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句情诗》 第1章 [现代情感] 《半句情诗》作者:燕攸【完结】 本书简介: [傲慢菟丝花x腹黑死病娇] 那夜暴雨如注,隐秘的角落,微弱光线照不清对方的脸。 纤长食指抵在唇畔,少年笑声蛊惑:“嘘,别出声。” 门外老师追问她的行踪,商毓凝不自觉将眼前人抱得更紧。 真情假意拉锯,算计利用交织,商毓凝踩着少年一颗真心喂他吃甜枣。 甚至在他最爱她那年,分手,冷暴力,断联出国,彻底从他世界里消失。 * 阔别六年,柏林街头,程澈精心设计的偶遇。 在理智和本能的博弈中,两人扯了证。 大雪封路的夜,他一步一步穿越风雪去到她身边。 商毓凝为他掸净衣上雪,指尖摩挲腰间银扣:“程煜澄,今晚留下陪我吧。” 一夜温存,换来的却是断崖式离婚。 * 商毓凝留学归来,听从长辈建议物色联姻对象。 前夫哥程澈,高冷毒舌,沉闷无趣,不在考虑范围内。 但偏偏是他成功上位。 某夜事后,浴室内水雾氤氲,遮不住潮红眼眸中翻涌的燥郁。 程澈抓着她的手半蹲半跪:“分开这些年,想过我吗?” 得不到回应,他失落自嘲:“我想过,无数次。” 薄唇吮吻膝盖,缱绻嗓音裹挟着森冷笑意:“关起来,永远留在身边。” 【作者废话连篇】 1.真蓄谋已久,两次结婚都是! 2.傲慢vs傲娇,舔狗嘴硬但超爱!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毒舌 主角视角商毓凝程澈(煜澄) 其它:酸辣味 一句话简介:前夫哥化身atm对我死缠烂打 立意:忠于本心 第1章 重逢 再过五分钟,丧尸就要粉墨登场了。 商毓凝侧身靠近窗户,温热鼻息瞬间让玻璃起了雾,她抬手擦了擦,擦出一片冰天雪地。 寒冬腊月,钱江连日大雪,园子里梅花开得正盛,团团簇簇的红结满枝桠,冷风一吹,簌簌地落。 这地方是秋水居,她小时候跟父母一起住的地方,算起来已经有九年没回来过。 高中毕业后,她随父母移居德国,前些天才回到钱江。若非要办梅花宴,她断不会回这伤心之地。 所谓梅花宴,其实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让她结识钱江的青年才俊,尽快把终身大事定下,省得留在商家碍眼。 爷爷倒是想留她几年,但商毓凝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便在大伯母提出办梅花宴时从善如流应下。 雪花随凛冽的风扑上玻璃,嚓嚓,嚓嚓,脚步声混在其中,有人来了。 商毓凝下楼来到前厅,首位来宾正和爷爷笑吟吟地聊天。 见她走近,身穿咖色大衣的青年起身微笑:“你好商小姐,都通许家,许皓。” 自报家门显然已经猜到宴会深意,她也不忸怩,落落大方伸出手:“你好,我是商毓凝。” 两人礼貌握过手,坐下闲谈几句,得知她是读哲学的,许皓眼睛一亮,拎出死了两千多年的柏拉图大谈特谈唯心主义,高呼自由万岁,天真又激进的模样,一看就被家里保护得很好。 宾客陆陆续续到来,同是钱江豪门子弟,彼此之间都认识,他们三五成群聊起来,商毓凝才找到机会溜出去透口气。 感觉有点跟不上国内审美发展了。 随便一个男的就敢把“帅哥”标签贴脑门上招摇撞骗,长成那种歪瓜裂枣还自吹自擂说跟她绝配。 她望着映在玻璃门上明艳艳的脸,再透过窗帘缝隙看那块芝麻饼,实在想问:除了身高哪配了? 方才她问他年纪,他说他一米八,再问他在哪念的大学,他说他爸是嘉南首富。 高富帅只占俩是入不了她商大小姐法眼的。 不怪她要求高,任谁吃惯好的都不可能将就自己吃差的。 正当红的顶流男明星是她高中谈过的男友,她在柏林还有过一位优质前夫,如今再看这一屋子的丧尸,只觉得祸害了自己的眼睛。 商毓凝转身背对窗户,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把玩一枝探入檐下的梅花。 哒哒,哒哒,梅花林后传来的脚步声抑扬顿挫。 佣人擦亮嗓门喊:“程公子您来啦。” 梅枝猝然折断,积雪哗哗坠落,熟悉的身影在剧烈颤动的花枝中若隐若现。 商毓凝握着树枝发愣。 她不是把他的名字划掉了吗? 受邀名单先由爷爷拟定,挑的全是一些门当户对和风评优良的单身青年。程家是名门望族,程澈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自然在受邀之列。 可名单交给她时,她分明在他的名字上画了红叉,派出去的请柬也没他的份……不请自来,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凝凝?人呢跑哪去了?” “哎,就来。” 商毓凝囫囵应了声,摸出口红,对着窗户玻璃,往本就水润珠光的红唇上厚厚添上一层。 拉开门回屋,她假装不经意瞧见新面孔,径自走过去,端起恰到好处的笑容问:“先生贵姓?” 他闻言微怔,讳莫如深睇她一眼,旋即笑着伸出手:“免贵姓程,程澈。” “听梁晏提过,久仰大名。”她将手递过去,碰一碰指尖就想移开,不料对方纤长的手指迅速折起,满握住她的手,拇指还在手背上用力按了下。 两手交握时间略长,有人察觉不对劲侧目看来,程澈在这时松了手。 “看来商小姐记性不太好,我们高中同桌过,后来——” 他似笑非笑盯着她的唇,戛然而止的话说得暧昧。 商毓凝心里发怵,面上强撑冷静,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歪了歪头:“嗯?” 悄无声息的警告,他心领神会话锋一转:“后来毕业晚会,你没来。” “是,我和班里同学不太熟。” 芝麻饼朗声插话:“商小姐快十年没回国,哪里还记得什么高中同学,程少爷甭想攀关系捷足先登,我们都是同一起跑线的。” 其他人纷纷附和,程澈淡漠扫他们一眼,笑而不语。 “程先生请入座。” 厅内没有安排他的位置,商毓凝交代佣人临时添置,先领他到她的座位,顺便为他斟一杯新茶。 正准备撤下用过的茶杯,他的手却绕过刚沏好的热茶,端起凉茶一饮而尽。 唇贴在留有口红印那侧,她喝剩的茶浸润他的唇,不知是不是错觉,喝过茶后,他的唇色明显深了一度。 商毓凝皱了皱眉头。 他的不要脸程度,她见识过的。 “好茶。”程澈提起茶壶,壶口对准的却不是杯口,而是握杯子的手。 滚烫茶水哗啦啦浇注手背,她不自觉瞪大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疯了”。 他微阖着眼笑,蓦地拂落水杯,发出一声闷哼。 有她挡在面前,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纷纷循声看来。 “怎么了?”爷爷率先起身问。 商毓凝侧转身,茫然望向爷爷摇头。 这疯子提起茶壶就往自己手上浇,她也看不明白。 程澈摆摆手:“没事,刚倒茶不小心倒手上了,不严重。” “王妈,快叫医生过来。” 秋水居长年无人居住,没有家庭医生留守,如果要等医生从商宅赶过来,只怕猪蹄子都烫烂了。 况且他自己就是医生,虽然是治神经和精神的,但基本救护知识还是懂得吧? 所有人都围过来关心程家独苗,唯独商毓凝杵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等着图穷匕见。 “不麻烦,涂点烫伤膏就行。” “这地方自我走后就没人住,有烫伤膏也过期了。”她暗下逐客令,“程先生要不尽快去医院看看吧。” 程澈凝眸望向她:“没有烫伤膏,芦荟也行。” 在这等着她呢。 很久以前,她和他视频通话时,炫耀过自己种的芦荟。离开秋水居后,盆栽绿植一直有保姆帮忙照料,她刚看过,那几盆芦荟蓊蓊郁郁。 上到二楼拐进过厅,商毓凝停下脚步,蹙眉嗔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谁前几天说,”程澈蓦然向前倾身,温热气息掠过她的眉眼,“装不认识的才念念不忘?” 墙上挂钟嘀嗒嘀嗒,时间退回上周三。 飞机降落西泠机场,商毓凝刚关掉飞行模式,闺蜜电话第一时间打来。 耳机叮声提示已断开连接,清冷话音暴露在空气中:“我在西出口等你。” 门徐徐关上,电梯突然猛烈晃动。 一只手卡进门缝,滚轮轱辘,亮黑行李箱溜进电梯,和她的杏白箱子碰头。 雪松香扑面而来,她呼吸一滞,抬头,撞入一双潋滟杏眸。 第2章 电光火石间,视线交汇,熟悉面容勾起回忆里无数个画面。 飘窗里形影痴缠,栈桥上依依惜别,教学楼下相视一笑……一帧一帧,如同电影倒带回播。 主角从旧电影走出,覆着一身风尘,星灰羊毛大衣垂至膝盖,衣摆浮动间,长腿一迈走进电梯。 想过冤家路窄,万万没想到,这么窄。 商毓凝挪了下行李,给自己腾出相对安全的角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挥挥手。 “嗨。” 程澈置若罔闻,唇角弯出讥讽的弧度。 捕捉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嫌恶,她收起泛滥的礼貌,轻嗤一声。 气氛更尴尬了。 她假装无事发生背过身去,可程澈跟着侧身,两人在铝面镜中猝不及防对视,眼底都闪过一丝局促。 “我们认识?” 程澈就站在身后,说话时,热气拨开头顶的发,亲昵地揉她后脑勺。 她坦然自若:“放不下的人,才装不认识。” “商毓凝。” “知道了,我才不会自作多情。”她云淡风轻地寒暄,“你去哪,出差还是旅游?” “无可奉告。” “……” 电梯运作声在诡异的静谧中轰隆轰隆,他们没有再讲话。 