 陆寒转头,只见那孩子正扒着光墙,小脸涨得通红,喊道:“陆大哥!苏姐姐!你们背后的石头在冒光!” 陆寒回头。 石碑上的裂痕中,正渗出淡青色的光芒,恰似他昨夜在河湾所见、云端的那道痕迹。 苏小璃的手指突然收紧,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石碑底部,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新刻的小字:“千年之约,今日重续。” 洞外传来乌鸦的啼鸣声。 陆寒掏出怀中的鳞片,青鳞在光中泛起涟漪,与石碑的光连成一线。 他突然忆起老吴头咽气前的话语:“你要找的,不是你是谁,是你忘了谁。” 苏小璃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寒哥。” 她的声音轻柔如梦:“我好像……记起一种味道。似铁锈,又似药汁,还有……” 她稍作停顿。 “还有人抱着我哭泣,说‘阿璃,我带你回家’。” 洞顶有碎石簌簌落下。 楚小七终于挤开光墙扑了过来,拽着陆寒的衣角直喘气,说道:“外面有穿灰袍的人!我看见他往这边来了!” 陆寒的瞳孔急剧收缩。 他忆起昨夜山坡上的黑影,也忆起灰袍之下被捏碎的传讯玉符。 苏小璃已然取出药锄,青金之色在她眼底流转,仿若一团随时可能燃烧起来的火焰。 “先出去。” 她将竹篮塞给楚小七。 “小七,你跑在前面。” 当三人转身朝密道奔去时,陆寒听见背后传来极为轻微的剑鸣之声。 那声音宛如春风轻拂莲池,又好似有人在极远之处,轻轻呼唤了一声:“阿寒,阿璃。” 他回过头去。 石碑的裂痕之中,正浮现出两团虚影。 一男一女,男子手持剑,女子捧着药,他们的面容被光芒笼罩,却与陆寒、苏小璃此刻的影子,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矿洞深处的光雾陡然浓稠如浆。 陆寒凝视着石碑上那对重叠的虚影,太阳穴剧烈跳动,仿佛要裂开一般,眼前的溶洞石壁开始扭曲。 雪色、剑气、药香,如同被碾碎的星子,突然灌入他的意识。 他踉跄着撞向苏小璃,额头抵着她那发凉的肩头:“阿璃?” 这两个字出口之际,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愕。 苏小璃的指尖正按在他的后颈,那里的皮肤突然发烫,她的瞳孔之中翻涌着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雪山之巅,云气漫过两人的衣袂,她捧着药炉,他握着尚未成形的剑胚,剑胚上的纹路与此刻石碑上的裂痕一模一样。 “寒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4节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不已,她分明看见自己在微笑,发间的木簪换成了玉质,坠着红珊瑚流苏。 “这炉九转还魂丹快要炼成了,等你铸完剑……” “等我铸完剑,就带你去看东海的潮汐。” 陆寒脱口而出,那些被迷雾遮蔽的记忆,突然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 他记得她煎药时总是爱咬着唇,记得她把药渣埋在桃树下时说“要让苦的东西也开出花”,记得她在他心口刻下剑纹时落下的那滴泪。 “疼么?” “疼,但比你替我挡剑时轻多了。” 楚小七的手还揪着陆寒的衣角,此刻被两人突然的沉默所惊吓,小脑袋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陆大哥?苏姐姐?你们、你们是不是中邪了?” 他的声音宛如一根细针,刺破了那团记忆的迷雾。 陆寒猛地回过神来,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在苏小璃的手背上,他嗓音沙哑:“我们……并非初次见面。” 苏小璃的指尖在他后颈轻轻收紧。 她看见自己腕间浮现出淡粉色的莲花印记,好似被温水泡开的花瓣,而陆寒掌心的剑纹不知何时褪去了青色,泛着金色光芒,纹路竟与她腕间的莲花丝丝相扣。 两人同时低头,四目相对之时,苏小璃眼底的青金之色彻底沉淀成暖光,宛如淬了千年的琥珀:“我也想起来了。” 洞壁深处传来极为轻微的衣料摩擦之声。 陆寒的后颈瞬间紧绷——这是他打铁时养成的本能,当危险靠近时,连火星溅落的声音都会变得清晰可闻。 他挡在苏小璃身前,短刀已然出鞘三寸,却见溶洞最暗的角落,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 男子腰间悬挂着一块青玉,玉上刻着归墟纹路,他正慢条斯理地鼓掌,指节上的珊瑚戒在幽光中泛着血色:“好一出破镜重圆的戏码。” 楚小七“嗷”地一声躲到苏小璃身后,木棍戳在地上不住颤抖:“灰、灰袍人!刚才在洞外的就是他!” 锦袍男子瞥了一眼缩成一团的楚小七,嘴角的笑意并未减退:“白渊遗民,见过陆公子、苏姑娘。” 他抬手轻抚胸前的青玉。 “老吴头没告诉你们?这矿洞底下埋藏的并非铁矿,而是命线。” 他的指尖划过石碑上的裂痕。 “双生剑纹一旦激活,你们的命线碎片就会顺着剑纹朝此处汇聚——毕竟,谁能拒绝与前世的自己重逢呢?” 陆寒的短刀又推进了半寸。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剑意正在沸腾,并非以往那种刺痛之感,而是如同被故人轻拍后背的热络之情。 苏小璃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莲花印记与剑纹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听见剑谱残碑发出清越的嗡鸣之声。 那是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的,来自千年之前的剑歌。 “你布局了多久?” 苏小璃的声音冷得如同淬过冰的药汁。 她忆起昨夜于药铺后巷所闻之沉水香,亦忆起今晨竹篮中那株本应五月方开的防风草,其根须沾着归墟独有的红土。 白渊遗民以玉扳指轻叩石碑,发出清脆声响:“自你们于镇口铁匠铺相遇那日起。” 他凝视着陆寒掌心的金纹,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毕竟,能同时唤醒双生剑纹者,千年仅得一对。” 洞外忽然炸响惊雷。 陆寒抬头,只见洞口天光被乌云绞成墨团,闪电如银蛇般劈落于山崖之上,碎石簌簌落入洞中。 楚小七手中木棍“当啷”一声掉落于地,他紧紧攥着苏小璃的裙角,惊惶道:“要……要塌了吗?” 苏小璃腕间的莲花印记突然灼痛。 她望向陆寒掌心的金纹,那纹路正顺着二人相触之手,往彼此体内钻去,仿若在编织一张无形之网。 而白渊遗民的目光始终黏滞于石碑之上,不知何时,那里的光雾已凝为半块玉佩。 与陆寒昨夜在老吴头尸身上寻得的半块,严丝合缝。 “雷即将来临。” 他听闻自己的心跳与雷声同频共振,体内剑意正翻涌汇聚于指尖,“小璃,抓紧我。” 苏小璃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二人掌心的纹路陡然连成金线,洞壁上的幽蓝星子悉数亮起,宛如为整座矿洞点亮了一盏明灯。 白渊遗民的笑容终于出现裂痕,他摸出一块黑玉欲捏碎,却见陆寒的短刀已抵住他的咽喉:“命线?前世?” 陆寒的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我只明白,此次换我护着她。” 洞外又是一记炸雷。 山崖上的碎石开始成片坠落,砸在洞口的老松树上,松枝断裂的脆响与雷声交织,震得人耳膜生疼。 楚小七突然拽了拽苏小璃的衣袖,指着洞顶道:“苏姐姐快看!那些光……正往你们身上涌来!” 陆寒抬头,只见洞壁的星子正顺着他们掌心的纹路往体内钻去,每颗星子皆裹着一段记忆:他为她挡下的那一剑,她为他熬制的那碗药,还有他们在雷劫中紧握的双手。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亮得几近透明,她望着陆寒泛着金芒的双眼,轻声道:“此次,我们一同面对。” 白渊遗民突然放声大笑。 他望着洞外翻涌的乌云,又看了看陆寒抵住他咽喉的刀,语气中竟带着几分释然:“雷劫已至,你们以为能够撑过?” 他的手指在黑玉上轻轻一按。 “这矿洞的命线,够你们受的了。” 洞顶传来巨石崩裂的轰鸣。 陆寒将苏小璃和楚小七往身后带了两步,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 这是他打铁时练就的手法,旨在让刀刃更为稳当。 苏小璃取出药锄,锄尖沾着她方才刮下的蚀心藤根,此刻正泛着青雾。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听见石碑中传来那熟悉的剑鸣:“阿寒,阿璃,剑在。” 洞外的雷声愈发逼近。 乌云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一团,最浓密的那片正对着矿洞上方。 陆寒能感觉到头皮发麻,那是雷劫将至前特有的刺痛。 他低头看了一眼掌心的金纹,又看了看苏小璃腕间的莲花,突然笑道:“前世未走完的路,今生再走一遭。” 苏小璃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耳垂。 与记忆里那个雪夜,她为他擦药时的动作丝毫不差。 “好。”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却比洞外的雷声更为清晰。 “此次,我们一同走完。” 洞顶的碎石掉落得愈发急促。 白渊遗民望着二人交叠的影子,黑玉在掌心捏得咔咔作响。 他听见洞外的雷声中夹杂着龙吟,看见陆寒体内的剑意正冲破皮肤,在头顶凝成半把金剑。 而苏小璃的药锄上,莲花印记正化作药香,缠绕于剑刃之上。 “千年之约。” 他低声呢喃,眼底的贪婪终于化为恐惧。 “原来并非命线,是……” “是情。” 陆寒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语。 洞外,最后一道闪电劈落于山崖之上。 整座矿洞开始剧烈震动,碎石如暴雨般倾落。 陆寒将楚小七护在怀中,苏小璃举着药锄为他们挡下飞石,二人掌心的纹路亮得刺眼,宛如两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白渊遗民手中的黑玉“啪”地碎成齑粉,他望着那团火焰,突然忆起归墟古籍中的话语:“双生剑纹现,雷劫自天来,破劫者……” 洞顶巨石轰然坠地。 陆寒抬头,只见乌云之中有金光劈开云层。 那是他前世之剑,亦是今生之光。 苏小璃的手在他掌心悄然收紧,他听闻她轻笑出声:“寒哥,此次,我们无所畏惧。” 雷声滚滚作响,狂风陡然骤起。 整座矿洞的震动愈发剧烈,仿若连大地都在为即将降临的劫数而颤抖。 陆寒凝视着苏小璃被碎发遮蔽的双眸,蓦然发觉,这劫数,或许从未意在摧毁他们,而是要…… 洞外,第一滴劫雨飘落而下。 第223章 雷火炼心 洞顶的碎石砸落在药锄之上,迸溅出几点火星。 苏小璃的指节因用力而呈现出泛白之色,她紧紧攥着陆寒的手臂,声音中混杂着矿石摩擦的刺耳声响:“这雷……似乎专门冲着我们而来!” 言犹未尽,洞外陡然炸开紫金色的霹雳,那道闪电不偏不倚地劈在洞口的石梁上,炸起的碎石如暴雨般倾灌而入,径直朝着三人头顶砸落。 陆寒本能地将楚小七往怀中又拢了拢。 小娃子的后背满是冷汗,沾湿了他的粗布短衫,却比洞外的劫雨更为灼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5节 他仰头望向洞顶上方——方才还仅仅是出现裂缝的洞顶,此刻正裂开如蛛网般的纹路,最中央那块磨盘大小的巨石正缓缓下沉,石屑簌簌地落进他的领子里,宛如撒下了一把烧红的炭。 “小璃,护好小七。” 陆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好似锻铁时敲在砧上的第一锤,沉稳而坚实。 他松开楚小七,短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这原本是他从前打铁时所用的铁锤,此刻正被他反手握住,锤头的铁纹在雷光照耀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苏小璃并未回应,药锄在头顶划出半道青雾。 蚀心藤的毒雾将飞来的碎石包裹其中,在“嗤啦”声中化作黑渣,较之刚才的阻挡更为利落。 她侧头瞥了陆寒一眼,恰好撞进他眼底翻涌的光芒之中。 那光芒极似从前他蹲在铁匠铺里,守着炉火烧红铁块时的模样,专注得近乎偏执。 “轰!” 洞顶的巨石终于砸落下来。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是体内金纹发烫所致。 他忆起前日在石碑前听见的剑鸣,想起掌心那道自出生便有的纹路,此刻正顺着血管向手臂蔓延,烫得他握锤的手不禁发颤。 “去!” 他大喝一声,铁锤迎着坠落的巨石挥去。 并非劈砍,而是挑动。 如同从前为老客打造菜刀时,最后那记挑飞铁屑的巧妙劲道。 雷光照耀着铁锤与巨石相触的瞬间,金纹突然从他掌心爆射而出,将锤头裹住。 “咔嚓”一声,比磨盘还要巨大的石头竟被生生挑成两半,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在两侧洞壁上,惊得楚小七抱着头缩成一团:“阿寒哥你莫非是神仙不成?!” 陆寒并未应声。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如同铁匠铺里的风箱。 刚才那一下,他分明感觉到有某种东西从骨子里涌了出来——并非力气,而是…… 是剑意? 正如石碑里那道声音所言,“剑在”。 他低头看向掌心,金纹正顺着指节向上攀爬,在手腕处凝聚成半朵莲花,与苏小璃腕间的印记交相辉映。 “寒哥!” 苏小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 陆寒抬头望去,这才发觉洞外的雷更为密集了。 紫色的闪电宛如活物一般往洞里钻,在岩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有一道甚至擦着楚小七的发梢劈落下来,烧得他额前的碎发蜷曲成小卷。 “躲不过了。” 陆寒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雷劫的刺痛从头皮向下蔓延,他突然忆起石碑上那些模糊的剑纹。 每道纹路里都缠绕着雷光,好似被炼进剑里的雷霆。 “小七,过来。” 他将楚小七推到苏小璃身后,从怀中掏出那把断刀。 这是他前天在矿洞深处捡到的,刀身断成两截,却比普通精铁沉重三倍。 此刻握着刀柄,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身里有东西在跳动,与体内的金纹产生共鸣,发出“嗡嗡”的声响。 “你要做什么?” 苏小璃的药锄又挡下一块飞石,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 陆寒并未回应。 他凝视着洞外劈下的第七道雷,那雷比之前的更为粗壮,紫色里裹着金芒,宛如一根烧红的铁棍。 他深吸一口气,将断刀举过头顶。 在雷劈落下来的瞬间,他想起老刀匠铁大娘教他的话:“打铁要顺应着力道,雷火炼心,该接的时候就得接。” 雷光裹住断刀的刹那,陆寒咬得后槽牙生疼。 电流顺着刀身窜进他的胳膊,烫得皮肤冒烟,可体内的金纹却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电流往刀里钻。 他目睹断刀的裂缝正在愈合,刀身之上浮现出金色纹路,其形态似龙、似剑,又仿若那日石碑上的刻痕。 “成了!”苏小璃陡然高呼。 陆寒垂首,断刀已不复断裂之态——两半刀身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刀背镌刻着“问尘”两个古字,刀面流转的金芒比雷光更为明亮。 更为奇特的是,原本肆意乱窜的雷电竟顺着刀身攀爬,宛如被驯服的蛇,在刀的周围环绕成光链。 楚小七从苏小璃身后探出脑袋,双眼明亮得如同两颗星子,说道:“阿寒哥的刀……会吞雷!” 陆寒并未露出笑意。 他能够感觉到刀中有事物正在苏醒,恰似沉睡千年之人伸了个懒腰。 那道熟悉的剑鸣再度在耳边响起,此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晰:“阿寒,这是你的剑。” 洞外的雷声忽然减弱。 陆寒抬头望去,乌云正缓缓散开,劫雨却依旧在下,顺着洞口流淌而下,在洞底汇聚成小水洼。 苏小璃的药锄垂落在身侧,腕间的莲花印记颜色稍淡,却比之前更加鲜艳,仿若刚被雨水洗涤过一般。 楚小七蹭过来拉扯他的衣角,哭得连鼻涕泡都出来了,问道:“阿寒哥,我们能出去吗?” “能。” 陆寒轻抚小娃子的头。 他紧握“问尘”,刀身上的雷光仍在跳动,将洞壁照耀得一片明亮。 方才被巨石封堵的通道,此刻竟裂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或许是方才那记劈石之力将其震开的。 “走。” 他牵过苏小璃的手,掌心的金纹与她腕间的莲花相触,滚烫之感令两人同时颤抖了一下。 苏小璃并未言语,只是将药锄塞进他的手中,说道:“你护着小七,我负责断后。” 三人刚行至裂缝前,洞外突然传来冷笑之声。 那笑声宛如一块冰,顺着后颈滑入脊梁。 陆寒猛地转头,却仅看见洞口的雨帘。 他紧握“问尘”,刀身的雷光骤然增强,然而却未照见任何东西。 “是谁?” 苏小璃的声音变得冰冷。 无人回应。 唯有雨帘之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黑玉碎片混杂着雨水落入泥中,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洞外的冷笑宛如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陆寒后颈的寒毛里。 他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问尘”刀身的雷光骤然收缩成一束,如同一支利箭穿透雨帘。 却只照见泥地上一枚黑玉碎片,其边缘泛着妖异的紫纹,好似一条蛰伏的蛇。 “寒哥!” 苏小璃突然拉扯他的衣袖。 陆寒转头之际,一团灰雾从洞口涌入,裹挟着腐叶与锈铁的腥气,转眼间便漫过三人的脚踝。 楚小七立刻捂住口鼻咳嗽起来,小身子颤抖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说道:“好、好难闻!” 陆寒的视线被黑雾所模糊。 他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中轰鸣,却看不见苏小璃的身影,甚至无法确定小七是否还在身旁。 更为不妙的是,体内金纹的热度正在消退,“问尘”刀身的雷光也开始摇曳不定,仿佛被某种力量所压制。 “雷劫提前了……看来有人妄图插手我的计划。” 那道冷笑再度响起,此次距离更近,仿佛在黑雾中扎下了根。 陆寒咬碎舌尖,血腥味驱散了鼻间的腐臭。 这是铁大娘传授给他的方法,剧痛能够使人保持清醒。 他反手将楚小七塞进身后的石缝,粗声喊道:“小璃,护住小七!”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叮”。 黑雾中亮起一点幽绿之光,宛如萤火虫撞碎在玻璃上。 陆寒眯眼望去,只见苏小璃指尖捏着一枚裹着金箔的药丸,正抬手抛向空中。 药丸炸开的瞬间,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好似春晨的茶园被揉碎在风中。 黑雾触碰到药香便发出“嗤啦”之声,如同热油中溅入了水,转眼间便退至洞壁角落,缩成一团颤抖的灰球。 “这是……我刚才调配的‘净心香’。” 苏小璃望着自己颤抖的手,眼尾泛红。 “可我明明未曾学过这种丹方……” 她腕间的莲花印记正微微发亮,与陆寒掌心的金纹遥遥呼应,宛如两簇隔着雾霭的火苗,试图凑在一起取暖。 洞外的雷声突然增大。 陆寒抬头望去,第七道雷劫正从云缝中钻出——不,并非第七道,而是第八道。 紫金色的雷蛇吐着信子,比之前粗壮了三倍,落下时带起的风掀起了三人的衣角,楚小七的破布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6节 “是命线干扰!” 陆寒忆起石碑上模糊的刻字——“命线乱则劫数生”。 他紧握“问尘”,刀身的金纹突然变得滚烫灼手,仿佛在催促他去做某事。 身后传来苏小璃的抽气声,他侧头望去,见她正凝视着洞顶,说道:“寒哥,那雷……在盯着你的刀!” 雷蛇的尖端果然微微偏移,径直指向“问尘”刀身。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忆起铁大娘敲完最后一锤时所言:“雷火炼心,该接的时候就得接。” 他松开“问尘”,反手操起地上的铁锤——那把跟随他三年的打铁锤,锤头还附着未擦拭干净的铁屑。 “小七,捂耳朵!” 他大声吼道,迎着雷劫冲了出去。 雨幕打在脸上如石子般,可他奔跑的速度比风还快。 雷蛇落下的刹那,他踮起脚尖,将铁锤迎向雷光。 并非硬接,而是顺着雷的力道往上挑,恰似从前挑飞烧红的铁块。 金铁交鸣般的炸响震得洞壁有石块掉落。 陆寒的虎口裂开了血口,然而铁锤却稳如泰山。 雷光顺着锤柄窜入他的体内,此次不再滚烫,反倒如同久旱的土地得到雨水的滋润,每一寸血管都在欢呼。 他看见金色纹路顺着锤身爬向雷蛇,宛如两条金色的小蛇在吞噬雷电。 雷蛇的光芒逐渐黯淡,最终“啪”的一声碎成星子,落入“问尘”刀身的裂缝之中。 矿洞在这一刻静止了。 楚小七的咳嗽卡在喉咙里,苏小璃抛药丸的手停在半空中,就连洞顶的碎石都悬浮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 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宛如铁匠铺里的老钟。 接着,所有声音突然回归:雨水砸地的“噼啪”声,楚小七的抽噎声,苏小璃急促的呼吸声。 “成了?” 楚小七从石缝中钻了出来,鼻尖沾着泥,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陆寒低头看向铁锤——锤头的铁纹全部变成了金色,仿佛被雷火重新锻造过。 再看“问尘”,断刀不知何时躺在脚边,刀身的裂缝已然消失,却泛着珍珠般的柔和光芒,比之前更有分量了些。 最为奇特的是,刀身里传来若有若无的轻鸣,好似有人用指甲刮过琴弦,又仿佛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 苏小璃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刀身。 她腕间的莲花印记突然大放光芒,与刀身的光连成一线。 “寒哥,” 她声音颤抖。 “这声音……像我小时候在药王谷后山里听到的。” 楚小七凑过来,伸手想要触摸刀身,被陆寒及时抓住手腕:“别碰,烫。” 他自己却忍不住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刀背。 真的很烫,如同刚出炉的铁块,可这热度并不灼人,反而让他心里感到温暖,就像小时候缩在铁匠铺炉边,铁大娘给他塞了一块烤红薯。 洞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从云缝中透了下来,照在“问尘”刀身上,映出一道淡金色的影子。 宛如一把更小的剑,正伏在刀身里沉睡。 “阿寒……” 那熟悉的剑鸣再度响起,此次并非在耳边,而是在心里。 陆寒猛地抬头,却只看到洞外的青山,以及山尖飘浮着的几片白云。 苏小璃正凝视着他,眼神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担忧:“你刚才……是不是又听见什么了?” 陆寒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弯腰拾起“问尘”,刀身的剑鸣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好似在催促他赶快离开。 洞顶又有碎石落下,此次很轻,如同有人在敲击鼓点。 楚小七拽了拽他的衣角:“阿寒哥,我们该出去了吧?” “走。” 陆寒将楚小七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拉住苏小璃。 经过洞口时,他瞥见泥地里那枚黑玉碎片,正散发着诡异的光。 他弯腰想要捡起,苏小璃突然按住他的手背:“别碰,有毒。” 她从药囊里取出一片梧桐叶,裹着碎片收入怀中。 “带回去给铁大娘看看,她见多识广。” 三人刚走出矿洞,背后突然传来“嗡”的一声。 陆寒转头,“问尘”刀身的剑鸣愈发响亮,震得他耳膜生疼。 刀身上的淡金影子动了动,仿佛要破刀而出。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颤抖。 “刀在抖动。” 陆寒握紧刀,能感觉到刀身里有东西在撞击,一下,两下,如同困在壳里的鸟想要飞出来。 他望向远处的小镇,铁匠铺的烟囱正飘着白烟,铁大娘应该开始打造今天的菜刀了。 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白烟变得十分淡薄,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洞底的尘埃尚未落尽,“问尘”的剑鸣却愈发清晰,仿佛在说:“该醒了。” 第224章 断刀有灵 矿洞外的风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灌入领口,陆寒肩头的楚小七将脸埋入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透过粗布衫渗透进来:“阿寒哥,刀在颤动,抖得我牙齿都发酸了。” “问尘”刀身的震颤沿着掌心向上蔓延,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经脉轻轻拉扯。 陆寒凝视着刀身上那道淡金色的影子,方才在洞底听闻的剑鸣声仍在脑海中嗡嗡作响,此次更为清晰,宛如有人在呼唤他的乳名——“阿寒”,尾音带着剑气独有的清冽,恰似铁砧上淬过冰水的刀刃。 苏小璃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尖冰冷得惊人:“寒哥,你看。”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刚刚落雨的泥地上,三行脚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某种青黑色的雾气所覆盖。 雾气中浮动着细碎的光点,与方才洞底黑玉碎片上的纹路极为相似。 陆寒下意识地将楚小七往怀中拢了拢,后腰别着的“问尘”突然滚烫灼手,刀鸣声陡然升高,震得他耳膜生疼。 “走。”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喉结动了动。 “先返回铁匠铺。” 三人刚转过山坳,林子里的蝉鸣声突然停止了。 陆寒脚步微微停顿。 他自幼在山里长大,知晓蝉鸣骤停仅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山风裹挟着暴雨即将来临,要么…… 他侧身而立,将苏小璃和楚小七护在身后,目光扫视着左侧那丛半人高的野蔷薇。 青黑色的衣角在枝叶间一闪而过。 他大喝一声:“谁?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山风拂过,野蔷薇的刺勾住他的衣袖,扯得生疼。 苏小璃的手悄然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莲花印记隔着布料传来细微的热度:“寒哥,我好像……闻到血锈的气味了。” 陆寒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他在铁匠铺打磨生锈兵器时才会有的气味,带着些许腥味,混合着铁器氧化的甜香。 他刚要向前迈出一步,肩头的楚小七突然揪住他的发尾:“阿寒哥!刀!刀在发光!” “问尘”的刀身不知何时挣脱了布套,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游走,在三人脚边织就一个光圈。 那道伏在刀身里的影子晃动得愈发厉害,仿佛要破刀而出。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刀把钻进他的血管,麻麻的,如同蚂蚁爬行。 接着便是疼痛,尖锐的疼痛,从指尖直刺进太阳穴。 记忆突然破碎成一片片。 他看见漫天血雾中,一个身着月白色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手中的剑与“问尘”极为相似,正劈开漫天鬼面。 “阿寒,躲好。” 那声音与剑鸣声重叠在一起,带着他从未听闻过的温柔。 随后是刺目的红光,剑鸣声戛然而止,月白色的衣角被血浸透,坠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宛如一根针,刺破了那团血色迷雾。 陆寒踉跄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树干上,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他低头望去,看见“问尘”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刀身上的影子又蜷缩成一团,宛如一只受了惊的鸟。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7节 “我没事。” 他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可能是……累着了。” 苏小璃没有说话。 她盯着他发白的嘴唇,指尖轻轻触碰他手腕的脉搏——跳动得太快,如同擂鼓一般。 楚小七从他肩头滑落,拽着他的裤脚:“阿寒哥骗人,你刚才的脸色比铁大娘熬的中药还要难看。” 陆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要开口,远处传来铁大娘的吆喝声:“小寒!小璃!小七!该吃晚饭了!” 铁匠铺的烟囱仍飘着白烟,铁大娘系着的蓝布围裙在暮色中摇曳。 陆寒望着那抹熟悉的蓝色,忽然忆起方才在矿洞外的错觉——那白烟淡得仿佛即将消散。 他握紧“问尘”,刀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好似在回应他的不安。 晚饭时,他心不在焉。 铁大娘往陆寒的碗里添了半勺红烧肉,说道:“魂儿丢在矿洞里了?” 她目光盯着他手边用破布裹着的断刀。 “这把刀我看着不太对劲,下午你刚走,王屠户来打杀猪刀,说看见矿洞方向有金光闪耀。” 陆寒正夹菜的筷子微微停顿了一下,回应道:“大娘,我想尝试修复它。” 铁大娘将手在围裙上擦拭了一番,接过了那把断刀。 布套刚一解开,她的瞳孔陡然一缩——作为在铁匠铺劳作了四十年的老匠人,她对铁器的温度再熟悉不过。 然而这把断刀,竟透着一种不属于凡铁的暖意,好似一块捂在胸口的玉。 “小寒,” 她把刀递回给陆寒。 “你确定要修复它吗?” 陆寒并未伸手去接。 他抄起铁砧旁的铁锤,火星在暮色中迸溅开来。 第一锤落下,刀身发出清脆悦耳的嗡鸣声;第二锤下去,原本断裂的缺口开始闪烁金光;第三锤落下时,他听见“咔”的一声——并非金属碎裂的声响,倒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 断刀的裂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刚才被锤扁的刃口重新翘起,甚至比原本的弧度更加锋利。 铁大娘凑上前来,伸手摸了摸刀背,说道:“真是奇怪,这温度……好似刚从炉里取出来的一般,可炉里的铁没有这般柔软。” 陆寒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忆起矿洞里那声“该醒了”,忆起月白剑袍的背影,忆起血雾里坠落的剑。 他声音有些紧绷:“大娘,您说……这把刀是不是成精了?” 铁大娘没有作答。 她凝视着刀身上那道淡金色的影子,突然想起三十年前在终南山遇见的老道士。 那道士曾说过,天地间有些事物,是有生命的。 夜里,苏小璃在药铺后院整理当天采回的药草。 月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映照在她怀中的黑玉碎片上,泛着幽蓝的光。 她正要将碎片收进药柜,鼻尖突然飘进一缕极其淡雅的甜香。 似兰草的香气,却又比兰草多了一丝苦涩。 她顺着香气寻至墙角,那里生长着一株从未见过的草,叶片呈现出诡异的紫色,花瓣却白得透亮。 苏小璃蹲下身来,指尖刚要触碰叶片,突然想起药王谷的训诫:颜色越艳丽的草,越要格外当心。 她缩回手,从药囊里取出银针刺了刺叶片——银针的尖儿立刻泛起青黑色。 “好毒。” 她轻声低语,转身打算去拿陶瓮来装这株草,却未曾留意到,那株草的花瓣正在月光下轻轻颤动,宛如在呼吸一般。 药铺后院的葡萄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苏小璃蹲在那株紫叶白瓣的草前,银针刺出的青黑色尚未褪去。 她原本打算去取陶瓮来装这株毒草,可转身时衣摆扫过草茎,一片花瓣竟打着旋儿飘进她半张着的嘴里。 “呸!” 她慌忙用袖口擦拭嘴巴,喉间却已泛起灼烧般的刺痛。 指尖刚触碰到药囊,太阳穴突然一阵跳动——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药草影像:墨绿的七叶一枝花、暗红的血竭、带着白霜的冰蚕草,好似被无形的线串成了药引图谱。 她鬼使神差地取出这几味药,用指甲掐碎叶片,混着唾液咽下,苦涩的汁液顺着喉咙流入胃里。 刺痛在三息之后消退。 苏小璃怔怔地盯着掌心残留的药渣,后颈沁出冷汗。 她从未学习过这几味药的配伍,可方才的动作却好似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月光洒在她腕间的莲花印记上,那抹淡粉色竟比平日更加鲜亮几分。 同一时刻,铁匠铺的土炕上,陆寒正陷入混沌的梦境之中。 他站在漆黑的矿洞里,石壁泛着幽蓝的光,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剑招:“两仪分阴阳,双剑破穹苍”,字迹深浅不一,像是用剑尖蘸血刻下的。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剑鸣声,他伸手触碰石壁,指尖传来灼痛。 并非单纯的疼痛,更像是久别重逢的震颤。 “阿寒。” 有人在呼喊他,声音混杂着风声。 “该醒了。” 陆寒陡然睁开双眼,额角的汗珠浸湿了枕头,留下一片深色印记。 他凝视着梁上摇曳的油灯,发觉脑海中多了几个地名:青崖岭、断云涧、藏剑谷。 其中最为清晰的是“忘川矿洞”,宛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之中。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窗纸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苏小璃正伫立在院门口,发梢沾染着夜露,眼神好似沉浸在迷雾里。 “小璃?” 他推开房门,秋夜的凉风拂过,令他后颈发紧。 “如此深夜……” “我梦到了一座矿洞。” 苏小璃打断他的话,声音略显干涩。 “石壁上刻有文字,我醒来后仍记得第一句。” 她下意识地捻着袖口,念道:“两仪分阴阳,双剑破穹苍。” 陆寒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忆起梦里的石壁,忆起前世记忆中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彼时他们并肩立于剑冢,他手持长剑,她研制药草,她总爱念这句口诀给他听。 “随我前来。” 他抓起墙角的“问尘”刀,隔着布套,刀身传来细微的震颤。 “我知晓那矿洞的所在之处。” 两人沿着山路前行了大半个时辰,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忘川矿洞”的木牌便从荒草丛中显露出来。 木牌上的漆早已被风雨剥蚀殆尽,但仍能隐约看出“双生”二字的残痕。 矿洞深处有光亮,并非自然之光,更像是某种灵气在流转。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突然发烫,她下意识地拽住陆寒的衣袖:“寒哥,我……” “我亦有所察觉。” 陆寒的指尖抵在刀柄上,刀鸣声轻如耳语。 “进去。” 矿洞越往里越宽敞,石壁上的刻痕逐渐清晰起来。 当那方残破的石碑映入眼帘时,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碑身裂成三瓣,然而最上面的“双生剑谱·初章”几个字却完好无损,石纹中泛着与“问尘”刀身相同的淡金色光芒。 苏小璃伸手触碰碑文,指尖刚贴上“双生”二字,陆寒突然感到心口发闷。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覆在她手背上方半寸之处。 有某种东西在皮肤下翻涌,宛如被封存了千年的泉水终于寻得了出口。 “寒哥……” 苏小璃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好像……想起来了。” 陆寒的掌心缓缓落下。 当他的皮肤触碰到石碑的刹那,整个矿洞都震动起来。 “问尘”刀在刀鞘里发出龙吟般的清鸣,他的经脉仿佛被点燃的导火索,热流从指尖窜至头顶,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月白色剑袍的身影、染血的剑、悬崖底的枯骨,还有苏小璃——那时她身着绯色裙裳,站在桃花树下,手中捧着他新铸的剑,说道:“阿寒,这剑应名为‘问尘’。” “轰”的一声,石碑上的刻痕突然亮如白昼。 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所有声响,他望着苏小璃泛着金光的莲花印记,终于明白了为何每次“问尘”刀震颤时,她的药香里总会混杂着剑气的清冽。 风从矿洞深处灌进来,卷起两人的衣摆。 陆寒望着石碑上未完成的剑谱,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8节 原来他们寻觅了两世的答案,早在此处等候了千年之久。 他转头看向苏小璃,她眼中的迷雾已然消散,映着碑上的光芒,恰似前世他们初次相遇时,她手持药锄站在桃树下的模样。 “应当继续了。” 他掌心与石碑的贴合处泛起更亮的光芒。 “此次,我们一同前行。” 第225章 剑谱残篇 矿洞内的湿气裹挟着铁锈气味,缓缓侵入鼻腔。 陆寒刚将掌心贴于石碑之上,指腹便被石纹中渗出的温热烫得微微颤抖。 这温度并非石头应有的,反倒似某种活物的血脉在皮下流动。 他蓦然忆起昨夜为铁匠铺老周修理犁头时,烧红的铁块亦是如此,即便隔着三层布,仍能灼得人疼痛难忍。 然而,未等他抽回手,太阳穴便蓦地一阵剧痛袭来。 无数画面如被暴雨击落的花瓣般,劈头盖脸地砸进他的脑海:血珠沿着剑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暗红色的花朵;身着绯色裙的姑娘踮起脚尖为他系剑穗,发间的桃花飘落至他的颈窝,痒得他偏过头去躲避;悬崖底部的风裹挟着雪粒子灌进领口,她的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肉中,说道:“阿寒,若有一人先死,来世必于红尘中寻你。”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仿佛从遥远之处飘来。 陆寒猛地眨动眼睛,在眼前的重影中,她额间的莲花印记正散发着与石碑相同颜色的金光,与记忆中她挥剑时眉心的那抹剑纹相互重叠。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而她的另一只手仍按在“双生”二字之上,指尖微微颤抖。 “我……我看见了……” 苏小璃的喉结动了动,睫毛急促地颤动着。 “山谷燃起大火,火舌舔舐着我们的衣角。你说‘小璃,跟着我的剑走’,然后……然后你转身挡在我身前,背上挨了三刀。”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仿佛能看见前世的血渍。 “为何……为何这些画面比我所记得的药铺账本还要清晰?” 陆寒的喉咙一阵发紧。 他忆起方才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她身着染血的绯裙跪在悬崖边,怀中抱着断为两截的“问尘”,而他的尸身则掩埋于崖底,被积雪覆盖了半尺之厚。 原来并非他总觉得这把刀有“温度”,而是她用两世的眼泪浸润剑胚,以七世的执念温养刀魂。 “因为我们曾有约定。”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骨上的薄茧。 与前世她为他研剑谱时磨出的茧子位置分毫不差。 “前世你说,来世要在红尘中寻觅我。” 矿洞深处忽然传来碎石滚落的轻微声响。 陆寒瞬间绷紧脊背,手按在“问尘”的刀柄上,然而转头望去,只看见石壁投下的阴影中,一截青鳞蛇纹的袖口一闪而过。 他正欲追去,苏小璃却拽住他的衣角:“寒哥,看碑。” 石碑上的刻痕不知何时全部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流顺着石纹游走,在两人脚下汇聚成一个双生剑纹的影子。 陆寒的刀鞘突然发烫,“问尘”竟自行挣出半寸,刀刃上的缺口处泛着微光,似在回应碑上的剑谱。 “双生剑诀,本为同修。” 苏小璃轻声念出碑上新增的铭文,声音中带着他从未听闻过的清冽。 “一刃断尘,一剑渡厄,缺其一则灵脉乱,失其一则轮回转。” 她抬头看向他,眼中的雾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原来并非我总觉得你的刀香中带有药草味,而是我们的灵脉……相互缠绕在一起。” 陆寒的耳尖泛起红晕。 他想要否认,可体内乱窜的热流却十分诚实。 那股总在他运功时四处碰壁的气,此刻正顺着苏小璃指尖的金光,乖乖汇入他的丹田。 原来两世以来他始终卡在炼气大圆满,并非是资质欠佳,而是缺少了这把“钥匙”。 “叮”的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矿洞入口的方向,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青铜棋子正滚落于地。 陆寒刚要去捡,那棋子突然爆出一团黑雾,化作一只青鳞乌鸦,扑棱着翅膀向洞外飞去。 他正欲追去,苏小璃却拉住他:“莫要去,那是追踪法器。” 她低头嗅了嗅空气。 “有蛇涎的腥气——青鳞那家伙,又在附近。” 陆寒的眉峰紧紧皱起。 他忆起三日前于镇外所见的青袍道士,亦想起那道士望向苏小璃时阴恻恻的目光。 原来并非他无端生疑,自他们进入矿洞伊始,便已被人暗中监视。 “他传信了。” 苏小璃以指尖轻按自己耳后,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乃是她暗自习得的追踪术。 “信中内容……是‘双生剑纹已现,宿命轮回即将重启’。” 她面色惨白。 “寒哥,他们……他们一直在等这一刻。” 陆寒缄默不语。他凝视着石碑上的剑谱,又看向“问尘”刀身的缺口——前世,这把刀在他为护她挡剑时折断,今世,刀胚之中仍留存着半截剑骨。 或许青鳞所言不虚,他们的宿命自断刀那日起便已纠缠成死结,然而此次…… 他抬手轻触苏小璃发间的银簪——那是他用废铁打造而成,她却视若珍宝般佩戴着。 “无论轮回多少次。” 他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耳尖。 “此次我不会再让你抱着断刀苦等。” 苏小璃的耳尖瞬间绯红。 她正欲开口,“问尘”刀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响,刀身的缺口处竟渗出点点金芒,仿若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刀而出。 陆寒一惊,赶忙按住刀鞘,却觉掌心炽热,仿佛握着一块刚出炉的生铁。 与他初次铸刀时,炉中的铁水温度别无二致。 苏小璃凑近:“寒哥?刀……在发烫?” 陆寒凝视着刀身的缺口。前世断刀之际,他心中最后所想乃是“若有来世,定要铸一把不会折断的刀”。 此刻,刀身的热流顺着他的掌心向胳膊蔓延,好似在回应他的执念。 他蓦地忆起老周头曾说过的话:“好刀有灵,会等待主人来圆满它的心愿。” 或许,是时候该圆满这把刀的心愿了。 矿洞外隐约传来鸡叫之声。 陆寒望着石碑上尚未完成的剑谱,又轻抚“问尘”的缺口,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牵起苏小璃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她的指缝传递过去:“走,回铁匠铺。” “回铁匠铺?” 苏小璃有些茫然。 “难道不该先去查明青鳞之事吗?” “查明此事不急。” 陆寒轻捏她的手,目光落在刀身的缺口处。 “我突然想……铸一把新刀。” 铁匠铺的风箱被拉动得呼呼作响,陆寒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在锻铁砧的凹痕之中。 他左手钳着半尺长的断刀,右手举起铁锤的动作却比往日迟缓了三分。 并非力道不足,而是那断刀在炭火中烧了半柱香的时间,竟未像寻常铁器那般红得发亮,反而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幽光。 “寒子,你这是要回炉重铸?” 铁大娘端着铜盆从后屋走出,看到砧上的断刀时,铜盆险些砸到脚面。 她擦拭掉沾着面浆的手,凑到炉边眯眼细看:“怪哉,这刀胚里怎么好似裹着活物一般?” 陆寒的虎口被刀柄震得发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断刀在发烫,并非灼人的热,而是如同有一只被捂在棉布里的雀儿,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掌心。 前世悬崖底的雪粒陡然涌入记忆,他恍惚间又看见苏小璃跪在崖边,断刀上的血珠冻结成红玛瑙般,她的眼泪滴落在刀身上,“阿寒,这刀断了,可我总梦见它还能复活。” “再添些炭火。” 他嗓音沙哑地说道,铁锤落下时刻意偏移了半寸。 并非砸向刀背,而是顺着缺口处的暗纹轻轻敲击。 火星溅起的瞬间,断刀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声,原本参差不齐的断口竟开始泛出金色光芒,仿若有液体金属在皮下流动。 铁大娘的手紧紧攥住围裙。 她在镇上做了三十年的铁匠娘子,头一回见到铁器自行“生长”出新刃。 那断刀的缺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新长出的部分并非普通的灰铁,而是泛着青黑的寒芒,刀身中段还浮现出一道极淡的剑纹,宛如用月光刻上去的一般。 “灵、灵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49节 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我听老辈人说过,只有带有灵智的器胚才会自行寻形,这哪里是在打铁,分明是刀在借你的手重生!” 陆寒的铁锤“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他凝视着刀身上的剑纹,喉结微微蠕动。 此纹路与矿洞石碑上所刻的“双生”二字别无二致。 前世,苏小璃的剑名为“渡厄”,他的刀名为“问尘”,断刀之中嵌着半块剑骨。 原来,从那时起,两把兵器便在静待这一世的重逢。 “寒哥!” 院外陡然传来苏小璃轻柔的呼唤。 陆寒抬头,恰好看见她扶着门框喘息,额角沾着草屑,手中紧攥着一把带露的青芽。 然而,她的脸色欠佳,唇色发乌,指尖在微微抽搐。 “我采药之时……误食了毒草。”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另一只手却熟练地从竹篮中翻找出几味药:“但我记得,应当用紫背天葵搭配金盏草,再加半钱地丁草调和。” 说话间,她已将药草揉碎,凑到鼻端嗅了嗅,又添了一片薄荷进去。 “如此……应当能够解毒。” 陆寒冲过去时,她刚把药汁灌进嘴里。 他握住她发冷的手腕,能够感觉到脉搏跳动得极快,然而不过片刻工夫,她的唇色便开始转红。 最令他心惊的是她调配药材的手法。 并非药铺学徒那般生涩,而是宛如浸淫药道数十年的老手,指尖拿捏药草的力道丝毫不差,连药汁的浓淡都控制得精准无误。 “我似乎……以前常做此事。” 苏小璃低头望着掌心的药渣,睫毛在眼下投下凌乱的影子。 “方才看见那株毒草,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红茎三瓣叶,根须如蛇信’的口诀,仿佛……有人在我耳边念了上百年。” 陆寒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 他忆起矿洞里石碑发光之时,她念出“双生剑诀”的清冽声线,与此刻讲述药草口诀的语气有几分相似。 或许,他们的灵脉相互缠绕,不仅仅是修炼上的羁绊,就连记忆也在彼此牵引。 “去里屋歇息。” 他轻声说道,替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守着锻刀,待你痊愈后再一同查看。” 苏小璃点了点头,转身时,竹篮里掉落出一片叶子。 陆寒弯腰去捡,却见那叶子背面有暗红的纹路,宛如一条盘着的蛇——与青鳞袖口的蛇纹毫无二致。 山巅破庙的檐角,白渊后裔的手指在石桌上敲出有规律的声响。 他望着铁匠铺的方向,嘴角泛起冷笑:“双生剑纹现世,灵锻引动器灵,连药毒都唤醒了宿慧。” 他掀开袖袍,露出臂上暗红的咒文。 “归墟的大人所言极是,宿命轮回的齿轮,只要这两人相遇便会转动。”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玉,对着月光念诵晦涩的咒语。 黑玉表面浮现出铁匠铺的景象:陆寒正将重铸的刀浸入冷水,刀身腾起的雾气里,竟隐约映出前世的画面——绯裙女子和青衫少年在桃树下比剑,少年的刀与女子的剑相击,迸出的并非火星,而是两朵并蒂的桃花。 “还差最后一步。” 白渊后裔的瞳孔缩成细线。 “待这把刀彻底成型,命线碎片就会汇聚……” 铁匠铺里,陆寒刚用布擦拭干净刀身。 重铸后的“问尘”比前世薄了三分,刀背却多了一道剑脊,恰好能够卡住苏小璃那把未出鞘的木剑。 他正欲试试手感,刀身突然剧烈震颤,震得他掌心发麻。 “寒哥!” 苏小璃从里屋跑出来,手中紧攥着一块从矿洞带回的碎石——那是石碑的残片。 此刻,残片背面正渗出金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双生共命,逆天而行”。 陆寒望着刀身上映出的前世画面,又看向石碑残片上的字,喉间突然发紧。 他忆起矿洞里苏小璃所说的“灵脉缠在一起”,忆起铁大娘所说的“灵锻”,原来他们的相遇并非巧合,而是两把兵器、两缕灵脉,在七世轮回中拼命地重逢。 而那行刚浮现的字,宛如一根细针,扎进他的心口——逆天而行。 可这一世,他偏要逆上一逆。 第226章 宿命棋盘 铁匠铺内,烛火摇曳不定。陆寒紧攥着石碑残片,指节泛白,金光于其掌心游移。 “双生共命,逆天而行”这八个字,恰似烧红的铁钎,深深烙在他心口,令他疼痛难忍。 苏小璃的指尖轻轻搭在陆寒手背,那温度透过粗布手套传来,带着药草晾晒后的清苦气息。 她轻声说道:“寒哥,你看刀身。” 陆寒低头望去,“问尘”刀面上,前世的影像正缓缓流动。 绯裙女子的袖摆扫过桃枝,青衫少年的刀鞘恰好接住飘落的桃花。 二人相视一笑的刹那,刀与剑的纹路在雾气中重叠,幻化成并蒂花形。 陆寒喉结滚动,前世的片段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十里桃林的清香,女子发间玉簪碰撞的脆响,还有那句被风吹散的“若有轮回,我定寻你”,皆清晰浮现于脑海。 “这并非普通的剑诀。” 苏小璃声音发颤,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间的木剑上。 “我从前总觉这把剑沉得异常,方才残片发光时,剑鞘里好似有活物在挠动。” 言罢,她突然拽住陆寒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剑鞘之上。 陆寒的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意,木剑内部竟有细微的震颤,与“问尘”刀身的震动形成共鸣。 两股力道顺着灵脉窜入丹田,陆寒眼前闪过一串晦涩的法诀,仿若刻在骨头上的记忆:“双生引灵,心魂为媒......” “是了!” 苏小璃眼中闪过亮光,她自幼在药庐长大的直觉瞬间苏醒。 “灵脉缠绕并非巧合,正如药材需君臣佐使方能成丹,我们的灵脉本就是为彼此而生的药引。” 她指尖轻轻划过石碑残片上的字。 “逆天而行……或许意味着,这宿命本要将我们分开,可我们偏要在一起。” 话未说完,一阵阴风吹灭了烛火。 陆寒立刻将苏小璃护在身后,耳尖微动,镇外老槐树方向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他刚欲提刀,太阳穴突然如被钢针刺入,桃树下的画面开始模糊,女子的面容变得如蒙了层雾霭。 与此同时,苏小璃低声惊呼:“我……记不清她的名字了。” “现在还不是让你们完全觉醒的时候。” 沙哑的声音从铁匠铺外的巷口传来。 陆寒转身时带翻了铁砧旁的水桶,在水声中,他看见一个身着灰布道袍的身影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腰间挂着一串青铜命牌,每块牌面都刻着扭曲的人脸。 “命线使者。” 苏小璃声音发冷,她忆起昨日在药铺后巷所见。 青鳞袖口的蛇纹,与这道士腰间命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道士影无名轻笑一声,指尖在命牌上划过,陆寒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抽走,最后一点前世的温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握紧“问尘”,刀身却不再震颤,宛如一块普通的铁。 “不必着急。” 影无名退入巷口的阴影,声音渐远。 “等你们真正明白‘双生’的代价……自然会来求我。” 铁匠铺再度陷入黑暗。 苏小璃摸黑点燃蜡烛,火光中,陆寒的脸绷成冷硬的线条。 他突然抓起砧上的断刀和一块泛着幽蓝光泽的陨铁。 这是三日前山民在雷暴后送来的,称其为从天上掉落的铁。 “我要重铸它。” 陆寒将陨铁扔进熔炉,火星噼啪炸开。 “前世的记忆能被抹去,但这把刀不能。” 苏小璃默默无言,默默添了一把炭。 当熔炉的温度升至极致,陆寒抄起铁锤。 可铁锤刚举到半空,突然发出嗡鸣,竟从他掌心挣脱,在空中划出银色弧光。 “寒哥!” 苏小璃下意识想要躲避,却见铁锤精准地砸在红热的陨铁上,每一记都落在不同的纹路节点。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0节 火星飞溅中,陆寒看清了。 铁锤的轨迹与他方才在脑海中闪过的法诀完全重合,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握着他的手进行锻造。 “是剑意。”陆寒喃喃自语。 他察觉到有一股热流自丹田处涌起,沿着手臂注入铁锤之中。 每挥动一次铁锤,这股热流便愈发清晰。 那并非杀戮的欲望,而是…… 一种想要守护某物的执念。 当最后一锤落下之际,熔炉里的铁水骤然凝聚成两道光。 陆寒惊愕愣住——原本应是单刀胚子的铁水,竟分化成一长一短两把刃器。长刀的刀背带有剑脊,短刃的弧度恰好能够卡住剑脊。 “双生兵。”苏小璃轻声说道。 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蛇纹叶,叶片背面的暗红纹路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紫色。 “或许……这片叶子能对我们有所助益。” 她将叶子凑到鼻端轻轻嗅闻,一股清苦的香气窜入喉间,眼前浮现出药庐里的丹炉。 “忆梦……或许需要这种香气。” 陆寒抬头之时,恰好与她发亮的眼睛对视。 炉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重叠成模糊的一团。 他突然领悟,所谓“双生”从来就不只是两把剑的事情——而是他与她,在七世轮回之中,执意要撞破宿命的壁垒。 窗外,影无名的身影在屋顶一闪而过。他望着铁匠铺的火光,指尖捏碎一块命牌,说道:“归墟大人,他们开始觉醒了。” 而在镇外的破庙,白渊后裔掀开黑玉,里面的景象已然改变。 桃树下的两人,此刻正背靠背站立在熔炉旁,影子交缠如同一体。 他臂上的咒文突然灼痛起来,他咬牙说道:“命线碎片……即将集齐。” 苏小璃小心翼翼地将蛇纹叶收进药囊,指尖轻轻拂过药囊里的其他药草。 她忆起方才闻到的香气,忆起记忆中模糊的丹方,眼底浮现出一抹坚定:“待我制出那味香,定要让你记起所有过往。” 当药铺后堂的陶炉升腾起淡青色烟雾时,苏小璃的指尖在药杵上停顿了一下。 蛇纹叶被碾成暗红汁液,与她前夜从后山挖到的忘忧草、朱砂根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清苦中带着甜腥的奇异香气。 “应当是这个比例。” 她对着月光数了数,将七滴蛇纹叶汁滴入炉中。 炉底的火折子“噗”地一下窜起火焰,烟雾骤然变浓,在梁下凝聚成半透明的雾团,酷似前世记忆里那片模糊的桃林。 陆寒倚靠在门框上,“问尘”刀身搁在臂弯。 他能够看见苏小璃的睫毛在烟雾中颤动,发梢沾着细密的汗珠。 这已是她连续第三夜未曾合眼了。 “小璃,要不先歇息……” “成了!” 苏小璃突然抓起陶瓶,仰头饮下混着香雾的药汁。 陆寒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看着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又缓缓放大,眼尾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我……我看见……有个人背对着我。” 她的声音颤抖,如同被风吹散的丝线。 “他身着月白长衫,袖口有墨竹纹……他说,‘等我回来’。” 陆寒向前跨出一步,掌心覆盖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是前世的……?” “不清楚。” 苏小璃摇了摇头,冷汗顺着脖颈滑落进衣领。 “只有背影,连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水。”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 “但这里疼痛难忍,如同被人挖走了一块肉。” 陆寒喉结滚动。 他能够感觉到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一下下撞击着他的掌心,撞得他丹田处那团剑意也跟着发烫。 他刚要开口安慰,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陆大哥!苏姐姐!” 是楚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婶说小七偷了她的鸡蛋,可小七没偷!小七躲起来了,现在不敢回家……” 苏小璃猛地抽回手,药汁溅在她手背上,烫出一个小红点。 她抹了一把脸,抓起药囊便往外走去:“肯定是那老抠门又冤枉人,小七最擅长哄小鸡仔了,怎会偷鸡蛋。” 陆寒却未挪动脚步。 他凝视着窗外摇晃的树影——楚小七的声音里混杂着细不可闻的风声,好似有人用指节敲着竹筒在模仿童音。 他握紧“问尘”,刀身传来细微的震颤,这是警惕的信号。 “小璃。稍等。” 但苏小璃已经推开了门。 月光下,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半块烤红薯躺在青石板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小七?” 苏小璃的声音变了调。 她蹲下身,指尖触碰了一下红薯上的血。 那是新鲜的,还带着体温。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顺着血迹往前寻找,在街角的墙根发现半枚铜铃,那是楚小七总挂在裤腰上的,绳子被利器割断,切口泛着幽蓝的光。 他低声喝道:“归墟的人。他们抓走了小七。” 苏小璃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忆起白渊后裔臂上的咒文,忆起影无名腰间的命牌,忆起方才饮下的药汁里那缕甜腥之味。 原来从蛇纹叶被采下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被盯上。 “随我来。” 陆寒拽住她的手腕,朝着镇外奔去。 “血迹朝着废祠堂的方向去了。” 废祠堂的木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幽绿的光。 陆寒一脚踢开门的刹那,霉味与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墙上的蛛网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新刻的字迹:“棋已落子,无法回头。” 苏小璃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她看到祠堂中央悬浮着一枚菱形碎片,其表面流转着如水银般的光芒,每一道纹路都好似活物在蠕动。 更令她心惊的是,陆寒的胸口。 那道藏在衣领下的剑纹正散发着金光,与碎片的幽绿光芒相互交缠,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寒哥!” 她扑过去想要拉住他,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 陆寒的瞳孔中映着碎片,耳边响起无数声音,似有人在讲述古事,又似无数个自己在呐喊。 他看见前世的自己手握宝剑,站立在归墟门前;看见苏璃跪在桃树下,眼泪滴落在泥土中;看见楚小七被按在祭坛上,喉间插着命牌…… “不!” 他怒吼一声,“问尘”刀身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屏障应声而碎,他踉跄着扑向碎片,然而在触碰到的瞬间,被烫得连忙缩回手。 碎片“嗡”地一声,钻进他的心口,剑纹的金光愈发强盛,连血管里都泛起金红之色。 苏小璃爬起身来,抓住他的手臂问道:“你状况如何?是否疼痛?” “不疼。” 陆寒声音沙哑,他凝视着墙上的字。 “他们欲让我们入局。小七……在等着我们去救。” 祠堂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陆寒猛地转头,看见影无名的灰袍角在房梁上一闪而过。 苏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房梁上挂着一串青铜命牌,最中间那块命牌上的人脸,分明是楚小七的模样。 “走。” 陆寒拽着她往门外跑去。 “他们想引我们前往归墟,我们得先寻一处地方藏匿起来,查明这些碎片的秘密。” 苏小璃回头瞥了一眼祠堂,月光之下,墙上的字泛着诡异的青色,宛如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们。 她摸了摸腰间的木剑——方才在屏障之中,木剑也在发烫,与陆寒的“问尘”遥相呼应。 “寒哥。”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1节 “无论这棋局有多大,我们就做那枚掀翻棋盘的棋子。” 陆寒低头看向她,月光洒在她泛白的唇上,映出她眼底的决绝。 他忽然忆起熔炉旁重叠的影子,忆起双生兵交叠时的震颤。 原来所谓宿命,从来不是上天注定的棋局,而是他们偏要一同走过的道路。 镇外的山风卷起落叶,吹得两人的衣角猎猎作响。 远处传来影无名的冷笑,夹杂着白渊后裔的低语:“很好,他们终于行动了。” 而在更深处的山林里,一座隐蔽的竹屋正升起袅袅炊烟。 屋前的桃树下,摆放着两副尚未完成的棋盘。 第227章 山野童谣响,剑气破晨霜 山雾尚未消散之际,陆寒背负着苏小璃翻越了第三道山梁。 他腰间“问尘”的刀鞘与苏小璃的木剑相互碰撞,发出极为轻微的嗡鸣声。 此乃两人预先约定的警示方式,倘若遭遇追踪,兵器会先于神识察觉危险。 “前方有炊烟。” 苏小璃轻轻拉扯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仍留存着昨夜祠堂碎片的余温,此刻却因山风侵袭而变得冰凉。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几间青瓦泥墙的屋子隐匿于松涛之中,檐下悬挂的红辣椒串被风吹得晃动不已,恰似小时候铁匠铺前悬挂的火笼。 他压低声音说道:“村口有一棵老槐树。若树底下有石磨,便说明这是猎户村,村民的警惕性较高。” 话未说完,便看见三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从树后探出头来,其中身着灰布短打的小娃手持一根枯枝当作剑,朝着他们比划着:“外来人!要交买路钱!” 苏小璃蹲下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桂花糖:“我们是采药之人,路过此地,讨口水喝。” 小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枯枝“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拉着她的袖子往村里跑去:“阿婆煮了红薯粥,香甜可口!” 陆寒落在后面,目光扫视过村口的土地庙。 庙门歪斜,供桌上摆放着半块发馊的馍,香灰里掩埋着半截青铜命牌。 与祠堂房梁上的那种,纹路完全一致。 他指尖微微蜷缩,终究没有去触碰,只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用晚餐时,村民们围坐在篝火旁。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烤红薯的甜香与松脂的气味弥漫开来。 苏小璃协助老妇添加柴火,余光瞥见陆寒凝视着火光照不到的阴影处。 那里倚靠着一位裹着黑布头巾的老妇,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着什么。 “剑气起,道心开;问天路,少年来。” 童声突然响起。方才手持枯枝的小娃骑在石磨上,晃动着两条腿哼唱着曲调。 几个孩童随之应和,声音愈发响亮,惊得树上的山雀扑棱棱地飞起。 陆寒手中的陶碗“咔”地裂开一道缝隙。 这首童谣宛如一根细针,正往他的太阳穴里扎。 他忆起祠堂碎片钻进心口之时,耳边那些重叠的呐喊,竟与这曲调有几分相似。 “小石头又胡乱唱歌了。” 抱柴火的妇人笑着拍打小娃的屁股。 “这是我家那口子跑山时听到的,说是百年前的老曲调,谁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她转身之际,陆寒看见她脖颈处有一片青斑,好似被什么东西啃咬过。 后半夜,陆寒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抄起“问尘”,翻身下床,借着月光看见苏小璃已经穿好外衣,手中紧握着一个铜铃。 那是她检查病人时使用的,铜铃一响,便知有无瘴气。 “村东头三户人家都生病了。高热不退,胡言乱语,身上的青斑正向心口蔓延。” 陆寒摸了摸她的手腕,触手滚烫。 她竟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跑遍了半座村子。 药囊摊放在土炕上,苏小璃的手指在古籍上快速移动。 月光透过糊着麻纸的窗棂,映照在“蚀魂瘴”三个字上:“阴毒之气入体,七日攻心,无幽兰冰蕊不能解。” 她的指甲掐进书页,抬头时眼睛亮得吓人:“寒哥,我得去……” “嘘。” 陆寒突然按住她的嘴。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是小石头。 这孩子没穿鞋,光脚踩在青石板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陆寒凑近倾听,脊梁骨猛地一阵发凉。 那竟是用古修文念的剑诀,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得他体内的剑意直颤。 “起!” 小石头突然抬手。一道淡蓝色的剑气从他掌心窜出,撞在墙上,将半块土坯削成齑粉。 满屋子的人都被惊醒了,老妇举着油灯冲了进来,灯芯在她颤抖的手中忽明忽暗。 陆寒这才看清,她就是白天在阴影里画字的黑布老妇,此刻脸上哪有半分老态,眼底翻涌着的,是化神期修士才有的凌厉。 “黑水婆婆?” 苏小璃脱口而出。 她曾在药王谷典籍里见过记载。 百年前有一位散修婆婆,专门护佑有缘孩童,手段狠辣如同黑水浸骨。 老妇没有理会她,盯着小石头泛着青光的掌心,声音如同砂纸擦过石板:“藏了十年,还是暴露了。” 她转头看向陆寒。 “你体内的剑意,和这娃梦里喊的‘太初剑经’,同出一源。” 陆寒喉头发紧。 他能够感觉到,小石头所发出的那道微弱剑气,正顺着他的呼吸向体内钻去,似在寻觅某种依托。 此时,“问尘”刀突然震鸣,刀鞘上的云纹泛起金光,将那道剑气包裹住,缓缓送回小石头的掌心。 “阿婆,疼。” 小石头扁着嘴,几欲落泪。 黑水婆婆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将他抱起,轻声哄慰。 转身之际,她朝陆寒抛来一个小布包,说道:“村后迷谷有幽兰冰蕊,带着这孩子前去。他的剑气,能够破除瘴气。”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声,比昨夜更为接近。 陆寒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那里的剑纹正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他即刻启程。 苏小璃已然收拾好药囊,将木剑别在腰间。 月光洒落在她紧抿的唇上,与昨夜祠堂外的模样相互重叠。 “天一亮便出发。” 她将最后几味药材塞进包袱,说道:“我查阅过,迷谷入口有蚀魂瘴守护,正好借此一试小石头的剑气。” 陆寒点了点头。 他望向窗外的山影,那里一片漆黑,宛如一头蛰伏的野兽。 然而,当他转头看向苏小璃时,却觉得那些阴影似乎也并非那么可怖。 至少,他们并非棋局中的棋子,而是执棋之人。 篝火早已熄灭,余烬中的红薯还剩下半块,散发着焦香之气。 小石头在黑水婆婆的怀中已然入睡,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陆寒轻抚他的小脑袋,指尖触碰到一片温热的汗水。 这孩子,怕是要跟随他们踏上一段并不安稳的路途了。 后半夜的山风裹挟着松涛声灌进屋子,吹得桌上的古籍书页哗哗作响。 最后一页上,“归墟”两个字被月光映照得发亮,宛如在等待着什么人踏月而至。 晨雾尚未消散之时,陆寒背着药囊走在前方,苏小璃牵着小石头的手跟在侧后方。 迷谷入口被藤蔓交织成网状,腐叶的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 这正是蚀魂瘴的先兆。 苏小璃腰间的铜铃轻轻颤动,她另一只手紧握着古籍残页,指节泛白,说道:“瘴气会迷惑人的五感,每走三步就要敲响一次铜铃。” 小石头突然拉了拉陆寒的衣角,说道:“哥哥,这里有好多灰色的虫子,正往阿姐鼻子里钻。” 他的童音清脆响亮,陆寒心中一凛。 普通孩童又怎能看见瘴气的具象呢? 他反手按住苏小璃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身侧,说道:“小璃,用木剑挑开藤蔓。” “嗤——” 木剑刚触及藤蔓,腐叶突然翻动,无数半透明的瘴气虫从叶底钻出,如同一团灰雾般裹住苏小璃的手腕。 她闷哼一声,腕间的青斑瞬间蔓延至手肘。 陆寒抽出“问尘”刀横劈过去,刀鞘上的云纹金光陡然暴涨,瘴气虫触碰到光芒便四散而逃。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2节 小石头却挣脱了苏小璃的手,张开双臂扑向那团灰雾,掌心泛起淡蓝色的剑气,喊道:“光!用光打虫子!” 剑气如网般撒开,瘴气虫被绞成碎片。 苏小璃焦急地伸手去拉他,喊道:“小石子!别——” 话未说完,迷谷深处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陆寒瞳孔骤然收缩,抱着两人就地翻滚。一柄淬毒的短刃擦着他的耳际钉进树干,刀刃上的幽蓝毒雾正滋滋地腐蚀着树皮。 “是命线使者的人。” 苏小璃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将木剑横在胸前。 树影晃动间,青羽从藤蔓后走出,玄色劲装沾染着晨露,手中的短刃还滴着毒,说道:“陆公子手段高明,连幽冥宗的蚀魂瘴都能破除。可惜——” 她指尖轻弹,三枚透骨钉破空飞来。 “你们不该带这孩子进入迷谷。” 陆寒将小石头塞进苏小璃怀中,“问尘”刀离鞘三寸,刀身嗡鸣,震碎两枚透骨钉,第三枚擦过他的左肩。 鲜血渗进粗布短打,他却笑了,说道:“青羽姑娘,迷谷的瘴气,你难道当作摆设不成?” 话音未落,青羽脚下的腐叶突然翻动。 原来,方才小石头的剑气不仅破除了瘴气,更将残留的阴毒之气震进了土层。 此刻被陆寒的刀气一激,腐叶下爬出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毒蝎,尾刺泛着幽光。 青羽脸色微变,旋身跃上树杈,短刃连挥,斩断缠上脚踝的藤蔓。 陆寒趁机拉着苏小璃往谷中奔去,小石头趴在苏小璃肩头,举着小拳头喊道:“打坏人!打坏人!” 与此同时,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黑水婆婆蹲踞在石磨旁,枯瘦的手轻轻抚过小石头刚刚坐过之处。 她摘下黑色布质头巾,露出满头如银的发丝,指尖按在石磨的缝隙里。 那里嵌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玉,其纹路与小石头颈间的长命锁一致。 “该醒了。” 她低声沉吟,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从她体内窜出,没入石磨下方的泥土之中。 远处传来山雀惊飞的鸣叫声,黑水婆婆抬头朝着迷谷的方向望去,眼底闪过一丝忧虑之色,随即又被狠厉的神情所覆盖。 她转身返回屋内,从炕席之下摸出一个青铜匣子,匣中躺着一卷泛黄的《太初剑经》残卷。 “小石头。”她轻声呼唤。 睡在土炕上的孩童翻了个身,睫毛微微颤动。 黑水婆婆坐在炕沿,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额间。 一道淡蓝色的剑纹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从小石头的眉心向四周扩散,最终隐没于发间。 她低下头,轻吻孩子的额头,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苦了你了,小剑种。” 在迷谷的深处,三人躲在岩缝之中。 苏小璃正用草药为陆寒处理肩部的伤势,药汁混合着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暗红的痕迹。 小石头趴在岩缝口,望着陆寒腰间的“问尘”发愣:“哥哥,你的刀在发光!” 陆寒抬头,只见小石头的眼睛亮得出奇,瞳孔里映着“问尘”的金纹,宛如两盏小灯:“那不是刀,是刀里的剑意。” “剑意?” 小石头歪着脑袋。 “是不是哥哥身上的星星?我昨晚就看到了,好多好多星星,绕着哥哥转动,还有一颗特别大的,在这儿。” 他伸出食指,戳了戳陆寒的心口。 苏小璃的手蓦地停顿。 陆寒低下头,看见自己心口的位置,原本若隐若现的剑纹此刻清晰可见,随着小石头的触碰微微发烫。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黑水婆婆提及的“太初剑经”,想起祠堂碎片钻进心口时的轰鸣声。 原来这孩子,竟能看见他自己都难以看清的东西。 他轻声问道:“小石子,那些星星,像什么?” 小石头托着腮思索片刻:“像阿婆教我画的符!阿婆说,那是老神仙的字。” 他趴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剑”字。 “就像这个,不过会动,会舞动!” 陆寒凝视着那道歪扭的笔画,忽然感觉眼眶发涩。 他伸手揉乱小石头的发顶,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以后,哥哥教你画更漂亮的。” 是夜,三人在岩洞里歇息。 苏小璃负责守夜,陆寒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却始终难以入眠。 小石头蜷缩在他的怀里,呼吸均匀,额间的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迷迷糊糊之间,陆寒感觉自己飘了起来。 眼前是无尽的虚空,黑得如同浸了墨的水。 童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剑气起,道心开;问天路,少年来……” “哥哥?” 陆寒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小娃站在虚空中,正仰着头看着他。 那是七岁的自己,脸上还沾着铁匠铺的煤灰,手里攥着半截烧红的铁条。 “你是谁?” 小陆寒问道,声音带着童稚的倔强。 陆寒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小陆寒突然举起铁条,铁条上的火星竟凝聚成剑气,在空中画出和小石头所画一样的“剑”字。 虚空中传来轰鸣之声,无数金纹从“剑”字里涌出,将小陆寒包裹成一团光芒。 “原来……” 陆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原来我早就是剑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之时,小石头揉着眼睛坐起身来。 他望着岩洞口的晨光,忽然哼起了某个调子。 苏小璃转头,便听见清稚的童声混合着山风飘来:“剑气起,道心开;问天路,少年来……” 陆寒猛地睁开眼睛,心口的剑纹烫得惊人。 他望向小石头,孩子的眼睛里还带着睡意,却笑得如同揣了一把糖:“阿婆说,这是给小剑种听的歌。” 岩外的松涛声忽然变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童谣的调子,从山的那一头,缓缓走来。 第228章 童言无忌,宿命难逃 清晨,山间的雾气尚未完全消散,小石头已然光着脚在青石板路上奔跑起来。 粗布短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沾有草屑的小腿,清脆的童音融入被露水打湿的晨气之中:“剑气起,道心开;问天路,少年来……” 陆寒正蹲在井边打水,木瓢“当啷”一声掉入井里。 他直起腰身,喉结随着童谣的尾音上下起伏。 那曲调太过熟悉,宛如一根生锈的针突然刺入记忆深处。 他忆起七岁那年的冬夜,灶膛里的火芯子噼啪作响,母亲裹着打满补丁的灰布衫,坐在矮凳上纳鞋底,嘴里哼唱的正是这个曲调。 当时他蹲在风箱旁拉动风箱,火星溅落在破棉袄上,母亲用针尾轻戳他的额头:“小寒子,小心烧了衣裳,明日还要穿着去铁匠铺。” “哥哥!” 小石头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鼻尖沾着泥点。 “阿婆说要给我煮鸡蛋,你去不去?” 陆寒弯腰将孩子抱起,掌心触碰到他后颈那道淡青色的剑纹。 这纹路自昨夜便若隐若现,此刻在晨阳之下竟泛着微光,犹如一片将融未融的薄冰。 他抱着小石头朝村东头走去,路过晒谷场时,看见黑水婆婆正坐在老槐树下修补鱼网。 老人的银簪在枝桠间漏下的光斑中一闪,抬头时,眼角的皱纹如同裂开的缝隙:“陆小友,来坐。” 苏小璃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抱着药篓倚靠在槐树干上。 她总是喜欢将碎发别在耳后,此刻那缕被山风吹乱的发丝正拂过锁骨,眼神却比枝头的晨露还要清冷:“婆婆要讲述的,可是小石头的身世?” 黑水婆婆的手在鱼网上停顿下来。 她轻抚小石头头顶的动作突然变得轻柔如云朵:“这孩子并非本地人。十三年前我渡劫雷劫,在天裂谷的乱流中捡到一个襁褓。裹布上绣着太初剑经的纹路,还有一个血字‘契’。” 她枯瘦的手指点在小石头后颈的剑纹上。 “他的生辰是腊月廿三,与你相同。” 陆寒怀中的小石头正把玩着他腰间的铜铃,听到这话抬起头:“阿婆,‘契’是什么呀?” “是缘,亦是劫。” 黑水婆婆的目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尖。 “他天生带有剑灵印记,与你体内的残魂……”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3节 她突然住口,因为陆寒的手指正用力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骨。 苏小璃的药篓“咔”地轻响一声。 她垂眸凝视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指甲盖泛着青白之色。 那是她心绪翻涌时惯有的动作。昨夜守夜时,她便察觉到陆寒心口的剑纹发烫,宛如一块烧红的炭,隔着衣衫都能烤得人皮肤生疼。 原来并非错觉,是这孩子的存在,唤醒了某些东西。 日头西斜之际,陆寒在溪边洗了把脸。 水面倒映出他泛红的眼尾,忽然听到苏小璃压低声音说道:“青羽来了。” 他抹了把脸站起身来,山风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腥气扑面而来。 青羽的身影从村后竹林中闪现出来,素白的衣摆沾染着草汁,指尖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那是淬毒的征兆。 她的目光扫过晒谷场上玩耍的小石头,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命线使者要活的。” 苏小璃的药篓“唰”地打开,三枚青灰色的药丸被她捏在掌心。 那是用百日红的根须混合蝮蛇胆炼制的“迷踪散”,她昨夜便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死气。 命线使者的人,专门收取活魂炼制命牌。 “小璃,带石头走。” 陆寒挡在她身前,心口的剑纹开始发烫,仿佛有把钝刀在刮骨头。 青羽的动作比风还要迅疾。 她腰间的匕首弹出寒光,直取陆寒咽喉,却在离他三寸之处突然停顿下来。 苏小璃扬手撒出药粉,空气中腾起淡绿色的雾气。 青羽闷哼一声,匕首当啷落地,她的腿陷入突然隆起的土堆里,那是苏小璃用“固元散”催发的地脉阵。 “谁派你来的?” 苏小璃踩着青石板步步逼近,药篓里的银针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青羽仰头大笑起来,血沫从嘴角溢出:“命线使者要收双剑种……你以为那老东西为何守着这小崽子?他和姓陆的……” 她的话突然被截断,七窍渗出黑血,显然服了毒。 陆寒蹲下身,用衣角擦去她脸上的血。青羽的瞳孔已经扩散,最后一句话混着血泡:“太初剑经……要的是……双生契……” 夜幕很快降临。 陆寒端坐于岩洞口,目光投向蜷缩在苏小璃怀中沉睡的小石头。 孩子的睫毛于月光之下,投映出仿若小扇子般的影子,后颈处的剑纹此刻亮得夺目刺眼。 苏小璃轻轻为他掖好被角,低声说道:“婆婆说,双生契乃是上古剑灵认主之法。” “我娘也曾哼唱过那首童谣。” 陆寒凝视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鬼火,声音轻若叹息。 “她离世那日,怀中还紧攥着半块绣有‘太初’的布。” 山风裹挟着松涛之声灌入岩洞,陆寒的眼皮愈发沉重。 迷迷糊糊之际,他又听见那童谣声响起,此次比清晨更为清晰。 他瞧见七岁的自己伫立在铁匠铺中,母亲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顶,口中哼唱着:“剑气起,道心开;问天路,少年来……” 岩洞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有人于枝头低语。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的剑纹依旧发烫,似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岩洞内的篝火噼啪作响,迸出一粒火星,陆寒的睫毛在月光下微微颤动。 当他的意识沉入混沌之时,那首童谣陡然化作无形之手,将他拽入记忆的迷雾之中。 七岁冬夜的铁匠铺再度浮现。 灶膛里的火芯依旧微弱,风箱被他拉动得吱呀作响,火星溅落在破棉袄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母亲的灰布衫在昏黄的火光中泛着暖意,她坐在矮凳上纳鞋底,针脚细密得宛如缝补岁月的伤疤。 “小寒子,小心烧了衣裳。”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些许沙哑,那是常年吸入铁屑留下的病根。 陆寒欲回应一声“知道了”,喉咙却似被一团棉花堵住。 他看见幼年的自己蹲在风箱旁,小手指节冻得发红,却仍一下下地拉动木柄。 母亲突然停下手中动作,目光穿过跳动的火苗,落在他的后颈。 那里并无异样,可她的眼神却仿若在凝视某种刻入骨血的印记。 “剑气起,道心开……” 母亲又哼唱那首童谣,此次尾音中夹杂着哭腔。 “问天路,少年来……” 幼年陆寒抬起头,脸上沾着炉灰,问道:“娘,你为何总唱这个?” 母亲的手突然剧烈颤抖,绣有“太初”的半块布从她膝头滑落。 她弯腰去捡,陆寒这才发觉她的脊背弯如弓。 并非因年纪,而是因怀中藏有某物。 待她直起腰时,怀中多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匣子,铜锁上缠着褪色的红线。 “等你长大便明白了。” 她边说边将匣子塞进炕头的破棉絮里。 “倘若有一天娘不在了……” “娘不会不在!” 幼年陆寒扑过去拽住她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 母亲将他抱入怀中,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铁腥气混合着皂角香。 “小寒子若害怕,便对天许愿。” 她吻了吻他的头顶。 “娘听闻,天上的剑仙能听见人间的愿望。” 梦境突然扭曲变形。 灶膛里的火“轰”地一下窜起老高,映得母亲的脸忽明忽暗。 陆寒看见自己的身影悬浮于半空,俯视着年幼的自己。 那是他如今的模样,剑纹在胸口若隐若现,眼神中带着他从未察觉的悲怆。 “你曾许愿,若能重来一世,愿有人替你背负命运。” 成年陆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混合着风箱的嗡鸣声。 “所以他来了。” 幼年陆寒抬起头,泪水在脸上冲出两道白痕,问道:“谁?” “带着剑纹的孩子。” 成年陆寒的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剑纹突然亮如星辰。 “替你承受劫难,替你踏上那条问天之路。” “不!” 陆寒在梦中嘶吼,可声音被火焰吞噬。 他看见母亲的身影逐渐消散,宛如被风吹散的灰烬,只留下那句“愿有人替你背负”在耳边萦绕。 “哥哥?哥哥醒醒!” 陆寒猛地睁开双眼,额角满是冷汗。 小石头正跪坐在他身旁,肉乎乎的小手正轻拍他的脸。 孩子后颈的剑纹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宛如一片刚融化的冰。 苏小璃倚靠在岩洞石壁上,药篓置于脚边,目光在他与小石头之间来回扫视,眼底带着未眠的血丝。 阿婆称今日要去采摘野山参。小石头扯着陆寒的衣袖,其指甲缝中还残留着昨夜烤红薯的炭灰,说道:“哥哥陪我去,可好?” 陆寒喉头一阵发紧。 他忆起梦境里那句“替你背负命运”,又记起青羽临终前提及的“双生契”。 小石头的双眸宛如两汪清泉,映出他自己的身影。 那般澄澈,那般无辜,怎会像所谓的“劫”? “哥哥?” 小石头歪着头,嘴角还沾着苏小璃喂给他的枣泥糕。 “你会一直陪伴我吗?” 岩洞内的风骤然静止。 苏小璃的手停在药篓上,黑水婆婆的银簪在洞外的槐树上闪了一下。 陆寒望着孩子仰起的面庞,喉结动了动。 他回想起自己七岁那年,母亲亦是这般抱着他,说“娘会一直陪你”,可次日她便倒在铁匠铺的铁砧旁,怀中还紧握着那个红布匣子。 “会。” 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铁链。 “哥哥会一直陪着小石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4节 小石头立刻绽开笑容,扑进他的怀里。 陆寒的手臂微微一僵,最终轻轻环住孩子的后背。 这是他首次怀抱除自身之外的“责任”,一股暖意从心口的剑纹处蔓延开来,烫得他眼眶泛红。 原来“父亲”的感觉,是担忧自己的手不够稳,害怕怀中的重量过轻,轻得仿佛风一吹便会消散。 “呀!” 小石头突然缩回手,好似被烫到一般。 “哥哥这里好烫!” 陆寒低头,看见小石头的指尖正按在他胸口的剑纹上。 那处肌肤本就因昨夜的共鸣而发烫,此刻被孩子触碰,竟如同点燃了引信。 两道微光从两人的剑纹中窜出,在半空中交织成金色的网。 苏小璃猛地站起身来,药篓里的银针“叮铃”一声落地。 她瞧见那网中央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剑影,剑身流转着如星辰般的光芒,正是古籍中记载的上古剑灵模样。 “这是……”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不已。 剑影仅仅存在了片刻,便如晨雾般消散。 小石头揉着眼睛说:“哥哥的胸口有小太阳。” 陆寒却留意到,孩子后颈的剑纹颜色更深了,宛如被墨汁晕染过的玉石。 “是双生契的共鸣。” 黑水婆婆的声音从洞外传来。 老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岩洞口,手中提着竹篮,篮底躺着几株带泥的野山参。 “太初剑经认主需双魂同契,一主承劫,一主引灵。当年剑灵陨落前设下此局,为的是……” “为的是让后人替它续道?” 苏小璃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 她弯腰捡起银针,指腹擦过针尾的药渍。 那是专门克制邪术的百毒散。 黑水婆婆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小石头身上:“是让命定之人,自行选择一条道路。”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小石头的头顶。 孩子正趴在他膝头数他腰间的铜铃,在清脆的响声中,他听见洞外传来“咔”的轻响,好似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青羽的尸体。”苏小璃突然说道。 众人这才想起,青羽的尸体还横陈在岩洞外的草丛里。 陆寒起身走过去,晨露打湿了他的裤脚。 青羽的右手垂在身侧,袖中滑落出一枚半透明的碎片,正嵌在两块青石板的缝隙里。 碎片泛着幽蓝的光,表面浮着细密的血丝,宛如一块凝固的血玉。 “命线碎片。” 黑水婆婆的声音突然冷若寒冰。 “命线使者用活魂炼的引魂牌,能勾动天地气数。” 陆寒蹲下身子,刚要触碰那碎片,远处的山风突然卷来一道低语,混杂着松涛声,好似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棋已布好,只等你们落子。” 他猛地抬头,山雾中不见任何踪影,只有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 小石头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扯着他的衣角:“哥哥,那是什么呀?” 陆寒把孩子抱起来,目光落在石板缝里的碎片上。 那抹幽蓝的光突然亮了几分,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岩洞内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几星余烬。 苏小璃的手指绞着药篓的绳结,指节泛白。 她分明看见,碎片嵌入的地面上,正缓缓爬过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像一条苏醒的蛇。 第229章 问道童谣终,剑种再燃 岩洞内,余烬猝然发出一声轻响,陆寒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 彼时,他怀中的小石头原本正专注地数着铜铃,此刻却蓦地蜷缩成一团,额头沁出冷汗,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轻声道:“哥哥……头好痛。” 与此同时,苏小璃手中的银针“当啷”一声掉落于地。 她疾步走来,指尖刚触及小石头发烫的额头,便见那枚淡青色的剑印陡然泛起红光,宛如被火炭烙过的美玉。 “他的灵脉在逆冲!” 她声音紧绷,采药时磨出薄茧的掌心覆于孩子后颈。 那里的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肩颈蔓延,纹路中流转的不再是温润的光泽,而是刺目的猩红。 “是命线碎片!” 黑水婆婆的竹篮“啪”地砸在地上,野山参滚落一地。 她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岩壁,指节泛白如骨,说道:“青羽的引魂牌勾动了地脉,这孩子体内的封印……要破了!” 话音刚落,洞外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老槐树最粗壮的枝桠从中断裂,断口处渗出黑色汁液,仿若树木在流血。 山风突然改变方向,裹挟着枯叶倒灌入岩洞,吹得篝火余烬四溅,火星落在苏小璃的药篓上,瞬间燃起小火苗。 她踢开药篓,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小石头身上。 孩子的指甲深深掐进陆寒手臂,在他油皮短衫上洇出血珠。 “婆婆!” 陆寒抱着小石头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岩壁。 他能清晰地听见孩子急促的心跳声,快如擂鼓,问道:“您不是说双生契能护他?” “那是护道,并非镇邪!” 黑水婆婆踉跄着扑过来,枯槁的手掌按在小石头额间。 她手腕上的银铃突然炸裂,碎成齑粉,露出下面一道暗红刀疤。 那是十年前为护这孩子,被幽冥宗修士砍伤所留。 “这诅咒是当年剑尊重伤时,宿敌用本命血咒下的!