地面湿漉,天上仍飘着雨,闺蜜的车停在马路对面,她没有伞。 “程总,行李给我,您用这把伞。” 程澈接过助理递上的伞,向天举起轻轻一摁,雨花在伞面盛放。 “没带伞?我去接你。”说话时有意无意看向她,假如他没戴耳机的话,也许她会以为…… 以为海豚伞情圣又对陌生女孩释放丘比特之箭。 商毓凝巴巴望着他助理手上的两把伞,余光扫过他三毛钱一斤的温柔表情,禁不住冷笑。 反正雨不大,距离不远,走过去不至于湿透,她这样自我安慰着,趁绿灯踏上斑马线。 抵达马路对面,隔着一帘冷雨远远回望,一辆接一辆车在他们中间流过。 雨洗过的信号灯模糊湿冷,红光绿光在他身上扑朔,像发生故障的电视机,沙沙沙挣扎一会,最终逃不过黑屏的宿命。 “商小姐,你找到芦荟了吗?” 身后楼梯传来许皓的询问,混着脚步声逼近。 商毓凝下意识推开近在咫尺的男人。 程澈似有所料,趁机拉住她的手,手指一根一根嵌入指缝,十指相扣。 “放开。”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用另一只手拨弄她的鬓发,语气有些委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她尝试挣脱束缚没成功,索性反握住他的手腕,趁他没反应过来时用力把他拖走。 打开房门两个人一起挤进去,关门反锁。 商毓凝气喘吁吁瞪着他,额角沁出的汗泅湿了鬓发,弯弯曲曲粘在眼尾,衬得媚眼秋波愈发动人。 程澈再度倾身靠近,阴影将她压在门上,另只手替她揩了揩发卷。 “你给我松开!”她抬脚猛地踩上皮鞋。 “如果我说,不呢?”察觉她另一只手蠢蠢欲动,程澈一并捉住,“动不动就扇人巴掌可不是好习惯。” “要你管?你谁啊你死皮赖脸多管闲事。” “又装不认识?看来真对我念念不忘。” 他说着越靠越近,抬起她的脸,拇指抵着唇瓣摩挲,鼻尖轻一下重一下蹭她脸颊。 耳鬓厮磨间气温陡然升高,浓郁雪松香从他领口间源源不断蒸出,她略偏了偏头,理不直气也壮。 “我高中同学叫程煜澄,你是哪个?” “三年前跟你登记结婚的又是哪个?” …… “许先生你怎么上来了?”商毓凝抿唇笑。 “看你们一直没动静,找不到芦荟的话,香油也可以缓解烫伤的。咦?怎么不见程少爷?”许皓东张西望。 “他去洗手……” “找我?”身后房门倏然打开,程澈气定神闲走出来。 衬衫领口敞开,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缠到手臂上去,唇角晕开一抹不同寻常的红。 和她的唇色一模一样。 站到她身边,熟稔地将领带往她面前递。 “你扯开的,你帮我系回去。” 第2章 前夫 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商毓凝斜眼睨着灰蓝条纹领带,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某种程度上说,领带确实是她扯松的。 刚才在房间里,程澈捆着她双手,她急于脱身,提腿撞了下他最脆弱的部位,顺势推开了他,领带就是这时候被她扯松的。 只是扯松,没有扯开,更没有扒拉他衬衫领口。 至于唇角那抹红……她也不清楚。 显然许皓已经误会了,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飘来飘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事。”程澈拉起商毓凝的手,兀自将领带往她手臂上缠,“我和毓凝就叙叙旧,许先生感兴趣可以留下旁听。” “不了不了,我去楼下等。”许皓眼神复杂瞟她一眼,匆忙转身。 “不是……”商毓凝往前迈一步,领带缚着手臂轻轻一扯,被程澈拽回身边。 “怕他误会?” “程煜澄你真的很无聊。” 她扯下领带随手丢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拉开门进房间。 “我可以进来吗?”他假模假样敲门。 “我说不你可以滚吗?”她头也不回,拂开门帘一头扎进阳台。 折枝芦荟回来,程澈背对她静立于置物架旁,正仰起头看墙上挂的全家福。 “喏,芦荟。” 他恬不知耻伸出左手:“你帮我涂。” 她随意往桌上掷:“爱涂不涂。” “商毓凝,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他拾起芦荟,注视着她,慢条斯理剥外皮。 卸口红的手颤了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丢掉卸妆棉,重新选一支口红涂上。 过了两年多才想起来要解释,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年她把离婚申请执行书邮过去,他问都不问一句,显然把她当成露水情人。 现在再来纠缠,有什么意思? 商毓凝冷笑:“你想要什么解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公主病,我就想要个满心满眼都是我,日日夜夜围着我转的人。你做不到,有的是备胎。” 话说完,室内一片冷寂。 她透过镜子打量他,程澈背靠墙壁,垂眸盯着烫伤的左手背,抓着一截芦荟慢慢涂抹。 他的手很好看,莹白细长,骨节分明,指尖弧度恰到好处。 她曾见过这双手弹钢琴的样子,也曾深刻感受过这几根手指的长度,以及附赠的空虚与满足。 喉咙忽地一紧,她咽了口唾沫,悄无声息收回目光。 补好妆往外走,程澈往门口一站堵住去路。 商毓凝停下等一会,看他没有让路的意思,于是侧身贴着门框,从他身边擦过去。 门不宽,一时间贴得很近,翘臀蹭过西装裤,隔着两层布料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怔愣一瞬,拼命往门框靠,想避免和他触碰,程澈却将手背抵上门框,小腹就贴着他掌心蹭过去。 “那些备胎能有我好用?” 他略一低头,热气呼在耳后,嗓音低低的,像醇厚的烈酒,听得人心荡神迷,情不自禁忆起一些脸红心跳的场面。 商毓凝拂开他的手径直走开,鱼尾一拖一拖,高跟鞋敲击地板的余韵,像指尖压下琴键触发的低音,回荡在空落落的走廊中。 程澈哑然失笑,关门前再看一眼置物架第二层的储物箱。 他写给她的半句情诗,和其他备胎送的情书,混在同一个垃圾池里。 * 午宴后的活动是踏雪寻梅。 别人成群结伴朝梅园去,许皓和程澈落在最后,迟迟不动身。 “小许你想不想去折梅轩转转?让凝凝带你过去。” 商毓凝闻言恍然大悟——爷爷属意许皓当孙女婿。 许皓没立刻答应,先看她一眼,再幽幽瞟向程澈。程澈冷着一张脸,侧目瞧着她,场面十分尴尬。 她靠近许皓低声说:“折梅轩附近的梅花开得最好,我带你去看看吧?” “好,有劳商小姐。”许皓腼腆应下,还不忘再看程澈一眼。 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视线一直在商毓凝身上飘忽游移。 “既然折梅轩的梅花开得最好,我也想去看看。” 许皓不说话只是笑,商毓凝趁人不注意冲他翻了个白眼。 来者是客,程澈提出要去,爷爷总不能不让他去,遂点了商稚姝作陪。 商稚姝是她堂妹,四叔的女儿。 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她们关系很差。今天是她的场子,商稚姝昨天说不来的,这会临时出现,可想而知为谁而来。 第3章 回国那天,闺蜜乔诗浅来接她,顺便给她科普了近几年的钱江轶闻。 比如她明恋过的竹马哥娶了女富婆,谢家独孙谈了个小十岁的小女朋友,以及他们乔家内部八卦——哥嫂离婚后,有普信男对她嫂子穷追不舍云云。 后来提到“程渣”,也就是程澈,据说商稚姝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天天追人家屁股后面嗲里嗲气哥哥叫。 看来传言不虚,这不商稚姝当着大家的面,脸上堆满不值钱的笑,一口一个“程澈哥哥”叫得无比亲热,看得爷爷直摇头。 管家请许皓再去喝杯茶,爷爷对她招手:“凝凝你跟我来一下。” 进了房间,爷爷开门见山问:“你觉得许皓怎么样?” “有文化脾气好,还不错。” “还有程家那个……我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程煜澄。”商毓凝脱口而出,自己都没发觉叫他名字如此顺嘴。 “对,程煜澄,看着好像对你有意思。” “今天来的哪个对我没意思?” “也对。”爷爷点头,“他各方面条件都比许皓强,就是家庭关系太复杂。” 她付之一晒。 程家关系复杂,商家又好得到哪去? * 和许皓出发去折梅轩,两人一路无话。 许皓落后她三步,全程垂着头,似乎在琢磨什么事。 通过一段石子路,他心不在焉差点滑倒,商毓凝扶他一把。 “雪天路滑,你小心点。” 许皓看着交缠的胳膊,霎时涨红了脸,急急忙忙收了手,连声道谢。 这位弟弟脸皮薄,碰一下胳膊脸就羞锝比梅花还红。 和某个臭不要脸的人截然相反。 前方有个亭子,商毓凝走进去,倚坐在美人靠上歇脚。 “你应该知道爷爷让我带你去折梅轩的用意。” “嗯,我明白。”许皓停下来侍弄路边的梅花,“比起商爷爷的用意,我更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她觉得好笑,“今天第一次见面,我能对你有什么想法?” 矮个里面拔高个而已,又不是长了张颠倒众生的脸,当年程澈都不能让她眼前一亮,况且他比程澈逊色不止一星半点。 “那商小姐对程少爷有想法吗?”许皓折下一枝梅花,“你们貌似很熟。” 她单手托腮,趴在栏杆上,满不在乎道:“是挺熟,谈过,分了。” “能冒昧问一下原因吗?” “你真的想知道?” “如果不方便说……” “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她勾手指示意他过来,“但是你要保密。” 许皓绕过太湖石进亭子,仍站在离她三步开外的位置。 商毓凝起身站过去,抽走他手里拈的梅枝,捏着末端在他粉扑扑的脸蛋上扫荡。 冷不丁压低声音来一句—— “他不行。” 恰巧有风吹过,翩翩长发撩过许皓手臂,羞得他面红耳赤。 梅林后冒出少女娇俏的夹子音,商毓凝做了个缝嘴巴的动作,许皓木讷点头。 “程澈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 商稚姝小跑着挡在程澈面前,委屈巴巴问:“我长得不够漂亮吗?” 程澈止步,声音听着有些不耐烦:“你家没镜子?” “我知道我没有商毓凝漂亮,可被爱的前提是漂亮吗?” “不然是丑么?” 噗嗤——商毓凝没忍住笑出声,程澈闻声看来,两人隔着簇簇梅影朦朦胧胧地对望。 * 程澈不请自来,先前准备的回礼没有他的份。 应爷爷要求,商毓凝临时给他挑了一幅画。 “大小姐,这幅画恐怕……” “抽象派艺术,懂?” 框里的国画刚被她掉包成自己的涂鸦杰作。 管家面露难色:“要不您请示一下老爷?” 商毓凝皱眉:“爷爷说我随便备份回礼就行,你有意见?”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门外传来尖细夹子音,商稚姝大摇大摆走进来。 “没事二小姐,大小姐的画艺术性太强,我多嘴问一句。” “她爸不是商家人,她算哪门子大小姐?”方才表白被拒,商稚姝心情正郁闷,逮着机会就想发泄情绪,“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她哪有钱回人家贵重礼物。” “我是落毛凤凰,你又是什么?”商毓凝嗤之以鼻,“你爸有家不能回,你靠大伯庇护才能留在家里,一条可怜的寄生虫,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 “商毓凝,别以为爷爷宠你,你就可以在这个家横着走。他已经八十了,过不了几年……啊……” 商毓凝反手就是一耳光:“这一巴掌替爷爷打的。” 再扬起手,商稚姝想躲,被她抓住肩膀拖回来,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算我的。” “见过红绿色盲,还是第一次见黑白色盲。几年不见,你是不是忘记我什么脾气了?还是你觉得,我爸不在我会忍气吞声?” 她丢开商稚姝,揉揉发红的手心:“只要爷爷在,我就是商家大小姐,看我不爽,你就给我绕着走。” “你……你!”夹子精气得说不出话,哭哭啼啼跑开了。 门外,目睹姐妹撕架全程的程澈不疾不徐迈过门槛,扫一眼画框,问她:“给我的?” 管家心虚,默默扛着画退出去。 没有别人在场,他毫无顾忌站到她身后,近乎贴着耳廓戏谑:“你画的太极……很别致,放医院太平间再合适不过。” 商毓凝侧转头,鼻梁猝不及防相碰。 程澈觑着她低眉一笑:“你刚在梅园说,谁不行?” 第3章 追问 夜色旖旎,落地窗上映出情潮涌动的弧度。 男女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室内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潮热。 “不要了程煜澄……” 她哼喘着推搡,那双饱含滚烫欲望的杏眼却持续逼近。 热流擦着脸颊滑到耳朵,他衔住耳垂轻轻吮咬,低低笑了声。 “你说,谁不行?” 商毓凝惊坐而起。 冬日阴恻恻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房里暗沉沉、冷凄凄,仿佛漫漫长夜尚未终结。 可床头闹钟已指向八点。 空调温度显示25c,可身上离奇的热,风吹过来又冷。 费劲抬起手伸到后颈摸,掌心全是汗。 一量体温,三十九度八。 昨晚留宿秋水居,家里连个医生都没有,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起床洗漱,换好衣服挪下楼,叫司机送她去医院。 从雅康医院vip通道出来直奔诊室,一群医生迎面走来。 商毓凝一眼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程澈,他披着白大褂,里边穿浅蓝色衬衫和休闲长裤,蓝色口罩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 他也注意到了她,视线朝这边冷冷一瞥,停顿不到一秒便移开了,继续和身边几位年长医生交谈。 “老太太血压偏高,这个方案需要再斟酌……” 她和他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向诊室。 输液一直输到中午,加上早餐没吃,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整个上午都在陪她输液的医生护士,五分钟前莫名其妙离开,此时诊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商毓凝翻出手机,诊室门被推开。 程澈站在门口,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褪掉,右手拎着餐盒。 进来后随意搁在桌上,落座,拿起鼠标不知在电脑上调什么东西。 “你这样乱动别人电脑不好吧?”问完恍然认识到问的话多么愚蠢。 雅康是安颂全额注资兴建的医院,王牌科室是神经外科,程澈这位太子爷专业对口,经常到这“兼职”,对雅康比对其他医院上心。 早上她也是烧糊涂了,想着就近找个医院看病,完全没考虑碰见他的概率。 “体重45,血红蛋白浓度55,你是打算让自己变成白骨精?” “……我没想减肥。” 国外待久了,一时没法适应国内饮食,每次吃一点点就撑得慌,没想到体重掉这么快。 “那是商家不给你饭吃?” “不是,没有,我知道饿了,你快把饭拿给我。” 程澈敛眸盯着她笑:“我什么时候说过,饭是给你带的?” 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往后一靠:“不过你求我的话,我会考虑。” “滚,本小姐不吃嗟来之食。” 附近到处都是餐馆,叫司机送上来最多十五分钟,她还不至于为了一顿饭放低姿态求人。 举起手机瞬间,阴影笼罩头顶,一晃神的功夫,手机被他抽走。 他拖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打开餐盒摆在桌上,取出筷子递给她。 发现右手在输液,筷子往后一折,偏回他胸前。 “给我。”她抓了空,身体惯性前倾,差点扑到他身上,“左手能使筷子。” 第4章 原本输液的是左手,但不知怎么地,挂了一会手背就肿了,护士只能给她换到右手。 筷子再次偏到她这边,商毓凝用左手抓住,费了一番功夫才错开。 插进菜盒子,叉住一块牛肉,拇指和无名指摁着筷子往中间靠拢。 牛肉在筷子搅动下翻来覆去,缓慢靠近餐盒边。 “再用点力,相信你能利用杠杆原理让它飞出去。” 他斜睇着菜盒子冷嘲热讽,商毓凝白他一眼,手抓筷子戳进碗底,抽出重新尝试。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牛肉片终于离开菜盒子。 “厉害,右脑发达程度超出人类平均水平。” “少瞧不起人,我……” 话音未落,牛肉哗啦一声脱离筷子,摔在桌上死状惨烈。 空气突然安静,地球仿佛停止转动,两个人垂眼望着那片牛肉默哀。 嘲笑声突兀响起,凝重气氛顿时消散。 程澈展颜伸腿往后靠,好整以暇瞅着她:“我觉得你还是求助一下我比较好。” “说得好像我求助你就会帮忙似的。”商毓凝不情不愿撂下筷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好,我求你帮我。” 若非真真切切出现“求”这个字眼,光听这傲慢的语气,还以为是公主使唤奴婢。 程澈稍稍正坐,指骨抵在桌沿时重时轻叩击,缓声问:“求我什么?” “……” “看来还不饿。”他扶膝起身,踢开椅子朝门口走,“玥容给祖母送的饭就剩这点,爱吃不吃。” 那可真巧,他妹妹给祖母送饭,菜却是她从前爱吃的那几样。她不禁腹诽,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哎,别走。”她攥住程澈手腕,抬头眼一闭心一横,“求程医生喂我吃饭。” “我们正规医院不提供这种服务。”他低眸瞥过紧扣手腕的莹白素手,嘴角弯出一点弧度。 商毓凝睁开眼睛眨巴,一脸真诚问:“那……前夫哥可以帮我吗?” 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他肆意挖苦:“前夫哥不介意帮你加点氰/化物。” 干瘪肚子容不得傲骨铮铮,她弯下挺直的腰背,拉着他手臂晃来晃去。 “程煜澄,我快饿死了。”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程大善人,救救我这个饿死鬼吧。” “不见棺材不落泪。”