剑印越亮,诅咒越凶,再压不住……” 话未说完,小石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他额间的剑印骤然大放光明,红光穿透黑水婆婆的手掌,在洞顶投下扭曲的影子。 陆寒感觉怀中的孩子浑身发烫,宛如一块刚出炉的铁,隔着两层粗布都灼得他皮肤生疼。 苏小璃扯下腰间的药囊,反手撒出一把淡绿药粉。 那是她新制的宁神散,然而药粉刚碰到红光便“嗤”地化作青烟。 “退开!” 黑水婆婆厉声喝道,银发无风自动。 她咬破指尖,在小石头额前画了道血符,血符刚成型便被红光吞噬,反而使得剑印更加耀眼。 老人的嘴角溢出黑血,后背抵着岩壁缓缓滑坐下去,胸口剧烈起伏,说道:“反噬……这诅咒认主了……”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小石头的眼白泛起血丝,原本清澈的眼仁里浮起细碎的金芒。 恰似他觉醒剑意那晚,剑灵残魂在识海翻涌时的光芒。 “小璃,接住他。” 他将孩子塞进苏小璃怀里,转身跪在黑水婆婆面前,扯开自己的衣领。 锁骨下方,一道淡金色的剑痕正随着心跳明灭,那是上古剑意融入血脉时留下的印记。 “用我的剑意!” “你疯了?” 苏小璃抱着小石头后退,后背撞在岩壁上。 她能感觉到孩子的灵脉在她掌心乱窜,好似无数条小蛇在啃噬,说道:“你的剑意还未完全掌控,强行渡入会爆体的!” “总比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要好!” 陆寒吼了一声,抬手按在自己剑痕上。 金色光雾从他指尖渗出,顺着手臂涌向黑水婆婆的掌心。 老人的手仍按在小石头后颈的剑纹上。 光雾与红光在两人之间纠缠,宛如两条绞在一起的蛇,陆寒的额角瞬间沁出冷汗,他能听见识海里剑灵的低鸣,那是剑意被强行抽取时的抗议。 “引灵诀!”黑水婆婆突然低喝。 她染血的手抓住陆寒的手腕,将那缕金光往小石头体内推去。 陆寒的意识突然一沉,仿佛坠入了深潭。 他看见漫天剑雨,看见一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 那小娃后颈的剑纹,与小石头的别无二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5节 “阿岩,” 少年的声音带着血沫。 “等你长大,替我看看这人间,可还值得用剑来护……” “师兄!” 小娃哭着去抹少年脸上的血。 “阿岩不学剑了,阿岩要陪师兄……” 画面突然破碎。 陆寒的意识被拉回现实,他听到小石头的哭声,看到苏小璃正用银针扎孩子的虎口,而黑水婆婆已然昏死过去,脸上的皱纹里满是血迹。 他踉跄着起身,接过苏小璃怀中的孩子。 此次,小石头的额头终于恢复了温凉,剑印也淡成了一道浅痕。 “成功了?” 苏小璃的声音仍在颤抖。 她扯下衣角,为黑水婆婆止血,鲜血浸透了粗布,在老人灰黑的衣襟上晕染开一朵暗花。 陆寒并未作答。 他凝视着小石头紧闭的双眼,孩子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在意识中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宛如被风吹散的旧誓言,混杂着铁锈味的鲜血,与烧红的剑刃相撞的声响。 山风突然止住。 洞外的血腥味稍减,老槐树的断枝上,一只灰雀扑棱着飞走,留下几片带血的枯叶。 小石头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 陆寒一怔——那双眼依旧是孩子的眼睛,却多了些他难以言喻的东西,好似深潭里沉了块古玉,又似春雪化尽后露出的老树根。 “哥哥,” 小石头嗓音沙哑,伸手去摸他脸上的汗水。 “我梦见……有个穿青衫的叔叔,说要我替他看看这人间……” 陆寒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抱紧孩子,听到洞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巡山的村民? 还是…… 苏小璃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眼神示意洞外。 陆寒低头,看见石板缝里的命线碎片仍泛着幽蓝,只是那抹蓝色里,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 岩洞里的篝火早已熄灭,只剩几块暗红的炭骨在石缝里勉强维持着。 陆寒怀中的小石头忽然动了动,沾着泪痕的睫毛颤了颤,宛如蝴蝶扇过初融的雪。 “哥哥……” 小石头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比刚才清亮了些许。 他仰起脸,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可那双眼睛。 陆寒喉结动了动,分明还是孩子的瞳仁,却浮着一层雾蒙蒙的光,好似春晨的老井,深不见底。 “原来你是我的……师父。” 最后那个字如同一根细针,扎进陆寒的心口。 他猛地一颤,怀中的孩子险些掉落。 苏小璃原本正给黑水婆婆喂水,陶碗“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溅湿了老人灰黑的裤脚。 “小岩?” 黑水婆婆突然发出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唤。 她不知何时苏醒过来,枯瘦的手攥住小石头的脚踝,指甲几乎掐进布袜里。 “你……记起阿岩了?” 小石头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陆寒锁骨下那道淡金色的剑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痕迹,凉丝丝的触感让陆寒脊背发麻。 “前世你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光屁股的我。” 孩子的声音突然变了,宛如被风吹散的旧戏文,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沙哑。 “你说‘阿岩,等你长大,替我看看这人间,可还值得用剑来护’。”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识海里突然炸开一道白光——是刚才渡剑意时瞥见的画面! 青衫少年、焦土、血沫,原来那并非幻觉,而是被剑种封印的前世记忆! 他喉头发紧,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塞了一团烧红的炭。 苏小璃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过小石头后颈那道淡青色的剑印。 “所以他是你种下的剑种?用本命剑意滋养着,等后世重聚?” 陆寒点头,又摇头。 前世的记忆太过模糊,犹如浸了水的绢画,但那种锥心的疼痛却清晰得可怕。 他能忆起自己护着小阿岩在剑雨中狂奔,能忆起最后那柄贯穿胸膛的黑剑,能忆起小阿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以为……” 他嗓音沙哑。 “我以为剑种早随着我埋进了乱葬岗。” “没呢。” 小石头突然笑了,孩童的笑纹里浮现出几分沧桑。 “婆婆用双生契护着我,等你带着剑意来找我。” 他歪头看向黑水婆婆。 “您总说‘阿岩要乖,等你师父来’,原来师父就是哥哥呀。” 黑水婆婆的泪水“吧嗒”一声,坠落在小石头的脚背上。 她松开手,用枯瘦如柴的手背轻轻蹭过孩子的脸庞,宛如摩挲着最为珍贵的美玉,喃喃道:“十年了……终是等到这一日。” 洞外蓦地传来枯枝折断的细微声响。 陆寒猛然抬头,手已按在腰间那柄尚未开锋的铁剑之上。 方才渡剑意之时,他分明感应到洞外有一股冷冽的气机,恰似淬过毒的针。 “莫要慌张。” 苏小璃轻扯他的衣袖,以眼神示意洞外的那株老槐树。 树影之中,伫立着一道身着青衫的身影,腰间悬挂着一枚青铜引魂牌,此人正是先前引发地脉异动的青羽。 此时他纹丝未动,就连腰间的命线碎片也已收进袖中,只是垂着眼眸,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牌面上刻写的“幽冥”二字。 “我曾见过你前世。” 青羽突然开口,其声音犹如碎冰撞击石壁。 他抬起头,眼底涌动着陆寒难以读懂的情绪,说道:“三百年前,你与剑尊在不周山巅迎战宿敌,我曾替秦昭捡起你掉落的剑穗。” 陆寒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秦昭乃幽冥宗之人,而青羽是命线使者的属下。 这层关系他早有揣测,然而此刻听闻青羽提及“见过前世”,仍惊得后背沁出冷汗。 “那时剑尊的血溅落在我脸上,炽热得让我无法睁眼。” 青羽向前迈出两步,月光从洞顶的裂隙洒落,映照得他眉间的那道刀疤泛着青芒。 “他说‘这人间值得’,我只当他疯了。 后来我跟随秦昭屠戮了十七座村庄,目睹妇孺在我脚边哭泣,见证婴儿的鲜血染红井台……”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不住颤抖。 “可方才,我看见那孩子的眼泪,与剑尊临终前的眼泪别无二致。” 他解下腰间的引魂牌,“咔”的一声掰成两半。 青铜碎片坠落在地,溅起几点火星,他决然道:“我不再做命线使者的走狗。 秦昭欲寻找剑种灭口,我特来报信。 他率领三十个幽冥卫,后半夜便会抵达。” 陆寒凝视着地上的青铜碎片,心跳声在耳畔如雷轰鸣。 青羽的话语仿若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不得不信。 小石头乃是剑种,秦昭作为宿敌后裔,绝无放过的可能。 他低头望向怀中的孩子,小阿岩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眼睛明亮得如同星子。 “我护你。”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道,声音轻柔得好似叹息,却又沉重得如同山岳。 不知何时,夜幕已然降临。 洞外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漏下的月光细碎如银粉,洒落在小石头发顶。 孩子突然哼起那首童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山涧中的清泉:“小剑种,埋荒丘,等得春风绿满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6节 陆寒一怔。 这首童谣他已听小石头哼唱过七八回,从前只当作普通的山野儿歌,此刻再听,每一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心头。 “埋荒丘”象征着前世剑种沉睡,“绿满头”寓意着今世重遇。 他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跟着哼唱起来:“等得故人提灯来,照我骨血化星流……” 苏小璃愣住了。 她从未听闻陆寒唱歌,此刻他的声音虽沙哑且带着些许破音,却比任何仙乐都更为动人。 黑水婆婆闭着双眼微笑,两行老泪顺着皱纹缓缓淌下。 青羽倚靠在洞壁上,望着月光下的四个人影,喉结动了动,最终未发一言。 歌声飘出岩洞,在山风中消散。 风裹挟着歌声向东南方飘去,掠过残垣断壁的祠堂,掀动半块褪色的牌匾。 牌匾下的碎石堆中,一枚幽蓝的命线碎片突然泛起红光。 碎片表面的裂痕缓缓张开,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长发披散,眉心有道狰狞的疤痕,正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着黑紫色的雾气。 洞外的老槐树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入岩洞,落在陆寒脚边。 他停下歌声,抬头望向洞外的夜空。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宛如被谁咬了一口的月饼。 苏小璃轻声说道:“要变天了。” 她蹲下身子,将散落的药粉收进药囊,指尖触碰到一块温热之物。 是小石头塞进来的野山楂,还带着山风的凉意。 陆寒紧紧抱紧怀中的孩子。 小阿岩已然困倦,脑袋倚在他的颈窝处,呼吸轻柔得如同蝴蝶扇动的翅膀。 他能够察觉到孩子后颈的剑印正散发着热度,并非先前那种灼痛之感,而是温热的,宛如一块被捂了许久的玉石。 洞外,青羽蓦地直起身子。 他从怀中掏出短刀,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血珠滴落在地上,凝结成一朵极小的花。 “我去引开幽冥卫。” 他声音再度恢复了冷硬。 “你们……好好领略这人间。”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在了树影之中。 陆寒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随后低头看向小石头。 孩子在睡梦中微微皱起眉头,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仿佛害怕被遗弃。 “会的。” 陆寒轻声低语,对着孩子头顶的碎发,也对着自己的心跳。 “我们一同观赏。” 山风裹挟着他的话语朝祠堂的方向吹去。 那枚命线碎片的红光愈发强烈,影子的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 它伸出手,指尖的黑雾触及碎片边缘,发出“嘶啦”一声轻响,好似旧帛被撕裂。 洞外,老槐树的断枝上,那只灰雀突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一声悠长的啼鸣。 第230章 命线重启,宿敌归来 当山风裹挟着歌声掠过祠堂废墟之际,那枚幽蓝的命线碎片正贴着碎石缝隙,微微散发着热度。 这本是残垣断壁间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块碎玉,此刻却仿若被投入热油中的珠子,其表面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红光从裂隙中渗出,在碎石堆上投下摇晃不定的影子。 那影子起初模糊如雾,而后渐渐凝出轮廓:长发披散至腰际,眉心一道狰狞的疤痕从额角贯穿至下颌,嘴角勾起的弧度宛如淬了毒的刀刃。 “咔嚓。” 最靠近碎片的一块青石板陡然裂开,黑紫色雾气从缝隙中钻出,缠上了影子的手腕。 影子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勾,雾气便如活物般涌入碎片,使得裂痕愈发明亮。 老槐树的枝桠在头顶发出吱呀怪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飘落,落在影子脚边时竟瞬间焦黑成灰。 岩洞里,陆寒怀中的小石头突然抽搐了一下。 孩子原本温软的后颈热得惊人,剑印处的皮肤泛起淡青色纹路,好似有活物在皮下游走。 陆寒喉结动了动,指腹轻轻抚摸过那片发烫的皮肤,却触到一股冰寒的剑气正顺着指尖往他体内钻。 这并非熟悉的清冽剑意,倒像是被冻过的钢针,扎得他掌心发麻。 “小岩?” 陆寒低声唤了一声,低头去看孩子的脸。 小石头原本红扑扑的脸颊此刻泛起不正常的白色,睫毛剧烈颤动,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连指节都泛青了。 他后颈的剑印突然亮起幽光,一道细如发丝的剑气“噗”地窜出,在洞壁上割出半寸深的痕迹。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惊惶之意。 她方才正在收拾药囊,忽见一缕剑气擦着她耳畔飞过,削断了束发的木簪。 黑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她却无暇顾及,几步跨到陆寒身边,指尖按在小石头腕间。 脉搏快得如同擂鼓,皮肤下有细碎的刺痛感,好似无数小剑在游走。 “他体内的剑气在乱撞。” 苏小璃抬头时眼底泛红。 “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要冲出去。”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药庐里,黑水婆婆曾说过小石头后颈的剑印是“上古剑种”,需用至纯剑意温养百年才能觉醒。 可此刻这股剑气里裹挟着的暴戾之气,显然并非温养,倒像是被人用绳子拴着往某个方向拉扯。 他下意识地将小石头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按在孩子后颈剑印上。 熟悉的清冽剑意从掌心涌出,却在触碰到那股冰寒剑气的瞬间被弹开。 陆寒闷哼一声,额角沁出冷汗。 这剑气竟带着撕咬的力道,宛如饿了千年的恶犬,要把他的剑意生吞下去。 “让开。” 沙哑的女声从洞角传来。 黑水婆婆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佝偻的脊背挺得笔直,枯瘦的手掐着一个奇怪的法诀。 她眼角的泪渍尚未干涸,此刻却仿若换了个人,浑浊的眼珠里燃着幽绿的光。 “这是命线之力在牵引剑种,再晚片刻,剑种会被扯碎,连带着小岩的魂魄都要消散!”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突然迸出血珠。 血珠飘到半空凝成红芒,在空中划出复杂的纹路,将岩洞严严实实地罩住。 陆寒闻到一股焦糊味,那是结界与某种力量碰撞的气息。 洞外的风突然改变方向,裹着腥甜的血气往岩缝里钻,撞在结界上发出“嘶嘶”的声响,如同蛇在吐信。 “婆婆!” 苏小璃眼尖地看见黑水婆婆的嘴角溢出黑血。 老人的法诀开始摇晃,每道红芒都像被无形的手拽着,随时都可能断开。 她的腰逐渐弯折下去,原本梳理得规整的银发根根直立,脸上皱纹之中渗出细密的血珠。 “这是……宿敌残魂正在破除我的结界。那东西借助命线碎片得以复活,欲拿小岩的剑种当作引子……” “什么?” 陆寒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怀中的小石头体温愈发升高,剑印之处的剑气已然开始灼烧他的手掌。 “不是说剑种乃是护道者的传承吗?” “护道者?” 黑水婆婆忽然笑了,笑声之中带着血沫。 “那残魂本就是上古时期与护道者同归于尽的魔修!当年护道者用剑种封禁了他的主魂,然而命线碎片里还藏匿着他的残魄——如今他要拿剑种当作钥匙,解开最后一道封印!” 她的法诀“啪”地消散了。 红芒如断线之珠坠落在地,洞外的腥风即刻灌了进来,吹得烛火东倒西歪。 陆寒瞧见洞外的老槐树在疯狂摇晃,无数枝桠砸在结界残留的光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在更远处,祠堂方向腾起一团黑雾,那道带疤的影子正缓缓抬手,指尖的黑雾里裹着细小的光粒。 是命线碎片的红光。 “陆寒!” 苏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7节 她的手冷得如冰,另一只手按在药囊上,指腹隔着布料摩挲着某个硬物。 “我药囊里有……有灵脉封针,或许能够暂时镇住剑种的躁动。但……” 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 陆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黑水婆婆已然跪坐在地,后背抵着洞壁,胸前的衣襟被黑血浸透。 老人的双眼紧闭,可嘴角仍在渗血,每说一个字都仿佛在抽干最后一丝力气:“护道者的传人……唯有你能够镇住那残魂。用你的剑意……与剑种产生共鸣……” 小石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那声音如同利刃划开绸缎,刺得陆寒耳膜生疼。 孩子的剑印此刻亮如明灯,剑气如暴雨般从他体内涌出,在岩洞里四处乱窜,割得洞壁石屑纷飞。 陆寒咬紧牙关将两股剑意强行融合。 自己的清冽,小石头的冰寒,在掌心交织成一张网,试图束缚住那股暴戾的力量。 “啊!” 他的左肩突然绽开血花。 一道剑气擦着锁骨划过,在石壁上留下三寸深的痕迹。 苏小璃惊呼着扑过来,却被陆寒用手肘推开:“别过来!这剑气认主,伤不了你,但……” 但会要了小岩的命。 后半句他并未说出口。 小石头的呼吸愈发微弱,原本圆乎乎的小脸此刻瘦得变了形,后颈的剑印已经红得发紫,好似要烧穿皮肤。 陆寒能够感觉到那股牵引的力量越来越强,仿佛有双手在洞外抓着剑种,要把小石头整个人扯出去。 “不能让他得逞。” 陆寒的声音颤抖,却似淬了钢一般。 “小岩,你不是说要看春天的桃花吗?等天暖了,我们去村东头的桃林,我背你看最上面的那朵……”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 小石头的手从他衣襟里滑落出来,软软地垂在身侧。 剑印的光暗了一瞬,又猛地炸亮。 这一次,陆寒的剑意突然好似找到了缺口,顺着剑印钻进小石头体内。 他看见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那枚剑种正蜷缩成一团,被无数黑紫色的锁链捆着,锁链的另一端,是洞外那道带疤的影子。 “松开他!” 陆寒在心里怒吼。 他的剑意化作一柄小剑,砍向最近的锁链。 锁链崩断的瞬间,影子的轮廓晃了晃,发出刺耳的尖啸。 洞外的黑雾突然翻腾起来,裹着碎石块砸向岩洞,有一块擦着陆寒的耳际飞过,在他脸上划开一道血痕。 苏小璃的手仍按压在药囊之上。她能够感觉到,灵脉封针的棱角隔着布料抵压着掌心,那冰凉的触感令她忆起幼时于药王谷所学的针法。 此针法专门用于封闭暴走的灵脉,然而针上的倒刺会扎入血管,使人痛不欲生。 她凝望着陆寒紧绷的后背,又望向小石头惨白的面容,手指缓缓扣住药囊的绳结。 “再稍作等待。”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蕴含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坚定。 “再等等,我必定能够……” 洞外陡然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庞然大物砸落在地,震得岩洞都为之晃动。 陆寒抬头之际,恰看见那道带疤的影子骤然凝固,黑雾从其指尖簌簌掉落。 远处传来青羽的冷笑,夹杂着刀剑相交的清脆声响:“幽冥卫的鼠辈,也敢触碰我的人?” 陆寒趁机凭借剑意又砍断三根锁链。 剑种突然发出清鸣,一道白光从石头体内窜出,径直冲向头顶天灵盖。 那影子的轮廓开始逐渐变淡,命线碎片的红光也随之黯淡下去。 小石头的睫毛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声音沙哑地呼喊:“寒哥哥……” “我在。” 陆寒将孩子抱得更紧,声音沙哑如砂纸。 “我在。” 苏小璃的手终于解开了药囊的绳结。 灵脉封针的寒光从囊口漏出,在她掌心投下细窄的影子。 她望着陆寒怀中沉睡的小石头,又看了看洞外渐趋微弱的黑雾,手指轻轻抚过针尾的红绳。 那是她用自己的血浸泡过的,目的是让针更契合人体。 “待天亮。” 她低声说道,将药囊重新系好。 “等天亮之后,便该使用它了。” 岩洞石壁上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东倒西歪,苏小璃的指尖悬于药囊绳结上方足有半刻钟之久。 灵脉封针的寒光从囊口漏出,在她掌心投下细窄的影子,宛如一道淬了霜的利刃。 “小岩的脉搏再度紊乱。” 陆寒的声音带着沙哑,他低头时,额前碎发扫过小石头汗湿的额头。 孩子的睫毛仍在轻轻颤动,后颈剑印虽稍有黯淡,但皮肤下仍有青紫色纹路如蚯蚓般游走。 苏小璃这才惊觉自己的指甲已掐入掌心。 方才只顾着犹豫,竟未察觉剑种的躁动只是暂时被压制。 她深吸一口气,指腹抚过药囊上那道褪色的金线。 那是她十二岁时在药王谷绣制的,当时师父曾言:“灵脉封针乃双刃剑,既能封得住暴走的灵气,也能刺得穿医者的仁心。” 此刻金线已磨损得发毛,仿佛在替她数着心跳。 一,二,三。 “多有得罪。” 苏小璃的声音轻若叹息。 她取出封针时,袖中滑落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朱红药丸塞进小石头口中。 孩子本能地吞咽,她趁机用银针尾端轻叩他后颈大椎穴。 这是药王谷秘传的“定魂诀”,先镇住魂魄,再封灵脉才不会损伤根基。 第一针刺入曲池穴时,苏小璃的手顿了顿。针尾红绳在她指尖缠出一个小圈,那是她用初月血浸泡的,原本是为了温养针气,此刻却勒得指节发白。 小石头的皮肤下突然窜过一道冰寒剑气,撞得银针嗡嗡作响。 她咬了咬嘴唇,手腕微微旋转,针尾红绳突然泛起微光。 这是血契起了作用,剑气竟如见了克星一般退开三寸。 “第二针,内关。” 苏小璃的声音稍显沉稳。她的目光扫过孩子腕间青紫色的血管,银针精准刺入。 “第三针,膻中……” 每刺一针,她的额角便多一层细密的汗珠。 当第十二针扎入涌泉穴时,小石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睫毛上挂着泪珠。 苏小璃的指尖在针尾停留了片刻,终究没有再用力。 彻底封印需要将针尾没入三分,可她实在不忍目睹孩子疼得蜷缩的模样。 “暂时封印了七成。” 她用帕子擦去小石头额上的汗水,声音里带着自嘲。 “我终究还是没胆量下狠手。” 陆寒伸手触碰她冰凉的手背,正欲开口,洞外突然传来衣袂破空之声。 青羽的玄色披风扫过洞门时,带起一阵冷风。 他腰间的幽冥卫令牌仍在淌血,却被他随手扯下,“当啷”一声掷于碎石之上。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令牌乃是秦昭当年亲手打造,其上刻着幽冥宗的鬼面图腾。 “我曾为秦昭最为信任的影卫。” 青羽的声音仿若碎冰撞击石壁,他解下佩剑置于脚边,剑鞘上的血渍仍在向下滴落。 “三年前于苍梧山,我亲眼见他以命线碎片暗算你。 当时我以为他是为了宗门,后来才领悟……” 他突然紧握拳头,指节泛白。 “他根本不在意正邪之分,只在乎那把能够撕开命线的剑。” 陆寒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忆起去年在忘川谷,青羽曾替他挡过一记魔火。 那时他只当作是巧合,此刻才惊觉对方的剑招里暗藏着幽冥卫特有的“隐踪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8节 “你为何此刻言说?” 陆寒的声音低沉得仿若压了块铅。 青羽抬头,眼底有火光闪烁。 那是洞外命线碎片的红光。 “方才那残魂凝聚之际,我听见它笑了。” 他以指节抵着心口。 “与秦昭当年碾碎我师弟魂魄时的笑声,如出一辙。” 他突然单膝跪地,玄色披风在地上铺展成一片暗云。 “我愿以影卫血誓起誓:从今往后,护你周全,护这人间周全。” 洞外的老槐树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陆寒转头之时,正看见那道带疤的影子又凝实了几分。 原本模糊的衣袍轮廓逐渐清晰,是一件绣着金线鬼纹的黑袍。 命线碎片的红光仿若活物般窜动,与小石头体内的剑种产生共鸣,在洞顶投下扭曲的光网。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血色的天空,碎裂的剑,还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冷笑:“你护不住的,这命线早被我织成了网。” 他的指尖掐进掌心,指甲缝里渗出了血珠。 这是前世留下的旧伤,每逢命线动荡便会作痛。 “这一次,我不会再任你毁掉一切。” 陆寒的声音很低,却似淬了钢一般。 他体内的清冽剑意突然暴涨,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剑影。 那是上古剑灵的残魂在回应他。 洞外的影子突然转头。 它的嘴角咧开,疤痕仿若一条扭曲的蛇:“你以为你能改变命运?” 声音低沉沙哑,却让陆寒如遭雷击。 这分明是秦昭的音色,可又比记忆中更为阴冷,像裹着千年冰碴的刀刃。 “可笑……你早就在我的棋局之中,从你捡起那把锈剑的一刻起。” 陆寒的剑影“啪”地碎裂。 他踉跄一步,后背抵在潮湿的石壁上。 苏小璃猛地站起身来,指尖扣住最后一枚封针。 她方才留的三分余地,此刻成了漏风的墙。 小石头体内的剑气又开始躁动,十二枚银针在他皮肤上震颤,发出蜂鸣般的轻响。 洞外的黑雾突然翻涌如沸。 老槐树的枝桠被扯断数根,砸落在地溅起火星。 那道影子的轮廓愈发清晰,原本虚化的五官逐渐显形: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眉心那道疤痕从额角贯穿至下颌。 竟与秦昭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不属于人间的阴鸷。 “寒哥哥……” 小石头的声音细若蚊蝇。 陆寒猛地回神,将孩子重新抱入怀中。 他抬头时,正看见洞外黑雾中伸出一只手。 骨节分明,指甲泛着青黑,掌心握着那枚命线碎片。 碎片表面的裂痕已完全愈合,红光刺得人无法睁眼。 “退到我身后。” 陆寒对苏小璃和青羽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体内的剑意开始疯狂游走,在皮肤下勾勒出淡青色的纹路。 这是剑灵残魂彻底苏醒的征兆。 洞外的黑雾突然凝结成实体。 玄色衣摆扫过碎石的声响清晰可闻,像死神的脚步踏在人心之上。 陆寒望着那道逐渐逼近的身影,喉结动了动。 他明白,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启。 第231章 剑种之争,谁主沉浮 洞外的黑雾仿若被抽干的墨池,顷刻间凝为实体。 在玄色衣摆扫过碎石发出的声响中,走出一名男子,其眉目与秦昭有七分相似,唯有那双眼瞳泛着幽绿之光,恰似深山老林里择人而噬的恶狼。 他抬手轻抚眉心那道贯穿额角与下颌的疤痕,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说道:“陆寒,别来无恙。” 其声音裹挟着千年冰碴,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陆寒的指节在短刃柄上绷至发白。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撞得胸腔生疼。 这并非恐惧,而是刻在血脉中的警铃。 前世记忆的碎片在他眼前飞速闪现:血色天空下断裂的剑,还有这道声音曾说过“你护不住的”。 此刻,他终于看清,那道在记忆中冷笑的身影,原来早已与眼前这人重合。 “你是……” 陆寒的声音发涩。 “无光。” 男子指尖划过自己的心口,玄色衣料下透出暗红纹路。 “秦昭不过是我千年前随手捏就的提线木偶。倒是你,” 他忽然转头看向小石头,幽绿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这小娃娃……啧啧,体内的剑气脉络比你当年还要纯净。”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甲泛着青黑之色,虚虚按向小石头的天灵盖。 “多完美的容器,比你当年听话多了。” “寒哥哥!” 小石头猛地攥住陆寒的衣襟,指甲几乎抠进布料之中。 他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近乎透明,十二枚银针在皮肤上震动得愈发剧烈,其中一枚“叮”地弹起三寸高,又“啪”地扎回原处。 陆寒能感觉到孩子的身子在颤抖,宛如被暴雨打湿的小兽。 “退开。” 陆寒低喝一声,将小石头往苏小璃怀里塞去。 他的掌心贴着短刃,清冽剑意如活物般顺着血管窜动,在皮肤下勾勒出淡青色纹路。 这是剑灵残魂彻底苏醒的征兆。 前世那柄碎裂的剑在识海翻涌,剑鸣声里混着一个沙哑的声音:“杀了他,护好那孩子。” “苏姑娘,小石头。” 陆寒转头看向苏小璃,目光扫过她腰间挂着的药囊,还有指缝间捏着的最后一枚封针。 “护好他。” 苏小璃的指尖在药囊上停顿了一下。 她望着陆寒眼底翻涌的剑意,又看了眼小石头额角渗血的针孔,忽然伸手从药囊里摸出七枚青铜阵旗。 阵旗边缘刻着细小的星纹,在幽暗中泛着微光:“我布‘天机九星阵’封锁空间波动,你尽力拖延。”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为冷冽,却带着一种烧红的铁般的坚定。 话音未落,无光的笑声已如毒蛇般缠绕过来:“拖延?你当这是儿戏么?” 他抬手一抓,空中那枚命线碎片突然暴起红光,将整片山林照得宛如血昼。 陆寒只觉识海一震,短刃“嗡”地出鞘。 并非他主动拔出,而是剑意在催促他动手。 两道剑气相撞的瞬间,山林发出垂死的呻吟。陆寒的清冽剑意如万把细剑,专挑无光的暗黑剑气破绽钻。 无光的剑气却似一团烂泥,任你刺出千百个窟窿,转眼间又黏合在一起。 两人脚下的地面开始龟裂,老槐树的残枝“轰”地砸下,被剑气撕成齑粉。 “当年你师父用本命剑封印我,如今你用残魂挣扎?” 无光的玄色衣摆被剑气掀得猎猎作响,他忽然欺身近前,掌心的暗黑剑气直取陆寒心口。 “没用的,这小娃娃的身子……” “闭嘴!” 陆寒咬着牙横剑一档,短刃与暗黑剑气相撞处溅出火星。他能尝到嘴里的血腥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59节 是剑灵残魂在燃烧本源助他。 前世那柄断剑的碎片此刻全浮在识海,每片都在渗血,仿佛在替他承受痛苦。 “小石头!” 苏小璃的尖叫混着阵旗插入地面的脆响。 七枚阵旗于她脚边呈北斗之形排列,最后一枚“咔”的一声扎入小石头脚边的土坑之中。 阵纹蓦地亮起,将四人圈于淡金色的光罩之内。 她趁机掰开小石头的嘴,塞入一枚青白色药丸,说道:“此乃清神丹,可镇住你体内的剑气。” 小石头的睫毛微微颤动,原本翻涌的剑气竟真的减弱了几分。 他望着苏小璃泛着薄汗的面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道:“姐姐……疼。” “忍一忍。” 苏小璃的拇指轻轻拂过他眼角的泪,指腹沾上了湿润。 “待寒哥哥取胜,我为你熬制蜜饯汤。” 她的声音轻如羽毛,然而指尖按在小石头腕脉上的力道却重如钢铁。 她在为他引导乱窜的剑气,引向丹田处被银针封住的穴位。 那边陆寒与无光的打斗已近乎癫狂。 两人的剑气相互纠缠,将方圆十里的山林削为平地。 远处传来村民的惊呼声,青羽不知何时掠了出去,挥舞着匕首开辟出一条撤离的道路。 陆寒能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却不敢有丝毫分神。 无光的剑气突然发生变化,不再黏滞,反而锋利如淬毒之刀,在他左臂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疼吗?” 无光舔了舔嘴角。 “待我占据那小娃娃的身体,你会更疼。” 他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试想一下,以这具纯净的身体重临人间……当年被你师父破坏的事,我要一件一件弥补回来。” 陆寒的短刃“当”的一声掉落在地。 他单膝跪地,望着臂上翻卷的皮肉,忽然笑了起来:“你说错了。” 他抬起头,眼中的剑意比之前更为浓烈。 “当年我师父封印你,是怕你为祸世间;如今我护这孩子,是因为……”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这世道,不应再有无辜之人替我们的恩怨付出代价。” 识海里的断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响。 陆寒能够感觉到,剑灵残魂正在燃烧最后一丝本源。 那些渗血的碎片正在融合,在他的识海之中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剑影。 剑影上的裂痕中渗出金光,似要将黑暗劈开。 无光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后退半步,玄色衣摆下的暗红纹路开始扭曲:“你……你竟能……” “寒哥哥!” 小石头突然挣开苏小璃的手。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原本被清神丹镇住的剑气正顺着银针的缝隙向外涌出。 十二枚银针同时弹起,在他头顶排成一个小北斗,与苏小璃布下的阵旗遥相呼应。 陆寒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望着小石头,忽然忆起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他蹲在铁匠铺前,盯着烧红的铁剑说:“哥哥,这剑在唱歌。” 那时他只当是孩子的胡言乱语,此刻才明白——能够感知剑气流动的,绝非普通孩童。 “婆婆……” 小石头突然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黑水婆婆。 老妇正扶着拐杖站在阵角,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她望着小石头头顶的银针,又看了一眼无光扭曲的脸,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陆寒!”无光的声音出现了裂痕,“你若现在退开,我饶你一命——” “住口。” 陆寒打断了他。 他伸手接住识海那柄半透明的剑影,剑身上的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一次,我定能护住。” 话音未落,剑影已带着刺目的金光贯向无光的心口。 而在阵角,黑水婆婆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拐杖上的纹路。 那纹路是一朵半开的花,花瓣里藏着一句被岁月磨淡的话:“石中藏玉,可镇万邪。” 她望着小石头发亮的眼睛,又看了一眼陆寒手中的剑,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被剑气的轰鸣所淹没,却似一颗种子,埋进了即将到来的风暴之中。 剑影贯入无光心口的刹那,整片空间仿佛被抽走了呼吸。 玄色衣料绽开血花,却并非寻常的红色,而是泛着腐臭的紫黑。 那是被千年怨气浸透的伤。 无光踉跄后退三步,幽绿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却突然仰头大笑,指缝间渗出的黑血溅在焦土上,滋滋冒着青烟:“就这点本事?” 他抬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暗红纹路组成的咒印。 “当年你师父用本命剑刺我十七剑,都未能破这往生咒。” 陆寒持剑之手颤抖不已。 其识海中的半透明剑影正逐渐消散,剑灵残魂最后的本源即将燃尽。 他能够清晰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其间还混杂着小石头压抑的抽噎声,以及苏小璃调整银针时药囊相互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忽然,阵角处传来拐杖敲击地面的“笃”声。 来者是黑水婆婆。 这位老妇不知何时挺直了原本佝偻的脊背,浑浊的眼眸中涌动着与她年纪极不相符的锐利光芒:“陆小友,倘若让他夺取这孩子的身体,莫说十里山村,即便整个苍澜界都将遭受灾祸。” 她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拐杖上半开的花纹。 “小石头体内所藏并非普通剑气,而是上古剑修一脉的‘玉髓灵根’。” “玉髓灵根?” 苏小璃的手停在半空,封针险些扎偏。 “我曾在药王谷古籍中见过相关记载,称此灵根可孕育剑种,且能自主选择主人……” “正是如此。” 黑水婆婆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某种古老咒语的韵律。 “然而,若灵根不主动认主,便会被强夺者所污染。唯一的办法——” 她目光如刀,直直刺向陆寒。 “是此刻唤醒这孩子的剑灵血脉,让他自行抉择。” 陆寒只觉喉咙发紧。 他望着小石头泛青的嘴唇,忆起三天前这孩子蹲在铁匠铺前,用脏兮兮的手指戳着他淬好的剑刃,说道:“哥哥,这剑在唱妈妈教的童谣。” 那时他只当是孩童的天真话语,此刻才惊觉,能够听懂剑鸣之人,绝非普通孩童。 “会疼吗?” 小石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孩子的手指冰凉,宛如沾了晨露的草茎。 陆寒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忆起前世自己被强行唤醒剑灵时,骨缝中仿佛塞了千万把烧红的利刃。 “或许会疼。” 他蹲下身子,与小石头平视。 “但唯有你自己做出选择,才不会让坏人夺走你的身体。” 小石头的睫毛微微颤动,突然伸手触摸他脸上的血迹:“那……寒哥哥陪我一起承受疼痛。” 这句话如同一根细针,深深刺入陆寒的心底。 他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小石头的额前。 清冽的剑意顺着指尖涌出,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淡青色的光网。 识海中残余的剑灵残魂突然躁动起来,前世断剑的碎片开始发烫。 那是在回应玉髓灵根的呼唤。 “莫要害怕。” 陆寒的声音轻柔如羽毛。 “跟随我,朝着内心最明亮的地方前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0节 小石头的瞳孔逐渐被金光填满。 他看见无数剑光在眼前飞旋,有的冷若冰霜,有的炽热似火,最终全都汇聚成一柄小剑,剑尖正对着自己的心脏。 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认我为主,便能拥有万剑之威。” 可他又想起寒哥哥熬了三夜为他修补的布老虎,苏姐姐偷偷塞在他枕头下的蜜饯,还有婆婆总是往他碗里多添的半块锅盔。 “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剑。” 小石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金光已变成清亮的黑色。 “我要做小石头,为寒哥哥递铁锤,为苏姐姐采摘药草,为婆婆捶背的小石头。”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苏小璃的封针“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黑水婆婆的拐杖重重砸进土坑,就连无光的咒印都泛起了裂痕。 “你说什么?!” 无光的面容彻底扭曲,玄色衣摆下的暗红纹路如活物般窜上脖颈。 “你不过是一块待雕琢的玉石,也配说出这般话语?” 他抬起双手,暗黑剑气在掌心凝聚成蛇形。 “那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 “小心!” 苏小璃的尖叫声混杂着破空声。 青羽不知何时挡在小石头身前,腰间的匕首划出一道银弧,却被暗黑剑气轻易绞碎。 黑蛇穿透他的左肩,又从右肋穿出,血花溅在小石头脸上,温热得如同春天的雨。 “青羽!” 陆寒扑身过去,却被余波掀翻在地。 他凝视着青羽那张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蓦地忆起半月之前,此人还曾手持利刃,欲取他性命,而此刻,却以身躯为他挡剑。 “莫……莫要用那般眼神看我。” 青羽咳着血,强颜欢笑,染血的手伸向颈间的命线碎片。 “当年被秦昭种下命蛊之时,我以为自己将永为棋子。可那日见你护着这孩子……恰似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的手指无力地垂落。 “这一世……换我们来护你。” 言犹未尽,他的身躯便如轻烟般消散。 那是命线使者特有的魂消之术,连轮回亦不可入。 陆寒只觉眼眶酸涩。 他将小石头抱起,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急促异常,仿佛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而在这急促的跳动之中,另一种韵律正在悄然苏醒:清越、纯粹,带着一种令无光胆寒的力量。 “不……绝不可能!” 无光踉跄着后退,玄色衣摆被无形剑气撕成碎片。 “那剑种印记早应随着你师父的离世而湮灭……” 陆寒低头,瞧见小石头心口处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 正是他前世断剑的印记。 那些纹路宛如活物般游走,顺着孩子的血管蔓延至手腕、脖颈,最终在额间凝聚成一个极小的剑形。 小石头抬起手,指尖触碰那抹金光。 他忽然露出笑容,宛如从前在铁匠铺看着铁水沸腾时一般,双眼明亮得惊人:“寒哥哥,我好似……触摸到那首剑的童谣了。” 无光的怒吼被风声所淹没。 陆寒望着孩子额间愈发耀眼的金光,蓦然忆起黑水婆婆拐杖上的话语:“石中藏玉,可镇万邪。” 此刻他终于领悟,所谓剑种,从来都不是谁的替身,而是…… 一声清越的剑鸣划破苍穹。 小石头额间的剑形印记陡然暴涨三寸,刺目的金光之中,竟隐隐浮现出半柄断剑的轮廓。 无光的往生咒开始大片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 那是魂体即将溃散的征兆。 而在所有人视线不及的识海之中,小石头正立于一片剑光之内,面前悬浮着那柄半透明的断剑。 剑身上的裂痕之中,渗出一滴比星光更为璀璨的液体,轻轻落在他的掌心。 第232章 剑种初成,新王登台 陆寒的手掌仍留存着青羽掌心的温度,那温度正随着指缝间飘散的淡烟逐渐冷却。 他低头之际,青羽染血的指尖还勾连着他袖口的麻线,转瞬便完全没入风中,仅余下几滴血珠坠落在粗布之上,宛如被揉碎的朱砂。 “青羽!” 苏小璃跪下身来,指尖几乎触碰到那片消散的烟雾,旋即猛地缩回。 她触碰到了命线使者魂消时特有的寒意,好似浸在腊月的井水中,寒意直透入骨。 小石头在陆寒怀中动了动,滚烫的额头蹭着他的下巴。 陆寒这才惊觉孩子的体温高得异于寻常,仿佛怀中揣着一块烧红的铁。 他低头看去,正好撞进两团金芒之中。 不知何时,小石头的眼睛泛起了鎏金色,眼尾的金纹如活物般爬向鬓角,额间那枚剑形印记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叮——” 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了云幕。 陆寒耳中嗡鸣,喉间泛起腥甜之感,却见小石头心口处的金纹突然暴涨三寸,刺目的金光里竟凝出半柄断剑的轮廓。 那剑比月光更冷冽,比朝阳更锐利,剑尖所指之处,无光玄色道袍上的往生咒如被沸水浇过的墨,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魂体。 “不可能!” 无光踉跄后退,枯瘦的手死死掐住胸口。 “那剑种早该随萧无尘的死而湮灭……” 他的声音突然破了音,好似旧风箱漏了气。 “你不过是颗未熟的种子!” 小石头忽然笑了,金瞳中映着断剑的寒光,童声清脆,却带着不属于孩童的沉稳:“这已不是你的时代了。”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虚空中的断剑。 那剑便如被春风拂动的柳枝,微微一颤,竟有万千光雨从剑脊上坠落,每一滴都在无光身上灼出焦黑的窟窿。 无光的脸扭曲成青灰色的褶皱,忽然尖笑起来:“好,好!” 他倒退着融入阴影,玄色道袍的碎片被剑气绞成细雪。 “等我吞了冥河主魂,看这颗种子还能护你几日——” 最后一个“日”字消散在风中,只余下阴恻恻的回响在山谷里回荡。 陆寒这才发觉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湿,手心里满是小石头的指甲印。 他刚要开口询问“小石头你怎样”,怀中的孩子却突然软下来,金瞳褪去,重新变回清凌凌的黑葡萄。 额间的剑印淡成一道浅痕,宛如被雨水冲淡的墨线。 “寒哥哥……” 小石头迷迷糊糊地蹭着他的颈窝。 “我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有把剑在唱童谣……” 苏小璃凑过来,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小石头的额头。 她学医的手最为敏感,这一碰便松了口气:“烧退了,应该是剑种觉醒耗费了元气。” 她抬头时,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却强撑着笑。 “刚才那光……比药庐后山上的日出还要明亮。” 陆寒没有说话。 他望着小石头额间淡去的剑印,忽然忆起半月前在山神庙,黑水婆婆用拐棍敲着青石板说“石中藏玉,可镇万邪”时的模样。 那时他只当是老人家哄孩子的话语,此刻才明白,所谓剑种从来不是谁的替身。 小石头生于雷雨天的乱葬岗,被拾荒老妇捡回村时裹着半块刻剑纹的玉,原本就是天地为这乱世埋下的镇邪石。 “咳……” 细微的声响惊得陆寒抬头。 不知何时,黑水婆婆拄着龙头拐站在五步之外。 她银白的头发散了一半,衣襟上沾着草屑,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龙头拐杖上的红绸被剑气割成细丝,却还倔强地飘着。 “婆婆!” 小石头眼睛亮起来,要往陆寒怀里挣。 “莫动。” 黑水婆婆轻抬拐杖,其声音中带着一种罕见的郑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1节 “剑种已启……” 她的目光先扫过陆寒腰间的断剑,而后落在小石头的额间,似有话想说却又止住。 山风拂动,掀起她的衣角,露出底下半片青灰色的里子,那是由魂修法袍改制而成的。 陆寒蓦地忆起,这三个月以来,黑水婆婆常在深夜前往村外的乱葬岗,声称是去给孤魂野鬼送往生钱。 此刻再看她眼角细纹中凝着的霜色,哪里是普通老妇应有的模样? “婆婆?” 苏小璃轻声呼唤她。 然而,黑水婆婆已然转身朝村外走去,龙头拐杖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的背影被夕阳拉得极长,最终消散在山雾之中时,风裹挟着她的话语飘了回来:“今夜月蚀,莫让小石头沾到月光。” 陆寒低头望向怀中沉睡的孩子。 小石头的睫毛上还沾着青羽的血珠,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淡金色的光。 他轻抚腰间的断剑,剑鞘里传来细微的震颤,那是上古剑意的回应。 山风裹挟着血腥味掠过山梁,远处传来夜鸦的啼鸣声。 陆寒忽然记起青羽消散前所说的话:“换我们来护你。” 他望着渐沉的夕阳,喉间涌起一股热意。 他心想,该去寻找秦昭了。 不为其他,只为告知那个总将野心藏于折扇之后的男人。 有人,终于厌倦了充当棋子。 陆寒抱着小石头踏入村头的土坯房时,窗纸已被夕阳染成蜜色。 苏小璃手脚麻利地铺好干草垫,又将灶膛里的余火拨得更旺些。 毕竟方才在山谷里沾染了一身寒气,得先为孩子祛除凉意。 “寒哥哥,我渴。” 小石头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衣襟,嗓音如同浸了水的棉絮般绵软。 陆寒刚要起身倒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黑水婆婆的龙头拐杖先伸了进来,红绸碎须扫过门槛时发出簌簌的轻响。 她并未像往常那样拎着竹篮,左手紧攥着一个青瓷药瓶,瓶身还凝着一层薄霜。 “婆婆!” 苏小璃赶忙起身让座,目光却落在那药瓶上。 瓶颈处缠着半圈金线,这是药王谷特有的封药手法。 黑水婆婆没有接过椅子,径直走到床前。 她枯瘦的手指搭在小石头的腕间,片刻后松开,药瓶“当啷”一声落在木桌上,说道:“月蚀前喂半瓶,余下的留到明早。” 陆寒留意到她袖口翻卷处,露出半寸青灰色的魂修法袍,上面的往生咒纹泛着幽蓝色的光。 “您……” “想问我是谁?” 黑水婆婆坐下,拐棍尖戳着地面。 “五十年前,我是万剑冢的守墓人。”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霜色随之颤动。 “后来剑冢坍塌,我便成了拾荒的老妇。总得有人守着,万一哪块碎玉里,还藏着尚未凉透的剑种呢?” 苏小璃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 茶盏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掩盖不住眼底的锐利光芒。 她曾在药王谷的典籍中见过,万剑冢是上古剑修的埋骨之地,每块墓碑下都封存着未成型的剑种。 “小石头的剑种,是萧无尘用性命护住的。” 黑水婆婆抬眼看向陆寒。 “你师父最后那一剑,并非劈向秦昭,而是劈向剑冢封印。 他将自己的道意揉碎,为这孩子延续了一口气。” 陆寒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他想起半月前在山神庙,萧无尘咳着血塞给他半块玉牌时说的“替我看一眼村头的小娃”,原来并非随口一说。 “可剑种虽已激活,终究是颗野种。” 黑水婆婆的声音低沉下来。 “若无引路人,待他元气恢复,体内的剑意便会如脱缰之马。你当年在铁匠铺挥出第一锤时,是否也感觉手在灼烧?” 陆寒全身为之一震。 他至今仍清晰记得十六岁那年,紧握铁锤的手蓦地渗出血珠,铁砧上的火星竟随着锤击之势凝聚成剑形。 后来他才知晓,那是上古剑意被唤醒时产生的反噬。 “这孩子会比你承受更多苦难。” 黑水婆婆的目光落在小石头额间浅淡的剑印上。 “他的剑种里混杂着万剑冢的戾气,若无人加以引导……” 她话未说完,但陆寒已然明白。 当年他被剑意折磨得几近自我毁灭,小石头的遭遇只会更为惨烈。 陆寒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来引导他。” 他蹲下身子,看着小石头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伸手轻柔地将其抚平。 “这一世,我不再追求大道,只愿你不必重蹈我走过的艰难之路。” 苏小璃手中的茶盏“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她望着陆寒眼底流露出的温柔,忽然忆起三个月前在破庙,这个总是将断剑别在腰间的男子,连一只受伤的麻雀都不敢触碰,生怕碰碎了它的骨头。 窗外的暮色陡然暗了几分。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月亮已缺了一角,宛如被谁咬了一口的月饼。 月蚀即将来临。 “该喂药了。” 黑水婆婆站起身来,龙头拐在地上敲击了两声。 “记住,月蚀之时切勿让他见光。” 她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侧头看向陆寒。 “你腰间那把断剑,明日拿到村东老槐树下。有些事,得让剑认认新主人。” 门“吱呀”一声合上时,苏小璃恰好扶起小石头。 药汁的苦香在屋内弥漫开来,小石头皱着眉头将药咽了下去,忽然抓住陆寒的手说道:“寒哥哥,我听见歌声了。” 陆寒侧耳倾听。 夜风裹挟着细碎的童声从窗外飘了进来,是村头的老人们在吟唱那首古老的童谣:“石中玉,玉中剑,一剑斩破九重天……” “我要去看看。” 小石头挣扎着想要下地,眼睛亮如星子。 陆寒刚要阻拦,苏小璃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月蚀尚未达到最凶险的时候,让他去看看吧。” 高岗上的草叶沾满露水,小石头赤着脚跑在前面,棉裤脚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泥渍。 陆寒和苏小璃远远地跟在后面,见他跑到岗顶,突然停住了脚步。 月光从缺口中洒下,在小石头周围织就一张银网。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空气。 仿佛碰到了什么透明的屏障。 “他们在唱歌。” 小石头转过头来,眼睛里映着细碎的光芒。 “好多身着白衣的叔叔,手里拿着剑,在为我唱刚才的童谣。”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看见小石头脚下的草叶泛着淡金色,好似被无数把小剑扫过。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腰间的断剑突然发出轻微的鸣响,与小石头额间的剑印遥相呼应。 “那是万剑冢的剑修。” 苏小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声音轻如叹息。 “他们在为剑种认主。” 童谣声愈发响亮,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剑鸣。 陆寒望着小石头被金光勾勒出的轮廓,忽然想起青羽消散前所说的“换我们来护你”——原来“我们”不仅包括活人,还有这些埋在土里几十年、几百年的剑魂。 月盘彻底被阴影吞没的瞬间,小石头突然一个踉跄。 陆寒冲过去将他接住,却见孩子的掌心躺着一片细碎的金鳞,宛如从某把古剑上剥落下来的。 “寒哥哥,他们说……” 小石头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说有个坏叔叔在沙漠里睡觉,让我别害怕。”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2节 陆寒的手猛地收紧。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那里的天空比别处更加暗沉,仿佛被谁泼了一桶墨。 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苏小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攥紧了他的衣袖,说道:“你闻到了吗?” 陆寒吸了吸鼻子。 除了草叶的清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焦味,好似某种古老的封印正在裂开。 高岗下,童谣声仍在持续。 而在千里之外的荒漠深处,被黄沙掩埋千年的命线碎片正缓缓上浮。 月光透过蚀缺的缝隙洒在上面,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具被剑痕贯穿的骨架,每道伤口里都涌动着漆黑的雾气,正顺着命线的裂痕,向人间蔓延而来。 第233章 命线裂痕,宿敌苏醒 高岗之上的露水,浸湿了陆寒的鞋尖,他怀抱着小石头的双手,微微颤抖不已。 孩子的额头滚烫得令人心惊,剑纹之处的金芒不再温润柔和,反倒好似撒上了一把碎炭,正从中心朝着四周渗出细密的黑丝。 “小璃,他的剑印发生了变化。” 陆寒喉结滚动,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嘶哑。 这是他首次在苏小璃面前流露出慌乱之色。 苏小璃的指尖刚触及小石头的眉心,便如被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 她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又凑近查看了孩子的额头,旋即转身翻找随身的药囊。 粗布药囊里的《天机药典》被翻动得哗哗作响,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几缕药香:“上个月于药王谷残卷之中见过类似记载……剑种遭受侵蚀时,传承印记会逆向生出暗纹。” 她的指甲嵌入书页边缘 “但那是被魔修强行烙印才会出现的征兆,小石头的剑种是万剑冢认主的,怎么会……” 山风陡然改变了方向。 陆寒猛地抬头,西北方的暗云里滚过一声闷雷。 那并非雷声,更像是某种古老器物裂开的脆响。 他腰间的断剑剧烈震颤,剑柄上的裂纹中渗出淡青色的光芒,这是他与上古剑意共鸣时才会出现的迹象。 “荒漠那边。” 他迎着风吸了吸鼻子,沙粒混合着焦糊味,刺得鼻腔生疼。 “先前的焦味愈发浓烈,好似……封印破碎了。” 苏小璃的手停在了药典的某一页。 她顺着陆寒的目光望去,月光正从月蚀的缺口处漏下,洒在西北方的天空上,竟映出一线暗红。 “命线之力。” 她低声念出药典上的字句。 “记载称,命线是连接天地气运的脉络,若被污染……” 话未说完,小石头突然在陆寒怀中抽搐起来。 “寒哥哥……疼。” 孩子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清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雾。 “那些白衣叔叔的歌声变了,好似有人在撕扯他们的喉咙……” 他的手指死死抠住陆寒的衣襟,掌心里的金鳞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有东西在拉扯我!在拉扯我的剑种!” 陆寒咬紧牙关,将小石头抱得更紧。 他运转体内剑意,试图凭借那股熟悉的清冽之气护住孩子的识海,然而刚触碰到剑纹边缘,便如同撞在烧红的铁板上。 “这并非普通的魔气。” 他额角渗出汗珠。 “仿佛……仿佛有人将我的剑意当作钥匙,妄图撬开小石头的剑种。” 千里之外的荒漠深处,沙海正掀起巨大的漩涡。 被掩埋千年的命线碎片终于完全浮出地面,那是一块足有十丈高的黑色玉碑,表面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月光穿透裂缝,在碑前投下一道人影。 不,那是一具骨架,肋骨间插着七把锈剑,每道伤口里都涌出漆黑的雾气,正顺着裂痕向玉碑外钻去。 “棋已重开。” 沙哑的低语混杂着沙粒的摩擦声,在荒漠中回荡。 “当年被万剑冢那群老东西用剑种封住了命线,这次……” 骨架的指骨突然扣住玉碑,裂痕里的黑雾猛地暴涨。 “我要将你们守护的剑种,全部变成开门的钥匙。” 高岗之上,苏小璃的药典“啪”地合上。 她盯着陆寒腰间震颤的断剑,又看了一眼小石头眉心的暗纹,突然抓住陆寒的手腕:“你的断剑在共鸣,小石头的剑种在共鸣,荒漠的命线碎片也在共鸣——这是连锁反应!” 她的声音中带着学医之人特有的冷静,但指尖却在颤抖。 “有人在借助剑种引动命线之力,而目标……” “是我。”陆寒突然开口。 他望着小石头被黑雾侵蚀的剑纹,忆起青羽消散前所说的“换我们来护你”,想起萧无尘说过的“你的剑意里藏着破局的关键”,更忆起第一次觉醒剑意时,脑海中闪过的那道被剑贯穿的身影。 与荒漠里的那具骨架,轮廓竟有七分相似。 小石头的哭声突然拔高。 他额间的暗纹已经蔓延至半张脸,原本金亮的剑纹仅剩下指甲盖大小,正如同烛火般忽明忽暗。 陆寒咬了咬牙,咬破指尖按在孩子眉心,用带血的指腹去擦拭那些黑丝:“别怕,寒哥哥在。”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指尖钻进他的体内,像蛇,像蛆。 “小璃,帮我稳住他的气息!” 苏小璃即刻取出几枚银针,精准无误地扎在小石头的大椎、风池穴位之上。 她注视着陆寒泛白的脸色,轻咬嘴唇,最终并未说出让他停手的话语。 她深知,此刻任何的迟疑都极有可能致使小石头的剑种彻底崩塌。 正当两人手忙脚乱之际,山脚下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黑水婆婆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她手中的竹杖轻点地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纹的眼角此刻紧绷着,眼白布满了血丝,她说道:“月蚀已过,该回村了。” 她的声音如同浸在冰水中一般冰冷。 “有些话……等孩子睡下之后再说。” 陆寒抬头望向她。 这位守护了小石头十年的老人,此刻后背挺得笔直,宛如一根标枪,竹杖尖在地面划出了半道深深的痕迹。 这是只有在面对生死攸关之时,她才会摆出的姿势。 山风裹挟着沙粒掠过岗顶,远处荒漠的方向,传来一声悠长的、好似野兽苏醒的低嚎。 黑水婆婆的竹杖在青石板路上急促地敲击着,陆寒抱着小石头跟在她身后,苏小璃紧攥着药囊小跑着,发梢沾染的露水打湿了后颈。 村头老槐树下的狗并未像往常一样吠叫,而是蜷缩在草窠里,将脑袋埋进尾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 这是山雨欲来之前,牲畜最本能的警觉反应。 “进里屋。” 黑水婆婆推开柴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她伸手接过陆寒怀中的孩子,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一捧月光,但在触碰到小石头发烫的额头时,指节猛地紧绷起来。 土炕被她铺上了三层干草,孩子刚被放上炕,她便转身闩紧门窗,又扯下墙上那幅褪色的《百子图》,露出后面嵌在砖里的青铜罗盘。 “婆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陆寒按住想要掀开罗盘的手,他的掌心仍残留着小石头皮肤下翻涌的灼热。 “小石头的剑种……与荒漠的命线碎片有关联吗?” 黑水婆婆的指甲深深掐进青铜纹路之中。 这罗盘是她守护了三十年的物件,刻着小石头出生那晚的星象。 二十八宿倒转,紫薇隐于天狗口,正是“剑种引命线”的大凶之兆。 “我夜观星象七日。” 她突然开口,声音如同生锈的铁链一般沙哑。 “命线碎片并非零散分布,而是有人以剑种为绳,将它们串联起来。” 她抬头时,陆寒看到她眼底浮现出一层青灰,好似被某种古老的力量灼烧过。 “万年前那场大战,宿敌被封印在命线之中,封印他的钥匙……是七把剑种。” 苏小璃的药囊“咚”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去捡,指尖在碰到《天机药典》时却突然停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3节 残卷中确实提及过“七剑封魂”,只是无人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 “小石头是第七把吗?”她的声音颤抖着。 “他是最后一把。” 黑水婆婆的手轻轻抚过小石头眉心的暗纹,那黑丝此刻正随着孩子的呼吸起伏,宛如活物在啃食金芒。 “当年万剑冢的老祖宗们算错了一件事:他们以为剑种认主之后,便能永远镇住宿敌。可他们未曾料到,剑种里的剑意……” 她猛地转头看向陆寒腰间的断剑。 “与他体内的上古剑意,本就是同出一源。” 陆寒的喉咙突然变得紧绷起来。 他想起第一次觉醒剑意时,识海里那道被剑贯穿的身影。 原来那并非幻觉,而是宿敌的残魂在记忆里烙下的痕迹。 “所以荒漠的骨架是在引导我的剑意作为钥匙,去开启小石头的剑种吗?” 他紧紧攥着断剑,剑柄的裂纹中渗出的青光刺痛了掌心。 “那七日后会如何?” “天地法则将会重塑。” 黑水婆婆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 “宿敌当年修炼的是‘逆命道’,妄图将这方世界的气运全部拧成他的命线。到那时……” 她望向窗外翻涌的乌云。 “所有修者的丹田都会成为他的剑种温床,所有凡人的命数都会成为他的养料。”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陆寒的断剑“嗡”地发出清鸣,他几乎是本能地挡在了苏小璃身前。 然而,那道黑影仅停驻于院外的老槐树上。 月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洒落,映照出半张苍白的面庞——此人正是青羽。 青羽的手指紧紧抠着树干,指甲缝间渗出了血珠。 他原本是奉了命令前来带走小石头的。 然而,当他看到土炕上孩子皱着眉头的睡颜时,喉结陡然动了动。 上一世,同样是这样的夜晚,他抱着被魔修夺走剑种的婴儿,听着孩子哭得声嘶力竭,最终那孩子被丢进了乱葬岗。 “这一世……” 他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喉间仿佛塞了一团烧红的炭火。 “我不愿再充当刽子手。” 屋内,陆寒已然摸到了断剑的剑柄。 他能够感觉到青羽的气息,较之先前更为冰冷,却多了一丝…… 犹豫? “是青羽。” 他向黑水婆婆和苏小璃使了个眼色,正欲出去,却突然眼前一黑。 这已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荒漠中的月光比现实更为明亮,那具插着七把锈剑的骨架正伫立在黑色玉碑前,骨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你以为封印了我?” 沙哑的声音犹如砂纸摩擦着耳膜。 “不,我只是陷入了沉睡。你曾败在我手中,这一次……” 骨架的指骨突然穿透陆寒的胸膛,他能够看到自己心脏的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将青色的剑意送往骨架的手中。 “你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 梦境的尽头,一双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翻涌的黑雾,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寒哥哥……” 陆寒被小石头的声音唤醒。 晨曦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进来,映照在孩子的脸上。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小石头清澈明亮的眼睛,然而此刻,那双眼却像是蒙了一层灰,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大梦三千,逆命为弦……” “小石头?” 苏小璃扑到炕边,伸手去触摸孩子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可他的体温却冷得如同冰块。 “大梦三千,逆命为弦……” 小石头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好似一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七剑归位,天地倒悬……” 陆寒的断剑在此刻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他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突然想起黑水婆婆所说的“七日之期”。 今日,正是第一天。 第234章 剑种觉醒,命运倒影 当窗纸的破洞透进第一缕晨光时,陆寒手中的断剑陡然在掌心发烫。 “大梦三千,逆命为弦……” 小石头的声音宛如浸了冰碴子一般,从土炕上传出。 陆寒转身之际,瞧见那孩子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灰雾,嘴角的笑意比昨夜的月光还要清冷。 苏小璃已然扑了过去,指尖刚触碰到他的额头便猛地缩回。 烧已退去,可这体温比冬夜的井水还要寒凉。 “七剑归位,天地倒悬……” 话音尚未落下,院里老槐树的枝叶突然疯狂地颤动起来。 陆寒耳中嗡鸣作响,明明是大白天,烛台上的火苗却诡异地逆风扭曲成蛇形。 他腰间断剑散发的青光刺得人无法睁眼,剑气顺着掌心窜入经脉,竟让他产生了几分眩晕之感。 这是灵气紊乱的征兆。 “闭气!” 黑水婆婆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老树皮裂开,露出里面刻满符文的檀木芯。 她布满皱纹的手迅速掐诀,每结一个印便有细碎的金光从指缝间漏出。 “这并非普通孩童的呓语,而是‘归墟封印’的引!” 陆寒反手扣住苏小璃的手腕,将她带向墙角,余光瞥见小石头的身体正离炕面浮起三寸。 那孩子的瞳孔里翻涌着墨色的漩涡,咒语声愈发尖锐,好似无数根细针在扎他的太阳穴。 断剑突然“铮”地一声脱鞘而出,青芒裹挟着剑气直刺向空中,竟在紊乱的灵气中劈开了一条狭窄的通道。 “寒哥哥……” 这声呼唤带着哭腔,却并非小石头的声音。 陆寒心头一紧,转头便看见苏小璃被灵气乱流掀得撞在墙上,发簪掉落,几缕碎发黏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他刚要冲过去,眼前突然闪过刺目的白光—— 又是那个梦境。 但此次并非荒漠里的骨架,而是一片开满野菊的山坳。 七岁的自己紧攥着一块烧红的铁胚,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 可下一秒,铁胚在掌心化作了长剑,锈迹斑斑的剑身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 对面站着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玄色的衣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剑。 那剑的形状,竟与他怀中的这把断剑毫无差别。 “你终究要面对的。” 玄衣少年开口时,陆寒听到的是自己的声音。 两把剑同时出鞘,剑气相撞的瞬间,山坳里的野菊尽数化作齑粉,天空裂开蛛网状的缝隙,露出缝隙后翻涌的黑雾。 陆寒的手腕被剑气震得发麻,断剑突然发出龙吟之声,竟在半空中接上了玄衣少年那把剑的断口。 “寒哥哥!” 现实中的呼喊撕裂了梦境。 陆寒踉跄着扶住桌角,额角的冷汗滴进了衣领。 他这才发现,小石头不知何时已重新躺回炕上,呼吸平稳得仿佛从未醒过。 黑水婆婆倚着门框,拐杖上的符文正在缓缓消散,她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归墟封印的引,需用活人的性命祭祀……” “我查阅过古籍。” 苏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身,看见她正蹲在地上翻找药囊,发间沾着墙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4节 “‘大梦三千’是记忆封锁阵的起手式,小石头所念的,是解开他自己记忆的钥匙。” 她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一些浅紫色的粉末撒在香炉里。 “我用忆梦香配合针灸,或许能够……” “不可!” 黑水婆婆突然扑了过来,拐杖尖在地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那封印连化神期的修士都无法解开,你一个筑基境……” 但苏小璃的银针已然抵住了小石头的风池穴。 淡紫色的烟雾裹挟着药香飘进孩子的鼻腔,陆寒看见他的睫毛剧烈颤动,眼尾竟渗出黑血。 苏小璃的手开始颤抖,银针尾端泛起青芒,那是灵气逆流的征兆。 “小璃!” 陆寒扑过去想要拉她,却见她突然呕出一口黑血,整个人软绵绵地栽进他的怀里。 “反噬……是封印在排斥。” 黑水婆婆颤抖着摸向苏小璃的脉门。 “她强行用灵气冲阵,如今经脉里全是……” 院外的老槐树,其枝叶蓦地发出断裂之声。 陆寒怀抱着苏小璃转身,恰见青羽立于断裂的枝桠之上。他身着的白衣沾染着血迹,指甲缝间的血珠滴落在地,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陆寒清晰地看到,那冷血杀手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恰似昨夜他望着小石头时,喉结滚动的模样。 “青羽?” 陆寒刚一开口,那人却突然转身,跃向村外。 晨光之中,他的背影摇晃了一下,竟显出几分踉跄之态。 陆寒伸手去摸断剑,然而指尖触碰到剑柄之时却顿住了。 青羽离去的方向,正是通往幽冥宗的山路。 “他……” 苏小璃在他怀中动了动,血沫沾染在他的衣襟之上。 “并未动手。” 陆寒低头,看见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窗外的阳光突然变得异常刺眼,他想起黑水婆婆所说的“七日之期”,今日才不过是第一天。 断剑在他腰间轻轻颤动,仿若在提醒着什么。 而远处,青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晨雾之中,只留下几片带血的碎布,飘落在老槐树的残枝之上。 青羽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陆寒便听见院外传来枯枝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抱着苏小璃刚要起身,便见那染血的白衣身影又从雾中冲了进来,发带散了一半,左袖被利器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血正顺着指缝向下滴落。 “别动手!” 青羽踉跄着栽倒在门槛之前,抬头时,眼底的挣扎已然化作决绝之色。 “我是来……来告知你们真相的。” 他喉结滚动,血沫混杂着话语一同涌出。 “命线使者根本就没打算让你们活过七日——他想要的是借归墟封印引出上古剑灵,再用你们的性命祭剑!”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断剑在腰间发烫,烫得他的掌心发红,却比不上心口那团火的灼人。 他想起昨夜黑水婆婆所说的“活人命祭”,想起青羽方才离去时的踉跄之态。 原来那并非撤退,而是去探听消息? “你为何……” “我娘是被命线使者所杀。” 青羽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带着哭腔,他扯下染血的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 “十二岁那年,他说要收我为徒,转眼便用这道符印锁住了我的灵脉。我为他杀了三十七个修士,直至昨日看见小石头……” 他猛地抓住陆寒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那孩子眼中的墨涡,与我娘咽气之前一模一样!他们根本就不是要解开封印,而是要放……” “轰——” 小石头的身体突然从炕上弹起。 陆寒怀中的苏小璃猛地攥紧他的衣襟,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白得如同纸张:“灵气……他体内的灵气在暴动!” 陆寒转头的瞬间,头皮几乎要炸开。 那孩子的瞳孔之中翻涌着刺目的金芒,先前的灰雾被冲得一干二净,额间竟浮现出与断剑相同的金色纹路。 更为骇人的是,陆寒腰间的断剑正剧烈颤动,剑气顺着经脉向四肢百骸窜去,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识海深处嘶吼:“共鸣!共鸣!” 老槐树的残枝突然全部指向小石头。 空中浮现出细碎的光点,那些光点越聚越多,最终凝聚成一道虚幻的剑影。 七尺长,三寸宽,剑身上的裂痕与陆寒的断剑严丝合缝。 剑影悬于半空,竟有风雷之声从剑脊处传来,震得窗纸哗哗作响。 “这是……” 黑水婆婆的拐杖“当啷”一声落地。 她盯着剑影,布满皱纹的脸突然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当年太初之战的‘斩渊剑’!我在古籍之中见过图录,这是斩渊剑的投影!”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声,每一声都在呼喊:“是它,是它在寻找我。” 然而不等他细加思索,头顶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乌云从东南方翻涌而来,速度快得反常,不过数息之间便遮住了整个村子。 陆寒抱着苏小璃后退两步,看见云端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玄色身影踏空而下。 那人面容模糊不清,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灵气往人的骨头里钻,连断剑的颤动都弱了几分。 “你们以为能够阻止我?” 声音如同金属刮擦石壁,刺耳得让人牙酸。 “太过天真了。这一次,我会亲手毁掉所有的可能性。” 玄衣人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黑雾,黑雾之中隐约能够看见骷髅和锁链。 “归墟封印困住了我千年,今日便用你们的鲜血……” “我不愿……” 细若蚊蝇的声音从陆寒脚边传来。 他低头,恰好看见小石头仰起脸。 那孩子的金瞳之中翻涌着比剑影更为炽烈的光,先前浮现的金色纹路此刻已然蔓延至脖颈,连指尖都泛起了金光。 他的声音虽微弱,却犹如一根细针,扎进了玄衣人的黑雾之中。 那黑雾竟“嘶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玄衣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低头凝视着小石头,那原本模糊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了表情。 有震惊,有愤怒,更有不可置信。 陆寒感觉怀中的苏小璃在颤抖,她凑到他耳边,声音轻如叹息:“他……他的灵气波动……和你觉醒剑意那天颇为相似……” 小石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原本被苏小璃用银针固定的穴道,突然崩开,金芒从针孔中渗出,在炕上晕染出一片金斑。 陆寒看到,他的手腕上浮现出与断剑相同的裂痕,与剑影上的裂痕严丝合缝。 那并非伤口,而是纹路,是属于斩渊剑的纹路。 玄衣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抬手欲抓小石头,然而还未触及,那孩子的金瞳之中便爆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 陆寒的断剑“嗡”的一声出鞘,青芒裹挟着剑气直冲云霄,竟在乌云之中劈出一条通路。 阳光重新洒进院子,照在小石头脸上,那光芒亮得几乎要灼伤众人的眼睛。 “我……不……愿……” 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许。 小石头的身体缓缓浮起,金纹顺着他的经脉向上蔓延,很快便覆盖了整张脸。 陆寒感觉一股热流从心口涌上眼眶,那是断剑在共鸣,是剑意在欢呼。 他突然明白,原来小石头并非棋子,亦非诱饵,他是…… 玄衣人的黑雾再次凝聚。 他的面容终于清晰了一些,竟是秦昭的模样,只是双眼泛着妖异的红光。 “臭小子!”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能……”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5节 “寒哥哥!” 苏小璃突然喊了一声。 陆寒低头,恰好看见小石头的手指向他。 那孩子的金瞳之中有泪水在打转,然而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与昨夜烧得迷糊时别无二致:“剑……给我……” 断剑突然从陆寒手中挣脱而出。 青芒裹挟着它飞向小石头,在半空与剑影重合。 陆寒听见天际传来龙吟之声,看见玄衣人的黑雾开始溃散。 他抱着苏小璃后退,听见黑水婆婆在呼喊着什么,听见青羽在喘息,然而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唯有小石头眼里的金光愈发耀眼,亮得几乎要将整个世界点燃。 玄衣人终于慌乱起来。 他转身欲逃,然而还未行动,小石头的金瞳之中便射出两道金光。 金光穿过黑雾,直接钉在他的胸口。 他发出一声惨叫,身影开始虚化,最后只剩一句含混的咒骂,消散在风中:“你们等着……我还会……” 风停了。 乌云散了。 阳光重新铺满院子。 小石头缓缓落回炕上,金芒也随之黯淡下去,只在额间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记。 陆寒凝视着那印记,又抬头望向半空逐渐消散的剑影,突然发现剑影上的裂痕不知何时已然愈合。 与小石头手腕上的纹路,与他的断剑,完美契合。 苏小璃在他怀里动了动,轻声说道:“他刚才……似乎挣脱了什么。” 陆寒没有言语。 他轻抚自己的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断剑共鸣时的温热。 小石头的呼吸重新恢复平稳,然而睫毛上依旧挂着泪水。 陆寒突然忆起梦境里的野菊山坳,忆起那个与自己长相相同的玄衣少年。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所寻找的并非什么剑灵,而是…… 院外传来乌鸦的叫声。 陆寒抬头,看见远处的山头上,有片乌云正缓缓聚拢。 他抱紧苏小璃,又看了一眼炕上的小石头。 那孩子的手指动了动,金芒在他掌心闪烁了一下,宛如一颗即将破土而出的种子。 有些东西,终究要苏醒了。 第235章 不愿为棋,自成一局 阳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小石头睫毛上的泪珠陡然泛起金芒。 那抹光亮自瞳孔深处开始涌动,宛如两簇被风拂动的火苗,先是轻触眼尾的泪痣,接着顺着鼻梁蔓延至面颊,最终在他紧攥的手心中凝为一团跃动的光团。 “寒哥哥……” 孩子的声音带着幼童特有的沙哑,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更为清晰。 “他们总说我是……是影子。”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三天前为小石头擦药时,这孩子烧得神志不清,抓着他的手腕喃喃低语“不要变成第二把剑”。 记得昨夜为他盖被子时,看见他手腕上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与断剑相同的青芒。 更记得方才断剑离手之际,自己心口那阵尖锐的疼痛。 仿若有人用剑尖挑开了一层蒙覆在记忆上的纱幕。 “我不是你的替代品!” 小石头突然撑起上半身,金芒顺着他的脖颈窜至发顶,原本柔软的黑发根根直立,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般的冷冽光泽。 “我不是你的棋子!” 这句话如一块烧红的铁,“叮”的一声砸落在空气中。 玄衣人溃散的黑雾突然剧烈翻腾,本已淡去的面容重新凝聚,眼尾的红纹顺着颧骨爬至耳根,活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敢违抗我?” 他的声音混杂着两个音调,一个是秦昭的咬牙切齿,另一个更为低沉,好似从地缝中挤出的锈铁摩擦声。 “你不过是我的延续!我的剑胚!” 话音未落,他抬手拍出一道黑浪。 那浪中裹挟着无数细小的骨茬,每一根都沾染着暗红的血渍,还未靠近便传来腐肉的腥气。 正是前日他在镇外屠杀商队时所使用的“千骨蚀魂”。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苏小璃曾说过,这招需用百人魂魄祭炼七七四十九天,可此刻玄衣人竟能瞬间施展。 他刚要侧身护在小石头身前,却见那孩子歪了歪头,金瞳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抬手轻轻一推。 那团金芒便如一片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轻飘飘地撞进黑浪之中。 骨茬破碎了。 黑浪消散了。 连带着玄衣人胸口的黑雾也被撕开一个窟窿,露出底下青灰色的嶙峋骨架。 哪里还有半分秦昭的模样,分明是一具被怨气包裹的骷髅。 “怎么会……” 骷髅的下颌骨咔嗒作响。 “你明明……” “因为我见过你所有招式。” 小石头吸了吸鼻子,金芒顺着他的指尖爬上炕沿,将被黑浪灼焦的木板烧出一个月牙形的亮痕。 “在梦里。你总在我耳边念叨‘剑胚要温养’,‘剑心要纯粹’,可我不想成为剑。” 他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宛如在诉说一个只有自己知晓的秘密。 “我想做小石头,给寒哥哥递铁锤,给小璃姐姐采野菊,给婆婆捶背……” 陆寒的手背突然一热。 不知何时,苏小璃已经攥住了他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掌纹之中。 他低头,看见少女眼底泛起水光,却仍强撑着笑容:“他……他刚才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上个月在药铺,非要说那株紫叶参该放在窗台上晾晒。” 院角传来青羽的抽气声。 这个向来面无表情的杀手此刻半蹲着,刀尖深深插入泥土里,盯着小石头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种活物。 不,更像是在看某种他从未理解过的、比剑气更为锋利的事物。 玄衣骷髅的指骨深深抠进自己胸腔,黑雾翻腾得愈发猛烈:“你以为他能护你?” 他突然转头盯着陆寒,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两条血线。 “这小子自己都没挣脱命运!他体内的剑意……” “够了。” 陆寒的声音很低,却如一块落入深潭的石头,震得所有人耳膜发颤。 他松开苏小璃的手,一步步走到炕前,背对着小石头,将少年护在阴影里。 腰间那柄从未开锋的短刃突然发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刃身与小石头掌心的金芒产生共鸣,宛如两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在敲击暗号。 “这一世,我不求大道。” 他垂眸凝视着自己的影子,那影子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青灰色的剑痕,与小石头额间的印记重叠在一起。 “我只愿你能自由选择自己的道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短刃“嗡”的一声出鞘。 那并非什么惊世骇俗的剑芒,反倒似春夜之细雨,裹挟着带有铁锈气息的温暖,轻柔地覆于小石头身上。 陆寒能够察觉到体内那道处于沉睡状态的剑意微微动了动,宛如一只被挠到下巴的猫,终于肯从记忆的深处探出头来。 原来它从来都不是枷锁,而是钥匙。 小石头身上的金芒忽然改变了颜色。 原本刺目的金光之中渗出缕缕青灰,恰似晨雾弥漫进菊丛,最终竟与陆寒短刃的光芒融为一体,在两人周围织就一张半透明的光网。 玄衣骷髅所散发的黑雾撞击上来,仿若雪落入热水,“滋啦”一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黑水婆婆的声音自院门口传来。 陆寒转头望去,只见老妇不知何时已站在门槛处,手中紧攥着一把散发着霉味的黄符,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锐利光芒。 “剑种共鸣?可这需要……” “婆婆!” 小石头突然扑了过来,金芒瞬间收敛,再度变回那个会把鼻涕蹭在人衣角的孩童。 他挂在陆寒腰间,仰起脸时,额间的印记已然淡得几乎难以看见。 “我刚才是不是很厉害?小璃姐姐说厉害的人要吃糖葫芦,寒哥哥答应过我……” 陆寒被撞得脚步踉跄,却依旧稳稳地托住孩子的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6节 他低下头,瞧见小石头腕上的纹路正在逐渐消退,宛如春雪融于溪水中。 苏小璃笑着掏出手帕,欲擦拭他脸上的金粉,青羽已然转身去院外寻觅糖葫芦担子。 这个杀手竟还记得三天前小石头趴在糖葫芦摊前不肯离去的模样。 唯有玄衣骷髅仍停留在原地。 它的黑雾已然稀薄到能够看见后面的砖墙,可那对黑洞洞的眼窝依旧盯着小石头,下颌骨动了动,发出气音:“你护不住……他体内的剑种……终将……” “啪。” 黑水婆婆的黄符突然贴在了骷髅额头上。 老妇不知何时绕到了它身后,枯瘦的手指捏着三张朱砂符,每一张都绘有扭曲的漩涡纹路:“归墟封印阵,只差最后一步。” 她转头看向陆寒,眼神里透露出某种决绝的光芒。 “小友,烦请你抱着石头去院中央,站在那株老槐树下。” 陆寒刚欲发问,便听见远处山头上的乌鸦群突然惊飞四散。 他抬头望去,看见那片聚拢的乌云里闪过幽蓝的电芒。 与昨夜梦里,玄衣少年被雷劈时的颜色别无二致。 小石头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指着乌云说道:“寒哥哥,那云可像不像婆婆说的‘劫’?” 苏小璃突然紧紧攥住他的另一只手。 陆寒能够感觉到少女掌心的温度,比平时要烫一些,宛如一团正在燃烧的火。 他低下头,看见小石头的金瞳里又有光芒在攒动,此次并非愤怒,而是期待。 恰似一个终于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正等着看它能飞多高。 院外传来糖葫芦小贩的吆喝声。 青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黑水婆婆的符纸在风中哗啦作响。 陆寒突然笑了。 他抱着小石头走向老槐树,短刃在腰间轻轻颤动,仿佛在应和某种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的旋律。 这一次,他不想再去探究什么前世今生,也不想再追问什么天道轮回。 他只明白,怀里这个会为糖葫芦落泪、会为自由呐喊的孩子,值得被悉心护佑,看遍人间烟火。 乌云里的电芒愈发明亮。 归墟阵的符纸在老妇掌心泛起红光。 有些劫数,终究还是要来临了。 乌云压得更低了,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发出如断裂般的脆响。 黑水婆婆枯瘦的手指在符纸上快速结印,三张画着漩涡纹路的朱砂符突然腾起红光,分别钉入院落东南北三个角落。 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凝聚着汗珠:“归墟阵即将完成,须先斩断那东西的命线根!” 陆寒抱着小石头的手臂不由得收紧了些。 他能够感觉到孩子的心跳透过衣襟传来,宛如擂在战鼓上的急槌。 方才那团金芒虽已收敛,小石头腕间仍有若隐若现的青纹,正顺着他的指节往自己掌心攀爬,仿佛在寻找某种依托。 “命线根?” 他声音低沉。 “您是说……” “他并非秦昭。” 黑水婆婆突然扯下鬓边银簪,划破掌心按在中央符纸上,鲜血顺着符纹蜿蜒流淌成河。 “这是上古剑灵宿敌的残魂,是用命线碎片拼凑起来的傀儡。每块碎片里都锁着他生前的执念,断不干净就永远无法彻底消亡!” 她的目光扫过院中央瘫软的玄衣骷髅,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下颌骨咔嗒作响。 “得有人引他去追,趁此机会……” “我去。” 青羽的声音犹如淬了冰的铁块般冰冷。 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杀手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的短刀,刀鞘在掌心娴熟地转了个圈,说道:“天罡封印符需要血祭,我带他走。” 言罢,他便要扯断腰间的红绳,那上面串着七枚青铜古钱,是前日苏小璃替他求来的“镇邪符”。 “不行!” 苏小璃快步冲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少女的指尖微微颤抖,却握得异常坚定。 “你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前日那道蚀骨毒……” 青羽低头看向她。他那罕见的灰蓝色瞳孔,此刻宛如被火烧过的琉璃般炽热。 “我身为杀手。”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 “杀人,替死,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说罢,他突然反手握住苏小璃的手,将那串古钱塞进她的掌心。 “替我妥善收着。”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三日前在破庙,青羽为护小石头挡下三道骨刃,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却连一声哼都未曾发出。 此刻,这杀手的左袖被风掀起,露出臂上狰狞的旧疤。 那是替秦昭试毒时留下的,每道疤里都嵌着淬毒的碎骨。 “青羽……” 他刚欲开口,便见对方突然抽出短刀。 寒光闪过的瞬间,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 青羽的左臂“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宛如绽开的红梅般艳丽。 他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却仍稳稳地捏着断刀,刀尖挑起那截还在抽搐的手臂。 “血已足够。” 他迅速扯下衣襟缠住断臂,动作之快,仿佛在处理别人的躯体一般。 “符在我心口。” “青羽!” 苏小璃扑过去想要按压他的伤口,却被他轻轻推开。 杀手转身之际,玄衣骷髅的黑雾突然急剧暴涨,黑洞洞的眼窝紧紧锁定了他身上散发的血腥气。 青羽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带着一丝释然的疯狂笑意:“来啊,老东西!” 他反手甩出断刀,刀刃擦着骷髅的下颌骨,精准地钉进院外的枣树上。 “有本事就追上我再说!” 黑雾如活物般迅猛窜出。 青羽的身影在血雾中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了山道的拐弯处。 陆寒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忆起昨日清晨,这杀手蹲在井边替小石头清洗脏手,动作笨拙得宛如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此刻,那截断臂仍躺在地上,指尖依旧蜷成半握的姿势。 像极了昨日替小石头捡糖葫芦时的模样。 “寒哥哥。” 小石头的声音闷在他的颈窝里。 “青羽哥哥疼不疼?” 陆寒闭上双眼,将孩子的脸按进自己的肩窝。 他能尝到舌尖泛起的铁锈味。 是方才咬得太狠,牙龈破裂所致。 “会好起来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等我们取胜,他就会归来。” 黑水婆婆的符纸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老妇的白发被一阵狂风吹得凌乱不堪,她指向院中央的老槐树,急切地喊道:“快带石头站到树影最浓之处!归墟阵要引动剑种之力!” 陆寒抱着小石头迅速冲过去,腰间的短刃发烫,与小石头腕间的青纹共鸣成蜂鸣声。 玄衣骷髅的黑雾追到院门口,又被青羽的血符逼退。 它的下颌骨疯狂开合,发出尖锐的嘶叫:“剑种……剑种是属于我的!” 话音未落,小石头突然从陆寒怀里挣脱出来。 他站在老槐树下,金瞳里的光不再是跳跃的火苗,而是燃烧得极为稳定的熔金。 “我既不是你,也不是他。” 孩子的声音穿透风声,清脆得宛如山涧撞石。 “我就是我自己!”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7节 陆寒的短刃“嗡”地一声出鞘。 小石头腕间的青纹突然化作实质剑气,顺着短刃的弧度盘旋而上,在两人头顶织成一张青色光网。 那光网越扩越大,最终化作一道璀璨的剑光,直刺苍穹。 乌云被劈开一道裂缝,阳光倾泻而下,照得小石头的发梢泛着金边。 他不再是那个会为糖葫芦掉落而流泪的孩童,而是站在光中的剑种继承者。 玄衣骷髅的黑雾瞬间被剑光绞碎。最后一缕黑雾消散前,它发出濒死的尖啸:“母亲……母亲会……” “轰!” 老槐树的年轮突然爆出金光。 归墟阵彻底成型,将骷髅残片卷入地下。 黑水婆婆瘫坐在地,符纸散落一地,却笑得如同孩童般灿烂:“成了!剑种认主,这东西再难掀起风浪……” 她的话音突然顿住。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荒漠尽头的碎石堆里,一块泛着幽蓝的碎片突然剧烈震颤。 那碎片表面浮起模糊的影像,像是被岁月磨蚀的画像。 半张女人的脸,眉骨与玄衣骷髅的眼窝轮廓惊人地相似。 “那是……”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不已。 陆寒将小石头护于身后。 短刃在掌心发热,此番并非共鸣,而是发出警惕的嗡鸣声。 他凝视着那碎片,蓦地忆起昨夜梦中,玄衣少年在遭雷劈之前,曾对着虚空呼喊“母亲”。 狂风裹挟着沙粒扑面而来,那模糊的脸庞于碎片中若隐若现,最终伴随着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彻底消散不见。 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是青羽归来了吗? 陆寒转头望去,却仅见山路上扬起的尘烟。 他低下头,小石头正仰起头看着他,金色眼眸里的光芒温柔得如同春夜的星辰。 苏小璃蹲下身子,为孩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还沾染着青羽的血,却轻轻笑道:“该去买糖葫芦了。”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极长。 陆寒轻抚小石头的头顶,又望向远处荒漠的方向。 短刃在腰间微微颤动,好似在提醒他。 有些秘密,才刚刚浮出水面。 第236章 轮回碑文 陆寒以指节轻按于小石头后颈。 孩子的体温透过粗布衣领传来,带着异于寻常的灼烫。 这绝非春末沙风里应有的温度。 他瞳孔中熔金般的光芒微微收缩,腰间短刃震颤的频率陡然加快,仿若某种无声的警报。 “小璃。” 他侧头望向蹲在石堆旁的女子。 苏小璃正以沾血的指尖摩挲那枚幽蓝碎片,发尾被风卷起又飘落。 “帮我按住石头的手腕。” 苏小璃抬头,望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二人相处三载,她对这副神情再熟悉不过。 陆寒唯有在察觉致命威胁时,才会流露出这般“铁匠锻剑前审视铁块”的专注。 她即刻起身,指腹扣住小石头腕间青色纹路。 那纹路原本呈淡青色,此刻却如活物般游动,在她掌心烫出一个红印。 “疼。” 小石头皱起眉头,金瞳中的星子开始晃动。 他本能地去抓陆寒的衣角,却被陆寒反手握住手腕。 陆寒以拇指压住孩子腕脉,神识如细针般探入。 在剑种清冽的剑意里,竟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暗丝,极似玄衣骷髅消散前那声“母亲”中的怨毒。 “谁动了他?” 陆寒喉结滚动。昨夜梦中那个遭雷劈的玄衣少年蓦地浮现于眼前,少年呼喊“母亲”时的绝望,与此刻剑种里的暗丝,竟有几分相似的震颤频率。 “轰——” 大地突然震颤。 陆寒猛地将两人护在身后,短刃“铮”地出鞘。 沙粒从脚边跃起,于半空凝聚成细小的漩涡,远处沙海仿若被无形的手掀开,露出下方青灰色的岩石。 岩石表面刻满古老符文,随着震动缓缓上浮,竟托着一座残破的石殿钻出地面。 “遗迹?” 黑水婆婆颤巍巍地扶着老槐树站起身来,符纸在风中哗啦作响。 “我守这村子二十年,地下怎会有……”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浑浊的眼珠盯着石殿门楣。 那里刻着半枚被腐蚀的剑纹,与小石头腕间的青纹轮廓完全吻合。 苏小璃松开小石头的手,指尖仍残留着那丝暗意的灼痛。 她扯了扯陆寒的衣袖:“进去看看?” 陆寒望着石殿深处渗出的幽光,短刃在掌心发烫。 他点头之际,小石头突然拽住他的袖口:“寒哥哥,里面有……有好多人在哭。” 孩子的金瞳蒙上一层水雾,似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 “别怕。” 陆寒弯腰将小石头抱起,短刃横于胸前。 苏小璃抽出腰间淬毒的银针,黑水婆婆抖开最后一张符纸贴在掌心。 三人呈三角阵型,踏足沙粒没膝的地面,朝着石殿前行。 石殿内比外头更为寒冷。 墙壁上的火把自动燃起,火光照亮中央那面两人高的石碑。 碑身呈青黑色,表面密密麻麻刻着小字,像是用剑刃直接凿刻进去的,每一笔划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你们不该来的。” 苍老的声音从石碑后传来。 陆寒的短刃立刻指向声源,却见阴影里走出一位灰袍老者。 他的头发白如积雪,皱纹里嵌着沙粒,唯有双眼明亮得惊人,仿若两盏照破千年光阴的明灯。 “轮回守碑人。” 黑水婆婆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符纸在掌心烧出一个焦洞。 “我曾在古籍中见过……您是时间的看门人?” 老者并未作答,只是凝视着陆寒怀中的小石头:“剑种认主,归墟阵成,连因果都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转向陆寒。 “你触碰了那碎片,又引着剑种入阵,这才将压在沙下千年的遗迹震了出来。” 陆寒眉头紧皱,问道:“你知晓何事?” “知晓你们的来历,” 老者抬手轻轻抚过石碑,“亦知晓你们的归宿。” “归宿?” 苏小璃冷笑一声,她家族惨遭灭门之时,也曾有人提及类似的“天命”。 “我倒要瞧瞧,这碑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她刚欲举步,陆寒却抢先一步。 他将小石头交予苏小璃,把短刃插在脚边,掌心缓缓按上石碑。 刹那间,黑暗如潮水般涌入他的眼眶。 他瞧见自己身着粗布短打,在铁匠铺中奋力抡锤,而对面站立着身着宫装的苏小璃。 她微笑着递来一碗茶,茶盏中倒映出的,是他颈间与此刻别无二致的短刃。 紧接着的画面中,他成为了一名执剑的修士,苏小璃身着素白丧服,在他的剑下血流如注,嘴角依旧挂着笑意:“此次,换我杀你。” 再接下来的画面里,他已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凡人,苏小璃却仍是二八少女,蹲在他的床前为他喂药:“莫要害怕,下一世……我们定能站在同一阵营。” 千百个画面如汹涌的潮水般扑面而来,每一世他与苏小璃都历经相遇、相杀、重逢、分离,所有故事的起始皆与一把剑相关,终点皆指向这块石碑。 “够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8节 陆寒猛然向后退去,额头渗出冷汗。 他撞在短刃上,金属的凉意刺入脊背,这才勉强稳住心神。 “我们是被人操控的棋子?” 他凝视着老者,声音颤抖不已。 老者望着他泛红的眼眶,说道:“碑文所写的是因果,并非命运。你们每一世的抉择,皆铭刻于此。” “那玄衣骷髅的‘母亲’呢?” 陆寒忆起碎片中的半张脸。 “她也在碑上吗?” 老者正欲开口,石殿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火把“噗”的一声熄灭,黑暗中传来纸张撕裂的声响。 莫非是黑水婆婆的符纸? 陆寒猛地转过头,却只看见苏小璃怀中的小石头。 孩子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金色的眼眸紧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短刃在脚边嗡嗡作响,此次的震颤之中,多了一丝他从未感知过的…… 贪婪。 “有人来了。” 苏小璃的银针已然扣在指间。 她嗅到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甜腥之味,与当年家族灭门之夜,凶手身上的迷香极为相似。 陆寒捡起短刃,眼角的余光瞥见石碑上的文字正在缓缓流动。 那些刻痕宛如活过来的蛇,朝着某个方向游去。 那里,阴影比别处更为浓重。 他紧紧握住短刃,喉间泛起一股铁锈的味道。 这一次,他无法确定威胁究竟来自碑内,还是碑外。 石殿外的怪风裹挟着沙粒撞击在石门上,发出类似指甲刮擦金属般的尖啸。 陆寒握着短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那甜腥味突然变得浓烈刺鼻,仿佛有人在他的鼻腔里撒了一把碾碎的曼陀罗。 短刃的震颤从掌心直传至肩胛骨,此次并非警示,更像是某种疯狂的拉扯。 “寒哥哥?” 苏小璃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 她怀中的小石头不知何时已然醒来,金色的眼眸中浮现出一层雾蒙蒙的光,正伸着小手去抓陆寒的衣角。 陆寒低头的瞬间,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变形。 苏小璃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身上的粗布裙褪成素白丧服,胸前绽开大片血花,宛如一朵被暴雨摧残的芍药。 “此次……换我杀你。” 熟悉的话语传入耳膜。 陆寒看见自己的手正掐着苏小璃的脖子,指缝间渗出的血并非红色,而是幽蓝色,与他们在沙堆里捡到的碎片颜色相同。 苏小璃的嘴角挂着微笑,与他在碑文中看到的那一世毫无差别:“你看,碑文早有记载……我们永远处于对立的立场。” “不!” 陆寒喉间发出破碎的嘶吼。 他试图松手,可手臂仿佛被无形的铁链牢牢锁住。 他想要闭眼,可那些画面却如烧红的铁钎般往眼球里钻。 暴雨夜的铁匠铺,他举着烧红的铁锤,师父倒在血泊中呼喊他“逆徒”。 悬崖边的剑冢,苏小璃的剑穿透他的心脏,眼泪砸落在他脸上,比冰还要寒冷。 还有小石头,那个总爱拽他衣角的金瞳孩子,在他的怀中渐渐化作一具白骨,骨头上刻满了与碑文相同的小字。 “勿轻信,此刻并非真实。” 温凉的指尖陡然扣住他颤抖的手腕。 陆寒猛然转头,只见苏小璃正立于他身侧。 并非身着素白丧服,而是穿着染有药渍的青布裙。 不见血花飞溅,唯有眉骨处那道他去年为她挡飞石时留下的淡疤。 她的手背上还沾着方才按小石头腕脉时留下的血渍,然而温度却烫得惊人:“你在颤抖,陆寒。” 幻境仿若被戳破的气泡般消散。 陆寒踉跄着向后退去,后背重重地撞在石碑之上。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掌心满是冷汗,短刃不知何时掉落于脚边,刀刃上凝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宛如在替他流泪。 “是梦魇使者。” 黑水婆婆手中的符纸燃烧殆尽,只剩灰烬,她浑浊的眼珠里浮现出罕见的狠厉之色。 “这是专啃人心执念之物,方才那阵风里裹挟着它的身影。” 陆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石殿角落的阴影中,一团黑雾正缓缓消散,消散之前还朝着他咧嘴露出满嘴尖牙。 他喉头泛起腥甜之感,刚欲弯腰拾起短刃,余光却扫到石碑底部的刻痕。 那是一幅未完成的图画。 两个男孩手牵着手,左边的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衫,右边的光着脚,脚踝上系着一串小铜铃。 陆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蹲下身来,指尖轻轻摩挲着“回家”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三年前的雪夜,在村头破庙的墙根下,那个总被欺负的小哑巴便是如此,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而后将最后半块烤红薯塞给他。 “小哑巴……” 陆寒的声音沙哑干涩。 他记得小哑巴离世那日,怀里还揣着半张未画完的纸,被血浸透的边角上,隐约可见“回”字的最后一竖。 “你终于察觉了。” 轮回守碑人的叹息犹如一片落在心尖上的雪。 陆寒抬头时,老者正站在石碑另一侧,手指轻抚着“苏璃·千世”四个泛着青光的小字。 “这碑文所记载的并非宿命,而是你们以千世因果镌刻下的环。她每一世都在寻觅你,你每一世都在等候她——直至这一世,剑种觉醒,环即将破碎。” 苏小璃猛然攥紧腰间的银针。 她望着碑上自己的名字,喉间苦涩:“如此说来,我家族灭门,是因为这环?小石头的金瞳,也是因为这环?” “因果向来并非单线。” 守碑人摇了摇头。 “只是有人惧怕这环破碎。” 石殿外的沙风突然停歇。 黑水婆婆抱起沉睡的小石头,符纸重新在掌心燃起幽绿的光:“该离开了,这碑的反噬即将来临。” 深夜,篝火的余烬在石殿外噼啪作响。 苏小璃裹着陆寒的外衣坐在断墙之下,《天机药典》摊开在膝头。 她翻到记载“轮回碑文”的那页时,一张泛黄的纸条突然滑落。 “小心那个守碑人,他乃是幕后推手之一。” 字迹十分淡薄,好似是用指甲划在纸上的。 苏小璃抬头望向石殿内。 守碑人正背对着他们,苍老的身影与石碑融为一体。 她捏紧纸条,指尖微微颤抖。 风卷着沙粒掠过她的发梢,远处传来短刃轻鸣之声,仿佛在应和她心跳的节奏。 第237章 命线闭环 沙粒于石殿檐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陆寒正蹲在石碑前,动作陡然停滞。 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直立,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命脉。 这是剑种觉醒之后才会产生的直觉,危险正从石碑深处翻涌而至。 “碑文反噬即将来临。” 黑水婆婆的声音比夜风更为冷冽,她怀中的小石头不知何时已然苏醒,金色瞳孔映照着幽绿的符光,正凝视着石碑上“苏璃·千世”的刻痕。 老妇的指尖在符纸上掐出了血印,说道:“小丫头,把纸条交给陆寒。” 苏小璃这才惊觉自己攥着纸条的手正在颤抖。 篝火的余烬将纸条边缘映得泛红,那行用指甲划出的字迹宛如一道伤口:“小心那个守碑人,他才是幕后推手之一。” 她抬头望向石殿内的守碑人,老者背对着他们,灰色长袍与石碑上的青色纹路逐渐重叠,仿佛即将融入石头之中。 “陆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69节 她轻声呼唤,起身时《天机药典》“啪”的一声合上。 陆寒转过身,看到她递来的纸条,睫毛微微颤动。 三年前,小哑巴用树枝在雪地里画小人时,他亦是如此,看着对方冻得通红的手指在雪面上划出歪扭的痕迹。 “守碑人说因果并非单线。” 苏小璃压低声音,喉间泛起苦杏仁的味道。 “可他刚才抚摸我名字时,石碑上‘千世’两个字比其他刻痕亮得更快。” 她用指腹摩挲着纸条上的字迹。 “三年前我被药王谷逐出师门,师傅塞给我的《天机药典》里,从未夹过这样的东西。” 陆寒的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纸条上的字迹十分淡浅,却如同一根细针刺痛他的眉心。 他忆起守碑人说“环要破了”时,石碑底部那两个手拉手的男孩刻痕突然泛起微光,与小哑巴临终前半张带血的画纸相互重叠。 “他知晓小哑巴。” 他声音低哑地开口:“知晓我和小哑巴的过往。” 石殿内传来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 守碑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浑浊的眼眸中泛起青雾:“你以为我在欺骗你?” 他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 “那两个男孩的刻痕,是你前前世亲手所刻。小哑巴是你上一世的影子,苏璃是你千世的执念——你们早已被锁入环中。” “住口!” 陆寒的短刃陡然出鞘,剑鸣声惊飞了檐角的沙粒。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剑种在丹田处翻涌,带着一股欲撕碎一切谎言的暴戾之气。 可守碑人的目光极为冷静,冷静得宛如看着蝼蚁挣扎的神祇:“你以为你质问我,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他抬手,指尖指向石碑。 “看看你手中的纸条——是谁让苏璃发现它的?是谁让你此刻站在这里?” 一阵阴风吹灭了篝火。 黑暗之中,苏小璃的手突然紧紧攥住陆寒的手腕。 她的掌心满是冷汗:“陆寒,你看——” 石殿角落的阴影里,黑雾正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凝聚。 此次黑雾并未化作尖牙怪物,而是缓缓勾勒出人的轮廓:素色裙裾,发间别着半朵风干的药花,正是苏璃的模样。 “阿寒。” 那道影子开口,声音甜腻得如同他们初次相遇时,她递来的那碗热药汤。 “别再挣扎了。你看,小石头会被反噬撕成碎片,婆婆的秘术会耗尽寿元,我……我又会像上一世那样,死在你怀里。” 她抬手轻抚陆寒的脸庞,指尖冷若寒冰。 “不如就顺着环走,我们便能永远相伴了。” 陆寒的呼吸变得紊乱。 他忆起上个月在药铺,苏小璃蹲在药柜前挑选药材,发梢沾染着陈皮的香气。 忆起她为他包扎剑伤时,银针在烛火下泛着温暖的光芒。 忆起她说“我要查清灭门真相”时,眼底的光芒比剑还要明亮。 “不。” 他声音嘶哑地摇头。 “你并非她。” 可影子的眼泪落下,与苏小璃生气时掉落的金豆别无二致。 “她不是她。” 童稚的嗓音宛如一把小剑,将所有幻觉尽数刺破。 小石头不知在何时从黑水婆婆的怀中挣脱而出,赤足立于沙地之上。 他那金瞳之中流转着细密的剑气,恰似两团小太阳,道:“真正的姐姐会捏我的耳朵,说‘别乱跑’,而不会用这种虚假做作的声音说话。” 黑雾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叫。 小石头抬起手,指尖凝聚出细若游丝的剑气。 那是唯有剑修筑基期方能凝聚的“气剑”。 剑气划破空气的刹那,幻境如破旧的布帛般撕裂开来,后方正疯狂汲取石碑力量的梦魇使者显露出来。 “好小子。” 黑水婆婆的符纸陡然爆发出刺目的绿光,她掐诀的手背上爬满了青藤状的血管,喝道:“归墟秘术·开眼!” 陆寒瞧见老妇的瞳孔变成了灰白色。 她凝视着守碑人的方向,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是你……当年封印宿敌残魂之时,你站在护道者的最前排。你说要守护天命,原来你早已将自己卖给了环!” 守碑人的灰袍无风自动。 他脸上的皱纹开始消退,露出一张清俊却阴鸷的面容。 那是属于元婴期大修士的面容,与记忆里护道者石碑上的刻像相重叠。 “我只是看清了真相。” 他的声音不再苍老,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所谓护道,不过是另一个更大的环。你们挣扎得越剧烈,环就勒得越紧。” 石碑突然发出轰鸣之声。 陆寒感觉有一根无形的线勒住了他的心脏,剑种在体内疯狂跳动,好似要冲破这宿命的牢笼。 守碑人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别急,真正的闭环,才刚刚开启。” 沙暴重新席卷而来。 苏小璃拽着陆寒的衣袖,朝着石殿奔去,小石头被黑水婆婆护在怀中,符光在风沙中明灭不定。 陆寒回头的瞬间,看见守碑人抬手按在石碑上,“苏璃·千世”的刻痕突然泛起血色。 那血光之中,他仿佛看到无数个自己、无数个苏璃,在不同的时空里重复着相遇、分离与死亡。 而所有时空的尽头,都站立着这个此刻正望着他微笑的守碑人。 沙粒击打在石殿残墙上的声响陡然增大,守碑人褪去伪装的面容在风沙中泛着冷青色,他的指尖仍按在“苏璃·千世”的刻痕上,血色顺着碑文脉络蔓延至整座石碑:“你们每一世相遇,皆是为了维持这股平衡。” 他的声音如冰锥般凿进众人的耳底。 “这环所锁住的,不只是你们的性命,更是天地间正邪之力的天秤。若断开——” 他突然笑了。 “便如同孩童抽走桌布,满桌的珍宝都会摔得粉碎。” 陆寒的短刃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听见自己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剑种在丹田翻涌的热度与后颈的寒意激烈交锋。 上一世小哑巴断气前攥着他衣角的触感蓦地涌上心头,那具逐渐冷却的躯体,那句未说完的“阿寒,别……”。 再上一世苏璃倒在他剑下时,鲜血溅在“陆寒·千劫”刻痕上的腥甜味道。 更久远之前,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里目睹不同的“苏璃”死去,眼泪、鲜血、断剑、碎药瓶…… 这些画面仿佛被守碑人扯动的线,在他的脑海里绞成一团乱麻。 “那又如何?” 苏小璃的声音比他先出口。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手指扣住他攥着短刃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手套渗透进来。 陆寒转过头去,发现她眼底的光芒比石殿内所有符光都要明亮。 那是三年前她被药王谷逐出师门时,蹲在雪地中用冻红的手指在《天机药典》上抄录药方时所散发的光芒。 是上个月他遭魔修暗算,她跪坐在血泊里用嘴吸出毒血时,发梢沾着血珠却倔强微笑所透出的光芒。 “阿寒。” 她仰起脸,发间那半朵风干的药花被风吹起。 “你曾言,这一世我们要自行闯荡。”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三天前在药铺后巷,她举着被虫蛀的《草木经》对他说:“师傅当年称‘天命不可违’,可他连我娘留下的半本药典都不敢翻阅。” 彼时她的指尖戳着泛黄的纸页。 “我偏要违抗这天命。” 此刻这双手正紧紧攥着他,似要将全身的力气都传递给他。 “我命由我不由天。” 陆寒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嘶哑。 他松开短刃,反手握住苏小璃的手,指腹摩挲过她掌心因常年捣药而磨出的薄茧。 “若断命线会致使世界毁灭——” 他望向守碑人,瞳孔中翻涌的剑意在眼眶中烧出炽热之意。 “那就让它毁灭吧。” 话音刚落,整座石殿便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0节 石碑表面的刻痕如活物般扭曲游动,“苏璃·千世”“陆寒·千劫”的字迹突然炸裂成金红两色光雨。 陆寒感觉有根无形的线从心脏处被猛地一拽,剑种剧烈震颤着冲破丹田的桎梏,在体内化作实质的剑气,顺着经脉往指尖涌去。 那是他从未掌控过的力量,带着上古剑灵的狂傲,欲撕碎所有束缚。 “小辈狂妄!” 守碑人终于变了脸色。 他周身腾起黑雾,指尖掐出的法诀带起狂风,却见那些黑雾刚触及金红光雨便如冰雪遇火般消散。 “这环连渡劫期大能都无法破解!你以为……啊!” 他的尖叫被石碑的崩塌声所淹没。 整座石殿的穹顶开始剥落,碎石如暴雨般砸下。 黑水婆婆突然将小石头塞进苏小璃怀里,枯瘦的手掌拍在地面:“归墟秘术·镇!” 青藤状的血管瞬间爬满她整张脸,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绿纹,勉强托住坠落的石块。 小石头在苏小璃怀里挣扎着伸出手,金瞳里的剑气凝成细剑,精准地劈开砸向陆寒的碎石。 陆寒抬头,看见最顶端的碑文正在崩解。 那些刻着无数时空的光影片段如气泡般炸裂,最后一道红光裹着碎石冲天而起,贯穿层层沙暴直入云霄。 遗迹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远处的沙丘像被揉皱的绢帛,露出下方黑黢黢的深渊。 “看!” 苏小璃突然惊呼。 她怀里的小石头指着半空,金瞳因震惊而放大。 陆寒顺着望去,只见那道贯穿云霄的光芒中,一块巴掌大的碑文碎片正缓缓翻转。 碎片表面的血光褪去,映出一张清俊的脸。 剑眉入鬓,眼尾微挑,正是他们都熟知的玄天宗剑修长老,萧无尘。 “这绝不可能……” 黑水婆婆的秘术突然反噬,她踉跄着后退,嘴角溢出黑血。 “萧无尘三年前才入宗……可这气息……” 守碑人的黑雾突然将自己裹成一团。 陆寒能看见他在黑雾里剧烈颤抖,原本年轻的面容又开始扭曲,仿佛有另一种力量在撕扯他的躯体。 “不……不可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萧……萧……” “轰——” 石殿最后一根石柱断裂。 陆寒拽着苏小璃扑向角落,小石头在她怀里死死抱住她的脖子。 漫天碎石中,陆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半空中那块碑文碎片上的萧无尘,正缓缓睁开眼。 第238章 师兄回家 当碎石砸落在陆寒后背的刹那,他听到了苏小璃倒吸冷气的声响。 怀中的小石头陡然攥紧他的衣袖,其金瞳中流转的剑气凝聚成细针,精准地挑开最后一块朝着苏小璃天灵盖砸去的碎石。 “都别动!” 一道沙哑的男声混杂着石屑坠落的脆响,在头顶炸响。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那团裹着守碑人的黑雾,如同被利刃剖开的茧,黑丝一寸寸断裂,露出里面清瘦的身影。 剑眉入鬓,眼尾微挑,玄色道袍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渍,此人正是玄天宗剑修长老萧无尘。 “师尊?” 苏小璃怀中的小石头突然发出奶声奶气的惊呼。 这声呼唤宛如重锤击打在陆寒的心口,他清晰地记得三年前入门之时,萧无尘作为首座亲自为他测灵根,彼时对方的眼角还没有这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淡疤。 萧无尘抬手,指尖还凝着尚未消散的黑雾。 他望着陆寒发红的双眼,喉结动了动:“我并非背叛……” 话未说完,陆寒体内的剑种突然如沸水般翻涌,上古剑意顺着经脉窜至指尖,在两人之间划出半尺长的剑芒。 “三年前你说‘剑修当断情’” 陆寒的声音颤抖着,然而剑尖却稳如钉入磐石。 “半年前你说‘苏璃的仇要等化神再报’,上个月你说‘小石头的金瞳是福非祸’——原来这一切皆是戏言?” 萧无尘并未躲避。 他望着陆寒身后苏小璃苍白的面容,又看了一眼小石头金瞳中跳动的剑气,忽然笑了:“我欲在宿命的罗网中为你们撕开一条缝隙。 在千世轮回里,你们要么亡于宿敌之手,要么困于彼此的执念之中。 我原以为……” 他的笑容逐渐淡去。 “我原以为以守碑人的身份能够改变命数,可他们连我都算计在内了。” “他们?” 苏小璃突然开口。 她怀中的小石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金瞳中的剑气凝聚成小剑,正指向萧无尘腰间半露的黑色玉牌。 其纹路与秦昭当年所佩戴的幽冥宗令牌一模一样。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起来。 滚烫的画面从记忆深处翻涌而出:他在铁匠铺被陨石砸中的瞬间,并非意外,而是萧无尘布下的引子。 他初次在药庐遇见苏璃,她手中的断肠草,是萧无尘托人放入她药筐中的。 小石头被野狗追逐的那天,是萧无尘的剑气惊走了恶犬…… 所有的“巧合”串联成一条线,线头就握在眼前这个他敬若父执的人手中。 陆寒怒吼道:“你们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命运!” 剑种在丹田炸开,金红两色的光雨从他的毛孔渗出,将他整个人包裹着腾空而起。 原本要砸向苏小璃的碎石被光雨震成齑粉,连黑水婆婆脚下的绿纹都被映照得发亮。 “寒儿!” 萧无尘焦急起来。 他抬手欲抓陆寒的手腕,却被光雨灼伤而缩回手。 那些本是他用来镇碑的黑雾,此刻沾到光雨便冒起青烟。 “听我说,宿命循环是因为……” “够了!” 陆寒的声音中混杂着上古剑灵的清越之音。 他指尖轻点,那道贯穿云霄的红光突然倒卷而下,撞击在轮回石碑残留的底座上。 整座石殿的地面裂开了蛛网状的纹路,原本刻满宿命的碑文如同被泼了滚油的宣纸,滋滋啦啦地卷曲、崩解。 天空中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穹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漏下的光既非白色,亦非金色,而是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幽蓝,恰似秦昭当年施展禁术时,幽冥宗祭坛上的鬼火。 萧无尘望着那裂缝,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伸手接住一片崩解的碑文碎片,碎片上“陆寒·千劫”的刻痕仍在微微发烫:“原来真正的棋局,从第一世便已埋下。我更改了九世的命数,却连自己是谁都忘却了……” 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直至被另一种声音所掩盖。 “阿寒!” 苏小璃突然尖叫起来。 陆寒转头的瞬间,看见她怀中的小石头正拼命朝着他身后指去。 金瞳中剑气凝聚而成的小剑突然转向,指向他们方才躲避的角落。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团灰雾,雾中隐约可见人脸,眉眼轮廓竟与陆寒自己有七分相似。 “小心……” 萧无尘的提醒被石殿最后的轰鸣声所淹没。 陆寒仅来得及拽住苏小璃的手腕,那团灰雾便如毒蛇一般窜了过来,在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剧痛之中,他听见苏小璃的哭声、小石头的尖叫,还有某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执念太深的人……最容易被梦魇啃食灵魂……” 陆寒颈侧渗出的血珠,刚一出现便被金红剑气灼成淡雾。 剧痛反而使他灵台清明,前世今生的碎片在眼前飞转。 原来那灰雾里的脸,是他第一世尚未入道时的模样,那时他还叫“阿岩”,在山村里为人打铁,会为了邻居家的小孩被野狗追赶而抄起铁钳。 “阿寒!” 苏小璃的手在颤抖,却稳稳托住他的后颈。 她另一只手迅速结印,袖口抖落出一把青灰色药粉,在空中凝成六芒星阵,将灰雾牢牢困于阵心。 药粉中混合着龙葵根、忘忧草的气息,是她偷偷在石殿四角撒下的“清神丹”药引。 自从小石头说这里有“黏糊糊的东西缠在大家心上”,她便每晚等陆寒练剑时,用捣药杵研磨这些草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1节 灰雾发出尖啸,撞击阵壁发出嗡嗡声响。 陆寒看见雾里的人脸扭曲成恶鬼之状,指甲长得如同淬毒的银针,却始终无法穿透那层散发着药香的光膜。 他体内剑种突然发热,上古剑灵的意识涌入:“这是执念具象,需以本源剑意破之。” “小璃,退开。” 陆寒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小石头身边推去。 苏小璃咬着唇后退两步,指尖还沾着未撒完的药粉,却把最后的护心丹塞进他掌心。 陆寒捏碎护心丹,丹香混合着剑气在喉间翻涌。 他抬手指天,金红剑气如游龙破云,在头顶凝成上古剑纹。 灰雾突然静止,雾里的脸露出惊恐之色:“你不是……这一世的你……” “我是这一世的陆寒。” 他的声音中同时带有少年铁匠的粗粝与剑灵的清越。 “但这一世,我自己选择。” 剑气轰然落下。 灰雾先是凝成陆寒前世的轮廓,张嘴想要呼喊“阿娘”,接着便像被烈日融化的雪,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彻底消散。 石殿里的压抑感突然减轻,连黑水婆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些许。 “师兄……” 软糯的童声变成清润的少年音。陆寒转头,看见小石头正站在崩解的碑文碎片之中。 他原本圆滚滚的小脸拉长了一些,金瞳里的剑气凝成剑形胎记,额间一道淡金色剑纹若隐若现。 分明是陆寒在剑冢里见过的,自己十五岁入玄天宗时的模样。 “小石头?” 苏小璃蹲下身,却不敢触碰他。 “你……你怎么……” “我是阿岩的小师弟。” 少年小石头抬手,指尖轻轻触碰陆寒腰间的铁剑。 “第一世,他为了救我被山匪砍断右手,后来带着断剑入山求道;第二世,他成了剑修,却为了给我报仇被魔修暗算;第三世……” 他仰起脸,眼睛亮得如同淬过星屑的剑。 “师兄,你每一世都在寻找回家的路,可家从来不在宿命之中。” 陆寒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他额间的剑纹。 有温热的记忆涌来:雪夜的铁匠铺,十岁的阿岩把冻僵的小师弟搂在怀里。 悬崖边的剑冢,二十岁的剑修用本命剑劈开追来的魔修。 还有方才石殿里,六岁的小石头攥紧他衣袖,用金瞳里的剑气替苏小璃挡碎石…… 原来所谓“宿命”,不过是他们自己一遍又一遍,不肯放下彼此的执念。 “萧师叔?” 少年小石头突然转头。陆寒这才想起萧无尘。 方才还伫立在黑雾之中的人,此刻正倚靠着残碑,缓缓滑落坐下。 他腰间佩戴的黑色玉牌已然裂成两半,露出其中刻有“护道”二字的青铜芯。 “原来……我并非守碑之人,而是护碑之人。” 他咳出一口黑血,血中裹着细小的碑文碎片。 “历经千世轮回,我所护持的,从来不是宿命,而是你们……始终不肯放手的……” 话音尚未落下,他的身体便如被风吹散的灰烬般消散,仅余下那半块刻着“护道”的青铜牌,轻轻坠落在陆寒脚边。 苏小璃突然抓紧陆寒的手。 她的掌心满是冷汗,然而笑容却比石殿裂缝中漏下的光线还要明亮:“阿寒,你看。” 陆寒抬头望去。原本刻满宿命的穹顶彻底崩塌碎裂,露出外面的天空。 那天空既非幽蓝之色,亦非灰白之态,而是带着晨雾的青苍色,恰似他年少时在铁匠铺门口,眺望日出前的山尖。 风裹挟着草叶的香气涌入,吹动苏小璃的发带飘起,扫过他受伤的颈侧,微微发痒。 “这一世,我们自行抉择前路。” 陆寒将苏小璃的手攥得更紧,又轻抚少年小石头的头顶。 此次少年并未躲开,反而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我们回何处?” 苏小璃说道:“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园。” 少年小石头说道:“回到无需遵循碑文指引的家。” 陆寒露出笑容。 他抽出腰间的铁剑。 这把陪伴他从铁匠铺一路走来直至遗迹的剑,剑身上不知何时爬满了金红纹路,宛如活过来的龙。 他轻轻挥动一剑,原本即将坍塌的石殿突然停止倾颓,碎石在剑气中盘旋飞舞,为他们清理出一条通向殿外的道路。 “前行。” 三人刚跨出殿门,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 陆寒回头,只见最后一块刻着“陆寒·千劫”的碑文碎片坠入尘埃。 而在那尘埃深处,有一点幽光闪烁不定。 既似被碾碎的星子,又似谁隐匿了千年的叹息。 仔细端详,那幽光中隐约映出一个女子的轮廓,眉眼间带着与梦魇使者相似的狠戾,却又多了几分尚未褪去的温柔。 “阿寒?” 苏小璃拉了拉他的手。 “无妨。” 陆寒低头对她微笑。 “不过是风里夹杂着灰尘。” 山风裹挟着尘埃扑面而来,模糊了那点幽光。 少年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跑在前方,发梢沾染着草籽,回头喊道:“师兄师姐,快些!我闻到山脚下有售卖糖画的!” 苏小璃拉着陆寒紧随其后,袖中还剩半袋清神丹药粉,随着步伐沙沙作响。 远处传来晨钟之声,不知是哪个宗门的修士开始了早课。 阳光漫过废墟,在三人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此次,影子并未重叠成碑文里的模样,而是各自伸展,宛如三株终于能够向着太阳生长的树。 第239章 命线母现 尘埃落定的速度比预想的更为迟缓。 陆寒的靴底碾压过细碎的石砾,指节间仍留存着苏小璃掌心的温度。 在石殿崩塌之际,她下意识地将他拉至自己身后,明明自身灵力最为薄弱,却宛如一株倔强的野荆条。 “阿寒?” 苏小璃的声音夹杂着尘粒,带着些许发涩的沙哑。 她抬手为他拂去肩头上的碎石,指尖在他颈侧新添的剑伤处稍作停顿,旋即迅速收回,问道:“在看什么?” 陆寒并未作答。 他的视线被两步之外的地面吸引。 那里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片,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宛如被揉碎的夜空。 更为奇特的是,碎片表面浮现出一层雾影,正缓缓勾勒出一位女子的轮廓:眉峰如刃,眼尾却微微下垂,唇角似有未竟之言,与方才尘埃中那点幽光里的影子相重叠。 他喉结微动,蹲下身来。 当指尖即将触及碎片时,腕间突然涌起灼热之感。 这是体内那道上古剑意的反应。 这股热流顺着血脉蔓延至心口,竟引发一丝刺痛的熟悉感,仿佛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线头,被轻轻牵动了一下。 “她是谁?”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沉闷。 “为何我觉得……好像曾经见过?” “你终于看到了。” 沧桑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陆寒猛地转过头,只见断墙后转出一位灰袍老者。 他腰间挂着一串青铜铃铛,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细碎的脆响,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唯有点点星芒在眼底闪烁。 此人正是前几日在遗迹深处见过的轮回守碑人。 苏小璃立刻挡在陆寒身前,袖中清神丹的药粉簌簌落在掌心。 老者却仿佛并未察觉她的戒备,抬手轻抚身侧半截断裂的碑文,指腹在“陆寒·千劫”几个字上划过,说道:“她是‘命线之母’,这场轮回真正的始作俑者。”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2节 “始作俑者?” 陆寒霍然起身,铁剑在鞘中发出嗡鸣。 “是她设下这些碑文,将我们困于宿命之中?” “困?” 守碑人低笑一声,铃铛声与他的话音一同荡漾开来。 “她以自身为引,将宿敌残魂封入命线闭环。然而,这闭环一旦形成,连她自己也被困于其中。你以为那些碑文是枷锁?实则是她用命线织就的网,旨在困住比你们的劫数更为可怕的东西。”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剑柄。 剑身上金红纹路亮得刺眼,仿佛在呼应守碑人的话语。 他忆起石殿穹顶崩碎之前,那些刻着“千劫”“应死”的碑文,忆起每次濒死之际,总有无形的手将他拽回。 原来并非宿命要他存活,而是有人用命线为他挡下了更为凶狠的杀招? “师兄!” 小石头的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寒转过头,看见少年正蹲在另一侧的瓦砾堆前,手中捧着一块发黑的碑文碎片。 他额间那道淡青色的剑纹正随着呼吸时隐时现,宛如活物在皮肤下窜动。 “石头?” 苏小璃快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欲触碰他的额头,却被少年躲开。 小石头凝视着掌心中的碎片,喉结微动,问道:“她……是我们的母亲?” 话音刚落,碎片突然泛起白光。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听见极为轻柔、仿佛从遥远之处飘来的声音:“孩子,回家吧。” 那声音宛如春夜融雪,带着些许水汽的温柔,却又裹挟着陈年的旧伤。 陆寒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 这声音与他幼时睡在铁匠铺里,偶尔听见的、混杂在打铁声中的哼唱,竟有几分相似。 “妈妈?” 小石头的眼睛突然泛红。 他将碎片贴在脸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说道:“我没有妈妈……村头王婶说我是被狼叼来的。” 苏小璃轻柔地搂住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她的目光掠过少年额头间的剑纹,而后落在陆寒手腕间灼热之处,蓦地忆起昨日于药铺翻阅《百草经》时,曾看到过关于“命纹”的记载。 那是上古大能以血脉为引所留下的印记,唯有至亲血脉方能触发。 陡然间,风势增大。 守碑人袖中的铃铛叮当作响,他的身形逐渐模糊,仿若即将被风吹散:“命线之母的残识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记住,真正的困局并非碑文,而是……” 陆寒接口道:“是她用命线锁住了自己,却无法锁住更深处的东西。” 他凝视着掌心中那半块“护道”青铜牌,忽然领悟到为何这牌子总是在他濒死之际发烫。 那是命线之母跨越千年,在替他抵挡灾祸。 守碑人的身影彻底消散之前,朝着他点了点头。 小石头仍捧着碎片喃喃自语。苏小璃轻抚他的头顶,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药囊上。 那本用红绳系着的《天机药典》忽然动了动,好似有活物在其中挣扎。 她心中一惊,伸手按住药囊,隔着粗布触摸到书页间凸起的痕迹。 是某页被人偷偷折了角,折角处隐约能摸到几个凸起的字,宛如用针尖刻上去的。 “阿寒,” 她抬头时,脸上已恢复清冷之色。 “应当回村了。王婶说今日要给石头制作糖画。” 陆寒俯身抱起小石头。少年的泪水蹭在他的肩头上,带着温热的湿润之感。 三人踏着废墟往山下走去时,陆寒听见风中又飘来那道温柔的声音,比之前更为清晰:“别怕,妈妈在。” 而苏小璃的指尖,正隔着药囊轻轻摩挲那页折角。 她能够感觉到,书页之下所隐藏的秘密,即将伴随着晨雾,在这个春日的早晨,缓缓展露。 暮春的风裹挟着槐花香钻进窗棂时,苏小璃正将《天机药典》压在炕席之下。 白天在废墟之中,那本书在药囊里挣扎的动静过于反常,她特意等到月亮爬上柳梢头,才借着油灯的光亮重新翻找。 粗布药囊内侧的暗袋里,那页折角的纸页正泛着极淡的青芒。 指腹刚触碰到纸页边缘,书页突然自动翻卷,仿佛被无形的手扯开。 苏小璃瞳孔微微一缩,看清上面用金粉书写的字迹时,指尖猛地一颤:“命线母体者,以血肉为茧,织三千因果为丝,缚天地失衡之厄……代价者,永堕轮回,不得往生。” 油灯芯“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纸页边缘,她却全然未觉。 喉间发紧,那句“永世轮回”宛如一根细针,刺入心脏。 白天在废墟里听见的“孩子,回家吧”,此刻与药经上的文字重叠成刺目的光芒。 她忽然忆起陆寒颈侧那道始终难以愈合的剑伤,忆起小石头每到月圆便会发烫的额头剑纹,原来那些并非劫数,而是命线母体以轮回为茧,替他们挡下的业火? “苏姑娘。” 一道清冷的男声自窗外传来。 苏小璃迅速合上书页,将其塞进暗袋,抬头便看见青羽立于院墙上,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锋利如刃。 这个曾经是秦昭麾下的杀手,此刻腰间淬毒的短刃尚未出鞘,却比出鞘之时更令人心生寒意。 他望着她怀中的药囊,眼底涌动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 “你在查看命线母体的记载。” 青羽翻身落地,靴底碾过一片槐叶。 “秦昭曾说,她本可在千年前用命线锁死宿敌残魂,却偏偏留下一道缝隙。当时我以为是她心软,如今才明白……” 他喉结微动,目光扫过正房窗纸上晃动的陆寒身影。 “那缝隙之中,是她的骨血。” 苏小璃的指尖用力攥着药囊,直至泛出青白之色,蓦地忆起白天小石头捧着碎片呼喊“妈妈”时,陆寒眼底那一抹极淡的水光。 原来,他们早已被铭刻进命线母体的骨血之中,并非棋子,而是她即便以轮回作茧,也要全力护住的“孩子”。 正房内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陆寒将茶盏砸向墙角,碎瓷片溅落在青羽脚边。 他的背影因愤怒而紧绷,面前站着刚显出身形的轮回守碑人,青铜铃铛在夜风中颤抖不已:“你们早已知晓她是我们的母亲!早已知晓那些碑文并非枷锁,而是护罩!为何要隐瞒?” 守碑人星芒般的眼底浮现出几分悲怆之色:“她以命线织网之时,连自己都忘却了前尘往事。每一世轮回,她都要亲手抹去与你们相关的记忆——并非我们要隐瞒,而是她恳求我们,不要让你们知晓,她为了这一世的相逢,赔上了多少个轮回的痛苦。” “痛苦?” 陆寒转身时眼眶通红,铁剑“嗡”的一声出鞘三寸。 “她可知道,小石头每次做噩梦都会喊‘妈妈不要走’?可知道,小璃为了寻找《天机药典》,在毒雾林里险些葬身蛇口?她可知道……”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望着窗台上那半块泛蓝的碎片。 “我小时候常常听见有女人哼唱小曲,后来铁匠铺失火,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原来那并非梦境,而是她隔着轮回在呼唤我。” 话音未落,窗台的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只见碎片表面的雾影缓缓凝实。 那女子眉峰如刃,眼尾微垂,唇角还带着未说完的温柔,此刻正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目光先落在陆寒脸上,似在确认着什么,又转向缩在炕角攥着碎片的小石头,最后停留在苏小璃怀里的药囊上。 “对不起,孩子们。” 她的声音比白天更为清晰,带着春雪初融的湿润之感。 “这一局,由我来终结。” 月光突然变得极为明亮。 女子虚影的指尖轻轻抬起,仿佛想要触碰陆寒脸上的泪水。 苏小璃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淡青色的纹路,与陆寒腕间因剑意发烫的位置完全重合。 那是命线相连的印记,是跨越千年轮回也斩不断的骨血纽带。 青羽的短刃“当啷”一声落地。 他望着女子逐渐清晰的轮廓,忽然忆起秦昭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女人……比我们想象中疯得多。”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用永世轮回换孩子一世平安,这哪里是疯,分明是母亲最决绝的温柔。 陆寒的铁剑“咔”的一声落回剑鞘。 他伸手去触碰窗台上的碎片,指尖即将相触之时,虚影的指尖突然泛起金芒。 那光芒顺着他的掌心窜进血脉,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混杂着女子极轻的呢喃:“别怕,妈妈这次……不会再走了。” 夜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屋檐。 苏小璃摸了摸发烫的药囊,感觉到《天机药典》里那页折角的纸页正在微微发烫。 上面的金粉字迹,似乎比方才更加明亮了。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命线深处,无数道泛着母性光辉的丝线正从女子虚影体内迸发而出,宛如一张温柔的网,缓缓裹住了整个村子的月光。 第240章 因果终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3节 月光如被揉碎的银沙,透过窗棂洒进土屋。 陆寒的指尖悬于半空,距虚影的掌心不过三寸之遥,却似触碰到千年积雪。 那抹金芒窜入血脉之际,他蓦然忆起七岁那年的冬夜,在铁匠铺后巷的老槐树下,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拥裹,那人哼着走调的曲子安慰他:“小寒不怕,妈妈在。” “妈妈?” 炕角传来微弱的抽噎声。 不知何时,小石头松开了紧攥着碎片的手,膝盖上还沾着白天玩泥时蹭上的草屑。 他赤着脚踩在凉席上,每一步都似踩在陆寒的心尖。 这孩子向来怕生,此刻却举着缺了口的陶碗,碗底粘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糖,说道:“我、我留了糖……给妈妈。” 虚影的眼尾泛起水光。 她望着陶碗里的糖块,喉结微动,似欲笑,又似欲哭。 陆寒这时才发觉,她的虚影实则呈半透明状,透过她的肩能看见窗外摇曳的槐枝。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小石头额间淡青的胎印时,那抹光浓稠得难以化开,她说道:“我的小石子……总把糖藏在碗底,怕哥哥抢。” 陆寒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上个月替村头王伯打造农具,收工回来时,见小石头蹲在灶前,鼓着腮帮子将最后半块糖塞进碗底,还偷偷瞄他,说:“哥,这是留给……留给重要的人。” 原来,这“重要的人”从来不是他,而是这个连模样都记不太清的女人。 “轰——” 土屋的房梁突然发出断裂之声。 陆寒本能地将苏小璃和小石头拉至身后,抬头便见穹顶的青石板正簌簌落下碎石。 轮回守碑人踉跄着扑过来,白须被气浪掀得四处飞扬,喊道:“停下!她在焚烧命线!每根丝线都是轮回的锚,烧完了——” “我知道。” 虚影的声音轻如雪花,却盖过了石块坠落的轰鸣声。 她转头看向守碑人时,陆寒分明看到她眼底有星河流转,她说道:“所以上一世我求你抹去我的记忆,再上一世我自断灵脉,更早的时候……我将自己封在忘川底。可他们每一世都在寻找我,小寒被野狗追着跑,小石子在乱葬岗哭哑了嗓子,小璃……” 她的目光掠过苏小璃怀里发烫的药囊。 “在毒雾林里跪了三天三夜,求一株还魂草。” 守碑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说道:“你疯了!天地法则容不得——” “法则?” 虚影笑了,腕间的命线印记突然绽放金光,宛如烧红的铁钎。 “我生育他们时,法则说‘凡人不得私孕仙胎’;我护佑他们时,法则说‘因果不可强求’;我离世之时,法则说‘轮回自有定数’。” 她的指尖轻轻点向守碑人眉心。 “可我是母亲,我的定数,是他们活着。” 守碑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 消失前的最后一眼,落在陆寒腕间的命线印记上。 那与虚影的纹路严丝合缝,是用母血刻入骨中的契约。 “陆寒!” 苏小璃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满是冷汗,却比任何时候都烫,说道:“你看药囊!” 陆寒低头,只见《天机药典》的边角正渗出金粉,在粗布上晕染开一行小字:“母陨则法乱,子全则道生。” 他猛然抬头,正与虚影那双盛满温柔的眼睛对视。 她的虚影正在逐渐变得真实,发间的木簪、裙角的补丁,连眼角那颗小痣都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小寒,” 她一步步走近,每走一步,地面的裂痕便蔓延一分。 “帮妈妈一个忙,可好?” 陆寒喉头发紧,只能点头。 “带小石子去后山老槐树下,挖出我埋下的那坛酒。” 她蹲下来,替小石头擦掉脸上的泪痕。 “还有小璃,药囊里的那株赤焰草,待会要敷在我心口——” “你要做什么?” 苏小璃打断她,声音颤抖。 她终于看清虚影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团暗黑色的雾气,正随着虚影的凝实不断蠕动,问道:“那是……业火?” 虚影的手略微停顿,缓缓抚上自己的胸口,说道:“此乃我欠轮回之债。每一世我抹去记忆,业火便增添一分。如今若要斩断这闭环,总需有人承担。” 她抬头望向陆寒,眼中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脆弱。 “小寒,妈妈疼痛之时,你能否握住我的手?” 陆寒手中的铁剑“当”的一声坠落在地。 他蹲下身子,与虚影平视,这才发觉她的眼尾与自己极为相像。 从前铁匠铺的镜子破裂,他一直以为自己天生冷峻,原来皆是随她。 他伸出手,覆于她的手背之上,触碰到一片温热且真实的触感,“我在。” “妈妈!” 小石头忽然扑进虚影的怀中。 他的小脑袋抵在她的胸口,恰好压到那团业火,雾气陡然窜起三尺之高。 虚影的身体微微晃动,却依旧搂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石子最为勇敢,待会儿无论见到何事,都要拉住哥哥的手,可好?” 小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额间的淡青色胎印忽然泛起微光。 陆寒留意到那光的颜色,与自己体内的剑意竟有几分相似。 他刚欲仔细思索,土屋的穹顶“轰”的一声塌下半边。 月光夹杂着碎石纷纷落下,虚影却只是抬手一挥,所有石块皆悬于半空,仿若被无形的网兜住。 “是该结束了。” 虚影的声音陡然变得清亮,宛如换了一人。 她松开陆寒的手,退至屋子中央,腕间的命线印记亮得刺眼。 陆寒这才发现,那些从她体内迸发的母性丝线,不知何时已然缠满整间土屋,就连漏进来的月光也化作金色。 苏小璃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说道:“看天上!”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夜空涌动着墨色云团,云缝中漏下的光不再是白色,而是刺目的红色。 那是法则震怒之色。 虚影却笑了,张开双臂,似要拥抱什么,“来吧,要罚便罚我,他们皆是无辜的。” 业火忽然从她的胸口炸开,瞬间将她的身影吞没。 陆寒欲冲过去,却被苏小璃死死拽住,说道:“别过去!她期望我们活着!” “可她会死!” 陆寒眼眶通红,声音中带着哭腔。 他首次觉得自己的剑意如此无用,连保护至亲之人都无法做到。 “她本就活在轮回之中,每一世皆是死亡。” 苏小璃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如今她所期望的,是让我们活在没有轮回的世界里。” 她指向被业火笼罩的身影。 “看,她在笑。” 陆寒望向那边。 业火中的虚影的确在笑,即便火焰已烧至发梢,她的目光依然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宛如小时候铁匠铺的暖炉,宛如下雨天披在他肩上的蓑衣,宛如所有他曾以为是幻觉的温暖。 “哥,” 小石头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头疼。” 陆寒低头望去,只见小石头额间的淡青色胎印正变得鲜红,仿若被人用红笔重重描过。 那光愈发明亮,竟透过他的皮肤,在地上投下细小的剑形影子。 与陆寒铁剑的纹路一模一样。 “别怕,” 陆寒将小石头抱起来。 “哥哥在。” 虚影的笑声忽然清晰起来,夹杂着业火的噼啪声:“小石子的剑纹即将苏醒……小寒,记住,剑是用以护人的……” 话音未落,业火忽然凝聚成一个金色的茧。 云团在茧顶翻涌,却始终无法落下。 陆寒感觉有某种东西从脚底升起,似是大地在呼吸,又似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小石头额间的剑纹,正随着这股力量愈发清晰明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4节 土屋的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 槐花香裹挟着晨雾涌入屋内,陆寒这才发觉,月亮不知何时已然西沉,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新的一日,即将开启。 当晨雾裹挟着槐花香霭漫入土屋之际,小石头额间的剑纹蓦地进射出刺目的金光。 那光芒宛如历经千年月光淬炼的剑刃,穿透他单薄的布衣,于地面投下三寸有余的剑影。 此剑影与陆寒腰间铁剑的纹路丝毫无差。 “哥……” 小石头仰起脸庞,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瞳此刻泛着琉璃般的幽光,声音却比往昔更为清润。 “我无需再经历轮回了。” 他稚嫩的小手按在胸口,那里正随着剑纹的跃动微微发烫。 “这一世,我已然寻得自己的道路。” 陆寒怀中的温热之感骤然一轻。 小石头竟自行挣脱他的臂弯,摇摇晃晃地朝着被业火环绕的身影走去。 他的步伐稳健得不似三岁孩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浅浅的剑痕。 “娘亲,多谢您为我们做出的抉择。” 业火中的虚影有刹那的凝滞。 原本翻涌的火焰仿若被春风揉散的云朵,缓缓退至她身周,露出那张带有小痣的温柔面容。 她凝视着小石头额间的剑纹,眼角的泪水在火光中闪烁了一下,终究未曾落下。 “扑通——” 土屋角落传来重物坠地之声。 青羽不知何时跪了下来,玄色劲装沾染着碎石,指尖深深嵌入泥土之中。 他将脸埋于臂弯之间,肩膀剧烈起伏,哭腔里带着破碎的哽咽:“我一直以为您是敌人……” 他猛然抬头,眼眶红得好似浸了血。 “当年秦昭称命线之母是扰乱轮回的罪魁祸首,说您以血脉禁锢众生……原来……” 他对着虚影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混杂着抽噎。 “您才是真正的守护者。” 虚影望向他的目光中没有责备,只有淡淡的悲悯:“你本不应卷入此事……” “这一世,我会以生命守护您的遗愿!” 青羽突然抽出身侧的短刃,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落在地面,竟凝结成细小的命线纹路。 “以幽冥宗血誓起誓,若违背此诺,魂飞魄散!” 陆寒这才留意到,青羽腕间不知何时浮现出与自己相似的命线印记。 只是颜色发暗,此刻正随着血誓泛起金芒。 他忽然忆起前日在山神庙,青羽为救小石头挡下的那道阴火,当时对方说“这是最后一次替秦昭办事”,原来早有端倪。 “小羽……” 虚影的声音轻如叹息,却让青羽猛地一颤。 他望着那即将消散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未再言语,只是重重抹了把脸,将短刃插回腰间。 业火突然再度翻涌。 虚影的身影变得半透明,能够看见她身后坍塌的房梁和漫天翻卷的墨云。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陆寒、苏小璃、小石头,最终停留在青羽身上,嘴角泛起极淡的笑意:“去吧,我的孩子们。”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小石头的头顶。 “这一世,不再有宿命,唯有你们自身。” “娘亲!” 小石头扑过去欲抓住她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 虚影的指尖穿过他的掌心,宛如穿过晨雾。 “石子要乖……” 苏小璃突然拽住陆寒的手腕。 她的手冷得惊人,药囊里的《天机药典》正发烫,金粉渗出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开来:“母陨则法乱,子全则道生。” 陆寒这才发觉,漫天墨云不知何时已然散去,晨光正从云缝间洒落,落在虚影身上,令她的轮廓愈发淡薄。 “寒儿。” 虚影转向他,眼尾的泪水终于滑落。 “答应娘亲……” “我答应!” 陆寒冲过去,却在触碰到她肩膀时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开。 他的铁剑“当啷”一声落地,声音在寂静的土屋里格外清晰。 “我答应不涉足险地,答应照顾好小璃和石子,答应……” 他的声音哽咽在喉间,望着那即将消散的身影,突然忆起七岁冬夜老槐树下的怀抱。 原来那些他以为是幻觉的温暖,皆是真实存在过的。 虚影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未发出声响。 她的身影开始逐渐消散,自脚尖起始,直至发梢,宛如被风轻轻吹散的蒲公英。 最后消散的是那双眼睛,依旧凝着尚未说完的话语,以及深入骨血的温柔。 天地陡然陷入一片死寂。 连风都止住了,唯有小石头抽噎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陆寒的心房。 苏小璃的眼泪滴落在药囊之上,晕染开一片水痕;青羽跪在原地,背影宛如一座雕塑;小石头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嗡——” 陆寒的胸口蓦地一阵发烫。 他低下头,只见锁骨下方的剑纹正散发着幽蓝的光芒,仿若有活物在皮肤之下蠕动。 一阵尖锐的刺痛自眉心涌起,他踉跄着扶住土墙,眼前闪过如碎片般的画面:血月高悬于空,命线之母跪在断碑之前,掌心的血滴落在“轮回”二字之上,嘴唇开合,说道:“小心……命线闭环只是表象,真正的命线……还未显现。” “陆寒!” 苏小璃扶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 陆寒按住额头,指尖颤抖不已。 他望着逐渐明亮的晨光,喉间仿佛塞了一块烧红的炭。 适才的记忆极为清晰,清晰得不像错觉。 命线之母的最后一句话,竟藏于他的剑纹之中。 小石头拽了拽他的衣角,声音沙哑:“哥,我头疼……” 陆寒蹲下身来,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 晨光之中,小石头额间的剑纹依旧泛着微光,与他胸口的剑纹遥相呼应。 他忽然忆起虚影消散前未说完的话语,忆起记忆里那座断碑,忆起守碑人消失前落在他腕间的目光。 所有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恰似被风吹乱的命线,难以理清,却分明指向某个更为深邃的秘密。 土屋外传来老槐树沙沙作响的声音。 陆寒抬起头,看见枝桠间有一片新叶正在舒展,嫩绿得令人心惊。 他摸了摸胸口发烫的剑纹,又看了看小石头的眼睛。 那里有与虚影相似的温柔,亦有属于自己的锋芒。 “该回家了。” 苏小璃轻声说道,将药囊系紧。 “先处理伤口,再……” 她的目光落在陆寒微微颤抖的指尖上,未说完的话语被晨风吹散。 陆寒抱起小石头,铁剑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他望着土屋外的老槐树,忽然忆起虚影提及的那坛酒。 埋在老槐树下的酒,或许藏着更多的答案。 晨光漫过断墙,在地面投下他们四人的影子。 青羽默默地跟在后面,手始终按在短刃之上。 苏小璃攥着药囊,目光不时扫向陆寒的胸口。 小石头趴在他的肩头,呼吸逐渐平稳。 而陆寒明白,有些秘密,才刚刚露出端倪。 第241章 命线真相,天地重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5节 当晨光漫过断墙之际,陆寒怀中的小石头陡然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抽气声。 此时他才惊觉,自己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就连抱着孩子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方才那一阵刺痛并非错觉,剑纹之下的灼热正顺着血脉向四肢百骸蔓延,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啃噬着骨髓。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颤音,指尖轻轻叩击着他紧绷的后背。 不知何时,她已绕到前面,药囊上的水痕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宛如一道尚未痊愈的伤疤。 陆寒抬头,看到她眼底浮着一层水雾,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要不先把石头放下来?你脸色白得……” 话未说完,陆寒眼前突然浮现重影。 血月、断碑、跪在尘埃里的命线之母,这些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串联起来,最终凝聚成一座直插云霄的钟楼。 钟楼上伫立着一个身着月白裙的女子,发间金簪垂落的流苏扫过石栏,手中紧攥着一根比阳光还要耀眼的金线。 她的唇瓣开合,声音却好似从极远之处飘来:“命线闭环只是表象……真正的命线……藏在众人心中。” “咳!” 陆寒猛地呛咳起来,喉头尝到一股腥甜。 他踉跄着撞在老槐树上,树皮蹭得后背生疼,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抠住树干。 小石头被颠得摇晃不已,却立刻伸出小手去捂住他的嘴:“哥别吐,石头不疼了……” “天地在抖。” 青羽突然开口。 不知何时,她已站到三步之外,短刃半出鞘,刀身映着晨光,将她的脸割成明暗两半。 陆寒这才察觉到脚底的土地在震颤,老槐树的枝桠疯狂摇晃,新抽的嫩叶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风卷着尘沙灌进喉咙,他眯眼望去,竟看见远处山尖的云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后面青灰色的天幕,犹如一块被揉皱的破布。 “命线闭环崩解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老槐树下传来。 陆寒转头,正好看见黑水婆婆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她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眼角的皱纹里凝着霜:“但天地法则并未恢复平衡……这意味着,还有更大的陷阱。” “婆婆!” 小石头突然从陆寒怀里挣脱出来,扑进老妇的怀里。 他额间的剑纹随着动作忽明忽暗,与陆寒胸口的剑纹遥相呼应。 黑水婆婆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抬头时目光如刀:“那道钟声,你们没听见?” 陆寒这才注意到,天地间不知何时弥漫开一阵嗡鸣,好似古寺里生锈的铜钟被人用钝器反复敲打。 苏小璃的药囊突然滑落,《天机药典》“啪”地砸在他脚边。 她蹲下身去捡,指尖刚触碰到书页,突然停住。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正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小字,像是被某种液体显影而成:“命线非线,心之所向即为命。若欲斩断,需知何为真心。” “这……” 苏小璃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字迹,眼尾的泪痣跟着轻颤。 “我从前翻了七遍,都没见过这些字……” 她突然抬头,眼底有星火炸开。 “小寒,你记不记得?命线之母说过‘小心命线闭环’,黑水婆婆说过‘天地法则未平衡’,还有刚才那女子说‘藏在众人心中’……” 她抓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这不是命运的问题,而是……我们自己!”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望着苏小璃发亮的眼睛,又看向小石头。 孩子正趴在黑水婆婆肩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却突然伸手摸向自己额间的剑纹。 那道微光透过指缝漏出来,宛如一颗即将坠落的星子。 “哥。” 小石头突然轻声喊他。 陆寒弯下腰,就见孩子闭上了眼,小脑袋靠在他颈窝。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原本攥着衣角的手指慢慢松开,掌心躺着一片刚捡的槐树叶,叶脉清晰得如同刻进血肉的纹路。 在老槐树的沙沙声中,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 他摸了摸胸口发烫的剑纹,又摸了摸小石头的后颈。 那里有一块和他剑纹形状相似的淡青色胎记,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风突然改变了方向,卷着槐花香扑进鼻腔。 陆寒凝视着远处被撕裂的云层,蓦地忆起神秘女子手中的金线。 那线并非束缚命运的枷锁,反倒更似…… “哥。” 小石头的声音闷在他脖颈处,带着初醒的喑哑:“我似乎……知晓该如何做了。” 陆寒一怔,低头恰与孩子睁开的双眼相对。 晨光透过槐叶的间隙洒入,将那双眼映照得明亮透彻,宛如两汪盈满星光的清泉。 小石头的睫毛在晨光中轻颤三下,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原本清澈的瞳孔中浮现出一层雾霭般的光芒,恰似被春风拂动的溪面,然而在与陆寒目光交汇的瞬间突然凝固。 那抹光化作两簇小火苗,烧得人内心炽热。 “哥,我领悟了。” 孩子的声音比山涧晨露更为清冽,却字字撞击在陆寒的心坎上。 “命线闭环并非他人用金线将我们束缚,而是我们自己紧握着过去的伤痛不肯放手。就如同……就如同我总是梦见阿娘被山匪拖走时的哭声,总是想着倘若我能再长大些、更有气力些……” 他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摩挲着额间的剑纹。 “可方才我发觉,那些执念在体内结成了茧,将真正的命线都包裹起来了。”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昨夜小石头蜷缩在草垛中说梦话,哭着呼喊“阿娘等等我”。 忆起三个月前孩子握着烧火棍要与山匪拼命,被他拦腰抱走时指甲嵌入他胳膊的疼痛。 此刻,那些片段突然连成一线,他终于看清。 小石头额间的剑纹并非封印,而是钥匙,是孩子用自身的痛苦与执念,为所有人撬开了命线的茧。 “小璃。” 陆寒转头,发现苏小璃不知何时已跪了下来,与他视线齐平。 她的药囊歪倒在脚边,《天机药典》的书页被风吹开,最后一页的金漆字在她含泪的眼眸中泛着温暖的光芒。 她抬手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渍,指尖冰凉如刚采摘的薄荷:“他说得没错。我总是一心想着要为苏家报仇,连药草的香气都无法察觉……可方才翻阅书籍时,我突然忆起阿爹教我辨认紫丹参的情景——他说‘药草不记仇,人心才记’。” 老槐树的枝桠突然发出“咔”的轻微声响。 黑水婆婆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叶,叶面上凝结着一层薄霜,在她掌心缓缓融成水珠:“老婆子守护这孩子十年,一心想着要为他守护命线,却忘却了……” 她的声音哽咽在喉间,弯腰将小石头抱入怀中。 “忘却了最应当守护的,是他心中的那团火焰。” “我们错了……” 沙哑的低语宛如一片碎瓦突然坠入深潭。 陆寒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跪在断墙阴影中的轮回守碑人。 他原本佝偻的脊背此刻弯成一张弓,布满裂痕的手掌深深抠进泥土,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地面晕染出一朵暗红色的花:“我们看惯了轮回中的生离死别,便以为用命线束缚住人就能减少痛苦……可我们忘却了,痛苦是活过的证明,执念是爱的形态。”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竟有星辰闪烁。 “如今,应当由你们……应当由活着的人,自行描绘命线了。” 话音未落,天际突然炸响一声清越的钟鸣。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那道被撕开的云缝中倾泄下万千金色光芒,仿佛有人将太阳揉碎后撒向人间。 金光掠过小石头的头顶时,孩子额间的剑纹突然亮如白昼。 扫过苏小璃的药囊时,《天机药典》的书页无风自动,所有被墨笔圈出的药材名都泛着淡绿色的光,宛如在呼吸。 “寒哥!” 苏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掌心滚烫异常,连脉搏都带着热度。 “你看!”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原本被命线闭环扭曲的天地正在逐渐舒展。 断裂的山尖重新长出翠绿的植被,干涸的溪流开始潺潺作响,就连老槐树上的虫蛀痕迹也在慢慢愈合。 更令他感到震撼的是,空中那道曾如钢铁般冰冷的金色命线正在崩解。 万千点金芒飘落在地,融入每一块岩石、每一株草叶,最终在更高处凝结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画卷之中,有拄着拐杖的老妇在晾晒草药,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追逐着蝴蝶奔跑,有身着粗布短打的少年在铁匠铺挥舞铁锤。 那便是陆寒自己,是在遇见剑纹之前最为平凡的清晨景象。 再往后翻阅,是苏小璃跪在药田边为受伤的鸟儿包扎翅膀,是小石头将最后一块烤红薯塞进流浪狗的嘴里,是黑水婆婆在月下为孩子缝补破洞的衣袖…… 所有画面都笼罩着一层暖融融的雾气,却清晰得能够看见每个人眼角的笑纹、发梢的碎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6节 “这是……” 陆寒的声音颤抖不已。 他终于领悟到那神秘女子手中的金线究竟是什么。 它并非束缚,而是笔;并非枷锁,而是纸。 真正的命线,从来都不是谁在天上预先画好的轨迹,而是地上的人们用每一声欢笑、每一滴泪水、每一次咬牙坚持,共同描绘出的山河。 “哥,你看!” 小石头挣脱黑水婆婆的怀抱,扑到陆寒膝前。 他的手指指向画卷的最中央,那里正浮现出一道新的纹路:“是我们!是现在的我们!” 陆寒低头,恰好看见画卷里的自己牵着苏小璃的手,小石头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黑水婆婆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就连青羽也收起了短刃,嘴角带着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风裹挟着槐花香涌入鼻腔,他突然感觉胸口的剑纹不再灼热,反而如同一块被捂暖的玉,贴着心脏轻轻跳动。 他听见自己说道:“这一世,我们自己走。” 声音极为轻柔,却宛如一颗种子落入春土,在天地间发出“咔”的声响。 苏小璃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蜷缩了一下,像是回应,又像是承诺。 小石头仰头望着他,眼睛明亮得仿佛能容纳整个银河:“哥,我们要画出最热闹的命线!” 就在此时,画卷突然轻轻一颤。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见画卷边缘泛起细密的裂痕,犹如冰面在初春的暖阳里开始崩解。 苏小璃的手瞬间收紧,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小石头的笑容僵在脸上,额间的剑纹重新泛起微光。 黑水婆婆的瞳孔骤然收缩,银白的发丝再次无风自动。 青羽的短刃“噌”地出鞘。 这一次,她的刀尖没有指向任何人,而是缓缓抬起,对准了空中那幅正在龟裂的画卷。 “要来了。” 她的声音比以往更加冰冷,却隐藏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旧的命线消逝,新的……” 话未说完,裂痕突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画卷中央蔓延。 陆寒听见苏小璃倒抽冷气的声音,看见小石头攥紧他衣角的手指在颤抖,感受到黑水婆婆搭在他肩头的手在发颤。 但最令他心悸的是,画卷里那些鲜活的身影开始模糊。 老妇的药筛、小姑娘的蝴蝶、少年的铁锤,都如同被泼了一盆水,渐渐融成一团混沌的雾气。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们的命线……” “不会的。” 陆寒握住她的手,又摸了摸小石头的头顶。 他能够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醒。 “我们所绘制的命线,没那么容易破碎。” 他抬头望向天空。 裂痕仍在不断扩大,然而有更多细碎的光从裂缝中漏出。 那是地上的人们在抬头仰望,在伸手探寻,在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有采药的道童,有挑担的货郎,有蹲在墙根下棋的老头,他们或许并不知晓天上发生了何事,却都在生活着,在欢笑,在痛苦,在将自己的故事镌刻进风里、云里、泥土里。 陆寒突然笑了。 他松开苏小璃的手,弯腰将小石头举过肩头。 在孩子的惊呼声中,他望着那道正在崩裂的新生命线,轻声说道:“破碎吧。碎了我们再画。” 风裹挟着槐花香掠过断墙,裹挟着药草香掠过药囊,裹挟着铁匠铺的火星掠过老槐树。 陆寒听见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那是村里的老张头又开始劳作了。 他突然觉得,这声音比任何钟声都要悦耳。 那是活着的声音,是挣扎的声音,是不肯被定义的声音。 天空中,新生命线的裂痕仍在持续扩大。 但没有人留意到,那些从裂缝中漏下的光,正落入每一双仰望的眼睛里,落入每一颗跳动的心脏里,落入每一寸正在生长的泥土里。 它们在等待,等待某个时刻,等待某双手,将这些光重新收集起来,绘制出更鲜活、更滚烫的。 属于这个时代的,真正的命线。 第242章 命线崩塌 青羽短刃划破空气的声响尚未消散,那已然龟裂的画卷陡然发出仿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陆寒仰头之际,眼尾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那些原本鲜活灵动的命线纹路正呈漩涡状坍缩,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攥住线头,牵扯得整个天穹都为之扭曲。 “寒哥!” 苏小璃的手在他掌心沁出冷汗,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腰间药囊,指节泛白。 陆寒低头,只见她眼尾泛红,睫毛上挂着未落下的泪,却强撑着抬头望向天空,宛如一只炸毛的小兽。 “勿惧。” 陆寒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为沉稳。 他能听见小石头在肩头抽鼻子的声音,那孩子的小胳膊圈着他的脖子,滚烫的呼吸喷在耳后:“寒哥,石头不疼,石头不疼……” 这傻孩子误以为他在安慰自己疼痛,可陆寒明白,小石头是害怕。 黑水婆婆的手突然从他肩头滑落。 老人踉跄两步,扶着断墙才稳住身形,枯树皮般的脸上爬满惊恐之色:“轮回……轮回之轮即将开启。” 她浑浊的眼珠里映着天际翻涌的黑雾,那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巨大的轮盘,齿轮咬合的声响好似万千钢针在扎着耳膜。 “此一纪元已至尽头,当换新的棋盘了。” 低沉的男声裹挟着风雷炸响,命线主宰终于现身。 轮盘中心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影,面容模糊如雾,却让陆寒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是比秦昭更为冷冽、更为空洞的气息,极似他在剑冢里见过的、吞噬一切生机的虚空。 苏小璃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看青羽!”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青羽仰起脸,短刃当啷一声坠地。 她向来冷硬的轮廓此刻竟有几分脆弱,眼尾泛红,嘴唇颤抖着开合,似是在说着什么,却被轮盘的轰鸣所淹没。 下一刻,她突然冲向断墙根的老槐树,从树洞里掏出一个褪色的布包。 那是前几日她帮村里老妇人修补药篓时,偷偷藏下的?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急切。 “命线崩裂会扯碎现世!” 她腰间的药囊“啪”地裂开,《天机药典》裹着药香滑出,被她稳稳接住。 泛黄的纸页在风中翻飞,她指尖快速划过,发顶的木簪歪了也无暇顾及。 “清神丹……归魂香……定界香!” 陆寒胸口突然灼痛。 那道藏在血肉里的剑纹仿若被火炙烤,从锁骨一路烧到心口。 他踉跄半步,撞在断墙上,却听见更为清晰的声音。 不是命线主宰的轰鸣,不是苏小璃翻书的哗啦声,是老张头的打铁声,是村头王婶喊娃吃饭的吆喝声,是小石头昨天追着蝴蝶跑时的笑声。 这些声音在他血脉里翻涌,比任何剑诀都要清晰。 “原来……” 陆寒望着轮盘里翻涌的黑雾,突然笑了。 “归凡剑意并非斩尽尘缘,而是守住这些……” 他抬手按住胸口,剑纹烫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 “守住这些人间烟火。” 天地在这一刻骤然静止。 轮盘的齿轮停止转动,苏小璃翻书的手停住,小石头抽鼻子的声音停下,连风里的槐花香都凝在半空。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与寻常铁匠学徒并无二致。 破洞的粗布短打,沾着铁屑的布鞋,可当他抬眼时,命线主宰的轮盘上竟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这不可能!” 轮盘中心的人影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你不过是个……”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7节 “不过是个凡人。” 陆寒替他说完,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可这声叹息却让轮盘剧烈震颤,那些原本要吞噬命线的黑雾开始溃散。 “但凡人能生火,能打铁,能在冬天给邻居送碗热粥——”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踩碎一片黑雾。 “能绘出比任何命线都鲜活的故事。” “寒哥小心!” 苏小璃的尖叫让陆寒回过神来。 他转过头去,恰好看见她踮起脚尖,将一把混有药粉的香灰抛向空中。 淡青色的烟雾升腾而起,裹挟着清神丹的苦味与归魂香的甜味,竟真的缠住了轮盘的齿轮。 轮盘转动的速度减缓了三分,却也让命线主宰的冷笑更加清晰可闻:“妄图拖延时间?毫无用处。” 陆寒轻声说道:“够了。”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有某种东西彻底苏醒了,并非凌厉的剑气,而是…… 温暖。 那温暖,恰似小时候蹲在铁匠铺中,看着父亲将烧红的铁锭锤打成犁头。 恰似苏小璃偷偷塞给他的桂花糕,咬开时甜得让人眯起双眼。 恰似小石头举着他打造的木剑,呼喊他“大侠寒哥”。 这些温暖沿着剑纹蔓延至指尖,他轻轻抬起手。 原本溃散的黑雾突然倒卷而回,轮盘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命线主宰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发出尖锐的嘶叫:“你根本不懂得轮回的规则!” “我懂。” 陆寒望向远处的村庄,那里有袅袅炊烟升起,有孩童嬉笑追闹。 “规则由活人制定,活人亦能更改。” 肩头陡然一沉。 不知何时,小石头从他肩头滑落下来,正攥着他的衣角,仰头望着他。 孩子的眼睛明亮得惊人,仿佛有星子落入其中,原本软乎乎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拳头抵在陆寒的心口:“寒哥的剑……在跳动。” 陆寒不禁一怔。 他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苏小璃倒抽冷气的声音。 轮盘的裂痕中渗出更多黑雾,正朝着小石头涌来。 “石头!” 在他扑过去的瞬间,听见小石头用比平时更加清亮的声音说道:“寒哥莫要害怕,石头能感觉到……剑在保护我们。” 风突然又有了生机。 槐花香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远处老张头的打铁声愈发响亮,一下,两下,好似在应和着什么。 陆寒抱着小石头转身时,看见苏小璃正将最后一把定界香撒向天空,青羽举着从树洞里取出的布包飞奔而来,黑水婆婆颤抖着举起拐杖,指向轮盘。 而在他们的头顶,那道被扯碎的命线裂痕中,正有更多光芒漏下。 是采药道童的竹篓,是货郎的拨浪鼓,是墙根下棋老头的棋子。 它们悬浮在空中,静静等待着,等待着某双手,将这些光芒重新拼凑成更为鲜活的、属于活人的命线。 陆寒扑向小石头的刹那,那团裹挟着黑雾的执念风暴已近在咫尺。 孩子被他护在怀中,却突然挣扎起来。 温热的小手按在他的心口,指甲几乎掐进粗布衣裳里。 “寒哥莫要阻挡。” 小石头仰起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可眼睛却明亮得惊人。 “石头能感觉到……剑在我身体里动呢。” 他的小手指向自己的丹田,那里正泛起若有若无的青芒,宛如一颗被春雨唤醒的种子。 陆寒再次一怔。 他分明看见孩子脖颈处浮现出细若游丝的剑纹,与自己体内的那道剑纹如出一辙。 这才想起前日为小石头治伤时,孩子攥着他染血的衣角说“寒哥的血好暖”,原来那时,上古剑意的残韵已悄然种进了这双最为纯净的眼睛里。 “结……结印!” 小石头突然咬着嘴唇,两只小手在胸前快速舞动。 他的指尖在颤抖,原本软乎乎的掌心沁出薄汗,却硬是将每道印诀都掐得精准无误。 那是陆寒在剑冢石壁上见过的古篆,连他自己都未能全部记住的纹路。 青芒顺着指节蔓延开来,在两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光茧,恰好挡住了第一波撞来的黑雾。 “砰!” 灵光屏障与黑雾相撞的闷响震得陆寒耳膜生疼。 小石头的额头重重撞在他的锁骨上,却仍强撑着抬头:“寒哥快看!剑……剑在教我呢。”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光茧边缘的黑雾正在消融,露出里面翻涌的猩红。 那是被命线主宰吞噬的凡人执念,有老妇寻找孙儿的呼唤,有货郎未卖完的糖葫芦,全都被揉成了绞杀活人的利器。 “青羽!” 苏小璃的尖叫划破长空。 陆寒转头,恰见那道身着黑衣的身影撞开断墙的残砖,怀中紧抱着那个褪色的布包。 青羽的发带已然散开,额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布包上,而她却用袖口死死捂住伤口。 原来这几日她总称“去后山采野菊”,实则是在为村里孩童们缝制平安符。 “接着!” 她将布包抛向苏小璃,自己却转身朝着轮回之轮狂奔而去。 短刃不知何时已回到她手中,刀身上刻满了细密的血痕,那是她用命线碎片刻下的禁咒。 陆寒蓦地忆起前日深夜,青羽站在老槐树下喃喃自语“我杀过太多人”,原来她藏匿的不只是平安符,还有自己最后的命线。 “这一世,我不做刽子手……” 青羽的声音被轮盘的轰鸣所淹没。 她在离轮盘十步之遥处站定,将短刃深深刺入心口。 鲜血溅起的刹那,布包里的平安符“唰”地飞散开来。 有十二张绣着小老虎的红布,有八张画着葫芦的蓝绢,每一张上都绣着村里孩子的名字。 苏小璃接住最后一张,看见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阿璃的符,要藏在药囊最里层。” 命线碎片爆发的光芒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 陆寒不得不闭上眼睛,却听见小石头在怀中抽噎道:“青羽姐姐的光……比星星还暖。” 待他再次睁眼时,轮回之轮的齿轮已被灼出焦黑的痕迹,命线主宰的人影淡了三分,连黑雾都退开了数丈。 然而,这仅仅是刹那之间。 轮盘发出垂死的嘶吼,更多的黑雾如潮水般倒灌而来。 小石头的灵光屏障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他的小身子开始颤抖,额角沁出冷汗:“寒哥……石头撑不住了。” 陆寒低头,看见孩子的指甲已在他背上掐出了血痕,可那张小脸仍绷得紧紧的,宛如一只明知要被踩碎却不肯低头的小兽。 “够了。” 陆寒轻声说道。 他终于看清了。 那些在血脉中翻涌的,并非剑气,而是人间最为琐碎的温度。 父亲打铁时溅落在他手背上的火星,苏小璃偷偷塞在他工具箱里的桂花糕,小石头举着木剑喊“大侠寒哥”时亮晶晶的眼睛。 这些东西比任何剑诀都要锋利,因为它们本就源自活人最鲜活的心跳。 “归凡。” 陆寒睁开双眼。 他的瞳孔里没有剑气的凛冽,只有最为寻常的温柔,恰似春夜的月光漫过铁匠铺的砧子。 他缓缓抬手,食指轻点。 并非指向轮盘,而是指向自己心口那道剑纹。 天地在这一刻出现了诡异的扭曲。 轮回之轮的齿轮突然倒转,黑雾开始逆流,连小石头的灵光屏障都泛起了涟漪。 陆寒听见苏小璃的药囊“啪”地合上,听见黑水婆婆的拐杖砸在地上的闷响,听见青羽最后那声“刽子手”被倒放成“子手刽不”。 时间,真的静止了。 轮盘中心的人影终于有了清晰的轮廓。 是个身着素白长袍的男子,眉眼与陆寒有七分相似。 他的表情不再是漠然,而是惊恐:“你……你竟能逆转时间线!” “我只是守住该守的。” 陆寒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轮盘为之震颤。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8节 “凡人的命线,不该由谁来定夺。” 可就在这时,那道素白身影突然笑了。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却在崩解前抬手点向轮盘核心:“你以为这是结束?” 他的声音混着万千道不同的回响。 “这不过是……新轮回的序章。” 陆寒心口一阵剧痛。 他看见时间开始流动,青羽的血重新飞回她的心口,小石头的灵光屏障裂纹消失,连轮回之轮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 并非修复,而是蜕变。 新的轮盘上刻满了更为细密的纹路,中心的空洞里渗出幽蓝的光,宛如一只睁开的眼睛。 “寒哥!” 苏小璃扑过来,将平安符塞进他手里。 “轮盘在吸收青羽的命线碎片!” 陆寒低头,看见平安符上的绣线正在褪色。 他再抬头时,轮盘中心的幽蓝光芒已凝成新的人影,面容比之前更加清晰,竟与他在剑冢石壁上见过的“剑灵宿敌”画像重合。 “下一次,” 那声音裹挟着冰寒,仿若裹着冰碴一般。 “我会将你的人间烟火一并碾碎。” 风倏然改变了方向。 老槐树的花瓣被卷向轮盘,化作点点荧光,旋即被吞噬。 小石头在陆寒怀中打了个寒颤,轻声问道:“寒哥,他们……还会回来吗?” 陆寒紧紧握住平安符。 