程澈冷哼,拧着眉坐回去,夹一块牛肉喂到她嘴边,“张嘴。” 吃饱喝足,新的困扰应运而生。 商毓凝并紧双腿,偷瞄正在收拾餐具的程澈,讪讪问:“你能帮我叫下护士吗?” “哪不舒服?”他拨冗瞥她一眼。 “没,我就是想……想上厕所。” “你是直肠动物么?” 嘴上不耐烦,到底是任劳任怨帮她举吊瓶。 “右手别乱动,回血了有你受的。” vip诊室自带卫生间,走两步就到,他推门侧身让她进去,背过身带上门虚掩着。 有输液管连接,门不能关死,外面的光能透进来,里面的声音也能传出去。 呆坐在马桶上,她总是不由自主瞟向占满门缝的背影。 怕他不打招呼转身,怕他听见水流声,明明做过最亲密的事,看过彼此最私密的姿态,听过对方最动听的呻吟,而今却会感到羞耻。 酝酿半天,生理本能最终战胜羞耻心。 裙摆随她站起的动作垂下,她弯下腰,单手探进裙子摆弄丝袜。 “好了没?” 他反手敲门:“这么慢,要帮你提裤子吗?” “我穿的裙子!”她羞恼跺脚。 “哦?这是暗示我帮你提内裤?” "youdidnotface" “羞什么?”他猝然回眸,“你忘了,我不止帮你提过,还帮你脱过。” 滚动的喉结引着卫生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她的心也被牵引着浮浮沉沉。 拍下按键,哗哗水声掩去沉闷吐息。 商毓凝漫不经心地笑:“你记这么清楚,很怀念吗?” 他没有回答,转回去目视前方。 半晌,闷闷唤她姓名。 “我们——”戛然而止没了下文,另起话题问,“昨天那个姓许的,定下了?” “八九不离十吧。” 整理好裙子,她拉开门,程澈正*好在这时转身,两人四目相对。 窗外雪纷纷,正午的阳光暗了一下又亮,光影诡谲,他站在低处翘首仰望,唤醒无数个被她抛弃在柏林的风雪夜。 “如果……”他垂首看脚尖,犹豫着问,“现在有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你,也能日日夜夜围着你转,你会选他吗?” “不会。”商毓凝不假思索,“现在的我只想找一个年纪相仿、相貌周正、家里有矿、最好阳/痿的男人伺候我过完这辈子。” “除了最后一条,我都符合。” “但许皓全部符合,他想谈精神恋爱,我专业对口。” 程澈扣紧她的后脑勺,不容分说低头吻了下来。 唇瓣相碰刹那,烟花在脑海中炸开,她愣住,慢半拍推他肩膀,没推动。 他吮着她的唇,舌尖碾磨唇珠,趁她失神之际,抵开唇缝深入进去掠夺津液。 身体酥软止不住下坠,她抓紧他的肩膀,泛白的指尖开始颤抖。 氧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使她失去清醒思考的能力,鬼使神差地仰头闭眼回应。 覆在脑后的手缓缓下移,捉住后颈施力一按,她吃痛睁眼,在他清波荡漾的眼睛里,看见意乱情迷的自己。 他让她看清了自身的欲望,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签字。”程澈甩出一份文件,天经地义的口吻,颐指气使的语气,令她很不爽。 纸上赫然写着“结婚协议”四个大字,不等她翻看,镶钻的名贵钢笔滚到手边。 “你让我签就签?你谁啊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跟你结婚?” “凭我曾经帮过你。”程澈拍出一张粉色信笺,手自然而然弓成半圆形,弹钢琴的手势,指尖轻叩无形的粉色琴键。 无形之中,也有一只手轻叩她的心。 谁不曾在年少无知之时,许过不知天高地厚的诺言? 当年她满大街找人结婚,只有程澈帮了她。 承这份情,她送出信笺,信纸上有她亲笔写下的诺言——凡程煜澄所求,在所不辞。 “商毓凝,轮到你了。” 接过信笺那一刻,无力感侵入肺腑。 她苦心孤诣扯断偷来的红线,命运还是将她推回程煜澄身边。 作者有话说: ---------------------- 第4章 鹦鹉 冬季的时间犹如溪流,结了冰,流速缓慢。 尤其等人的时候,每一秒钟是一朵梅花,一朵一朵叠满枝桠。 午后暖阳从枝桠间穿过,晒化门前积雪,一只猫跳上混凝土板,探出爪子抓挠昏昏欲睡的高跟鞋。 鞋尖抬高拂开猫咪,裙摆浮动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 商毓凝将手机举到耳侧:“喂,你们程总呢?叫他立刻马上来民政局。” “程总这会没在,夫人稍等,我问问医院那边。” “等?”她被气笑,拿包站起来就要走,想起那张信笺,又退回坐下。 也就程煜澄敢这样怠慢她。 “告诉他,最多十五分钟。” 十四分钟一晃而过,商毓凝理了理裙子,离开民政局。 黑色宾利飞驰而过,嘁嘁喳喳一阵响,车速骤降停在面前。 男人从驾驶座下来,脸颊鼓动像在发抖,他摔上车门,抓住她的手往回走。 手好凉好凉,像银镯子扣在手腕,随两人行进的步伐荡悠。 被包裹的地方湿冷,不知是渗进去的冷空气作祟,还是他手心冒汗…… 太脏了! 商毓凝挣脱束缚,程澈落空的手在空气中劈落,挣扎着似乎还想抓住什么,然而她踉跄着退后,拉开社交安全距离。 “你确定……穿成这样去拍照?” 沾血白大褂内搭墨绿色手术服,乱蓬蓬的头发好似狗滚过的杂草丛,一缕发丝垂落眼角,虚掩着眼中红血丝。 再帅气的脸也顶不住这样糟践吧? 商毓凝拿出香水对准他一通乱喷,喷完凑近他胸口嗅。 蛾眉紧蹙的严谨模样,像在甄别他这款超过保质期三分钟的未婚夫,是否还能继续食用。 “我现在身上都是你的味道。”他拢着她后脑勺朝胸口摁,“闻到了吗?” 鼻尖和纤维摩擦生热,商毓凝急忙推开,不小心按到喷头,雪浸玫香在两人中间悄无声息蔓延。 气味和发型好解决,至于衣服……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和一个满身带血的男人拍人生照片。 “记安颂程太太帐上。” “为什么记我帐上?” 程澈两手一摊:“没带手机和钱包。” 第5章 “……你怎么不把户口本忘了呢?” sa温声细语:“程太太请您出示一下凭证。” 商毓凝拉开包,忽然感觉不对,“等等,你叫我什么?” 返回民政局,两人往镜子前一站,商毓凝瞧着人模狗样的男人满意点头。 正要走,发现自己发型乱了,马上掏出梳子打理。 不料越理越乱,最后完全不能看,她不得不叫来造型师重新弄发型,顺便补了妆。 “嗯~完美!”她对镜中美人抛媚眼,对上身后男人无语的眼神,媚眼顿时翻成白眼。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他们终于进到摄影室,坐在红布前,中间隔着楚河汉界。 “女士,往男士那边靠近。” 商毓凝牵着裙摆朝程澈挪一点,摄影师说不够,她再挪一点点,大概是上次二分之一距离。 反复挪几次,摄影师还不满意,商毓凝没好气道:“怎么只叫我动?你当他是死的吗?” 摄影师叹气,调整三脚架方向:“先生,过去搂着您太太,可以吗?” “嗯。”程澈靠近商毓凝,手放在她肩上。 掌心贴上皮肤,商毓凝仿佛触了电,肩膀一耸抖开他的手。 气氛突然有点冷,摄影师看着他们问:“二位确定要结婚吗?要不回去再考虑考虑。” “结。”他们异口同声,在该死的默契驱动下看向对方,忍着别扭再靠近一点点,手拉手十指相扣。 商毓凝甩了甩头发,依偎在他胸膛上,程澈抬了抬手,搂住她的腰。 折腾半天,终于拿下结婚证。 “什么时候办婚礼?” 程澈打开车门,把红本子往副驾驶座信手一丢,“不办婚礼。” “不办婚礼?!”商毓凝惊到破音。 婚纱挑好了,伴娘联系了,连婚礼当天喷什么香水她都想好了,结果他说……不办婚礼? 程澈睇她一眼,“你想办的话,我可以考虑。” “我想……不是,什么叫我想办的话?”咂摸出言外之意,商毓凝气得牙痒痒,“是你求我和你结婚,说的办婚礼多委屈你似的?你以为我想读那些注定天打雷劈的誓言?我这不是怕你奶奶不高兴!” 结婚本来就是为了完成老人家的心愿,如果不办婚礼,程家祖母起疑心,一个不高兴以后不喘气了,这责任谁担? 上次结婚,程澈在她妈妈面前尽心尽力,把二十四孝好女婿演得惟妙惟肖。 如今换成她,不说二十四孝,至少该把孙媳妇的角色扮好吧? 不知道程澈怎么说服程祖母的,反正最终他们没办婚礼。 爷爷本来有意见,看她不在意,也不再多说什么。 两家人吃了顿饭,这门亲就算结了。 * 钱江大道终端,右转进入归林路,坐落于半岛上的巴洛克风小建筑群,是定园。 程祖母将三年前才落成的庄园,送给他们当婚房。 室内家具都是新的,收纳柜无处不在,各种小物件分门别类收进柜子里。 除了水杯和纸巾盒摆在岛台上,几乎看不见生活用品。 像座没有温度的金笼子。 商毓凝翻起杯子,发现两张罚单。 一张超速行驶,一张闯红灯,时间都是登记结婚那天。 她定定看两秒,移开视线。 台面上有只粉色的小鸟摆件,她伸手摸一摸粉色脑袋—— 那玩意儿竟然动了!!! “啊!!!” 商毓凝跳脚尖叫,小鸟啾啾啁啁,冷清的屋子瞬间热闹起来。 程澈撇下菜叶子,转身,见商毓凝挥舞靠枕驱赶攻击者。 鹦鹉扑腾扑腾翅膀,一会飞高啄她手背,一会下降踩她肩膀,自得其乐地“教训”入侵者。 一人一鸟,扯着人类听不懂的语言对峙叫嚣,夕阳斜斜照进屋里,为冷调家具镀上一层暖光。 橙色的晚霞,粉色的鹦鹉,白色的靠枕,红色的新娘。 突然有了家的感觉。 飞舞的光尘和棉絮如雪如霜,程澈看得有些痴,想起他们在异国他乡一起淋过的雪,嘴角泛出浅浅笑意。 苦战三分钟,妻子取得阶段性胜利,扶着玻璃矮几站起来,撩开挡脸的凌乱发丝,狠狠把靠枕摔地上。 像出征前,将军摔碗般气势恢宏。 程澈拉开门出去,商毓凝指着鹦鹉告状。 “那畜牲咬我!你看,手都流血了。” 语调三分气恼七分娇,程澈扫一眼微红的手指,忍俊不禁。 “你还笑?”商毓凝捡起靠枕拍他脸上,鹦鹉见主人有危险,情急之下蹦出为数不多的词汇,语气很凶。 “商毓凝,商毓凝,商毓凝……” 靠枕啪嗒落地,商毓凝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傻啦吧唧的,她居然迷糊到问傻鸟。 “昨天和奶奶讲电话,它偷偷学的。”程澈不咸不淡回答。 “真有这么聪明的鹦鹉?”商毓凝表示怀疑。 程澈面不改色,“比你聪明。” 说傻鸟比她聪明,这能忍? 商毓凝抄起包扑向程澈,那只傻鸟还在叫她名字,发现不管用,张牙舞爪飞来在她头顶打转。 1v1没有胜算,1v2很快落下风,此战以商毓凝落荒而逃告终。 * 睡前给商毓凝倒水,程澈捎了瓶纯净水。瓶身上水汽凝结,一看就是冰箱拿出来的。 瓶口抵在唇上,澄澈的水沿微阖唇缝流进口中,性感喉结上下翻滚,咽下。 商毓凝抿一口温水,瞥见满握瓶身的手,指尖水渍泠然,脸上一热,猛灌几口水,因为咽太急呛得直咳嗽。 程澈狐疑看她,她抬起下巴指了指水瓶,“不冷吗?” “喝够没有?”他避而不答,拧紧瓶盖去接她的水杯,送到岛台上放好。 折回来,掀开被子,躺下。 商毓凝挪到床的另一边,侧身背对他躺着。 被子拉到最宽,中间灌满空气,好在暖气开得足,不至于冷。 有点尴尬。 虽然什么都做过了,但时隔两年再躺同一张床,依然别扭。 拿起手机刷短视频,连续刷出最近爆火的禁欲总裁手部合集。 那是一双很有性张力的手,无论握酒杯,还是摸领结,抑或碰点别的什么东西,总能引人想入非非。 弹幕飘过一排排黄色爱心,评论区已沦陷成无人区。 也就那样吧,商毓凝意兴阑珊,不如他身后那位手好看。 床稍稍上浮,程澈趿着鞋离开。 浴室里传出沙沙水声,可他分明洗过澡了…… 商毓凝默默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火辣辣的脸,强迫自己不许想乱七八糟的画面。 这太难了。 花洒下翻涌的水花,浴缸里痴缠的人影,咬耳朵灌入的闷哼,掐住腰身撞入的欲望……一切一切,那么清晰。 她不清楚程煜澄怎么看待那一年,可于她而言,那是一场灵与肉都极度满足的美梦。 假如没有动心,她大可以放任自己沉沦在梦里,不问程煜澄心里想的谁,只管他眼里看的是不是她。 但人就是贪得无厌。 最初说好扯证后互不打扰的是她,后来兽性大发留他过夜的也是她,得到了人又想得到心的还是她。 最后不打招呼就消失的,照样是她。 知道自己过分,不过那又怎样,程煜澄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他没有在她的薄情中受到一丁点伤害。 把离婚申请执行书寄给他的时候,商毓凝幻想过他来兴师问罪,可惜没有,程煜澄无比淡定地接受了结果。 别说什么拉黑了联系不上的鬼话,柏林才多大,真想找一个人,掘地三尺都能刨出来。 他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可能当初答应和她假结婚,就是为了和她睡觉,毕竟他们在床上获得的快乐不是假的。 商毓凝能感受到,做那种事的时候,他也很享受。 只有她这个蠢货感激涕零,巴巴给人送上代表“有求必应”的信笺,最后不仅失了身,还搭上青春。 程祖母手术很成功,身体一天天见好,上周已经出院了。 下次离婚不知道猴年马月,黄花菜都凉了。 纵使这样逻辑自洽,商毓凝心里始终有一丝愧疚,从更久远的时间、更遥远的空间而来,一直不曾消解。 在他最单纯的年纪,玩弄他的感情,再无情抛弃他,凭这点,程煜澄就有立场恨她。 反正恩恩怨怨早就扯不清了,就这样稀里糊涂过吧。 水声停了,程澈边系腰带边朝床边走。 床垫凹陷处越来越近,热气扑上后背,程澈支着上半身,手从她身上横跨过去。 商毓凝如临大敌。 “你干嘛。” “关灯。” “你那边也有灯座。” “哦,忘了。” 第6章 啪嗒——灯全部熄灭,星辉荡漾的眼眸成为黑夜的唯一慰藉。 夜色映衬下,眸色愈发朦胧,商毓凝没有在他眼中看见恨,只有她的容颜,和夺眶而出的欲。 “程煜澄。”她轻声唤他,声音带着自己不曾发觉的妩媚。 程澈闻声,呼吸猛地加重。 作者有话说: ---------------------- 鹦鹉:哼,这个家没我得散! 第5章 怕黑 夜色暗涌,月色与雪色交相辉映,眸光流转之间,呼吸交互之际,空气迅速升温。 姿势,不对劲。气氛,好暧昧。 在床上对视,是件危险的事。 商毓凝垂下眼帘,细声叽咕:“能不能……把灯打开?” 可能他不知道,她怕黑。 遇见他之前,她就习惯开灯睡觉。留学期间一个人住,家里所有的灯会持续亮到破晓时分。 第一次不开灯睡,是留下他那一夜,害羞战胜了恐惧。 事后蜷缩在他怀抱中,像蜗牛钻回了壳,他给予她的安全感,让她短暂战胜过黑暗。 可现在的他,不会紧紧抱着她睡。 恰如其分的旖旎被打断,月光从程澈脸上滑下去,他沉着脸撤掉手臂支撑,躺下。 “程煜澄,关了灯我睡不着。”商毓凝伸出食指戳他后背。 程澈往前挪,说话夹枪带棒,“开了灯我不用睡?” “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人能睡,那肯定是让我睡。” 在定园,他的地盘,商毓凝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似乎世间万物合该围着她,无论是谁合该对她言听计从,她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玩腻了就一脚踹开。 一直如此,与生俱来的傲慢,和楼下那只牡丹鹦鹉一样,总是恃靓行凶。 程澈翻到她身上,手肘撑在两侧将她圈住。 炽热目光在胸脯间流连,几乎把天鹅绒睡袍灼出个洞。 “不让我睡,你还能睡?” “程煜澄!”商毓凝捂住胸口瞪他。 “我叫程澈。”刻意压低嗓音,却还是震得身下人瑟缩。 程澈别开头,不去看她惊愕的神情,摸黑朝墙上一拍,重新开了灯。 从她身上下去,拉开抽屉,取出蒸汽眼罩戴上。 平躺着一声不响,好像生气了。 商毓凝叹气,“我们生活习惯差异大,明天开始分……” “闭嘴,睡觉。” “我有套房在上林名居,我以后尽量……” “商毓凝。”他拍了拍她的手背,“睡觉。” 动作一反常态的温柔,声音闷闷的,倦意浓重。 商毓凝伸手关掉他那侧的灯,在保证自己这边光明情况下,尽可能给他营造昏暗的睡眠环境。 夜深人静,半梦半醒时分,依稀听见窸窸窣窣动静。 沉重眼皮缓缓颤动,合上了就没再睁开。 雪松香包裹着她,予她心安。 这一夜,她睡得沉,还做了场梦。 梦见程煜澄倚在衣帽间门口,边系领结边端详床上安睡的她。 半晌,他向她走来,停在床边,弯下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贵妃见主人下楼,扯开嗓子想嚷,平白无故吃了一记眼刀。 “商毓凝没醒,吵到她休息你就滚蛋。” 贵妃怒目圆睁,不敢相信愚蠢的人类竟能喜新厌旧到如此地步。 简直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丧心病狂! 程澈掸了掸它粉嘟嘟、圆滚滚的小脑袋,贵妃以为他良心发现,感动得热泪盈眶。 “还有,不准咬她,否则把你烤了给她吃。” 葡萄眼越瞪越大,贵妃嘎嘎嘎宣泄不满:“你敢?本宫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来人啊!!把这个坏淫拖出去枪毙!!!” * “程总,仁康褚总把会谈时间改成上午十点。”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才告诉我?” 蒋晖支支吾吾,“十分钟前来的电话。” 韩泰敲门,“程总,护士已经把病人送进手术室,您该过去了。” 现在是上午八点半,有一台颅骨骨瘤切除手术安排在九点,预估手术时间三小时。 两位助理面面相觑。 韩泰讪讪发问:“程总,助手们在准备了,要更改手术时间吗?” 打印机咕噜咕噜吐出两张纸,程澈拿过签了字交给他,“九点,照常进行。” 蒋晖着急,“程总,这次pd-1单抗研发项目对我们很重要,您不能因小失大啊!” 程澈不紧不慢,继续整理术前材料,“你和褚总的人再协商时间,不行就让黎经理带人过去谈。” “安总亲自过去,您不出面,诚意上我们就输人家一大截。” “即便丁从阳拿到项目,那也是安颂的项目。” 这批药一样会研发,打上安颂的logo进入市场,除了绩效不属于他,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这台手术,关乎人命,非进行不可。 蒋晖搬出丁从阳从前处处打压排挤的过节,程澈仍无动于衷。 拿集团事务和医院安排争时间,向来没有胜算,蒋晖早该想到的。 “去查一下,褚总计划离开钱江的时间,以及下午一点到三点期间在什么地方。”交代完任务,程澈拿上材料,前往手术准备室。 洗手池前,一助面对镜子深呼吸。 他叫小柯,二十八岁,刚从别的医院调过来,在一众三四五六十岁的医生里,绝对的年轻代表。 “程总……程医生,您来啦。” 披上工作服,程澈不让医生护士们喊程总。 小柯初来乍到,和前台护士聊得最多,她们私底下聊八卦经常程总程总的喊,带的他叫顺嘴。 好在程澈没说什么,淡淡“嗯”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 “哎——程医生!” 程澈刚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小柯指着他的手,“戒指,戒指没摘。” 这枚戒指是他自己戴上去的,缺乏婚礼仪式感,总教人经常忽略这小小的存在。 但商毓凝那枚,是他亲手戴在她无名指上的。 她十分爱惜,生怕磕了碰了,不是因为戒指象征的意义,而是那一克拉艳彩粉钻,价值两千六百万美元。 程澈摘下婚戒,银光掠影间,眼前蓦然浮现那张蛾眉微蹙的脸,以及秀色可餐的唇。 耳畔适时响起昨夜那声“程煜澄”,是商毓凝钻进他怀里冷着脸叫的。 声音黏黏糊糊,像曾经抵死缠绵时发出的销魂吟哦,害得他血液下涌,酸胀了一整夜。 他极度厌恶的名字,从她口中叫出来却异常动听。 戒指与合金储物柜相碰发出闷响,程澈关上思绪的门,返回镜子前洗手消毒。 “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小柯搓着手,没话找话,“当医生忙,您还身兼数职,想必夫人很贤惠……” “你很紧张?” “是,来雅康第一台手术,还是给您当一助,我……很荣幸,也很惶恐。” “那就先历练,这台手术,你不用跟了。” 听前半句,小柯谦虚点头,听到后半句,他懵了。 程澈洗手完毕,巡回护士为他穿上隔离衣。 进入手术室,其他医生陆陆续续跟进去,门徐徐关上,留下小柯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小余,这场小柯不参加,助手只有你一个。” 被点名的是住院医生余烟岚,加州大学医学院博士。 “啊?姜主任我可能无法胜任。” 姜主任请示,“程医生,你看要不让小柯进来?” “他状态不行。”程澈冷冷瞥过余烟岚,“如果你也不行,尽早出去。” 在他手下磋磨两个月还不能胜任一助者,会被归入零天赋名单。然后发配回去给主治医生指导,一个月内再不拿出点本事,等待他们的将是卷铺盖走人。 “我……”说话不留一点情面,小姑娘委屈得红了眼。 其他人座下弟子,姜主任还能帮着说两句好话,太子爷的兵,他不敢越俎代庖。 手术途中发生意外情况,在场之人争分夺秒跟死神抢人。 整场历时四小时十二分钟,结束时余烟岚整个人都虚脱了。 像过了大半辈子,尤其是给周主任递错工具,程澈剜来那一眼,险些把她吓死。 洗手池边,姜主任为余烟岚美言,“小余反应能力不错,算合格了吧?” 程澈不置可否,“改天加试。” 余烟岚从他们身后默默飘过,摘下手套丢进垃圾箱,站到姜主任旁边。 “对不起啊主任,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想着要拿组织剪,结果拿成持针钳……” 姜主任慈祥地笑,“没事,谁都会犯错的,而且程医生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可不一定,程医生就不会犯错。”余烟岚透过镜子看程澈,眼神传达的不是敬仰,而是怨怼。 第7章 程澈根本不在意旁人阴阳怪气,关掉水龙头,回更衣室换上正装匆匆离开。 * 午后咖啡厅,流行乐曲婉转悠扬,一声惊嚷破坏安谧氛围。 “你要开店?!” “大惊小怪。”商毓凝拈着汤匙,懒洋洋搅着卡布奇诺上的拉花,“商稚姝话糙理不糙,爷爷不能护我一辈子。程煜……程澈,我们早晚得离,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必须要有自己的饭碗!” “不,我劝你别努力。”乔诗浅举手交叉双腕,“你一旦努力,不仅找不到饭碗,还会赔掉自己的棺材本。” “啊——浅浅,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吗?” “不是我打击你,没听过我们圈里的至理名言吗?不怕富二代纸醉金迷,就怕他们证明自己。” 乔诗浅切一小块慕斯喂给她,“我劝你,过好当下阔太太的小日子,等离婚拿着嫁妆和遗产过好后半辈子,不够我再给你贴点。想再嫁的话,以你的美貌,骗个钻石王老五分分钟的事。” 商毓凝抚着脸悲春伤秋,“唉,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当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吗?” 楼上探出个头讥讽,“呵呵,你还指望自己出人头地吗?” 抬头一看,是商稚姝。 坐在高处俯瞰,商稚姝的语气无端优越,“我还以为程澈哥哥多喜欢你呢,没想到他都不肯给你办婚礼。” “你懂什么?我们家煜澄只是占有欲比较强,怕我穿婚纱太美颠倒众生。”商毓凝抬起手臂蹭下唇,再搁回桌面。 从楼上看,不规则的唇印和吻痕几乎难以分辨。 商毓凝向上投出暧昧的wink,“你知道的,他对漂亮女人没有一点抵抗力。” 作者有话说: ---------------------- 贵妃:请喂我花生! 第6章 错觉 看着对面矫揉造作的女人,乔诗浅忍住没抄起汤匙给她开瓢。 她特别好奇,商毓凝脑子里装的是不是泡。 攻击和她不对付又喜欢程澈的女人,只有秀恩爱这一种方式。 从高中到现在,百试不厌。 忖度半晌,乔诗浅清楚地认识到,除了美貌和勉强能拿出手的老公,她这闺蜜再没有炫耀的资本。 支离破碎的家庭,约等于零的情商,自个作来的惨淡人生。 好不容易申请上好大学,不听劝非要读哲学专业,还美其名曰好混日子。 但德国的大学就不可能混日子,况且柏林洪堡大学是数一数二的学校。最重要的是,她难道不知道,哲学是该校王牌专业吗? 事已至此,乔诗浅只盼商家多给商毓凝分点财产,和程澈的婚姻维系久一点,这样以后养她才没那么费劲。 * 瑞尼卡酒店总统套房,半百男人端着茶盏,睥睨满桌提案,一筹莫展。 安颂名声在外,是钱江top医疗企业,来之前他蛮看好的。 可惜对方派来的丁从阳,鼠目寸光,实在难当大任。 秘书敲门,“褚总,安颂的程总想和您见一面。” “请他进来。” 程澈和褚文远握手,客套几句双双落座。 蒋晖将礼盒放在褚总面前打开,褚文远盖上盒子,“程总,在商言商,礼物就不必了。” “褚总误会,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蒋晖笑吟吟解释,“您临时更改会谈时间,我们程总有台手术走不开,上午未能亲自到场,聊表歉意。” 褚文远将信将疑,揭开盖子是一箱苹果。 “姓程,你是程庆哲儿子?” “是。” “丁从阳是你舅舅?” “不是。” “也许您认识我母亲,萧君尧。” 萧家是华港望族,而褚文远是华港市人,家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程澈不太确定,以褚文远的身份能不能够上萧家。 “认识。”提起萧君尧,他眉宇间凝起似有似无的愁,“萧小姐是一位很有魅力的掌舵人,没想到这么巧,能在钱江碰见他的儿子。” 世事无巧不成书,程澈也没想到,谈个生意也能碰见亲妈的旧情人。 “褚总,我就随口一提。”他朝蒋晖伸手要文件,放在桌上推给褚文远,“我们在商言商。” “你们安颂丁总已经交过一份了,这是?” “猜您在犹豫,我代表安颂重新提交。” “那之前的……” “扔掉就行。” 点到为止,褚文远是聪明人,当即让秘书找出丁从阳那份提案丢进垃圾桶。 翻看新提案期间,褚文远连连颔首,看完却并不表态。 可能令对方犹豫的款项,程澈早有预料,他不吭声,静等对方开口。 “整体我很满意,只是利益分配上……”褚文远遗憾地笑,“您比丁总报低了三个点。” 蒋晖搬出原先准备好的说辞,成功说服了褚文远。 程澈走出电梯厅,丁从阳正带人风风火火赶来,但被保镖拒之门外。 双方在门厅打个照面,胜负已定。 * 精神科专家门诊候诊区,一名贵妇扯着路过护士问:“快四点了,程医生怎么还没来上班啊……” 护士不厌其烦,“女士,开诊时我向您说明过情况,程医生不一定能赶回来坐诊,所有患者由许医生代为接待。” “可我挂号单上写的是程医生。” “您是半个月前采取线上预约方式挂号,谁也无法预料当天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这句话,护士今天已经重复了十六遍。 周一上午和周五下午两个时段,精神科专家门诊一号难求,全是冲着程医生去的。 排班排到这两天的护士,都会提前备好润喉糖。 总有一堆看似有病、实则没病的来访者,喋喋不休追问“程医生为什么和她聊这么久”、“什么时候轮到我的号”等等问题。 这算雅康一大奇景。 安颂名下医院,希尔顿是精神心理专科医院,然而雅康精神科有程澈坐诊,慕名而来的“病患”不计其数。 领导层想过各种方式制止,但收效甚微。 “程医生来啦!”不知谁喊了声,候诊区昏昏欲睡的患者顷刻间精神焕发,像群嗷嗷待哺的金鱼,井然有序排好队。 十名患者,一个不少,没有人愿意找许医生聊。 程澈感到头疼,推开诊室门喊“一号”跟上。 一号是位女大学生,刚坐定就开始撩头发,勾下耳后的发丝遮住半张脸,再捋刘海遮额角的痘痘,上上下下倒饬一番,略微侧坐露出自以为美观的下颌线。 点开资料,核对信息无误,程澈开始引导患者开口。 “医生,我觉得我很丑。” 程澈用余光扫一眼,嗯,是挺丑。 “美丑并不十分重要,虽然你眼睛小,但是你能窥见世间美好。虽然你嘴唇厚,但你能品尝人间美味……很多,我不逐一举例。” 女生红了眼眶:“医生,你也觉得我丑是吗?” “不,你只是不美。”程澈矢口否认。 又没完全否认。 “不美……不就是丑的意思!”女孩的头低得很低,假使地上有缝,想必她会毫不犹豫钻进去。 “不美,是比丑更可怕的存在。” “什么意思?” “西施浣纱,东施效颦。” 