他能察觉到体内的剑纹在发热,并非灼烧之感,而是共鸣之象。 远处传来老张头打铁的声响,一下,两下,比往日更为响亮。 “会的。” 他凝视着重组的轮回之轮,嘴角泛起极淡的笑意。 “因为有人,偏要把碾碎之物,重新拼凑回来。” 轮盘深处,幽蓝光芒陡然暴涨。 陆寒的瞳孔中映出无数个重叠的自己,有打铁的模样,有握剑的姿态,有抱着小石头的情形。 而在所有影像的最深处,那道素白身影的嘴角,同样浮现出一抹笑意。 第243章 归凡之道 轮盘深处的幽蓝光芒仿若有生命一般翻涌不息,陆寒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之感。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命线主宰的气息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进行重组。 并非是修复,而是彻底蜕变为更为危险的形态。 当老槐树的最后几片残瓣被卷入轮盘时,他听到小石头在怀中轻轻抽了抽鼻子,温热的泪水渗透进他的粗布衣袖,说道:“寒哥的手在抖。” “不必害怕。” 陆寒低下头,看到少年头顶翘起的呆毛在幽光中泛着浅金色,恰似当年自己蹲在铁匠铺前查看火候时,被炉灰染黄的发梢。 他用拇指摩挲着平安符上褪色的绣线,苏小璃绣的并蒂莲纹路已然模糊成一团,但仍能感触到针脚留存的温度。 这温度顺着掌心蔓延至血管,烫得他眼眶微微发酸。 原来所谓的“人间烟火”,不过是这些带有体温、会逐渐褪色、会破碎消散的事物。 “你不过是个残缺的容器,竟妄图改写宿命?” 如冰碴般的声音穿透耳膜。 陆寒抬头望去,轮盘中心的人影已完全凝固:身着玄色绣有诡谲鳞甲的长袍,眉骨处有一道暗红印记,正是剑冢石壁上那幅“剑灵宿敌”画像的真实再现。 对方指尖凝聚着墨色锁链,链身缠绕着无数半透明的细线,陆寒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青羽的命线,是昨日村口卖糖葫芦的老张头的命线,是小石头昨日摔碎的陶碗里那滴未干糖渍的命线。 因果锁链破空袭来时,陆寒嗅到了铁锈的味道。 那并非是血的味道,而是记忆中父亲打铁时,铁锤撞击烧红的铁块迸溅出的火星的味道。 他突然忆起十二岁那年,自己举着砸偏的铁锤,将父亲新打造的菜刀砍出缺口,被父亲责骂后跪了整整一夜。 父亲蹲下来为他揉腿时说:“铁之所以能弯能直,是因为它记得自己原本的模样。” “记得原本的模样。” 陆寒轻声轻笑,体内的剑纹如同苏醒的银蛇般窜向指尖。 他并未躲避,任凭锁链缠上手腕。 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有冰凉的信息流顺着皮肤钻进识海:他看到自己三岁时蹲在炭堆边画剑,看到十四岁时在山涧捡回受伤的苏小璃,看到昨日清晨小石头举着野花说要成为他的小徒弟…… 所有被命线主宰篡改过的“理应如此”,此刻都在锁链中翻涌。 “寒哥!” 苏小璃的惊呼声夹杂着药囊的碰撞声炸响。 陆寒用余光瞥见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药锄刃口,青黑色的药锄突然泛起翡翠般的光泽。 那是她偷偷用千年寒铁掺杂药王谷秘药炼制而成的,说是要“锄尽世间不平事”。 这丫头,总是将那股狠劲隐匿在药香之中。 锁链突然收紧,勒得手腕骨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寒正欲催发剑意,一道刺目的白光突然劈开轮盘投下的阴影。 守道者传人正站在光里,素白中衣外罩着褪色的青麻道袍,腰间挂着半块雕有云纹的玉牌。 与萧无尘长老总摩挲的那块残玉,纹路严丝合缝。 “道并非天定,而是人为所致。” 他的声音宛如浸在寒潭里的古钟,每一个字都震得陆寒的识海发颤。 当断裂的玉尺被他插入地面时,陆寒听到大地深处传来金石交鸣之声,那是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力量正在苏醒。 时空开始扭曲,因果锁链上的命线突然乱作一团,青羽的命线碎片竟从锁链中挣脱出来,飘向苏小璃的药锄。 她举着药锄的手在颤抖,却稳稳地接住了那些微光。 陆寒低声喝道:“归凡。” 剑纹从指尖窜向锁链,银白与幽蓝在锁链上交织成网。 他能够感觉到守道者的力量顺着地面涌来,与自己的剑意形成漩涡。 并非是对抗,而是相互补充。 就如同当年在铁匠铺,父亲拉动风箱,他抡动大锤,两人从不需要言语交流,只凭借火星溅落的位置便能知晓下一击的力道。 “咔嚓!” 锁链断裂之际,轮盘发出似濒死般的尖厉呼啸。 陆寒脚步踉跄着向后退去,苏小璃伸手扶住他的后腰。 他瞧见守道者的道袍已被鲜血完全浸透,断裂的玉尺处渗出金红的液滴,恰似某种上古神兽的血液。 对方冲着他微笑,嘴角沾染着血迹,说道:“该做之事,我已替你完成。剩下的……” “我来。” 陆寒紧紧握住平安符,剑纹顺着手臂蜿蜒爬上脖颈。 他能感觉到轮盘在重新凝聚,然而此次,其中多了些不同的东西。 苏小璃药锄上命线的微弱光芒,小石头拽着他衣角时传递的温度,老张头打铁的声响穿透层层法术,一下又一下,敲击在轮盘之上。 “寒哥你看!” 小石头突然拉扯他的袖子。 陆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轮盘边缘竟爬上了几缕淡金色的光芒,宛如铁匠铺里烧红的铁水即将成型时,表面浮起的金斑。 而在此刻,苏小璃突然屏住了呼吸。 她凝视着命线主宰刚才释放锁链的轨迹,药锄在掌心转动半圈。 那些被撕裂的锁链残片,竟在以某种她熟悉的规律进行重组。 并非随机,而是…… “寒哥!”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他的锁链……” 当轮盘的尖啸刺破耳膜时,苏小璃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她紧盯着命线主宰刚才释放锁链的轨迹。 那些被撕裂的墨色残片正以极缓慢的速度重组,每一根链节的扭转角度都与药王谷古籍中记载的“星轨图”惊人地契合。 药锄在她掌中发烫,青羽命线的微光还黏附在锄刃上,宛如一串会呼吸的萤火。 “寒哥!” 她猛地拽住陆寒的衣袖,发尾被乱流掀起扫过他的下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79节 “它并非要进行毁灭!” 喉间因急促喘息而颤抖。 “我在药王谷禁阁见过……上古时期有人妄图用时间重塑轮回,让一切按照‘最完美’的轨迹运行——锁链的纹路,是星轨封印阵的逆用!”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过,最可怕的掌控并非摧毁,而是让众生在“完美”之中沦为提线木偶。 苏小璃的药锄突然迸发出翡翠色的光雾,她反手将药囊甩给小石头:“接着!里面有千年朱果,含住就不会被时间乱流冲散!” 指尖在地面划出一道血线,血色符文顺着裂痕蔓延开来,竟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布下星轨阵基。 “小璃!” 陆寒想要阻拦,却见她脖颈处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 那是强行催发禁术的征兆。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却笑得如同当年在山涧清洗草药时那般清冽:“我看过你打铁,要铸好剑,总得有人先将铁水烧红。” 话音未落,命线主宰的轮盘突然膨胀至原来的三倍。 幽蓝光幕中,玄色身影的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容:“蝼蚁也妄图参透天道?” 墨色锁链如暴雨般倾盆而下,此次并非针对某条命线,而是要将整个山坳的时空绞成碎片。 “寒哥小心!” 小石头突然扑了过来。 少年瘦小的身躯撞得陆寒脚步踉跄,他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轮盘的正下方。 小石头仰起脸,发顶的呆毛被气流吹得东倒西歪,可眼底却明亮得惊人:“我……我好像明白了!” 他举起从药囊里摸出的朱果,果肉上还沾着苏小璃的血。 “黑水婆婆说过,她守着我是因为执念;你总说要归凡,也是因为执念。” 陆寒的呼吸为之一滞。 少年的指尖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色泽。 宛如铁匠铺里,父亲将烧红的铁锭浸入冷水时,水面浮起的金斑。 小石头闭目调息,额间浮现出模糊的剑形印记,竟是与陆寒体内的剑纹同出一源! “真正的轮回,并非轮盘转动,而是人心不肯放下。” 小石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如同山涧冰泉撞击在青石上。 “所以……我帮你!” 金光自他体内猛然迸发的瞬间,陆寒察觉到有一股热流顺着二人相触的手腕蔓延而来。 那是一股比归凡剑意更为纯粹的力量,带着孩童所特有的清透之感,竟将缠上陆寒脚踝的锁链灼出了焦痕。 命线主宰的尖啸声陡然变调,轮盘边缘的幽蓝色泽开始泛紫,这无疑是力量失控的征兆。 “好小子。” 陆寒低声轻笑,喉间的腥甜之感被这股热流冲散。 他反手扣住小石头的手腕,剑纹顺着两人交握的手掌蔓延开来,银白与金芒在锁链上交织成网状。 此时,苏小璃的星轨阵已然成型,血色符文在地面如活物般流转,将坠落的锁链一一引向阵眼。 “该做之事,我已替你完成。” 熟悉的声音伴着风声传入耳中。 陆寒转头望去,恰好看见守道者传人立在光里。 他的道袍已褪成半透明的薄纱状,腰间的残玉裂成三瓣,正簌簌地往下掉落金红的光屑。 然而,他的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宛如两盏点燃千年的古灯:“这一世……由你来书写结局。” “不!” 陆寒欲冲过去,却被小石头拉住。 少年的手在颤抖,但其身上的金芒愈发炽烈:“寒哥,他在笑。” 的确,守道者在微笑。 他的身影开始逐渐消散,从脚尖直至发梢,每一片光屑都融入陆寒体内的剑纹之中。 陆寒感觉识海深处有什么东西“咔”的一声裂开,那是禁锢他二十年的枷锁,是总在午夜啃噬他内心的杀戮欲望,是每次挥剑时都需拼命压制的暴戾之气。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仿若站在铁匠铺的屋顶,看着晨雾从山谷中弥漫上来,看着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看着父亲抡起铁锤时,汗水在脊背上淌出的银线。 他突然领悟到萧无尘所说的“归凡”之意。 并非放下手中之剑,而是牢记握剑的缘由;并非逃避因果,而是成为因果的本身。 陆寒喃喃自语:“原来……我即是道。” 他松开小石头的手,后者身上的金芒渐渐收敛,却在掌心留下一枚淡金剑印。 苏小璃的星轨阵突然发出轰鸣之声,血色符文化作实质的光墙,将命线主宰的轮盘牢牢困在阵心。 轮盘里的玄色身影开始扭曲变形,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 陆寒抬起手,剑纹从指尖一直爬上眉骨,此次不再是银蛇之状,而是一条宛如活过来的银河。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守道者的力量正与自己的剑意相融合,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一种重生。 “小璃,收阵。” 他的声音沉稳如钟。 “该我出手了。” 苏小璃抬起头,望见他眼中的光芒。 那已不是之前的隐忍或挣扎之色,而是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 她咬着唇点了点头,指尖在阵眼处划出最后一道符文。 星轨阵的光墙开始收缩,将命线主宰的轮盘压缩成拳头大小的幽蓝光球。 陆寒朝着光球走去。 他每迈出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由剑纹组成的银花。 小石头拽着苏小璃的衣角,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轻声说道:“寒哥的影子……像把剑。” 苏小璃并未言语。 她凝视着陆寒举起的右手,掌心的平安符正在散发着光芒,褪色的并蒂莲纹路重新变得清晰可见,针脚里渗出的温度,比任何法术都要温暖。 而在陆寒体内,剑意正在完成最后一次蜕变。 守道者的光屑融入剑纹之时,他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铁能弯能直,是因为它记得自己本来的样子。” 如今,他终于记起了自己的模样。 轮盘在他掌心震颤不已,宛如一头困兽。 陆寒凝视着幽蓝深处的玄色身影,轻声说道:“你所追求的完美轮回,不过是不敢直面不完美的自己罢了。” 他的手指轻轻按压在轮盘上。 银芒暴涨的刹那,苏小璃和小石头同时闭上了双眼。 待他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见陆寒站在原地,掌心托着一枚淡金的剑形光印。 光印表面流转着星轨般的纹路,最中心处,是一滴尚未完全凝固的金红液体,恰似守道者最后消散时,从玉尺断裂处渗出的血。 苏小璃轻声问道:“这是……” 陆寒转头,眼底有星光闪烁:“归凡剑意的新形态。” 他将光印收入体内,能感觉到它在识海深处扎根生长。 “但尚未完成。” 小石头拽了拽他的衣角:“那何时能够完成呢?” 陆寒蹲下身来,替少年理了理翘起的呆毛。 远处传来老张头的吆喝声,是卖糖葫芦的来了。 风里飘来药香,是苏小璃的药囊被刚才的气浪掀翻,几株灵草正从里面滚落出来。 “等我们……把该补的因果都补上。” 他笑着站起身来,望向远处翻涌的云层,那里,有更为剧烈的风暴在等待着他们。 而在他体内,那枚金红与银白交织的剑印,正发出细微却坚定的嗡鸣声。 第244章 我即天命,何须问天 风卷起草屑,打在药铺前苏小璃的发间。 她凝视着陆寒掌心那枚淡金色的剑印,喉间蓦地泛起一股腥甜之意。 方才布星轨阵,已然耗尽了她七成灵力。 然而,当她看到陆寒眼中跃动的星光时,这点痛楚竟如同被揉碎的药渣,消散在风中。 陆寒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剑印,识海深处传来灼热的共鸣之感。 守道者遗留的光屑此刻已全然融入剑纹之中,那些曾在他梦境里若隐若现的碎片,突然串联成线:父亲打铁时飞溅的火星、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平安符、萧无尘长老在剑冢前说出“剑修当守心”时的眼神…… 所有被岁月模糊了的画面,此刻都清晰得如同昨日之事。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灵魂深处的轮廓——并非是被命运推着前行的棋子,而是持剑划破迷雾之人。 “这一世,我不求大道,只愿自行其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0节 他的声音轻如叹息,却震得脚下的青砖簌簌落下灰尘。 话音未落,掌心的剑印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幽蓝光芒从地面的裂隙中渗出,命线主宰的怒吼穿透时空传来:“蝼蚁!你可知轮回之轮乃是天道最为完美的造物?” 那团被压缩的光球骤然膨胀开来,玄色纹路如毒蛇一般缠上陆寒的手腕,轮盘边缘的倒刺刺破他的皮肤,渗出的血珠刚落地便凝结成冰。 苏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陆寒额角沁出冷汗,原本清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混沌。 归凡剑意虽已觉醒,可他的肉身终究只是处于元婴境,强行承接上古之力所带来的反噬,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 “小璃姐!寒哥的手在抖!” 小石头拽着她衣袖的手突然收紧,孩童的掌心热得发烫。 “他……他是不是疼?” 苏小璃没有作答。 她解下药囊里最底层的瓷瓶,瓶口刚一打开,便有幽紫烟雾涌出。 那是三年前在极北冰原采得的千年寒魄花,混着自己心头血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归魂香。 药香入喉的刹那,她尝到了铁锈的味道,眼前闪过父亲被魔修砍倒时的鲜血,闪过自己跪在药王谷山门外被逐出师门时的白雪,最后定格在陆寒替她捡起药锄时所说的“我帮你找凶手”。 “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我都会陪伴在你身旁。”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剑印上,灵力如活物一般钻进陆寒的识海。 陆寒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感觉有两股力量在体内相互撕扯:一边是命线主宰要将他的灵魂拖入轮回,一边是苏小璃的灵力如同烧红的铁钎,强行在混沌之中凿出一条道路。 意识朦胧之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苏小璃时,她蹲在药田边为受伤的野兔敷药,睫毛上沾着晨露,说着“万物有灵,不该被随意碾碎”。 “够了。” 他低喝一声,左手掐了个剑诀。 归凡剑意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些缠着他的玄色纹路如同被泼了滚油的蛇,嘶嘶作响着蜷成一团。 陆寒抬脚碾碎脚边最后一片冰碴,掌心的剑印化作实质的金剑,“你说轮回完美?可完美的轮盘容不下人心的温度,容不下……她给予的药香。” 剑落的瞬间,天地仿佛静止。 命线主宰的怒吼戛然而止,轮盘上的玄色核心裂开如蛛网般的纹路,最终碎成星尘。 风卷着这些星尘掠过苏小璃的发梢时,她闻到了记忆里的药香。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爱的龙涎草,在她被逐出师门那天,母亲塞给她的小布包里,就藏着一小撮。 陆寒踉跄着后退半步,被苏小璃稳稳扶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原本被轮盘刺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未曾留下。 远处老张头的糖葫芦吆喝声又飘了过来,混着药铺前晾晒的陈皮香气,如同温柔的丝线,将他从刚才的生死博弈中拉回人间。 “寒哥!” 小石头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腰。 孩童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我看见……看见好多光缠在你身上,就像妖怪的手!” 陆寒弯腰将他抱起,发现这孩子的后背全被冷汗浸透了。 小石头的指尖下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襟,忽然轻声说道:“寒哥,我刚才似乎听见剑在说话。它说……说以后要教我辨认剑气。” 苏小璃为小石头擦拭了脸庞,目光落在他的颈间。 不知何时,那枚一直被他藏于衣领内的小玉佩露了出来。 玉佩上的纹路略显模糊,却令她忆起在古籍中见过的守道者族徽。 风再度刮起。 陆寒眺望远处翻涌的云层,那里正有更为浓重的魔气汇聚。 幽冥宗的人,应当快来了。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石头,孩子的眼睛宛如两口清潭,倒映着他胸前的平安符。 符上的并蒂莲纹路在阳光下散发着暖光,恰似…… 希望。 “该归家了。” 他向苏小璃微笑着说道:“今日老张头的糖葫芦,轮到我们请小石头品尝了。” 然而,小石头并未回应。 他凝视着陆寒发间尚未消散的金芒,小手悄然按在自己的心口。 那里,小玉佩正在发烫。 药铺前的青石板仍残留着命线轮盘碎裂时的余震,小石头的手指在陆寒的衣襟上绞出了褶皱。 他仰头望着陆寒发间未消散的金芒,喉结动了动。 方才那些缠着师兄的“妖怪手”消失之际,他分明听见了剑鸣,宛如春天融雪的溪涧,又似母亲哄他入睡时哼唱的歌谣。 “师兄。” 孩童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带着些许破壳雏鸟的生涩。 他松开紧攥着衣襟的手,反而将陆寒的手掌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陆寒掌心的薄茧摩挲得他发痒,那是打铁时留下的痕迹,亦是替他挡过魔修飞刃的见证。 小石头望着陆寒眼下尚未褪去的青影,忆起昨夜师兄守在他床边为他驱寒的背影,忆起前日被野狗追逐时那道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所有细碎的温暖蓦地汇聚成一团火,烧得他眼眶发热。 “我……我也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陆寒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蹲下身子与小石头平视,望见孩童眼底跃动的光芒。 并非恐惧,亦非崇拜,而是某种更为清澈的东西,宛如春汛时破冰的溪流。 苏小璃的药锄突然“当啷”一声落地,她急忙去捡,弯腰时却瞥见小石头颈间的玉佩。 原本模糊的族徽此刻竟清晰如刻,与陆寒平安符上的并蒂莲纹路隐隐呼应。 “小石子。” 苏小璃蹲下身子,用指腹拭去他脸上的泪痕。 她的指尖沾染着归魂香的余味,混合着陈皮晒在竹匾上的甜香。 “你可知道成为这样的人要历经多少磨难?要在雪地里练剑直至手指冻僵,要在毒瘴中采药直至皮肤溃烂,要……” “我不惧。” 小石头打断了她,伸手按住自己心口发烫的玉佩。 “昨夜,玉佩在我的枕头下发光。我梦见有个白胡子爷爷说,我生来就是要学剑的。可我从前害怕,怕自己愚笨,怕练不好。” 他吸了吸鼻子,将额头轻轻抵在陆寒的肩窝。 “但师兄被妖怪手缠住的时候,我听见心里有个声音说——要变强,要保护师兄,保护小璃姐,保护所有像我们一样的人。” 陆寒喉结滚动。 他忆起自己十二岁时蹲在铁匠铺前,望着父亲被地痞打断胳膊却依旧笑着说“打铁的骨头比铁硬”;忆起萧无尘长老在剑冢前说“剑修的道,是替该护的人挡住所有风雨”。 此刻,小石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宛如一颗刚埋下的种子,正顶开冻土。 “好。” 他伸手揉乱小石头的头发,掌心触碰到孩童湿润的发梢。 “从明日起,每日卯时随我去后山练习基础剑式。但事先说好——” 他忽然板起脸。 “倘若敢偷懒,就罚你替小璃姐晾晒三个月药草。” “耶!” 小石头破涕为笑,转身扑向苏小璃。 “小璃姐你听到了吗?我要成为剑修啦!” 苏小璃被撞得一个踉跄,却笑着将他接住,眼角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 这孩子的眼睛里,有她被逐出师门那天在雪地里熄灭的光芒,此刻正重新燃起。 巷口的老槐树上,几片枯叶“簌簌”飘落。 黑水婆婆的身影从树影中缓缓走出,枯瘦的手指轻抚着腰间褪色的葫芦。 她望着小石头发亮的眼睛,又望向陆寒胸口若隐若现的剑纹,喉间发出极为轻微的叹息:“原来真正的道,不在天上的轮盘里,而在……人心的温度里。” 陆寒抬起头,恰好与她的目光交汇。 婆婆的眼神不再如往昔那般浑浊似雾,此刻清澈得能够看见深处闪烁的星子。 她向陆寒微微点头示意,随后抬手抚摸了一下小石头的头顶。 这孩子后颈的朱砂痣,与她怀中珍藏了二十年的婴儿襁褓上的红绣纹丝毫不差。 做完这些动作后,她转身朝着巷尾走去,灰布裙角扫过青石板路面,宛如一片云飘进了更淡的雾霭之中。 命线主宰最后的残光正在逐渐消散。 原本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云不知何时已然散去,阳光斜斜地切入巷口,将陆寒等三人的影子拉得极长。 苏小璃忽然留意到,药铺前晾晒着的陈皮不再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色,每一片的脉络里都流转着金红的光芒。 隔壁茶摊的老汉正用抹布擦拭桌子,动作比往日轻盈了许多。 就连总是在墙根打盹的黄狗也支起了耳朵,朝着他们摇起了尾巴。 那些被命线轮盘冻结的生机,正在渐渐复苏。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1节 “看!” 小石头突然指向天空。 原本被玄色笼罩的云层之中,浮现出千万缕淡金色的光丝,宛如无数根被风吹散的丝线,又缓缓交织成一张更为鲜活的网。 苏小璃伸手接住落在掌心的光丝,其触感恰似小时候母亲为她编织的同心结,温暖且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是……” 陆寒望着天际的光网,突然忆起萧无尘长老提及的“万灵共撰”。 原来,当轮盘破碎的刹那,被命运禁锢的千万个选择,被天道抹除的千万种可能,都顺着人心的缝隙流淌而出。 他听见远处传来妇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书生背书的朗朗之声,卖花担子的吆喝声。 这些被轮盘视作“无关紧要”的杂音,此刻正编织成最为动人的道韵。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紧张。 她看见陆寒眉心微微蹙起,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那里的剑纹正隔着衣物散发着热度,宛如一块被重新点燃的火炭。 陆寒低下头,透过领口看到皮肤下流转的金纹。 那并非归凡剑意的温和暖光,而是带着些许清冽的寒意,好似雪水淬炼过的剑刃。 他回想起方才与命线主宰对抗之时,识海里闪过的那道模糊身影。 身着白衫,手持青锋,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此刻,这股气息愈发清晰,仿佛有谁正隔着千年的时光,轻轻叩响他的识海。 “怎么了?” 苏小璃握住他按在胸口的手,指尖触碰到异常的温度。 “可是受到了反噬?” “不是。” 陆寒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凝注在剑纹上。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深处浮现,如同沉在井底的月亮,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小石头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盯着他胸口的光纹,忽然惊喜地说道:“寒哥,你的剑纹在发光!和我玉佩刚才发出的光,好像啊!”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幽冥宗的黑幡旗角已在街角隐隐约约,腥甜的魔气混杂着铁锈的味道涌入巷口。 陆寒抬头望了一眼再度涌起阴云的天空,又低头看向身边两张满是关切的脸庞。 他轻轻覆盖住苏小璃的手,将小石头往身后拢了拢。 有些真相,或许到了揭开的时候。 而他胸口的剑纹,正随着魔气的逼近,愈发明亮。 第245章 剑起尘寰 剑纹于陆寒胸口灼烧发烫,仿若有活物在皮肤之下翻涌。 他能够清晰听闻血脉之中传来细若游丝的震颤,此震颤与识海深处某个沉睡的存在产生共鸣,致使连指尖都随之发颤。 苏小璃的手仍覆于他的手背,其温度透过掌心渗透进来,宛如一根锚,使他不至于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拽得失衡。 “寒哥……”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却被喉间的惊惶压抑得发紧。 “你胸口的光在移动!” 陆寒低头,只见金纹正顺着锁骨向颈间攀爬,每一道纹路都泛着雪水般的冷冽,与他此前觉醒的归凡剑意截然不同。 他忆起与命线主宰对抗之时,识海闪过的白衫青锋。 此刻那道虚影竟顺着金纹浮现出来,悬浮于他面前三尺之处,眉眼与他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清寂。 “你已非昔日之容器。” 虚影开口之际,声音犹如古剑出鞘的嗡鸣,震得巷口的青石板都簌簌落灰。 “而是真正的‘归凡’。” 陆寒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萧无尘曾言,归凡是上古剑灵之名,原是封印于剑冢最深处的器灵。 然而此刻这道虚影却称他为“归凡”,仿佛在表明,剑灵与持剑者的界限早已模糊。 他喉间发紧,欲问“我是谁”,但话未出口,天际突然传来裂帛般的轰鸣。 那声音好似有千万把钝刀在刮擦耳膜,苏小璃猛地抬头,望见原本被光网撕开的云层之中,裂开一道黑黢黢的缝隙。 缝隙中翻涌着紫黑色的雾气,雾气里裹挟着无数张扭曲的脸。 皆是之前被命线主宰吞噬的修士执念,此刻正被某种力量重新编织成风暴。 “你以为挣脱了命运?” 嘶哑的咆哮混着万千哭嚎炸响,梦魇使者从缝隙中挤出身形,他的面容比之前更为模糊,仿若由无数重叠的影子拼凑而成。 “不过是换了个牢笼!” 话音未落,风暴已裹挟着腥风扑面而来。 陆寒本能地将小石头往身后一推,却见苏小璃比他更为迅速。 她右手快速结印,左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玉瓶,瓶口塞着的药棉被内力震碎,几缕药香混着丹粉飘进风暴。 “这是《天机药典》里的梦醒丹。” 她回头之时,发尾被风卷起,眼尾却镇定得如同深潭。 “能延缓三息。陆寒,你仅有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她的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两道白痕。 这个总爱身着素色裙裳的女子此刻仿若换了一人,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地面绘制阵法,暗红的血珠滴落在砖缝之中,立刻泛起幽蓝的光。 星轨封印阵——陆寒曾在药王谷古籍里见过,需以阵眼者的生机为引,将目标困于方寸之间。 “小璃!” 陆寒欲去拉她,却被风暴掀起的气浪撞得踉跄。 他这才留意到,苏小璃的指尖已然渗血,画到一半的阵纹边缘泛着青黑,显然是强行催发秘术的反噬。 可她仿若毫无知觉一般,咬着唇继续绘制,直至最后一道纹线闭合,整个人突然踉跄着栽向地面。 “阵成。” 她扶住墙沿,抬头时额头满是冷汗。 “三息已过两息。” 陆寒这才发觉,原本要吞没他的风暴被阵纹绞得支离破碎,如同被网住的恶兽般疯狂撞击阵壁。 他胸口的剑纹突然暴涨,那道白衫虚影竟直接融入他的体内,刹那间,他感觉识海清明得能够看见每一缕风的轨迹。 包括风暴中心那团最为浑浊的黑雾,那便是梦魇使者的核心。 “第三息。” 苏小璃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可陆寒听得真切。 他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小石头,躲好。” 他头也不回地叮嘱,目光锁定风暴中心。 可就在他要提气冲过去之时,身侧突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寒哥!” 小石头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庇护,正踮着脚扒着他的肩膀,眼睛亮得惊人。 “风暴中心在移动!它往……” 话音骤然中断。 陆寒回头之际,看到小石头的指尖正指向东南方,那里的空气陡然泛起涟漪,仿佛有某种无形之物被他戳破了伪装。 在空气里的涟漪被小石头的指尖戳破的瞬间,陆寒后颈的寒毛根根直立。 他瞧见那片本应空旷的虚空之中,浮现出半透明的黑色脉络,如同活物的血管般搏动不已。 那正是梦魇使者的命线。 “小石头!” 他下意识地想要护住那孩子,然而少年的声音比他更快,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颤音:“师兄,它的命线在右上方!快斩!” 小石头的指尖仍停留在半空,眼底映着跳动的黑纹,睫毛因紧张而快速颤动,但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这孩子自幼便能感知剑气流动,此刻宛如一个活的罗盘,将风暴最薄弱的破绽精准地指给他看。 陆寒喉结微动。 他忆起前日在村口老槐树下,小石头蹲在泥地中用树枝画剑痕,说“寒哥的剑风是凉的,像雪水渗进石头缝”。 那时他只把这当作孩童的戏言,此刻却突然领悟。 这双能看见剑气的眼睛,原来是上天赐予他的第二把剑。 “躲到婆婆身后。” 他反手按住小石头的后颈,将其往黑水婆婆的方向推了些许。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2节 他用余光瞥见老妇已佝偻着腰迎了上来,枯树皮般的手虚虚拢在小石头头顶,好似随时要将人护进怀中。 这一动作让陆寒胸口一热。 自父母双亡之后,他再未见过如此毫无保留的守护姿态。 下一秒,识海深处传来灼痛。 归凡剑意的虚影完全融入他的经脉,金纹如活龙般窜上眉骨,在左眼尾烙下月牙状的光痕。 他能清晰地听见骨骼发出清脆的噼啪声,那是被剑意重塑的声响;能闻到自己发梢焦糊的气味,那是力量外溢的余波;甚至能数清风暴里每一缕执念的震颤频率。 有筑基修士对突破的不甘,有凡人对病痛的恐惧,有苏小璃当年被逐出师门时咬碎的牙。 “这一世……” 他闭目,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 萧无尘曾言,上古剑灵择主之时,会先吞噬宿主的七情六欲,再以剑意重塑魂魄。 可此刻在他识海的最深处,苏小璃染血画阵的身影、小石头举着烤红薯等他收工的笑脸、甚至村头铁匠铺里父亲敲打的叮当声,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原来真正的“归凡”,并非斩断红尘,而是带着红尘斩开天命。 他睁开双眼。 眼瞳里涌动着如银河般的星光,那是归凡剑意觉醒的具象。 苏小璃靠在墙角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素裙前襟被血阵反噬染成青黑,发带散了半缕垂在肩前,却仍强撑着抬头看他,眼底是比任何丹药都炽热的信任。 “我命由我,不由天。” 话音未落,陆寒屈指成剑。 指尖凝聚的剑意如白练般破空而去,裹挟着雪水般的冷冽与烟火般的温度,精准地刺向小石头所指的命线。 空气中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黑色脉络被撕出蛛网般的裂痕,从中溅出的黑雾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腐蚀出拇指大小的窟窿。 “啊——!” 梦魇使者的咆哮混着万千哭嚎,他本就模糊的身形开始崩解,露出内里蜷缩的灰白色影子。 “你竟能……能带着执念斩我……” “梦魇乃众生执念所化,唯有心念破,方能真正斩灭。” 沙哑的提醒从左侧传来。 陆寒转头,看见黑水婆婆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枯瘦的手心里托着一枚泛黄的符咒,纹路间流转着淡金色的微光,“此乃‘清心符’,以百年桃木芯混合修士心头血所制,可助你斩断外魔依附的执念。” 老妇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陆寒这才留意到她袖中露出半截褪色的襁褓布。 与小石头颈间常年佩戴的那块,绣着同样的并蒂莲纹。 原来她守护这孩子十年,不止是护他平安,更是在等待今日,等待他的剑气成为破局的关键。 “谢。” 他伸手接过符咒的瞬间,指尖触到老妇掌心的茧,如同摸到一块被岁月磨圆的石头。 此声致谢尚未言毕,梦魇使者的凄惨嚎叫已陡然高亢。 归凡剑意穿透了黑色命线,清心符的金光裹挟着剑意径直刺入那团灰白色的影子。 陆寒目睹无数记忆碎片从影子中喷射而出:其中有他于铁匠铺挥锤时溅起的火星,有苏小璃在药圃中踮脚采摘灵草的侧影,甚至还有小石头首次唤他“寒哥”时,沾满鼻涕的笑脸。 这些被梦魇吞噬的执念,此刻正顺着剑意回归其应在之处。 “不可能……” 灰白色影子剧烈颤动,声音却忽然变得清朗,好似换了一副嗓子。 “你以为自己获胜了吗?真正的轮回……才刚刚开启。” 言罢,影子突然自行爆裂。 黑雾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般在空气中晕染开来,却并未如先前那般攻击众人,反而凝聚成一张半透明的脸。 与陆寒识海中那道白衫虚影有七成相似,却多了几分扭曲的癫狂。 “下一次……” 那张脸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 “我会将你的红尘一并碾碎。” 黑雾瞬间消散。 巷子里再度恢复寂静,唯有苏小璃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小石头紧攥着他衣角的小手,仍在微微颤抖。 陆寒低头,瞧见自己掌心的清心符已化为灰烬,而胸口的金纹正缓缓消退,仅在皮肤之下留下淡金色的印记,宛如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风蓦地刮起。 他听见远处传来铃铛的轻微声响,好似某种召唤。 抬头之际,天边残留的黑雾中,隐约浮现出青瓦白墙的轮廓。 那是他记忆里,早已被山火烧成废墟的家乡小村。 第246章 人心如海,执念成灾 当黑雾消散的瞬间,陆寒后颈蓦地涌起一股刺骨的凉意。 他凝视着天边那青瓦白墙的轮廓,清晰地记得十年前山火肆虐小村之时,自己最后一眼所见,是父亲将他推进地窖,而后父亲紧握烧红的铁锤,毅然冲向火场。然而此刻飘来的风中,竟弥漫着槐花香。 那是母亲常在灶房晾晒的干花散发的香气,往昔他在铁匠铺挥汗劳作时,总能隐约闻到那若有若无的甜香。 “寒哥?” 小石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好像听见我娘唤我。” 话音刚落,地面陡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般泛起涟漪。 陆寒只觉脚踝一沉,再抬头时,三人已然置身于一条熟悉的巷子里。 青石板的缝隙中生长着他曾经蹲在那里玩耍过的狗尾巴草,左边第三户的木门半掩着,门后探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那是他八岁时,总跟在他身后讨要糖人的邻居阿秀。 然而,阿秀早应在三年前随家人迁往南郡了。 “陆大哥!” 阿秀举着半块麦芽糖跑了过来,糖块在阳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 “你答应过教我打铜锁的,我娘说今天我可以晚半个时辰睡!”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这场景如此逼真,逼真到他几乎要伸手去接那糖块。 直至他瞥见阿秀手腕上的红绳。 那是他去年在镇外山神庙前,用捡来的红丝线为她编织的。 可阿秀在搬去南郡之前,分明哭着说红绳已被她母亲烧掉,还称“山里野仙的东西不吉利”。 “假的。”他紧紧攥起拳头,指节泛白。 但身旁的动静让他呼吸一滞。 苏小璃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声,他转头望去,只见少女脚步踉跄地撞向墙根。 她的瞳孔中映照着大片大片的血,那血顺着青砖墙汩汩流淌,药香被血腥气冲击得七零八落。 陆寒认得这场景,那是苏小璃总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片段:药王谷的飞檐被烧得通红,她跪在满地断枝之间,怀中抱着的并非药篓,而是她师父的尸体,老人的手仍保持着推她出门的姿势。 “不……不是……” 苏小璃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师父说过……要我活着查明真相……” 而更让陆寒心悸的是小石头的状况。 那孩子僵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的空地。 陆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空地上站着一个更小的小石头,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缩在墙根瑟瑟发抖。 三个持刀的山匪正一步一步地逼近,为首的那个举起刀时,刀刃上的反光刺得人难以睁眼。 “小石头!” 陆寒欲伸手拉他,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别怕。” 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陆寒猛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但他看到苏小璃的指尖颤抖着解开腰间的药囊,动作之快,几乎要扯断绳结;小石头的嘴唇被咬得发白,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他今早刚磨好的小匕首,那是陆寒用废铁打造的,刀鞘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镇”字。 “清神丹!” 苏小璃突然将一颗青灰色药丸放入口中,喉结滚动着咽下。 她的眼尾瞬间泛起红晕,却强行扯动嘴角露出笑容:“陆寒! 这是心镜幻境,是执念具象化的鬼蜮伎俩! 你所斩杀之人,他们的怨魂被梦魇幻化成你内心的愧疚,可你从未滥杀无辜。 你所诛杀的,是妄图屠村的马贼,是企图抢药的恶修!” 她的话尚未说完,幻境中的阿秀突然变了脸色。 麦芽糖“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化作一截带血的断指,阿秀的眼睛翻成青白之色,嘴角咧至耳根:“你说你没有滥杀?那我呢?我搬去南郡后,遭遇马贼劫车,你为何不救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3节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作响,识海里那道白衫虚影突然动了动,似要冲将出来。 但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看向苏小璃。 少女正用银针扎向自己的人中穴,血珠顺着下巴滴落,却笑得愈发狠厉:“看我! 此刻,我能清晰嗅到血味中混杂着清神丹的苦涩。 幻境里的血带着腥味,而真正的血则散发着铁锈般的气味。 “寒哥!” 小石头的呼喊声传来。 陆寒转过头,只见那孩子咬破左手食指,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绘制符文,歪歪扭扭的纹路中泛着微光,说道:“黑水婆婆教过我,镇心符要用……要用心血绘制!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泣的孩童,我能够保护自己,保护寒哥,也能保护小璃姐姐!” 符文中的光芒突然炸裂,宛如一颗小太阳。 陆寒眼前的阿秀尖叫着消散,苏小璃怀中的尸体化作黑雾,小石头面前的山匪也发出刺耳的尖啸。 风裹挟着槐花香扑面而来,这次陆寒察觉到异样。 真正的槐花香气清甜,而幻境里的甜过于腻人,好似裹了一层蜜的毒药。 “干得好。” 陆寒轻声一笑,胸口的金纹突然发烫。 他能感觉到归凡剑意顺着血管向上涌动,这次并非杀戮的冲动,而是一种平静。 他忆起在铁匠铺挥锤时,父亲常说“打铁要稳,心稳了,铁才会顺从人意”。 忆起苏小璃第一次为他敷药时,手指轻轻按压在他的伤口上,说道“疼痛是真实的,但疼痛终将过去”;忆起小石头第一次举着他打造的匕首说“寒哥,我以后要保护你”。 幻境开始剧烈晃动。 苏小璃踉跄着扶住他的肩膀,小石头紧紧攥住他的另一只手。 三人的掌心都沁出汗水,却滚烫如火。 陆寒抬头望去,天边小村的轮廓愈发清晰。 这次他看清了——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弯腰为谁系鞋带。 那是他父亲的背影。 “寒哥?”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 “进去。” 陆寒突然向前迈步。 苏小璃想要拉住他,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他说道:“这并非幻境,而是……是梦魇留给我的最后一关。我必须去看看,我爹最后想说的话,是否与我在梦里听到的一致。” 他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苏小璃和小石头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风里的槐花香愈发浓郁,陆寒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中,混杂着极轻微的打铁声——叮,叮,叮,宛如小时候,父亲在院子里打造农具时,他蹲在旁边玩弄铁屑的声响。 老槐树的影子越来越近。 陆寒看见那个背影直起腰,转过身来。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父亲的面容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眼角有着他熟悉的皱纹,手中还握着半块麦芽糖,与幻境里阿秀拿的那块,颜色丝毫不差。 “阿寒。” 父亲开口,声音沙哑却温暖。 “你看,我就说你会回来。” 陆寒的眼眶突然一阵酸涩。 他听见身后苏小璃的抽噎声,以及小石头悄悄擦拭眼泪的声音。 但更为清晰的,是识海里那道白衫虚影的叹息,和一句极轻、只有他能听见的话:“问心,从来不是询问他人,而是询问你自己——你可曾辜负这一路的红尘?” 当老槐树的阴影笼罩下来时,陆寒的父亲突然笑了。 他掌心的麦芽糖在风中融成琥珀色的泪滴,顺着指缝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小圆斑。 “阿寒,” 男人的声音如同被揉皱的布帛,带着沙沙的裂响。 “有些话,你需自己对自己说。”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如晨雾般消散。 陆寒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一片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在他面前三步之外,站着一个与他容貌相同的男子。 那人身着玄色劲装,眼角有道暗红纹路,好似被血浸透的蛛丝,正顺着颧骨向鬓角蔓延。 那是陆寒在斩杀魔修时,偶尔会在镜中瞥见的、藏于瞳孔深处的影子。 “又见面了。” 暗面陆寒的声音比他低了两度,带着淬过毒的凉意。 “这次,还打算用‘平凡’当作遮羞布吗?”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够察觉到识海之中的剑意正在翻涌,此次并非往昔那般的暴戾,而是一种如灼烧般的清醒之感。 暗面的指尖轻掠过腰间那并不存在的剑柄,玄色的衣摆在无风吹拂的情况下自动飘动,说道:“你可还记得南郡城外的血月?那些魔修割下了三十七个村民的舌头,只为聆听他们临死前的呜咽之声。你挥剑之时,我分明看到你眼底的光芒——比剑刃更为明亮,比鲜血更为炽热。” “那是愤怒。” 陆寒开口,其声音意外地沉稳。 “并非杀戮之欲。” “愤怒?” 暗面嗤笑一声,指尖陡然凝聚出黑红相间的剑气,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半尺深的裂痕。 “你营救苏小璃之时,她师父的血溅落在你脸上,你舔了一口。你称那是‘确认伤势’,可我知晓,你尝到了铁锈味里的甜意。”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药王谷的火舌舔舐过屋檐之际,苏璃师父的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带着药草的苦涩;小石头被山匪抓住之时,他挥起烧红的铁锤,听见骨骼碎裂的闷响,那声音里竟混杂着某种……畅快之感。 “你看” 暗面一步步逼近,玄色的剑气在他周身凝聚成漩涡。 “你根本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你渴望力量,渴望掌控,渴望让所有伤害过你在乎之人的事物,都在你的剑下碎成齑粉。” “那又怎样?” 这声低喝使得暗面止住了脚步。 陆寒抬起头,眼底的金纹若隐若现。 那是归凡剑意觉醒之时,刻在魂魄里的印记。 “我承认,我曾有过这些念头。” 他向前迈出一步,与暗面相对而视。 “我愤怒过,不甘过,甚至在杀红了眼的瞬间,有过那么片刻……享受之感。” 暗面的瞳孔骤然收缩。 “但那并非全部。” 陆寒的声音轻柔了些许,宛如在回忆铁匠铺里,父亲敲完最后一锤时的叹息。 “我更记得,小石头举着我打造的匕首说‘我要保护寒哥’时,眼睛明亮得如同星星;记得苏璃为我敷药时,故意把药汁涂抹得黏糊糊的,说‘痛才能记住活着的滋味’;记得我爹把我推进地窖之前,抚摸着我的头顶说‘阿寒,要好好活着’。”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归凡剑意凝聚而成的白光在掌心中跳动。 “这些,比杀戮的快感更为炽热,更为沉重。” 暗面突然暴喝一声,黑红的剑气如毒蛇般飞速袭来! 陆寒并未躲避,任凭剑气擦过左肩,在粗布短衫上割出一道血口。 疼痛宛如一盆冷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他望着暗面扭曲的面容,轻声说道:“你问我是否甘愿平凡?” 血珠顺着下巴滴落,陆寒露出笑容。 “平凡并非妥协。是我明明能够一剑斩杀所有敌人,却愿意先问一句‘为什么’;是我明明能够站在巅峰俯瞰众生,却想要回到铁匠铺,聆听我爹说‘这锤要再打七分’;是……”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小璃和小石头。 少女正咬着嘴唇为小石头擦拭眼泪,孩子的手指还攥着染血的镇心符。 “是我想要守护这些,比守护我的剑更为用心。” 暗面的剑气突然消散。 他凝视着陆寒的眼睛许久,久到风里的槐花香都已变淡,才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冷笑:“你赢了。但总有一天……”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碎瓷般裂开,化作万千黑点消散不见。 “好小子。” 沙哑的赞叹声从幻境边缘传来。 陆寒转头,看见黑水婆婆正倚靠在老槐树上,手中捏着一株开着蓝花的小草。 那是能够镇心魄的忘忧草,他曾在她的药篓里见过。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4节 老人的银发在风中飘动,眼角的皱纹里却含着笑意:“执念并非洪水猛兽,它是你心中的秤砣。压得太轻,人会浮躁;压得太重,人会沉沦。” 苏小璃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指尖尚且沾着清神丹的药渣,问道:“婆婆……您何时到来的?” “自你们咬破手指绘制符咒之时。” 黑水婆婆缓步走来,枯瘦的手轻轻抚了抚小石头的头顶,说道:“这孩子的血中蕴含剑气,是他母亲的血脉在苏醒。但此刻并非谈论此事的时候。” 她抬头望向天际,那里的黑雾正翻涌汇聚成一张巨大的鬼脸。 “梦魇使者即将支撑不住,他正以最后的力量撕咬你们的意志。”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陆寒看到远处的青瓦白墙开始剥落,露出下方狰狞的黑色岩石。 阿秀的鬼魂、苏璃师父的尸体、小石头记忆里的山匪,所有被幻境具象化的执念骤然凝聚成一条黑龙,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握紧彼此的手!” 黑水婆婆厉声喝道,袖口飞出七枚青铜古钱,在三人周围布成七星阵。 铜钱上的纹路泛起金光,将黑龙的爪牙挡在半尺之外。 苏小璃迅速从药囊里取出一把朱砂,撒在阵眼之处;小石头咬破食指,在每枚铜钱上滴了一滴血——正是他刚才绘制镇心符所用之血。 陆寒能够感觉到,三人的心跳在这一刻重合了。 他的归凡剑意、苏小璃的药香、小石头血脉里的剑气,如同三股溪流汇入同一条河流,在七星阵中掀起金色的波浪。 黑龙发出刺耳的尖啸,开始一寸寸地崩解。 “你们以为战胜了执念?” 暴怒的嘶吼震得人耳膜生疼。 梦魇使者的身影从黑雾中显现出来,他的脸是由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堆叠而成,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石板一般:“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当众生执念汇聚——” “够了。” 陆寒打断了他。 他举起右手,归凡剑意的白光穿透掌心,直刺梦魇使者的眉心,说道:“你该离开了。” 最后一声尖啸还卡在喉咙里,梦魇使者便如被风吹散的灰尘一般消散了。 在他破碎的瞬间,陆寒听见一句极轻的低语,混杂在风中:“新纪元开启之时……” 幻境彻底崩塌。 陆寒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溅落在脸上——那是苏小璃的眼泪。 小石头抱着他的腰,抽抽搭搭地说道:“寒哥的血……沾到我衣服上了。” 黑水婆婆的手按在他肩后,传来阵阵暖意,帮他修复被剑气划伤的伤口。 但陆寒的注意力被天际那抹银光吸引住了。 原本漆黑的天幕上,浮现出一轮淡银色的轮盘。 轮盘边缘刻着无数细小的符文,正缓缓转动。 他认得那纹路——与识海里上古剑灵残魂的衣袍暗纹完全一致。 “那是……” 苏小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声音突然停顿下来。 “命线主宰。” 黑水婆婆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严肃的意味。 “他在等待。” 等待什么? 陆寒想问,却见轮盘的银光突然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里只余下槐花香,和远处若有若无的打铁声。 叮,叮,叮,宛如父亲在喊他回家吃饭。 他低头,看见小石头正用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绘制镇心符。 苏小璃的药囊里飘出清神丹的苦香,混杂着少年人身上的汗味,热烘烘的,恰似人间烟火。 陆寒笑了。 他握紧两个孩子的手,转身走向幻境崩塌后显露出的真实世界。 那里有晨雾中的青山,有飘着炊烟的村庄,有他要守护的、最为珍贵的“平凡”。 而在他看不见的云端,那轮淡银色的轮盘再次浮现。 符文转动的声音,宛如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咬合。 第247章 问道于心,道亦随行 在晨雾尚未消散的青山之下,陆寒紧紧握住苏小璃和小石头的手,鞋底碾压过幻境崩塌后残留的星屑。 炊烟从村口老槐树下的烟囱中袅袅升起,与远处铁匠铺传来的叮叮声相互交织。 那是他十二岁之前最为熟悉的声响,父亲总是在收工时敲击三下,呼唤他回家饮用红薯粥。 “寒哥?”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过之后尚未消散的沙哑,沾满鲜血的手指依旧揪着他的衣角。 “那轮子……又要来了吗?” 陆寒抬起头。 云端的那抹银光比之前更为耀眼,轮盘边缘的符文不再呈现淡色,而是散发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宛如被淬火的剑刃。 他能够听见细微的嗡鸣声,与识海里上古剑灵残魂的震颤频率完全吻合——这绝非巧合。 “既然你不愿接受宿命。” 冰冷的声音在天地间轰然炸响,震得枝头的槐花纷纷坠落。 轮盘中央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我就让你亲手将它毁掉。” 苏小璃突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陆寒低下头,看见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药囊上的流苏被冷汗浸湿:“是因果之力……他在锁定我们的命线。” 话音未落,陆寒便感觉后颈泛起寒意。 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左边是怀抱打铁锤的少年在灶前添柴,右边是持剑而立的自己在血雨中仰头。 前一刻小石头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下一刻那双手竟变得苍老,布满剑茧。 苏小璃的药囊时而崭新绣制,时而磨损发毛,甚至出现一道他所熟悉的、被妖兽爪尖划破的裂痕。 “这是……命线重叠?” 黑水婆婆的手突然从他肩后抽离。 陆寒转过头,只见老妇正仰头凝视着轮盘,枯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在让你目睹所有可能的未来,逼迫你自行选择一条最为痛苦的道路。”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自己挥剑刺穿苏小璃的胸膛,看见小石头跪在他的尸身旁痛哭至窒息,看见铁匠铺的炉火永远熄灭,青烟化作黑烟。 这些画面如此真实,以至于他的喉间泛起铁锈的味道。 “寒哥莫要害怕!” 小石头突然松开他的手,踮起脚用染血的手指在他眉心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镇心符。 “我娘说过,心神稳定,鬼怪便无法吓人!” 温热的触感从眉心蔓延开来。 陆寒望着少年眼中尚未干涸的泪水,却发现那泪水中映照着自己的倒影。 并非持剑的修士,亦非被宿命驱使的棋子,而是当年蹲在铁匠铺前,帮父亲磨锤头时,会因火星溅到手背而咧嘴欢笑的少年。 “我既非宿命,亦非执念。” 他喉结滚动。 “我是我自己。” 苏小璃突然松开他的手。 陆寒转过头,恰好看见她从药囊最里层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 盒盖开启时,一缕青雾飘出,混合着极为淡雅的苦香。 那是他曾在药王谷典籍中见过的描述:逆命香,以百年血参为引,用献祭者的心头血浸泡七七四十九日,点燃后可在短时间内逆转因果。 “这是我……离开药王谷时,师父硬塞给我的。” 苏小璃的指尖在颤抖,却稳稳地将香插在三人中间的青石上。 “她说若有一日遭遇连天道都要碾碎的困局……就使用这个。” 青雾升腾的瞬间,陆寒听见云端传来闷哼声。 重叠的画面开始剥落,少年时期的自己、持剑的自己、所有虚妄的未来都如同被揉皱的纸张,碎成星点消散。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归凡剑意正在剧烈沸腾,不再是之前那道温和的白光,而是带着锐鸣的剑吟,宛如沉睡多年的猛兽终于睁开双眼。 他轻声说道:“去。” 剑虽未握于手中,却已然出鞘。 归凡剑意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刃,从他指尖迸发而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5节 云端的轮盘发出刺耳的鸣叫,符文开始崩解,那半张无面的脸裂开蛛网状的裂痕。 陆寒看见无数银线从轮盘里窜出,试图缠上他的命线,却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被那道无形的剑意灼烧成灰烬。 “你赢不了……” 轮盘的声音变得破碎。 “宿命……终将……” 话音戛然而止。 最后一线银光没入云层,仅余下几缕青烟,飘散在槐花的馥郁香气之中。 “结束了?” 苏小璃蹲下身子,轻轻触碰了一下仍在冒烟的香灰。 她的手背上有道血痕,不知何时被刚才的因果之力划破。 “没。” 陆寒弯腰将小石头抱起。 少年的脸还埋在他的颈窝处,但他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身子突然绷直。 小石头正盯着他背后的方向。 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陆寒看到村口老槐树下,父亲的身影正倚靠在门框上。 老人手中提着饭篮,炊烟从他身侧袅袅升起,将他的轮廓染成暖金色。 然而在那暖金色之中,有极淡的银光在流转,好似轮盘碎裂后的残片,正往父亲脚下的泥土里钻。 “寒哥?” 小石头的声音闷在他的颈窝处。 “我刚才……好像听见剑在说话。” 陆寒的手微微一顿。 他低下头,看见少年的眼睫还挂着泪,可眼底有簇小火苗在跳动。 那是他曾在自己第一次握剑时,在镜中见过的光芒。 “听见什么?” 小石头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脸往陆寒的颈窝里又埋了埋,却悄悄攥紧了小拳头。 老槐树下的暖金色光晕里,陆寒抱着小石头的手微微收紧。 少年湿润的眼睫扫过他的颈侧,那声“剑在说话”的余音尚未消散,他便看见小石头突然直起身子。 沾血的小脸仰起时,睫毛上的泪珠正随风摇晃,却在触及阳光的刹那,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寒哥。” 小石头的声音轻如飘在槐花间的柳絮,可陆寒分明听见他喉间滚动着某种灼热之物。 “刚才……剑说,它在等我。” 少年的指尖缓缓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淡青色印记,宛如一片蜷起的柳叶,又似未出鞘的剑穗。 那是三天前在幻境里,被命线主宰的银针刺穿时留下的创痕。 此刻印记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每一次律动都与陆寒识海里的剑灵震颤同频。 “小石头?” 苏小璃蹲下来,药囊上的流苏扫过少年沾泥的布鞋。 她伸手欲触碰那印记,却在即将触及之时顿住。 指尖被一股温和的剑气托住,好似被幼兽用软毛蹭了蹭。 “别怕。” 小石头忽然笑了,泪水还挂在脸上,眼睛却亮得如同淬了星火的剑刃。 “我好像……懂了。” 他松开攥着陆寒衣襟的手,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 晨露浸透的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却让他的头脑愈发清醒。 刚才那些重叠的未来画面在他眼前闪现:持剑的陆寒、染血的自己、被黑烟笼罩的铁匠铺。 而最清晰的,是陆寒在幻境崩塌时说的那句话:“我是我自己。” “真正的强者,并非依靠力量。” 小石头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冽,却又沉稳得如同深山古钟。 “是依靠……信念。”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口的印记突然绽放出青芒。 陆寒能感觉到有股细若游丝的剑意从少年体内升起,那剑意既不像自己的归凡那般沧桑,也不像魔宗的阴毒,倒像是春芽破岩时的倔强。 带着一股“偏要活”的狠劲。 “剑种……成了。” 一声低叹从老槐树后传来。 陆寒转头,正好看见黑水婆婆扶着树干站起身来。 她枯槁的手按在胸前,那里挂着枚半旧的玉牌,牌面刻着的“守”字被摩挲得发亮。 老人的眼底泛着水光,却并非悲伤,倒像是积压百年的冰雪终于融化:“当年我守着这孩子,总怕他被宿命压垮……原来该怕的,是我们这些守旧之人。” 小石头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 青芒顺着他的血脉游走,在手腕处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剑影。 那剑没有锋刃,没有剑鞘,只有一团裹着光的气。 他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却笑得愈发开怀:“寒哥,你看!剑言明,它不挑人选,只挑心意!” 陆寒喉头一紧。 他忆起十二岁那年,自己蹲在铁匠铺前打磨锤头,火星溅落在手背时,亦是这般笑着。 虽有痛楚,却痛快淋漓。 此刻,他怀中的少年,正以同样的神情,握着属于自己的“剑”。 “应当做个了断了。” 苏小璃突然轻扯他的衣袖。 她的目光投向云端——那里虽已不见轮盘踪影,但残留的银芒仍如蛛网般缠绕着天际。 陆寒抬头,便见那些银线正疯狂收缩,欲往他父亲脚下的泥土中钻去。 归凡剑意突然在识海轰鸣作响。 这一次,剑灵的震颤不再是警告之意,而是催促之态。 恰似老匠人教导徒弟挥出最后一锤,要砸在最疼痛却最该砸落之处。 “抓紧。” 陆寒将小石头交予苏小璃。 少年仍紧攥着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宛如一团燃烧不尽的火焰。 他后退半步,单指按压在眉心。 归凡剑意化作实质的白芒,在指尖凝聚成三寸小剑。 “此剑,斩破宿命。” 云端传来刺耳的尖啸。 轮盘的残片突然重新组合,无面的脸裂得更开,露出里面翻涌的黑雾:“你竟敢!这是天道的……啊!” 小剑破空之声比雷声更响。 陆寒目睹那道白芒穿过层层银线,精准地钉入轮盘核心。 黑雾瞬间被灼穿,银线如同被泼了滚油的蛛丝,噼啪作响地化为飞灰。 轮盘发出最后一声呜咽,碎成万千星屑,每粒星屑里都裹藏着一段被篡改的命线。 有遭受宗门追杀的散修,有被灭门的世家,有本应平凡却被宿命拽入血河的凡人。 苏小璃轻声说道:“自由了。” 她望着那些星屑在风中消散,药囊上的流苏被吹得扬起。 “他们的命线……终于重获自由了。” 天地间突然安静下来。 槐花落得愈发缓慢,炊烟直直上升至半空才渐渐消散,连小石头腕间的剑影都凝住不动,仿若在致敬这场胜利。 黑水婆婆走到三人中间,手轻轻抚过小石头的头顶:“老身前往后山守护剑冢。” 她朝着陆寒微微一笑,皱纹里满是释然。 “这方天地,应由随心抉择之人来守护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融入树影之中。 陆寒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忆起初次见到她时,她蜷缩在破庙角落啃食野果的模样。 原来,最决绝的守护,竟是放手。 “寒哥!” 小石头突然拉扯他的衣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6节 少年的剑影已然消散,但心口的印记却愈发清晰。 “你胸口在发光!” 陆寒低头看去。 他瞧见左胸位置的剑纹正泛着幽蓝的光,那光比归凡的白芒更为深沉,宛如深潭底部的星辰。 识海里突然涌入一段陌生的记忆:大雪纷飞的山谷中,白衣剑修将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溅落在剑纹上时,他说道:“这道纹,守护的并非剑,而是人。” “谁……” 陆寒按住胸口,声音沙哑。 那光突然灼痛他的掌心。 有个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千年霜雪的冷意,却又暗藏着一丝暖意:“该苏醒了,我的……传承者。” “寒哥?” 苏小璃的手覆了上来。 “你脸色煞白。” 陆寒摇了摇头。 他望着村口铁匠铺的方向,父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只余下炊烟仍在飘荡。 小石头拉着他去看新长出的剑纹,苏小璃翻找药囊欲为他擦汗,风里飘来隔壁王婶呼喊孩子吃饭的声音。 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得让他眼眶酸涩。 归凡剑意仍在震颤,可那道陌生的意识却如一块压舱石,让他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他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又握了握苏小璃的手,最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剑纹。 “不管你是何人。” 他轻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既然苏醒,便陪我一同看看……这尘寰之道。” 山风裹挟着槐花香吹过。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铁匠铺的叮叮声再度响起,一下,两下,第三下——恰似十二岁那年,父亲唤他回家喝红薯粥的节奏。 预计月末就结束了,感谢一路走来大家的支出,拜谢!~ 第248章 剑纹异动,混沌来袭 晨雾尚未消散之际,陆寒已然在铁匠铺架起风箱开始劳作。 这一日,是他归乡的第七日。炉中烈火正旺,火星噼啪溅落在铁砧之上,映照得他额角细密的汗珠熠熠发亮。 苏小璃常言他愚笨,明明已是能够御空飞行的修士,却偏偏守着这叮叮当当打铁的老本行。 然而,当他握住铁锤的刹那,掌心的茧子摩挲过木柄的纹路,恍惚间,他又看见了十二岁那年,父亲手把手教导他握锤的模样。 “寒哥,喝口茶。” 苏小璃端着粗陶碗走进铺子,药香混合着槐花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她今日身着一件青布衫,发尾用一根草绳随意系着,较之在药王谷时,显得鲜活了许多。 陆寒接过茶碗,指尖触碰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今早帮王婶采药时划破留下的痕迹,他心口微微一疼,刚欲开口,风箱突然“嗡”地响了一声。 炉中的铁水泛起诡异的蓝焰。 陆寒的手一抖,茶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他凝视着铁砧上正在锻造的那柄旧剑,这是前日张猎户送来的断剑,本是凡铁,此刻剑身上竟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宛如活过来的蛇一般。 更让他难受的是左胸部位,剑纹从皮肤下凸起,仿佛被火钳烙着一般,疼得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铁架。 “寒哥!” 苏小璃扑过来想要搀扶他,却见他额角的汗珠成串滚落,脸色苍白如炉灰。 “别……碰我。” 陆寒咬着牙推开她,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识海里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比前日更为清晰,带着锈铁般的腥气:“归墟未灭,宿命未终。” 他猛地睁大双眼,这声音与那日传承者的声音不同,好似从极深的地底挤压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骨茬般的疼痛。 “寒哥你怎么了?” 苏小璃急得眼眶泛红,伸手想要去摸他的胸口,却被一道蓝光弹开。 陆寒低头,看见剑纹正顺着锁骨向手臂蔓延,幽蓝之中泛着妖异的紫色,宛如被墨染脏的星河。 他突然忆起昨日小石头说的话:“后山的老槐树叶子全卷起来了,像被什么东西啃过。” 此时,村口的老槐树上传来一阵轻笑,那声音如同两片琉璃相互碰撞,清脆得扎人耳朵。 陆寒抬头,看见树桠间坐着一位身着墨绿裙的女子,发间插着一根白骨簪,正绕着指尖的红线笑着说:“一线牵魂,三生定命。” 她手腕轻轻转动,红线“咻”地射向陆寒,在空中拉出半透明的光轨,那是因果丝,专门锁定修士的命数。 “小璃,带石头躲进屋!” 陆寒吼了一嗓子,反手抓起墙角的柴刀。 然而,那红线根本没有碰到他,刚到他三寸前方就“啪”地断成两截。 绿裙女子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猛地站起身来,发间的骨簪掉落了两根:“这不可能……你已不再是修士,怎会如此?”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能感觉到剑纹在皮肤下翻涌,仿佛有活物要破体而出。 方才被压制的道意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甚至听见了剑鸣,那并非归凡剑那种清越的声响,倒像是千万把剑在熔炉中淬炼,带着毁天灭地的狠劲。 “砰!” 铁锤砸在铁砧上的声音震得房梁落灰。 陆寒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握住了铁锤,方才那一下,竟将三寸厚的花岗岩铁砧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更令人惊骇的是他的手臂,原本淡青色的剑纹此刻泛着金色,从胸口一路蔓延至指尖,每一道纹路都如同流动的熔金,在晨光中刺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 他嗓音沙哑,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臂上的金纹。 这次没有疼痛,反而有一股暖意顺着血脉往上窜,好似有人在他识海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前日传承者的话:“这道纹,守的不是剑,是人。” 可此刻这金纹里翻涌的,分明是比守护更为暴烈的力量。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手在流血!” 陆寒这才发现,掌心被铁锤柄硌出了血。 血珠滴落在金纹上,如同滴进了活泉,转瞬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他抬头望向村口,不知何时,那里弥漫起了黑雾,如同泼在水里的墨,正顺着青石板向铁匠铺蔓延。 绿裙女子已不见踪影,只余下半根红线飘在树桠间,泛着诡异的紫色。 后山方向传来鹤鸣。 陆寒猛地转头,看见半山腰的老松树下,黑水婆婆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手里握着一柄锈剑,那是昨日他帮她修理的,此刻正嗡嗡震颤。 小石头立于她脚边,仰起头拉扯她的衣袖,说道:“婆婆,您的手在颤抖。” “嘘。” 黑水婆婆的声音轻柔如微风,她凝视着村庄方向的黑雾,眼底的浑浊刹那间消失殆尽。 “有不洁之物来了。” 在后山老松树下,黑水婆婆枯瘦的手指紧紧掐进剑柄,那柄锈剑震颤的频率陡然升高,震得她虎口渗出了鲜血。 小石头正蹲在她脚边拾取松塔,被这动静惊得跳了起来:“婆婆,您的手……” 话未说完,便看见婆婆浑浊的眼珠里涌起如星芒般的光芒,宛如突然被点亮的古灯。 “你师父的麻烦即将来临。” 黑水婆婆的声音好似砂纸摩擦石片,她抬头望向村庄方向,那里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笼罩了铁匠铺的青瓦。 “方才那因果丝断裂得颇为蹊跷,混沌会的人绝不会轻易罢休。” 小石头歪着头思索了片刻,突然忆起昨日在村东头目睹的怪事。 篱笆上挂着一根半透明的线,风一吹便朝着铁匠铺飘去,他当时伸手去抓,那线却“嗤”地刺入他的指尖,疼得他直甩手。 “是命运线!” 他猛地挺直身子,小小的身躯绷得如同竹枝一般。 “我好像看见有人用那种线追踪师父!” 话音刚落,他便撒开腿朝山下奔去,布鞋踩得松针簌簌作响。 陆寒正握着渗血的掌心发愣,便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石头冲进门槛时带翻了竹篓,野菊和药草撒了一地:“师父!师父!我看见有人用命运线……” 他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完整,手指拼命指向天空。 “就像、就像婆婆说的那种坏东西!” 陆寒手臂弯处的剑纹突然跳动了一下。 他蹲下身子,按住小石头的肩膀,能感觉到孩子后背的汗水湿透了粗布衫:“慢慢说,在哪里看见的?” “村东头篱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7节 小石头急得直跺脚。 “昨日我想抓住那根线,它扎了我的手!” 他举起右手,食指根部果然有一个淡青色的小点。 “婆婆说那是混沌会的因果丝,专门用来锁定人的命运!” “因果丝……”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方才那绿裙女子手腕上的红线,想起识海里那声“归墟未灭”的警告。 苏小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指尖轻轻搭在他颤抖的背上:“寒哥,我们……” “轰——” 天地间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寒抬头望去,看见半空中腾起一团黑雾,宛如被无形的手撕开的幕布,露出下方翻涌的紫灰色混沌。 那黑雾所经之处,原本清新灵动的山风突然变得黏腻起来,连铁匠铺前槐树上的叶子都蔫巴巴地垂了下来,仿佛被抽干了生气。 “灵气紊乱了。” 苏小璃的脸色陡然一变。 她曾在药王谷学习过辨气之术,此刻只觉得周身的灵气如同被搅乱的粥,有的往地下钻,有的往天上冲,几缕尖锐的甚至直接刺入她的经脉,疼得她踉跄了一步。 “是混沌气息!” 黑水婆婆的声音从后山传来。 陆寒转头望去,看见她已提着锈剑站在村口老槐树上,衣袂被黑雾掀起。 “无相子那老家伙动手了!” 话音未落,村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三个浑身冒着黑烟的修士从山道上扑了下来,他们的道袍被撕得破烂不堪,眼白完全变成了红色,其中一个人的左手竟长出了漆黑的鳞甲,正朝着路边的王婶抓去。 那是今早还来送野菜的朴实农妇。 “小璃带石头进屋!” 陆寒将两人推进门,反手拿起铁砧上的铁锤。 掌心的剑纹突然变得滚烫,金红的光芒顺着锤柄蔓延而上,原本沉重的铁锤在他手中轻如羽毛。 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比当年第一次挥锤时还要剧烈。 并非恐惧,而是某种蛰伏在血脉里的东西被唤醒了。 铁锤横扫而出。 那三个散修原本已扑到王婶面前,却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撞得倒飞出去,撞断了村口的篱笆,又砸进了晒谷场的麦垛。 陆寒的虎口被震得麻木不已,然而剑纹中涌来的暖流却瞬间将疼痛抚平。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黑雾正从散修体内被抽离出来,顺着锤柄钻进他的掌心。 “这绝无可能……” 树桠间传来微弱的呢喃之声。 陆寒抬头望去,恰好看见那身着墨绿裙装的女子。 风铃儿。 正攀附在老槐的枝桠上,她指尖的红线被攥得皱巴巴的。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陆寒臂上的金纹,质问道:“你明明已经斩断仙根,为何还能够驱使道意?难道那剑纹……” 她突然住了口,猛地咬破舌尖,一缕血雾喷在眉心,整个人化作绿烟消散不见。 “寒哥小心!” 苏小璃的尖叫穿透门扉传了过来。 陆寒抬头,只见天空不知何时聚集起紫黑色的雷云,云层中央有个漩涡状的裂隙,宛如一只倒悬的眼睛。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光在裂隙中游走,如同蛇信一般舔舐着空气,紧接着“唰”地一声劈向他的头顶。 那并非天劫。 陆寒的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曾经见过化神期修士渡雷劫,雷火之中带着天地法则的威严。 然而这道紫雷里裹挟着的,是让他灵魂发颤的恶意,仿佛有人举着刻满诅咒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命门。 他想要躲避,可剑纹突然在胸口炸开一片金光,将他的动作硬生生定在了原地。 识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得仿佛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话:“该来的,躲不过。” 紫雷在云层中蓄势的嗡鸣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陆寒望着那道越来越亮的雷光,突然露出了笑容。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带他观看锻剑时所说的话:“好剑要经百炼,越疼,越要挺直了脊梁。” 他握紧铁锤,金红的剑纹顺着手臂爬上脸颊,在眉骨处汇成龙形。 雷光,落了下来。 第249章 天罚之下,谁主沉浮 紫雷落下的瞬间,陆寒只觉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 电流沿着脊椎蹿至脑门,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眼前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喉间溢出破碎的闷哼。 这并非单纯的疼痛,而是灵魂仿若被置于砧上反复捶打的灼烧之感,就连指尖的神经都在抽搐蜷缩。 “挺住。” 识海里的声音陡然变得温和沉稳,好似浸过寒泉的锻铁,带着难以言喻的稳妥。 陆寒咬碎了舌尖,在腥甜之味弥漫开来的刹那,臂上的金红剑纹骤然闪耀光芒,那些盘踞于皮肤之下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游动起来,竟顺着雷光的轨迹逆向冲去。 他瞧见紫雷中翻涌的黑雾被剑纹一点点剥离,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中般逐渐消散,而余下的纯粹雷力则顺着血管灌入丹田,在经脉里撞出噼啪的轻响。 “噗——” 他单膝重重砸在青石板上,额发被雷火烧得卷曲,左半边脸焦黑如炭,右半边脸却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然而,当他撑着铁锤抬起头时,眼底的光芒比之前更亮了些许。 父亲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炸响:“寒儿,铁烧红了要打,人被逼到绝路更要挺直腰杆。” “我并非你们要寻找的人!” 他撑着铁锤站起身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刀。 “别来烦我!” 树桠间传来细碎的轻笑。 风铃儿不知何时从绿烟中凝出身形,墨绿裙裾在风中翻卷如浪,她指尖的红线缠成诡谲的结:“傻小子,你以为这雷是冲着谁来的?” 她手腕轻轻一抖,那团血红色的绳结“啪”地裂开。 “小青,去把他的道源剜出来。” 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被黑雾包裹着的身影,分明是方才倒在麦垛里的散修。 可再仔细看去,哪里还有半分凡人气色? 她发间的玉簪碎成三截,衣襟浸透暗褐色的血渍,手中的青锋剑却泛着寒芒,剑尖正对着他的咽喉。 “小青?”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不知何时从屋里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缩成一团的小石头。 药铺学徒的手在颤抖,可指尖仍精准地捏住腰间的瓷瓶:“她是青崖峰的叶清歌!三个月前被混沌会抓去炼傀儡的!” 话音未落,瓷瓶“叮”地撞在小青额间。 清神露的药香混合着露水的味道散开,那团裹着小青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 陆寒看见她空洞的眼仁里闪过一丝清明,宛如寒夜的星子,转瞬又被阴云所笼罩。 “师兄……” 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剑刃下垂了半寸。 “我好想回家……” 风铃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够了!”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红线上,那线瞬间化作赤蛇,“嗤”地扎进小青后颈。 傀儡的眼白猛地翻起,青锋剑划出冰冷的弧光,这次径直刺向陆寒的心口。 “小心!” 苏小璃扑过来想要拉他,却被陆寒反手推开。 他握紧铁锤,金红剑纹从掌心蹿至锤柄,原本钝重的铁器此刻轻如羽毛。 铁锤与青锋剑相撞的瞬间,火星四溅,陆寒感觉有一股阴寒的力量顺着剑身钻了进来,试图冻住他的经脉——那是傀儡身上残留的怨气。 “给我破!” 他低声大喝,剑纹突然在胸口爆发出金光。 那股阴寒之气被金光灼烧得滋滋作响,小青的剑“当啷”一声落地。 然而,陆寒还未松一口气,傀儡突然张开嘴,黑雾从她的七窍涌出,竟凝聚成一只漆黑的手,直抓他的面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8节 “寒哥!” 苏小璃的尖叫混杂着小石头的抽噎声。 陆寒侧身闪避,却听见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微声响。 他用余光扫过村外的山林,暮色中一个灰影正穿过竹丛,手中的东西泛着暗黄的光——好似一串佛珠。 黑雾凝聚而成的手擦过他的耳侧,在院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陆寒回头望去,那灰影已隐入竹影深处,只余下一声极轻的“阿弥陀佛”,随着风钻进他的耳朵。 “想跑?” 风铃儿的笑声中染上了几分急切。 “就算你今日能躲过去,混沌会要找的人……” “小璃带石头进屋!” 陆寒突然吼了一嗓子。 他凝视着山林的方向,掌心的剑纹愈发滚烫。 刚才那声佛号,竟让识海里的剑鸣减弱了一瞬。 苏小璃抱着因恐惧而颤抖的小石头,刚退到门槛边,便看见陆寒反手抄起地上的青锋剑。 剑纹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剑身,原本蒙尘的剑突然泛起清光,仿佛被唤醒了某种力量。 风铃儿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转身欲逃,然而刚迈出半步,便听闻身后传来剑刃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响。 此声响并非源自陆寒,而是那片被暮色所笼罩的山林。 暮色之中的剑鸣,比青锋剑的声响更为沉郁,恰似古寺檐角垂挂百年的铜铃,被山风撞击后发出沉闷的嗡鸣。 陆寒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某种血脉中的共鸣,宛如久旱的田地终于迎来第一滴雨。 竹影分开的瞬间,灰衣僧现身。 他的僧袍已被洗至发白,肩头还沾染着几片竹叶,手中的那串佛珠却油光锃亮,每颗珠子上都刻有极小的梵文,在暮色里泛着暗黄的光。 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焦痕,最终落在陆寒眉心,开口时,声音如同浸了松脂的老木:“你并非来毁灭秩序,而是来成为秩序的。”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识海里的剑鸣突然化作清越的长吟,金红剑纹顺着青锋剑剑身蹿至剑尖,在半空划出半轮金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灰衣僧的话语宛如一把钥匙,正试图撬开记忆中某道封死的门。 那些被雷火灼烧时闪过的片段,打铁铺里父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眼神,此刻都在剧烈翻涌。 “守道者?” 他声音干涩。 “我娘从前总说……我爹是走南闯北的锻工,何来守道者一说?” 灰衣僧却并未接话,目光转向正在疯狂结印的风铃儿。 那女子指尖的红线已缠上小青后颈,将傀儡的七窍都染成了腥红:“小和尚,你以为自己是来度人的?混沌会要的是——” “因果丝术。” 灰衣僧低声诵念,佛珠突然化作十九道金光,精准地撞在风铃儿结印的手腕上。 女子痛呼着踉跄后退,红线“啪”地断裂成数截,其中一截竟逆着飞回去,缠上了小青后颈的血珠。 陆寒这才看清,那红线并非普通绳索,每根丝里都裹着细小的眼睛,此刻被佛珠金光一照,纷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他握剑的手攥得更紧,剑纹突然在掌心灼痛。 是识海里的剑灵在躁动,宛如困兽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你体内所藏之物,并非仅仅是剑灵。” 灰衣僧转身看向他,眼底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芒。 “还有‘守道者’的意志。”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陆寒心口。 他忆起三个月前在破庙避雨时,老乞丐抚摸他的骨相说“此子有大劫,亦有大缘”。 忆起每次锻铁时,火星溅落在手臂上,那些剑纹便会隐隐发烫。 忆起苏小璃总说他睡着时会喊“莫要毁了这方世界”。 原来并非梦境,而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 “守道者……” 他喃喃重复,突然感觉有温热的力量从脚底升起。 那是村东头张婶端来的热粥,是李叔教他打镰刀时粗糙的手掌,是小石头攥着他衣角说“寒哥的剑比星星还亮”时的眼眸。 这些最为平凡的温度,正顺着他踏过的青石板,顺着他触摸过的铁锤,顺着所有他曾用心守护的烟火气息,向他的丹田涌来。 “凡道……” 灰衣僧露出释然的笑容。 “原来你唤醒的是最为纯粹的凡道剑意。” 陆寒闭上眼睛。 他能感觉到经脉中的淤塞正被这些温暖的力量冲开,中断三月的修为竟在这一刻开始流转。 青锋剑突然发出龙吟,剑纹从他掌心蹿至剑尖,凝聚成一道金色的剑影,比他所见过的所有法宝都更为朴实,却让风铃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 她尖叫着欲再结印,然而陆寒的剑已然挥出。 金色剑影划过虚空的瞬间,小青后颈的红线突然炸成血雾。 傀儡的身体剧烈颤抖,黑雾从她七窍涌出,却不再具有侵蚀性的阴毒,反而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露出底下那张满是血污却终于平静的脸。 “师兄……” 她最后一声呢喃轻如叶片。 “我……回家了。” 陆寒的剑刃垂落。 他听见身后传来苏小璃的抽噎声,感受到小石头悄悄拽他衣角的触感。 然而下一刻,天地突然剧烈震动。 村外山林之中,一道紫色裂隙缓缓张开,仿若巨兽咧开之嘴。 裂隙深处翻涌着如星屑般的光芒,有一身着玄色道袍之人从中走出,面容清俊却透着如冰碴般的冷意:“甚好,陆寒,你的力量终得觉醒。” 此人抬手之间,裂隙中溢出的气息令陆寒膝盖发颤。 “接下来,便是天机裂隙真正的开启仪式。” “无相子!” 灰衣僧突然踉跄一步,嘴角溢出黑血。 其佛珠失去光泽,梵文之上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痕。 “你……你竟以混沌之气反噬于我……” 陆寒此时方才注意到,灰衣僧后背的僧袍已被染成暗紫之色,皮肤之下有黑色纹路正在蔓延。 他冲上前欲搀扶,却被灰衣僧用最后一丝力气推开。 老和尚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塞入陆寒手心:“前往归墟之门……那里有你真正的答案……守道者的传承……不能断绝……” “前辈!” 陆寒紧握玉简,能感觉到其上尚带着灰衣僧的体温。 他欲输送灵气为对方延续性命,却见那些黑纹已然爬上灰衣僧的脖颈,老人的目光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他眉心:“记住……凡道……才是……最锋利之剑……” 话音未落,灰衣僧的身体突然化作点点金光,连僧袍亦未留下。 陆寒掌心的玉简却愈发滚烫,烫得他几乎难以握住。 “多令人动容的戏码。” 无相子的笑声自裂隙处传来:“不过无妨,待天机裂隙完全开启,这方世界的道统……都将成为我混沌会的养料。陆寒,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不,你只是个——” “住口!” 陆寒打断他。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简,其上刻着些模糊的纹路,似某种古老的阵图。 灰衣僧临终前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识海里的剑鸣再度响起,这一次,他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温柔。 似父亲拍他后背时的力度,似苏小璃递来药汤时的温度。 远处,紫色裂隙仍在扩大。 风铃儿不知何时已逃得不见踪影,小青的尸体渐渐冷却。 苏小璃抱着小石头站在门槛边,眼神之中有担忧,有信任,还有陆寒从未见过的坚定。 他握紧玉简,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破土而出。 那并非剑灵的力量,亦非守道者的传承,是他于打铁铺中挥动十年铁锤的双手,是他护着村民躲避三次兽潮的双肩,是他在每个寒夜为苏小璃留下的那碗热粥。 这些最为平凡的事物,此刻在他血脉中沸腾,比任何剑意都要滚烫。 “我是谁,并非由你说了算。” 他抬头看向无相子,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但这方世界……我守护定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89节 夜风扬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跳动的金光。 掌心的玉简突然发出微光,其上的纹路开始流转,似在回应他的誓言。 第250章 归墟之门,命运抉择 夜风携着血锈之味侵入鼻腔,陆寒蹲踞于青石板上,指节因紧握玉简而泛白。 灰衣僧留存的温度早已消散,玉片刻痕却似有了生命般炙烤着掌心,烫得他后槽牙都不禁颤抖。 “寒哥。”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细微难察的颤抖,她抱着小石头趋近,药香与血腥味混杂飘来。 小姑娘的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手背——那是她煎药时测试温度的动作。 “烫成这般模样……”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的掌心红得可怖,连手腕都泛起了薄疹。 他松开手,玉简“当啷”一声落在膝头,其表面流转的金纹突然暴涨,在三人头顶投下一片光网。 小石头在苏小璃怀中挣扎着伸手,肉乎乎的指尖刚触及光网,便瞪大双眼道:“哥哥!石头能看见字!好似上次后山石壁上的刻痕!”