对方茫然,程澈解释说:“你听过中施吗?” 女生摇摇头。 “美到极致和丑到极致都是记忆点,却总有人喜欢通过矫饰,让自己变成普通人。” 程澈搬来一面镜子,女生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发现眉毛画得有点歪,再看口红颜色淡了,连忙摸出小金管。 对上程澈眼神,她收回口红,吞吞吐吐说:“我男朋友说我发际线高,脸很大,还有这颗泪痣……不吉利。” “那你要找的不是我。”程澈拉开抽屉找出一本宣传册,“两个办法,一、找医美科医生,预约整容手术,二、找你男朋友,睁大眼睛看看,他的眼睛长在哪里。” 下一秒,广播应时播报:“请专家门诊2号王x琳到207诊室就诊。” 四点半,号码翻过一半,新来小护士啧啧称奇,“程医生效率好高啊……” 资深护士笑得意味深长,“别看程医生人气高,他的回诊率全院垫底。” “啊?为什么?” “等你哪天休息,抢个号体验一下什么叫花钱挨骂。” “请专家门诊8号……” 韩泰一溜烟滑到诊室门前,“小姐姐等等,我和程医生说两句话,请你稍候片刻好吗?” 小姐姐看他挂着医院工牌,木讷点头。 韩泰道谢推门而入,“程总,您是不是忘了晚上回程宅?柳姨打电话说夫人在准备了。” 程澈抬腕看表,已*经下班十分钟了。 七号抑郁倾向严重,聊得比较久。 还有三名患者,他预估一下时间:“转告她,我晚半小时回去。” 第8章 韩泰细声唧咕,“您不如亲自说,一整天都没和夫人……” “没看见我在忙?” 程澈面色阴贽,似乎不太愿意提起夫人的样子,韩泰缝上嘴巴,灰溜溜离开诊室。 八号患者社恐内向,程澈和她沟通困难,光这一个就耗尽半小时。 最终下班时间,六点。 周五晚高峰比平时更堵,车海茫茫一眼望不到尽头。 程澈倚在后座,眺望湖滨夜景。 工作日最后一天,高中生仍要上晚自习。 他们拉着小伙伴磨磨蹭蹭往前走,疲惫面孔写满不情愿。 湖畔柳树发新芽,树下长椅,一对情侣含情脉脉对视。 男孩时不时瞟向课本,女孩嘴巴一张一合,应该在背书。 看嘴型,背的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其中内容程澈早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有个女孩每次都背不出“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这一句。 于是瞎编乱造,什么“愿流照君不望不闻”、“愿逐流照君滚出拆那”。 ——她以为流照君是个人名。 那个笨蛋,记忆力堪比鱼,古诗文没有一篇能完整背下来。 程澈曾语重心长劝她,她却巧言诡辩:72篇好几千字,随机抽取还只有六分,有什么好背的? 吊诡的是,他竟然认为她说的很有道理。 漂亮女人会蒙蔽人的双眼,使人看不清事物本质。抑或看清了,依然心甘情愿当个瞎子。 回忆淡出,女孩也背完了书,歪着脑袋说了什么,男孩举起课本挡脸。 再揭开时,两人脸上皆挂满粉霞。 纯情得美好,美好得伤人。 程澈收回目光。 “程总,您还好吗?”蒋晖递来一瓶水,“您脸色很差。” “没事,还多久到?” “还要二十分钟,夫人可能等急了,您要不和她说一声?” 程澈扯扯嘴角,没说话。 那个女人,向来没耐心,怎么可能等他? 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不错。 卧室没人,程澈径直走向衣帽间,果不其然,这位臭美大小姐正举着手机站在全身镜前自拍。 一会嘟嘴扭腰翘臀,一会扁嘴皱眉摸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拍表情包合集。 中岛台上乱七八糟堆了十几套礼服,粉嫩蓬蓬裙,性感小短裙,熟女风深v露背……什么类型都有,看来从五点到现在,她一直在这玩换装游戏。 身上穿的是黑色吊带鱼尾裙,后背镂空,秀美蝴蝶骨一览无余。 这条裙子适合她,最大限度展现细腰翘臀长腿之美。细部微褶恰到好处,凸显出曼妙的身体曲线和优越的腰臀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商毓凝身材有多好。他曾用自己的身体丈量过,她的圆润,她的细腻,她的纤长,她的深浅,他一清二楚。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却沦落到如今对镜展望的地步。 那双杏眼直勾勾盯着她瞧,很难不被发觉。 商毓凝透过镜子迎上那道侵略性很强的目光,小心脏猛地震颤。 在程澈眼中,她看见了欲望,不加掩饰的欲望,排山倒海向她袭来。 恍惚间,她仿佛失了智,悻悻转身,张开五指摆在脸侧,朝他wink。 “漂亮吗?” 声音甜软,她误以为自己今年23岁。 院子的路灯还没坏,床头的玫瑰也没败,他们还没有分开。 第7章 聒噪 每次精心打扮,商毓凝都会做出这种情态问程澈,漂亮吗? 无论程澈在忙什么,都会抬眸看她,认真地从头看到脚,然后特别真诚地说:漂亮,很漂亮。 可毓凝听了并不高兴,反而落寞地垂下眼帘,往往这时,程澈已经移开了视线。 他面向衣柜,取出一套衣服,转身进更衣室。 没有给她回应,也没有对她说任何话。 门关上瞬间,好像有一记耳光落在脸上,火辣辣的。 商毓凝慢慢地把手垂下去,背到身后,粗鲁地扯开绑带,当场脱掉裙子。 见长辈不适合穿这种裙子,他们喜欢清纯温婉的淑女。 她既没有清纯的长相,也没有温婉的性格,至少要在着装上追求端庄大气。 程澈推门见她赤身裸/体僵在那,黑色裙子堆在脚边,背过身问她怎么了。 商毓凝踢开裙子,若无其事道:“不好看。” “挺好看的。”说完随手拿件白衬衫,返回更衣室。 最后商毓凝换了条白色长袖百褶裙,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和脖子和手,一点皮肤不露。 衣裙无法压制内在张扬,程澈在镜子前打领结,她就环抱双手,倚在中岛台旁,噼里啪啦放鞭炮。 “那只傻鸟整天啾啾啾吵得要死,早上吵我睡懒觉,下午吵我睡午觉,现在还在那砰砰砰,你必须把它送走。喂,程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她叫程澈,程澈一时适应不过来,板着脸,挑一对低调的钴蓝袖扣,掖平袖口扣上。 再调整领结位置,系上西服纽扣,这才缓声开腔。 “收收你的大小姐脾气,贵妃在我身边待了快三年。”他尤其护犊子,“论资历,它是你姐姐。” “贵妃?姐姐?”商毓凝嗤笑,“大清早亡了还想当皇帝三宫六院,你咋不上天呢!” “天上有什么好?想去我送你?” “别给我瞎掰扯!你以为我不知道粉红凤头是保护动物?你不送走它,我就举——报——你!” “哦?问的谷哥,还是度娘?” “土鳖,我问的wlw!” wlw是德国主流搜索引擎,这个美国留子绝对不可能知道。 “我不管你用的什么,但凡你把检索词改成‘粉鹦鹉品种’再动一动鼠标,而不是输入‘粉红鹦鹉’看第一个词条,都不会只知道粉红凤头。” “留美涛你看不起谁呢!” 商毓凝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他丢在地上当足球踢,气得抄起平板甩他脸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凤头会说话,牡丹不会!” 程澈夺走平板拍在台面上,抚着商毓凝后脑勺往下摁,“你个哲学家,德国待久了不认识中文是不是?要不要把一般和概率两个词给你标红加粗放大?” “等等!”商毓凝猛地清醒。 再争下去,程澈可能会把傻鸟有几根肠子都给她数出来。 但问题是傻鸟的界门纲目科属种吗? “我管它什么鸟!总之我把话撂这了,这个家有我没它有它没我,要老婆还是要畜牲,你自己看着办。” 放完狠话,平板也不拿了,甩头发走人,背影极其嚣张。 下楼路过华清宫,商毓凝还对粉贵妃抛媚眼问:“你有几根肠子?” 吓得贵妃嘎嘎嘎惨叫,抖落一地粉毛。 要老婆还是要畜牲,这不是个问题。 贵妃来到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商毓凝,然后是想你,和它自己的名字——贵妃。 再就没有了,目前它只会三个,程澈还没来得及教会它说他的名字。 商毓凝在车上等,确认程澈提着鸟笼子上来,扭头看向窗外。 映在车窗上半素半妖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途中,贵妃扑腾翅膀,啾啾啾闹个不停,商毓凝弯下腰和贵妃大眼瞪小眼,“再叫,再叫让你爹把你炖了!” 寒气侵入,她抿嘴假笑,“哦,说错了,你是它老公。” 说完又把手指伸进笼子里逗傻鸟,“贵妃娘娘,你老公叫什么?程……程吉思汗吗?” “你是母单鹦鹉,那他是什么?和尚鹦鹉吗?” “商毓凝,商毓凝。” “傻鸟,你老公还说你聪明,就只会这个词?来,跟我念,程吉思汗。” “想你——” 笼子忽地一斜,贵妃一头扎进护网,鸟喙撞上商毓凝手指,引发一阵惨叫。 她顾不上回想傻鸟说了什么,瞪着程澈咬牙切齿问:“呀,你干嘛踹它!” “吵死了。”说鹦鹉,也说她。 程澈将笼子拨远,往车门靠了靠。 “程吉思汗!”商毓凝和贵妃异口同声。 程澈注视贵妃,满眼不可思议。 他教八百遍教不会一句程澈,听商毓凝叫两遍就会叫程吉思汗? 渣鸟,和渣女一样喜新厌旧。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感应到程澈骂它,贵妃喳喳喳叫:“渣男渣男。” 