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曾见过那种刻痕——三年前兽潮攻破村落,他背着苏小璃躲进废弃石屋,墙缝里隐约有类似的纹路。 当时只以为是前人的随意涂鸦,此刻光网里浮现的咒文,竟与石屋刻痕一模一样。 更下方展开一幅地图,青黑色山脉间标着朱砂红点,旁注“归墟之门”四字,笔锋苍劲如剑。 “这条路……” 他喃喃自语,太阳穴突突跳动。 “我曾走过。” 苏小璃的指尖掐入掌心。 她记得半年前陆寒高烧三日,说胡话时总念叨“青石阶”“青铜门”,醒后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此刻见他眼底泛起雾蒙蒙的水光,似被什么遥远的记忆攫住了魂魄,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要去吗?” 陆寒低头与她对视。 小姑娘的瞳孔里映着光网,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混战的血珠。 那是为替他挡风铃儿的因果丝,她用药囊硬接了一击。 他伸手替她擦去血珠,指腹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突然忆起今早她蹲在灶前为他热粥,柴火映得她耳尖泛红。 “去。” 他将玉简收入怀中,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院角残梅簌簌飘落。 小石头突然指向东方:“有好多虫!会咬人的虫!” 那并非虫。是混沌会的爪牙。 道源之力外溢的金光如灯塔般刺破夜幕,三十里外的炼气修士都能看见。 当先一人是风铃儿,银线缠绕在指尖,发间铃铛细碎作响:“陆寒,你以为破了我的丝便赢了?这方世界的因果早被我织成网——” 话音未落,陆寒的袖口腾起金光。 那并非剑气,是他打铁时磨出的老茧里渗出的光,是替村民修房时掌心蹭到的木屑在发光,是每个寒夜给苏小璃留的热粥腾起的白雾凝聚而成。 凡道剑纹顺着他的手臂游走,所过之处银线寸寸断裂。 风铃儿踉跄后退,颈间的混沌玉牌裂成两半。 她终于露出慌乱之色:“不可能……你不过是个……” “不过是个铁匠。” 陆寒打断她。 他忆起第一次握铁锤时,父亲说“铁要越打越温,人心要越磨越硬”。 忆起第一次护村时,村民往他怀里塞热红薯,说“小寒在,咱们就不怕”。 忆起苏小璃第一次煎药烫到手指,他替她吹伤口,她说“寒哥的手,比药还暖”。 这些最为平凡的事物,此刻在他的血脉里翻涌成海。 风铃儿的银线还剩最后一缕缠上苏小璃的脚踝,他想都没想便扑过去。 不是用剑,而是用血肉之躯撞开小姑娘。 “咳……” 他捂着疼痛的肋骨抬头,却见裂隙方向传来破空之声。 无相子踏着黑雾而来,道袍上的混沌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色。 他望着陆寒染血的衣襟轻笑:“守道者的血脉果然不同,连送死都带着股傻气。” 陆寒撑起身子,后背抵着残梅树。 梅枝刺入肉中,剧痛令他清醒些许,道:“你说守道者……” “不然你以为灰衣僧为何拼尽全力也要将玉简交予你?” 无相子抬手,黑雾之中浮现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陆寒眉心的金纹。 那是他从未留意过的。 “守道者世世代代封印归墟,然而他们的血脉,才是开启归墟的关键。你体内的道源并非什么机缘巧合,而是宿命使然。” 宿命。 这两个字如重锤般砸在陆寒心口。 他忆起灰衣僧临终前所言“凡道才是最锋利的剑”,忆起苏小璃抱着小石头时眼中的坚定,忆起村民们在他护村之后敲锣打鼓的笑颜。 这些画面在他识海之中翻涌,其声势比无相子的话语更为震耳欲聋。 “宿命?” 他缓缓起身,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小小的血花。 “那我偏要一问,这宿命之中……可有我为苏小璃留下的那碗热粥?可有我为村民修缮的那面墙壁?” 无相子的笑意渐淡。 他望着陆寒眼底翻涌的金光,忽然有所察觉,脸色骤变:“你敢——” “我敢。” 陆寒打断他,声音轻如叹息,却又重若千钧。 “归墟之门我自会前往,但容不得你肆意指使。” 他转身望向苏小璃。 小姑娘正用草药为小石头包扎膝盖,见他看来,便朝他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容。 风卷着梅香拂过,陆寒突然觉得,所谓宿命,或许便是此刻。 他伫立于此,守护着他想要守护之人,踏上他想要踏上之路。 无相子的冷笑自身后传来:“你会后悔的。” 陆寒并未回头。 他轻抚怀中的玉简,感受着凡道剑纹在血脉里跳动的温度,一步一步,朝着归墟之门的方向前行。 夜色愈发深沉,远处的裂隙仍在不断扩大。 但陆寒明白,有些事物,比裂隙更为坚韧。 比如他紧握十年铁锤的双手,比如他三次抵御兽潮的双肩,比如…… 他望向身侧的苏小璃,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揉碎月光。 有些答案,或许需到归墟之门才能揭晓。 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最锋利的剑。 月光被翻涌的黑雾撕成碎片,无相子的冷笑仍悬于半空,陆寒已缓缓转身。 他的瞳孔之中没有恐惧,唯有某种比剑更为锋利的光芒。 那是铁匠铺里千锤百炼的铁水淬炼而成的,是灶膛里永不熄灭的星火滋养而生的。 “你说宿命?” 他的声音比梅枝上的冰棱更为清冽,却带着暖炉般的温度。 “可我师父教导我打铁时曾言,好铁需自己挣出炉。我守护村庄时村民说,命是攥在自己手中的热红薯。” 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凡道剑纹正随着心跳灼热发烫。 “他们未曾研读经卷,未曾修习仙法,却以最质朴的方式告诉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是村东头的二蛋,举着他新打造的木剑追逐蝴蝶;是西头王婶,端着刚出锅的糖粥呼唤“小寒来喝”;是苏小璃第一次煎药时,药罐腾起的白雾里,她红着眼眶说“寒哥,我想把这苦药,熬成甜的”。 这些声音如鲜活的丝线,从四面八方缠绕上陆寒的指尖,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半透明的剑。 剑身刻着歪歪扭扭的“寒”字,是他十二岁时偷偷在铁锤上刻下的。 无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股力量:并非磅礴的灵气,亦非玄奥的法则,而是人间烟火里最为执拗的“不肯”。 不肯向兽潮低头,不肯目睹药童被欺,不肯相信命运应由他人主宰。 这股力量裹着凡道剑纹,竟在陆寒周身凝聚出化神境修士才有的道韵! “放肆!”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0节 他挥袖拍出一道紫雾,却见那柄木剑模样的光剑轻轻一颤,紫雾便如薄纸般裂开。 陆寒的脚步未曾停歇,他就这般握着那柄“不像剑”的剑,一步一步逼近无相子。 每迈出一步,他脚下的青石板便泛起金光,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托举着,托举着一个铁匠的儿子,去掀翻所谓的“天命”。 “我不信命,也不信你。” 陆寒的剑尖点在无相子喉前三寸之处,后者额角渗出冷汗。 他竟在这凡人的剑意里,看见了当年守道者们立于归墟门前的模样。 然不同之处在于,眼前这位少年的剑意之中并无悲壮之意,唯有最为鲜活的“生之气息”:他忆起苏小璃为他擦拭汗水时,帕子上散发的药香;忆起小石头拽着他的衣角,说道“寒哥的剑,比我见过的都亮”;忆起王老汉轻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村的墙,有小寒在,塌不了”。 无相子突然向后暴退三丈,袖中的青铜镜碎成齑粉。 他望着陆寒身后那片被金光所笼罩的村庄,终于流露出惧色:“你……你这是在透支自身之力!凡道之力虽强劲,可你不过处于筑基之境——” “够了。” 陆寒反手收剑,那柄光剑化作金芒,没入他的掌心。 他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然而笑容却比初升的太阳还要灿烂。 “足以送你离开了。” 话音刚落,无相子脚下的地面陡然凸起无数铁刺。 乃是陆寒运用凡道剑纹唤醒了地底的铁矿! 那老者发出一声惨叫,被铁刺挑起飞甩向东方,转眼间便消失在黑雾之中。 风铃儿的银铃忽然安静下来。 她望着陆寒染血的衣襟,又望着他身后苏小璃抱着小石头奔跑而来的身影,喉间的混沌玉牌突然发烫。 她忆起自己六岁那年,亦是这般被师父抱在怀中,听他说“因果由我,命运由我”;忆起她第一次用因果丝缠住仇人时,对方眼中的绝望与她当年如出一辙。 此刻陆寒眼中的光芒,竟与她师父临终前说“莫要困在因果里”时的眼神,有几分相似。 “归墟之门……开了。”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寒转头望去,便见他们方才所在的梅树之后,空气如同被揉皱的绢帛般裂开,露出漆黑如墨的空洞。 那洞底传来低沉的轰鸣之声,似是无数人在同时叹息,又似是某种沉睡的巨兽在翻身。 小石头突然从苏小璃的怀中挣脱出来,踮起脚扯着陆寒的衣角:“哥哥,里面有星星!” 陆寒俯身望去,却只看见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但他知晓,小石头能够看见——这孩子总说能看见剑气流动,或许也能看见归墟里隐藏的东西。 “小璃。” 陆寒蹲下身来,替苏小璃擦掉脸上的血渍。 她的手冰凉,还紧攥着半株没来得及使用的止血草。 “如果我回不来……” “不准说。” 苏小璃打断他,指尖死死扣住他的手腕。 “你说过要教我认全百种草药,要给小石头打造一把能发光的木剑,要……要和我一起观赏明年春天的梅花绽放。” 她的眼泪砸落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发颤。 陆寒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保证。但有些事,唯有我能去做。” 他转向小石头,揉了揉孩子软乎乎的发顶。 “石头要乖乖听小璃姐姐的话,等我回来,给你讲述归墟里的故事,可好?” 小石头用力点头,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落在他的鞋面上。 陆寒站起身来,望着那道漆黑的门,深吸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凡道剑纹在沸腾,似在欢呼,又似在发出警告。 但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苏小璃还攥着他的衣角,在意的是小石头拽着他的另一只手,在意的是村东头的鸡叫已然响起,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他抬脚跨入门内的瞬间,身后传来风铃儿的低语。 那声音轻如一片雪落在梅枝上:“或许……他也只是一个渴望掌控自身命运之人。” 黑暗瞬间笼罩了陆寒的视野。 他本能地去摸腰间的铁锤,却只触碰到空荡荡的腰带。 不知何时,那柄陪伴了他十年的铁锤竟也化作金光,融入了凡道剑纹之中。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无边黑暗之际,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意识突然在识海响起,宛如春风拂过冰封的河面:“欢迎回来,主人。” 陆寒的脚步停住了。 这声音…… 他仿佛在无数个梦境中听过,在打铁时铁锤与铁砧相击的清脆声响中听过,在苏小璃煎药时药罐腾起的白雾中听过。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你是谁”,可喉咙里却涌起滚烫的酸意。 并非恐惧,而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黑暗深处,有一点金光正在缓缓亮起。 第251章 归墟回响,旧梦重燃 黑暗如浸透了水的棉絮,包裹着陆寒的每一寸肌肤。 他本能地抬手探去,掌心所触唯有虚无,甚至连自己的衣角都触摸不到。 归墟之中,并无上下左右之分,亦无实体边界,唯有无边无际的混沌。 “你回来了……” 第一声低语自头顶飘落,宛如古寺檐角的铜铃被风轻轻撩动。 陆寒浑身一震,这声音的尾音竟与他打铁时铁锤轻敲剑胚的余韵相重叠。 未等他细加思索,第二声低语从脚边浮起:“我们等你很久了。” 紧接着,第三声、第四声,四面八方的黑暗中翻涌着无数声浪。 有的声音苍老,仿若暮年修士的叹息;有的声音清越,恰似少年剑修的吟哦。 所有声音皆带着同样的颤音,犹如久旱的土地终于盼到甘霖洒落。 陆寒喉结微动,试图调动体内的凡道剑纹。 往常那些在经脉中如活物般游走的金色纹路,此刻却似被按进了泥潭——归墟之中没有灵气,就连最稀薄的天地元气也不见踪影,唯有这些低语声往他的识海里钻。 他忽然忆起苏小璃曾说过,有些古老的遗迹会以念力替代灵气,难道这归墟…… 意识突然开始模糊。 陆寒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待视线重新聚焦,他已站在一片焦土之上。 远处的山峦断裂为两半,岩浆如红色的河流淌过废墟,无数修士的身影在火光中翻飞。 有身着玄色道袍的,有裹着血纹魔衣的,最为醒目的是一群灰衣僧人,他们手中禅杖的顶端流转着与凡道剑纹同色的金光。 “斩尽执念!” “守不住道,便守人!” 喊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陆寒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握着一把剑——并非铁锤,也不是凡道剑纹,而是真正的剑。 剑身刻满了他从未见过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与他的心跳产生共鸣。 他看见“自己”挥剑劈开三个魔修,看见“自己”在岩浆中抱起受伤的灰衣僧人,看见“自己”最后跪在满地残剑之前,剑尖插入泥土,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剑格上。 “主人,该醒了。” 那道在识海响起的声音再度出现,这次陆寒听清了,是带着几分沙哑的女声,宛如冬夜围炉时烤得微焦的茶梗。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幻境里的“自己”突然转头,眼睛与他的视线交汇——那是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却比他多了千年的沧桑。 “不!” 陆寒踉跄着后退,黑暗重新笼罩视野,然而幻境里的画面仍在他的脑海中闪回。 他摸到胸口的剑纹,那里正发烫,好似一块被烧红的铁。 苏小璃的面容突然浮现在眼前:她蹲在药圃里揪着他的袖子,说道“这株是紫心草,你总记成赤焰花”;小石头举着断了头的木剑哭泣,他蹲下来用铁钳为孩子修理剑柄,火星溅落在小石头沾着泥巴的手背上;还有村后那株老梅树,去年冬天苏小璃踮脚折梅时,他扶着她的腰,她耳尖红得比梅花还要艳丽。 “我不是来毁灭的。” 陆寒咬破舌尖,血腥气涌入喉咙,疼得他眼眶发酸。 “我是来守护的。” 剑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些低语声如被烫到一般退开。 陆寒眼前的黑暗被撕开一道裂缝,裂缝的尽头站着一个灰衣僧人——并非幻境里的那个,而是更为年轻的,发梢还沾着晨露的年轻僧人。 他站在一座半埋在土里的石碑前,指尖轻抚碑上模糊的字迹,嘴里念着陆寒听不懂的咒文:“天地为炉,以魂为炭……守道者,不死不灭。” “是你?”陆寒脱口而出。 他想起第一次在破庙避雨时所做的梦,梦里也有个灰衣僧人在刻碑;想起凡道剑纹第一次觉醒时,脑海中闪过的也是这张脸。 年轻僧人似乎听到了,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唇形微动,陆寒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归墟里的声音又开始翻涌,此次还混进了金属摩擦的尖啸。 “陆寒。” 陌生的男声从黑暗深处传来,如冰锥刺入耳膜。 陆寒猛地抬头,年轻僧人的身影正在消散,石碑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归墟不空,因有人等。”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1节 “你以为凭凡俗执念就能对抗法则?” 那声音更近了,带着某种冰冷的韵律。 “看看你脚下。” 陆寒低头。 他的双脚不知何时陷入了黑色的雾气中,雾气正顺着脚踝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泛起青灰色的纹路——与那日在混沌会总坛,他看见风铃儿施展因果丝术时,被侵蚀的修士的模样极为相似。 当黑雾漫过小腿时,陆寒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那并非疼痛,更像是某种活物正从血肉中啃噬他的生机——就像那日在混沌会总坛,他所见到的被因果丝术侵蚀的修士,最后连魂魄都凝成了灰。 “汝以为仅凭凡人之信念,便能与归墟相抗?” 无相子的声音如裹着冰碴般砸落下来。 此时,陆寒才发觉黑暗中浮着两簇幽蓝的光,那是嵌于混沌道袍里的双眼。 “汝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话音未落,黑雾陡然翻涌成漩涡。 陆寒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之感,识海深处仿佛被钢锥猛力搅动一般,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飞溅而出:苏小璃沾着药汁的指尖轻戳他的额头,说道“又记错草药”;小石头举着修好的木剑在晒谷场转圈,木剑尖扫过老梅树的残雪;萧无尘用拂尘敲他的脑袋,骂道“剑修的手应握剑,而非捏铁锤”……这些画面骤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咬破的舌尖渗出更多的血,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 “不——” 陆寒低声喝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经脉中苏醒,比凡道剑纹更为古老、更为炽热。 那些原本被按进泥潭的金色纹路突然活跃起来,宛如一群挣脱锁链的金蛇,顺着血管向识海冲去。 黑雾刚蔓延到膝盖处,竟被金蛇啃出一个缺口,青灰纹路在接触金光的瞬间簌簌剥落。 “这绝无可能!”无相子的声音出现了裂痕。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那双幽蓝的眼睛剧烈收缩——他体内的金蛇正顺着黑雾逆流而上,所过之处,混沌之力如同被点燃的棉絮,腾起暗紫色的烟雾。 更强烈的震动从丹田深处传来。 陆寒踉跄着伸手扶住虚无之物,却触碰到一片冷硬的剑脊——这并非凡道剑纹,而是实体,是那天幻境里那把刻满符文的剑。 剑身共鸣的频率与他的心跳相重合,每一声震颤都在撕裂归墟的黑暗。 他听见了,并非低语,而是更为清晰的女声,带着千年的沉淀:“守道者,该苏醒了。” 凡道剑纹在此刻彻底发生异变。 原本流动的金纹突然凝固,在胸口形成一轮光纹,中心处缓缓浮现出新的纹路——好似古碑上的刻痕,又似剑胚冷却时自然形成的冰裂。陆寒盯着那纹路,喉间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个音节:“守……道……” “因果锁!” 风铃儿的尖叫刺穿了黑暗。 陆寒这才留意到,无数半透明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每根丝线上都凝着暗红的血珠——这是因果丝术的终极形态,连魂魄都能绞碎的“往生劫”。 丝线擦过他的手腕,立刻在皮肤上勒出血痕,疼得他倒抽冷气,然而那些金蛇却顺着丝线反向冲去,瞬间绞断了三根。 “无用的!” 无相子突然狂笑起来,幽蓝的眼睛里翻涌着癫狂。 “归墟震荡预示着天机裂隙即将开启!只要获取守道者的记忆……”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胸口的守道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比岩浆更为炽热,比星辰更为璀璨。 他看见归墟的黑暗被撕开无数道裂缝,每道裂缝里都浮着残碑、断剑、灰衣僧人的衣角——那是幻境里的战场,是记忆里的碎片,是被封印千年的真相。 有某种东西从他识海的最深处破土而出。 “玄冥。”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响。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自己置身于千年之前的战场,灰衣僧人将断剑刺入他的心口,鲜血溅在碑上,碑文浮现:“守道者玄冥,以魂封归墟,以血誓永恒”;他看见自己跪在岩浆之中,将最后一口生机渡给濒死的小沙弥,那沙弥的脸渐渐与萧无尘重合;他看见苏小璃的祖先捧着药经跪在他面前,说道“请守道者为我族留一线生机”;他甚至看见风铃儿的前世,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举着糖葫芦说“玄冥哥哥,这个甜”…… “不,这绝不可能……” 陆寒踉跄着后退,守道印记的金光却愈发炽烈。 他听见无相子的惊呼被金光碾碎,风铃儿的因果丝在光中化为飞灰。 归墟的黑暗开始崩塌,露出远处旋转的银色光团——那是天机裂隙,是无相子梦寐以求的“钥匙”。 而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抬向光团。 “玄冥……” 女声在识海低声呼唤:“该归家了。” 陆寒的指尖触碰到光团的刹那,最后一丝清明突然涌上心头。 他忆起苏小璃在药圃里仰起的脸,忆起小石头举着木剑喊“陆大哥看我”,忆起萧无尘说“剑修的道,是守护”。 这些画面在金光里凝结成锁链,死死拽住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我是陆寒。” 他咬紧牙关,守道印记的光纹开始扭曲。 “并非玄冥。” 但光团的吸力愈发强大。 陆寒看见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两个:一个身着粗布短打,掌心有打铁的茧;一个身着灰衣,腰间悬着刻满符文的剑。 两个影子逐渐重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时从两个时空传来:“我是守道者,也是陆寒。” 归墟在此刻彻底崩裂。 陆寒最后所见的,是天机裂隙中涌出的银光里,浮着半块残碑。 碑上的字被金光重新填满:“归墟不空,因有人等;守道不灭,因爱永存。” 而他的识海里,那个沉睡千年的名字,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252章 守道遗志,混沌初现 归墟的黑暗仿若被利刃划开的幕布,陆寒脚步踉跄地撞在一块残碑之上,掌心的守道印记炽热无比,几乎要烧穿血肉。 他听闻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空荡的空间中回响,而识海之中,两个声音仍在相互撕扯。 一个是千年来重复无数次的“玄冥”,带着古旧的沧桑之感;另一个是更为清晰的“陆寒”,混杂着打铁时火星迸溅的热度,混杂着苏小璃递来的药汤里艾草的苦香。 “不。” 他紧咬着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滴落在碑上,却瞬间被金光蒸干。 那些涌来的记忆异常清晰:灰衣僧人最后望向他的眼神,小沙弥接过生机时颤抖的双手,苏小璃祖先跪伏时药经上的霉斑,甚至风铃儿前世糖葫芦上的糖渣。 然而,这些都不应属于他——他是陆寒,是青岩镇铁匠铺的学徒,会在雨天帮李婶修缮漏雨的屋顶,会在小石头摔破膝盖时用铁钳夹着草药敷于其上。 “你本就是我。” 那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好似老匠人摩挲着使用了一辈子的工具。 “转世轮回,因果相续。凡道剑纹并非伪装,而是我等待千年的答案——以最普通的血肉之躯,守护最珍贵的人间。”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看清掌心那道总被他当作寻常剑纹的淡痕,此刻正随着金光流转出与守道印记相同的纹路。 原来并非觉醒,而是苏醒;并非意外,而是宿命。 可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即便我是玄冥又如何?玄冥护过归墟,陆寒要守护青岩镇的袅袅炊烟,要助力苏小璃查清灭门之仇,要护佑小石头成长为能够持剑的少年。” 识海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宛如积雪从老松之上滑落。 金光突然收敛,不再灼烧他的经脉,反而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陆寒感觉有一股力量从脚底升腾而起,好似春天第一株破土的草芽,带着生涩的力量——那是属于陆寒的道,并非守道者的责任,而是他自己选择的“守护”。 归墟之外,阴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成漩涡。 苏小璃伫立在村口老槐树下,手中的药锄突然剧烈震动,几乎让她握不住。 她抬头望向云层最浓重之处,那里透出诡异的银芒,极似药经里记载的“天机裂隙”。 “陆寒……” 她轻声念道,腰间的药囊里传来清魂露的冷香——那是她偷偷从药王谷带走的最后三滴,原本打算留作解自己的寒毒之用。 指尖触碰到怀里的古法阵图,那是她在家族废墟中翻找出的残卷,墨迹早已斑驳,却在今日突然泛起微光。 苏小璃轻咬嘴唇,将药锄往地上一插,发间的玉簪划出一道冷光,割断了束发的缎带。 黑发散开之时,她已取出清魂露,沿着树根滴下三滴,又用玉簪在泥里画出扭曲的纹路。 “灵识屏障……” 她默念着残卷上的咒语,指尖按在阵眼之处,寒毒顺着经脉向上窜动,疼得她额头沁出冷汗。 可当阵法亮起幽蓝的光时,她却露出了笑容——那光宛如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归墟的银芒之中。 “你并非独自战斗。” 她对着天空说道,声音被风卷得支离破碎,却执拗地往那片阴云里钻。 青岩镇后山上,小石头正蹲在黑水婆婆的药庐前。 他紧握着半块黑黢黢的石头,那是陆寒打铁时掉落的碎铁,被他当作宝贝收藏着。 “小娃子,将心神沉入石头之中。” 黑水婆婆的声音如同砂纸擦过陶瓮。 “剑种在你身体里,而非在石头之上。” 小石头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上双眼。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2节 他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只看见模模糊糊的剑气影子,可这一回,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光。 他看见陆寒站立在黑暗之中,胸口的印记宛如小太阳,看见银色的光团欲将他吸进去,看见两个影子在相互撕扯…… “师父!” 小石头猛地睁开双眼,石头“啪”地掉落在地上。 他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声音也发颤:“婆婆,我看见师父了!他身处……身处极为危险的地方!” 黑水婆婆的旱烟杆“当”地砸在地上。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吓人,盯着小石头额间若隐若现的剑形印记,又抬头望向归墟方向翻涌的阴云。 “去。” 她突然推了小石头一把。 “顺着你刚才看见的光前行,记住,用你的心呼唤他。” 归墟之内,陆寒的指尖距离银芒仅剩下三寸。 他能听见苏小璃的声音穿透层层黑暗,宛如一根细而坚韧的线,缠绕在他的手腕之上;能感觉到小石头的呼唤好似一颗小火星,在识海之中忽明忽暗;甚至能闻到青岩镇铁匠铺的焦味,那是他师父在敲最后一块铁器,喊他吃饭的声音。 “陆寒!”三个声音同时炸响。 他的指尖顿住了。 金光自守道印记中涌出,将整个银芒包裹起来,宛如母亲怀抱孩子一般。 陆寒目睹残碑上的字迹再度浮现,此次并非“守道者玄冥”,而是“陆寒”二字,刻得歪歪扭扭,好似是用打铁的钳子硬生生凿出来的。 他轻声说道:“原来……,守道者的道,从来并非某一个人的名字。” 银芒突然剧烈颤动,归墟的黑暗开始疯狂翻涌。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无相子的身影从黑雾中挤了出来,他的法袍被金光撕成了碎片,脸上满是鲜血,眼睛却亮得骇人。 风铃儿跟在他身后,发间的金铃尽数破碎,因果丝在她指尖凝结成血线。 “天机裂隙即将开启!” 无相子的声音宛如刮过金属的刀刃。 “杀了他,夺取钥匙!” 陆寒紧紧握住了拳头。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沸腾,那并非守道者的威严,而是陆寒的不甘。 不甘青岩镇的烟火被碾碎,不甘苏小璃的仇永远被埋没在岁月之中,不甘小石头的剑尚未握热便夭折。 归墟之外,阴云之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线天光。 苏小璃的阵法开始剧烈摇晃,清魂露的冷香被血腥味所取代。 她的掌心被玉簪扎出了血,却依旧死死按压着阵眼。 小石头跑得气喘吁吁,他的小布鞋沾满了泥土,却仍然举着那块碎铁,对着阴云呼喊:“陆大哥!我在这儿!” 而在归墟之内,陆寒的守道印记突然绽放出比之前更为强盛的金光。 那光芒之中有铁匠铺的火星,有药圃的晨露,有小石头的木剑,有苏小璃的药锄——那是属于陆寒的,最为普通,却也最为珍贵的人间。 无相子的瞳孔中映出那光芒,突然笑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黑色玉牌,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 他对着玉牌低语:“混沌……,该苏醒了。” 在金光与黑暗的碰撞之中,谁也没有留意到,无相子指尖的玉牌,正渗出一缕漆黑如墨的雾气。 归墟空间里,无相子指尖的黑雾如同活物一般钻入玉牌,瞬间蔓延过他半张脸。 他望着陆寒周身蒸腾的人间烟火之光,喉间溢出破碎的笑声:“原来守道者的传承,不过是用凡俗执念包裹着的茧!” 话音未落,他掌心的玉牌突然炸裂,无数黑丝交织成一杆长枪,枪身流转着吞噬光线的混沌纹路,枪尖所指之处,归墟的残碑竟开始融化。 “让这腐朽的世界归于虚无!” 无相子双臂青筋暴起,将混沌长枪狠狠刺向归墟最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门——那是连接天机裂隙的枢纽。 他的法袍被黑雾腐蚀成碎片,露出胸膛上狰狞的混沌图腾,每根血管都鼓胀如青蛇,眼球里的理智正被疯狂碾碎:“千年了!守道者用人间温情欺骗自己,用秩序枷锁困住众生……” 陆寒的瞳孔在枪尖刺出的刹那剧烈收缩。 他能够听见归墟之门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能够感觉到苏小璃的阵法在外部摇晃得几乎散架,能够听见小石头的呼喊被风声撕碎后飘了进来——那些声音如同铁钳夹住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踉跄。 “青岩镇的炊烟还未飘到后山,苏小璃的药经残卷还未拼凑完整,小石头的木剑……” 他咬着牙,守道印记在掌心灼出焦痕。 “他的木剑还未刻上第一朵云纹。” 识海中的玄冥残念突然发出轻笑:“如今你明白了,所谓守道,从来不是刻在碑上的名字,而是你舍不得的人间。” 陆寒的指尖轻轻拂过掌心的剑纹。 那道曾被他当作寻常疤痕的淡痕,此刻正顺着血管爬满双臂,每一寸皮肤之下都跳动着金光,宛如铁匠铺里烧红的铁水在流淌。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混合着前世的沧桑与今生的炽热:“以陆寒之名,守道。” 当混沌长枪的阴影笼罩下来时,陆寒的剑纹突然暴涨。 那并非传统剑修的锋芒,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火星、药圃晨露的清苦、木剑劈柴的钝响——所有被他珍视过的人间碎片,在他周身凝成形似剑刃的光墙。 他抬手,光墙骤然收缩成一柄半透明的剑,剑柄处歪歪扭扭地刻着“陆寒”二字,正是他当年用打铁钳在废铁上凿出来的。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归墟。 混沌长枪的枪尖被守道剑纹生生崩断,黑色碎片如腐肉般簌簌坠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无相子被反震得撞在虚空中,嘴角溢出黑血,眼底的疯狂却愈发浓烈:“不可能……这只是凡俗的执念,怎么可能……” “因为这些执念比任何法则都更为沉重。” 陆寒向前踏出一步,剑纹光剑在指尖旋转。 “你要毁灭的并非世界,而是我在乎的人吃饭的碗、睡觉的床、冬天烤火的炉子。”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 “而我陆寒,从铁匠铺里学到的第一件事,便是——” “该守护的东西,拼了命也要守护。” 话音未落,归墟空间突然发出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陆寒抬头,只见头顶的黑暗如蛛网般裂开缝隙,实质般的紫色光柱倾泻而下,将整个归墟映照得妖异至极。 他能听闻外部世界传来的轰鸣:青岩镇的老槐树被灵气风暴掀翻,苏小璃的阵法碎成星芒,小石头手中的碎铁在其掌心烫出红印——更远处,七大宗门的护山大阵同时亮起,有化神期修士的惊喝穿透虚空:“天机裂隙!竟提前三百年开启?!” 无相子突然发出笑声,他抹掉嘴角的黑血,抬头望向裂隙中涌出的紫雾,说道:“来了……真正的混沌……” 而在他身后,一直沉默的风铃儿突然有所动作。 她指尖的因果丝不知何时已收进袖中,她望向裂隙深处的目光不再癫狂,反而带着几分释然。 她伸手接住一缕紫雾,那雾气竟在她掌心凝成细小的秩序纹路,与她发间残留的金铃碎片上的刻痕完全相符。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秩序’……” 她低声呢喃,声音被裂隙的轰鸣所掩盖。 “而非他们所说的‘灾厄’。” 陆寒的守道剑纹突然剧烈震颤。 他望向裂隙最深处,那里有一团阴影正在凝聚——仿若某种存在的瞳孔,正缓缓睁开。 那目光扫过他时,他听见识海中玄冥残念的惊呼:“是……裂隙之眼!” 归墟外,苏小璃跪在老槐树的残根前。 她的阵法彻底崩溃,掌心的血滴落在泥里,却奇迹般地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她望着天空中那道刺目的紫柱,突然抓起脚边的药锄——那是陆寒去年帮她打造的,木柄上还留着他的指痕。 “陆寒……” 她对着紫柱呼喊,声音被灵气风暴撕成碎片。 “我带着清魂露来了。” 小石头奔跑时跌倒三次,膝盖渗出的血染红了裤脚。 他举着那块碎铁,额头的剑形印记亮得刺眼,对着紫柱呼喊:“陆大哥!我、我能感觉到你的剑!” 碎铁突然发烫,在他掌心烙下一个小印——与陆寒掌心的剑纹一模一样。 归墟内,陆寒握紧守道剑纹。 裂隙之眼的阴影愈发清晰,他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既无恶意,也无善意,只是纯粹的……审视。 而在这审视之下,他掌心的剑纹突然泛起新的纹路——那是苏小璃的药锄、小石头的碎铁、青岩镇的每一片瓦当,正以某种古老的法则串联成新的道图。 无相子突然冲向裂隙,他的身体开始被紫雾吞噬,却仍笑着说:“看看吧!看看这真正的混沌……” 陆寒望着逐渐清晰的裂隙之眼,又低头看向掌心的剑纹。 他听见苏小璃的药锄撞击地面的闷响,听见小石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听见青岩镇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呼唤:“阿寒,该吃饭了!” 那是他师父的声音,在某个寻常的黄昏。 守道剑纹的光芒突然大盛,将陆寒整个人包裹成一团金茧。 而在金茧之外,裂隙之眼的瞳孔缓缓收缩——仿若某种存在,终于确认了什么。 归墟的空间仍在崩塌,混沌与守道的力量依旧碰撞。 但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变数,才刚刚开始。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3节 第253章 命运织网,谁主沉浮? 归墟之内,灵气风暴陡然凝止,仿若被无形巨擘扼住咽喉。 陆寒耳膜嗡鸣作响,守道剑纹于掌心炽热灼烧,那股灼烧之感沿着血管直窜心脏。 并非疼痛之感,更似某种蛰伏千年的火种被风撩拨,欲挣破血肉之束缚。 裂隙最深处的阴影全然舒展,一只瞳孔缓缓睁开。 那并非寻常之眼,乃是由紫雾与星屑编织而成的混沌之眼,每一道纹路皆流淌着令修士灵魂颤栗的法则之力。 陆寒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并非出于恐惧,而是源自某种更为古老的共鸣。 他忆起识海中玄冥残念所言的“归墟继承者”,直至此刻方才明白,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为何总是在他锻造之时闪现:剑炉之火、刻刀之痕,还有一双与他掌心纹路别无二致的手。 “你来了……归墟的继承者。” 那声音仿若闷于青铜古钟之内的雷鸣,震得陆寒的识海泛起层层涟漪。 他抬头之际,混沌之眼的瞳孔正微微收缩,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这一瞬间,他听见了苏小璃的声音——并非被风暴撕裂的那声“陆寒”,而是更为清晰、带着药草清幽香气的呼唤:“这味雪参要晾在北墙根,晒得太过药性便会消散。” 那是上个月的清晨,她蹲在药铺后巷教他辨认药材,发梢沾染着露水,金铃碎片在晨光中闪烁着细碎光芒。 “啪!” 清脆的断裂之声撕裂了轰鸣之音。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风铃儿的指尖缠着银白丝线,死死勒住无相子的手腕。 那丝线并非普通的因果丝,每一根都泛着幽蓝荧光,乃是她最为擅长的“逆命丝”。 无相子的半边身体已然被紫雾侵蚀,此刻却如被泼了滚油一般暴喝:“你疯了?!” “我清醒得很。” 风铃儿的眼尾泛起红晕,发间金饰在裂隙光芒中忽明忽暗。 “你说要重塑秩序,可你身上的混沌气息比归墟还要浓郁。” 她猛地拽动丝线,一缕暗紫色的烟雾从无相子袖中窜出——那是逆命香的残息。 “你早被混沌吞噬了,还装什么执棋人?” 无相子的脸扭曲成两半,一半是平日的阴鸷之色,另一半却浮现出狂喜之笑:“被吞噬又如何?混沌才是……” 话音未落,逆命丝突然收紧,他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如被抽走了主魂一般晃了晃。 陆寒的守道剑纹突然烫得令人惊骇。 他低头,看见掌心里的纹路正在生长——苏小璃药锄木柄上的指痕、小石头碎铁上的剑印、青岩镇老槐树的年轮,甚至师父喊他吃饭时灶台上的锅纹,所有与他相关的事物正以某种玄奥轨迹串联起来,在掌心凝成半透明的道图。 “这不是你的时代。”陆寒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却坚定。 混沌之眼的瞳孔骤然收缩。 陆寒感觉有什么从他心脏最深处涌出,顺着守道剑纹冲向裂隙。 那是光芒,并非刺眼的白色,而是带着暖金色的、如同他锻造之时炉中最为纯净的铁水一般的光芒。 光芒所过之处,紫雾如同冰雪遇阳,滋滋作响着消散;被侵蚀的无相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被光芒裹住的半边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形;风铃儿的逆命丝突然亮如银链,将无相子死死捆在光芒之外。 “吼——!” 混沌之眼发出类似野兽的咆哮,开始缓缓后退。 裂隙的轰鸣逐渐减弱,归墟的空间不再崩塌,却留下了蛛网般的裂痕,宛如一块被砸过的玉璧。 陆寒膝盖一软,跪在地上,掌心的道图逐渐淡去,只余下守道剑纹泛着微弱光芒。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还有远处苏小璃的脚步声——比之前更为接近,带着泥点飞溅的轻响。 “陆大哥!” 小石头的喊声响在归墟之外。 陆寒抬头,透过裂隙的残影,看见那孩子正扒着半塌的石墙,额头的剑形印记亮得如同颗小太阳。 他手里的碎铁依旧发烫,在掌心烙出的红印与陆寒的守道纹轮廓相互重叠。 更远处,苏小璃的药锄尖已经戳进归墟边缘的泥土,冰晶顺着锄刃向上攀爬,好似给木柄镶了一层琉璃。 混沌之眼彻底退回裂隙,只余下最后一缕紫雾在空中盘旋,散成“继承者”三个字的残响。 陆寒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听见小石头的碎铁发出清越的嗡鸣——那声音不似铁器之声,倒像被灵气温养多年的剑鸣。 他望着孩子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小石头……” “陆大哥,请看!” 小石头高高举起碎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竟忘却了膝盖的伤痛。 “此铁正在震动!与您剑纹震动之时别无二致!” 归墟的疾风掀起陆寒的衣角。他凝视着小石头掌心的红印,又将目光投向苏小璃那染血的药锄,忽然展颜而笑。 并非此前那种隐忍之笑,而是带着一种释然,宛如青岩镇春天绽放的第一朵花般的笑意。 裂隙深处传来最后一声轻微的响动,仿若某种枷锁被悄然打开。陆寒轻抚发烫的守道纹,听闻识海中玄冥残念的叹息:“原来,这才是守道的真谛……” 而在众人视线不及之处,小石头额头的剑印正随着碎铁的震动,隐隐勾勒出另一幅道图。 较之陆寒掌心的道图更为稚拙,却蕴含着令混沌之眼都心生忌惮的生机。 归墟的狂风裹挟着碎石,击打在陆寒的脸上。他撑着膝盖,缓缓起身,喉间一股腥甜之感翻涌而上。 此时,苏小璃的药锄已抵在裂隙边缘,木柄上的冰晶随着她急促的呼吸簌簌融化,露出下方被汗水浸得颜色加深的木纹。 她跑得太过急切,连腰间的药囊都歪向一侧,几株晒干的紫叶草正从破口处掉落出来。 “陆大哥!” 小石头扒着石墙的手终于松开,膝盖上的擦伤在青布裤上洇出暗红之色,然而他却仿若丝毫未觉疼痛,举着发烫的碎铁,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碎铁的嗡鸣声仍在持续,与陆寒掌心的守道剑纹形成某种共振,震得他腕骨发麻。 这孩子额头的剑形印记亮得刺眼,宛如一团要烧穿皮肤的火焰。 “先……先莫要着急。” 陆寒弯腰按住小石头的肩膀,却被那股热意烫得赶忙缩回手。 这时他才留意到,孩子的指尖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而他盯着裂隙的眼神却亮得出奇——恰似一只发现猎物的小狼崽。 “师父!” 小石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碎铁在两人中间划出一道银弧。 “我能够感觉到!裂隙在颤动,就如同上次您教我打铁时,烧红的铁块里藏着尚未敲开的气泡。” 他踮起脚,指向裂隙最深处那道如蛛网般的裂痕。 “那里有一个点,比其他地方颤动得更为剧烈!倘若我能将剑气打入那个节点……” “小石子!” 苏小璃终于赶到近前,药锄“当”的一声插进土里,伸手便要将小石头拉到身后。 她的指尖还沾着归墟边缘的紫雾残渍,正泛着诡异的青色,显然方才为了冲进来,硬扛了混沌之力的侵蚀。 “你不过炼气三层,混沌裂隙的反噬足以要了你的命!” “可陆大哥方才……” 小石头挣脱开她的手,仰头望向陆寒。 “陆大哥的剑纹中有光,我碎铁里亦有!我们的光必定能够合为一体!” 他的声音愈发响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 “正如您所说,打铁需找准火候,封裂隙亦要找准脉门!” 陆寒望着孩子发亮的眼睛,忽然忆起青岩镇铁匠铺的冬日。 那时,小石头总蹲在风箱旁,看着他抡锤,即便被火星溅得缩脖子也不肯离去,还说“等我长大,要帮陆大哥打造天下最坚硬的剑”。 此刻,他掌心的守道剑纹再度发烫,并非灼烧之感,而是如同被浸泡在温酒里的暖意,连带着心脏都随之轻轻颤动——这是他首次清晰地感知到,那些与他相关的“痕迹”,原来早已交织成网。 “把它给我。”他伸手摘下腰间的铁锤。 这柄陪伴了他三年的老铁锤,锤面还留着上次帮张猎户修犁耙时崩出的缺口,握柄被掌心磨得发亮。 小石头愣了一下,碎铁“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却见陆寒将铁锤递到他面前,“用这个。” “可……这是您最为珍视的……” “力量的强弱,并不在于其本身。” 陆寒打断他,指腹轻轻抚过锤柄上自己刻的“寒”字。 “而在于你是否对它怀有信念。” 他抬头时,裂隙深处的紫雾又开始翻涌,混沌之眼的残念如一条毒蛇般在空气中游走。 “相信你自己,相信你所感知到的每一道气。” 小石头的喉结动了动。 他双手捧过铁锤,掌心的红印与锤柄的磨痕严丝合缝——那是陆寒手把手教他打铁时,他总握不紧铁锤留下的印记。 孩子深吸一口气,额头的剑印突然暴涨三寸,碎铁“嗡”的一声窜起,悬浮在铁锤上方,两道光纹如活物般缠绕着钻进他的手臂。 陆寒低声喝道:“看准节点!” 小石头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裂隙之中的气——那紫色的混沌之气如同腐水一般流淌,然而在某个点位上打了个旋,旋心之处有一团暗金色的光,此光正是他刚才所感知到的不稳定点。 他举起铁锤,碎铁自动贴合在锤面之上,两股力量顺着手臂迸发开来,热流自丹田径直冲向百会穴,连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去!” 铁锤挥出的瞬间,归墟的风突然静止。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亮——并非刺目的光亮,而是带着铁锈气味的暖金色光芒,宛如铁匠铺中最为旺盛的炉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4节 那光芒裹挟着碎铁的剑鸣声,精准地刺入裂隙的旋心。 紫雾发出刺耳的嘶鸣,裂隙的蛛网般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混沌之眼的咆哮声被挤压成细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成了!” 苏小璃握紧药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看见紫雾正从裂隙边缘退去,连自己指尖的青斑都在逐渐消退。 风铃儿松开手中的逆命丝,银线“啪”地断成数截,她望着陆寒,眼尾的红色慢慢褪去,变成苍白之色:“你赢了,此次是真正的胜利。” 无相子的惨嚎却在此时骤然响起。 他被逆命丝捆住的半边身体早已恢复人形,另半边却仍浸在紫雾之中,此刻紫雾突然倒灌进他的七窍,他的皮肤开始皲裂,好似被晒了三年的老树皮。 “不……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噗”地一声散成一团黑雾,连残渣都未留下。 归墟的震动逐渐平息。 小石头踉跄着栽进陆寒怀里,铁锤“当啷”一声落地,碎铁也“叮”地一声弹进他的掌心。 孩子的额头满是汗水,剑印却逐渐变淡,只剩浅浅的红痕。 苏小璃立刻蹲下身子,从药囊里翻找金创药,动作却停在半空。 她看见陆寒胸口的守道剑纹,正不受控制地明灭闪烁,宛如一盏被风刮得忽亮忽暗的灯。 “陆寒?” 她伸手欲碰,却被那股热度烫得缩回手。 陆寒的识海突然泛起涟漪。 他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带着千年风雪的寒冷:“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混沌,尚未降临。” 他猛地抬头,正看见裂隙闭合处渗出一缕极其淡薄的紫雾,如同一条细蛇钻进了小石头的碎铁之中。 “小璃。”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声音沙哑。 “把你的续骨草拿出来,小石头的手腕脱臼了。” 苏小璃立刻行动起来,药锄在地上划出浅痕。 陆寒却望着远处逐渐明亮的天光,守道剑纹仍在他的掌心跳动。 归墟外传来村民的呼喊声,青岩镇的狗开始吠叫。 一切似乎都归于平静,唯有他胸口那道不安分的光,以及小石头掌心里碎铁上若隐若现的紫斑,昭示着平静之下的不寻常。 第254章 混沌残响,凡心不灭 归墟之风彻底止息,连最后一缕紫雾亦被挤入裂隙闭合之处。 陆寒怀中的小石头正抓着他的衣襟喘息,汗湿的发梢贴于额角,腕骨脱臼之处被苏小璃以续骨草裹得严丝合缝。 而他的目光始终凝于孩子掌心的碎铁之上。 那抹紫斑比之前更为明显,仿若一滴墨正往铁纹之中渗透。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的轻咳,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紧握了拳头,掌心跳动的剑纹烫得皮肤泛红。 抬头之际,恰好映入她染着薄红的眼尾,药囊的布带在她指间绞成一团乱麻:“你的剑纹……又在闪烁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暗纹自锁骨蔓延至心口,此刻恰似被风吹动的烛火,明灭之间泛着冷冽的青色。 识海里那道声音再度响起,此次带着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宛如剑刃在刮擦石墙:“混沌未绝,守道者的血永远燃烧。” 他喉结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纹,因滚烫而缩了一下。 这并非他自身的温度,倒似某种蛰伏之物借他的身体呼吸。 “玄冥……你究竟是谁?” 他对着空气低声呢喃,声音被归墟外渐近的人声撞碎。 青岩镇的村民举着火把奔来,老村长的嗓子喊至破音:“寒子!小璃!那团紫雾消失了?” 陆寒抬头,天光正从云层中漏下,照得碎铁上的紫斑愈发刺眼。 他突然将小石头往苏小璃怀中一送:“小璃,你先带石头回药铺。” “你欲往何处?” 苏小璃接住孩子,药锄的木柄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的药囊不知何时敞开,几株晒干的灵香草正从袋口垂落。 本该蜷曲的叶片竟笔直绷成针状,连最耐存放的朱果都裂开了缝隙,汁水凝成暗红的痂。 她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掠过一株刚采的青芝,那菌盖竟“咔”地碎成齑粉。 “不妥……” 她扯过陆寒的袖子。 “你闻一闻!” 陆寒凑近。 往常药囊里应有的草木清香全然变味,好似有人将腐烂的苔藓与烧糊的符咒混合在一起,呛得他皱起眉头。 苏小璃的指尖还沾着续骨草的绿汁,此刻正捏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玉瓶,瓶身浮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清神露。” 她拔开瓶塞,一缕甜丝丝的雾气飘出,竟在半空凝成细小的漩涡。 “我今早刚炼制而成,平时能够定魂安神……如今倒似被什么牵扯着。” 小石头突然在她怀中动了动。 孩子的手指正抵着碎铁,原本淡红的剑印不知何时爬满整条手臂,仿若被人用红笔粗粗描绘过的剑谱。 “疼……” 他扁着嘴,另一只手抓住陆寒的手腕。 “师父,我修炼剑气之时,此处……” 他指着心口。 “好似有小虫子在叮咬。” 陆寒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更疼的是识海——小石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钻进来,与剑纹的跳动相互碰撞。 他看见一道模糊的光,仿若碎铁里锁着的星子,正拼命往他的剑纹里钻。 “它欲过来。” 小石头抽抽搭搭,眼泪砸落在碎铁上,紫斑竟顺着泪痕往上爬了半寸。 “它说……它说尚未看够。” 归墟外的火把更近了,老村长的声音已然能够听清:“总算寻到你们了!那怪雾当真消失了?” 陆寒突然将小石头抱回,用自己的衣襟盖住那枚碎铁。 剑纹的跳动陡然剧烈起来,烫得他后背沁出冷汗——他终于明白刚才那声“开始”的含义了。 混沌并未离去,它只是换了一副模样,钻进了最不该进入的地方。 “小璃。” 他转头之际,恰好看见苏小璃凝视着自己的药囊出神,几株未来得及收纳的草药正环绕着她的手腕转动,仿若被线牵引的木偶。 “把清神露递给我。” 他接过玉瓶,仰头饮下一口,凉丝丝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在胃里燃起一团火。 这并非安神之效,反倒像是在为某种东西提供养分。 忽然,风铃儿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陆寒猛地转过身,只见那女子倚靠在一块焦黑的岩石旁,眼尾的红色已然褪成死白色,发间的银饰尽数断成细链,正稀稀落落地往下掉落。 “别再做无用功了。” 她轻抚着自己的手腕,那里有道淡紫色的印记,与小石头手中碎铁上的紫斑别无二致。 “混沌是有生命的,它会挑选薄弱之处侵入。” 她的声音愈发微弱,最终融入风中,连影子也淡成了一片雾气。 陆寒紧紧握住碎铁。 紫斑在他掌心发烫,宛如一块烧红的炭火。 小石头突然打了个寒颤,往他怀里缩了缩,说道:“师父,它刚才在我耳边说话……” “说了什么?” “它说……” 孩子的睫毛微微颤动。 “说无相子并未真正死去。” 归墟外的火把之光终于映照到他们身上。 当老村长的手搭在陆寒肩上时,他正注视着小石头掌心中的碎铁。 紫斑已然蔓延过指根,在孩子细嫩的皮肤上,晕染开一片形似血管又似锁链的纹路。 归墟的风彻底停歇时,陆寒后颈的汗毛陡然根根竖起。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5节 他怀中的小石头正用未受伤的手背擦拭眼睛,碎铁上的紫斑已蔓延过手腕,在孩子雪白的皮肤上爬成扭曲的藤蔓。 苏小璃的指尖还沾着续骨草的绿汁,此刻却紧紧揪住他的衣袖,药囊里传来“噼啪”的轻响。 是最后一株朱果彻底炸裂,暗红的汁水在囊布上晕染开来,竟凝结成极小的“无”字。 “寒子!” 老村长的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头,带着烟火气息的暖意却让陆寒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向小石头的手腕,紫斑边缘泛着极淡的金色,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压制着,不肯扩散。 识海里的剑纹突然如同活物般游动,在他意识深处划出一道明亮的痕迹:“混沌在寻找容器,它挑选最薄弱的,也挑选最……” 那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掐断了喉管。 “嗡——” 地面突然震颤起来,比归墟裂隙闭合时的震动更为轻微,但却更为持久。 陆寒抱着小石头踉跄地退了半步,鞋底碾过的碎石竟在接触的瞬间化为齑粉。 苏小璃的药锄“当啷”一声落地,木柄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老村长举着火把的手开始颤抖,火光中,原本焦黑的岩石表面正渗出淡紫色的黏液,宛如腐肉中爬出的脓水。 “你以为你赢了?” 低沉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夹杂着石子摩擦的沙沙声。 陆寒的剑纹猛地烫穿了衣襟,在胸前烙下半枚月牙形的红印。 小石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指尖的碎铁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光,照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待陆寒再次睁开眼睛时,紫雾已在他们脚边凝聚成漩涡,中心处悬浮着半枚血珠。 暗红之中泛着妖异的紫色,正是无相子被混沌反噬时喷在归墟石上的那滴。 “真正的梦魇才刚刚开始。” 带着腥气的声音钻进鼻腔,陆寒的胃里翻涌着灼烧感。 那是清神露在作祟,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剑纹里钻,仿佛在为某种东西喂药。 他猛地将小石头塞进苏小璃怀中,抽出腰间的铁剑(那是他做学徒时打造的第一把剑,从未开锋)。 剑刃触及紫雾的瞬间,原本钝重的铁剑突然发出龙吟之声,剑身上浮现出淡青色的纹路,正是他心口的守道印记。 “退到我身后。” 他嗓音沙哑地说道,眼角的余光瞥见苏小璃正解下药囊扔在地上。 染血的囊布刚一触地便燃起幽蓝的火焰,连带着紫雾都被烧出一个缺口。 她夺过老村长手中的火把,将其投入其中,火星溅落在紫雾之上,竟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尖厉啸声。 “走! 带石头回村!” 陆寒反手推了苏小璃一把,此时铁剑上的青光已蔓延至整柄剑身。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剑纹在识海之中与守道印记相互缠绕,宛如两根被熔铸在一起的铁丝,先是带来刺痛之感,接着转为麻木,最后是一种奇异的清明。 他竟能“看”到紫雾里的脉络,每条脉络都通向地下某个漆黑的点,而在那个点的中心,正蜷缩着无相子的残魂。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她被老村长拽着往后退,药锄再度握于手中,其尖端凝着一滴翠绿的药露。 “小心他的虚无法则!” 陆寒并未回头。 他凝视着那滴悬浮的血珠,突然忆起初次见到无相子时,那人运用虚无法则碾碎了三株百年灵草的场景。 彼时,他躲在药铺后巷,目睹灵草化作齑粉,叶尖还凝着未干的晨露。 这与此刻紫雾里的血珠,就连颤动的频率都毫无二致。 “你杀不了我。” 血珠突然裂开,无相子的脸从中挤了出来,半张脸呈现出腐烂的灰白之色,半张脸则保留着生前的冷硬神情。 “混沌是活的,它会把我……” “喂。” 陆寒打断了他,将铁剑向前一送。 在青光裹着紫雾刺进血珠的瞬间,他听见识海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 守道印记和剑纹彻底融合了。 那是一种比疼痛更为清晰的感觉,仿佛有人在他心口种下了一棵树,根系穿透肋骨,直达指尖。 他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清亮:“你搞错了。不是混沌在滋养你,而是你在滋养混沌。” 无相子的脸扭曲起来,紫雾疯狂翻涌着试图裹住铁剑。 然而,青光愈发强盛,顺着剑刃爬进紫雾,所到之处,紫斑如同被撒了盐的蜗牛,滋滋地冒着白气。 陆寒能够感觉到,那些被混沌侵蚀的生机正顺着剑纹涌入他的身体。 这并非吞噬,而是治愈。 在他的“视线”中,小石头刚才哭红的眼尾泛着暖黄之色,苏小璃药囊里烧焦的草药正渗出极淡的绿意,就连老村长颤抖的手背上,都浮现出米粒大小的光,那是他年轻时时常抱孙子的温暖温度。 “凡道……” 他轻声呢喃,终于明白剑纹里那个沉睡的声音究竟是谁了。 并非玄冥,而是他自己,是每一个在田间辛勤劳作的农夫,是在药铺精心熬药的姑娘,是在铁匠铺奋力挥锤的少年。 那些被修真者所轻视的“凡心”,原来才是最为锋利的剑。 “不!” 无相子的残魂发出尖叫,紫雾突然全部缩进地底。 陆寒的铁剑“当”地一声落地,他单膝跪地,心口的新道意依旧发烫,但此次却是温暖的,宛如揣了块刚出炉的铁。 苏小璃冲过来扶住他,小石头挂在她脖子上,正用未受伤的手抚摸他的脸:“师父不疼了?” “不疼了。” 陆寒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抬头时恰好看见废墟边缘的风铃儿。 她站在阴影里,手中的红线断了一截,在风中飘荡,宛如一条垂死的蛇。 见他望来,她轻轻扯动嘴角,眼神却比归墟的雾更为寒冷:“命运偏移了,但我还不确定……” 话未说完,她便转身走进黑暗之中,红裙宛如一滴血,渐渐融入山雾里。 当夜色彻底笼罩青岩镇时,陆寒在药铺后院的老槐树下擦拭着剑。 新道意在他体内流转,就连被剑纹烫红的皮肤都开始结痂。 苏小璃在灶房熬药,药香与饭香混杂着飘了过来,小石头趴在门槛上打盹,碎铁被他压在枕头下,紫斑已经淡得几乎难以察觉。 就在他以为一切暂时平息之时,后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那并非寻常的雀啼,而是带着金属刮擦声的尖厉啸声。 陆寒抬头望去,月光被云层遮住了一瞬,等再度明亮起来时,他看见远处山林间,有只漆黑如墨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呈竖状,宛如某种洪荒古兽。 “寒子!” 苏小璃在灶房呼喊他:“吃饭了!” 他回应了一声,转身时却瞥见院墙外的影子。 那影子比夜色更为浓重,站在离药铺二十步远的地方,身形有些摇晃,肩头的血正顺着衣摆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暗红的花。 是秦昭。 第255章 暗流涌动,旧敌再现 陆寒的指尖在剑脊之上略微停顿。新觉醒的凡道意,使他对气息的感知较以往更为敏锐。 那裹于血雾之中的身影,伤口处翻卷的皮肉正渗出黑紫色的黏液,混合着铁锈味的腥气被夜风吹散,如同一根细针,刺入他的鼻腔。 “寒子?” 苏小璃端着青瓷碗自灶房走出,见他凝视着院墙外发愣,便顺着其视线望去,脚步陡然停住。 青瓷碗里的药汁晃出几滴,在青石板上晕染开浅褐色的痕迹。 小石头原本趴在门槛上打盹,此时也揉着眼睛坐起,碎铁从枕头下滑出半寸,剑刃上的紫斑突然泛起极淡的光。 孩子本能地攥紧苏小璃的裙角,小脑袋往她腰后缩了缩。 院墙外的影子动了动。 月光重新洒落时,陆寒看清了那张脸。 秦昭的右脸被血污覆盖,左眉骨处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依旧挂着惯常的淡笑。 他的右手按在腰间,指缝间渗出的血正顺着衣摆往下流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你不该回来。” 陆寒的声音仿若淬了霜。 上回在幽冥宗地牢对峙之时,这人还能轻松避开他的剑招,如今却连站立都不稳。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铁剑,凡道意在体内流转,竟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半分魔气波动。 这比直接动手更令他警惕。 秦昭的喉结动了动,似欲咳嗽,却强忍着笑出声来:“我来告知你一个真相——‘混沌’并非敌人,它是答案。” 他的尾音颤抖,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6节 “你以为……你觉醒的凡道意能破局?不,真正的钥匙在……” “住口。” 清冷的女声自左侧传来。 陆寒转头,看见风铃儿从山雾中走来。 她的红裙不再似血滴般鲜艳,倒像是被人揉皱的破布,发间的银铃喑哑,只余尾音轻响。 她手中的红线只剩半截,断口处还在渗出暗金色的光,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扯断。 秦昭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早就知晓一切。” 风铃儿的指尖轻轻抚过断了的红线,眼神冷得如同淬过冰的刀锋。 “三年前混天阁失火,是你施放的引魂香;半年前玄冰谷弟子失踪,是你用因果丝缠住了他们的命数。你根本不是幽冥宗的人,你是混沌会最早安插的棋子。”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忆起在青岩镇初遇秦昭时,这人总称自己是被逐出师门的散修,却能精准避开所有正道修士的巡查路线。 原来从一开始,对方就戴着两重面具。 陆寒低声说道:“小璃,带石头进屋。” 苏小璃并未行动,反而攥着药碗走近两步,目光落在秦昭腰间的伤口上。 她的鼻尖动了动——那并非普通修士打斗留下的伤,血肉翻卷处泛着幽蓝,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东西灼烧过,隐约还能闻到腐烂的莲花香。 “归墟之息。” 苏小璃突然开口,声音紧绷。 她蹲下身,指尖悬于秦昭伤口上方半寸处。 “这是归墟深处才有的毒雾,连化神期修士被沾染到都会烂骨。你……究竟做了什么?” 秦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笑意中多了几分苦涩:“我去了混沌之源。” 他的左手突然抓住苏小璃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闻见的莲花香,是混沌核心的引魂莲。他们说……只要我能带回凡道意的宿主,就能解了这毒。可我到了才知道……” “放开她!” 陆寒的铁剑已然出鞘。 凡道意沿着剑刃涌溢而出,于半空凝聚成淡金色的光网,然而在触及秦昭的刹那便被弹开。 此时,他才发觉对方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灰雾,此乃之前无相子残魂所运用的混沌之气。 “勿要动手。” 秦昭松开手,苏小璃即刻退至陆寒身侧,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他凝视着陆寒,眼神陡然变得极为轻淡,仿若透过他在凝望千年之前的某个人。 “你以为我甘愿充当棋子?当年……当年剑灵抉择沉睡之际,他的宿敌就曾发下誓言……” 后山的鸟鸣再度响起,比先前更为尖锐。 陆寒的后颈蓦地泛起凉意,那并非活物的啼鸣声,反倒似某种机关启动时的摩擦声响。 他紧握铁剑转向山林,待回头时,秦昭已然滑坐在墙根之下,血洼里的血不再呈现红色,正缓缓转变为浑浊的灰色。 “千年前……” 秦昭的声音轻如叹息:“千年前……” “秦昭!” 风铃儿冲上前去,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脚步。 她望着地上逐渐扩散的灰雾,脸色骤变。 “速走!这是混沌的湮灭咒,他要……” “寒子!” 苏小璃猛地拽住陆寒的胳膊往后退。 小石头已被她抱在怀中,碎铁在孩子手中发出嗡鸣声。 陆寒回头的瞬间,瞧见秦昭的身体开始消散,宛如被风吹散的灰,仅余下一双眼睛依旧明亮,直勾勾地盯着他:“记住……凡道意的尽头,是……” 话音未落,灰雾陡然暴涨。 陆寒本能地将苏小璃和小石头护在身后,凡道意在体内疯狂流转。 待雾气散尽,墙根下仅剩下半块染血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昭”字。 风铃儿伫立原地,望着玉佩的眼神仿佛要将其穿透。 她弯腰拾起玉佩,红线突然从袖中窜出,缠住玉佩上的血渍。 “他所言属实。” 她转头看向陆寒。 “混沌会的目标从来不是颠覆修真界,他们所图谋的……是唤醒某个被封印的存在。” 山风卷起地上的血渍,混杂着药香钻进陆寒的鼻腔。 他望着秦昭消失之处,心口的凡道意依旧滚烫。 苏小璃轻轻触碰他的手背,他这才察觉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水。 “寒子?” 苏小璃的声音里饱含担忧。 陆寒低头,看见小石头正仰着脸注视着他,眼睛里满是信任。 他蓦然忆起之前觉醒凡道意时,那些凡人身上的光芒。 老村长抱孙子时的温度,苏小璃熬药时的专注,小石头触摸他脸庞时的温暖。 “我并无大碍。” 他抚摸着小石头的头,抬头时目光落在风铃儿手中的玉佩上。 “你所说的‘被封印的存在’,与千年前的剑灵是否有关?” 风铃儿的手指在玉佩上摩挲,欲言又止。 后山的鸟鸣第三次响起,此次更近了,好似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山径朝着村里爬行。 她突然将玉佩塞进陆寒手中,转身便朝着山林奔去,红裙在夜色中划出一道血痕:“明日天亮之前离开青岩镇!他们索要的是你,而非村子!” 陆寒紧握玉佩,能够感受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苏小璃凑上前,指着玉佩背面的刻痕:“这纹路……极似我在古籍中见过的上古封印阵。” 小石头突然拽了拽陆寒的衣角,指向天空:“师父看!” 陆寒抬头望去。 原本被云层遮蔽的月亮重新露出,清辉洒落在玉佩上,映出一行极小的字——“剑灵宿敌,封于归墟”。 山雾之中,传来重物碾压树枝的声响,且这声响愈来愈近。 苏小璃紧紧抱住小石头,药囊里的草药陡然全部直立起来,仿佛被某种力量所牵引。 陆寒将玉佩收入怀中,铁剑在掌心嗡嗡作响。 凡道意在他体内流转,这一回,他所听见的不只是凡人的温度,还有更为遥远的声音。 恰似古剑出鞘时的清鸣,又宛如千年前有人在他耳畔低语:“记住,你的剑,要守护之物从来不是某个门派,而是……所有值得守护之人。” 后山上的动静愈发逼近。 陆寒瞥了一眼苏小璃和小石头,又看了看药铺里依旧亮着的灯。 那灯光下,是老村长家的小孙子在等候父亲归来,是王铁匠的女儿在缝补衣服,是青岩镇所有凡人的希望之光。 他紧握铁剑,转身向后山走去。 月光之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与地上尚未干涸的血痕相互重叠,宛如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陆寒刚迈出半步,后颈突然被一只小手攥住。 小石头不知何时从苏小璃怀中挣脱出来,此刻正踮起脚拉扯他的衣角,小脸煞白如纸,额角的汗珠顺着睫毛滑落。 他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太阳穴,指缝间溢出微弱的呜咽声:“师父……头好痛……” 苏小璃急忙蹲下,药囊里的苦参和白芷簌簌掉落于地。 她托住小石头的后颈,指尖刚触碰到他发烫的皮肤,便见孩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细针状。 这是只有剑修感应到天地剑气时才会出现的异相。 “他的灵脉在发烫。” 她抬头望向陆寒,声音颤抖。 “就像……像碎铁认主时的反应。” 陆寒单膝跪地,掌心覆上小石头的天灵盖。 凡道意顺着指尖渗透进去,瞬间撞进一片翻涌的混沌之中。 他看见无数银线在孩子识海里交织,其中一缕正泛着刺目的金芒,犹如一根烧红的细针直扎进泥丸宫。 那是…… 剑种? “秦昭在说谎。” 小石头突然睁开双眼,眼白里浮现出血丝。 “可他所言也属实。那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进陆寒手背,指甲缝里渗出淡红色的血。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7节 “黑色的、黏糊糊的眼睛,散发着烂莲花的味道,从地底下……从归墟里……” “归墟?”苏小璃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忆起方才秦昭伤口里的幽蓝毒雾,忆起古籍中记载的“归墟者,天地之脐,封万恶而孕混沌”。 药囊里的曼陀罗突然炸开,紫色花瓣打着旋儿飘起,在小石头头顶凝聚成模糊的漩涡。 陆寒心口一阵烦闷。 守道印记在丹田处剧烈震动,仿佛被人用重锤反复击打。 他踉跄着扶住院墙,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 青灰色的岩石穹顶之下,一个身着黑袍的身影正在结印。 他的左手握着半截断剑,剑身刻满陆寒从未见过的符文;右手按在一面青铜镜上,镜面里翻涌着墨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撞击封印。 “那是……” 陆寒咬紧牙关稳住身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发问:“千年前的归墟?” “千年前,守道者封印了混沌之眼。” 破碎的话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陆寒猛地转头,却见院墙角的灰雾尚未完全消散,秦昭的轮廓竟在雾中重新凝聚。 不过是更为淡薄的虚影,宛如一张被水浸湿的画。 他的右脸依旧带着血污,左眉骨的伤口里爬出黑色的细虫,每爬动一次,虚影便淡一分。 但也因此被视作阻碍新世界的绊脚石。 秦昭的目光扫过陆寒腰间的铁剑,又落在小石头仍在颤抖的小手上。 “你们以为我在追杀你,其实...我是在保护你。” 他的喉间溢出血沫,在虚空中绽开细小的红点。 “混沌会要唤醒的,是被守道者镇压的...它的本体。” “你到底是谁?” 苏小璃将小石头护在身后,药囊里的赤焰草突然腾起火苗,映得她眼底一片赤红。 “你说保护,可你害玄冰谷弟子失踪,放混天阁的火——” “那些都是他们逼我做的!” 秦昭的虚影突然剧烈摇晃,黑雾从他七窍中涌出。 “混沌会用归墟之息毒我,用因果丝缠我命魂,我若不按他们说的做...你以为我不想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 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直到我在归墟深处看见...看见守道者留下的刻痕。他说,当凡道意的宿主觉醒时,真正的威胁才会现世。”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咔“地一声。 他想起萧无尘曾说过,守道者是上古剑灵的守护者;想起自己第一次觉醒凡道意时,识海里响起的那声叹息。 原来从千年前开始,就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的命数与混沌、与归墟、与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缠在一起。 “师父!” 小石头突然尖叫。 他的指尖正对着秦昭的虚影——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眼睛,墨色的瞳孔泛着油光,正从秦昭的面门里缓缓钻出来。 那眼睛没有眼白,没有眼睑,像团融化的沥青,却分明在“看”,在“笑”。 秦昭的表情瞬间扭曲。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长出漆黑的倒刺,直刺向陆寒心口。 “快走!” 他的声音里混着两个音调,一个是他自己的,带着哭腔;另一个低沉沙哑,像是从地缝里挤出来的。 “它要借我的壳...陆寒,记住!凡道意的尽头不是...” “砰!” 陆寒的铁剑横在胸前。 凡道意如怒海翻涌,淡金色的光刃将那只手生生斩断。 秦昭的虚影被震得向后飞去,撞在院墙上又弹回来。 在浓重的黑雾之中,那双眼骤然咧开,显露出两排细密的尖牙。 “当你真正直面它的那一刻。” 秦昭的嘴角溢出黑血,却浮现出诡异的微笑。 “你会明白……毁灭,有时亦是一种救赎。” 话语尚未落定,他的虚影便彻底消散。 地上的灰雾陡然沸腾起来,好似有无数只手在下方抓挠。 陆寒察觉到脚下的青石板在震动,远处后山的鸟鸣已然变成尖锐的嘶嚎。 苏小璃怀中的小石头突然昏厥过去,碎铁从他手中滑落,剑刃上的紫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为墨色。 “寒子。”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不已。 她指向天空——原本澄澈清亮的月光不知何时已变成青灰色,云层中翻涌着暗紫色的漩涡,宛如一只倒扣的巨碗,将青岩镇笼罩其中。 药囊里的所有草药都在颤抖,就连最耐存放的何首乌都渗出了黑汁。 陆寒紧紧握住铁剑。 守道印记依旧发烫,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有某种东西正在地底下苏醒。 那是比混沌之气更为古老、更为庞大的存在,仿若沉睡了千年的野兽,终于被惊醒,正缓缓抬起它的头颅。 后山传来一声闷响,仿若巨石滚落。 陆寒望着怀中沉睡的小石头,望着苏小璃染血的药囊,望着院外透过来的零星灯火。 老村长家的灯依然亮着,王铁匠的女儿仍在补衣服,青岩镇的凡人依旧做着他们的梦。 他将铁剑指向地面,凡道意如涟漪般向外扩散。 “它即将现世。” 他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冷硬的坚定。 “但在此之前,我会让它知晓……有些东西,即便用毁灭去交换,也绝不能触碰。” 地底下的震动突然加剧。 陆寒感觉有黏腻之物正顺着他的脚踝向上攀爬,好似无数条湿滑的蛇。 他抬头望向夜空,青灰色的云层中,隐约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眼睛。 与秦昭虚影里的那只别无二致,正缓缓睁开。 第256章 归墟之主,命运终焉 地底传来震动,裹挟着腐土的气息升腾而起,陆寒靴子底部与青石板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望向秦昭那已然溃散的虚影之处,陡然间,后颈寒毛直竖。 那团灰雾之中,竟隐隐溢出极为淡薄的金芒,恰似被黑布包裹的烛火,正一寸寸挣脱束缚。 “咔嚓!” 清脆的声响自秦昭原先站立的位置传来。 那团黑雾陡然凝结成实体,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男子正缓缓直起腰身,其皮肤之下,涌动着如蛇群般的紫纹。 他的双眼彻底褪成灰白色,眼尾裂开细微的缝隙,从中渗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浓稠的墨汁。 “你以为斩断的是我的手?” 秦昭的声音好似两块锈铁相互摩擦,抬手之际,那被斩断的手腕处竟生出黑鳞。 “那是归墟之主的试探。” 话音未落,他的胸口炸开一团黑雾。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黑雾之中包裹着的,分明是半枚青铜古印,其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吞噬着月光。 秦昭的身体开始逐渐透明化,骨骼与肌肉如同融化的蜡水一般,但他仍死死地攥住那枚古印:“我并非终点,我只是一把钥匙。” 黑芒冲天而起,撞碎了青灰色的云层。 陆寒被气浪冲击得踉跄不已,手中的铁剑险些脱手。 他望见那团黑柱径直插入天际,在云层之中撞出一个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浮现出如鳞片般的纹路。 那是归墟之主的眼眸,比之前更加清晰了。 “寒子!” 苏小璃的呼唤声裹挟着药香传入耳膜。 陆寒转过头,只见她正跪在青石板上,药囊被甩落在脚边,散落的药材之中,几株焦黑的逆命香正在燃烧。 她的指尖沾着清神露,在地面画出歪扭的符文,每一笔都带起淡绿色的荧光:“不能让这股力量影响到他们!” 老村长家的灯熄灭了。 王铁匠女儿补衣服的银针“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8节 青岩镇的凡人开始发出呻吟之声,有老人从门槛处栽倒,孩童从摇篮中滚落,仿佛被无形的手扯断了生气。 苏小璃紧咬着嘴唇,清神露顺着指缝滴入符文之中,荧光突然暴涨,形成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陆寒、小石头和她自己护在其中。 罩子外面的呻吟声略微减弱了些,然而她的额角已然渗出冷汗,药囊里最后一株何首乌“啪”地炸裂开来,黑汁溅落在她的手背上,烫出一道红痕。 “因果……丝线。” 沙哑的呢喃声从背后传来。 陆寒迅速旋身,正看见风铃儿从院墙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的长发披散开来,左脸有道血痕,右手攥着七根泛着幽光的丝线。 那是她的本命因果丝,每一根都连着她的命魂。 “我曾为你效力,” 她盯着天空中的黑柱,丝线在指尖翻飞。 “现在我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七根丝线织成一张银网,迎向坠落的黑芒。 陆寒听见类似琴弦崩断的清脆声响,银网与黑芒相撞之处腾起青烟。 风铃儿的嘴角溢出黑血,但她的手指仍在不停地翻飞,又抽出三根丝线。 这次是从心口扯出的,血珠顺着丝线滴落,在地面绽开一小团黑花。 “没用的。” 秦昭的声音从黑柱中传来,带着几重叠音。 “归墟之主的苏醒,是千年因果的闭环。” 地面突然裂开如蛛网状的缝隙,腐臭的黑水从中涌出。 陆寒感觉守道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那股沉睡在地底的存在,此刻正用黑水舔舐着他的脚踝。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石头——这孩子的睫毛在颤动,掌心的碎铁不再是墨色,反而泛起极为淡薄的青金,恰似被黑布捂住的星辰,正努力往外钻。 苏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双手冰冷如冰,却拼尽全力将一个药瓶塞入他的掌心,说道:“瓶中是续脉丹,倘若我支撑不住……” “不会的。” 陆寒打断了她。 他凝视着罩子外挣扎的凡人,望着风铃儿愈发苍白的面容,望着黑柱中若隐若现的青铜古印,突然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极为浅淡,却带着炽热的温度:“他们说毁灭即为救赎,可我偏偏要尝试一番……凭借这把铁剑,以这具凡胎肉体,能否在归墟降临之前,为青岩镇筑起一道屏障。” 地底传来沉闷的吼声,好似有巨大的物体在翻身。 黑水没过陆寒的小腿,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存在的气息。 庞大、古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恶意。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小石头掌心的碎铁时,那抹青金色光芒突然闪烁了一瞬,仿佛在回应一般,在他的识海中激起一圈涟漪。 “小……石头?”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不已。 她低下头,恰好看见小石头的手指在抽搐,原本紧闭的眼缝中,竟透出一线与碎铁相同颜色的青金色光芒。 那光芒极为微弱,却如火种落入干柴,顺着碎铁蔓延至他的手臂,在皮肤下形成细小的纹路,宛如剑穗的缨络。 黑柱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秦昭的身影彻底消散,青铜古印坠落在地,砸出一个深坑。 归墟之主的双眼完全睁开,青灰色的云层被染成墨色,月光变成了血红色。 陆寒将铁剑插入地面。 凡道之意在他脚下铺展,淡金色的光纹爬上苏小璃的防护罩,爬上风铃儿的因果网,最终没入小石头掌心的碎铁之中。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宛如战鼓,好似晨钟,恰似所有他想要守护的、鲜活的、充满生机的声响。 “来吧。” 他对着天空中的巨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陆寒,接你这归墟之主的挑战。” 小石头的指尖突然紧握。 碎铁上的青金纹路猛地窜上他的脖颈,在耳后浮现出半枚剑形印记。 那是上古剑种的残章,沉睡了千年的火种,此刻正随着归墟的震动,缓缓…… 苏醒。 青金纹路如活物般攀过小石头的耳后,在触及后颈的瞬间,他忽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声。 陆寒刚要伸手去抱他,却见那孩子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线吊起,缓缓升离地面。 碎铁在他掌心爆成星芒,青金色的光流顺着指缝溢出,竟在半空织成一张细网,从青岩镇的瓦顶一直铺向云端。 那是剑种觉醒后扩张的感知,将整个归墟的脉络都拽进了小石头的神识里。 “师……师父!” 小石头的声音带着童稚的惊惶,眼尾的青金纹路漫过眉骨。 “它的根须扎在地底,像……像好多好多手,要把镇子往黑窟窿里拖!” 他的小腿不受控制地抽搐,指尖的光网突然收缩,竟扯着远处的黑水逆流,在半空凝成浑浊的水球。 苏小璃踉跄着扑过去,却被一道青金屏障挡在三尺之外。 那是剑种自发的护主之威。 陆寒的守道印记在胸口灼烧,烫得他喉间泛起甜意。 他望着悬浮的小石头,又看向被因果丝缠住的黑柱,忽然明白了这孩子为何会在此时觉醒。 归墟之主的震动如同重锤,恰好敲开了剑种沉睡的外壳。 “小璃,护住他的心脉!” 他反手握住苏小璃的手腕,将自己体内翻涌的守道之力渡给她。 “剑种需要活人的生气滋养,你用续脉丹稳住他!” 苏小璃的指尖还沾着清神露,被陆寒的内力一激,药香突然浓烈如雾。 她顺着青金屏障的缝隙将药瓶按在小石头心口,丹香混着光流钻进去的瞬间,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的瞳孔完全化作青金色,眼尾的纹路延伸至耳尖,竟在发间凝成半枚极小的剑形发饰。 那是上古剑修的道纹,沉睡千年后终于认主。 “嗤——” 黑柱蓦地剧烈震颤,青铜古印表面的符文开始剥落。 归墟之主的巨眼收缩至针尖大小,而在收缩的瞬间,迸发出比先前更为浓烈的恶意。 陆寒的守道印记“铮”然鸣响,宛如被唤醒的古钟,金色光纹自他脚底蹿起,裹着他整个人悬浮至半空。 他的铁剑自动出鞘,剑身上的锈迹簌簌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守道”二字。 原来这把陪他打铁的钝剑,竟是守道印记的载体。 “我不会让你毁掉这个世界。” 陆寒的声音中裹挟着两股声线,一股是他自身的,另一股清越如鹤鸣,好似印记里沉睡的剑灵在共鸣。 他举剑过顶,空中的金色光流尽数往剑尖汇聚,竟在云层里撕开一道裂痕,使月光再度洒落在青岩镇的青石板上。 苏小璃仰头凝视着那道裂痕,忽然忆起药经里的记载:“守道印,镇万邪,光破处,生机现。” 原来这并非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 剑气斩出的刹那,天地间仅余一道金线。 那线细如发丝,却快过闪电,径直贯穿了归墟之主的巨眼。 黑柱发出如玻璃碎裂般的尖啸,青铜古印“轰”地炸成齑粉。 陆寒感觉有某物从他识海深处被抽离,仿若一块压了千年的石头突然移开,令他险些栽倒。 但不等他喘息,半空的裂痕里突然渗出黑雾,凝聚成一面一人高的镜子。 镜子里的陆寒在笑。 他身着玄色道袍,脚下踩着累累白骨,身后是燃烧的青岩镇。 另一个陆寒举着染血的剑,剑尖挑着苏小璃的发带;第三个陆寒抱着小石头的尸体,眼泪滴落在碎铁上,却化作黑色的雾气。 镜子里的影像如走马灯般变换,最终定格在陆寒自己此刻的模样。 他举着守道剑,眼中的金光却逐渐被墨色侵蚀。 “你注定要成为我。” 镜子里的陆寒开口,声音是归墟之主的重叠音。 “这具身体本就属于玄冥,你不过是他在人间的残魂。等我吞噬完这方世界,你就会记起……你本就是归墟的一部分。” 陆寒的手在颤抖。 他忆起第一次打铁时,王铁匠所说的“铁要经千锤百炼才成器”;忆起苏小璃第一次给他送伤药,指尖沾染的艾草香;忆起小石头拽着他衣角,说“师父的剑比星星还亮”。 这些画面似滚烫的铁水,将识海里的墨色一点点烧开。 他突然松开剑柄,反手抽出腰间的铁锤。 那是他当学徒时用了十年的工具,木柄上还留存着他掌心的茧印。 “我只做我自己。” 他凝视着镜中逐渐扭曲的倒影,用尽全身力气砸下去。 镜面碎裂的瞬间,归墟之主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399节 黑雾如退潮的海水般倒灌回裂缝,青铜古印的碎片在空中划出银线,最终没入小石头掌心的碎铁里。 陆寒踉跄着坠地,被苏小璃稳稳接住。 他望着天空中逐渐闭合的裂缝,却在最后一刻,听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裂缝深处传来:“欢迎回家,玄冥。” 那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砸得陆寒头疼欲裂。 他望着小石头发间的剑形道纹,又看向苏小璃染血的药囊,突然觉得青岩镇的月光从未如此清冷。 远处的山脚下,一道漆黑的裂缝正在岩石间缓缓张开,裂缝里飘出的风带着腐土的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剑鸣。 那是荒墟的入口,在等待他们。 第257章 荒墟情绪风暴,剑纹共鸣炸裂 山脚下的裂缝于月光之下泛着幽光,腐土的气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剑鸣,恰似一只无形之手牵扯着陆寒的衣摆。 他仰头望向灰沉沉的天空,太阳穴不住跳动。自归墟之主说出那句“欢迎回家”后,这股钝痛便未曾消减分毫,此刻更因逐渐逼近荒墟入口而加剧,连带着心口的剑纹都炽热发烫,宛如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血肉。 “师父,这里面……” 小石头攥住他衣角的手不住颤抖,孩童清亮的眼眸中浮着一层雾气。 “像是被人种下了心魔。” 少年蹲下身来,见小徒弟眉心紧皱成一个疙瘩,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片碎铁。 归墟古印的碎片昨夜已融入他的肉里,此刻正随着荒墟的气息微微发烫。 苏小璃的药囊在腰间轻轻晃动,她取出一枚青碧色的药丸放入口中,喉结动了动:“清神露只能暂时压制。” 她的声音带着药香,目光扫过裂缝深处翻涌的黑雾。 “情绪风暴混杂着天地浊气,强行闯入的话……” 话未说完,却见陆寒突然踉跄半步,额头渗出冷汗。 剑纹的灼烧感正顺着血脉向识海钻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扒拉他的记忆。 “先去村里。” 苏小璃扶住他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荒墟边缘的村子最为敏感,或许能探查一番虚实。” 所谓的“村子”不过是几间歪歪扭扭的土屋,青石板路上溅着暗红的血迹。 陆寒刚踏入村口,便听见刺耳的叫骂声。 两个精壮的汉子正揪着对方的衣领,其中一人腰间还别着砍柴刀,刀刃在灰暗之中泛着冷光;旁边有妇人抱着孩子哭嚎,几个半大的小子举着木棍跑来跑去,连蹲在墙根的老狗都在狂吠,尾巴夹得紧紧的。 “为半口井至于这样吗!” 持柴刀的汉子吼道,手腕上青筋暴起。 “你们家占着泉眼三天了!” “放屁!” 另一个汉子啐了一口。 “是你们偷堵了水道!” 苏小璃刚要上前,却被陆寒拉住。 他望着人群中翻涌的红雾——那是肉眼可见的愤怒,夹杂着恐惧与绝望的灰黑,宛如一团乱麻缠绕在每个人的头顶。 “他们被情绪所裹挟。” 他低声说道,喉结动了动。 “和归墟镜子里的……很相似。” “所以需要引导。”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房檐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斜倚在瓦当上,发间别着一支狼毫笔,正晃着腿笑着说:“绘影,成真。” 他手腕轻轻一抖,狼毫在虚空中划出银线,竟真的勾勒出一个怒目圆睁的村民背影。 笔锋最后点在那背影的心口,虚影“噗”地一声散作光点,落在正挥刀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突然愣住,柴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他望着地上的刀刃,又看看对面同样发怔的男人,喉结动了动:“王二……咱们这是……” “情绪如水。” 慕容秋水跃下房檐,狼毫在指尖转了个圈。 “堵则溃,疏则顺。” 他看向陆寒,目光落在对方心口的剑纹上。 “你要进入荒墟深处,得先学会与这些情绪……共鸣。” 陆寒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剑柄。 守道剑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他闭上眼睛,识海中闪过王铁匠敲打的火星,苏小璃递药时沾着艾草香的指尖,小石头拽着他衣角说“剑比星星亮”的模样。 这些温暖的碎片突然连成一线,串起心口发烫的剑纹。 “试试。” 苏小璃轻声说道,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 陆寒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体内那丝若有若无的剑意。 剑纹先是泛起淡金色的光芒,接着如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红雾灰雾开始翻涌。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情绪:抱着孩子的妇人心中是对饥饿的恐惧,举木棍的小子藏着被忽视的委屈,连狂吠的老狗都在害怕被遗弃。 “我知晓。” 他低语着,声音轻柔如叹息。 “我皆已明白。” 剑纹的光芒愈发明亮。 最先恢复平静的是那手持柴刀的男子,他蓦地蹲下身子,以手掩面哭泣道:“我妻子患病,需用泉水煎药……” 对面的王二怔了怔,随之蹲下轻拍他的后背说:“我家中亦已断炊,我母亲已三日未曾进食……” 争吵之声逐渐减弱,有人开始悄然拭泪,有人从怀中掏出藏匿的半块饼,有人去井边打水时特意多舀了一瓢。 老狗摇着尾巴蹭过孩子们的腿,木棍“噼啪”作响,散落一地。 “成了。” 慕容秋水轻笑出声,将狼毫在掌心轻敲。 “凡道剑纹果然……” “嗡——” 地底突然传来沉闷的声响。 陆寒猛然睁开双眼,只见村长的身体正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皮肤之下有黑色的脉络游走,最终“噗”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着黑袍的孩童从中钻出,红色眼眸中泛着幽光。 “有趣。” 黑袍孩童歪着头,声音稚嫩如同春日的微风。 “原来你藏着如此甜美的情绪。” 它指尖弹出一根黑丝,然而在触及陆寒的瞬间被剑纹弹开。 “那么……下次再与你玩。” 话未说完,它便沉入地下,只留下村长瘫软在原地,浑身冷汗淋漓。 “那是……” 苏小璃握紧药囊。 “混沌会的情绪寄生体。” 慕容秋水的脸色阴沉下来。 “看来我们的动静,引来了更为棘手之物。” 风突然猛烈起来。 荒墟入口的裂缝中涌出黑雾,其中隐约传来三种不同的低吟。 一种似利刃刮骨,一种如婴儿啼哭,一种像重物坠渊。 陆寒望着那团黑雾,心口的剑纹炽热得几乎要烧穿衣裳。 他能够感觉到,有三股截然不同的情绪正在逼近,携带着比之前更为浓烈的恶意。 “师父。” 小石头拉了拉他的衣角,指向黑雾深处。 “那里……有三个巨大的怪物。” 黑雾翻腾如沸水,三道身影踏雾而出。 为首者红发赤瞳,衣襟沾染血迹,每一步落下都使地面龟裂。 正是“愤怒”使者;左侧之人身形虚幻,面覆鬼面,指尖渗出幽蓝雾气,是“恐惧”使者;右侧女子垂首抱臂,发间缠着褪色的白麻,每根发丝都滴着黑血,显然是“绝望”使者。 陆寒的剑纹瞬间炽热得几乎要穿透皮肉,识海中炸开一声清越的剑鸣。 他本能地将小石头往苏小璃身后推了半步,余光瞥见小徒弟攥着碎铁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并未哭泣,只是咬着嘴唇死死盯着那三团黑影。 苏小璃的药囊突然“啪”的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几枚青碧药丸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0节 她方才用力过猛,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凡人之力也妄图掌控情绪?” 愤怒使者开口,声如滚雷,震得房瓦簌簌掉落。 他抬手一抓,空中翻涌的红雾骤然凝结成赤焰火龙,鳞片上跳动着刺目的愤怒情绪,张开血盆大口便朝陆寒扑来。 几乎同时,恐惧使者的鬼面裂开,幽蓝雾气化作万千幻影:有王铁匠被火舌吞没的惨状,有苏小璃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有小石头蜷缩在废墟里哭嚎的身影——皆是陆寒最为害怕失去的画面。 绝望使者则垂眸轻笑,她发间的黑血落地成链,在四人周围织就漆黑牢笼,链上刻满扭曲的“死”字。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火龙的灼热舔舐着他的脸颊,幻影里苏小璃的“尸体”正缓缓闭上双眼,而那锁链已然缠上他的脚踝,每一根都往血肉里钻,仿佛在啃噬他生的希望。 他蓦然忆起方才村民们抱头痛哭之际,那些情绪并非仅含恶意。 被漠视的委屈之下,潜藏着渴望被关注的期盼;对饥饿的恐惧之中,包裹着欲保护家人的温情。 剑纹于胸口灼烧,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之气在口腔中炸开,喝道:“并非掌控……而是共鸣!” “师父!” 小石头蓦地扑过来,将碎铁按在他手背上。 归墟古印的碎片在两人掌心同时绽放金光,陆寒的识海刹那间清明。 他凝视着逼近的火龙,竟从那赤焰之中“看”到了使者心底翻涌的不甘。 分明是被情绪吞噬的修士,却还要佯装成掌控者的模样。 “绘影,成真!” 慕容秋水的狼毫划破虚空。 他不知何时跃至最高的土屋之上,衣袂被黑雾掀起,猎猎作响,笔锋蘸着如月光般的银芒,在空气中迅速勾勒。 画纸上先是浮现出陆寒紧抿的唇线,接着是他紧握剑柄的手,最后是那双被剑纹映得发亮的眼睛。 画中之人周身泛起如晨曦般的光芒,仿佛要穿透纸背。 “成!”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画中陆寒的指尖突然“伸”了出来。 那道金光撞在火龙身上,赤焰瞬间扭曲成无数光点,竟是愤怒使者藏于火焰里的情绪本源;撞在幻影上,幽蓝雾气“嘶啦”裂开,露出恐惧使者苍白的面容;撞在锁链上,黑链“咔”地断裂,绝望使者踉跄后退,发间白麻簌簌飘落。 “趁此时机!” 苏小璃突然甩出一把药粉。 青雾裹挟着陆寒冲天而起,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剑纹在体内游走,每一寸血脉都在共鸣。 守道剑“嗡”地出鞘,剑气如潮,竟将三使的攻势尽数卷入剑纹的金光之中。 愤怒的暴烈被磨成坚韧,恐惧的阴鸷被淬成警惕,绝望的沉郁被锻成希望。 “怎会如此……” 愤怒使者的赤发开始褪色,声音中终于透露出慌乱。 恐惧使者的鬼面“啪”地碎成齑粉,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绝望使者的白麻飘落,露出颈间半枚玉佩——竟是药王谷的制式。 陆寒的剑尖抵住愤怒使者咽喉之时,地底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村长的身体再次扭曲,黑袍童从中钻出,红瞳里的幽光比之前更盛:“游戏结束啦~” 它转身便往荒墟裂缝里钻,速度快得如同黑影。 “因果丝术!” 风铃儿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之上,指尖弹出数根银丝。 那些丝线精准地缠住黑袍童的脚踝,却在触及的瞬间被染成漆黑,“嗤啦”断裂。 她咬着唇后退两步,袖中又欲摸出什么,却被陆寒摇头制止:“追不上了。” 他望着黑袍童消失的方向,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 “告知无相子……我不会成为他的容器。” 黑雾突然如退潮般消散。 荒墟入口的裂缝里传来细碎的金石摩擦之声,好似有无数人在低声交谈。 慕容秋水不知何时站到陆寒身侧,他的狼毫在掌心转了两圈,看似随意地撞了撞陆寒的胳膊。 一幅泛黄的地图已然滑进陆寒袖中。 “多加小心。” 画师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那里的每一块石碑,皆是有生命的。” 陆寒的手指在袖中握紧地图。 他望着裂缝深处翻涌的雾气,心口的剑纹依旧发烫,却不像之前那般灼痛。 反而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苏小璃递来一颗清神丹,指尖沾染着淡淡的艾草香气;小石头拽着他的衣角,碎铁在掌心闪烁着微光;风铃儿低头整理因果丝,发间银铃轻响;慕容秋水已经跃上树梢,月光透过他的衣摆,在地面投下摇晃的影子。 裂缝里的金石声突然清晰起来,好似无数人在同时念诵同一句话。 陆寒深吸一口气,握紧守道剑,率先踏入了那片雾气。 第258章 荒墟石碑活,道源藏杀机 雾气裹挟着铁锈的气味,弥漫至陆寒的鼻尖。 待他向前迈出三步,眼前的混沌之象如潮水般骤然退去,一座环形山谷赫然呈现于眼前。 四周密密麻麻地矗立着青灰色的石碑,高者超过一丈,矮者仅及膝盖,每一块石碑的表面都刻满了形如虫蛀的古篆。 最为诡异的是那些石碑,竟似有生命一般微微起伏,石面泛着潮润的水光。 而那阵金石摩擦之声此刻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回响,好似无数沙哑的嗓音重叠念诵着:“守道……破道……守道……” “师父,这些石头……” 小石头攥紧他衣角的手突然用力,孩童的指尖沁出冷汗。 他仰起脸,眼睛瞪得溜圆,说道:“我能看见剑气在石头缝里穿梭,宛如被绳子捆住的小蛇。” 苏小璃的指尖已然按上腰间的药囊,另一只手迅速在额头贴上一张青符。 符纸触及肌肤便即刻融化,她的瞳孔泛起淡淡的金芒,沉声说道:“是道源碑残魂。当年七大宗门镇压上古魔灾时,用百万修士的精血刻下道源碑以封印魔脉。 混沌会的人…… 他们在抽取碑中残留的道韵,将碑灵污染成了怨气的容器。” 话音未落,左侧十步开外的石碑突然“咔”的一声裂开。 一道黑影从中窜出,那是一具半石半雾的躯体,面部凹陷处翻涌着猩红的怨气,双手化作两把石刃,带着腥风径直扑向小石头的面门! “石头!” 陆寒瞬间旋身,守道剑出鞘的嗡鸣声震得耳骨生疼。 然而,剑气刚触及黑影,便如同泥牛入海般被吸得一干二净。 那黑影不仅未退,石刃的速度反而又加快了三分! “因果丝术!” 风铃儿的银铃声先响起,不知何时她已绕到侧面,指尖弹出七根银丝。 丝线精准地缠住黑影的手腕,却在接触的刹那泛起焦黑,“嗤啦”一声断裂。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鬓角的银饰乱颤,说道:“这东西在吞噬因果!它根本不是死物,是……是被污染的灵智!” 陆寒的后颈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分明记得方才三使的攻势被剑纹转化时,那些负面情绪是被“淬炼”而非“吞噬”,可此刻这碑灵…… 更像一个填不满的黑洞。 他手腕翻转,剑脊重重地磕在小石头的肩头,将孩子推到苏小璃身后,自己则迎着石刃径直上前。 石刃擦着他的左臂划过,在粗布短衫上割出一寸多长的血口。 陆寒却借着这股力道矮身,剑柄狠狠砸在碑灵的膝弯处。 石质躯体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可下一秒,那裂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碑灵喉间的嘶吼愈发凶狠。 “退到中间!” 苏小璃撒出药粉,青雾将众人包裹起来,说道:“这些碑灵受混沌之力影响,常规攻击无效!” 她反手又抛来一颗朱红色药丸。 “含着,以防怨气入体!” 陆寒咬碎药丸,苦腥的药汁弥漫开来,眼前的黑影轮廓突然变得清晰。 他看见那石质躯体里缠着无数黑色丝线,正是之前黑袍童身上溢出的混沌气。 原来那些石碑并非主动受到污染,而是被混沌会强行注入了邪力…… “凡道剑纹·共鸣态。” 他低声念出剑纹之名,心口的金色纹路突然发烫。 这是师尊萧无尘曾提及的,上古剑意最核心的能力:与万物情绪产生共振,引导其本心。 之前对抗三使时,剑纹能够转化愤怒与恐惧,或许对碑灵的怨气也同样有效? 陆寒闭目沉心,任由剑纹的热流顺着血脉游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1节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碑灵的情绪:并非单纯的暴戾,而是被囚禁千年的不甘,被邪力扭曲的痛苦,还有刻在石碑里的…… 对“守道”誓言的执念。 “我听见了。” 他睁开眼,眼中映着剑纹的金光,说道:“你本是守护道统的灵,却被混沌会困在此处,被迫吞噬同类。” 他举起守道剑,剑尖指向碑灵。 “我帮你解脱。” 剑纹的金光突然暴涨。 碑灵的嘶吼瞬间停止,其石质躯体开始颤动。 它凹陷的面部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那是一位身着古代道袍的修士,眼角还凝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然而,下一秒,那人脸陡然扭曲成狰狞的鬼面。 碑灵周身的混沌之气疯狂翻涌,它仰天发出刺耳的尖啸,竟使得整片碑海都开始晃动! “不妙!” 苏小璃的金瞳骤然收缩。 “它的情绪过于混乱,共鸣态引发了连锁反应!”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他能感觉到每一块石碑里的残魂都在躁动,那些被压抑的不甘、痛苦、怨毒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冲垮他的神识。 小石头手中的碎铁突然发出蜂鸣声,孩童攥着铁片的手不住颤抖:“师父,石头在动!它们正往这边围拢!” 果然,原本静止的石碑开始缓缓移动,青灰色的石墙从四面八方合拢,地面裂开如蛛网般的缝隙,渗出幽蓝鬼火。 风铃儿再次施展因果丝术,这次她直接将丝线缠在自己和苏小璃腰间:“我护住这两个小辈,你想办法应对!” 陆寒的后背抵在一块发烫的石碑上。 他能清晰地听见碑内残魂的哭嚎,那些声音里有修士临终的悲怆,有凡人被牵连的绝望,还有…… 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之感。 或许这些碑灵根本不想继续被混沌会利用,只是被邪力禁锢太久,连求死都无法做到? “再坚持一下。” 他咬紧牙关,剑纹的金光几乎要穿透皮肤。 “我带你前往该去的地方。” 可就在此时,他袖中突然传来灼烧感——是慕容秋水所给的地图。 那张泛黄的纸页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边缘泛起焦黑,隐约能看见地图中央的红点正在迅速逼近。 石碑的包围圈已经缩小至十步以内,最近的一块离陆寒仅有三尺之遥。 石面上的古篆突然全部亮起,在那些重叠的“守道”声里,竟混进了一声极轻的狼毫笔锋擦过纸面的脆响。 陆寒握紧守道剑,剑纹的金光与地图散发的焦香在空气中交织。 他望着逐渐合拢的石墙,突然露出笑容。 这一局棋,混沌会自以为稳操胜券,却忘了他陆寒,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苏姑娘,小石头。” 他转身,眼中的金光盖过了四周的鬼火。 “抓紧我。” 最后一块石碑即将闭合的瞬间,袖中地图的焦黑突然蔓延成一片墨迹。 墨迹如活物般从陆寒袖中窜出,在半空凝成一道青衫人影。 慕容秋水执狼毫的手稳如磐石,笔尖轻点虚空,一张素白画纸便从袖中飘出。 她望着逐渐合拢的石碑阵,眼尾微挑,狼毫在纸上游走如电,不过三息便勾勒出陆寒背倚守道剑的侧影。 画中少年眉峰紧蹙,剑纹金光正从心口漫向指尖。 “绘影成真。” 她低喝一声,画纸突然泛起金芒。 众人眼前一花,画中陆寒竟破纸而出,举剑朝最近的石碑斩去。 那道由墨意凝成的剑影未沾染半分血腥,却如春风化雪般扫过碑灵躯体。 被污染的石质表面浮现出淡青纹路,嘶吼声渐弱,竟缓缓退开两步。 “你这画师,真是神出鬼没。” 苏小璃反手将药囊系紧,金瞳仍紧盯着四周晃动的石碑,语气却比先前轻松了几分。 她右手悄悄扣住小石头后领,防止孩童被突然退散的碑灵带倒。 慕容秋水将狼毫插回发间,素白裙裾被阴风吹得翻卷:“我不过是来兑现承诺。” 她抬手指向碑海深处,那里有团幽蓝光晕正穿透层层石雾。 “真正的道源碑在最深处,你们要寻找的答案……在它怀中。”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墨迹般淡去,只余半片未干的画纸飘落在陆寒脚边,纸上题着“破局”二字。 “师父,那光甚是温暖!” 小石头陡然挣脱苏小璃的手,脚步踉跄地向前奔去。 他掌心的碎铁不再颤动,反倒发出清脆悦耳的嗡鸣声。 “恰似阿娘煮的热粥,又仿若你教我磨剑时溅出的火星!” 陆寒屈指轻弹孩童的额头,却也加快步伐紧随其后。 越往深处行进,石碑上的古篆愈发清晰,那些被混沌气沾染而显得斑驳的痕迹逐渐消退,露出下方刻着的“守道”二字——每一笔都刚劲有力,仿佛是用修士的骨血镌刻而成。 苏小璃的金瞳泛起涟漪,她蓦地停住脚步,指尖轻按在一块齐膝高的石碑上,说道:“此处……有我师父的药香。” 她喉结微动。 “是药王谷的护碑丹,当年我随他炼制过三炉。” 当那座通体幽蓝的巨大石碑映入众人眼帘时,连风铃儿都屏住了呼吸。 它足有十丈之高,碑身流转着如银河般的光纹,每一道纹路里都沉睡着如星子般的光点。 小石头踮起脚伸手去触碰,指尖刚触及碑面便被弹开,他捂着发红的指尖笑道:“好似触摸到一块会呼吸的冰!” “这便是道源碑?” 陆寒伸手按住心口发烫的剑纹。 他能感觉到碑中传来的气息,宛如一把尘封千年的剑突然被拔出剑鞘,清冽之中带着历经沧桑的刺痛。 “有人在里面设下了封印。” 风铃儿的因果丝突然从袖中窜出,在半空拧成麻花状。 “这封印……运用的是虚无法则。”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寒,银饰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与无相子的术法同源!”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如裂帛般的轰鸣。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漩涡,中心处坠下一道黑影——正是身着黑袍的无相子! 他右手掐着诡异的法诀,左手提着一盏青铜灯盏,灯油泛着幽绿的鬼火。 “小子,你果真来了。” 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石面。 “我在道源碑里设下混沌封印,引你这带着上古剑意的蠢货上钩,没想到连那小丫头的药香都成了线索。” 他盯着苏小璃冷笑。 “不过无妨,待我将你炼成混沌容器,再去药王谷遗址探寻你的秘密。”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碑灵情绪如此紊乱。 无相子早已将混沌气注入道源碑,借封印诱使他主动靠近! 而最深处的道源碑根本不是答案,而是陷阱! “启动!” 无相子的法诀捏紧,道源碑上的幽蓝光纹突然转为血红色。 那些原本安静的石碑同时颤动,被污染的碑灵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竟舍弃其他目标,全部朝着陆寒涌来! 距离最近的碑灵石刃已擦过他的耳尖,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线。 “陆寒!” 苏小璃甩出一把迷魂散,却见药粉刚触碰到碑灵便被腐蚀成黑灰。 她咬碎舌尖,鲜血喷在青符上,喝道:“以血为引,镇!” 符纸化作金网罩向陆寒,可金网刚碰到碑灵躯体便被扯得粉碎。 小石头突然举起碎铁。 那片原本是废铁的碎片此刻泛起刺目的金光,孩童的眼睛里映着与陆寒相似的剑纹,说道:“师父的剑!在我身体里!”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附在孩童体内。 “引动道源……剑鸣!” 陆寒的胸口传来如灼烧般的剧痛。 他分明听见体内传来清脆的剑鸣,那声音比守道剑出鞘时更为悠长,更具沧桑之感。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2节 上古剑灵的残魂在他识海翻腾,仿佛被道源碑的气息唤醒了某种记忆。 他低头,看见心口的剑纹正从金色转为幽蓝,与道源碑的光纹遥相呼应。 最深处的道源碑突然颤动。 一道极细的微光从碑顶裂缝中渗出,那光比星子更淡,却比刀刃更利。 它穿过层层碑灵,精准地落在陆寒眉心。 所有碑灵的动作蓦地停滞。 它们凹陷的面部呈现出各异的神情:有释怀的笑容,有愧疚的泪水,有决绝的坚毅。 为首的碑灵陡然单膝跪地,石质躯体上的混沌之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下方刻有“守道”二字的清白石纹。 无相子手中的青铜灯盏“啪”地坠落在地。 他凝视着道源碑上逐渐淡去的血纹,喉结蠕动,喃喃道:“不可能……这封印明明……” 陆寒摩挲着眉心残留的微光。 他能够感知到体内的剑灵残魂在躁动,好似急切地想要冲出他的身体,与道源碑中的那缕光汇聚。 守道剑忽然自行出鞘,悬浮于他身侧,剑鸣声回荡在整个荒墟。 “这是……剑灵苏醒的先兆?” 苏小璃的金瞳映照着剑鸣的金光,声音颤抖。 小石头紧握碎铁的手松开,碎片“当啷”一声落地。 孩童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刚才……似乎做了个漫长的梦。” 风铃儿的因果丝突然缠上无相子的脚踝。 她盯着陆寒身上愈发强盛的剑纹金光,嘴角浮现一抹复杂的笑意,说道:“看来……混沌会的计划,要有所变动了。” 道源碑的裂缝中,那缕微光突然暴涨三寸。 而陆寒体内的剑灵残魂,终于发出了第一声真切的剑鸣。 第259章 碑灵识主,混沌容器争夺战 道源碑的震颤相较于之前更为剧烈。 陆寒喉间泛起一股腥甜之感,然而他却不舍得将凝视碑顶的目光移开。 那缕曾刺入他眉心的微光,正顺着血脉向四肢百骸蔓延,每一寸皮肤都好似被烧红的铁钎烙过一般,但偏偏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坦。 他能听见识海里那团残魂在嘶吼,并非之前的暴戾之态,反倒像是久别重逢时的急切。 “是你在召我?” 他无意识地开口,声音轻如叹息,却惊得苏小璃踉跄了一步。 “陆寒?” 她金瞳中的金光忽明忽暗,指尖还沾着咬破舌尖留下的血渍。 “你……你在和谁说话?” 陆寒这才惊觉自己刚才竟脱口而出。 他抬手按住心口,那里的幽蓝剑纹正随着道源碑的嗡鸣声起伏,每一次跳动都能引发守道剑清越的回应。 剑鸣声中夹杂着细碎的画面:一位青衫剑修立于云海之巅,手中的剑与碑上纹路相同;漫天血雨中,剑刃插入碑身,碎成星火;再然后……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举着碎铁,眼睛里映着同样的剑纹。 “师父的剑在我身体里。” 小石头的童声突然闯入他混沌的思绪。 陆寒转头,正看见那孩子蹲在碎铁旁,手指轻轻抚过铁片上若隐若现的刻痕——正是“守道”二字的残笔。 方才附在孩童体内的苍老灵魂仿佛从未出现过,此刻的小石头正仰着头冲他笑,嘴角还沾着刚才揉眼睛时蹭上的灰:“刚才好像有个爷爷在我耳朵边念诗,说什么‘剑落碑存,魂寄人间’。” “啪!” 青铜灯盏坠地的脆响惊飞了几只盘旋的荒鸦。 无相子盯着道源碑上逐渐淡去的血纹,喉结上下滚动了三次,枯瘦的手猛地攥紧道袍。 他能感觉到自己布在碑身的混沌气正被某种更为古老的力量剥离,如同脏水被清水冲散。 “不可能……” 他低笑一声,笑声中裹着冰碴。 “当年我亲眼看着守道剑断在道源碑前,残魂早该散于天地间了!” “那是你眼瞎。” 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寒抬头,正看见守道剑悬在他额前三寸之处,剑身映着他的脸——眼尾竟泛起淡蓝,与剑纹颜色一致。 剑鸣突然高亢起来,像是在应和他这句带着戾气的反驳。 苏小璃的指尖在颤抖,她能看见剑身上流转的光纹正往陆寒眉心钻,那是…… 剑灵认主的征兆? “够了!” 无相子突然暴喝,双掌在胸前快速结印。 他的指甲长得能刺破掌心,每道指缝里都渗出黑血。 “我混沌会布了三百年的局,岂能毁在你个铁匠之子手里!” 虚空中骤然裂开无数道黑缝,好似被无形的刀划开的天幕。 无数条黑色锁链从中窜出,锁链表面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滴着能腐蚀一切的黑液。 正是无相子最擅长的虚无法则。 苏小璃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三个月前在乱葬岗见过这招,当时一条锁链就洞穿了金丹期修士的丹田。 她刚要扑过去,却被一道剑气拦住——是守道剑,此刻正横在她与陆寒之间,剑鸣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护主之意。 “他的法则……比之前更强了。”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从左侧传来。 她倚着半截断碑,指尖缠着的因果丝泛着诡异的紫。 “看来那盏青铜灯里的混沌气,他终于敢全用了。” 陆寒能感觉到锁链带起的腥风刮过面门。 他没有躲避,反而闭上眼——体内的剑灵残魂正在疯狂吸收道源碑的微光,那些原本让他灼痛的力量,此刻竟成了最甘甜的补药。 “来。” 他低喝一声,睁眼时眼底的蓝芒大盛。 “让我看看,这上古剑意,到底能破什么法。” “师父!” 小石头的惊呼声混杂着风声灌入耳中。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那孩子抱着碎铁冲进锁链群。 他那小小的身躯在锁链之间灵活地穿梭,每避开一条锁链,便伸手触碰最近的碑灵。 那些原本安静的石人突然开始震颤,凹陷的眼窝里泛起幽蓝微光。 “剑鸣!剑鸣!” 小石头呼喊着,举起碎铁指向陆寒。 “爷爷说,剑鸣之时,所有刻着守道纹的碑,都会助主人一臂之力!” 第一缕剑气从最近的碑灵胸口渗出。 那是一道比守道剑更为淡薄的光,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之感。 第二缕、第三缕…… 成百上千的碑灵同时震颤,它们石质的手掌按在碑身上,无数道剑气如银河倒卷,顺着小石头所指的方向,全部汇聚到陆寒身上。 陆寒的皮肤开始散发微光。 那些剑气融入他的身体时,不再是灼烧之感,而是如同久旱的土地迎来甘霖。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缕剑气的来历:这道来自终南山巅的断碑,那道属于东海海底的沉碑,还有…… 那道最为温暖的,是当年守道剑主亲手刻在剑冢的碑。 “原来如此。” 他低声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 “并非我在认碑,而是这些等候了千年的老伙计,终于等到了能替它们鸣不平之人。” 守道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剑鸣声在整个荒墟中回荡,就连无相子的黑色锁链都被震得寸寸断裂。 陆寒伸手接住剑柄,此次,剑并未抗拒,反而主动向他的掌心贴了贴,好似在撒娇一般。 “这绝不可能!” 无相子踉跄着后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虚无法则正在崩溃,那些断裂的锁链正化作黑雾被剑气吞噬。 “你不过是个……啊!” 一声闷哼打断了他的怒吼。 无相子低头,看见脚踝上缠着的因果丝正泛着血光——是风铃儿。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指尖,因果丝的另一端还连接在陆寒的剑纹上:“无相长老,您说……这局,当真无法改变吗?”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3节 陆寒握着守道剑的手微微一滞。 他能感觉到剑气仍在不断涌来,道源碑的裂缝又裂开了寸许,而更深处,似乎有更为强大的存在正在苏醒。 远处传来荒鸦的哀鸣。 风铃儿的因果丝突然收紧,在无相子脚踝上勒出了血痕。 她抬头时,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似是动摇,又似是期待:“或许……换个局面,会更具趣味。” 因果丝在风铃儿指尖绞出了深痕。 她望着无相子脖颈暴起的青筋,又瞥见陆寒被剑气包裹的背影。 那抹蓝芒极像她幼年时在母亲坟前见过的萤火,明明灭灭却从未熄灭。 “够了。” 她突然咬碎舌尖,腥甜涌进口腔的瞬间,右手猛地一拽。 缠绕无相子脚踝的因果丝应声断裂,断口处迸溅出暗紫色火星。 未等老怪物察觉,她反手将半缕丝线缠上陆寒手腕。 丝线触及皮肤的刹那,陆寒浑身一震——他能感觉到某种黏腻的力量顺着血脉蔓延上来,好似有人在替他梳理堵塞的经脉。 “因果逆转。” 风铃儿的声音轻如叹息,却震得无相子的道袍猎猎作响。 “您的法则……该遭到反噬了。” 无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分明看见自己刚才催发的虚无法则正沿着因果丝逆流,那些本该腐蚀万物的黑液此刻调转方向,在他手臂上灼出焦黑的窟窿。 “你竟敢!” 他挥袖震碎锁链,却见断裂的锁链竟化作黑雾缠上自己的手腕。 “你忘了当年是谁从乱葬岗捡回你这条命?” “未曾忘记。” 风铃儿后退两步,倚靠在断碑上。 她望着自己掌心逐渐淡去的混沌纹,忽然笑了。 “但我更未忘记,您说要‘重塑秩序’时,那些被您当作祭品的孩童。” 她指尖的因果丝泛起暖金色光芒。 “陆寒……他与他们不同。” 陆寒的掌心突然发烫。 守道剑于其手中震颤,剑纹沿着手臂攀至脖颈,于他左眼下方凝聚成幽蓝星芒。 他能够清晰听见道源碑内部传来的轰鸣,仿若无数块玉璧同时碎裂,而后又进行重组。 “原来如此。” 他低声笑了出来,声音中带着几分癫狂的清醒——那些涌入体内的剑气已不再是外力,而是顺着剑纹融入骨血。 “凡道……原来并非‘凡人之道’,而是‘承载万物之道’。” 他举剑指向天空。 此剑并无锋芒毕露之气势,反倒似春风轻拂冻土。 然而下一刻,整片荒墟的空气皆在震颤。 道源碑外层那裹覆千年的灰黑封印如碎瓷般剥落,下方流转着星辉的碑身显露出来。 碑文上的每一个字都鲜活起来,金红的光流顺着碑纹向四方窜去,所到之处,荒墟三使的身影被灼得几近透明。 掌控“愤怒”的红袍使捂着冒烟的右臂后退,掌控“恐惧”的青袍使蜷缩成一团,就连最为阴鸷的“绝望”黑袍使都捂住了泛血的双眼。 “你……你竟然真的唤醒了道源碑的力量!” 无相子踉跄着撞碎半块断碑,胸口的混沌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他望着那道直冲天际的剑气,忽然忆起三百年前的雨夜。 守道剑主便是如此持剑而立,剑气劈开乌云,令他的混沌大阵功亏一篑。 碑身突然渗出白雾。 白雾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影,是一位身着古旧道袍的老者,眉间有道剑形印记。 他的目光先扫过陆寒,又扫过风铃儿,最后落在无相子身上时,眼尾的皱纹里透出冷意:“千年宿命,终有一战。” 他的声音如古钟轰鸣,震得荒鸦扑棱棱飞起。 “你是剑灵的继承者,亦是混沌容器的候选人之一。选择吧——” 老者的指尖点向陆寒心口。 “是承受混沌之力,成就无上道果;还是守护人间正道,做个受规则束缚的凡修?” 陆寒的呼吸为之一滞。 他望着掌心的剑纹,忆起铁匠铺里父亲锤打铁块的模样。 火星溅落在父亲手背,他却只是擦把汗继续;忆起苏小璃在药铺里踮脚够药柜,发尾沾着药材香;忆起小石头举着碎铁说“爷爷说剑鸣时碑会帮忙”时,眼睛亮得如同星子。 “我选……我自己。” 他握紧剑柄,剑鸣应声高亢。 “无论是混沌还是正道,都不应替我做决定。” 白雾老者的瞳孔微微收缩。 就在他欲开口时,道源碑深处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比老者的更为清越,好似剑锋划过玉璧:“很好。” 那声音带着几分赞许的笑意。 “那么让我看看,你是否值得承载这份力量……” 陆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看见碑身上的星辉突然凝聚成光茧,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守道剑在光茧里发出龙吟,剑纹顺着光茧的缝隙爬出,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纹路。 风铃儿欲往前,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她看见陆寒的表情在光茧里忽明忽暗,仿若在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峙。 无相子趁机抹去嘴角的血。 他望着光茧外流转的剑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即便你唤醒碑灵又如何?混沌容器……向来不止一个候选人。” 他的目光扫过缩在角落的荒墟三使,指尖在掌心画出诡谲的符文。 “等你从试炼中出来……” “砰!” 光茧突然迸裂。 陆寒的身影从中跌落,却在即将触地时被守道剑托住。 他的左眼完全变为幽蓝色,剑纹从眉心蔓延至后颈,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白雾老者的身影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碑身上新浮现的八个大字:“心有尘寰,剑自问道”。 “陆寒!” 苏小璃的呼声从远处传来。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她提着药篓冲破荒墟三使的阻拦,发间的药香混着剑气飘来。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道源碑内部传来更为沉闷的轰鸣。 仿若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沉睡中苏醒。 月光突然被阴影笼罩。 陆寒抬头,看见碑顶的星芒里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光影,似持剑的背影,又似…… 另一个自己。 “这是……” 他伸出手,光影却在指尖触及的瞬间消散,只留下碑身震颤的余韵。 远处,无相子的低笑混着荒鸦的哀鸣传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260章 碑灵试炼,混沌容器的继承者 道源碑的震颤尚未平息,陆寒耳畔陡然响起清越剑鸣,比先前更为鲜活灵动,好似有灵识在叩击他的识海。 他仰头望去,碑身星辉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汇聚成一道人形光影。 那是一个负剑而立的身影,衣袂在无形的气流中飘动,眉目却被星光所笼罩,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得惊人。 “若要继承道源碑的力量,需历经三重试炼。” 陆寒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守道剑柄,剑纹在掌心处发烫。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有某种东西在翻涌,仿佛被封印的记忆正顺着剑纹向上钻动。 “是何种试炼?” 他问道,声音比预想中更为沉稳。 “心障。” 光影抬手,碑前地面裂开一道幽蓝裂隙,裂隙深处浮动着血色雾气。 “过往的执念,未来的恐惧,还有……你最惧怕面对的自己。” 苏小璃的呼声忽然被隔绝在裂隙之外。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4节 陆寒回头,看见她扒着无形屏障,药篓里的药材散落一地,发间那株干薄荷被气流卷得打转。 她的嘴唇动了动,他读懂了口型——“小心”。 “我自会小心。” 陆寒对着空气轻声说道,而后迈步跨入裂隙。 血腥味率先涌入鼻腔。 他置身于童年的铁匠铺中。 炉火烧得正旺,火星子噼啪溅落在青石板上,父亲陆铁山的背影在火光中晃动,正弯腰捡起地上的断剑。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的冬天,雪下得极厚,铺子里却因炉火温暖得冒出白雾。 “寒儿,把淬剑的水端来。” 陆铁山的声音带着笑意,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陆寒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见门外涌入七八个黑衣修士,带头那人腰间挂着幽冥宗的骷髅玉牌——正是三年前屠戮村子的邪修! “交出那柄残剑,饶你全家性命。” 带头修士的剑尖挑起陆铁山的下巴。 “听说你打铁时总念叨‘剑有灵’,老子倒要看看,什么灵能挡得住我的淬毒剑。” 陆铁山的血溅落在断剑上。 那柄被他打造了三年的残剑突然震鸣,剑身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龙纹。 陆寒想冲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父亲的肩膀——这是幻境。 “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愤怒使者从阴影中走出,赤红色的瞳孔里翻涌着火焰。 “那天你去后山捡铁矿,若早回来半个时辰,你父亲就不会……” 陆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幻境里的自己正跌跌撞撞冲进铺子,怀里的铁矿撒了一地,哭着去抱父亲逐渐冰冷的尸体。 断剑在他怀里震颤,龙纹顺着他的手腕爬进皮肤——那是他第一次觉醒剑纹。 “够了。” 陆寒咬着牙转身。 “我知晓自己并非完美之人。” 他望着愤怒使者身后不断重复的血腥画面,父亲的血一次又一次溅落在断剑上。 “但后来我杀了那七个邪修,将他们的头颅放在父亲坟前;我学会了淬剑,让村子里再没有孩子遭受欺辱;我……” 他突然笑了。 “我还活着,这便是弥补。” 愤怒使者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身后的幻境开始扭曲,血雾被剑气撕成碎片。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剥离,好似一块烧红的铁被拔了出来,疼得他膝盖发软,却笑得愈发开怀:“这一关,我通过了。” 裂隙再次张开。此次涌出来的并非血腥味,而是刺骨的寒意。 陆寒站在一片焦土之上。 他的左手沾满鲜血,右手握着守道剑,剑刃上还滴着血珠。 不远处倒着苏小璃,她的药篓被劈成两半,发间的干薄荷混着血贴在脸上,眼睛睁得很大,仿佛难以置信。 “小璃!” 陆寒疾步扑去,然而在触及她的刹那,身体竟直接穿透而过——又是一场幻境。 “瞧瞧你自己。” 恐惧使者自焦土之下爬出,皮肤呈现出死灰之色,声音犹如指甲刮擦镜面般刺耳。 “混沌容器觉醒之日,便是你屠戮亲眷之时。你以为能够反抗?你体内的剑纹本就是开启混沌的钥匙!” 陆寒的左眼不受控制地泛起幽蓝光芒。 他目睹幻境中的自己转过身,挥剑劈向缩在树后的小石头。 那孩子手持半块碎铁,哭喊道“陆大哥”,碎铁瞬间被剑气劈成齑粉末。 “不。” 陆寒紧紧握住守道剑,剑鸣声陡然变得清亮,仿佛在回应他内心的抗拒。 “我有苏小璃,有小石头,还有……所有我在乎的人。” 他望着幻境中自己染血的双手。 “他们让我明白,人并非被命运随意驱使。” 恐惧使者的身体开始崩裂,每一片碎肉都发出尖锐的叫声:“你不过是自欺欺人!你根本无法掌控……” “够了。” 陆寒将守道剑插入焦土,剑纹顺着剑身蔓延开来,在地面绘出一幅巨大的星图。 “我无惧未来,因为当下我便能做出选择。” 焦土幻境如冰面般裂开。 陆寒脚步踉跄地扶住剑,抬头望去,只见道源碑的光影重新凝聚,此次眉目较之前更为清晰——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两关已过。” 光影的声音中多了一丝赞许。 “第三关……正等待着你。” 陆寒顺着其目光望去。 裂隙深处的雾气逐渐消散,露出一片荒芜之境。 那里既无树木,也无青草,连风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他看见远处矗立着一块断碑,碑上刻有“心有尘寰”四字,却被一道裂痕劈成两半。 “这是……” 他刚欲举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是无相子的声音,夹杂着荒墟三使的尖啸:“快!趁他还在试炼之中,毁掉道源碑!”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回头望向裂隙之外,隐约看见苏小璃正被绝望使者缠住,小石头手持碎铁冲上前去帮忙,却被一道黑芒掀翻在地。 “第三关……是绝望吗?” 他低声自语,守道剑突然自行出鞘,悬浮于他身侧,剑纹在他左眼流转成漩涡状。 “无论是什么,我都定能通过。” 他最后看了一眼荒芜之地的断碑,随后转身冲进裂隙。 这一次,他的步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沉稳。 陆寒的靴子碾压过荒地上的碎石,沙沙声响在死寂之中格外刺耳。 他环顾四周——不见苏小璃被缠住的身影,也不见小石头被掀翻的狼狈模样,就连无相子的爆炸声也仿佛被抽干一般,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撞击着耳膜。 “害怕了?” 沙哑的低语声从背后缓缓传来。 陆寒转身,看见绝望使者正从断碑的裂痕中渗出,皮肤好似被泡烂的灰布,眼眶中翻涌着墨色雾团。 “你以为前两关是侥幸?这才是真正的深渊——” 他的指尖划过陆寒的肩膀,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即便你获胜,你在乎的人都将死去。苏小璃的药篓将永远沾染着血迹,小石头的碎铁会被踩进泥土之中,就连你师父萧无尘……他隐藏了二十年的秘密,也会随着你的道源之力暴露,被七大宗门碎尸万段。”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苏小璃发间那株干薄荷,每当她低头采药时便会轻轻摇晃;忆起小石头手持碎铁冲过来时,睫毛上还挂着被黑芒掀翻时的泪水;忆起萧无尘在寒夜中为他盖上剑谱,白发扫过他手背时的温度。 这些画面在他的识海中翻涌,却并未像前两关那样化作血腥幻境——它们只是纯粹地、温暖地存在着。 “你在说谎。” 陆寒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轻柔,却犹如淬了钢的剑一般。 “因为你根本不明白,他们在世时,给予了我多少‘不会输’的理由。” 他紧紧握住守道剑,剑纹在掌心滚烫异常。 “即便只剩我一人……我也会替他们看遍尘寰的日出,替他们守住应当坚守的道。” 绝望使者雾团般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身后的断碑陡然震颤,“心有尘寰”四个刻痕之中渗出金芒,似要撕裂这一层绝望的茧缚。 陆寒感觉到有某种东西从脚底升腾而起,沿着脊椎向识海钻去。 并非痛苦之感,而是如久旱逢甘霖般的畅快,就连之前剥离心障所留下的灼痛亦被抚平。 “第三关……过。” 道源碑的光影不知何时立于他的身侧,眉目已然完全清晰,竟与他在镜中所见的模样毫无二致。 光影抬手按压在他的额间,金色流萤顺着指缝涌入识海,说道:“凡道剑纹,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5节 陆寒的左眼蓦地泛起鎏金光泽。 他低头看向手背,原本幽蓝的剑纹正以肉眼可见之速度蜕变为金纹,龙形纹路从手腕攀至小臂,每一道都流转着星芒。 守道剑突然发出清越悠长的鸣响,剑刃上的锈迹簌簌脱落,露出内里如寒潭般的剑身。 原来这柄陪伴他三年之久的铁剑,竟是被凡铁封印了灵韵的上古神兵。 “好个混沌容器。” 暴喝之声撕裂了碑灵的低吟。 陆寒抬头望去,正好看见无相子破云而来,身后跟着被打散又重新组合的荒墟三使。 他的法袍被虚无法则撕扯得破破烂烂,脸上却浮现出癫狂的笑容:“你以为得了道源之力便能反抗?混沌所需的从来不是什么‘道’,而是能够容纳所有规则碎片的容器!” 他指尖凝聚的黑雾之中,隐约可见苏小璃被因果丝缠住的手腕,以及小石头趴在地上咳血的模样——竟是运用秘术将外部战场投影至此。 陆寒的金纹剑突然震颤着飞向空中。 他望着投影里苏小璃咬紧牙关去解开因果丝,小石头爬起来用身体护住她的后背,喉间涌起滚烫之物。 “你搞错了。” 他伸手接住下坠的守道剑,金纹顺着剑身蔓延开来,连剑尖都泛起了净化黑雾的白光。 “混沌容器……从来不是他人赋予的身份。” 他向前踏出一步,剑气掀起的风刮得无相子的法袍猎猎作响。 “是我自己,抉择要容纳什么。” 无相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刚欲再次凝聚虚无法则,道源碑突然发出轰鸣。 陆寒与他同时转头,只见碑身的光影正剧烈扭曲,原本与陆寒相似的面容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团混沌的光雾。 “真正的混沌容器……” 光雾里传出比碑灵更为古老的声音,宛如来自地底深处的钟鸣。 “早已诞生,而他……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陆寒感觉识海之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动。 他望向被投影的外部战场,苏小璃恰好挣脱了因果丝,正抬头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她发间的干薄荷在风中摇晃,极似某段被遗忘的记忆里,某个小女孩举着薄荷叶说“这是我新认的药草”时的模样。 而在更远的天空尽头,一朵乌云正以诡异的速度凝结,云里隐约可见半张脸的轮廓,与陆寒的面容重叠又错开,如同两滴即将融合却被外力分开的墨。 第261章 宿命镜中影,双我战心魔 道源碑的轰鸣声尚未消散,陆寒只觉识海深处被一道清光猛然拉扯。 眼前光影急剧变幻,映入眼帘的已是一片冷白色的镜面世界。 无数半透明的镜子悬浮于空中,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画面:铁匠铺中他抡锤的背影,药铺前苏小璃踮脚采摘薄荷时发尾的弧度,小石头蹲在溪边用树枝刻画剑痕的侧影…… “这是……” 他伸出手,指尖触及最近的镜面,却似碰碎了水潭,画面骤然扭曲成他在玄天山巅被雷劈得浑身焦黑却仍紧攥铁剑的模样。 喉间泛起苦涩之感,那是他为求剑心所承受的三十九天劫,彼时他咬碎了三颗后槽牙才忍住未喊出疼痛。 “叮——” 一声清响自左侧传来。陆寒转头,瞳孔瞬间收缩。 那面最大的青铜镜中,竟站立着另一个自己。 身着黑衣,头发乌黑,左眼并非鎏金色,而是翻涌的墨色。 他腰间悬挂着守道剑,剑鞘上缠绕着黑焰,每一缕黑焰都似活物般舔舐着空气。 当两人目光交汇时,陆寒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 那并非倒影,那东西的眼神中毫无温度,只有纯粹的、欲碾碎一切的暴戾之气。 “你是……我?” 陆寒的声音紧绷。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金纹发烫,好似身体本能地在排斥镜中那团阴鸷的气息。 镜中“陆寒”忽然笑了,笑声宛如碎冰撞击石壁:“你连自己都认不出了?” 他抬手按在镜面上,镜面竟如液体般融化,他便如此一步跨出,黑焰在脚边升腾而起。 “三年前你在乱葬岗捡到剑纹时,我便苏醒了。” 陆寒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一面映照出他初遇苏小璃的镜子。 画面里的少女举着薄荷叶说“这是我新认的药草”,清脆的声音与现实中镜中“陆寒”的话语交织,在他脑海中碰撞出刺痛之感。 “你体内的剑灵残魂,” 空灵的声音自四面八方涌来,宿命镜灵从某面镜子里浮现而出,半透明的身形宛如被揉碎的星光。 “是上古混沌剑主的分魂。他太过强大,强大到连道源都难以容纳,于是被一分为二——一半入道,一半成劫。” 镜灵的目光扫过两个陆寒。 “你是道的容器,他是劫的余烬。” “所以你让我进入这破镜子,便是为了看我俩争斗?” 镜中“陆寒”突然拔剑,守道剑在他手中散发着幽黑的光芒,与陆寒手中金纹流转的守道剑形成鲜明反差。 陆寒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剑柄。 他能听见苏小璃在外部战场的喘息声,小石头咳血时压抑的抽噎声。 这些声音如同一根线,牢牢系着他心口最柔软之处。 他沉声道:“我无需争斗,我只要……” “只要做你的烂好人?” 镜中“陆寒”嗤笑,脚尖点地冲来,黑焰裹挟的剑光快如一道影子。 “你以为护着那两个凡人就能证明自己? 混沌要碾碎的从来不是蝼蚁,而是你这种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却偏要做泥里蚯蚓的蠢货!” 陆寒旋身躲避,金纹剑划出半圆的光盾。 两剑相击的瞬间,整个镜界剧烈震荡,无数镜子炸裂成星屑,有的画面在破碎前还呈现着他第一次杀人时颤抖的手,有的映照着萧无尘扔给他铁剑时说“剑心比剑更重要”的面容。 “你明明可以更为强大!” 镜中“陆寒”的攻势愈发凌厉,每一剑都直取陆寒咽喉。 “杀了无相子,屠戮混沌会,让所有人跪在你脚下高呼剑主——这才是你应当走的道路!” 陆寒的左肩被划开一道血口,温热的血滴落在金纹上,竟使剑纹泛起更亮的光芒。 他望着对方眼底的疯狂,突然忆起第一次见到苏小璃时,她为救一只受伤的野兔被蛇咬,明明疼得落泪,却还笑着说“它比我更疼”。 “可我不想丧失初心。” 他低喝一声,金纹如活物般窜上剑身,原本被压制的剑光突然暴涨。 此剑并未刺向对方咽喉,而是挑开了其剑鞘——剑鞘之中藏着半片染血的薄荷干,那是苏小璃前天塞予他的,言“携之,便不会行差踏错”。 镜中“陆寒”的动作略微一顿。 黑焰陡然微弱一瞬,陆寒趁机以剑脊拍击对方胸口,将其击退三步。 “你所留恋之物,” 对方手捂胸口,眼底的暴戾却愈发浓烈。 “皆是累赘!待混沌降世,他们连残渣都不会剩下——” “故而更需护持至最后一刻。” 陆寒拭去嘴角的血迹,金纹自手腕蔓延至脖颈。 “你称我为容器,那我便收纳这些‘累赘’。收纳得越多,这容器便越坚固。” 他举起守道剑,剑尖的金芒照亮了所有尚未破碎的镜子,那些画面里的苏小璃、小石头、萧无尘,乃至三年前那个于铁匠铺挥汗劳作的少年,皆朝着他微笑。 镜中“陆寒”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凝视着陆寒手中的薄荷干,又望向那些散发着光芒的画面,忽然发出一声似兽非兽的嘶吼。 黑焰猛然高涨三尺,整个镜界开始剧烈崩塌,破碎镜子的尖刺如暴雨般纷纷落下。 陆寒感觉识海之中有某物在撕扯。 他能听见宿命镜灵的惊呼声:“双魂共鸣即将失控!” 亦能听见外部战场苏小璃的尖叫声,以及小石头呼喊“陆大哥”的哭腔。 他闭上双眼,将所有温暖的画面叠放于心头,金纹与黑焰在体内翻涌,却在心脏位置奇妙地缠绕,宛如两条交尾的龙。 “我偏偏要……” 他睁开双眼,左眼的金纹与右眼未明的暗色相互交织。 “将这两半一并收下。” 话音刚落,最后一面完整的镜子突然炸裂。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力量自丹田涌起,守道剑发出龙吟之声,金黑双色的光刃劈开了所有碎镜。 镜中“陆寒”的身影开始模糊,却在消散之前轻声笑道:“甚好,如今的你……倒有些意思了。” 整个镜界在轰鸣声中开始瓦解。 陆寒踉跄着扶住仅剩的半面镜子,镜中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6节 左眼鎏金,右眼暗潮涌动,金黑交织的剑纹爬满半张脸庞,却奇异得并无狰狞之态,反而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陆寒!” 熟悉的呼唤穿透镜界。 他抬头望去,看见苏小璃的身影在破碎的光门后若隐若现,发间的薄荷干被气流吹拂得摇晃不已。 小石头扒着她的肩膀,脸上还沾染着血迹,却咧嘴笑道:“陆大哥,我们赢了!” 陆寒伸手触碰光门,指尖刚触碰到那抹熟悉的薄荷香,镜界便彻底崩塌。 他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已然回到道源碑前。 无相子的黑雾仍在翻涌,但苏小璃正用银针挑断最后一根因果丝,小石头举着一块带血的石头,正朝着无相子脚边砸去。 他低头看向手背——金纹与隐约的黑纹相互交织,宛如被重新勾勒过的画卷。 守道剑在掌心震颤,剑身上流转的不再是单一的金光,而是金黑相间的纹路,每一道都蕴含着他从未有过的厚重。 “原来……” 他望向远处那团正在消散的乌云,那里的半张脸已彻底消失不见。 “真正的容器,是要容纳所有的自己。” 风掀起他的衣摆。 陆寒握紧守道剑,能感觉到识海之中两股力量在缓缓融合,如同春雪融入溪流,虽仍有刺痛之感,却让他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更为清晰有力。 苏小璃的声音愈发靠近:“陆寒,你可安好?” 他抬头,迎上她满含担忧的目光。 在她身后,小石头正将最后一块石头塞进兜里,偷偷朝他比了个“赢”的手势。 陆寒露出了笑容。 他举起守道剑,金黑双色的剑纹在阳光下流转,似在诉说一个关于接纳、关于选择的故事。 在他识海的最深处,两缕光芒。 一缕金黄,一缕漆黑。 正缓缓地相互缠绕,即将凝聚成全新的力量。 陆寒背靠道源碑,指节不自觉地抠入碑身的裂痕之中。 掌心守道剑的震颤顺着经脉传入他的识海,那金黑两缕光芒仍在相互纠缠,宛如两条相互撕咬却又彼此滋养的灵蛇。 他紧闭双眼,额角渗出冷汗。 镜界崩塌前浮现的记忆异常清晰:在千年雪崖之上,秦昭与玄冥子相对而跪,二人掌心各托着半枚剑胚,暗红的血珠滴落在剑胚之上,竟凝结出与他识海纹路完全一致的金黑双纹。 “陆大哥?” 小石头带着哭后鼻音的声音传来,温热的小手拉扯着他的衣角。 “你……你是不是又疼了?” 陆寒睫毛微微颤动,未睁开眼便抓住了那只沾有血渍的小手。 苏小璃的药香随之弥漫开来,她指尖精准地点在他后颈的大椎穴上,说道:“他在引动剑纹融合。” 少女的声音比平时轻柔,却如定海神针一般。 “别吵,帮我按住他的手腕。” 腕间一暖,是小石头肉乎乎的掌心覆了上来。 陆寒喉间溢出一声闷哼——识海里的金纹突然急剧暴涨,将黑纹逼至角落。 记忆碎片在此时汹涌翻腾:秦昭冷笑时眼尾的红痣,玄冥子捏碎剑胚时飞溅的血珠,还有那声“此剑若成,当毁尽道源”的狂言。 原来他并非意外觉醒的铁匠之子,而是两尊大魔用千年血祭培育出的“胚胎”。 “呕——” 陆寒突然弯腰,胃里翻涌的腥甜之物喷吐在青石板上。 苏小璃的银针“叮”地扎进他的肩井穴,剧痛让他浑身一震。 她说道:“别被记忆牵着走!你是陆寒,不是什么剑胚!” 她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心,药香中混杂着淡淡的薄荷味。 原来是她发间的那支薄荷干被震落,此刻正躺在两人脚边。 陆寒的手指蜷起,触碰到那片干薄的叶子。 记忆里镜中“自己”的话语突然变得清晰:“装得越多,这容器就越结实。” 他深吸一口气,金纹与黑纹在识海中央停止了撕扯。 当两缕光芒终于交缠成螺旋状时,他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有力。 “嗡——” 道源碑突然发出蜂鸣声。 陆寒猛然睁眼,左眼的金纹与右眼的暗纹同时亮起。 他看见二十步外的无相子正站在七座碎碑围成的阵眼处,枯瘦的手指结着玄奥的法印,每道指缝都渗出黑血。 黑雾从他脚下汹涌翻涌而出,将整座碑海染成混沌之色。 “好个双魂融合。” 无相子的笑声好似破风箱。 “当年秦昭与玄冥子用千年血祭养剑胚,今日我便用这宿命回响阵,复制你与秦昭的因果——” 他张开双臂,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人影,正是陆寒在镜界里见过的画面:铁匠铺的锤声,药铺前的薄荷,小石头画剑痕的侧影。 “这些羁绊越深,新的混沌容器就越完美!”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感觉到那些画面里的“自己”正在被黑雾侵蚀,苏小璃的笑容变得扭曲,小石头的脸开始融化。 守道剑在掌心发烫,金黑双纹顺着手臂蔓延至咽喉,在他颈侧交织成蛇形纹路。 “你敢动他们。” 他的声音低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我便让你知道,这容器里装的不只有温柔。” 话音未落,他已飞身掠至阵前。 无相子的黑掌刚要拍下,一道银线突然缠住他的手腕。 风铃儿从黑雾里跌跌撞撞地扑出来,发间银铃乱响:“小心!白霜夫人……她、她扮成萧长老的模样,已经潜进碑阵最深处!” 她仰起脸,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我用因果丝探查到的,她身上有……有当年灭我满门的尸毒味!” 陆寒的脚步猛地一顿。 萧无尘? 他忆起镜界中那面映照师尊扔剑场景的镜子,喉间涌起苦涩之感。 身后传来苏小璃倒吸凉气的声音:“白霜夫人?那是混沌会中最为擅长伪装的老怪物,十年前屠戮了青蚨门满门,就连元婴修士都未能识破她是冒牌货!” “没时间了!” 无相子陡然暴喝,那黑雾宛如活物一般,缠裹住风铃儿的腰肢,将她拽回阵中。 “陆寒,你是要救小情儿,还是要保住你那假师尊?” 他指尖捏碎最后一枚法印,整座碑海开始剧烈晃动。 “不管选择哪一个——” “轰!”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语。 陆寒周身金黑相间的剑纹蓦地炸裂,化作光雨,竟将缠向风铃儿的黑雾灼出一个大洞。 他反手抓住苏小璃的手腕,将她与小石头推进道源碑后的凹处,说道:“躲好。” 又对着风铃儿喊道:“抓住我的剑!” 守道剑离手飞出,金黑双纹如灵动的灵蛇般缠住风铃儿的腰。 陆寒足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无相子。 风掀起他的衣摆,颈侧的蛇形纹路在阳光下时隐时现。 那是融合后的剑纹,既非纯粹的道,也非单一的劫,而是二者交织的全新篇章。 “我谁都要救。” 他的声音混杂着剑鸣之声。 “因为我是陆寒,并非谁的容器。” 无相子的瞳孔中映照出逼近的剑影。 就在陆寒的剑尖即将刺穿他心口之际,碑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越的剑啸。 那声音极似萧无尘的“玄铁三式”,却多了几分阴柔的尾音。 陆寒的动作微微一滞——这并非师尊的剑啸,而是白霜夫人的仿声! 同一时刻,空气中泛起细密的波纹,仿若有无形的手在揉皱水面。 最中央的道源碑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耀得所有人都无法睁开双眼。 待陆寒再次睁开眼睛时,无相子已然不见踪影,只剩风铃儿攥着他的剑,浑身颤抖地指向碑阵最深处:“那、那里……” 陆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白光与黑雾交织的尽头,一面半透明的镜子正缓缓浮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7节 镜中映照出的,正是他方才在镜界中所见到的。 秦昭与玄冥子共同铸造剑胚的画面。 第262章 双影刺客现,镜嫁术翻盘 碑海震动的余波仍在使地面震颤,当陆寒的剑尖距离无相子心口仅三寸之时,那声阴柔的剑啸陡然刺穿耳膜。 他后颈的寒毛瞬间竖起——萧无尘的剑招里从未有过这种如蛇信般的尾音,显然是白霜夫人的仿声! “小心!” 苏小璃的惊呼与小石头的抽气声混杂在一起。 陆寒本能地侧头,便看见最中央的道源碑迸射出刺目的白光,宛如有人将整块天空揉成了皱纸。 待他再次睁眼,无相子已化作黑雾消散,仅剩下风铃儿攥着守道剑瑟瑟发抖,指尖指向碑阵深处:“那、那里……” 陆寒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半透明的镜子在光雾中浮现,镜面的涟漪里竟映照出秦昭与玄冥子铸剑的画面。 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镜沿突然裂开一道细缝,一个与他轮廓丝毫不差的身影正从缝中迈步而出。 那人身着与他同款的粗布短打,颈侧同样爬着金黑交织的蛇形剑纹,就连眉骨处被铁屑崩出的小疤都一模一样。 陆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晨起对镜时自己的模样。 “这不是……刚才的我?” 他下意识地摸向颈侧的剑纹,却看见对面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连指尖微颤的弧度都毫无二致。 “这次,我会取代你。” 仿生人开口,声音如同碎冰擦过瓷碗,不带半分温度。 他话音未落,掌心已凝聚出金黑剑纹,竟是陆寒觉醒剑意时的模样。 苏小璃在道源碑后紧紧攥住小石头的手腕,少年人掌心的汗渍渗透进她的指缝。 “是实体!” 她倒吸一口冷气。 “刚才用感知术探查过,有体温,有灵气流动!” 小石头的手指突然蜷曲起来,指甲几乎掐进她的手背:“姐姐,剑气……他身上的剑气,和寒哥哥的不一样,像是被浸泡在毒酒里的剑。” 陆寒后退半步,守道剑自动飞回他的掌心。 然而仿生人比他更快——脚尖点地的瞬间,地面裂开如蛛网般的细纹,整个人如闪电般射来,右拳裹着金黑剑纹直取他的咽喉。 这招是陆寒前日在铁匠铺教给小石头的“卸力拳”,连收势时手肘微沉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砰!” 双掌相击的闷响震得两人虎口发麻。 陆寒后退了三步,仿生人只是晃了晃。 他这才发现对方剑纹里浮现出暗红血丝,好似被人掺了血的墨汁。 “你是……” “无相子大人用你的骨血、记忆、剑意捏成的泥人。” 仿生人突然笑了,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他说你太弱,总是被情丝羁绊,所以我没有心。” 话音刚落,仿生人腰间突然弹出七柄细剑——正是陆寒在镜界里见过的玄冥七剑。 剑鸣声刺得陆寒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剑纹竟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另一具躯体里的“自己”。 “寒哥哥!”小石头突然尖叫起来。 陆寒旋身,正好看见仿生人持剑从背后袭来,剑尖却诡异地穿过他的左肩。 并非没刺中,而是他的左肩同时泛起同样的剑伤,血珠顺着衣料滴落。 “你以为他在攻击你?” 阴柔的女声从镜中传来。 陆寒转头,便看见白霜夫人从镜面里跨出,素白的裙裾沾染着暗红血渍,正是萧无尘常穿的月白道袍的颜色。 她指尖捏着一枚镜面符咒,表面浮现着与道源碑相同的纹路:“不,是你在攻击你自己。” 陆寒突然感到胸口剧痛。 他低头,只见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守道剑,剑尖正抵在心脏位置。 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流淌,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 “不可能……” 他咬牙切齿,左手去掰右手,却发现右手的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被另一股意志操控。 “镜面嫁祸术。” 白霜夫人轻触镜身,镜中浮现出陆寒挥剑自刺的场景。 “你所目睹的攻击,实则是我将你的杀意投射至仿生人身上——而你,正在跟随镜像自我伤害。” 她的指甲划过镜面,陆寒心口的伤口即刻又加深了一寸有余。 “当年青蚨门的元婴修士,便是如此被自己的雷法轰成齑粉的。” 苏小璃在碑后紧紧攥着药囊。 她瞧见陆寒后颈的剑纹正在扭曲,金黑两色仿若活物般相互撕咬,这是他强行压制剑意的迹象。 小石头忽然拉扯她的衣角:“姐姐,寒哥哥的剑纹在抖动!” 她顺着望去,果然看见陆寒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守道剑的金纹正一寸一寸地吞噬黑纹,似是在对抗某种外来意志。 “因果丝……” 风铃儿突然低声呢喃。 她仍握着守道剑,指尖的因果丝线散发着幽蓝微光。 “白霜夫人的术法……与当年灭我满门的尸毒,有着相同的因果线!” 她颤抖着扯动丝线,其中一缕突然绷直,指向陆寒心口的伤口。 那里的血珠竟逆着重力,缓缓飞回剑身。 陆寒的睫毛剧烈颤动。 他能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嘶吼:不是我,不是我! 剑纹突然炸裂成光雨,他趁机甩开右手,守道剑“当啷”一声落地。 仿生人趁机逼近,玄冥七剑齐指他的咽喉。 “融我态!” 陆寒高声喝道。 金黑剑纹瞬间覆盖全身,他的瞳孔中同时映出自己与仿生人的身影。 此次,他看清了对方剑纹里的暗红血丝,那是被封禁的杀戮欲望,是他在镜界里竭力压制的另一面。 “你并非我。” 他抬手,掌心的剑纹化作锁链。 “你只是我不敢承认的……” “嗡——” 守道剑突然发出清越的剑鸣。 风铃儿攥着剑穗的手渗出了血珠,她紧闭双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对不住了……” 因果丝线突然发出脆响,其中最细的那根,正缠绕在白霜夫人的镜面符咒上。 因果丝线在幽蓝微光中绷成琴弦,风铃儿咬下唇,指尖的血珠顺着丝线爬向白霜夫人手中的镜面符咒。 那符咒原本泛着冷光的银纹,此刻却如同被火舌舔过的薄纸,边缘泛起焦黑。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陆寒心口伤口相连的那缕因果,正被这丝线强行扯断。 “咔嚓!” 符咒表面裂开蛛网纹的瞬间,陆寒右手的桎梏骤然松动。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喉间泛起腥甜,却在这刹那看清了仿生人体内的剑纹。 那些暗红血丝并非他物,正是他当年在镜界斩杀三百盗匪时,被剑意吞噬的、未敢承认的痛快。 “原来你是我……” 他瞳孔骤然收缩,金黑剑纹如活物般爬上脖颈。 “不敢直面的杀性。” 仿生人突然发出嘶哑的低吼,玄冥七剑在他身周急速旋转,剑鸣声中竟夹杂着陆寒的记忆碎片:铁匠铺的火星溅在护腕上的灼痛,苏小璃递来药碗时指尖的温度,小石头拽着他衣角学剑的窃喜。 这些本应温暖的画面,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陆寒低喝,掌心剑纹突然炸裂成光雨。 金黑两色在他周身交织成茧,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轻响。 并非疼痛,而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正在苏醒。 当剑纹覆盖到左眼时,他的视野里同时出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此刻被围攻的道源碑阵,另一个是仿生人视角里的黑暗空间——那里悬浮着无相子的虚影,正用骨针挑动着一团裹着血污的剑纹。 “那是我的本源……” 陆寒喉结滚动,左手按上心口。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8节 “你偷不走的。” 仿生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变化。 他的剑纹开始出现扭曲之态,原本与陆寒毫无差异的面容上,裂开了如蛛网状的细微纹路。 玄冥七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其中一柄竟然径直穿透了他的左肩。 此次,陆寒并未随之受伤,反而是仿生人自身的伤口处,渗出了半透明的雾气。 “不……不可能……” 仿生人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声音终于出现了裂痕。 “无相子大人说……你会被情丝所困……” “他错了。” 陆寒将守道剑拾回,剑身上的金纹正在疯狂地吞噬着黑纹。 “情丝并非枷锁,而是照见本心的光芒。” 话音尚未落下,守道剑突然绽放出万丈金光。 那光芒穿透仿生人胸膛之时,陆寒清晰地看见对方体内的剑纹碎片在挣扎。 这场景极似他初次觉醒剑意时,被萧无尘用拂尘按住手腕,说着“剑修先修心”的模样。 “你终究不是我。” 陆寒将剑收入剑鞘,声音轻如叹息。 仿生人在光雨之中化为星屑,在最后一缕雾气消散之前,竟露出了与陆寒别无二致的释然神情。 白霜夫人素白的裙裾在镜中剧烈地翻卷。 她望着破碎的符咒,指尖的镜面突然泛起血纹,显然是遭受因果丝线的反噬所致。 “混沌终将归位。” 她咬牙向后退去,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陆寒的身影,而是一片翻涌的黑雾。 “等真正的‘他’醒来……”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便被黑雾卷走,只余下半句未说完的威胁在空气中回荡。 道源碑阵突然陷入安静。 苏小璃松开小石头的手,这才发觉自己掌心满是冷汗;风铃儿瘫坐在地上,守道剑“哐当”一声落地,剑身还残留着幽蓝丝线;陆寒垂着手臂,金黑剑纹正缓缓退回颈侧,宛如潮水退去后的礁石。 “你已超越命运的枷锁。”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众人头顶响起。 陆寒抬头望去,便看见最中央的道源碑泛起青光,碑身浮现出模糊的人脸轮廓——正是上次在碑海见过的碑灵。 “但真正的敌人还未现身。” 碑灵的声音中带着叹息。 “他在更深处,等你许久了。” 陆寒顺着碑灵的目光望去。 碑阵最深处被浓雾所笼罩,原本若隐若现的道源碑此刻更显朦胧,然而有一道熟悉的气息穿透雾霭,撞进他的识海。 恰似萧无尘用拂尘敲他脑袋时,袖中飘出的沉水香;又如同镜界里,那道始终背对着他、持剑身影的气息。 “师父?” 他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却被苏小璃拽住衣袖。 “寒哥哥!” 小石头突然发出尖叫。 陆寒转头望去,便看见少年人颤抖的手指指向碑阵角落。 那里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道源碑,本应刻满符文的碑面此刻正渗出暗红液体,似血却比血更为粘稠,顺着碑身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烫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那是……” 苏小璃凑近两步,鼻尖萦绕着浓重的铁锈味。 “碑在流血?” 陆寒握紧守道剑。 他能够感觉到,那血里有一股熟悉的力量在翻涌。 与仿生人剑纹里的暗红血丝、白霜夫人镜中的黑雾,甚至和他体内偶尔躁动的杀戮欲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小石头,过来。” 他将少年人护在身后,目光紧紧锁住那块流血的碑。 “苏姑娘,照顾好风铃儿。” 道源碑的血越流越快,在地面汇集成小股溪流,正缓缓朝着陆寒的方向蔓延。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好似某种沉睡之物,正在被这血唤醒。 第263章 碑血封印裂,秦昭再临世 道源碑上的血线蔓延速度愈发迅疾。 陆寒清晰地察觉到,那股粘稠且温热的液体沿着鞋面漫溢上来,仿若有生命之物一般,轻轻舔舐着他的脚踝,铁锈般的气味浓烈刺鼻,令人烦闷不已。 苏小璃紧紧攥着他衣袖的手不住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苍白之色;小石头整个人紧紧贴靠在他的后背,急促的呼吸透过布料摩挲着他的肩胛骨。别看这孩子年纪尚小,此刻却比任何人都敏锐,早在血线刚刚渗出之际,便已发出尖叫示警。 “那是……” 苏小璃突然松开手,蹲下身去,用指尖蘸取了些许血液。 血珠刚一触碰她的皮肤,便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烙下了淡红的印记。 她倒吸一口冷气,但仍凑近去闻了闻,说道:“有一股腐木混合着雷火的味道……极像三年前我在乱葬岗见到的冥河水。” 陆寒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他识海里的剑纹开始发烫,那些暗红的血丝顺着经脉向上窜动,径直抵达太阳穴。 这是他体内杀戮欲望即将觉醒的前兆。 然而此刻,他强忍着这股冲动,目光紧紧锁定在那正在流血的碑上。 他忆起萧无尘曾说过,道源碑是上古修士以神魂铸造而成,每一道裂痕之中都隐藏着一段因果。 而这碑所流淌的,哪里是血?分明是被强行抽离的神魂残魄。 “这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宿命镜灵的声音突然在众人头顶炸响。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道源碑上的人脸轮廓愈发清晰,眼尾垂着幽蓝色的光纹。 “有人运用混沌之力唤醒了碑中沉眠的存在。他本应被永远困锁在时间裂隙之中……” 话未说完,那正在流血的碑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陆寒被气浪冲击得踉跄后退,苏小璃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腰带,才使他没有摔倒。 小石头“啊”地惊叫一声,躲到了苏小璃身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众人眼前的血线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晶,顺着碑身“咔嚓”一声,裂开了如同蛛网般的纹路。 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好似有生命的蛇群一般,瞬间将整座碑阵包裹起来。 “后退!” 陆寒抽出守道剑,金黑相间的剑纹在剑身游走,将黑雾逼退了半尺。 然而,那黑雾却好似认准了他一般,绕过剑锋,径直向他的面门钻来。 他正欲运起剑气,忽然听到一声清越的剑鸣。 声音是从碑裂之处传来的,熟悉得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 他的喉咙发紧。那剑鸣与他体内的剑意产生了共鸣,震得守道剑嗡嗡作响,几乎要脱手而出。 苏小璃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碑裂处的黑雾正在逐渐凝结。先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缠绕着暗金色的锁链;接着是玄色的衣摆,沾染着星点的血渍;最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苍白、阴鸷,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疯癫的锐光。 “秦昭?” 苏小璃脱口而出。她忆起半年前在幽冥宗地牢,这个男人用淬毒的剑刺穿她左肩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而此刻,他的双眼完全漆黑,不见眼白,背后翻涌着混沌之力,仿若一团永远无法餍足的活物。 陆寒的手指在剑柄上微微颤抖。 他想起镜界里那个背剑的身影,想起萧无尘袖中的沉水香,更想起自己每次杀戮欲望觉醒时,识海里总会回荡着的、陌生却又熟悉的低语。 此刻,所有的碎片突然拼接在一起——那道身影的气息,那缕沉水香,原来都与眼前这人有关。 “没想到……你还活着。” 陆寒的声音低哑,手中的守道剑却握得更紧了。 剑纹从颈侧窜到手臂,在皮肤下形成狰狞的暗纹,这是他第一次无法完全压制体内的力量。 秦昭抬起眼。他的目光扫过陆寒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我并非复活,而是重生。” 他抬手一挥,黑雾瞬间裹住了荒墟三使的脖颈。 三使原本扭曲的面容突然变得虔诚起来,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 “混沌才是真正的秩序,而你……”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09节 他缓步走向陆寒,每一步都在地面踩出深坑。 “是我曾经失败的自己。” 陆寒后退半步。 他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空气在震颤,那是两种同源剑意的碰撞。 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总会对杀戮产生渴望——那是秦昭的残魂在他体内挣扎,是被封印的双生剑意。 “双生一体……” 宿命镜灵的声音里带着悲怆。 “上古剑灵本为一体,却因道心分歧分裂成正邪两面。你承载着‘善’的执念,他却被‘恶’所吞噬……” “够了。” 秦昭蓦地挥手。 镜灵之声骤然止息,道源碑上的人脸轮廓刹那间模糊,仿若被无形之手抹去。 他的目光再度锁定陆寒。 “此刻,该让这分裂的宿命终结了。” 混沌之力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陆寒紧咬着牙挥剑,金黑剑气与黑雾相互撞击,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苏小璃拽着小石头躲至碑后,风铃儿撑着守道剑艰难起身,却被气浪掀得撞在碑上,咳出一口鲜血。 “寒哥哥!” 小石头的尖叫被爆炸声所淹没。 陆寒的衣袖被黑雾撕开一道口子,手臂上出现暗红抓痕。 那是混沌之力在侵蚀他的身体。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秦昭的剑意正顺着伤口往他识海钻去,试图与他体内的上古剑意融合。 “你无法取胜。” 陆寒忽然笑了。 他松开守道剑,任其“当啷”一声落地。 金黑剑纹自全身窜出,在他背后凝结成半透明的剑影。 那是上古剑灵的完整形态。 “因为我从来都并非‘善’的那一面。”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几分陌生的沙哑。 “我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 秦昭的脚步顿住。他眼中的漆黑闪过一丝裂痕,似是被什么刺痛。 与此同时,碑阵外的山巅。 无相子立于一块凸出的岩石之上,望着远处翻涌的黑雾,手指神经质般敲打着腰间玉牌。 他的玄色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狂喜之态:“太好了……” 山巅的风裹挟着碎石打在无相子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玄色道袍下的手指几近将玉牌捏碎,眼底的狂喜几近溢出——他为这一天已等候三百年。 自发现道源碑封印着混沌剑主残魂起,他便暗中谋划布局:派遣风铃儿以因果丝术搅乱各宗气运,命令荒墟三使在人间散播负面情绪以滋养封印裂痕,甚至不惜让白霜夫人用镜面嫁祸术引陆寒入局……如今,黑雾翻涌处那道玄衣身影,正是他计划的最终关键。 “混沌剑主终于回归!” 无相子喉头滚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他举起玉牌对准山谷,准备以混沌令召秦昭前来共商大计,可下一秒,那道身影忽然侧过脸。 秦昭的目光扫过来时,无相子如坠冰窟。 那根本不是看向盟友的眼神——漆黑的眼瞳里毫无温度,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仿若看着一具随时可碾碎的蝼蚁。 “你不过是棋子罢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山风,撞进无相子耳中。 他的手剧烈颤抖,玉牌“啪”地摔在岩石上,裂成两半。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转头,正看见风铃儿捂着渗血的嘴角从雾中走出。 少女的因果丝在掌心若隐若现,眼底却不见往日的盲从:“大人,碑阵里……” “闭嘴!” 无相子反手抽了她一记耳光。 风铃儿撞在岩石上,额角渗出鲜血,却仍抬头望向山谷方向。 无相子踉跄着抓住岩石边缘,指缝里渗出血来。 他忽然忆起三百年前在古籍里读到的记载:混沌剑主诞生于天地初开时的混乱,从不将蝼蚁的谋划放在心上。 山谷中,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剑纹在沸腾,那些暗红纹路顺着经脉窜上脖颈,在皮肤下组成半透明的剑影。 这是“凡道剑纹·融我态”——萧无尘曾言,这是上古剑灵与宿主完全融合的征兆,代价是承受双生剑意的撕裂之痛。 “你畏惧了?” 秦昭的声音如淬了毒的冰锥。 他抬手之际,由黑雾凝聚而成的剑刃划破长空,于陆寒胸前留下一道三寸之长的血口。 鲜血溅落在剑影之上,却诡异地被其吸收,剑影反倒愈发凝实了几分。 陆寒闷哼一声,脚步踉跄地后退两步。 苏小璃自碑后猛然扑出,用染血的帕子按压住他的伤口,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寒哥,你的剑意……正在吞噬他的混沌之力?” “因为我们本就为一体。” 陆寒凝视着秦昭背后翻涌的黑雾,忽然露出笑容。 记忆碎片在识海之中炸裂开来:萧无尘深夜擦拭的古剑、镜界里背负着剑的模糊身影、每次杀戮欲望觉醒时那一缕沉水香…… 原来从最初开始,所谓“善”与“恶”的分裂,不过是剑灵道心抉择时的投影。 秦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陆寒体内的剑意正在进行重构。 并非排斥,亦非对抗,而是以一种更为包容的姿态,将他的混沌之力一点点拆解、融合。 “我并非是你,也不会成为你。” 陆寒的声音陡然提高,背后的剑影瞬间膨胀至十丈之高。 金黑剑气如银河倒卷般汹涌,径直洞穿了秦昭的黑雾剑刃。 苏小璃被气浪掀飞,撞在碑上,却依旧死死攥紧小石头的手;风铃儿不知何时爬到了碑顶,因果丝在风中狂乱舞动,似是在记录着什么。 “这绝不可能……” 秦昭的玄衣被剑气撕成碎片,露出胸口狰狞的疤痕——那是千年前剑灵分裂时留下的印记。 他脚步踉跄地后退,黑雾开始不受控制地消散。 陆寒的剑影却如影随形,剑尖抵在他的喉间,“你从未真正领悟过‘道’。” “宿命已尽,未来由你们书写。” 宿命镜灵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寒抬头望去,正看见道源碑上的人脸彻底崩解,碎片如星屑般坠入黑雾之中。 碑身发出刺耳的轰鸣,裂痕从底部蔓延至顶端,最终“轰”的一声炸裂成万千碎石。 秦昭的身影在碎石雨中逐渐变得透明。 他望着陆寒,眼底的漆黑褪去几分,露出一点与陆寒相似的琥珀色:“记住……你终有一日会明白我的选择。” 话音刚落,他便被卷入混沌风暴,连残魂都未曾留下。 苏小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寒。 小石头从她身后探出头来,伸手触碰了一下陆寒手背的剑纹。 那纹路竟似有生命一般,轻轻蹭了蹭孩子的指尖。 风铃儿从碑顶跳下,因果丝缠上陆寒的手腕,却又迅速松开,转身走向瘫坐在地的无相子:“大人,该离开了。” 无相子抬头望去,正看见山谷中央的碎石堆里,一块巴掌大小的残碑缓缓升起。 残碑上的铭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模糊的字迹逐渐清晰:“双生既灭,独我当立。” 陆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喉结动了动。 他感觉识海里的剑纹突然安静下来,似在等待着什么。 山风裹挟着血锈味吹拂而过,远处传来隐约的鹤鸣——那是玄天宗的传讯灵鸟。 苏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忽然握紧他的手:“寒哥,萧长老的信。” 陆寒接过玉简,神识刚一探入便猛地一震。 玉简之中仅有一句话,是萧无尘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速回宗门,剑冢异变。” 第264章 宿命回响阵,双我战心魔! 山风卷着血锈味掠过残碑堆时,无相子突然发出尖啸般的狂笑。 他染血的道袍被漩涡卷起的气流掀得猎猎作响,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碎石里:“宿命回响阵——启!“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0节 陆寒刚将苏小璃和小石头护在身后,便觉脚下地面如活物般震颤。 原本散作碎石的道源碑突然浮起,在半空凝成旋转的碑海,每块残碑都泛着幽蓝微光,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 漩涡中心传来刺耳的撕裂声,竟将周围的山壁都扯得簌簌落石。 “寒哥!” 苏小璃的指尖掐进他手腕,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被气浪擦伤的血痕。 她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小石头的胳膊,那孩子的小脸白得透明,却咬着嘴唇没哭,只瞪圆了眼睛盯着旋转的碑群。 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那些残碑表面流转的剑气纹路,此刻正像活蛇般互相纠缠。 风铃儿的因果丝突然缠住陆寒的腰,却在触及他剑纹的瞬间被灼出青烟。 她望着无相子的背影,睫毛剧烈颤动,最终还是松开手退到混沌长老身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发尾:“大人...这阵法...“ “闭嘴!” 无相子的瞳孔完全散作灰白,他举起双臂,残碑上的铭文突然全部亮如星子。 “千年前剑灵自毁时,便在道源碑里种下了宿命锚点!今日,这些蠢货的魂魄将成为混沌剑主的养料——包括你,陆寒!” 话音未落,陆寒便觉后颈一凉,整个人被一股沛然巨力扯向漩涡中心。 苏小璃的惊呼被风声撕碎,小石头的小手从他指缝里滑脱前,掌心突然泛起极淡的青色光晕——那是只有他能感知的剑气共鸣。 意识陷入黑暗前,陆寒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苏小璃被卷入另一股暗流时,仍在试图够向小石头;而无相子的狂笑穿透轰鸣,像根细针扎进他识海:“在幻境里,你会亲手碾碎自己的道心!” 再睁眼时,陆寒站在一片镜面空间里。 四周全是一人高的青铜镜,每面镜子都映着不同的他:八岁在铁匠铺抡铁锤,汗水滴在烧红的铁块上腾起白雾;十五岁接过萧无尘递来的断剑,指腹被锋刃割破,血珠渗进剑纹的模样;二十岁在药庐外,苏小璃踮脚为他包扎肩头刀伤,耳尖泛红的侧影... “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陆寒猛然转头,看见另一个自己从最大的那面镜中走出。 相同的眉眼,相同的剑纹,连袖口被剑气划开的裂痕都分毫不差——只是那双眼睛,像淬了千年玄冰的剑刃,没有半分温度。 “我是你未曾选择的路。” 镜中陆寒抬手,指尖凝聚的剑气竟是纯粹的黑。 “当你在铁匠铺挥锤时,我已弑师夺剑;当你为苏小璃的药香驻足时,我正用她的血祭剑;当你为凡人之苦心软时...” 他突然掐住自己的咽喉,指缝渗出黑血。 “我在吞吃他们的魂魄。” 陆寒的手按上剑柄,玄铁剑发出清鸣。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上古剑意正在苏醒,像头被激怒的兽:“你不是我。” “不是么?” 镜中陆寒笑了,笑容却比哭更狰狞。 “那日在破庙,你明明可以杀了那个偷馒头的小乞丐——他会成为十年后屠村的盗匪。可你给了他半块炊饼。” 他指尖轻点,某面镜子突然放大,映出少年陆寒蹲在泥地里,把冷透的炊饼塞进小乞丐怀里。 “上个月在青河镇,你明明看出那老妇是魔修变的——她吸了全镇孩童的精魄。可你因为她眼角的皱纹,放她逃了。” 另一镜中,陆寒的剑停在老妇颈侧,喉结动了动,最终收剑入鞘。 “你总说要守护人性,可人性是什么?” 镜中陆寒的黑剑抵住他心口。 “是贪生怕死?是趋炎附势?是明明知道混沌将至,还要醉生梦死?” 陆寒的剑纹在掌心灼烧,他想起苏小璃在药庐里说过的话:“人性是明知会疼,还是要伸手接住摔下来的孩子;是穷得只剩半块药,也要分给更惨的病人。” 他突然挥剑,金黑剑气撕裂镜中陆寒的攻势。 “我守护的从来不是完美,是...是他们值得被守护的那点光!” 镜面空间剧烈震荡,无数镜子同时碎裂。 陆寒的肩窝被黑剑划开一道血口,却趁势欺身上前,用剑柄砸向镜中陆寒的面门:“你说混沌是秩序?可秩序不是碾碎一切的风暴,是让小花能从石缝里长出来!” 镜中陆寒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望着自己胸口被金剑洞穿的伤口,黑血溅在地面,竟开出极小的白色野花——那是苏小璃种在药庐窗下的“星芒草”。 “你赢不了的。” 他的声音开始模糊。 “因为你根本不敢承认...你心里也有混沌。” 话音未落,陆寒突然听见一声极轻的“寒哥哥”。 那声音像穿过层层雾霭,带着熟悉的草药香。 他转头望去,某面未碎的镜子里,小石头正趴在镜面上,掌心的青光与镜中陆寒手背的剑纹产生共鸣——那些本应冰冷的纹路,此刻竟像活了般,顺着镜面爬到了小石头指尖。 镜中陆寒抓住机会,黑剑直刺陆寒后心。 剧痛传来的瞬间,陆寒的识海突然炸开万千星光。 上古剑意如破茧之蝶,裹着他的魂魄直冲天际。 他听见宿命镜灵的叹息,看见秦昭消散前那点琥珀色的光,最后定格在苏小璃被卷入漩涡时,仍在朝他伸手的画面。 “我偏要承认。” 他反手握住刺穿胸口的黑剑,血滴在剑刃上绽开金纹。 “混沌在我心里,可我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镜中陆寒的瞳孔终于泛起涟漪。 他望着陆寒身后浮现的十丈剑影——那剑影的轮廓,竟与小石头掌心的青光完全重合。 外界,被卷入漩涡的小石头突然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流转着细碎的剑纹,原本攥紧苏小璃的手轻轻抬起,指尖竟有细小的剑气如萤火般跃动。 而在幻境深处,陆寒的剑刃穿透了镜中陆寒的心脏。 “现在。” 他抹去嘴角的血,望着逐渐消散的另一个自己。 “我终于完整了。” 外界的风突然顿住了。 小石头被卷到漩涡边缘的身体突然绷直,原本泛白的小脸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他望着陆寒消失的方向,瞳孔里流转的剑纹突然连成细链——那是方才幻境中与镜中陆寒共鸣时留下的痕迹。 “师父...” 他轻声呢喃,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却又在识海里清晰回响。 “他在和'自己'打架,很疼...” 苏小璃的指尖还沾着小石头掌心的温度。 她本想将孩子护在身后,此刻却被他突然爆发的力量震得后退半步。 那股从他体内涌出的剑气太干净了,像春溪破冰时的第一捧水,带着让人心安的清冽。 “小石头?” 她抓住他颤抖的手腕,却见他仰头望向旋转的碑海,睫毛上凝着细汗, “我要帮他。” 话音未落,小石头的双手在胸前缓缓合十。 残碑群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原本幽蓝的光色里渗出缕缕青芒,顺着他掌心的剑纹攀援而上——那是只有他能感知的“剑气共鸣”。 最靠近的三块残碑突然脱离旋转轨迹,悬浮在他头顶,碑面的铭文如活物般游走到他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半透明的剑形。 “意志共鸣,方可破局。” 苍老的低语突然在小石头识海炸响。 他猛地睁大眼睛,看见残碑内部浮现出半透明的人影——是方才幻境中消散的宿命镜灵! 镜灵的手指虚点向漩涡中心,“用你的纯粹,引他归来。” 苏小璃看着小石头额角的汗滴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光尘。 她的草药直觉在尖叫,这孩子此刻的状态像极了药庐里即将绽放的星芒草,脆弱却蕴含着摧毁性的生机。 她握紧腰间的药囊,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不添乱。 幻境深处,陆寒的血正顺着黑剑滴落。 他闭起眼,任由识海里的上古剑意如潮水般漫过意识。 镜中陆寒的气息正在变弱,却仍有一缕黑芒缠着他的魂魄不放。 那是他内心最原始的混沌,是见血就沸腾的杀戮欲,是被欺辱时啃碎牙咽下去的不甘。 “融我。” 他在心里默念,剑纹在掌心灼烧出金红的印记。 两股意志开始缠绕。 温暖的、带着铁匠铺炭火气的记忆,与冰冷的、浸着血锈味的杀念,在识海里交织成绳。 陆寒想起八岁那年,父亲在暴雨中背他去医馆,脊梁骨硌得他生疼却安心;想起萧无尘递剑时说“剑是护道者的骨”,掌心的温度透过断剑传来;想起苏小璃为他包扎时,发间飘来的艾草香... 而镜中陆寒的记忆里,是父亲被马匪砍倒时喷在他脸上的血,是萧无尘为救他被魔修刺穿胸口的惨状,是苏小璃倒在他剑下时,眼里还映着他的倒影... “原来你一直替我记着这些。”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1节 陆寒的声音带着哽咽。 他伸出意识之手,轻轻握住那缕黑芒。 “不是要消灭你,是要承认你。” 黑芒突然剧烈震颤,却不再挣扎。 幻境的镜面开始成片崩裂。 在纷飞的碎片中,一段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千年之前,玄冰洞。 秦昭的剑抵着玄冥子的心口,琥珀色的眼尾泛着红:“你明明看到了!凡人的贪嗔痴会毁了这方世界,只有混沌统一才能...” “才能把他们变成提线木偶?” 玄冥子的剑纹在周身流转。 “你我打造的'混沌剑主胚胎’,该是劈开混沌的刃,不是碾碎生机的锤!” 画面突然模糊,最后定格在两柄剑同时刺入胚胎核心的瞬间。 “原来...” 陆寒的睫毛颤动:“我是你们理念的碎片。” 镜界彻底崩塌的轰鸣中,陆寒猛然睁开眼。 他站在漩涡中心,周身的剑纹不再是斑驳的金黑,而是纯粹的月白,像被洗去了所有杂质的月光。 玄铁剑自动出鞘,悬浮在他身侧,剑鸣清越如鹤唳。 “我不是谁的容器。”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镜碎片,指腹抚过自己的倒影。 “也不是谁的复制品。” 风突然灌进他的衣领。 陆寒转身望向阵外的无相子,后者的狂笑卡在喉咙里——这个从幻境里走出来的年轻人,眼神比方才清澈百倍,却也危险百倍。 “小心!” 风铃儿的低喝像根细针,刺穿了剑鸣。 陆寒的瞳孔微缩。 他看见一道银白的因果丝线缠上自己的手腕,顺着丝线望去,风铃儿的发尾正被阵风吹得狂乱,她的指尖还凝着未收的丝术,眼神死死盯着碑阵西北角:“白霜夫人...她跟着你进来了。” 话音未落,陆寒便闻到了雪的味道。 那是极淡的冷香,混着铁锈味,从旋转的碑群后方漫来。 他望着方才小石头引动的残碑群突然转向,最边缘的一块碑面泛起霜花,裂纹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幻境中那些“眼睛”重新睁开的模样。 而在所有碑的最深处,一面未被注意的青铜镜正缓缓浮现。 镜中,两道身影的轮廓开始重叠。 第265章 我杀我,镜中斩双影! 镜界崩塌的轰鸣令陆寒耳骨生疼,他凝视着掌中那枚镜碎片上映出的自己,月白剑纹在肌肤之下犹如游龙般流转。 玄铁剑发出清脆的颤音,似有所觉,剑身轻轻颤动,指向西北方。 那里,青铜镜缓缓从残碑间升起,镜面上覆着一层薄霜,依稀映出两道交叠的身影。 “你已触及命运之界,却依旧未得自由。” 低沉的声音如寒风刺骨,钻入陆寒的耳中。 陆寒骤然回首,只见一抹半透明的幽影从破裂的镜墙中缓缓渗出。 那幽影似人非人,眉眼朦胧,仅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烁着幽幽光芒,正是幻境中那些“眼睛”的颜色——宿命之镜灵。 “何人?” 玄铁剑嗡鸣出鞘,剑尖直指镜灵。 陆寒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幻境中的记忆犹在脑海翻滚:秦昭与玄冥子的争执、两剑刺入胚胎核心的景象,如同细针刺痛太阳穴。 然而镜灵似乎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目光穿过他,望向青铜镜所在的方向:“该来的,终将到来。” 话音刚落,一声“咔嚓”的脆响。 陆寒眼角瞥见,三步之外的镜碎片居然诡异黏合,凝成一面一人高的镜子。 镜中,扭曲的影子缓缓爬出——是另一个陆寒。 银丝垂腰,月白剑纹在肌肤上蜿蜒,连玄铁剑的样式也一模一样。 但那双眼过于冷漠,宛如千年冰窟中的寒潭,毫无温度。 他手中的剑泛着诡异黑光,剑刃上缠绕着几缕暗红血丝,正是幻境中那些“眼睛”的颜色。 “你非真正的陆寒。” 复制体开口,声音如两块玄铁撞击。 “而我……不过是你的一个复制品。” 陆寒的气息一顿。 他能感受到,对方体内的剑意与自己如出一辙——甚至更为纯粹,更为凌厉。 然而,总有些不对劲,如同旺火之上无薪,火焰熊熊却底蕴不足。 “无相子的手段。” 风铃儿的声音从阵外传来,指尖还残留着未收回的因果丝线,面色苍白。 “这是……他运用虚无法则塑造的仿生体,窃取了你镜界中所有的剑意形态。” 复制体的剑动了。 无预兆,无起势,一剑直刺陆寒咽喉,快若闪电。 陆寒本能地侧身躲闪,玄铁剑横档,“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虎口疼痛。 这一剑的力道比他平时出剑更重三成,更可怕的是,对方竟能预判他的闪避方向——仿佛彻底看穿了他的剑法。 “你练剑时总以左肩先行。” 复制体的剑划过半圆,再次刺向他的肋下。 “去年腊月十五,你在铁匠铺后院偷练'穿云式',第一百零七剑剑尖偏了三寸。” 陆寒瞳孔骤缩。 这些都是他最为隐秘的练剑细节,连萧无尘都可能未曾知晓。 他转身避开,玄铁剑反手欲削对方手腕,却见复制体并未闪避,任由剑锋割开皮肤。 未见血液,只有黑雾从伤口中逸出。 “你在寻找什么?” 复制体忽地一笑,那笑容犹如冰屑刮过耳畔。 “心跳?体温?” 他的剑势忽转温和,竟使出了陆寒上月拯救村童时所用之招——“绕指柔”。 “这些身外之物,我并不需要。” 陆寒背部冷汗津津。 他终于明白——对方的剑中不带一丝“犹豫”。 无论是夺人性命还是拯救生命,每一式都精准如预先算定的卦象,不见丝毫情感波动。 而他的剑,哪怕迅猛狠辣,总会在刺向敌人咽喉时稍作停顿。 因为他记得山贼洗劫村庄时,那位护他于身下的老铁匠,记得苏璃为他熬药时眼角的细纹。 “你不过是个空心之人。” 陆寒沉声低喝,玄铁剑骤然绽放出耀眼白光。 他想起幻境中握住黑芒的感觉,想起老铁匠那双糙手拍打他背部的温暖,想起苏璃将药碗递给他时耳尖的微红。 这些记忆犹如火种,“轰”地引爆了他体内的剑纹,月白光芒瞬间压倒了复制体的黑光。 “铛!” 双剑交击之际,复制体的剑身裂开如蛛网般细纹。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寒:“你的剑意……我已吸收了所有形态!” “因为你缺失了凡心。” 陆寒的声音热切而坚定,他能感觉到剑纹在皮肤下跃动,仿佛在庆祝。 “凡心非但不是弱点,反而是剑之根本。” “你是秦昭与玄冥子理念冲突的产物。” 一直沉默的宿命镜灵突然发声,语带叹息:“他们欲造'混沌剑主'以统一秩序,一个欲摧毁生机,一个欲划破混沌,争执间双剑刺入胚胎核心……你是他们理念碎片的融合体。” 陆寒的动作一顿。 幻境中双剑刺入胚胎的画面清晰浮现,秦昭眼角的血色,玄冥子剑纹的光芒,原来都是他剑意中金黑交织的来源。 他望着复制体逐渐消散的身影,突然笑了:“所以无相子想利用我重塑主宰?可他错了……” 复制体的最后一缕黑雾消散时,陆寒轻轻按在胸口。 那里有老铁匠遗留的铁坠子,尚存体温。 “我并非任何人的容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2节 他抬头望向青铜镜,雪的冷香愈发浓郁,白霜夫人的气息如同张网,从碑阵深处蔓延而来。 玄铁剑自行回归他手中,剑鸣中多了份沉稳的韵律。 “我是陆寒。” 风吹起他的衣摆。 陆寒闭目凝神,体内剑纹共鸣——那是“凡道剑纹·融我态”的前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底的光芒比月色更亮,仿佛要将所有混沌一分为二。 青铜镜上的霜花裂开一道缝隙,镜中身影愈发清晰。 而陆寒的手,已稳稳按在玄铁剑的剑柄上。 陆寒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指节因紧握而泛白地扣住剑柄。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力地撞击着胸腔,如同老铁匠当年锻造精铁时的锤击——沉稳、炽热,充满了生命的温度。 那些曾在挥剑时令他迟疑的画面在脑海中涌现:老铁匠被山贼利刃刺穿仍护着他的身影,苏璃在寒夜为他暖手时睫毛上的霜花,萧无尘用剑鞘轻敲他后颈,告诉他“剑修之心要热,手要稳”时眼底的坚定。 “杂念……退。” 他低声呢喃,皮肤下的月白剑纹仿佛活过来般游走,从指尖至心口,再沿着经脉散布至四肢百骸。 玄铁剑的颤音中蕴含了清脆悠扬的韵律,似乎在共鸣着他的决心。 待他重新睁开眼眸,那深处的月白光辉比之先前更为璀璨,宛若浸染了星辰之火的霜刃,却不再那般寒冷刺骨。 那光中蕴含了温情,蕴含了烟火气息,以及剪不断理还乱的人间情缘。 “我非他人棋子。“ 这低沉的喝声夹带着剑意,令镜界的碎片纷纷坠落。 陆寒轻轻一点足尖,玄铁剑划出一道弯弯的银弧,直指双影刺客的要害。 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眸中自己的倒影,看到那抹冷硬的黑芒因这一剑的威力而裂开。 就如同刚才的幻境中,那两把刺入胚胎的剑,撞碎的不仅是混沌,更有那被强行植入的“完美”。 双影刺客的反应较之先前慢了些许。 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明白,眼前这把剑中蕴含的,是他永远无法模仿的东西。 当玄铁剑穿透他胸膛的那一刻,陆寒耳畔响起一声类似瓷器破碎的脆响。 那不是剑身,而是双影刺客体内某种法则核心的碎裂。 黑雾从伤口中狂涌而出,却未能再次凝聚成形态。 “若非命运...” 双影刺客的声音如风吹散的尘埃。 “我们本可成为兄弟。” 陆寒的手腕猛然一震,玄铁剑几乎要从他手中滑落。 那句话如同细针,精准地挑开了他意识深处一道封闭的门。 千年前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现:云顶仙台上,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一身玄色大氅,眼角泛着如血的红纹(那是秦昭!),另一人手持青锋剑,衣摆轻舞,点缀着星辰般的尘埃(那是玄冥子?)。 他们之间悬浮着一团混沌的光球,隐约可见一个胚胎的轮廓。 “他不可拥有自我!” 玄色身影的剑指向光球。 “否则这剑将先对我们下手!” “没有自我的剑,不过是一块废铁!” 青锋剑猛地劈在石台之上,火星溅在光球之上。 “你求的是一件兵器,而我求的是能够划破混沌的道路。” 两把剑几乎同时刺入光球的核心。 玄色剑的黑芒与青锋剑的金芒交织着钻入胚胎,撞出无数碎片。 其中一片,正落在二十年前老铁匠铺的煤炉旁,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咳...” 陆寒猛地咳嗽,鲜血溅在玄铁剑上,却瞬间被剑身上的纹路吸纳。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跪坐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双影刺客的灰烬已完全消散,只留下几片带着黑色纹理的残片,就如同被揉皱的命运的纸页。 “该走了。” 风铃儿的声音仿佛细针,猛地刺破了他的迷茫。 陆寒抬头,只见那抹水绿色的身影从镜墙之后走出,指尖的因果丝线缠绕着半透明的网,网中悬浮着几枚青铜镜的碎片,碎片上隐约映出白霜夫人的容颜。 银发高挽,眉间一点朱砂,眼角的皱纹里透露着冷意。 “白霜夫人在阵外布下了‘镜面嫁祸术’。” 风铃儿的指尖微微颤抖,丝线因用力而陷入掌心。 “你一旦踏出碑阵,她就会用镜灵之力交换你的位置,将你抛入她的‘千面镜渊’。到那时...所有你斩杀过的人、伤害过的人,都将化为她的傀儡,用你的面容、你的剑,去残害你所珍视的一切。” 她说着,突然转过头去。 陆寒这时才注意到她耳尖泛着红晕,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汗珠——似乎是在极大的决心下,才说出了这些话。 或许是他斩杀双影时的目光,或许那句“我是陆寒”,让这个总是在正邪之间摇摆的混沌会成员,终于下定决心撕开了自己的一层面具。 “你为何助我?” 陆寒抹去唇角的血迹,手中玄铁剑巧妙地旋转。 “你应该清楚,我绝不会放过混沌会之人。” 风铃儿的手指猛然紧握,因果丝在她掌心勒出一道殷红印痕。 她凝视镜墙上自己的倒影,声音轻柔而坚决:“我母亲……陨命于千面镜渊之中。” “她最后的遗言是‘勿信镜中之人’。” 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抹微弱的火焰。 “我不愿再有人陷入相同的悲剧。” 陆寒静默了片刻,突然笑出声。 那笑容中蕴含着坚韧的意志,如同剑锋划破束缚:“那就让她见证,我的剑,永远只遵从自己的意志。” 他挺身站起,衣摆上的血迹随风飘扬。 玄铁剑自行归入剑鞘,月白剑纹在他颈间游走,宛如一条苏醒的银蛇。 正当他准备踏出镜界时,风铃儿突然握紧他的手腕。 她的手冰凉,却蕴含着令人震撼的力量:“记住,镜渊中的‘你’,最畏惧的是……你内心的光明。” 陆寒回首,只见她身后的青铜镜突然剧烈颤动,霜花裂缝中透出的冷香愈发浓烈。 白霜夫人的气息已然迫近,如同无形的网,顺着镜界的裂痕悄然渗透。 “多谢。” 他轻柔地抽出手。 “若能生还,我会查探你母亲的真相。” 风铃儿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这句话灼伤。 她松开手,退入镜墙的阴影中,身影渐渐消散:“速速离去,再迟恐难逃生。” 陆寒没有回头。 他望着镜界尽头的光门,深吸一口气。 玄铁剑在鞘中低鸣,剑纹在他心口处连成完整的月轮——标志着“融我态”彻底启动。 当他的脚尖触到光门边缘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撕扯他的魂魄。 “来得正好。” 他低笑一声,月白剑纹从心口炸裂,在他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光茧。 光茧触及那股拉扯之力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并非光茧破裂,而是那股力量,被剑纹中的“凡心”震得支离破碎。 镜界外的风雪声突然清晰起来。 陆寒踏出光门的瞬间,只见漫天飘雪中,一面巨大的青铜镜悬于半空,镜面映照着他的身影,却在抬眼的一刹那,裂开了蛛网状的裂纹。 而在镜的另一侧,白霜夫人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镜面,眼尾的朱砂立刻泛起妖异的红色。 第266章 嫁祸术失效 陆寒刚踏出光门,风雪的喧嚣便戛然而止。 鼻尖萦绕的冷香,瞬间被金属锈蚀的气味所取代,脚底的积雪也化作了冰凉的青石板。 他下意识地握紧玄铁剑的剑柄,抬头之际,瞳孔猛然收缩——哪里还有漫天飘雪的景象? 四周皆是一人多高的青铜镜墙,镜面蒙着一层薄雾,将他的身影折射成无数重影。 每道影子的动作都比本体迟缓半拍,宛如被施加了减速效果的鬼蜮。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 一个女声自头顶传来,尾音带着些许戏谑。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3节 陆寒抬眼望去,只见白霜夫人正端坐在半空中的青铜镜台之上,月白色的广袖如瀑布般垂落,眼尾的朱砂痣随着她转动镜沿的动作轻轻颤动。 她的指尖缠着一根银丝,银丝的另一端系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镜子,镜面映照出陆寒此刻的神情。 紧绷的下颌线,眼底涌动的警惕。 “镜渊术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手活在自己的倒影之中。” 白霜夫人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镜台边缘的云纹。 “你刚才在镜界里破除了我的一道分身,现在,该尝尝真正的‘镜面嫁祸术’了。” 陆寒并未回应。 他能感觉到四周的镜墙在微微震颤,宛如蛰伏的活物。 玄铁剑在剑鞘中发烫,剑纹从颈间蔓延至手腕,在皮肤上烙下月白色的痕迹——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看左边。” 白霜夫人突然轻笑出声。 陆寒转头的瞬间,左侧镜墙的薄雾轰然消散。 那个“他”正站在血池之中。 玄铁剑染满了暗红的血迹,剑尖滴下的血珠在青石板上溅开,弄脏了他素色的衣摆。 他的眼睛呈现赤红色,瞳孔收缩成细针状,正将最后一个求饶的修士钉在墙上。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像是玄天宗外门的杂役弟子。 “这是你体内杀戮剑意觉醒后的模样。” 白霜夫人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 “你以为你能控制它?上个月在青牛镇,你为救那个卖糖葫芦的小孩,一剑劈碎了三个筑基期魔修的丹田。你知道他们临死前说了什么吗?‘这哪是救人,分明是疯狗撕肉’。” 陆寒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青牛镇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孩子的哭声,魔修的狞笑,还有他握剑的手——那并非在控制,而是被剑所控制,砍向每一个移动的活物。 他当时以为那是愤怒,如今才惊觉,那更像是…… 饥渴。 “看右边。” 右侧镜墙的雾气消散得更为彻底。 这次的“他”身着玄天宗长老的月白色法袍,端坐在演武堂的首座之上。 台下跪着的是萧无尘,平日清俊的面容此刻布满伤痕,腰间的本命剑“问心”断成两截。 “师尊” 镜中陆寒的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水。 “您总说我该守规矩,可规矩能让我在化神期大修士手下存活下来吗?” 他抬手之时,萧无尘的喉咙突然飙出血柱。 “您看,力量才是规矩。” 陆寒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他想起昨日萧无尘在剑庐所说的话:“你体内的剑意太过凶戾,若不能以凡心镇之,终有一日会被它吞噬神魂。” 当时他只当是老生常谈,此刻却被镜中的画面刺痛了眼眶。 原来在潜意识里,他竟对最敬爱的师尊有过这样的怨恨? “中间那面。” 白霜夫人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得意。 “那是你最渴望得到的。” 正前方的镜墙泛起层层涟漪,雾气消散极为缓慢,仿若有意撩拨人心。 陆寒凝视着镜中逐渐清晰的身影,喉结微微蠕动——是苏璃。 她身着药王谷的淡绿裙裳,发间别着他去年于集市购置的木芙蓉簪子,正踮起脚尖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额发。 “寒哥”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飘落于花瓣上的雪。 “待解决完混沌会之事,我们返回青牛镇吧,你从事打铁,我专注种药,可好?” 镜中的陆寒低头轻吻她的额角,眼底的温柔令人心碎。 “此乃你以凡心所筑之茧。” 白霜夫人指尖的小镜陡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你以为隐匿杀戮、压抑野心,便能守着这微小确幸度过一生?但你忘却了——” 她的声音骤然变冷。 “你身上的剑意,乃是上古剑修以万人血祭滋养而成的凶兵。它所渴求的是鲜血、是权力、是这天地间所有修士的敬畏。你所护持的苏璃?” 她轻笑一声。 “待剑意彻底觉醒,你会亲手挖出她丹田中的灵根,用以喂养你的剑。” 镜中苏璃的笑容突然扭曲变形。 她的脸庞开始溃烂,木芙蓉簪子掉落于地,滚至陆寒脚边。 “寒哥……” 她的声音化作尖叫。 “你曾应允……不会舍弃我……” 陆寒的手不住颤抖。 他欲移开视线,却似被钉在原地一般无法动弹。 镜墙里的“他”们同时转头,赤红色的、冷漠的、崩溃的眼眸全部聚焦过来,仿若无数根针在刺痛他的魂魄。 玄铁剑在剑鞘中发出悲鸣,剑纹自手腕蔓延至心口,滚烫得让他几近吐血。 此次并非预警,而是…… 渴望? “做出抉择吧。” 白霜夫人的小镜映照出陆寒此刻的神情,恐惧、挣扎,还有一丝隐秘的动摇。 “选一个你能够接受的自己,我可让你带着这‘真相’存活。否则……” 她指尖的银丝突然绷直。 “镜墙会将你的神魂撕成碎片,每一片皆化作你最为厌恶的模样。” 陆寒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时,眼角的泪与血珠一同滑落——方才用力过猛,指甲已然穿透掌心。 “你错了。” 他抬起染血的手,按压在胸口的剑纹上。 “这些……皆非真正的我。” 镜墙突然剧烈震颤。 白霜夫人的小镜“咔”地裂开一道缝隙,她眼尾的朱砂痣瞬间变为黑红色。 “凡道剑纹·逆我态。” 陆寒的声音低沉,却如惊雷劈开阴云一般。 “萧师尊曾言,剑纹有三态:融我、忘我、逆我。融我乃是与剑同息,忘我是借剑杀人,逆我……” 他的瞳孔泛起月白色的光,剑纹自心口炸开,在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光茧。 “是令剑……听从于我。” 光茧触及镜墙的刹那,所有镜面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陆寒看见镜中的“自己”们开始扭曲变形,疯狂屠戮的那个被剑纹烧成灰烬,高坐长老位的那个被光茧绞成碎片,就连苏璃的幻影也在尖叫中消散。 他举起剑,玄铁剑自动出鞘,剑尖挑起一缕光茧,轻轻一划—— 正前方的镜墙仿若被刀割开的绸缎,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你以为借助他人之眼审视我便能将我困住?” 陆寒踩着镜墙的碎片前行,剑纹在他身后拉出银色的尾焰。 “我陆寒所行之路,绝非他人所言的‘可能’,而是我亲自踏出的‘必然’。” 白霜夫人猛地站起身来,镜台在她脚下裂开。 她指尖的银丝“啪”地断裂,小镜碎成齑粉。 “不可能……” 她望着逐渐崩塌的镜墙,眼尾的黑红痣突然渗出血珠。 “此术法连化神期修士都难以破解……” 陆寒的剑已然抵住她的咽喉。 “此术法能够被破解。” 他的声音轻柔,却似重锤敲击在白霜夫人的神魂上。 “因为我心中的光,比你的镜子更为明亮。” 镜墙彻底崩塌的瞬间,陆寒看见白霜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恐——那是真正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他收回剑,转身朝着镜墙崩塌后露出的出口走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4节 背后传来器物碎裂之声,即便不回头,也能知晓,乃是白霜夫人最为得意的那面青铜镜,连同她的术法一同,碎成齑粉。 “下一次……” 白霜夫人的声音带着血沫。 “我会让你看到更为……更为真实的自己……” 陆寒脚步未曾停歇。 他轻抚颈间的剑纹,那里仍残留着刚才破镜时的温热之意。 玄铁剑在剑鞘中轻轻鸣响,似在呼应他此刻的心思。 无论下一次情形如何,他都会让这把剑,继续听从自己的号令。 出口外的风雪声再度涌入。 陆寒抬头,望见天际有片阴云正在汇聚,其中隐约传来锁链碰撞之声——那是无相子的气息。 他微微一笑,握紧剑柄,踏入风雪之中。 而在他身后的废墟里,白霜夫人跪于满地镜渣之上。 她颤抖着拾起一片碎镜,镜中映照出的,并非她的面容,而是陆寒刚才破镜时的模样。 她突然尖叫一声,将碎镜砸向地面。 “不可能……不可能……” 她的声音被风雪撕得粉碎。 “逆我态……怎会在炼气期就觉醒……” 镜墙崩碎的余震仍在脚下颤动,白霜夫人跪坐在满地镜渣之中,染血的指尖深深嵌入青石板。 她眼尾那抹黑红的朱砂痣正渗出细如蛛丝的血线,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这是镜渊术反噬的征兆。 可她喉间却溢出一声癫狂的笑,染血的唇瓣开合:“你以为破了镜界便能取胜?我的嫁祸术……” 她突然暴起,广袖翻卷间扫起满地镜渣,那些碎片在她头顶凝聚成一面半透明的菱形光镜。 “是能将因果彻底颠倒的禁术!” 陆寒握剑的手微微沉重起来。 逆我态的光茧虽已收敛,但剑纹仍在皮肤之下隐隐发烫,好似有活物在血管中游走。 他能够清晰感知到白霜夫人周身的灵气波动——她在强行抽取镜界残余的法则之力,连神魂都渗出淡金色的光丝,显然是要与之一同毁灭。 “你根本不了解这术法的核心。” 白霜夫人的瞳孔泛起幽蓝,那是镜灵寄体的征兆。 “我要将你刚才在镜中所见的‘杀戮’‘野心’‘背叛’,全部化为真实的因果!让全天下修士都认定是你杀了萧无尘,是你毁了苏璃,是你……” “够了。” 陆寒打断她的嘶喊。 玄铁剑突然离鞘三寸,剑鸣如裂帛一般。 “你所言之事,本就是我应当面对的。” 他手腕轻振,剑纹从心口窜上剑身,在剑锋处凝聚成月白色的光纹。 “但轮不到你替我做决定。” 白霜夫人的菱形光镜突然剧烈震颤。 她惊恐地发觉,本该被术法锁定的陆寒,周身竟泛起一层淡金色的丝线,将她的因果牵引尽数弹开。 更为可怖的是,那些被她用以映照陆寒阴暗面的镜渣,此刻正顺着剑纹的光轨倒卷回来,在陆寒身周形成细碎的光雨。 “逆我态的本质,是让所有指向我的因果……原路返回。” 陆寒的声音如淬了冰的铁一般。 “你要嫁祸?好,我便用你的镜,映照一下你自身的罪孽。” 剑纹突然暴涨三尺。 白霜夫人只觉神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镜墙重新竖起,可此次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陆寒的幻影,而是她自己。 十六岁的白霜跪在幽冥宗刑堂,看着师父将她的本命镜摔成碎片:“你偷学禁术,不配再姓白。” 二十三岁的白霜在乱葬岗用活人血祭温养镜灵,听着那些修士临死前的惨叫,她的指尖抚过镜面上新凝的血纹,笑得比鬼还甜。 三十年前的雪夜,她亲手将毒酒灌入师姐口中,看着曾经最疼爱她的人在她怀里断气,镜中映照出的她的脸,比雪还冷。 “不——!” 白霜夫人尖叫着后退,镜渣扎进她的掌心。 “这不可能!镜渊术只能映照他人!” “是你自己说的。” 陆寒踏前一步,剑纹的光雨裹住她的手腕。 “镜渊术的最高境界,是让对手活在自己的倒影里。” 他屈指一弹,光雨突然化作无数细针。 “现在,该你尝尝滋味了。” 白霜夫人的神魂发出刺目的白光。 她突然瞥见角落的阴影里有道青影一闪,正要喝问,喉间却突然一甜。 那道青影已来到陆寒身侧,手中缠着的因果丝线正泛着淡粉色的微光。 “五息。” 风铃儿的声音轻柔如叹息,然而指尖的丝线却缠绕得极为紧实。 “我以本命因果线为你稳住镜界法则,仅能支撑五息。” 她的眼尾泛着青意,显然是强行施展禁术所付出的代价。 “若再不离开,无相子的虚无法则便要轰入此地了。”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够察觉到天际有一股冰冷的引力正在拉扯他的神魂——那是虚无法则特有的吞噬之感。 他转头望向风铃儿,只见姑娘耳后有半枚褪色的银蝶坠子,与他在混沌会密卷中所见的“离宗蝶”毫无二致。 原来她早已有了反叛之意。 “多谢。” 他轻声低笑,剑纹骤然收拢,玄铁剑化作流光,径直刺向白霜夫人的眉心。 白霜此时正被自己罪孽的幻影折磨得几近疯狂,连防御都忘却结起,仅在最后一刻来得及抓住那面碎成七块的本命镜。 “我要你……” 她的话语被剑光截断。 陆寒的剑在离她眉心三寸之处转了个剑花,将她的神魂连同心头血一同卷入碎镜之中。 镜面泛起妖异的紫光,隐约能够听见她的尖叫被封存在镜中。 “我要你不得好死——” “收。” 陆寒屈指弹向碎镜,镜身瞬间缩小至拇指大小,被他收入怀中的剑纹之内。 逆我态的余热仍在皮肤上游走,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镜中那抹挣扎的神魂——暂时掀不起波澜。 “走!” 风铃儿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洞顶。 陆寒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际此刻翻涌着青黑色的雷云,每道雷蛇之中都缠绕着暗金色的锁链,正是无相子的虚无法则在重构空间。 “小崽子!” 震耳欲聋的怒吼在识海炸响,陆寒的耳膜渗出鲜血。 “你毁了我的镜渊阵,杀了我的左膀右臂,我要将你碎成亿万分,喂给虚无法则!” 陆寒抹掉耳血,抬头看向雷云。 他能够看见云层之后有一个裹着黑雾的身影,双手结着繁琐的法印,每一道法印都在撕裂空间,露出其后混沌般的虚无。 “来吧。” 他扯了扯染血的衣襟,玄铁剑在鞘中发出清越的长鸣。 “我正愁无人陪我一试,这逆我态的剑纹,能否破你的虚无法则。” 雷云突然剧烈翻滚。 黑雾中的身影顿了顿,突然爆发出更为疯狂的笑声:“好!好!那就让你看看,何为真正的……灭世法则!” 陆寒感觉脚下的青石板开始崩解,虚无的引力如无数只手在拉扯他的脚踝。 他转头看向风铃儿,姑娘正咬着唇为他疗伤,指尖的因果线已经淡得几乎难以看见。 “走。” 他轻声说道:“去与你师姐汇合,告知她……我在虚无法则中心等她。” 风铃儿猛地抬头,却见陆寒已松开她的手,逆着虚无的引力朝着雷云走去。 他的衣摆被狂风撕碎,剑纹在皮肤上烙出刺目的光痕,宛如一道永不熄灭的火焰。 而在他的头顶,青黑色的雷云正凝聚成一只巨手,掌心翻涌着能够吞噬一切的虚无。 那是无相子耗尽百年修为,终于要降下的“虚无法则·灭世印”。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5节 第267章 虚无法则炸场子 青石板于脚下逐寸崩解,陆寒清晰可闻骨骼与虚无引力抗衡时发出的咯吱声。 他的左手仍残留着白霜神魂被封印之际的刺痛,右手指节却因紧握剑柄而泛白。 玄铁剑在剑鞘中震颤的频率,比他的心跳还要快上三倍。 “蝼蚁?” 他轻声冷笑,血沫顺着下巴滴落在剑鞘之上。 “当年我于铁匠铺拉动风箱之时,炉渣溅入眼中,亦有人称我为蝼蚁。” 云层之中的黑雾陡然翻涌得更为剧烈,暗金锁链擦过他的耳侧劈落而下,在地面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 陆寒偏头闪避,瞧见锁链之上缠着细碎的光粒——那是白霜那面碎镜中漏出的神魂残片,正被虚无法则吞噬。 “你根本不明白蝼蚁的生存之道。” 他扯开染血的衣襟,剑纹在锁骨处亮起刺目的光芒。 “蝼蚁若要存活,就得咬断压在身上的巨石;若要存活,就得在泥沼之中闯出一条道路。” 话音未落,虚无的引力突然增强至十倍,他的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之上,玄铁剑“当啷”一声坠落在地。 “陆寒!” 风铃儿的尖叫混着雷声轰然炸响。 陆寒余光瞥见她正踉跄着扑身而来,发梢被虚无撕成凌乱的麻絮,指尖的因果线忽明忽暗。 那是她动用最后的因果之力在为他疗伤。 他蓦地忆起三天前在破庙之中,这姑娘还举着匕首抵住他的喉咙,声称要取他的首级向混沌会邀赏。 此刻她眼底的慌乱,却比任何誓言都更为真切。 “走。” 他嗓音沙哑地重复道:“去……” 话音被震耳欲聋的轰鸣截断。 无相子的身影终于从云层之中显形。 那是一位枯瘦如柴的老者,皮肤呈现出死灰色,双眼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每一道皱纹之中都爬满暗金色的法则纹路。 他双手合十的瞬间,整片天地骤然被压缩成漆黑的虚空,唯有陆寒所处的方寸之地尚残留着微弱的光芒。 “如今,你连蝼蚁都不如。” 无相子的声音好似指甲刮过青铜。 “虚无法则将会吞噬你的神魂、你的记忆以及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剧痛自识海深处炸开。 陆寒看见自己的过往在眼前闪现:八岁时被师父踹翻的铁砧,十四岁在暴雨之中追着被抢的铁剑奔行三十里,十七岁深夜在破屋前刻下的剑纹……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碎片,此刻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就连当年铁砧上生锈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原来你惧怕的是这个。” 他突然笑了起来,鲜血从鼻腔汩汩涌出。 “你怕我记起自己究竟是谁,怕我记起……我为何而活。” 虚无法则的锁链铺天盖地般落下。 陆寒的玄铁剑不知何时已回到手中,剑纹从皮肤之中钻出,在剑身流转成金色的纹路。 他闭上双眼,逆我态残留的暴戾与杀戮欲望陡然变得温和。 宛如冬天里晒过太阳的棉被,裹住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团火焰。 他低声喝道:“凡道剑纹·归我态。” 虚空突然开始震颤。 陆寒感觉有无数道意志在体内相互撕扯:有上古剑灵的残念,有逆我态的狂躁,有铁匠铺里师父教导他“打铁先打心”的唠叨……这些曾经令他痛苦不堪的存在,此刻却如溪流汇入江河一般,在识海深处凝聚成一轮明月。 “我并非为了任何人而存在。” 他睁开双眼,瞳孔之中流转着如银河般的光芒。 “我只为自己的信念而战。” 玄铁剑出鞘的瞬间,天地间所有的黑暗皆被劈开。 无相子的法则锁链触碰到剑光的刹那,如冰雪遇见烈日般消融殆尽。 陆寒看见那老者黑洞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他握剑的手更稳了几分——这一剑要斩除的并非敌人,而是缠绕在他心头千余年的枷锁。 “凡心即道,意志即剑。” 宿命镜灵的声音响起之时,陆寒正将剑指向无相子的咽喉。 那声音不再似从前那般虚无缥缈,反倒如同他自己的心跳,震得他胸口生疼。 他忽然领悟,所谓宿命,不过是自己为过去所画的牢笼。 剑光冲霄而起。 无相子的法则锁链碎成星屑,他枯瘦的身体在光芒之中片片瓦解,最后一声尖叫被剑光绞成齑粉。 虚空重新露出天际,阳光斜斜地照在陆寒的肩头。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剑纹,那里正躺着缩小成拇指大小的碎镜,白霜的尖叫已微弱得如同蚊子哼哼。 “陆寒……”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寒转头望去,看见她站在二十步之外,发梢还沾着碎岩,眼底的慌乱却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宛如被火光照亮的迷雾,正缓缓显露出本来的颜色。 他刚欲开口,识海之中突然泛起温热的震颤。 宿命镜灵的声音再度响起,此次带着几分欣慰:“去书写它。” 陆寒握紧了玄铁剑。 他深知,真正的战斗方才启幕。 此刻,风铃儿凝望着他的背影,手指下意识地紧握衣襟下的玉佩。 那是她师姐留在她身旁的最后信物,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传来细微的灼痛之感。 云层裂隙间漏下的光斑在玄铁剑脊上闪烁了一下,陆寒握着剑柄的指节还沾染着未干的血珠。 他能听见风铃儿急促的喘息声自左侧传来,宛如破风箱一般,一声比一声沉重。 那姑娘的指尖仍悬于半空,方才扑过来时被虚无法则撕裂的袖摆正随风簌簌飘动,露出腕间一道新添的血痕。 那是刚才替他抵挡锁链时被擦破的。 “师姐……” 风铃儿突然轻声呼唤,声音轻若被风吹散的棉絮。 陆寒用余光瞥见她另一只手正紧攥着衣襟下的玉佩,玉佩贴着皮肤之处泛着淡红,许是被体温长时间焐热所致。 三天前在破庙,这姑娘用匕首抵住他喉咙时,他曾瞥见这玉佩上刻着“清欢”二字,当时她恶狠狠地称那是骗他的信物,此刻却攥得指节发白。 虚无的余波仍在四周翻涌,陆寒忽然察觉到风铃儿的因果线在微微发亮。 那些淡金色的丝线本是混沌会用以操控成员的枷锁,此刻却似活过来的游鱼,正从她指尖钻出,朝着无相子残留的法则节点飘去。 “你疯了?” 陆寒皱眉低声呵斥。 他能感觉到那些法则节点里还缠绕着混沌会的暗纹,稍有差错便会遭受反噬。 可风铃儿仿若未闻,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的慌乱褪去,化作某种灼亮的坚定。 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破音:“我娘被混沌会的人推进乱葬岗时,呼喊的是我的乳名;师姐为我挡下致命一击时,将这玉佩塞给我……他们都说,要我好好活下去。” 她猛地甩动手腕,因果线“嗤”地刺入最近的法则节点。 “可活着并非做提线木偶!” 暗金色的法则突然尖啸暴起。 陆寒看见风铃儿的嘴角渗出了血沫,因果线与法则节点绞缠之处腾起青烟,她的指尖正在融化,皮肤下的骨骼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 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出奇,宛如黑夜里突然燃起的火把:“陆寒!趁现在——” 玄铁剑在掌中发烫。 陆寒的识海突然清明如洗,那些曾令他痛苦的记忆碎片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刻刀:师父敲着铁砧说“打铁先打心”时扬起的火星,暴雨中追铁剑时溅在裤脚的泥点,破屋前刻剑纹时划破的食指……所有被他深藏于心底的“活着”的痕迹,此刻都化作剑纹里流转的金光。 “这一剑,” 他的声音裹挟着剑气,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赠予所有操控我命运之人!” 剑光乍起,天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陆寒看见宿命回响阵的核心枢纽在云层后显形。 那是一块泛着幽蓝的菱形水晶,无数命运丝线如血管般缠绕其上。 他的剑尖刚触及水晶表面,整个人突然被拽入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宿命镜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次带着清晰的温度:“看见那些被篡改的轨迹了吗?你手中的剑,是唯一能够重写它们的笔。” 陆寒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自己的命运线曾被折成无数死结,苏璃的线缠于灭门惨案的荆棘之中,萧无尘的线浸在护道者的血池之内…… 而混沌会的黑手正从更深处的阴影里伸出,妄图将这些线拧成新的枷锁。 “破!”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6节 剑气如惊雷炸响。 水晶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命运丝线突然疯狂扭动,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蛇。 陆寒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畅快。 他终于看清了,所谓宿命,不过是强者在弱者命运上刻下的字。 而他的剑,就是用来将那些字刮得一干二净。 “咔嚓——” 整个碑阵蓦地轰然崩塌。 陆寒脚步踉跄,向后退了两步,玄铁剑“当”的一声插入碎石之中,剑尖没入地面约三寸之深。 他抬头之际,恰好看见白霜被困其中的碎镜于半空中摇晃不定。 那面镜子原本映照出她冷艳的面容,此刻却布满裂痕,宛如一块被摔碎的冰。 “也许……” 白霜的声音从镜中传出,相较于平时轻柔了许多。 “你才是真正的混沌剑主。” 她的指尖抵在镜面上,与陆寒的指尖仅隔着一层几乎透明的薄镜面。 “当年我运用镜面嫁祸术害死十八条人命之时,总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直至如今才明白,混沌从来并非是一种力量,而是人心使然。” 镜子突然迸射出细碎的光粒,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替我……看看真正的天究竟是怎样的。” 当最后一个字消散之际,碎镜彻底化作星屑。 陆寒伸手接住一粒,触感犹如融化的雪,转瞬便没入掌心的剑纹之中。 “命运之书已翻开新的一页。” 宿命镜灵的低语在识海之中回荡,此次带着明显的笑意。 “接下来的篇章,由你书写。” 陆寒弯腰拔起玄铁剑,剑纹突然泛起温暖的橙光。 他这才发觉,方才与宿命对抗之时,剑纹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线,宛如跳动的火苗。 更为奇异的是,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团温热之物正在苏醒,恰似被春风吹化的冻土之下,正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陆寒?”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她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侧,右手裹着撕破的衣襟,血已经止住,左手里还紧攥着那枚“清欢”玉佩,玉面被她捏出了薄汗。 陆寒转头看向她,突然留意到她眼底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仿若被雨洗过的天空。 他刚欲开口说话,识海里的温热突然翻涌起来,那团即将觉醒的东西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钟声。 陆寒望着天际翻涌的云朵,忽然忆起萧无尘说过,化神期修士能够引动天地共鸣。 可此刻他不过是金丹境,体内那团温热却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或许,真正的“道”,从来都与境界高低无关。 宿命镜灵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响…… 第268章 凡火祭典,我请百姓修仙 陆寒凝视着掌心那粒逐渐消散的星屑,耳畔宿命镜灵的余音仍在回响。 “凡心即道”这四个字撞击在他的心口,宛如被重锤敲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门。 他蓦地忆起初入小镇之时,大柱哥往他破碗里塞入的热馒头;忆起苏小璃蹲在药铺后巷,为他包扎伤口时,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的影子;忆起那个总是在街角售卖糖人的老头,称他打制的菜刀“比别人家的称手”。 这些记忆碎片陡然在他的识海里连成一线。 他低下头,看向玄铁剑,剑纹里的金线正随着心跳闪烁明灭,似在应和着某种更为宏大的韵律。 “既然他们渴求秩序……” 他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腹轻轻抚过剑脊。 “那我便以最混乱的力量——人心来应对。” 远处传来晨钟之声,那声音来自小镇的方向。 陆寒将剑收入剑鞘时,腕间陡然一热,那团苏醒的温热顺着血脉窜至指尖,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他。 他未作过多思索,提步朝着镇里走去,鞋跟碾过碑阵碎石的声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 转过青石板巷口,劈柴之声便传入耳中。 陆寒抬眼望去,恰好看见大柱哥赤着膊站在自家门前,屠刀挥舞得虎虎生风。 刀光闪过之处,几段黑黢黢的锁链应声而断,碎成火星般簌簌落下。 他出声呼唤道:“大柱哥?” 大柱哥回过头来,脸上沾着柴屑,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寒子!你可算回来了!” 他踢了踢脚边的锁链,用刀背敲了敲其中一段。 “这玩意儿邪性得很,昨儿后半夜开始往我门槛缝里钻,黏糊糊的如同活物一般。” 他随手又劈断一段,突然“咦”了一声——断裂处迸出几点淡金色的光,宛如被揉碎的萤火。 陆寒瞳孔微微一缩。 那光他认得,是去年冬日里,他替王寡妇修房梁时,她塞给他的煮鸡蛋腾起的热气;是春汛时他背老秀才过河,老人拍他肩膀说“好小子”时眼中的光芒。 他喃喃自语:“信仰之力……” 大柱哥挠了挠头,问道:“啥力?反正劈着痛快!” 他将屠刀往地上一插,刀身没入青石板三寸。 “我瞧你这趟出去,眼里有火。要干大事?算我一个!”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锁链,在掌心搓了搓。 “这破玩意儿压得我心口发闷,砍了倒好似卸下一块磨盘。” 陆寒凝视着那点微光没入自己掌心,剑纹金线突然暴涨三寸。 他忽然领悟到宿命镜灵所说的“凡心即道”——并非要收集信仰,而是要唤醒被禁锢的人心。 他握住大柱哥的手腕,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脉搏跳动得如同擂鼓一般:“帮我个忙,去把村民都召集到广场。” 半个时辰后,广场上搭建起了简易祭坛。 陆寒站在用青砖垒成的高台上,玄铁剑插在中央,剑纹里的金线正顺着剑身向上攀爬,宛如一条活过来的金蛇。 村民们围了一圈,王寡妇攥着围裙角,老秀才扶着眼镜,卖糖人的老头端着糖罐,就连总躲在门后的小栓子都扒着篱笆往外张望。 “今日是问道祭典。” 陆寒声音虽不大,却好似敲击在青铜之上。 “你们无需拜神仙,也不必求长生。”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只需诚心祈愿——想求什么,便说什么。”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 小栓子突然尖着嗓子喊道:“我想求我娘的咳嗽好起来!” 王寡妇眼眶一红,跟着说道:“我求我家二小子今年能考上县学。” 老秀才捋着胡子道:“老朽想求镇外那条破桥能修缮一番。” 卖糖人的老头举了举糖罐:“我求今年的甘蔗能甜过蜜。” 陆寒能够感觉到空气在发生变化。 那些或轻或重的愿望宛如细流,顺着他的皮肤钻进身体里。 玄铁剑突然嗡鸣作响,剑纹金线化作金雾腾空而起,在祭坛上方凝聚成漩涡。 大柱哥举着屠刀大笑道:“寒子,你瞧!” 苏小璃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药囊。 她的双眸陡然眯起——适才那团金雾掠过人群之际,她分明瞧见每个人心口皆有微光闪烁,恰似被擦亮的星子。 更为奇异的是,她自己眼底涌起热意,仿若有层蒙了灰的玻璃,正被某物缓缓擦净。 “再大声些。” 陆寒张开双臂,风扬起他的衣摆。 “你们的愿望,便是最锋利的剑!” 人群的呼声愈发响亮,裹挟着风声冲向天际。 苏小璃抬手按压住眼睛,指缝间逸出一丝金光。 她放下手时,只见祭坛中央的玄铁剑上,金线正沿着新的纹路迅猛生长,而在更远处,有团暗红的雾气正从镇外的山坳中升腾而起,宛如被某物惊醒的野兽。 然而此刻,无人留意到那团雾气。 苏小璃望着人群发亮的眼眸,蓦地听见自己心口传来细微的碎裂之声——好似某种封印,终于松动了。 苏小璃指尖的药囊陡然烫得惊人。 那层蒙于眼底的灰雾破碎之时,她正凝视着祭坛上方翻涌的金雾。 额心先是传来灼烧之感,仿佛有株嫩芽欲顶破皮肤,紧接着眼前的世界陡然清晰得刺目。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7节 她看见王寡妇围裙角的油渍里缠绕着一缕暗红丝线,老秀才眼镜片上粘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符纸,就连小栓子扒着篱笆的手指缝里,都嵌着半枚芝麻大小的黑印。 “是……信仰吞噬符。” 她喉间溢出低喘,手本能地按压住额头。 莲花印记在指缝间浮现,淡粉花瓣从眉心向两侧舒展,每一道纹路都似被清泉洗涤过,带着沁骨的凉意。 净莲眼的力量如潮水般漫过识海,那些被封印的记忆骤然涌来:三年前药王谷密室里,师父捏碎她的药鼎时冷笑道“你这双眼睛早该挖了”;上个月她替李阿婆采药,在山涧石头下翻出的半张残符;还有刚才金雾掠过人群时,那些被擦净的“星子”——原来皆是被符咒困住的灵魂之火。 “寒子!” 她踉跄着冲向祭坛,发间银簪在跑动中松动,碎发扫过发烫的脸颊。 陆寒正闭目引动剑纹,玄铁剑上的金线已缠满整柄剑身,金雾在他头顶凝聚成旋转的剑轮。 苏小璃抬手抓住他的衣袖,指尖触及的刹那,那些暗红丝线突然顺着她的手臂攀爬,如同被活物盯上般刺痛。 “符咒!村民身上都被下了吞噬符,无相子要吸走他们的愿力!” 陆寒猛然睁眼。 他能察觉到那些原本温和的愿力里,此刻裹挟着细微的撕裂感。 好似有人在抽走泉水的同时,连带着刮下一层泥。 “在哪?” 他反手握住苏小璃的手腕,剑纹金线顺着相触的皮肤窜到她指尖,在她掌心凝聚成一柄小金剑。 苏小璃咬着唇点头。 在净莲眼的视野中,暗红符咒的位置在视网膜上跳动,她抬手指向王寡妇:“围裙第三颗纽扣。” 又指向老秀才:“眼镜左腿内侧。” 最后指向小栓子:“篱笆桩子,他扒着的那个。” 话音未落,她已快步走到王寡妇跟前,指尖金剑轻轻一挑。 纽扣下果然粘着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符纸,被金剑触及的瞬间发出尖啸,烧成灰沫。 “小璃?” 王寡妇被突然的动作惊到,苏小璃却无暇解释,转身又奔向老秀才。 她的动作愈发迅疾,发梢沾着汗水,莲花印记在眉心明灭,每挑出一张符咒,空气里的金雾便更纯粹几分。 大柱哥举着屠刀在旁护着,见她弯腰去够小栓子扒的篱笆桩,也跟着吼道:“小栓子别动!” 孩子吓得缩回手,苏小璃指尖金剑精准刺入木桩缝隙,挑出半枚芝麻符,“啪”地捏碎。 当最后一张符咒于她掌心化为飞灰之际,整个广场的金雾陡然暴涨。 陆寒能够清晰地感知到,那些愿力不再是零散的溪流,而是汇聚成了奔涌的江河。 玄铁剑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剑轮金雾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道拇指粗细的金色剑气,于他头顶如活物般盘旋。 “这便是……信仰的力量。” 他低声喃喃,眼底映照着剑气的光芒。 三个月前,他在破庙遭受追杀时,以为剑修之道在于斩断七情;一个月前,被苏小璃救回小镇后,以为道是守护;此刻,手握千万凡人的愿力,他忽然明白——道是让这些最为普通的“想”,皆能照进现实。 剑气突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呼啸冲破天际。 陆寒仰头凝望它撕裂灰云,在混沌圣火笼罩的天空中劈开一道金色痕迹。 原本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阴云被撕裂成两半,阳光洒落,照亮了村民们的脸庞。 王寡妇抹着眼泪露出笑容,老秀才扶了扶眼镜,口中直念“善哉”,大柱哥将屠刀扛在肩上,吼声比剑气还要响亮:“再来!” 然而,这声吼被天空的炸响截断。 裂纹从剑气撕开的金痕处蔓延开来,犹如一块被石子击中的琉璃。 无相子的身影从中踏下,玄色道袍翻卷如浪,左手握着一团漆黑的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正是刚才被符咒吸走的愿力残魂。 他的目光扫过广场,停留在苏小璃眉心的莲花印记上,瞳孔骤然收缩:“净莲眼……原来药王谷那老东西将它藏在此处!” “陆寒!” 苏小璃转身欲提醒,无相子却已抬起手掌。 漆黑火焰脱离他的掌心,如滴墨坠入清水般扩散开来,转眼间便笼罩了半座小镇。 热浪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王寡妇的围裙燃烧起来,老秀才的眼镜片裂成了蛛网,小栓子吓得往大柱哥怀里钻,屠刀上的刀纹都被烤得发红。 陆寒挥剑斩出一道金芒,却只见黑焰只是晃动了一下,便又继续蔓延。 他能够感觉到那些刚刚凝聚的愿力在黑焰中消融,如同雪落入沸油。 “这是混沌圣火……” 他咬着牙后退半步,玄铁剑在掌心发烫。 “以凡心之火为引……” “你倒是聪慧。” 无相子踩着黑焰缓缓逼近,嘴角扯出扭曲的笑容。 “这些蝼蚁的愿力越纯粹,圣火便燃烧得越旺盛。等烧光这座小镇,下一个便是郡城、都城……最后,连你们这些自命清高的修士,都得为混沌充当柴薪!” 他抬手,黑焰突然拔高十丈,火舌舔到祭坛边缘,青砖“嗤”地一声融化成红色的浆液。 “寒子!” 苏小璃扑过来拉住他的衣袖,莲花印记亮得刺眼。 陆寒却凝视着无相子身后——人群边缘的柳树下,不知何时伫立着一道素白的身影。 那是风铃儿,混沌会核心成员,他上次在黑木林见过她用毒针暗算散修,此刻她正紧攥着袖口,指节泛白,目光避开无相子,直直地盯着他。 “我知晓如何阻止圣火。”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却精准地钻进陆寒耳中,“但我需要你的信任。” 陆寒瞳孔微微收缩。黑焰的热浪烤得他后背生疼,苏小璃的手在他腕上剧烈颤抖,远处大柱哥正用屠刀拍灭王寡妇身上的火星,老秀才扶着小栓子往巷子里跑去。 风铃儿的话如同一根细针,扎破了他紧绷的神经——混沌会的人,为何要帮他?但她的眼中没有混沌修士惯有的疯狂。 陆寒记得三天前在破庙,他救过一个被混沌会追杀的小乞儿,那孩子怀里抱着半块烤红薯,说“姐姐给的”。 此刻,风铃儿眼底的光芒,与那孩子啃食红薯时眼中的光芒颇为相似。 “你……是谁?” 他开口询问,然而其声音被黑焰的轰鸣声所掩盖。 风铃儿已然转身。 她提起裙角朝着镇外奔去,那身白衣在黑焰之中显得格外醒目。 无相子的注意力被她吸引,皱着眉头呵斥道:“风铃儿!你敢——” “寒子!” 苏小璃的尖叫穿透了热浪。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由黑焰凝聚而成的火拳朝着祭坛砸去。 他本能地挥剑,金雾剑气重新汇聚,然而在触碰到火拳的瞬间,他听见风铃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去镇北枯井!我在那里等你!” 火拳撞碎祭坛的刹那,陆寒抓住苏小璃的腰肢向旁边扑去。 青砖碎块砸落在他的背上,而他却凝视着风铃儿消失的方向。 那里有他三年前身为铁匠时,为老秀才修缮过的井栏;有苏小璃去年冬日,蹲在井边清洗草药时留下的脚印;还有…… 某种他难以言明、即将被揭开的真相。 第269章 风铃儿叛变 陆寒后背撞击在青石板上,碎砖擦过耳畔飞溅时,他仍紧紧攥住苏小璃的手腕。 少女掌心沁出冷汗,莲花印记在两人交握之处灼热发烫,仿若有生命之物般往他脉门钻去。 “小璃可安好?” 他翻身将少女护在怀中,目光扫过她发间沾染的碎瓦。 苏小璃急促摇头,发尾扫过他的下巴,道:“我……我无事。” 她指尖指向镇外方向。 “大柱哥把王寡妇拖进米仓了,老秀才带着小栓子往西边跑了——” 话音未落,黑焰的轰鸣声陡然升高。 陆寒抬头,只见无相子立于坍塌的祭坛残骸之上,周身黑焰凝聚成锁链,“叮”的一声绷直。 锁链尽头拴着一个踉跄的身影——正是风铃儿。 她的白衣被烧出几个焦黑的洞,发带散开,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脸颊上。 “叛徒!” 无相子的声音犹如刮过铁砧的钢锉。 “你以为偷了因果丝便能逃脱?混沌的因果,向来只有生灭,并无断裂!” 他指尖一勾,黑链骤然收紧。 风铃儿闷哼一声,喉间溢出些许血沫,却依旧紧紧攥着掌心之物——那是一截泛着银芒的丝线,细若游丝,在黑焰中格外醒目。 陆寒呼吸陡然一滞。 三天前在破庙,那小乞儿被混沌修士追得撞进他怀里时,也是这般紧紧攥着半块烤红薯,指节发白得好似要渗出血来。 当时他替孩子挡了三枚淬毒飞针,孩子抽抽搭搭地说:“姐姐……姐姐给的红薯。” 此刻风铃儿的眼神,与那孩子啃红薯时的眼神,相互重叠。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8节 “接住!” 她突然抬头,血沫溅在锁链上发出“滋啦”声响。 陆寒瞳孔骤然一缩——那截银线混着血珠被她甩向半空,在黑焰中划出一道弧光。 他不假思索地挥剑,金雾剑气裹住银线落入掌心。 丝线一入手便往他指尖钻去,仿若有生命之物般沿着手背的凡道剑纹游走,所过之处,剑纹泛起温热的光芒。 “那是……天机裂隙的节点!”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仿佛直接撞入他的识海。 她望着陆寒,眼底的疯狂早已破碎成星子,道:“我偷了三年,今日方知……混沌宣称要重塑秩序,实则是要将天地当作熔炉,把凡人的愿力当作柴薪。他们根本不在乎秩序,只在乎——” “住口!” 无相子暴怒,黑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紫芒。 风铃儿的身体瞬间佝偻如虾米,嘴角的血线拉得极长。 但她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陆寒,一字一顿地说:“前往时空夹缝的祭坛!烧毁核心,圣火便……便会熄灭。” 陆寒的掌心被银线灼得发红。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丝线正牵引着剑纹,在识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黑暗的夹缝中,悬浮着一座青铜祭坛,坛心跳动的黑焰,与镇里的圣火同频震颤。 “所有人随我突围!” 他突然拉起苏小璃的手往镇外奔去。 “目标是时空夹缝的祭坛!” “寒子!” 苏小璃被拽得脚步踉跄,却反手紧紧攥住他。 “无相子追来了!” 陆寒回头望去。 无相子已撕碎黑链,正踏着如熔浆般的黑焰逼近,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焦黑的脚印。 更远处,混沌会的喽啰手持淬毒短刃从巷口涌出,将他们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我来断后。” 苏小璃突然站定,指尖掐出莲花法诀。 她眼底的净莲印记陡然明亮,连瞳孔都染成了淡青色。 “净莲领域,开启!” 一片半透明的莲花虚影在她身周绽放,所过之处,黑焰的热度骤然降低,混沌喽啰的短刃砍在虚影上,如同砍进棉花里一般绵软无力。 “快走!” 她转身推了陆寒一把,发梢被黑焰烤得蜷曲。 “我支撑不了太久!” 陆寒喉咙发紧。 他望着苏小璃单薄的背影,又看了眼怀中攥着因果丝的手,最终咬着牙拉起旁边躲避灾祸的老秀才,道:“往镇北树林跑!” 大柱哥—— “在这儿呢!” 一声闷吼自街角传来。 陆寒转过头,恰好看见大柱哥扛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刀挤过来,那屠刀之上还沾着尚未擦净的猪油。 大柱哥骂道:“奶奶的,混沌这帮龟孙烧我猪肉铺!寒子,老子给你们劈条路!” 黑焰的光芒映照在大柱哥的刀面上,映出他泛红的双眼。 陆寒蓦地忆起三年前,他被地痞围殴之时,也是这把刀“当啷”一声剁在青石板上,震得地痞们倒退三步。 “走!” 他拽着老秀才向前冲去,大柱哥的刀风擦着他的后颈掠过。 身后传来苏小璃的低吟,以及混沌喽啰的惨叫;身前是风铃儿用最后一口气所指的方向,因果丝还在掌心发烫,指引着他前往时空夹缝的祭坛——那里,隐匿着混沌圣火真正的核心。 大柱哥的屠刀带着风声劈下时,刀面的猪油被黑焰烤得滋滋冒油,混杂着混沌喽啰的惊呼声,在陆寒耳中如惊雷炸响。 那锈迹斑斑的刀背磕在一条黑链上,原本坚韧如铁的锁链竟发出脆响,裂开如蛛网般的纹路。 原来苏小璃的净莲领域早已将这些邪物的凶性削弱了七成,大柱哥这股拼命的狠劲,恰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寒子!护好老秀才!” 大柱哥脖颈暴起的青筋比刀上的锈迹更为显眼,他反手用刀鞘撞开左边扑来的灰袍修士,右肩又硬生生接住右边刺来的短刃。 血珠顺着刀鞘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却仿若毫无知觉,吼声愈发响亮:“当年你替我挨那三记闷棍时,老子就说过,兄弟的命,老子扛!” 陆寒攥着老秀才的手腕,能够感觉到老人的手在颤抖。 他望着大柱哥后背被短刃划开的血口,喉咙似被一块烧红的炭堵住。 三天前还在猪肉铺里挥刀剁骨的大柱哥,此刻浑身浴血却笑出了声,每一刀都砍向离陆寒最近的敌人。 原来最质朴的护道之心,比任何法宝都要锋利。 “裂隙要闭合了!” 苏小璃的惊呼穿透喧嚣。 陆寒转过头,正好看见风铃儿跪在无相子脚下。 她原本雪白的衣襟已被黑焰烧得仅剩下碎布,露出腰间纵横交错的旧伤——那是混沌会用因果丝鞭打的痕迹。 此刻她的指尖渗出银芒,并非之前甩出的半根丝线,而是从心口抽出的整团银网,每一根都细得几乎难以看见,却在虚空中织成茧,将天机裂隙的入口团团缠住。 “你疯了?因果丝抽尽,神魂都会被撕成碎片!” 无相子的黑链再次缠上她的脖颈,这次却被银网挡在半寸之外。 风铃儿抬起头,嘴角的血沫中混杂着笑意:“您说过,混沌的因果只有生灭。可您没说过……” 她猛地拽紧银网,银芒如活物般钻进裂隙边缘的黑雾。 “我能选择自己的灭法。” 陆寒的掌心突然发烫。 那截因果丝在他识海里炸出刺目的光,映出风铃儿的记忆碎片:十二岁被卖进混沌会时,她缩在柴房里数蜘蛛结网;十七岁第一次偷到半根因果丝,藏在贴身的玉坠里;三天前在破庙,她把烤红薯塞给小乞儿时,玉坠上的红绳断了——原来从那时起,她就在为今日之事铺垫。 “三息。” 风铃儿的声音突然轻得如同叹息:“够你进去了。” 黑焰突然暴涨。 无相子的瞳孔缩成针尖,他终于意识到这女子并非想要逃走,而是要与之一同毁灭。 银网在裂隙入口爆燃,发出比黑焰更为刺眼的白光,将试图追来的无相子弹开三步。 陆寒看见风铃儿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明化,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只有眼睛亮得惊人:“去烧了核心……这是我选择的……善果。” “走!” 苏小璃从后方撞来,净莲领域的莲花虚影已淡得几乎看不见。 陆寒被撞得踉跄着冲进裂隙,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大柱哥的刀劈碎最后一条黑链,苏小璃的指尖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莲花虚影上,勉强维持着领域不破碎。 然后裂隙的白光“轰”地闭合,将所有声响都隔绝在外。 祭坛内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 陆寒的凡道剑纹自动亮起,在身周织出金雾,这才看清青铜祭坛中央的黑焰。 那火不是烧着,而是“活着”,像条蜷成一团的蛇,每一次吞吐都让空气发出呜咽。 祭坛边缘嵌着九块石头,八块已经焦黑,最后一块泛着温润的白光——正是风铃儿说的“凡心之石”。 “来得正好。” 无相子的声音从黑焰后传来。 他的外袍已被银网灼得千疮百孔,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 “等这最后一块凡心被圣火炼化,整个镇的愿力就会变成混沌的养分。陆寒,你以为自己在救凡人?不,你是在见证新秩序的诞生!” 他的指尖按向凡心之石。 黑焰突然拔高,在半空凝成一只漆黑的手,朝着石头抓去。 陆寒的心跳快得要冲出喉咙——还差半寸,那只手就要触到石头。 他提剑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那些在镇里卖早点的老张头,替他补过鞋的李婶,躲在米仓里的王寡妇,他们的希望、恐惧、爱与恨,怎么能被当成柴火烧? “凡道剑,出!” 他大喝一声。 金雾剑气裹着因果丝从掌心喷薄而出,直接撞向黑焰。 剑与火在半空纠缠,金与黑的光将祭坛照得如同白昼。 陆寒能感觉到剑气在消融,黑焰在啃噬他的神魂,可他咬着牙不肯退半步。 这是他能为大柱哥的刀、苏小璃的血、风铃儿的魂,做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剑火即将同归于尽的刹那,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识海响起,像是用锈铁刮过青铜:“小娃娃急什么?你腕子上的剑纹,可不止能引剑气。” 陆寒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手腕上泛着微光的剑纹,突然想起第一次觉醒剑意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原来不是错觉。 黑焰的热度突然减弱几分,他能清晰感觉到,剑纹里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沉眠千年的老者,终于被这场大火惊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19节 第270章 剑纹老者现世 黑焰与金雾于祭坛中央激烈绞杀,陆寒的虎口裂开了血线,剑气被啃噬所带来的刺痛,顺着经脉直窜天灵盖。 他望着那只即将触及凡心之石的黑手,喉间泛起了腥甜之感。 这是神魂遭受灼烧的征兆。 可他紧咬后槽牙,直至发出声响,剑尖又往前推进了寸许:即便拼尽最后一缕神识,也绝不让这些凡人的爱恨化为灰烬。 “小娃娃急什么?你腕子上的剑纹,并非仅能引动剑气。” 那沙哑的声音,宛如锈铁刮过青铜,径直撞进识海。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险些松开。 他望着腕间泛着微光的剑纹,忽然忆起三个月前在铁匠铺淬火之时,剑胚上浮现的模糊人影。 原来并非淬炼时的错觉,这道纹里果真藏着活物! 黑焰的热度陡然减弱了三分,仿佛连火灵都对这道声音心存忌惮。 陆寒的神魂刺痛稍有缓解,便见那剑纹突然化作金芒窜出,于祭坛中央凝化成一道身影。 老者身披一件残旧道袍,衣摆处绣着的剑纹与陆寒腕间的别无二致,面容被雾气所笼罩,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好似穿过千年光阴的星子。 “我是初代凡道者,亦是你剑纹的真正源头。” 老者抬手,陆寒腕间的剑纹便脱离了皮肤,如金蛇般缠上老者指尖。 “你以为剑纹是印记?错了,它是凡道的火种。凡人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才是这方天地最为锋利的剑。” 陆寒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剑纹的联系在老者话音落下之际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从前只觉灼热的纹路,此刻竟似在对他“说话”,传递着沧桑且温柔的情绪。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何选中我”,可老者已将一枚流转着金纹的玉简按在他眉心。 “这是‘归元态’。” 老者的声音混着剑鸣。 “天地间所有法则,最终都要回归最初的模样。圣火虽凭借混沌之力嚣张一时,本质不过是被污染的愿力。” 热流顺着眉心涌入识海。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春芽破土是归,秋叶落根是归,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与垂老者的最后一口气,原来皆是“归”。 他的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破碎的“啊”——那些曾令他困惑的剑意碎片,此刻如百川归海般连成完整的河流。 当他再度睁眼时,眼底金纹流转,仿若活物。 祭坛里的黑焰突然发出尖啸,似是察觉到了威胁。 陆寒握剑的手不再颤抖,反而稳如钉进岩石的铁钎。 他望着那团扭曲的火,终于看清了其中翻涌的杂质。 是王寡妇藏米仓时的恐惧,是李婶补鞋时的温暖,是老张头卖早点时的吆喝,都被混沌之力腌渍成了毒。 他轻声说道:“该回家了。” 凡道剑嗡鸣出鞘,金纹顺着剑身爬满整柄剑。 陆寒足尖一点,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刺向黑焰核心。 无相子的尖叫被抛在身后:“你疯了!那是混沌圣火——” 剑刃刺入火团的刹那,陆寒腕间的剑纹突然暴涨成金网,将黑焰整个包裹起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归元态在运转:黑焰里的暴戾开始剥落,疯狂的吞噬欲退化成最原始的热力,被污染的愿力一点点洗去杂质,露出底下最纯粹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光。 黑焰开始倒流。 它先缩成拳头大小的火球,表面的漆黑褪去,露出暗红;再退成巴掌大小的焰苗,红得像灶膛里的炭;最后“噗”地熄灭,只余下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在祭坛中央流转着混沌特有的幽光。 “这并非毁灭,而是重启。” 陆寒将珠子按在腕间剑纹上,金纹如活物般裹住珠子,转瞬便消失不见。 他能够察觉,那珠子正沿着经脉朝着识海钻去,最终停留在剑纹的核心之处,宛如一颗陷入沉睡的种子。 “绝无可能……” 一道沙哑的低语从黑焰后方传来。 陆寒转过头,恰好看见无相子脚步踉跄地向后退去,指尖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的法袍不知何时被烧出一个大洞,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脸上的癫狂已然消失殆尽,只剩下惊恐。 他凝视着陆寒腕间的剑纹,仿佛在注视着什么能够将他撕碎的怪物。 祭坛之外突然传来沉闷的声响,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撞击在裂隙之上。 陆寒心中一紧——难道是苏小璃的净莲领域即将支撑不住了? 他正准备提剑冲出去,却看见老者的身影开始消散。 “谨记,道并非存在于天上。” 老者的声音愈发微弱。 “它存在于卖早点的蒸笼之中,存在于补鞋匠的锥子之上,存在于每一个为了生存而奋力挣扎的凡人心中。” 话未说完,老者便化作金色光芒融入剑纹。 陆寒紧握拳头,能够感觉到剑纹在掌心发热——那既是回应,也是承诺。 祭坛外的闷响愈发急促,好似有铁链在撕扯空间。 无相子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然而那笑声中带着裂痕:“你以为你赢了?混沌的法则……从来不会被凡人所逆转……” 他的话尚未说完,喉间突然溢出黑色的血液。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无相子的指尖正在崩解,皮肤之下爬出青黑色的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啃噬他。 裂隙之外传来苏小璃的惊呼声:“陆寒!快——” 陆寒提剑朝着裂隙冲去,剑纹在腕间闪耀着灼灼光芒。 他并不知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危机,但这一次,他已不再是那个只能拼命的铁匠学徒。 因为他的剑里,蕴藏着人间烟火。 无相子的指尖已经崩解至腕骨,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一般顺着血管朝着心口钻去。 他突然仰头发出尖啸,喉间的黑血喷溅在祭坛的青石之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窟窿:“混沌法则,听我号令——” 虚无法印在他的掌心凝聚出黑雾,然而那黑雾刚刚成型便被一股更为狂暴的吸力扯碎。 陆寒的瞳孔再次骤然收缩——是混沌原核! 方才被他收纳进剑纹的珠子正释放着无形的引力,将无相子的法身一寸一寸地朝着裂隙里拖拽。 “不!我不甘心!” 无相子的右腿率先没入裂隙,玄铁法靴在空间乱流中崩裂成碎片。 他疯狂地抓向祭坛边缘的石柱,指甲在石面上擦出火星,却只带落大片碎石。 陆寒握着凡道剑的手紧了又松——这并非他的手段,而是混沌原核在自行清理污染者。 当无相子的脖颈被扯到裂隙边缘时,他突然扭头盯着陆寒,眼白里布满血丝:“你以为……你救了凡人?七日后……七日后天地重置,他们的命……不过是……” 话音戛然而止。 裂隙如同一张大嘴闭合,只余下一缕黑烟飘浮在半空,散发出腐臭的硫磺气味。 陆寒望着那片空旷的祭坛,耳中依旧回响着无相子最后的嘶吼。 七日后? 他握紧腕间发烫的剑纹,这个时间点如同根细针一般扎进脑海。 但此刻更为紧迫的,是裂隙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混杂着风声灌进耳中。 陆寒转身之时,恰好看见她跌跌撞撞地跨过祭坛的残垣。 她月白色的裙角沾染着血污,发间的青玉簪歪在耳后,然而那双净莲眼依旧明亮得惊人,眼尾泛红,显然是强行支撑着领域赶来。 当她的目光掠过陆寒虎口的血痕时,脚步略微停顿,指尖微微颤抖。 “我并无大碍。” 陆寒本能地试图掩饰伤势,却见苏小璃已抬手轻按在他的额心。 净莲眼散发的柔和光芒,如春水般漫过他的识海,他蓦然忆起小时候在药铺所见的晨露。 清冽,带着苦艾的香气,却能抚平所有的灼痛。 被黑焰灼烧的神魂刺痛,在这光芒中渐渐消散,就连腕间剑纹的热度,也变得柔和起来。 “你做到了。” 苏小璃的指尖顺着他的眉骨缓缓下滑,停留在他紧抿的唇畔。 “方才在裂隙之外,我看见黑焰中的愿力闪耀着光芒。那是王寡妇藏匿的米粮,是李婶修补的鞋子……它们都鲜活起来了。” 她的眼尾还凝着未干的泪水,笑起来时却宛如拆了糖纸的蜜枣。 “无论你是何人,我都认得你。” 陆寒的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药铺后院,他为她挡住恶犬时,她亦是这般望着他。 并非将他视作一个突然觉醒剑意的异类,而是看着那个替她捡回药篓、帮她劈柴的陆寒。 他刚欲开口,腕间剑纹突然泛起金色光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0节 “小娃娃,发什么愣?” 沙哑的声音再次闯入他的识海。 陆寒转头,恰好看见剑纹老者立于祭坛中央。 此次,他的面容不再被雾气所笼罩:眼角爬满了蛛网般的皱纹,鼻梁高挺如剑脊,左脸有道从眉骨直至下颌的伤疤,却更衬得那双眼睛明亮,宛如淬过千年风雪的寒铁。 “您……” 陆寒的声音有些干涩。 老者却率先笑了起来,皱纹里溢出几分孩子气的骄傲:“我当年收徒之时,可没有哪个小子能将归元态施展到这般境地。你啊,早已跳出我设下的局了。” 他抬手,金纹从陆寒腕间飘出,在掌心凝聚成半枚残剑。 “这是凡道剑的本源,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残剑没入陆寒眉心的瞬间,他的识海如遭雷击,轰然炸开。 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铁匠铺里父亲打铁时的号子声,药铺前苏小璃为老妇人诊脉的侧影,大柱哥杀猪时溅在围裙上的血点…… 原来凡道剑的剑意,从来不是杀尽苍生的凶器,而是守护人间烟火的明灯。 “接下来的道路,由你自行书写。” 老者的身影开始渐渐变淡,金纹从他的衣摆处剥落,如秋枫般飘落。 “记住,道不在天上——” “在卖早点的蒸笼里,在补鞋匠的锥子上。” 陆寒迅速接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老者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震得祭坛上的残烛都晃动起来:“好小子!” 他的身影已淡得近乎透明,最后一句话却清晰如钟:“当万物归零,便是新天再启之时。” 金芒消散之际,祭坛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陆寒和苏小璃同时转头——祭坛中央的青石板正在龟裂,缝隙中渗出暗青色的水,托着一块黑黢黢的石碑缓缓升起。 石碑表面覆着厚厚的水垢,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字,最下方的几个笔画尤为清晰:“倒计时——” 裂隙外突然传来大柱哥的呼喊:“陆寒!苏丫头!镇东头的裂隙合上了!” 苏小璃拉了拉陆寒的衣袖,目光却仍停留在石碑上。 陆寒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青玉簪,又看向腕间静静发光的剑纹。 七日…… 这个数字在他心中辗转,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走。” 他牵起苏小璃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痂传递过去。 “先回镇里。王寡妇的米仓该修缮了,李婶的补鞋摊还在等着她。” 石碑上的水顺着刻痕缓缓流下,在“七日”两个字上积成小水洼。 水面倒映着陆寒和苏小璃的背影,渐渐模糊成两团暖黄的光。 第271章 七日倒计时 祭坛青石板的龟裂之声,仿若闷雷在耳畔滚过。 陆寒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剑纹,那道淡金色的纹路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方才剑纹老者留下的残剑本源,此刻正与他的血脉同频震颤。 “寒哥,看此处。” 苏小璃的指尖轻轻点在石碑之上。 她发间的青玉簪晃出细碎的光斑,落在石碑新渗出的水痕之中。 陆寒俯身,这才看清那水垢之下若隐若现的古篆:“天地重置计划,启动倒计时——” 最后两个字被水洼填满,水面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七日。” 苏小璃轻声念出,指尖在“七”字刻痕上轻轻一按,水洼荡开涟漪,倒映的光影碎成星子。 她的净莲眼在暗青色水光里泛起幽绿。 “这石碑的材质……似是用被碾碎的星辰炼制而成。” 话音未落,祭坛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寒!苏姑娘!” 风铃儿踉跄着撞开祭坛门,额角沾着血渍,发间的因果丝线断成几截,却仍被她用灵力强行缠着。 她扶着门框喘息,每说一个字都好似在抽丝:“我在裂隙边缘……用因果丝术探查到了。天机裂隙……三日后完全开启。” 她攥紧陆寒的手腕,断裂的丝线刺得他手背生疼。 “届时所有规则都会被重写,我们如今封印都来不及——” “莫急,慢慢说。” 苏小璃抽出帕子替她擦拭血迹,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什么。 风铃儿的手指仍在颤抖,却死死攥着那截断丝:“我听见混沌会的人说……他们要借着重置之机,将整个修真界的气运都抽进虚无法则之中。无相子那老东西……他要拿凡人的信念当作燃料。”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忆起方才剑纹老者所言的“万物归零”,忆起凡道剑觉醒时涌入的记忆。 王寡妇米仓漏雨时他帮忙修缮屋瓦,李婶补鞋摊被风掀翻时他将其扶起,大柱哥杀猪时总会多给穷孩子留块肉。 这些琐碎的温暖蓦地变得沉重起来,宛如压在心头的秤砣。 “必须重启问道祭典。” 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锐利。 苏小璃抬头望向他,见他眼底燃着崭新的火焰。 “用凡人的信念构建信仰结界。当年剑纹前辈说过,凡道剑的剑意是守护人间烟火,如今这些烟火便是我们的武器。” 风铃儿猛地抬头:“可祭典需要三镇百姓同时焚香叩拜,如今只剩七日,来得及吗?” “来得及。” 陆寒松开她的手,转身时剑纹在腕间划出金色弧光。 “大柱哥!” 他提高声音,祭坛外立刻传来熟悉的回应。 大柱哥掀开门帘走进来,腰间的杀猪刀还沾着些许血迹,却被他用布仔细包裹起来:“何事,兄弟?镇东头的裂隙真的合上了,我刚让二狗子挨家通知——” “帮我前往集贤镇。” 陆寒拍了拍他的肩膀。 “告知张铁匠,把所有能敲的铁器都搬到广场;去青禾镇找孙夫子,让他书写告示,就写‘信者得安’;再回咱们镇,修好王寡妇的米仓,支起李婶的补鞋摊。” 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 “就说……就说陆寒恳请他们,再信我一次。” 大柱哥的虎背震动了一下。 他盯着陆寒腕间的金纹,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行!我这就去。” 他转身欲走,又回头摸了摸腰间的刀。 “对了,我昨日磨了刀,锋利得能削头发。要是需要砍什么坚硬之物……” 他未说完,却冲陆寒挤了挤眼,大步走了出去。 苏小璃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陆寒:“你猜他所说的‘坚硬之物’是何物?” “不知。” 陆寒牵起她的手,往外面走去,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痂,渗透进她的骨头里。 “但我晓得,有大柱哥在,再坚硬的锁链……总归能砍断。” 祭坛之外,天色已然渐暗。 镇子里飘来饭菜的香气,王寡妇家灶房的烟囱正冒着白色的水汽。 李婶的补鞋摊前,围了几个孩子,他们举着破鞋,叫嚷着要先修。 陆寒望着这充满烟火气息的景象,腕间的剑纹突然大放光芒,在地面投下半柄残剑的影子。 那是凡道剑的轮廓,此刻正稳稳地托住满天星斗。 石碑上的水洼仍在晃动。 水面倒映着镇里陆续亮起的灯火,宛如撒下了一把碎金子。 七日倒计时的刻痕里,一滴水珠“啪”地落下,溅起的涟漪之中,隐约映出大柱哥那磨得发亮的屠刀。 镇外的青石板路被暮色染成青灰色,大柱哥的粗布短打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腰间裹着蓝布的杀猪刀。 他行色匆匆,后颈汗湿的碎发粘在了衣领上,然而在转过山坳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三具半透明的锁链正从地缝中钻出来,泛着幽蓝的光,如同活物一般缠住了前面挑着铁器的张铁匠。 “老张!” 大柱哥一声怒吼,惊得山雀扑棱着翅膀乱飞,他的手已然按在了刀柄上。 蓝布“唰”地被扯落,那把跟随他十年的屠刀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刀身布满细密的锈痕,刀背却被磨得发亮,刀刃处还残留着今早杀猪时沾上的干血。 张铁匠的闷哼声,混合着锁链绞紧的“咔咔”声,刺进了他的耳朵里。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1节 大柱哥瞪大了虎目,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 “胆敢动我兄弟之人?” 他提刀的姿势突然改变——并非杀猪时的下压动作,而是如同当年观看杂耍班子里的刀客那般,刀背抵着小臂,刀尖斜指着地面。 锁链突然加速,其中一条“嗤”地擦过张铁匠的脖颈,渗出了细小的血珠。 大柱哥的喉结动了两下,突然暴喝道:“去你娘的!” 刀光闪过之时,暮色都被劈开了一道金色的缝隙。 锈迹斑斑的刀身竟泛起了暖意,宛如被炉火淬炼过的铁水。 锁链的幽蓝光芒在刀下碎成了星屑,大柱哥的虎口裂开了血口,然而他却笑得比刚才更加响亮:“老子这把刀,杀过三百头猪,宰过五只下山的狼,” 他甩了甩刀上的碎光,弯腰将张铁匠扶了起来。 “从今天起,又添了个新行当——砍混沌的破链子!” 山风裹挟着他的话语向镇里吹去,祭坛上的苏小璃正闭目端坐。 她发间的青玉簪突然泛起幽绿的光,净莲眼在眼皮底下急速转动,宛如两盏被风吹得摇晃的灯。 “嗤”的一声,她猛地睁开眼睛,眼白里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金纹,正中央的瞳孔却缩成了针尖大小,透过重重屋瓦,看到了东南方山坳里三堆跳动的鬼火——那是用婴骨和腐木堆成的阵眼。 “陆寒!”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如银针一般刺进了陆寒的耳中。 正蹲在台阶上为李婶修鞋的陆寒猛地抬起头来,腕间的剑纹陡然窜起半尺高的金色火焰。 苏小璃快步走下祭坛,裙角扫过石碑上的水洼,水面倒映出她眼底的金纹:“东南方向,存在信仰干扰阵。” 她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左眼上。 “净莲眼能够看见他们正在抽离香火愿力,若再晚半个时辰,咱们刚刚聚拢起来的那点信念……就所剩无几了。” 陆寒的拇指摩挲着剑纹,那里还留存着方才大柱哥斩锁链时传来的震颤。 他想起方才张铁匠被救时,周围围拢过来的百姓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 那光芒比剑纹更炽热,烫得他心口生疼。 “走。” 他抓起靠在墙角的铁剑,剑鞘上还沾着今早打铁时迸溅的火星。 “风铃儿守护祭坛,大柱哥继续带领众人,其余的跟我来。” 东南山坳的风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陆寒的鞋跟碾过一截发白的指骨,抬头便看到三堆鬼火映照出三个青面獠牙的混沌刺客。 为首的那个举着骨杖,杖头的婴尸正发出刺耳的尖笑:“想破阵?先过爷爷这一关——” “住口。” 陆寒的声音仿佛淬了冰一般寒冷。 剑纹于腕间凝为实体,半柄残剑自他掌心升起,金芒扫过之处,鬼火“噼啪”作响,爆成黑灰。 刺客的骨杖刚举至半空,残剑已穿透其胸膛。 陆寒反手拔剑时,剑刃上的金纹忽然蔓延至他眼尾,他瞧见刺客背后的阵基。 七根插于血池之中的黑木,每根木头上皆刻着“怨”“憎”“痴”的古篆。 他低声喝道:“剑来。” 残剑陡然暴涨三尺,化作金虹贯日之势。 七根黑木应声而断,血池里的污水溅起老高,在半空凝为无数张扭曲的脸,旋即被金芒灼成灰烬。 山风卷走腐臭之气,露出被压在阵下的土地庙。 褪色的“有求必应”牌匾上,落着三只麻雀,正歪着头打量这群不速之客。 “还有六天。” 陆寒抹了把脸上的血,残剑“叮”的一声落回掌心,重新化作腕间的淡金纹路。 他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喉结动了动。 苏小璃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方帕子,指尖碰到他手背时,感觉到那皮肤下跳动的、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似要破茧的蝶,又似困在笼中的兽。 她轻声说道:“该回去了。” 陆寒点头,转身时却突然停住。 山巅的暮色里,有个身影正倚着古松而立。 那人身着月白道袍,腰间挂着一枚玄铁剑坠,在风中晃出细碎的光。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剑坠的纹路,和他腕间的剑纹…… 竟有七分相似。 “寒哥?” 苏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巅却只剩一片被风吹散的雾。 陆寒摸了摸腕间的剑纹,那里又开始发烫,似在回应着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走,回镇里。” 镇子里的灯火已然全亮。 王寡妇的米仓飘出新蒸白馍的香气,李婶的补鞋摊前围着七八个孩子,举着修好的鞋蹦蹦跳跳。 大柱哥的屠刀还挂在腰间,正站在广场中央,用他如雷般的嗓门喊道:“明儿起,每家每户早中晚各上一柱香!咱信陆寒,陆寒就保咱——” 人群里有人应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此起彼伏的“信”字撞碎暮色,如星星落入人间的河。 陆寒站在镇口,望着这些攒动的人头,突然感觉腕间的剑纹在发烫。 并非灼烧之感,而是温暖,像被无数双手捧着的火种。 他不知山巅的身影是谁,亦不知六天后会发生何事。 他只晓得,此刻镇子里的每一盏灯,每一声应和,都在他心口烙下印记。 那印记比剑纹更深刻,比剑意更坚韧——是人间烟火,是凡道之魂。 而在某个被云雾遮蔽的山巅,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指尖轻叩剑坠,眼底泛起笑意。 他望着镇里渐起的香火,轻声自语:“该来了。” 晚风卷着这句话朝镇里而去,钻进王寡妇的灶房,绕过大柱哥的屠刀,最后停在陆寒耳边。 他转头,只看见漫天星子,正朝他眨着眼睛。 第272章 信仰结界 镇中的雄鸡刚啼鸣三遍,陆寒便被窗外的喧嚣声惊醒。 他轻轻掀开窗纸,只见青石板路上已然人头攒动——有挑着竹筐的农夫、挎着药篓的老妇、攥着糖葫芦的孩童,就连平日总蜷缩在墙根打盹的老秀才也拄着拐杖前来,发须间沾染着晨露。 “寒哥!” 大柱哥那洪亮的声音自楼下响起,腰间的屠刀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王铁匠把铁匠铺的铁砧抬过来了,李婶煮了十锅热粥,说是给搭建祭坛的兄弟们充饥!” 陆寒套上粗布短打走下楼时,广场中央的香案已然堆积如山。 檀香混合着灶膛里尚未消散的柴火气,熏得他鼻尖微微发酸。 七八个汉子正扛着原木在香案四周搭建架子,大柱哥脱去外袍,露出结实的胸膛,正用麻绳捆扎最后一根横梁,汗珠顺着锁骨滑落进裤腰。 “都加把劲!” 他大声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等会儿寒哥要在这祭坛上引凡火,咱们的香火便是柴火!” 人群之中,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手举半块烤红薯,快步跑来,踮起脚尖将烤红薯往陆寒手中塞去,说道:“哥哥吃,我阿娘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妖怪。” 陆寒蹲下身子接过红薯,掌心触及那尚存的温热,蓦地忆起昨日镇口的灯火。 原来,这些琐碎细微的温暖,早就在他心底汇聚成河。 “开始吧。” 他轻抚腕间发烫的剑纹,转身朝着祭坛走去。 风铃儿不知何时已伫立在香案旁,素色裙裾被风掀起一角。 她的指尖缠绕着细若游丝的因果线,每一根丝线都连接着跪在四周村民的眉心。 当第一柱香在案头升起袅袅青烟时,陆寒看到那些丝线突然泛起微光,宛如被风吹动的星子,顺着线尾向祭坛中央汇聚。 “凡心即道,意志即火。” 风铃儿的声音轻柔如叹息,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眼尾的朱砂痣随着念诵微微颤动,原本涣散的瞳孔渐渐凝出金芒。 “信他者,以魂作引;护他者,以血为媒。” 陆寒的掌心渗出薄薄一层汗。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汇聚的力量正顺着腕间剑纹涌入体内。 那并非凌厉的剑意,而是带着体温的热。 卖豆腐的张叔总是在他碗里多舀的豆脑,送他破剑的老匠头临终前的嘱托,甚至是小丫头刚才送来的烤红薯。 所有这些被岁月打磨得温暖的片段,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溪流,在他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2节 “轰——” 一声闷响传来,震得广场的石砖微微颤动。 金红色的光墙从祭坛中央拔地而起,仿若一轮被揉碎的太阳,将整个镇子笼罩其中。 陆寒仰头望去,那光墙表面流转着细密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与他腕间的剑纹同频震颤。 而在结界之外,原本漫山遍野的混沌圣火正疯狂翻涌,好似被无形屏障挡住的恶浪,撞出噼啪的爆响。 “成功了。” 苏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寒转身,看到她额间的莲花印记正泛着幽蓝光芒,眼睫上还凝着一层薄汗。 她手中紧攥着半张兽皮地图,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说道:“裂隙入口在西北方向的鹰嘴崖,结界最多能支撑三炷香的时间。” “三炷香?” 大柱哥猛地直起腰,手中屠刀在掌心转了个花,问道:“时间够吗?” “不够也得出发。” 陆寒轻抚腰间的残剑,此时剑纹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 “混沌圣火正在聚集,拖延的时间越久,裂隙里的东西就越强。” 苏小璃将地图塞进他手中,指尖在“鹰嘴崖”的位置重重一按,说道:“我用净莲眼探查过,那条路有三处陷空阵,两处迷魂草——” 她忽然停顿下来,抬眼时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芒。 “但有一个人影一直在裂隙口徘徊,其气息……和你腕间的剑纹颇为相似。” 陆寒的呼吸陡然一滞。 昨日山巅的月白道袍、玄铁剑坠,此刻全都涌入脑海。 他紧紧握住地图,能感觉到掌心的汗水正渗进兽皮的纹路之中,说道:“出发。” “等等!” 大柱哥一步跨到他跟前,将屠刀往地上一杵,震得石砖裂出细纹。 “我来打头阵。” 他咧嘴一笑,露出被酒渍染黄的牙齿。 “咱镇里的娃还等着我买糖葫芦呢,可不能让妖怪坏了这桩好事。” 陆寒凝视着他胸前尚未干涸的汗渍,蓦地忆起初次见到大柱哥之时。 那是他遭地痞围殴的夜晚,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奋勇冲来,手中屠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口中骂道:“老子卖了十年肉,还惧你们这些臭虫!” 此刻,在晨光之中,他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宛如一堵矗立在众人前方的墙。 “走。” 陆寒轻拍他的肩膀,旋即转身朝镇口走去。 结界之外,混沌圣火依旧嘶吼咆哮,然而陆寒却听见更为清晰的声音。 身后是接连不断的“小心”“等你们回来”,是小丫头举着红薯追出半里地的呼喊声。 这些声音裹挟着人间烟火气息,顺着剑纹直钻他的心口,烫得他眼眶微微发酸。 三炷香的时长,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 但他明白,只要这些声音尚存,只要镇子里的灯火依旧明亮,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亦能闯出一条道路。 而在他们视线不及的山巅,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正轻抚着腰间的玄铁剑坠。 剑坠表面的纹路与陆寒腕间的剑纹相互辉映,恰似两片久别重逢的花瓣。 他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唇角泛起笑意:“该来了。” 晨风携着这句话掠过山涧,最终停留在大柱哥耳边。 他下意识地握紧屠刀,刀刃在晨光中划出半道银弧——这把刀,今日怕是要见血了。 当山风裹挟着混沌圣火的焦糊气味灌入领口时,大柱哥的屠刀已然砍翻第三头青面守卫。 那怪物脖颈处的黑鳞被刀刃豁开半尺长的口子,腐臭的绿血喷溅在他的粗布短衫上,他却咧嘴露出白牙笑道:“奶奶的,比杀猪还痛快!” 陆寒跟在队伍的侧后方,能够看见大柱哥后背的肌肉随着挥刀的节奏起伏。 屠刀原本的钝刃不知何时翻出雪亮的锋刃,每一次下劈都带起破风的尖啸。 原来是方才路过断剑坡时,大柱哥蹲在碎剑堆里磨了半柱香。 “寒哥的剑能斩妖,咱的刀也得磨得锋利些。” 他当时摩挲着刀背说道,火星溅落在他的手背,烫出一串红泡,他却仿若毫无知觉。 “小心左侧!” 苏小璃的声音陡然提高。 陆寒转头望去,正好看见三头尖耳守卫从岩缝中窜出,利爪擦过大柱哥的后颈。 大柱哥旋身挥刀,刀光裹挟着风声劈出半弧,径直将中间那只的脑袋削成两半。 血雨溅落在他的脸上,他用胳膊抹了一把,吼道:“都靠紧了!这刀认生,专砍挡道之物!” 队伍后方传来细碎的丝线震颤之声。 陆寒侧目望去,只见风铃儿正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指尖的因果丝在石缝间穿梭。 她素色的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木簪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根细铁丝。 原来是方才路过山神庙时,她捡了供桌前的烛台拆解而成。 “因果线喜旧物。” 她当时低声解释,眼尾的朱砂痣在阴影中忽明忽暗。 “用人间烟火滋养过的东西,缠绕因果更为顺畅。” “来了。” 苏小璃的净莲眼泛起幽蓝之色,她轻拽陆寒的衣袖。 远处山坳里腾起黑雾,二十余道身影破雾而出。 乃是无相子派来的追兵,为首者腰间挂着青铜铃铛,正是混沌会的“追魂使”。 风铃儿的指尖突然收紧。 陆寒看见那些因果丝猛地绷直,宛如被风吹断的琴弦般震颤。 下一刻,追魂使的脚步突然顿住,他身边的喽啰们开始相互撕打,有的掐着同伴的脖子喊“叛徒”,有的跪在地上哭嚎“饶命”。 追魂使的青铜铃铛当啷落地,他捂着脑袋嘶吼:“幻境!这是因果幻境——” “致歉。” 风铃儿的声音轻如叹息,她凝视着自己指尖的丝线,其上缠绕着几缕淡金色的光芒。 “往昔我总以为,因果是可被操控之物。如今方才明白……它亦能守护应当守护之事。” 她抬头之际,眼底的金芒比先前更亮了几分。 大柱哥的屠刀砍翻最后一头守卫时,鹰嘴崖的轮廓已在晨雾中显现。 裂隙入口宛如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崖壁中段,四周缭绕的混沌圣火比镇外更为旺盛,却被信仰结界压制成跳动的火舌,舔舐着无形的屏障。 “已至此处。” 苏小璃的声音有些紧绷,她的净莲眼映照出裂隙深处翻涌的黑雾。 “里面……有事物在窥视我们。” 陆寒伸手触摸腕间的剑纹,滚烫之意顺着经脉直窜心口。 他能听见剑纹之下传来细微的共鸣,好似有人在敲击古钟,一下又一下,震得他耳膜发颤。 那是…… 昨日山巅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 还是上古剑灵的残魂? “我进入其中。” 他转头看向大柱哥,后者的短衫已被鲜血浸透,却仍在咧嘴而笑:“你们在外面守护。” “荒谬!” 大柱哥将屠刀往地上一杵。 “要守护也是我守护你!” “大柱哥。” 陆寒按住他的肩膀,掌心能够感触到他皮肤下跳动的血脉。 “镇里的人还在等我们回去。你若进入,谁替我看住这些怪物?” 大柱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望着陆寒腕间发烫的剑纹,又看了看远处还在幻境中挣扎的追兵,突然用力拍了拍陆寒的后背:“速去速回!要是敢让小丫头等待红薯变凉,我定剥了你的皮!” 陆寒点头,转身朝着裂隙走去。 圣火的热度扑面而来,烤得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当他的脚尖刚触及裂隙边缘的阴影时,腕间剑纹突然灼痛,一道熟悉的声音炸响在识海:“小心!这圣火并非被压制,而是在……蓄力!” 他猛地停住脚步。 那声音低沉清越,带着千年岁月的沉郁,正是昨日山巅身着月白道袍男子的声音。 陆寒抬头,正看见崖顶闪过一道月白残影,玄铁剑坠的寒光闪烁了一下,便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真正的考验方才开始。” 那声音的尾音混着山风钻进耳中。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3节 陆寒握紧腰间的残剑,能感觉到剑纹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宛如沉睡的巨龙抖落了鳞片上的尘埃。 裂隙深处的黑雾突然翻涌得更为急切。 陆寒深吸一口气,残剑嗡鸣出鞘。 他能听见身后大柱哥的屠刀出鞘之声,风铃儿的丝线震颤之声,苏小璃的净莲眼转动之声——这些声音裹挟着人间的温度,顺着剑纹往他心口钻。 他忆起镇子里的灯火,小丫头的红薯,王铁匠的铁砧。 原来所谓信仰,从来不是虚幻的光芒,而是这些具体的、带着体温的牵挂。 “来了。” 他低喝一声,残剑划出银弧,斩开裂隙前的圣火屏障。 而在镇子的方向,晨雾中飘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早起的老秀才跪在香案前,手持三柱新香;小丫头把最后半块红薯塞进李婶手中,踮起脚尖往香案上添了把干柴;王铁匠抡起铁砧,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新铸的铜锣上——“咚!咚!咚!” 那是他们在为陆寒计数,三炷香的时限,每一声铜锣,都是人间的心跳。 第273章 我请老百姓来修仙,结果他们真飞升了 陆寒自裂隙中退出时,晨雾正悄然漫过镇口的老槐树。 他身着的玄衣沾染着星点黑灰,残剑在掌心微微发烫。 方才裂隙深处的圣火果然在蓄积力量,倘若不是剑灵及时示警,那团裹挟着上古杀念的火焰足以将他灼烧成灰烬。 然而此刻,他无暇查看自身伤势,目光越过守在裂隙外的三人,落在镇子方向袅袅升起的炊烟上。 那里传来敲锣之声、孩童的欢笑声,还有王铁匠铁砧撞击的清脆声响。 这些声音宛如一根细弦,正轻轻拨弄着他腕间的剑纹。 “陆寒!” 苏小璃的声音裹挟着药香传来。 她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烁了一下,净莲眼在晨雾中泛着淡金色的光芒,说道:“镇东头的老秀才说,你昨日所教的‘凡道剑纹·信仰态’,有人尝试成功了。” 陆寒脚步为之一顿。 他忆起昨日深夜,自己坐在铁匠铺的矮凳上,面对围拢过来的二十几个村民,将从剑灵残魂中翻找出的晦涩口诀,翻译成“想想你最牵挂之人,把念头如同锻铁一般打进骨头缝里”。 彼时,大柱哥蹲在门槛边啃食红薯,嘟囔着“修仙不就是打铁?我每日都在做”,小丫头攥着半块烤糊的红薯塞到他手中,说“我想我娘”。 “人在何处?” 他声音有些发紧。 “村西晒谷场。” 大柱哥将屠刀扛在肩上,血渍已然结痂。 “我刚刚去看过,李婶那老婆子,方才举着晒谷叉,叉尖冒出了寸长的白气。” 他咧嘴而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 “与你那剑纹所冒之光相似。” 陆寒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半拍。 他想起三天前在山巅,剑灵曾言“凡道最忌执念,但最为浓烈的执念,恰恰是天地漏下的光芒”。 原来那些被宗门修士嗤笑为“愚夫愚妇的痴念”,竟是开启修仙之门的钥匙? 晒谷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浸湿,二十几个村民或坐或站,最前排的老秀才正攥着香灰在地上绘制符文,正是陆寒所教剑纹的简化版本。 李婶的晒谷叉斜插在土里,叉尖的白气愈发浓郁,宛如一根细针般直刺向天空;旁边的放牛娃阿牛握着一根树枝,眉心跳动得厉害,树枝尖竟凝聚出豆大的灵气团,“啪”的一声砸落在他脚边,溅起一小片尘土。 “陆小先生!” 老秀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灰白的胡子抖动不已。 “我依照你所说,想着我那在城里当账房的孙子,结果这剑纹……” 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掌心淡青色的纹路正随着呼吸明灭闪烁。 “它活了!” 陆寒喉头一阵哽咽。 他看见李婶眼角的泪水砸落在青石板上,看见阿牛咧嘴笑着流出了鼻涕泡,看见王铁匠抡着铁砧的手停在半空,铁砧表面竟浮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剑气。 这些曾被宗门视为“无灵根、无资质”的凡人,此刻身上散发的光芒,比任何金丹修士的法袍都要耀眼。 “原来修仙并非宗门的专属。” 苏小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净莲眼中的金芒愈发强盛,倒映着场中跃动的灵气,说道:“他们的执念,比任何灵根都要纯粹。” 话音未落,破空之声突然撕裂了晨雾。 三道黑影自树顶扑下,腰间悬挂的骷髅玉佩闪烁着幽绿的磷光,是混沌会的刺客。 为首的刀疤脸咧嘴笑道:“找了三日,原来都在此处聚集!” 他手中短刃一挥,一道黑芒径直刺向阿牛的后心。 “滚!” 大柱哥的屠刀带着风声砸落下来。 刀背撞在短刃上,火星四溅。 然而此次与往日迥异,屠刀嗡嗡作响且震颤不已,刀身竟浮现出青金色的纹路,宛如经过重新锻造的玄铁一般。 刀疤脸的短刃“咔”的一声断为两截,大柱哥趁势一脚踢在他胸口,径直将其踹进了晒谷场旁的菜地里。 “大柱哥?” 阿牛惊恐地躲到他身后。 大柱哥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不知何时,屠刀的刀柄变得冰冷,纹路顺着他的手臂向肩颈蔓延,好似一条复活的蛇。 他忆起昨夜守在陆寒房外,听闻里面传来剑灵的话语:“执念越盛,剑纹越坚”;忆起李婶给他送来的热粥,忆起小丫头往他怀里塞的红薯,忆起陆寒所说的“你身上有比灵根更珍贵的东西”。 “我并非天赋异禀。” 他转头对阿牛微笑,屠刀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声,刀身“嗡”的一声裂开,竟化作一柄缠着红绳的长剑。 “我只是……想要保护大家。” 长剑挥出的刹那,剑气撕裂了晨雾。 剩下的两名刺客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剑气钉在了老槐树上。 大柱哥甩了甩发酸的手腕,长剑自动飞回鞘中——剑鞘不知何时变成了用粗布包裹的竹筒,与他从前悬挂屠刀的位置分毫不差。 “手段高明。” 风铃儿的声音从树后传来。 她的指尖缠绕着半透明的丝线,每根丝线上都浮现着细碎的因果文。 “看来你的执念,比我预想的更为锐利。” 她走上前,将一缕丝线轻轻按压在陆寒掌心。 “这是因果丝的残段,能够助你将‘信仰态’转化为可传承的功法。记住,秩序从来都不是强者的专属。” 陆寒紧紧攥住丝线。 因果文顺着他的血管向上窜动,在识海里与剑灵残魂相撞,溅起点点金光。 他忽然明白,为何剑灵总说“人间最盛处,方是大道根”——这些被忽视的凡人,才是天地间最为坚韧的剑。 “小璃。” 他转头望向苏小璃。 她正凝视着大柱哥的长剑,净莲眼的金芒突然剧烈翻转,瞳孔深处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色。 “你看出什么了?” 苏小璃眨了眨眼,金芒隐入眼底。 她轻抚发间的青玉簪,轻声说道:“只是……感觉这些灵气,似乎在顺着某种纹路流动。” 她未曾说出的是,方才净莲眼所看到的,是大柱哥剑纹里缠绕着的、与陆寒腕间如出一辙的上古剑意。 风陡然增大。 镇东头的铜锣再度敲响。 “咚——” 这一声比往日更为沉重,仿佛敲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 陆寒望着场中仍在尝试的村民,望着大柱哥拍着阿牛后背微笑,望着风铃儿低头整理因果丝,忽然觉得,所谓“破局”,或许从来都不是将强敌斩尽杀绝,而是让被踩在泥里的人,都能够抬头仰望天空。 而在他视线不及之处,苏小璃的净莲眼再次泛起微光。 这一次,她看清了那些灵气流动的纹路——竟是一行行被岁月侵蚀的古字,写着“凡道不死,大世方生”。 苏小璃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裙角。 她望着晒谷场上阿牛正笨拙地用树枝在地上描绘剑纹,少年指尖溢出的灵气如同萤火虫般飘向天空,突然灵光一闪般闭上双眼。 净莲眼在她眼底翻涌成金色漩涡,这一次她没有收敛力量——当神识如细针般刺入李婶的识海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妇人的魂魄竟不再是灰蒙蒙的混沌状态。 在淡金色的光晕里,一道细若游丝的纹路正沿着灵魂脉络生长,好似用最细的金箔粘贴上去的,每一道褶皱都与陆寒腕间的上古剑纹同频震颤。 “凡道烙印……” 她喃喃自语,指尖按压在发间青玉簪上。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4节 那是师父临终前塞给她的,此刻竟也微微发烫。 “原来并非灵气顺着纹路流动,而是纹路在重塑他们的魂魄。” “小璃?” 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金芒在眼底碎成星子。 转身时恰好看见他站在晒谷场边的老槐树下,晨雾中他的玄衣沾着未干的露水,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他的目光扫视过场中仰头观望灵气的村民,喉结微微动了动,问道:“你刚才……是否又有所察觉?” 苏小璃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将手按在他腕间的剑纹之上。 两人皮肤相触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剑纹发烫,好似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她轻声说道:“他们的魂魄正在蜕变,并非灵气入体,而是道韵在重塑根基。陆寒,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陆寒并未作答。 他凝视着王铁匠举着铁砧的手——老人掌心的剑纹亮得夺目,铁砧表面的剑气竟凝聚成半透明的小剑,正绕着他的手腕盘旋。 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是小丫头举着烤糊的红薯追逐着阿牛奔跑,红薯尖上也冒出了淡淡的白气。 “修道,不在天上。” 声音很轻,却如重锤般敲击在苏小璃心上。 她看到他眼底的阴霾正一点点消散,那是自他觉醒剑灵残魂以来,首次露出如此清明的光芒。 “在李婶思念孙子的泪水中,在大柱哥护着阿牛的刀疤里,在小丫头烤糊的红薯中……” 他转头看向她,嘴角扯出极淡的笑意。 “小璃,我要让凡道剑纹传遍三千里山河。”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传来如裂帛般的破空之声。 苏小璃的净莲眼瞬间睁开。 她看见三千里外的黑云上,一个裹着黑雾的身影正捏碎手中的青铜灯——那是混沌会用以监视天下气运的“千机灯”。 灯油溅落在他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却掩盖不住他扭曲的神情:“一群蝼蚁也敢染指天道?!” 无相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本属于混沌会的“虚无域”正在崩塌。 那些被他视作草芥的凡人,他们的执念竟如钢针般扎进法则之中,将他用三百年布下的“凡人不可修仙”的规则,扎得千疮百孔。 “找死!” 他暴喝一声,周身黑雾突然凝结成实体,虚无法则在掌心凝聚成墨色漩涡。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信仰’能否抵挡……” 漩涡刚成型,下方的晒谷场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陆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大柱哥的长剑自动出鞘,剑尖直指天空;李婶的晒谷叉悬浮在半空,叉尖的白气凝聚成莲花形状;老秀才的香灰符纸飘起,在空中组成“凡”字法印——所有村民的剑纹都在发光,宛如无数小太阳,将无相子的黑雾逼得步步后退。 “这不可能!” 无相子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慌乱。 他能感觉到虚无法则在消融,如同雪落在滚油里。 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些凡人身上的光,正朝着更高处汇聚。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的青冥,竟有霞光顺着缝隙倾泻而下。 “那是……飞升台?” 苏小璃的声音颤抖。 她看见老秀才的身体浮了起来,金纹从他的魂魄中透出,在身后凝成半透明的道袍;大柱哥的长剑化作光链,牵引着他往云里而去;最前面的李婶,此刻竟与记忆里某幅画像重合——那是药王谷古籍中记载的“凡仙”,传说中由凡人执念所化的上古真仙。 “爷爷!” 小丫头突然尖叫。 众人抬头,正好看见老秀才的身影没入云层之前,朝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的嘴型分明在说:“要好好吃饭。” 陆寒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只碰到了苏小璃的手。 两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剑纹相融,他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成鼓点。 云层里传来清越的钟声,那是飞升的仙音,可这一次,不是来自宗门的藏经阁,而是来自人间的炊烟里。 “他们......真的飞升了。” 大柱哥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长剑落回手中,剑身上多了道新的刻痕——是小丫头用树枝画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抹了把脸,抬头看向云层,那里还有更多身影在浮起。 “原来飞升......不需要千年苦功,只要......” “只要心里有想护的人。” 陆寒替他说完。 他望着霞光里的身影,突然想起剑灵曾说:“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铸在熔炉里,而是铸在人心坎上。” 此刻他终于明白,所谓“破局”,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剑能做到的。 当万千凡人都举起自己的“剑”,天地都要为他们让路。 云层中的霞光突然剧烈震颤。 苏小璃的净莲眼捕捉到,飞升台的边缘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痕。 那裂痕很细,却像有生命般蔓延,所过之处,仙音变得支离破碎。 “陆寒......” 她握紧他的手。 “天门......在碎。” 陆寒抬头。 他看不见裂痕,却听见了更清晰的钟声——不是仙音,而是人间的铜锣声。 镇东头的老铜匠正敲着新铸的铜锣,声音混着飞升的霞光,撞进每个人的心里。 而在更高处,无相子望着彻底溃散的虚无法则,望着云层里不断浮现的飞升身影,突然发出癫狂的笑:“好!好!你们既然要掀翻这天地......”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那就看看,掀翻之后,是新天新地......还是一片废墟!” 云层深处,那道裂痕终于裂开了一道指宽的缝隙。 有金光从中漏出,却不是仙光。 更像某种被封印了千年的东西,正在苏醒。 第274章 飞升的凡人 “天门……在碎裂。” 她的声音紧绷,眼尾泛红。 作为药王谷弃徒,她曾目睹过太多封印崩溃的惨状。 “那是……天机裂隙的外层封印!” 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陆寒踉跄了一步,鞋底碾过裂开的青石板。 他抬头望去,原本澄澈的天空正以裂痕为中心塌陷,宛如一块被攥皱的绢帛。 云层里传来如同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大柱哥的铁剑“嗡”地一声出鞘,剑尖直指天际:“那是什么?!” 无数黑色根须从裂痕中钻了出来。 它们比最粗壮的古木还要壮硕,表面布满倒刺,所过之处霞光尽褪,连空气都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房檐被擦过的瞬间,青瓦簌簌坠落;老铜匠的铜锣被扫中,“当”的一声裂成两半。 更远处,米铺娘子的身影被根须擦过,她惊呼着抓住围裙角的面粉,那团白色却在触碰黑须的刹那化作飞灰。 “蝼蚁们。” 低沉的声音宛如滚过深潭的雷,震得人耳鼓生疼。 陆寒感觉有冰锥刺进后颈——这并非人声,更像是某种存在直接灌入识海的意念。 “你们以为掀翻天地就能掌控命运?” 根须突然暴涨,在半空交织成一棵树的形状。 那树没有枝叶,仅有无数扭曲的根须构成躯干,每道根须上都挂着半透明的虚影:被灭门的小家族、被屠村的凡人、被抹去的历史……陆寒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三岁时,母亲用最后一口热粥喂他的画面,正挂在最靠近地面的根须上。 “我才是秩序的终点。” 虚无之树的主干突然渗出黑雾,裹住了几个还在飞升的凡人。 老秀才的白衫被黑雾浸透,他挣扎着转头,口型从“吃饭”变成了“快跑”。 小丫头尖叫着扑过去,被大柱哥一把抱进怀里:“别看!别看!” 他的铁剑在颤抖,剑身上的笑脸被冷汗晕染开来。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急促闪烁如星火。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5节 她甩开陆寒的手,指尖在泥地上快速结印,鲜血从指甲缝里渗出,在地面画出青金色阵图:“那是混沌主宰的本体!它在吸收天地元气,要完成‘归一’——把所有因果、记忆、执念都吞进树里!” “如何阻止?” 陆寒抽出腰间的铁剑。 这把他亲手锻造的剑此刻发烫,剑纹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击破核心!” 苏小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树心有一团灰雾,那是它刚复苏的元灵!然而……” 她抬头,望向那不断蔓延的根须。 “我们难以支撑到你靠近那里。” “我来!” 风铃儿的声音自斜后方传来。 陆寒这才留意到她——先前缩于街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到路中央,腰间的丝囊被她攥得变了形状。 “因果丝术能够锁住通道!但需要……” 她稍作停顿,指尖轻轻划过丝囊上的暗纹。 “需要有人充当引子。” 虚无之树的根须突然剧烈颤动。 最粗壮的那根“轰”地砸向地面,目标正是苏小璃刚绘制好的阵图。 陆寒不假思索地扑过去,将铁剑横于头顶。 剑纹里的光芒“唰”地窜起三尺,竟将根须撞出一个焦黑的缺口。 “好剑!” 混沌主宰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恼怒。 “但你能护住一时,可护得住……” 大柱哥突然怒吼道:“住口!” 他把小丫头塞进旁边的米缸,抄起铁剑冲上前去,“我护不住天,却能护住米缸里的丫头!护得住镇东头的老铜匠!护得住……” 他的剑砍在根须上,溅起火星。 “护得住这些妄图飞升的老家伙!” 陆寒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他转头看向苏小璃,她脸上沾着泥污,笑容却比霞光还要灿烂。 再看风铃儿,那姑娘正低头解开丝囊,指尖的因果线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宛如无数根细不可见的网。 虚无之树的根须仍在蔓延,但陆寒听到了更多声音。 米铺的伙计抄起扁担,绣坊的绣娘攥紧剪刀,就连小丫头也从米缸里探出头来,举着一块烤红薯当作“武器”。 “来啊!” 他举剑指向天际,剑纹里的光芒铺天盖地地涌出来。 “看看是你的树坚硬,还是……” “还是我们的人心坚硬!” 无数声音随之怒吼起来。 陆寒感觉有一股热流从脚底窜至头顶——那是老秀才熬的粥香,是米铺娘子做的面香,是小丫头烤红薯的焦香。 这些烟火气裹挟着他的剑意,化作一道金色洪流,朝着虚无之树的核心撞去。 云层里,风铃儿的因果线终于全部展开。 她望着那些泛着金光的丝线,突然扯断一根,任由血珠滴落在丝线上:“够了,够结成一张网了……” 当风铃儿的指尖在丝囊上划出最后一道血痕时,因果丝突然泛起如蜂蜡般的幽光。 她的额角抵着颤抖的手腕,每一根丝线从丝囊抽离时,都仿佛在剜她的肉。 这些因果线本是她用二十年寿元温养的命丝,此刻却化作金绳,在裂隙周围织成蛛网。 “三、二……” 她数到一半便呛出一口血,血沾染在最近的丝线上,血珠顺着金线游走,将网眼绷得更紧。 “只能拖延三息。” 尾音消散在风中,她踉跄着扶住墙壁,指甲缝里渗出的血在青砖上洇成小花。 陆寒掌心的剑纹滚烫发烫。 他盯着那道金网,能看见黑须撞上去时腾起的青烟,极像老秀才熬药时的药雾。 苏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莲花印记烫得他皮肤发红:“核心位于裂隙最深处,元灵是一团灰雾,周围缠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净莲眼映出的画面让她瞳孔急剧收缩。 “缠着你娘的发带。” “轰!” 大柱哥的铁刀劈开第三根黑藤。 他后背抵着米缸,小丫头正从缸沿探出头,往他刀鞘里塞烤红薯——刚才那根黑藤擦过缸口时,红薯焦皮被刮掉一块,露出里面橙黄的瓤。 “都给我滚!” 大柱哥吼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刀背磕在黑藤上溅出火星。 “陆寒你他娘的赶紧!我这刀还能劈八十回!” 他说这话时,左肋被倒刺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浸透粗布短打,却笑得愈发凶狠。 “当年宰猪时,百八十斤的猪崽子也没这么难对付!” 陆寒的喉咙发紧。 他看见米铺伙计举着扁担砸向黑藤,绣娘的剪刀扎进根须的缝隙,就连小丫头都举着半块烤红薯,在缸沿上敲得“咚咚”作响——那是她在给大柱哥打节拍。 剑纹里的光芒突然变得柔和,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温暖之物,他想起昨夜老秀才画的剑谱,墨迹未干时被雨水晕开,恰似此刻围绕在他身边的这些人。 “一息已至!” 风铃儿的声音带着哭腔。 金网开始出现裂痕,最粗壮的那根丝线“啪”地断裂,黑须趁机钻了进来,卷起绣娘的剪刀。 “速走!” 陆寒深吸一口气。 他能够感觉到剑纹在皮肤之下流动,宛如无数细小的光珠于血管之中奔腾,每一颗都携带着不同的温度。 老秀才的粥是温热的,米铺娘子的面是温和的,小丫头的烤红薯是滚烫的。 “凡道剑纹·信仰态”。 他默念着剑灵传授的口诀,掌心的剑纹陡然化作金焰,将铁剑包裹成一轮小太阳。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混沌主宰的声音在识海之中炸响,带着腐叶堆里闷藏千年的腥气。 “命运早已注定,你娘会殒命,老秀才会被吞入树中,这些蝼蚁……” “住口!” 陆寒的剑焰陡然暴涨三尺。 他看见裂隙深处有一团灰雾在蠕动,周围缠绕着一缕褪色的红绳——那是他三岁之时,母亲系在他手腕上的发带,“我前来并非改变命运,而是告知它,何为人类的命数!” 他跃起的瞬间,大柱哥的刀光扫过他的脚边。 那柄铁刀砍在黑藤之上,崩溅出的火星溅落在陆寒的衣襟上,恰似当年他在铁匠铺做学徒时,铁砧上迸溅而起的星子。 苏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心灰雾里的幻境!” 然而风声灌入耳朵,后面的话语被扯成碎片。 裂隙之中的黑暗比预想的更为浓重。 陆寒的剑焰仅能照亮三尺范围,周围是黏腻的雾气,沾在脸上仿若有人在舔舐。 他能够听见细碎的呜咽声,有老人的,有孩子的,还有他最为熟悉的——母亲的声音,在呼喊“阿寒,喝粥”。 “勿惧,我来了。” 这声音如同清泉砸入深潭。 陆寒的脚步为之一顿。 那声音极为熟悉,恰似他体内剑灵的低语,却又多了几分温暖,仿佛被什么东西润泽过。 他抬头望去,看见前方雾气之中悬浮着一点幽蓝的光,恰似当年他在铁匠铺后院捡到的那枚碎玉的颜色。 那是他母亲临终之前塞在他手中的,说“等你寻到它的主人,便知晓自己从何处来”。 灰雾突然翻涌起来。 陆寒的剑焰被压得只剩下巴掌大小,他却笑了。 那点幽蓝的光正在逼近,雾气里的呜咽声变成了剑鸣,宛如无数把剑在共鸣。 他握紧铁剑,感觉掌心的剑纹在发烫,并非灼烧般的疼痛,而是如同被人握住,轻轻拍了拍。 裂隙深处的黑暗之中,那点幽蓝的光突然炸开。 陆寒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在铸剑,剑炉里的火映照在她的脸上,与他母亲有七分相像;一把青锋剑插在断墙上,剑身上刻着“尘寰”二字;还有他三岁时,母亲握着他的手,往那枚碎玉上按压,说“它在等你”。 灰雾里的呜咽声突然变成了尖叫。 陆寒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脚踝,低头一看,是一根黑色的细须,正往他的皮肤里钻。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6节 他挥剑斩断,剑刃却好似砍在棉花上,黑须瞬间愈合,反而缠得更紧。 “抓住我。” 那声音再度响起。 陆寒抬头,看见幽蓝光里走出一个身影——身着白衣,手持青锋剑,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 那人伸出手,掌心有着和他一样的剑纹。 “我是你的前世,亦是你的剑灵。如今,与我一同,劈开这混沌。” 陆寒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 他的剑纹和那人的剑纹在半空相触,金焰与幽蓝交融,宛如两团火在舞动。 裂隙深处的灰雾突然剧烈翻滚,露出里面蜷缩的灰团——那是混沌主宰的元灵,正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 “阿寒!” 身后传来苏小璃的尖叫。 陆寒回头,看见裂隙入口的金网已经彻底破碎,大柱哥的刀插在地上,他跪在米缸前,小丫头正用烤红薯擦拭他脸上的血。 黑须如暴雨般落下,其中一根正朝着苏小璃的后心刺去。 “不——!” 陆寒的嘶吼令裂隙嗡嗡作响。 他的剑焰陡然暴涨,将前世的身影一并裹入其中。 金蓝交织的光刃劈开灰雾,径直攻向混沌主宰的元灵。 在光刃触及灰团的瞬间,他听到前世说道:“勿惧,此仅为开端。 裂隙深处的幻境,才是你真正需面对之物。” 灰雾中的灰团发出尖锐刺耳的尖啸。 陆寒感觉有某物钻进了他的识海,仿若一段被封存千年的记忆,正顺着剑纹向他的脑海涌来。 他的眼前闪过一片满是莲花的山谷,谷中央有一座剑冢,最上方那把剑的剑鞘之上,刻着“尘寰”二字。 光刃击碎灰团的刹那,裂隙开始剧烈震动。 陆寒被震得撞在岩壁上,前世的身影也变得透明。 他抓住那人的手腕,却仅触碰到一片虚无。 “谨记,” 那声音愈发微弱:“幻境里的每一次抉择,都决定着你能否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裂隙深处传来玻璃碎裂之声。 陆寒抬头,望见头顶的岩壁上浮现出无数画面:他与苏小璃在药铺煎药,与大柱哥在镇口饮酒,与老秀才在铁匠铺绘制剑谱…… 这些画面如气泡一般,“啵”地一声,相继破灭。 最后破灭的那个画面里,他的母亲轻抚着他的头,说道:“阿寒,去追寻你的道吧。但要记住,最为珍贵的道,向来不在天上。” 陆寒的泪水滴落在剑刃之上。 他握紧铁剑,感觉剑纹中的光芒愈发明亮。 裂隙的震动愈发剧烈,他听见苏小璃呼喊他的名字,大柱哥骂他“傻小子”,小丫头举着烤红薯喊“陆哥哥回来吃”。 他对着虚空说道:“我回来了,但首先,我要看看裂隙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 陆寒坠入更深的黑暗之中,眼前闪过最后一幕。 那片满是莲花的山谷,剑冢上的“尘寰”剑突然颤动,剑鸣声震彻云霄。 第275章 我师尊不是人 陆寒坠落的速度陡然减缓。黑暗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揉碎,眼前逐渐浮现出橙红的光芒。 那是铁匠铺的火炉。 十岁的陆寒蹲在墙角,膝盖上摊开着半本破旧的剑谱。 父亲的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烧红的铁坯之上,火星溅落到他的脚边,他也不躲避,只是凝视着剑谱上歪歪扭扭的剑纹,陷入沉思。 “阿寒,递个钳子。” 父亲的声音伴随着铁砧的嗡鸣声。 小陆寒抬起头,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将钳子递过去,指尖被炉灰染得漆黑。 “你总是如此沉默寡言。”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陆寒猛地转过身,看到了十六岁那年在镇口遇见的灰衣修士。 萧无尘站在火炉旁,道袍上没有一丝被火星灼烧的痕迹,腰间的玉牌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手中拿着那本被小陆寒藏在稻草堆里的剑谱,封皮已被翻得毛糙。 “师尊?” 陆寒脱口而出,但话音刚落,他便意识到不妥。 幻境里的时间线极为混乱。 十六岁才拜入玄天宗的自己,怎会在十岁的铁匠铺里见到师尊? 然而,萧无尘仿若未察觉到异样,翻开剑谱说道:“当年在青牛镇,我见你蹲在铁匠铺外看了三天剑谱,甚至馒头掉在地上都未曾发觉。” 他的指尖划过剑谱上被小陆寒用炭笔描粗的剑纹。 “我问你,为何执着于剑?你说,剑能劈开困住你娘的病魔,能劈开总是欺负大柱的地痞,能劈开这镇子的穷困。” 陆寒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记得那一天,自己紧攥着沾有铁锈的衣角,喉咙仿佛塞了一块烧红的铁,许久才憋出一个“能”字。 但此刻,幻境中的他却清晰地听见了当年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那些在深夜对着星星念了千遍的愿望,全都从记忆的缝隙中涌现出来。 “如今呢?” 萧无尘合上剑谱,目光如同当年在演武场看他练剑时那般锐利。 “你依旧认为道存在于剑上吗?” 陆寒下意识地去触摸腰间的铁剑。 剑纹里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些许,仿佛被这句话压得喘不过气。 他忆起裂隙入口那一刻苏小璃的尖叫、大柱哥脸上的鲜血、小丫头举着烤红薯的手。 那些被他用剑意强行斩断的牵挂,此刻在幻境中全都鲜活起来。 “真正的道,并非存在于剑上。” 萧无尘的声音突然变得如同雪落松林般轻柔。 “而在于你每次想要挥剑时,所忍住的那口气;在于你想要放弃时,多握紧的半寸剑;在于你明明能够杀戮却选择放过的那条生路。” 他抬手按在陆寒的心口处。 “在这里。” 陆寒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血管向上涌动。 十岁的自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火炉的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裂隙入口的喊杀声。 他听见苏小璃在哭泣,大柱哥的屠刀砍在黑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有风铃儿的丝线划破空气的嘶鸣声——这些声音如同针一般扎进他的识海。 “该苏醒了。” 萧无尘后退一步,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陆寒想要抓住他,却只触碰到一片带着松木香的风。 “记住,守道者的血不会白流。” 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瞬间,陆寒的意识被猛地拽回现实。 裂隙入口的惨状映入他的眼帘:金网碎成星屑,大柱哥的屠刀卡在两根黑须之间,他整个人被扯得离地半尺,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蛇;苏小璃护着小丫头缩在米缸后,她怀里的药瓶碎了一地,鲜血正从她的指尖滴落——刚才那根黑须终究还是擦过了她的后心。 最让陆寒心脏骤停的,是那团重新凝聚的灰雾。 原本被他击碎的混沌主宰元灵,此刻正渗出缕缕黑丝,如同活物一般缠向苏小璃的后颈。 “小心!” 陆寒的嘶吼还卡在喉咙里,一道青锋已划破灰雾。萧无尘踏空而来。 其道袍为裂隙之中的乱风所掀动,猎猎作响,腰间玉牌碎作齑粉,露出下方刻满古篆之皮肤。 那些纹路泛着青铜般的光泽,仿若自骨头里生长而出。 其身后悬浮着一座斑驳的道碑,碑身刻有“守道”二字,每个字皆有金血淌落。 “吾乃最后一任守道者。” 萧无尘之声如寒潭破冰,他手腕翻转,剑穗上的银铃陡然炸响。 “今日,由吾为汝断后。” 灰雾之中传来低沉冷笑,无数黑须转向萧无尘。 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将剑指向陆寒:“阿寒,前往裂隙深处。汝所寻求之答案,在剑冢里。” “师尊!” 陆寒踉跄着向前冲去,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所阻。 他这才发觉,萧无尘脚下的虚空之中缠着无数金色锁链——乃是风铃儿的因果丝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7节 那姑娘半跪在岩石之后,指尖渗着血,每根丝线都好似从她肉里抽出一般:“吾仅能锁住他三息。” 她抬头之时,眼角沾着血渍。 “速去。” 三息之期。 陆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目睹萧无尘的剑刺入黑须最为密集之处,青锋所过,黑须如被火烤之蛛丝般卷曲;看见道碑上的金血滴落在剑刃之上,令剑身泛起神圣之光;看见混沌主宰的灰雾之中伸出一只骨手,正抓向萧无尘的后心。 “三息已过。” 风铃儿的声音颤抖不已。 萧无尘突然笑了。 那是陆寒从未见过的笑容,带着几分释然,几分苍凉。 他反手握住骨手,任凭骨刺扎入掌心:“守道者之命,本就是为后来者斩断因果。” 血溅落在陆寒脸上。 他终于看清萧无尘道袍之下的伤口——从左肩至右腹,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往外流淌着与道碑相同的金血。 原来师尊早已负伤,在他与混沌主宰缠斗之际,在他说“去练剑”之时,在他板着脸骂他“剑穗系歪了”之际。 “速走!” 萧无尘的吼声在裂隙中响彻。 陆寒转身之时,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碎裂之声。 他不敢回头,只能紧握铁剑,任凭剑纹里的光灼伤掌心,疼痛难忍。 苏小璃的哭声,大柱哥的骂声,风铃儿的抽气声,皆被他抛于身后。 裂隙深处的黑暗如一张巨口,可他知晓,那里有莲花山谷,有刻着“尘寰”的剑冢,还有—— “小心!” 苏小璃的尖叫再度炸响。 陆寒猛地回头。 裂隙入口的天空突然被阴云所笼罩,原本缠绕在萧无尘身上的黑须突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血雾。 雾中传来低沉的嘶吼,仿若千万人同时哭泣。 大柱哥的屠刀“当啷”一声落地。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手里还握着半块烤红薯——是小丫头刚才硬塞给他的。 “陆兄弟。” 他的声音如破了的风箱。 “这鬼东西,老子砍了三十年猪,今日便砍它娘的。” 血雾之中伸出一只比人大三倍的手,掌心布满倒刺。 大柱哥抄起屠刀,迎着那只手冲了上去。 他的背影在血雾里被拉得极长,如一根烧红的铁,欲将这团阴毒的雾戳出一个窟窿。 陆寒的脚步略微停顿。 他听见裂隙深处传来剑鸣,恰似母亲临终前哼唱的那首摇篮曲。 他又看了大柱哥一眼,转身扎入黑暗之中。 身后,血雾里的嘶吼声愈发响亮。 血雾里的巨手带着腥风拍落之时,大柱哥的屠刀正砍在第三根倒刺之上。 铁锈混着血珠溅上他的粗布衣襟,三十年来剁猪骨练就的腕力全凝聚在刀刃之上。 那是他十六岁跟随老屠户所学的“断骨式”,专挑牲畜关节最硬之处下刀。 “给我滚开!” 他脖颈青筋暴起如虬结的树根,屠刀竟将裹着黑雾的掌心劈出一道半尺长的裂缝。 血雾被这股蛮力冲散些许,露出下方青灰色的骨茬,如被虫蛀空的老槐树。 小丫头躲在米缸之后攥着他衣角的手突然收紧,大柱哥眼角余光瞥见那团刺眼的红,喉咙里发出闷吼:“老子今日所剁的并非猪,而是吃人的鬼!” 话音方落,第二只手自血雾中探出。此次并非掌心,而是五根骨指,每一根皆有婴儿手臂般粗细,径直戳向大柱哥心口。 他欲躲避,然而腿肚子早被第一只手的倒刺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裤管流淌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暗红的痕迹,宛如绽放的花朵。 屠刀举至半途,腕骨处突然传来咔嚓声响——乃是骨指擦过他的手臂,生生压折了两根筋。 “大柱哥!” 苏小璃自米缸后扑出,将怀中的小丫头塞进石缝之中。 她指尖尚且沾着自己后心的鲜血,却不顾自身,伸手去拽大柱哥的胳膊。 血雾中的嘶吼陡然拔高,仿若被触怒的野兽,第三只手裹挟着黑风砸向两人头顶。 “走!” 大柱哥反手将苏小璃推了出去。 他已握不住屠刀,“当啷”一声,屠刀掉落在地,他却弯腰抓起一块碎砖,说道:“老子当年能将三百斤的猪腿扛三里地,还怕你这破骨头不成?” 碎砖砸在骨指上,仅溅起几点火星,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陆兄弟,莫要管我们!快去解决那棵黑树!” 这声呼喊穿透血雾,传入裂隙深处陆寒耳中。 他正被剑冢前的古碑震得脚步踉跄——碑上“尘寰”二字泛着幽蓝的光芒,每一道笔画里都锁着剑意,好似无数把小剑在刺痛他的识海。 然而大柱哥的声音比那更为锋利,径直撕开他因剑意震荡而混沌的神智。 他忆起大柱哥总在铁匠铺外塞给他烤红薯,忆起那年他被地痞围殴,大柱哥举着杀猪刀冲进来时,道袍下摆还沾着猪毛。 “大柱哥!” 陆寒欲回头,可剑冢的光芒突然暴涨。 碑身裂开蛛网状的纹路,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嗡”地飞出,径直扎进他的心口。 剧痛之中,他听见萧无尘的声音在识海回荡:“阿寒,剑冢里的是上古剑灵的本体,唯有你的血方能唤醒它——” 话音戛然而止。 陆寒猛地转头,裂隙入口的方向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那是萧无尘。 他的道袍已被黑须撕成碎片,露出浑身青铜色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在渗出金血。 原本缠着他的黑须此刻如同被火烤的蛇,疯狂扭曲着后退,可混沌主宰的元灵却凝成实体。 那是一个裹着灰雾的骷髅,眼眶里跳动着幽绿的鬼火,正将一只骨爪按在萧无尘心口。 “守道者的血,果然比千年人参还要滋补。” 骷髅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石板。 “待我吞了你,再去吞噬那小崽子的剑意——” “住口!” 萧无尘突然笑了。 他的左手掐住骷髅的骨爪,右手按在自己心口。 金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在虚空中画出古老的符咒。 道碑从他背后浮起,“守道”二字的金血滴落在符咒上,宛如活物般游走着汇聚成剑形。 “你疯了?这是同归于尽的禁术!” 骷髅的鬼火剧烈晃动,骨爪开始挣扎。 “我尚未吸够——” “守道者的命,本就是为后来者斩断因果。” 萧无尘的声音愈发轻柔,可金光大盛。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青铜纹路却愈发清晰。 “阿寒,道并非用于掌控,而是用来守护的……” 陆寒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看见师尊的身影像雪遇阳光般消融,却有一道金光冲破血雾,直贯他心口的铁剑。 剑纹里的光突然暴涨,原本锈迹斑斑的剑身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剑骨,每一道纹路都在共鸣着萧无尘的声音。 “师尊!” 陆寒踉跄着扑向裂隙入口的方向,可剑冢的铁剑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冒起青烟。 那乃是萧无尘的力量,携带着松木香与铁砧的温度,正沿着剑纹向他的识海钻去。 他忆起初次见到师尊之时,对方蹲下身为他擦拭脸上的炉灰;忆起演武场暴雨之中,师尊将自己的道袍披在他那被淋湿的剑上;忆起昨日清晨,师尊偷偷往他的剑穗里塞了一颗驱毒丹。 原来彼时师尊便已然受伤了。 “不!” 陆寒吼出声来,眼泪混杂着血珠砸落在剑身上。 然而萧无尘的声音仍在继续:“谨记,当你觉得握不住剑时,便想想那些盼你归家之人……” 最后一个字消散的瞬间,陆寒感觉有某物在识海之中炸开。 他原本停留在第十八层的剑意陡然开始攀升,宛如被人推着攀爬陡峭的山阶。 第一层是十岁时对着剑谱发呆的自己,第二层是十六岁被师尊带回宗门时的颤抖,第三层是为救苏小璃硬抗筑基修士而受的重伤……直至第十八层,是他握着断剑站在大柱哥染血的屠刀之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8节 第十九层。 剑鸣突然响彻整个裂隙。 陆寒睁开双眼,瞳孔之中跳动着金色的光芒。 他心口的铁剑已然完全变样:青黑的剑身流转着星芒,剑脊刻着“守道”二字,恰似萧无尘背后道碑的模样。 “这一剑,为师尊而战!” 陆寒的吼声震得裂隙石壁簌簌落石。 他抬手挥剑,一道如匹练般的剑光撕裂黑暗,直取混沌主宰的骷髅核心。 骷髅的鬼火骤然收缩,试图躲避,可剑光的速度太快了。 它甚至能够看清剑身上“守道”二字的金血纹路——那是萧无尘以生命刻下的封印。 “你以为你赢了吗?” 就在剑光即将穿透鬼火的刹那,骷髅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它的骨爪猛地掐进自己的眉心,灰雾之中渗出更多黑丝。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陆寒的剑光穿透了骷髅,却仅仅击碎了一团虚影。 裂隙深处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看见血雾里大柱哥的身影已然倒下,苏小璃正用草药为他止血;看见剑冢的古碑完全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着黑藤的巨树。 那树的根须之处,正从裂隙最深处的黑暗里,缓缓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 第276章 抉择 裂隙深处传来的轰鸣,震得陆寒耳膜剧痛难耐,他紧握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此时,那棵缠绕着黑藤的巨树,正以肉眼可察的速度抽芽生长,其根须每一次颤动,都能撕裂虚空,露出下方翻涌不息的混沌雾气。 在骷髅虚影消散之处,那猩红眼睛的瞳孔陡然收缩,无数黑丝从树身渗出,宛如蛇群一般,迅速钻入裂隙四壁的石缝之中。 “咔嚓——” 头顶的岩层忽然裂开,碎石如暴雨般纷纷砸落。 陆寒迅速旋身挥剑,剑气纵横,将落石绞碎成齑粉末。 然而,他的余光却瞥见苏小璃正用牙齿咬断草药的茎秆。 她发间的银簪沾染着大柱哥的血迹,指腹因药杵的摩擦而变得惨白,却依旧在奋力将止血散按压进大柱哥胸口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里。 大柱哥的屠刀滚落于地,刀面映照出他惨白的面容,嘴角还挂着未说完的话语:“小陆子,别管我......” “你终究不过是个凡人。” 阴恻恻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巨树的枝桠突然疯狂暴长,将裂隙撑成了一个畸形的穹顶。 树身上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正是被混沌会吞噬的修士冤魂。 最顶端的猩红眼睛缓缓闭合后又睁开,这次显露出的不再是空洞的鬼火,而是人类才有的讥讽之意:“就算你拥有剑灵,也无法承受大道之力——看看你脚下。” 陆寒低头看去,冷汗顺着后颈滑落,钻进衣领之中。 地面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纹,每道裂缝里都翻涌着湮灭之光,就连他的剑气扫过,都会被吞噬三成。 在更远的地方,他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小镇轮廓。 铁匠铺的烟囱、药铺的青布幌子、村头老槐树下的石磨。 正被黑藤缠绕着,缓缓拽向裂缝深处。 “这是所有时间线的重叠。” 那声音犹如生锈的刀刃刮过骨缝。 “你救不了过去,护不住现在,更守不住未来。” 陆寒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忆起师尊最后塞予他的驱毒丹,忆起苏小璃总偷偷系于他剑穗中的平安结,忆起大柱哥每次杀猪前都会预先留给他的半块温热猪腿肉。 这些记忆碎片于识海之中翻涌不息,他陡然怒吼一声,青黑长剑上的“守道”二字绽放出金光:“那就以这一剑,守住当下!” 第十九层剑意如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 陆寒的瞳孔之中跃动着万千剑影,每一道剑影皆代表着他所走过的历程:十岁时于铁匠铺对着断剑发呆的自己,十六岁被师尊带回宗门时缩于角落的自己,为救苏小璃硬抗筑基修士而咳血的自己…… 所有画面重叠,凝聚成一柄更为锋利的剑,顺着他的经脉涌入剑尖。 “去!” 剑光撕裂时空。 巨树的枝桠被劈断三分之一,其猩红眼睛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然而,当陆寒的剑势即将触及树心之时,那些被斩断的枝桠忽然化作黑泥,重新黏合于树干之上。 树心之处浮现出一面青铜镜,镜中映照出陆寒的面容——他的瞳孔里,剑灵的金芒正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眼白。 “瞧见了吗?” 混沌主宰的笑声中满是狂喜。 “你的剑意,正在吞噬你的人性!” 陆寒的太阳穴剧烈跳动。 他分明听见识海之中传来剑灵的嘶吼,那声音曾经是他最为依赖的力量,此刻却似要将他的魂魄揉碎重塑。 他想起昨日清晨师尊所给的驱毒丹,想起师尊所言“握不住剑时,想想等你回家之人”。 原来师尊早已察觉,剑灵的力量并非馈赠,而是诅咒。 “够了。” 陆寒突然松开紧握着剑柄的手。 剑鸣戛然而止。 青黑长剑“当啷”一声坠地,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滑出半丈之远。 苏小璃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之际,正好看见陆寒单膝跪地,双手捂住额头——他的识海之中,剑灵的金芒正疯狂挣扎,宛如被拔了牙的野兽般撕咬着他的魂魄。 “小陆子!” 大柱哥突然咳出一口血,弄脏了苏小璃刚敷好的药。 他那浑浊的眼眸中闪烁着火星,怒声质问道:“你……不是说要带老子去吃最肥美的烤猪吗?” “寒哥哥。” 苏小璃的声音轻柔如羽,却穿透了周遭的所有喧嚣。 不知何时,她已然站起身来,裙摆沾染着血污,额间的净莲眼若隐若现。她轻声说道:“我信你。” 陆寒浑身猛地一震。 他凝视着苏小璃染血的双手,望着大柱哥那带着血迹的咧嘴笑容,望向远处那虽被黑丝缠绕却仍在冒烟的铁匠铺。 那里留存着他首次打坏的铁剑,留存着师尊手把手教他握锤时的温度。 这些平凡且充满烟火气息的画面,蓦地在他心口凝聚成一枚温热的丹丸。 “或许……我不该一味执着于剑灵。” 陆寒低声轻笑,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渗出。 “真正的力量,源自于我自身。” 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味瞬间弥漫于口腔之中。 在识海之内,剑灵的金芒发出绝望的尖啸,然而在触及那枚丹丸的刹那,便被温柔地包裹起来。 陆寒缓缓起身,心口的皮肤浮现出细密的纹路。 那是铁匠铺的炉灰印记,是药铺的草药痕迹,是大柱哥屠刀的豁口,是苏小璃平安结的针脚。 这些唯有凡人才拥有的印记连成剑形,在他周身缓缓流转。 “这是……凡道剑纹?” 混沌主宰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惊恐。 巨树的枝桠疯狂地收缩,而陆寒只是轻轻抬手。 凡道剑纹化作一道白芒,虽没有剑灵那般锋芒毕露,却带着一种能让所有混沌黑丝自动退避的温暖。 白芒掠过之处,被吞噬的小镇轮廓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大柱哥的伤口开始结痂,苏小璃额间的净莲眼突然泛起金光。 “如今” 陆寒抹去嘴角的血迹,望向巨树顶端那猩红的眼睛。 “轮到我来问你了——你,可承受得住凡人的意志?” 苏小璃的净莲眼突然发烫。 她下意识地按住额头,只见眼前的世界多出了一层半透明的金雾。 在那金雾之中,陆寒周身的凡道剑纹正与某种更为宏大的力量产生共鸣,而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多出了一片发光的莲叶脉络。 苏小璃额间的莲花印记蓦地滚烫得惊人,仿若有一团活火于皮肤之下跳动。 她脚步踉跄了一步,扶住岩壁的手指触碰到陆寒方才跪地时渗出的血渍,那温度竟与她掌心的热意产生了共鸣。 “寒哥哥……” 她轻声呼唤着,眼尾泛起红晕,净莲眼透过金雾,瞧见陆寒识海里那团被凡人印记包裹的光。 那并非剑灵的暴烈,而是宛如铁匠铺炉子里煨了十年的炭,暖得人从心底发颤。 指尖的莲叶脉络陡然亮得刺眼,苏小璃本能地抬手,掌心的光团飘向陆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29节 “我能助你维持归凡状态!” 她的声音虽不大,却似晨钟撞破雾霭,震得裂隙里的黑藤簌簌抖动。 陆寒转头望向她,瞳孔里的金芒正被凡道剑纹温柔地往回压,看到她染血的裙角被风掀起,露出脚边那袋撒了一半的止血散,忽然忆起每次他受伤时,她总要用药杵将草药捣得极为细碎,说“细粉才好渗进伤口”。 “莫怕,我在。” 苏小璃向前迈出半步,与他掌心的光团相触。 莲花印记在额间绽放出三寸金瓣,裂隙里所有混沌黑丝触碰到这光,便如冰雪遇阳,滋滋作响地消融。 陆寒心口的凡人印记突然发烫,他清晰地听见铁匠铺的风箱声、药杵捣药声、大柱哥剁肉时“咚咚”的砧板声——这些被他视作平凡的声响,此刻竟成了最为锋利的剑。 “小陆子!看老子给你开道!” 大柱哥的怒吼如惊雷炸响。 苏小璃惊觉他不知何时撑着屠刀站起身来,胸口的伤口仍在渗血,却将染血的粗布往头上一扎,提着豁口的屠刀便往混沌守卫群里冲去。 “都他娘的跟老子上!” 他吼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当年小陆子替我挨那顿打,今天老子替他挡刀!” 原本缩在裂隙角落的凡人信徒突然骚动起来。 卖糖葫芦的老张抄起挑子,米铺的王婶抡起捣米杵,就连被黑藤缠住的老槐树底下,几个孩童都捡了块碎砖攥在手中。 众人凝视着大柱哥那摇摇晃晃的背影。 此前,他的屠刀在劈碎第一头梦魇兽时,刀背磕碰到兽骨,崩出了一处新的豁口;砍断黑藤的第二刀落下,血珠沿着刀面滴落在他磨破的布鞋之上。 刹那间,众人如同被点燃的爆竹一般,呐喊着追随而上。 “大柱哥!” 苏小璃欲追上去,却被陆寒轻轻拉住了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渍传递过来,比莲花光更为温暖。 “他们在守护自己的家园。” 陆寒望着那片由屠刀、挑子、捣米杵组成的人墙,眼眶不禁发热。 他忆起十岁那年,自己被地痞堵在巷口,是大柱哥扛着半扇猪肉冲了过来;十六岁时,在铁匠铺累得打瞌睡,是大柱哥偷偷塞给他半块烤猪腿。此刻,这些凡人所举起的,哪里是武器? 分明是他们历经数十年的烟火气息,是早晨的热粥、傍晚的炊烟以及孩子的笑声。 混沌主宰的尖叫划破天际。 巨树的根须疯狂地抽打着人墙,然而却被凡人手中的“武器”一次次挡了回去。 老张的糖葫芦签子扎进黑藤,竟散发出蜜饯的甜香;王婶的捣米杵砸在兽头上,溅出的竟是新米的清香。 陆寒突然露出笑容,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青黑长剑。 剑身上“守道”二字不再散发着剑灵的冷光,反而映照出铁匠铺的炉灰、药铺的草药以及老槐树的影子。 “我并非为了成为强者而战斗。” 他对着剑轻声说道,声音被人墙的呐喊稳稳托起。 “我仅仅是想做一个问心无愧之人。” 凡道剑纹顺着剑身流转,在剑尖凝聚成一轮金日。 陆寒迈出一步,裂隙的地面因这一步而震颤,但却不再有湮灭之光翻涌。 他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因凡人的守护而有了温度。 巨树顶端的猩红眼睛终于流露出恐惧之色,它试图收缩树心,却发觉所有黑藤都被凡人的烟火气缠绕,如同被泼了水的纸,一扯便碎。 “去。” 长剑化作金色流光,穿透层层枝桠,径直刺向巨树最深处的猩红心脏。 陆寒目睹剑刃没入时,那心脏里翻涌的不再是混沌雾气,而是无数被吞噬的修士的悔恨、恐惧与不甘。 然而,在凡道剑纹的金光之中,这些负面情绪竟逐渐沉淀,化作最纯粹的“想活”的渴望。 “轰——” 巨树轰然崩塌。 黑藤化为飞灰,裂隙逐渐闭合,被拖向深处的小镇轮廓重新显现于地面。 大柱哥脚步踉跄,栽倒在地,被老张和王婶扶住;苏小璃额头上的莲花印记缓缓隐没,然而仍有淡淡金光环绕着她的指尖;陆寒持剑伫立原地,剑身的“守道”二字此刻泛着暖黄色的光芒,宛如铁匠铺中刚锻造出炉的铁器。 在天地开始重置的嗡鸣声中,陆寒突然察觉到虚空中有道目光。 他抬起头,望见云端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身影。 身着青衫,白发苍苍,腰间悬挂着一枚半旧的驱毒丹瓶,正微笑着看向他。 那是…… “师尊?” 陆寒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少年时被带回宗门那日的颤抖。 萧无尘的身影在重置的天光中若有若无,他并未言语,只是抬手点了点陆寒心口的凡人印记。 裂隙闭合的最后一刻,陆寒听到极轻的一声“归”,好似春风拂过铁匠铺的风箱。 当一切恢复平静,小镇的炊烟再度升起。 苏小璃蹲在大柱哥身旁更换草药,老张的糖葫芦挑子又在老槐树下支起,王婶家中的米香飘散出半条街。 陆寒站在铁匠铺前,望着自己第一次打坏的铁剑依旧挂在墙上。 剑刃虽钝,却被擦拭得发亮。 忽然,天际传来清越的钟鸣。 陆寒抬头,看见云端裂开一线金光,恰似当年师尊带他回宗门时,山门前那道照进尘埃的光。 第277章 飞升 当小镇的炊烟刚刚攀升至第三片瓦檐之际,天际那一声清越的钟鸣,便将云朵撞碎。 陆寒正凝视着铁匠铺墙上的那柄钝剑,在剑刃被擦拭得发亮所映射出的光芒里,突然漫入一片璀璨金光。 他抬头望去,云端已然裂开一道缝隙,恰似被无形的玉斧劈开的琉璃一般,金光如银河倒悬,于天地之间织就一扇流转着星芒的门。 门内隐约可见琼楼玉宇,仙乐缥缈,就连风里都浮动着清甜的花香,仿佛是将人间所有的美好时节都揉碎后撒入其中。 “仙界之门!”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惊飞了老槐树上的麻雀。 最先有所行动的是几个散修,他们原本还蹲在街角啃食着王婶赠送的热馍,此刻馍馍“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人已掠向半空。 有筑基修士颤抖着掐诀,法衣被金光映照得发亮,说道:“此乃千载难逢的机缘!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被金光卷入了门内,只余下一串渐弱的欢呼。 陆寒望着那扇门,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初入玄天宗之时,师尊带他经过山门,那时也有这样一道光照了进来,将他沾着铁屑的破衣服照得发亮。 后来他在宗门禁地见过古籍,上面记载着飞升是修士的终极追求,是脱离凡胎、与天地同寿的圆满境界。 可此刻门内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却觉得比铁匠铺的炉火还要烫。 “寒子?” 苏小璃的声音从身后飘然而至。 他转过身,看见她正用帕子擦拭着手,指腹还沾着草药汁的青绿色。 她额头的莲花印记淡得几乎难以看见,可陆寒知道,方才对抗混沌之时,那印记曾亮得如同明灯,将整座小镇的生机都聚拢在光芒之中。 她的眼睛映照着金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问道:“在想什么呢?” 陆寒低下头,掌心的剑柄还留存着方才斩裂巨树时的余温。 “守道”二字贴着他的虎口,宛如一块烧红的铁——那是他第一次在铁匠铺打坏的剑,后来被师尊用玄铁重新铸造,师尊说“剑名守道,守的是人心底那团火”。 此刻这团火在他的心口燃烧得更为旺盛,烧得他喉咙发紧,说道:“倘若飞升……要把这些都留在脚下,该如何是好?” 他抬手指向四周:老张的糖葫芦挑子前,几个孩童正踮起脚去够红果,王婶举着锅铲在后面笑骂;大柱哥坐在门槛上,正帮隔壁李大爷修缮漏雨的屋顶,屠刀被他垫在臀下,刀背还沾着尚未擦净的木屑;风铃儿蹲在路边,正给瘸腿的老黄狗喂药,发间的银铃被风撞击得轻轻作响。 那是她从混沌会逃出来时,唯一不舍得丢弃的东西。 “这些烟火气息,这些会疼会笑的人……” 陆寒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我打坏第一把剑时,王婶塞给我两个热红薯;大柱哥为了帮我引开黑藤,后背被划了三道口子,还说‘爷们儿皮糙’;小璃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 “你跪在家族废墟里翻找药谱时,手上全是血,却还说‘要让害我族人的人,尝尝失去所有的滋味’。” 他蓦地握住苏小璃的手。 她的手不算大,指腹因常年碾药而留有薄茧,此刻被他紧攥着,起初有些凉,而后渐渐暖和起来。 “倘若飞升意味着从此再也无法目睹这些景象,倘若在仙途之上需将‘守护’替换为‘求存’……” 他凝视着天门,目光愈发坚定。 “那么这道门,不进也罢。”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忽然闪过一瞬亮光,宛如一朵被晨露唤醒的莲。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当年于铁匠铺被炉火灼伤所留。 “你若留下,我自然也一同留下。” 她展颜一笑,眼尾的泪痣随之颤动。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0节 “药王谷的弃徒,混沌会的叛徒,玄天宗的野剑修……这些名号我早已不在意。但我在意——” 她扬起下巴,先指向蹲在屋顶的大柱哥,又指向追逐着糖葫芦奔跑的孩童。 “在意这些人能够在春天嗅到槐花香,在冬天喝上热粥。” 金光突然更盛了几分,有化神期的大修士也开始有所行动,法诀捏得噼啪作响。 陆寒却感觉胸口暖意涌动,恰似当年在铁匠铺,师傅将第一块烧红的铁交到他手中时的温度。 他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咔”的一声。 是大柱哥。 那屠户不知何时已然站起身来,手中还握着半块尚未修缮好的瓦。 他的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沾染着血渍的粗布短打——那是之前被黑藤划破的,苏小璃刚为他换过药。 此刻他脖子涨得通红,紧握着屠刀,指节都泛白了,突然“哐当”一声将刀砸在地上:“他奶奶的!” 陆寒和苏小璃同时转过头去。 大柱哥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如同一头刚耕完地的牛。 他怒视着天上的门,喉结动了动,突然弯腰去扯自己的披风。 粗麻线崩断的声音十分响亮,惊得老黄狗竖起了耳朵。 “大柱哥?” 风铃儿站起身来,银铃叮当作响。 大柱哥并未理会她。 他扯下披风,露出肩头狰狞的伤疤——那是为了替陆寒抵挡黑藤所留下的。 他指着天门,声音如敲铜锣般洪亮:“老子宰了二十年猪,从未见过神仙;被黑藤抽得半死的时候,也不见神仙前来搭救!” 他的伤疤随着说话的动作不住跳动。 “如今可好,等咱们将混沌那玩意儿铲除了,神仙反倒来显摆了?老子不稀罕!老子要守护这镇子,守护王婶的米锅,守护老张的糖葫芦。” 他突然顿住,低头用袖子抹了把脸,再抬头时眼眶通红。 “守护这些能让老子觉得……活得像个人的事物!” 金光依旧在云端流淌,然而再无修士急切地向上飞去。 不知是谁率先停下了脚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老张的糖葫芦挑子前,啃着红果的孩童们歪着脑袋仰望天空;王婶手持锅铲站在门口,锅里的粥香飘散得更远了。 陆寒凝视着大柱哥泛红的双眼,蓦地忆起初次相见之时,这位屠户正提着半扇猪肉,朝着抢钱的地痞怒喝道:“老子的刀虽不砍人,可砍起无赖来,比砍猪还要痛快!” 此刻,他扯动披风的动作粗莽如熊,然而在陆寒看来,这粗莽之中,藏着一种比任何仙法都更为坚韧的特质。 那是凡人的气概,是历经践踏却依旧挺直的脊梁,是明明脆弱却偏要相互慰藉的憨直。 天门的光芒依旧在那里闪耀,可陆寒明白,有些事物,比永生更为重要。 他转过头,望向苏小璃,只见她的眼眸中,既有星光闪烁,又有炊烟袅袅。 他又将目光投向风铃儿,那姑娘正咬着嘴唇浅笑,发间的银铃轻轻作响,仿佛在回应大柱哥的话语。 最后,他看向大柱哥,那屠户仍在用力扯着披风,粗麻线断裂得愈发彻底,碎布片纷纷飘起,落入王婶的粥锅之中。 “或许……” 陆寒轻声说道,话音被风裹挟着,消散在炊烟里。 “这才是全新的道。” 当大柱哥的粗布披风“刺啦”一声彻底撕裂时,碎布片恰好飘至王婶的粥锅上方。 他高举着那把带有木屑的屠刀,刀背上还沾着修屋顶时蹭上的青灰,此刻却宛如握着一件神兵利器。 “谁爱飞升谁去飞升!” 他吼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唾沫星子溅落在门框之上。 “老子绝不扔下兄弟独自逃命!” 话音刚落,一道细如游丝的金线突然从天门垂落,缠上了他的手腕。 大柱哥瞪大了双眼,那金线冰冷得如同冬天的铁索,勒得他的皮肤泛起红痕。 他骂了句“奶奶的”,将屠刀往上一挑——刀锋砍在金线上,竟溅出火星,“当啷”一声脆响,金线应声而断。 他甩了甩手腕,刀面映照着天门的光芒。 “给我滚开,我才不稀罕什么仙位!” 老槐树下的孩童们“哇”地一声四散跑开,王婶手中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原本还在半空飘浮的散修们全都顿住了,有个筑基修士刚抬起的脚悬在那里,好似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陆寒望着大柱哥泛红的眼眶,猛然想起当年在镇口,这屠户将被地痞抢钱的自己扶起时,也是这般红着眼眶说道:“小崽子,以后跟着哥混。” “寒子哥。” 风铃儿的声音宛如一片落在心尖上的雪。 陆寒转过头,只见她正捏着一缕半透明的丝线,指尖微微颤抖。 那丝线泛着淡紫色,在金光中若隐若现,正是她觉醒的因果丝。 她垂着眼帘,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我从前总以为,因果是老天爷织就的网,我们皆是被牵着走的蚂蚱。” 她忽然抬起眼,眼尾的泪痣亮得如同星子一般。 “可如今……” 她指尖猛地用力。 因果丝断裂的瞬间,空中传来类似琴弦崩断的嗡鸣。 原本垂落的金线突然乱作一团,好似被斩断的蛇群,扭曲着缩回天门。 风铃儿一个踉跄,苏小璃赶忙扶住她。“我把连接仙界的主因果链……剪断了。” 她喘着粗气,发间的银铃被风吹动,轻轻作响。 “既然他们要逼我们做出选择,那就让这世界……自己生出脊梁吧。” 天门里的金光突然黯淡了几分。 “尔等凡人,胆敢违逆天命?” 这声冷喝仿若一块淬过冰的铁,径直砸入所有人的天灵盖。 陆寒抬头,只见天门深处窜出一道金链,碗口粗细的链身上刻满了蝌蚪文,正裹挟着风雷之势,铺天盖地地砸落下来。 链风扫过房顶,老张的糖葫芦挑子“哗啦”一声倾倒,红果滚落得满地皆是。 苏小璃的莲花印记“唰”地亮起,净莲光裹住大柱哥和风铃儿;大柱哥举着屠刀向前跨步,却被陆寒伸手阻拦。 陆寒凝视着那道金链,掌心的守道剑突然发烫——剑身上的“守道”二字浮现出幽蓝微光,宛如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 他忆起师尊曾言,上古剑意并非斩仙之利刃,而是护道之盾牌;忆起苏小璃跪在废墟中翻找药谱时,血滴在古籍上绽开的花朵;忆起大柱哥后背的伤疤,忆起风铃儿喂老黄狗时眼中的温柔。 “我并非凡人。” 他轻声说道,声音被链风撕扯得细碎,却又清晰地撞进每个人的耳中。 “亦非仙人……” 守道剑“嗡”地一声出鞘。 在剑鸣声中,陆寒指尖拂过剑脊,蓝芒顺着剑身疯长,竟在半空织就一面光盾。 金链砸在盾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陆寒的虎口裂开,渗出血珠,他却笑得更加肆意:“我只是我自己。” 光盾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金链“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坠地时在青石板上砸出半人深的坑。 天门里传来几声惊呼,金光开始急速收缩,仿若被谁猛地拽了根线。 陆寒望着逐渐闭合的天门,忽然留意到门后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颇高,身着月白广袖,面容难以看清,却在天门即将闭合的刹那,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扬起嘴角。 “寒子。” 苏小璃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天门即将关闭。” 陆寒收回目光,只见大柱哥正蹲在地上捡糖葫芦,边捡边往嘴里塞,腮帮鼓得如同仓鼠;风铃儿靠着墙微笑,银铃随着呼吸轻轻作响;王婶正用围裙擦拭锅铲,抬头时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忽然感觉眼眶发涩,伸手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的湿润。 “该返回玄天宗了。” 他对苏小璃说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师尊的剑冢里,还藏着半卷上古护道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该立下一些新规矩了。” 苏小璃望着他发梢的蓝光,突然露出笑容。 她的莲花印记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可眼中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好。” 在天门闭合的最后一刻,那道月白身影的轻笑混着仙乐飘了出来,细微得几乎难以听闻:“有意思……”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飘落进陆寒脚边的剑鞘里。 他弯腰捡起那片叶子,夹进怀里的旧书——那是苏小璃从家族废墟中抢出的药谱。 风里传来王婶的吆喝声:“粥好了!都来盛啊!” 大柱哥扯着嗓子回应了一声,将屠刀往腰上一插,大步朝着王婶家跑去。 风铃儿扶着老黄狗缓缓前行,银铃叮咚作响。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1节 陆寒望着他们的背影,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然只剩一线金光的天空。 守道剑在鞘中轻轻颤动,仿佛在应和他心跳的节奏。 新的道途,总需有人率先踏出脚印。 他牵起苏小璃的手,朝着镇外走去。 远处,玄天宗的山影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第278章 百姓长老 玄天宗的石阶于暮色之中散发着青冷的光泽,陆寒的鞋跟叩击在石面之上,每一步相较于平常都更为沉重。 他仰头凝视着山门上方那书写着“玄天”二字的鎏金匾额,守道剑在剑鞘之中微微颤动,仿佛在替他细数那些岁月里铭刻于心底的伤痛。 往昔他站立于此,不过是个连门槛都难以跨进的铁匠学徒;如今他站立于此,决意掀翻整座山门的规矩。 “寒子。” 苏小璃的手在他掌心轻轻捏了一下,轻声说道:“他们来了。” 山门前的影壁之后转出七道身影,为首的白眉长老拂尘一挥,银须都随之颤抖:“陆寒!你擅自闯入天门,与凡人勾结,如今竟还胆敢带领这群普通人回宗?” 他身后的几位长老纷纷冷哼,目光扫过大柱哥腰间的屠刀、风铃儿腕上的银铃,最终落在王婶沾着粥渍的围裙之上,如同被烫到一般移开了视线。 陆寒松开苏小璃的手,向前迈了三步。 守道剑突然嗡鸣作响,剑气掀起他的衣角猎猎飘动:“我陆寒今日回宗,并非为接受审判,而是为确立新规。” 他的声音虽不洪亮,却好似利剑劈开晨雾,在空旷的山门之间激起阵阵回响。 “从今日起,玄天宗收徒不再仅以灵根为衡量标准——凡人可入外门,有大善之举者可进内门,心性通达之人……”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人群中正在啃食烤鸡的大柱哥。 “可担任长老之职。” 山门前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眉长老的拂尘“啪”地一声拍在石桌上,茶盏随之跳起摔得粉碎:“荒谬至极!祖制明确规定‘凡无灵根者,不得涉足仙途’,你这是要毁坏我玄天宗的根基!” 有个灰袍长老更为直接,指尖凝聚出剑气指向大柱哥:“就凭这个浑身散发着腥气的屠夫?他连引气入体都不会,也配坐在长老席上?” 大柱哥正撕下半边鸡腿,油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大大咧咧地往长老席上一坐:“怎么?不服气?来打上一架啊!” 他咬着骨头笑着,露出沾着肉渣的后槽牙。 “老子宰了十年猪,刀下并无冤魂;寒子说我心性通达,那便是通达!” 他抄起桌上的茶碗灌了一口,皱着眉头呸呸吐掉:“这茶怎么比王婶的刷锅水还要苦?” 几位老牌长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灰袍长老的剑气晃动了几下,终究没敢落下。 他记得三个月前在镇外,这个屠夫曾抡起杀猪刀替陆寒挡过魔修的鬼爪,那股不要命的狠劲,比有些筑基修士还要令人胆寒。 “够了。” 陆寒抬手按住守道剑,剑鸣声戛然而止。 “长老之位,考量的从来不是修为,而是护道之心。” 他转身看向苏小璃,后者正站在演武场中央,身侧放置着那本从家族废墟中抢出的药谱。 “苏姑娘的净莲眼,能够看透三魂七魄的资质。从今日起,新弟子由她负责审核。” 演武场立刻围上一圈人——有挑着菜担的老农,有攥着药锄的村姑,甚至还有一位拄着拐杖的老木匠。 苏小璃眉心的莲花印记隐隐亮起,她伸手按在村姑的腕上,眼瞳之中浮现出层层叠叠的碧色莲瓣:“你灵根虽弱,但倘若修习我药王谷的《青芽诀》,十年便可达到炼气境界。” 村姑眼眶泛红,扑通一声跪下:“我娘患病已有三年,恳请仙子收留我……” “起来。” 苏小璃将她扶起,指尖拂过老木匠的手背。 “您虽年近六旬,但气血之中蕴含着一股韧劲,适合担任外门护法,专门负责门中器物的修补。” 老木匠颤抖着摸出一个木刻的小剑。 “这是我看寒小友练剑时雕刻的,您看……” 苏小璃接过,眼中泛起笑意:“心中有剑,又何愁无剑?”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掠过风铃儿腕上的银铃。 她倚靠在影壁旁伫立,指尖缓缓摩挲腕间的因果丝,那些半透明的丝线正随着演武场的动态微微颤动。 陆寒以余光瞥见她的举动,忆起天门中那道月白身影的浅笑。 因果丝术,向来并非束缚人的枷锁,或许能够成为…… “陆寒!” 白眉长老的声音带着变调,“你若执意肆意妄为,我这把老骨头今日便去面见宗主!” 陆寒凝视着演武场里闪烁光芒的眼睛——村姑紧握药谱的手,老木匠摩挲木剑的手,大柱哥啃完烤鸡后正帮王婶擦拭桌子的手。 他突然露出笑容,守道剑在剑鞘中发出清越的龙吟之声:“去吧。顺便告知宗主,自明日起,我要在剑冢开设讲坛传道——讲述凡人如何修心,讲述剑并非灵根者的专属,讲述……”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风铃儿腕间的因果丝。 “讲述新的传承,应当如何延续。” 暮色逐渐浓重,玄天宗的灯笼依次点亮。 风铃儿的银铃忽然轻轻作响,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因果丝上不知何时缠绕着一缕淡金色的光芒,恰似天门闭合前那道月白身影的衣袂。 她轻轻拉扯那缕光芒,丝线的另一端,似乎连接着演武场角落的某本旧书。 “风铃儿。” 陆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自明日起,宗里的典籍阁需要人进行整理。” 她转过身,看到陆寒眼中的光芒,与天门里那道身影上扬的嘴角,渐渐重叠。 “好。” 她指尖下意识地缠绕着因果丝。 “我去。” 典籍阁的檀香在梁间盘旋缭绕,风铃儿的银铃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作响。 她的指尖缠绕着半透明的因果丝,每根丝线都散发着幽微的光芒,正缓缓探入书架上积满灰尘的典籍。 那些泛黄的绢帛在丝线触碰下突然颤动,原本晦涩难懂的符文如同被温水泡开的墨汁,逐渐舒展开来,成为凡人能够读懂的小楷字体。 “这……这是《青冥剑诀》?” 负责整理的外门弟子小竹捧着刚刚翻新的书册,声音颤抖:“以前师父说前三页需要领悟三年,如今怎么……怎么连我娘都能读懂了?” 风铃儿垂下眼眸,因果丝在她腕间缠绕成莲花形状。 她记得昨夜陆寒所说的话:“典籍并非禁锢人的枷锁,而是渡人的舟楫。” 此刻丝线末端缠绕着的,正是昨日演武场老农紧握的菜担绳结、村姑沾染药渍的袖口。 那些最为普通的气息,正通过因果丝反馈给典籍,将高高在上的仙法,融入人间烟火之中。 “因为如今的文字,是用他们的故事书写而成。” 她轻声说道,指尖的丝线突然一紧。 转头望去,陆寒正倚靠在门框上,守道剑的剑穗被风掀起一角,“苏小璃说今早有个渔翁前来询问《御水诀》,他说想让船行驶得更稳些,以便为生病的女儿采药。” 风铃儿的耳尖略微发烫。 她忆起昨日于演武场,陆寒望向那些凡人时的目光——并非怜悯,而是见到同类时的温和。 因果丝蓦地泛起金芒,一本布满蛛网的《百草经》“啪”地翻开,其中密密麻麻的批注竟全是苏小璃的字迹,就连采药时被荆棘划破的指痕亦清晰可辨。 她轻声自语:“原来……因果丝术并非记录因果,而是连接因果。” “叮——” 一声清脆声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典籍阁的窗棂之上,不知何时落下一只灰雀,正用喙啄着窗纸。 灰雀扑棱着飞走时,窗纸裂开一道缝隙,漏进的光线中浮着细微尘埃,照亮了墙根处半枚被踩碎的玉符。 陆寒的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玄天宗内门长老的传讯符,碎成三瓣,每一瓣都沾染着暗红的血迹。 同一时刻,后山密室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 白眉长老的手按在案上,指节泛白:“那屠夫今日在膳堂倒掉了半锅灵米粥,称‘凡人吃惯了粗粮,灵米甜得发腻’!” 他身旁的灰袍长老用指甲刮着石桌,刺啦刺啦的声响仿若刮在人心上:“更过分的是那叛徒!她将《九转玄功》改成《挑水功》,说‘运功路线好似从井里提水’——这是在糟践祖宗传下来的宝贝!” “够了。” 说话的是枯瘦如柴的玄真子,他枯槁的手抚过腰间的青铜灯,灯内的鬼火映衬得他眼窝愈发深陷。 “我们所需的并非谩骂,而是要让陆寒明白,玄天宗并非由他一人说了算。” 他从袖中抖出七枚黑针。 “今夜子时,演武场的聚灵阵会减弱三成。我这‘锁魂针’能够钉住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包括那个屠夫。” 灰袍长老的喉头动了动:“陆寒……他可是结丹期大修士。” “但他的剑,需要人心。” 玄真子的鬼火突然暴涨三寸,映出他扭曲的笑容。 “若他的‘人心’被我们踩在脚下,看他的剑还能斩向何人!”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2节 演武场的月光被云层遮住一半时,陆寒正站在当年被赶出门的石墩前。 苏小璃递来的药盏尚有余温,他却未饮,目光落在大柱哥新劈的柴堆上。 那堆柴码放得方方正正,比有些外门弟子的剑穗还要齐整。 “寒子。” 苏小璃的净莲眼突然泛起金光。 “后山有七股怨气正在汇聚。” 她指尖按在他手腕上。 “是玄真子的鬼火,还有白眉的拂尘咒……他们要对大柱哥动手。” 陆寒的守道剑突然离鞘三寸,剑气割碎了半片云。 他转身时,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在他腰间的剑纹上。 那是上古剑灵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如同活过来的星子,在他周身流转。 “去吩咐风铃儿将典籍阁妥善锁好。” 他向苏小璃说道,其声如经淬冰,冷冽异常:“再让王婶把新收的弟子带至膳堂,告知他们有糖葫芦可食。” 苏小璃离去后,他独自朝着演武场走去。 途经钟楼时,他轻轻抚摸着那斑驳的钟壁——十年之前,他曾在此处替杂役弟子受过惩罚,每一道刻痕皆沾染着凡人的鲜血。 此刻,钟壁陡然发烫,似在回应他的心跳。 子时三刻,演武场的聚灵阵果然黯淡了几分。 白眉长老带领着六名长老自阴影中现身时,恰好看见大柱哥蹲坐在台阶上啃食玉米,脚边还放置着半坛他偷来的烧刀子。 “动手!” 灰袍长老一声怒吼,七道法术同时朝着大柱哥砸去。 然而,法术在距离大柱哥三尺之处突然凝滞不动。 陆寒的身影从月光中缓缓走出,剑纹在他身周交织成一张光网。 守道剑嗡鸣着悬浮于头顶,剑尖指向灰袍长老,道:“是谁准许你们,将凡人的性命随意试探?” 白眉长老的拂尘刚刚扬起半寸,便被剑气绞成了碎片。 玄真子的鬼火刚从灯口窜出,就被剑纹吸纳得一干二净。 陆寒每迈出一步,剑纹便明亮一分,最终整座演武场都被星光所笼罩,就连大柱哥啃食玉米留下的碎屑也泛着金光。 “规则已然改变。” 他的声音犹如剑刃擦过玉璧,清脆而冷冽。 “昔日你们宣称‘凡无灵根者不得入道’,如今我言‘凡有护道心者皆可证道’。” 他的目光扫过瘫坐在地的长老们。 “无法适应之人……” 剑纹突然急剧暴涨,将他们的储物袋全部震开,里面的灵晶、丹药,甚至当年克扣杂役的账本,都滚落一地,。 “就应当被淘汰。” 众人皆噤若寒蝉之时,山门外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那是一封封有金印的挑战书,被掷于青石板上。 陆寒弯腰将其拾起,封皮上“苍梧宗”三个大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忆起三日前苏小璃所言:“七大宗门的人近日总是在镇外徘徊,看我们的眼神仿若看待一块肥肉。” 晚风轻轻掀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王婶呼喊大柱哥吃饭的声音。 陆寒望着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忆起儿时在铁匠铺的夜晚。 父亲敲击着铁砧,火星四溅,宛如满天星辰,母亲端来的热粥里,总是漂浮着一片他最喜爱的腌萝卜。 “寒子?” 苏小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大柱哥说膳堂的糖葫芦数量不足,难以分配,需你前去说情。” 陆寒转身,将挑战书塞入袖中。 他望着苏小璃眼中的光芒,突然露出笑容:“好,先去安抚孩子们。” 山风拂过他的发梢,守道剑在鞘中轻轻颤动。 无人察觉,他袖中挑战书的边角,沾染着一丝极淡的铁屑。 那是镇外老铁匠铺的气息,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凡人的烟火气。 第279章 我回村修炉子,结果全村都成剑修了(全书完) 青石板路闪烁着晨露的微光,陆寒伫立在铁匠铺前,抬头凝望那块掉漆的“陆记铁铺”招牌。 微风拂动,掀起他的衣角,一缕熟悉的铁锈味萦绕于鼻尖。 那是父亲往昔使用二十年的砧石所散发的气息,是母亲常在灶间熬煮的玉米粥的香气,是他从小到大最为安心的烟火氛围。 “吱呀——” 他推开半朽的木门,积尘簌簌地落在肩头。 墙角那口有裂缝的风箱依旧在原处,砧石上还留存着父亲最后一次打铁时崩出的凹痕。 陆寒伸手轻抚那冰凉的铁面,突然听闻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寒哥!” 扎着羊角辫的小毛手持一根烧火棍冲了进来,棍尖还沾着灶膛里的黑灰。 跟在他身后的五六个孩子挤在门槛处,有的举着木勺,有的攥着晾衣杆,一双双眼睛明亮如星子。 “我们在练剑!” 小毛踮起脚比划了一个劈砍的动作,烧火棍尖竟真的窜起半寸淡金色的光芒,“就像你那天在演武场那般!” 陆寒手中的铁锤“当啷”一声落地。 他蹲下身子,指尖轻轻触碰小毛棍尖的光芒——温热的,带着一股熟悉的剑纹气息。 再看其他孩子,晾衣杆上凝聚着若有若无的光网,木勺边缘泛着细碎的星芒,就连最胆小的阿珠攥着的棉花团,竟也裹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剑气。 “寒哥你看!” 阿珠突然张开手,棉花团“呼”地飘起,在她掌心转了个圈。 “我刚才想着……想着别让它掉在地上,它就飞起来了!” 陆寒喉结动了动。 他忆起三日前在演武场所言——“凡有护道心者皆可证道”。 彼时,长老们视其为疯言疯语,可此刻,望着这些连灵根都没有的孩子,望着他们眼中纯粹的期待,他蓦地觉得那并非疯话,而是一颗种子。 “寒子!” 苏小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陆寒转头,只见她站在老槐树下,身后簇拥着七八个头发斑白的老人。 李大爷拄着拐棍,王婶攥着一个布包,就连总说“修行是年轻人的事”的张木匠,此刻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闪烁着一簇小火苗。 “我们也想学。” 王婶走上前,布包“哗啦”一声打开,里面是半袋新晒的干枣。 “昨儿夜里我给小孙子盖被子,看见他手心里有光。我便寻思……当年你爹给我修锅,手被铁水烫出泡都没喊疼;你娘给我送热粥,大冬天走二里路粥都没凉。你们陆家护佑咱村几十年,如今轮到我们守护自己了。” 陆寒的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看向苏小璃,彼时苏小璃正眯起双眼,指尖轻轻按压在眉心处。 淡绿色的光芒自她眼底缓缓弥漫开来,净莲眼运转时所特有的莲花纹路在其瞳孔中若有若无地闪现。 “寒哥,你看。” 苏小璃声音颤抖,拉过他的手,将其按在王婶的手腕上。 “他们的经脉之中……有灵气。并非是聚灵阵灌注进去的,而是从心口、从骨头缝里自行生长出来的。” 陆寒的掌心触碰到王婶的皮肤。 那是一双常年从事纳鞋底劳作的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一般,然而皮下的血脉之中,确实有细若游丝的光芒在流动。 那光芒带着一种温暖的钝感,并不像修士的灵气那般锋利,反倒如同…… 如同当年母亲熬粥时,灶膛里缓缓升腾而起的热气。 “这是……” “凡道剑纹。” 苏小璃收回手,莲花纹路逐渐隐没不见。 “他们未曾学习过任何功法,甚至连灵气是什么都不清楚。但他们守护孩子、坚守村子、铭记他人的恩情……这些念头交织在一起,便成为了剑纹的根基。” 她忽然露出笑容,眼尾泛着水光。 “你看李大爷——” 陆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李大爷正蹲在地上,用枯枝在泥土中描绘着什么。 凑近细看,那些歪歪扭扭的痕迹竟与他当年在演武场布下的剑纹阵图有七成相似。 “我当时就想着,当年寒子他爹给我修理犁头,那铁砧敲击得‘叮叮当当’,火星溅落如同星星一般。” 李大爷搓了搓手,用枯枝在泥土中又添了一道线。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3节 “我画的便是那火星的轨迹,没想到画着画着,这儿……”他拍了拍心口,“就有了温热之感。” 院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动。 陆寒转过头去,恰好看见大柱哥扛着一把半人高的杀猪刀走进来,刀背上还残留着未曾擦拭干净的油星。 “嘿!” 大柱哥将刀往地上一立,震得尘土飞扬。 “我在菜窖里寻找腌菜坛子时,发现墙缝里有一张纸。你们猜猜上面写了什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之后竟是陆寒去年教他打制菜刀时所画的锻打图。 “孩子们说这图上的纹路像剑纹,非要缠着我教他们‘劈柴练剑’。我劈了三担柴,手心里还真冒出光来了!” 他扬起手,掌心果然有一团淡金色的光芒,比孩子们的更为浓烈。 陆寒凝视着那束光,蓦地忆起大柱哥去年为救他,以肉身硬挡魔教的火球术。 那道疤痕至今仍留于他的背上,宛如一朵狰狞的花。 “要不……我也尝试做一回老师?” 大柱哥挠了挠后脑勺,手中的杀猪刀在地面划出半道弧光。 “我在劈柴时常常思索,这刀若要劈得既快且稳,与你们所说的‘剑意’是否道理相通?” 陆寒望向大柱哥,又将目光投向围聚在四周的村民。 晨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毛依旧举着烧火棍,阿珠的棉花团仍飘浮在掌心,王婶布包里的干枣闪烁着红亮的光,大柱哥的杀猪刀上,那团光正缓缓向刀尖蠕动。 远处传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 陆寒突然想起袖中的那张挑战书,忆起“苍梧宗”三个刺目的字样。 然而此刻,他望着这些人,望着他们眼中比星光更为明亮的光芒,忽然觉得那些事情已无需急于处理。 “大柱哥。”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铁锤,轻轻敲击了一下砧石。 “明日起,你教导孩子们劈柴。我和小璃……教导老人们画火星子。” 苏小璃微笑着点头,伸手为他整理被风吹乱的发梢。 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起,落在铁匠铺的招牌上。 阳光倾洒过来,将“陆记铁铺”四个褪色的字映照得宛如镀了一层金。 大柱哥搓着手,嘿嘿地笑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杀猪刀:“那我今晚便去磨刀! 定要让孩子们瞧瞧,咱们屠夫劈柴,比剑修舞剑还要利落!” 陆寒望着他扛着刀大步向外走去的背影,又望向围拢过来的村民。 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有人哼起了村里的老调。 那曲调他儿时时常听闻,是母亲哄他入睡时哼唱的,是父亲打铁时随之敲击的。 此刻,这曲调混杂着铁锤的轻响、孩子们的笑声以及老人们的絮叨,在晨风中飘向远方。 他忽然领悟,所谓的道,从来不在云端。 它存在于父亲的铁砧之上,存在于母亲的热粥之中,存在于大柱哥的刀疤之上,存在于王婶的干枣之中,存在于每一个愿意守护身边人的凡人心中。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晒谷场上的晨雾尚未散尽,大柱哥的杀猪刀已在青石板上敲出“当啷”一声。 他扯下搭在肩头的粗布汗巾,甩向地面:“都围过来!今日教你们第一条——使剑的力气,要如同切割过年的腌肉一般。” 小毛紧握着烧火棍,率先冲了过去,其发梢还沾着灶膛内的草屑,问道:“大柱哥,切肉和劈柴有何关联?” “关联甚大!” 大柱哥轻拍刀背,刀身映照出他泛红的脸庞。 “你看这刀——” 他突然挥动手臂,刀锋擦着阿珠的棉花团掠过,那团柔软洁白的棉絮竟稳悬于半空。 “切肉需稳,不可触碰骨头;劈柴要准,不能损伤旁边的菜畦。剑乃护人之器,并非用于耍帅!” 话音刚落,他便抡起刀朝脚边的木墩劈去。 刀光闪过的刹那,陆寒瞧见淡金色的剑纹顺着刀脊浮现,宛如一条鲜活的金线。 “咔嚓”一声,半人高的木墩裂为两半,切口平滑得能映照出小毛圆溜溜的眼睛。 “哇——” 孩子们齐声欢呼,一拥而上。阿珠的棉花团“扑棱”一声掉落在裂成两半的木墩上。 小毛用烧火棍戳了戳切面,棍尖的光芒“滋啦”一下蹿高了寸许。 大柱哥蹲下身子,用粗糙的手指捏住小毛的手腕,说道:“力气莫要全使在胳膊上,这儿——” 他按压了一下小毛的心口。 “想想你娘昨日给你留下的热红薯,那股暖意,顺着胳膊传至棍尖。” 小毛的脸涨得通红,烧火棍突然发出蜂鸣声。 他颤抖着抬起手,棍尖的光芒“刷”地劈向另一块木柴。 此次虽未将木柴劈成两半,却在其上刻下一道浅痕,恰似一朵歪歪扭扭的花。 然而,孩子们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晒谷场的老竹棚。就连蹲在棚角补渔网的张木匠也直起了腰,手中的梭子“啪嗒”一声掉落在脚边。 “大柱哥教导有方!” 王婶端着瓦罐挤了进来,罐中飘出玉米粥的香甜气息。 “我家小囡昨日夜里给她弟弟盖被子,手心的光芒把炕头都照亮了!” 她舀了一碗粥递给大柱哥,粥里的枣子红得如同玛瑙。 “你尝尝,这是用新收的枣子熬制的,十分香甜。” 大柱哥仰头将整碗粥一饮而尽,喉结滚动时,后颈那道狰狞的火疤随之颤动。 那是去年为救陆寒硬接魔教火球术所留下的。 他抹了抹嘴,用刀背在地上划出半道弧线,说道:“明日教你们‘切菜练腕力’!要让你们明白,咱屠夫的刀,比剑修的剑更为实用!” “大柱哥!” 一道清亮的女声自晒谷场东边传来。 风铃儿手持竹篮,侧身挤入人群,发间银铃随之“叮当”作响。 她的指尖缠绕着半透明的丝线,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 此乃她觉醒的因果丝,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容我一试?” 她在小毛身旁蹲下,指尖的丝线缓缓缠上烧火棍。 小毛受惊,连忙缩手,然而丝线却如活物般钻进棍尖的光芒之中。 刹那间,棍尖的光芒陡然变得柔和,不再四处乱窜,而是稳稳凝聚成一个小剑的形状。 “因果丝能够梳理灵脉。” 风铃儿抬起头,眼中光彩夺目。 “村民们的灵气自心窍而生,过于分散。顺着他们的‘护道心’,用因果丝引导一番——” 她又将一根丝线缠在阿珠的棉花团上,那团棉絮“呼”的一声升至半人高处。 “瞧!就如同顺着线团梳理线头,普通人亦能轻松掌控。” 李大爷拄着拐棍走上前来,枯树枝般的手指轻轻触碰丝线,问道:“丫头,能否也为我引导一番?昨日我绘制火星子图,画到第三道便岔了气。” “自然可以!” 风铃儿微笑着拉住李大爷的手,丝线从她掌心涌出,顺着老人的手腕爬进袖口。 李大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原本浑浊的双眼突然明亮起来:“暖和!自心口向指尖涌动的暖意!” 他抓起地上的枯枝,在泥地上迅速画起来。 此次绘制的火星子图比昨日工整了三倍,最后还多添了一朵小花。 “我本想着为孙女儿编个草环,这丝线便带着我画出了一朵花!” 陆寒倚靠在铁匠铺的门框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 风拂过,掀起他的衣角,砧石上的铁锤散发着温润的光泽——那是他方才为张木匠修理犁头时留下的痕迹。 苏小璃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他们学得真快。” “因为他们的道,本就存于此处。” 陆寒指着自己的心口,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 他忆起初入宗门之时,长老们曾言“无灵根者不可修”;忆起在演武场遭众人围攻时,自己吼出的“凡有护道心皆可证道”;忆起昨夜在灶间,王婶一边纳鞋底一边说“咱护着寒子,寒子护着天下”。 原来,最质朴的道理,才是最锋利的剑。 晒谷场的喧闹声忽然减弱了几分。 陆寒抬起头,只见风铃儿正踮起脚尖为小毛调整丝线,大柱哥蹲在地上教导阿珠如何用棉花团“护住”飘落的枣子,王婶将粥碗逐个分发给老人,张木匠捡起梭子,却并未继续补网,而是用梭子尖在地上画起了火星子图。 “或许……” 陆寒低下头,抿了一口粥,枣子的甜味在舌尖散开。 “这便是我寻觅了十年的道。它不在典籍之中,不在剑峰之上,而在每一碗热粥里,在每一次护佑他人的念头里。” 苏小璃并未言语,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她的掌心还留存着为村民诊脉时的温度。 那些粗糙的手掌中,流淌着比任何灵脉都更为鲜活的光芒。 修仙,从无敌剑意开始 第434节 远处传来山雀清脆的啼鸣声。 陆寒顺着鸟鸣声抬头望去,目光越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村外的山巅之上。那里伫立着一个身影。 晨雾尚未消散,那人影却清晰得仿佛刻在雾里。玄色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悬挂着一柄裹满黑布的剑。 他站立得极为稳当,宛如沉在江底的顽石,然而陆寒隔着二里地都能感觉到。 那道目光,宛如淬了毒的剑,直直刺向晒谷场的人群。 陆寒的手指下意识地扣住门框。他认得那身玄色大氅,认得那柄裹着黑布的剑。 三个月之前于苍梧山脚,此剑曾挑断其剑穗;七日前在演武场中,这道目光曾于人群之内凝视他达三个时辰之久。 此人是秦昭。 他乃幽冥宗之外门执事,上古剑灵之宿敌,那个总言“凡道乃歪门邪道”之人。 此刻,他伫立在山巅之上,黑布之下的剑穗被风吹得翻卷,露出半截猩红之色。 此颜色与当年他屠戮苏璃家族时,染于剑刃之上的血,为同一种颜色。 “寒哥?” 苏小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净莲眼在眼底微微发亮。 “是……” “秦昭。” 陆寒打断她,声音比山风更为寒冷。 然而他并未行动,只是凝视着山巅的身影,望着晒谷场中正在追逐棉花团奔跑的孩子们,望着大柱哥举着刀教导小毛“护”住飘远的枣子,忽然露出了笑容。 他的笑容极为浅淡,却宛如春雪初融之时的溪涧,清凌凌的。 “他来得恰是时候。” 陆寒转身步入铁匠铺,从工具箱中取出一块新的铁料。 砧石在他的手下发出清越的鸣响,火星溅起,恰似当年父亲打铁之时的景象。 “应当让他瞧瞧……何为真正的道。” 山巅的风愈发猛烈。 秦昭的手指缓缓扣住剑柄,黑布之下传来低哑的剑鸣。 但他并未行动,只是望着村里升起的炊烟,望着晒谷场中那团愈发明亮的光。 这光并非源自任何法宝,亦非源自任何功法,而是来自几十个普通人,守护彼此的、最为笨拙却也最为炽热的心。 他忽然忆起三天前收到的密报:“陆寒返回村里了,村民们……皆成为了剑修。” 当时他冷笑,言道“凡夫俗子亦配谈论剑”。 此刻他望着那团光,喉间突然涌起腥甜之感。 晨雾渐渐消散。 村里传来大柱哥的吼声:“小毛! 劲儿往心口收敛! 对,就如同你护着你娘的腌菜坛子那般!” 阿珠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大柱哥你看!棉花团将枣子兜住了!” 秦昭的手指在剑柄上掐出青痕。 他望着村里的光愈发强盛,最终转身,玄色大氅在风中划出一道黑影。 但他明白,自己还会归来。 因为有些光,越是被阴影笼罩,便愈发亮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