商毓凝乐不可支,“嘿你还真是个聪明蛋!” 她中午起来在客厅打电话,和乔诗浅抱怨程澈昨晚关灯恶行,骂了几句渣男,给傻鸟偷听学了去。 这下好了,程澈知道她骂他,一路上都没给她好脸色。 抵达程宅,先去给祖母程书御请安。 程澈家庭关系复杂,祖母那一代兄弟游手好闲,没一个能挑大梁,老太爷遂将家业传给了女儿。 第9章 程书御招赘婿生下程澈他爸,三年后赘婿生意失败,她支援过,奈何烂泥扶不上墙,于是去父留子离了婚。 因工作繁忙,程书御疏于对孩子的教养,导致程澈他爸不能抗事。后来程书御赴华港萧家说亲,迎了位头脑精明的儿媳回来,婆媳俩戮力同心,曾在商场上传出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程澈五岁那年父母离异,后妈丁樱橙带着四岁的程玥容登堂入室。 往后发生的事就很离谱了。 商毓凝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觉得自己也挺离谱的。 “毓凝,想什么呢?” “没什么奶奶,看这个花瓶别致,走神了。” 程书御顺她的视线看向花瓶,乐呵呵地说:“李姐,把花拿掉,瓶包起来送车上去。” “不用不用,奶奶这这这我拿回去也没用,您留着。” “本来也没什么用,拿回去摆着看,闲来无事养几支花。” 这话无意中朝商花瓶心里狠狠扎了一刀,她收到最多的评价,就是漂亮,但没用。 程澈似笑非笑,“真把花养活了,不得给她美死。” “闭嘴,天天钻雅康鬼混,家业还要不要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就你这样,不如尽早把安颂献给丁家,省得我这老太婆一把年纪还瞎操心。” “奶奶!”一直没出声的程玥容为哥哥辩白,“我哥在医院不是鬼混,他是正儿八经治病救人。公司的事他也没落下,那个褚什么的项目,他不是谈下来了嘛。” 程书御冷哼,“去去去,就知道帮你哥说话,带你嫂子下楼坐会。” 出门,程玥容大步往前走,商毓凝本不想去贴冷屁股,但人有三急,还是叫住她问洗手间方位。 “朝北走,向西转,向南拐。” 程玥容挖苦道:“分得清东南西北么?” “……” 分不清不会看指南针么?商毓凝对她背影翻个白眼,打开手机指南针,一路摸索。 北向找对了,不过混淆了东西方向,看不见洗手间,她开始犯迷糊。 正巧一扇门打开,小男生捧着手机没注意看路,撞到商毓凝身上。 他看得有些痴,直觉自己该说点什么,忖度半天才想起来道歉,“不好意思,我……我没长眼睛。” 商毓凝扑哧一笑,“没关系,请问洗手间在哪?” 他愣愣指向左边,她微笑道谢,回身朝反方向走。 “妈妈,我好像……看见仙女了……” 耳机里冒出软萌奶音“左三圈,右三圈,扭一扭……”,以及室友扯着公鸭嗓发出的调笑声,“加血就加血别叫妈,叫仙女~” “滚你丫的!” 楼道里响起男生咆哮,商毓凝忍俊不禁,“whatthecuteboy……shit!!!” “你英语跟叔本华学的?”程澈靠在转角墙后,懒洋洋觑着她,冷不丁来这样一句。 “孙子,你不是在奶奶那挨训么?” 啪嗒,程澈反手摁下身后灯座,楼道通往卫生间的五十米路,眨眼间陷入黑暗。 他拂开她,走了。 * 餐桌气氛诡异,碗筷碰撞声此起彼伏,始终没人吱声。 商毓凝悄咪咪抬头,碰上对面小男生的目光,眨眼问候。 才知道他叫程越泽,程玥容的弟弟,十七岁,丁樱橙不舍得送他出国,现就读于钱江大学。 “看什么看,吃饭。”程玥容撞弟弟胳膊肘,程越泽恋恋不舍低下头,筷子伸向黄油虾。 恰巧另一双筷子伸过去,程越泽不动声色绕了小半圈,夹起一块青椒酿肉丢进程玥容碗里。 奶油虾进入视野,商毓凝抬手挡开,秀出新做的美甲。 程越泽筷子靠近鸡翅,程澈像故意针对似的,又把筷子伸过去。 两双筷子在空中相撞,火星迸溅。 兄弟俩四目相对,程越泽蚊子嗡似的嘟囔:“哥,我……对不起。” 丁樱橙面露菜色,程书御淡漠一瞥,不过片刻立马恢复亲切慈祥好妈妈模样。 一家人在餐桌上勾心斗角,商毓凝一度怀疑自己穿进宅斗剧里。 捱到结束,正想拾掇程澈尽快回家,程庆哲忽然发话,“程澈,到书房来一趟。” “玥容,照顾好嫂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你老婆。” 他们走开后,丁樱橙端起婆母架子瞎哔哔,程玥容看似无心实则故意打岔,商毓凝这才明白程澈那句叮嘱是未雨绸缪。 父子俩谈完话将近十点,程澈下来时脸色肉眼可见的臭,估计挨老子训了。 回家路上,两人在后座各歪一边,沉默是今晚的主旋律。 没来由的,商毓凝特别想念来时唧唧啾啾的傻鸟。 至少它在,她不用像现在这样,担心自己呼吸声太大,惹得程吉思汗龙颜大怒。 不行不行,像雕塑一样静坐二十分钟,全身麻痹。 商毓凝蹬蹬腿,嗔道:“程煜……澈,我知道我漂亮,但是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那个地方看!” 还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她小腹以下两腿之间,眼睛不带眨的。 “我看你那了么?”他嘴角弧度轻蔑,“我看的是你手里藏的骚扰电话。” 那是临出门前,程越泽塞给她的联系方式。 早说啊……商毓凝把纸条揉成团胡乱一掷,纸团砸在程澈胸口上,反弹落地。 皮鞋前端微微抬高,踩上纸团蹂躏。 商毓凝漠不关心,翻出耳机塞进耳朵。 垃圾设备净抽风,又不能自动连接。手动连接失败,连试几次都不成功,耳机却蓦然传出消息提示音。 难不成……回国那天她在飞机上错连的是他的蓝牙? 作者有话说: ---------------------- [捂脸笑哭]这章好吵…… 第8章 没亲 心底升起一种猜测,无比强烈想去证实。 假如飞机起飞前那一眼,不是她眼花呢? 假如那天,他真的在柏林呢? 假如他们淋了同一场雪呢? 纷纭假想织就一张网,商毓凝纠结着撕开一道口子。 “去年我们在机场见面那天,你坐的哪趟航班?” 空气变得粘稠,漫射霓虹照进车里,斑斓光尘犹如萤火跃动。 他扭头看来,逆着光,脸庞仿佛被黑纱遮住,表情难以参透。 但闻一声极轻极轻的笑,也许不是笑,是什么非物质破裂的声音。 程澈沉吟半晌,没有回答,反问她:“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废什么话,我问你答。” 先前那声是不是笑,她不清楚,但方才那声绝对是笑,赤裸裸的冷笑。 “真把自己当程太太了?” “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吗?” “你说话好听。”他语调很平,“和程越泽说两句,人眼睛都黏你嘴巴上了。” “程澈你有病吧!”商毓凝摘下耳机朝他脸上摔,“你不把我当老婆,但你弟把我当嫂子,留个联系方式怎么了?我几岁他几岁,先不说你们的关系,我至于丧心病狂搞未成年人吗?” 眼看她暴跳如雷,程澈仍旧波澜不惊,扯着懒倦的腔调,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你,没有吗?” “没有!” 他好似听了个笑话,气流裹挟笑意自喉咙逸出:“钓我的时候,你成年了吗?” 一句话杀得商毓凝气焰全无。 “还是说,你不认为你在钓我?” 上天赐予商毓凝一副好皮囊,经过人类社会浸染,自然而然长成芳心纵火犯。 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正常的眼神,随意的动作,就足以点燃十六七岁少年心中的火。 男人的自信是与生俱来的,甚至在他们还不算男人的时候,就已经具备普通男人的自信。 少年们只消被她那样朦朦胧胧瞧上一眼,绝大多数都会低头,默默对自己说:这个大美女,喜欢我。 低头并非出于害羞,而是为了遮掩失控上扬的嘴角,不致对方知晓自己的窃喜,从而使自己在这场狩猎游戏中身处高位,半推半就等对方主动出击。 说出“当年是我女朋友/老婆追的我”这句话,可能就是有些男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高中那三年,“商毓凝喜欢我”这句话,程澈听了不下三百遍,至少出自一百多张嘴。 程澈怀疑过,他是不是像那些男生一样自作多情。 可商毓凝亲了他—— 亲的是嘴。 如果这样还算自作多情,那他合该是个法国人。 但他是吗? 程澈盯着商毓凝等一个答案。 然而她只是轻声叹气,模棱两可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商毓凝并不清楚自己一句话,在程澈心里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毕竟他面上是那样的平静。 车窗被氤氲水汽浸润,通过下一个路口,乌云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洒下大雨。 第10章 深夜未眠的霓虹模糊在雨帘后,他们滞留在这喧嚣的海市蜃楼里,翻覆着各自的意难平。 冷峭夜雨哗哗敲打车窗,一股水流划破玻璃窗子里女人略施粉黛的脸。 鸣笛低声呜咽,唤回飘到九霄云外去的神思。 商毓凝抬起右手,想给窗户里的女人擦一擦,却在指尖触及玻璃刹那,犹疑着收了手。 擦得再淡,终究成不了他心里那个人。 她也不甘心洗去铅华当替身。 她生来就是明艳动人的红玫瑰,不该往自己身上倒豆浆扮白莲花。 她解开纽扣,散下长发,抹去不属于自己的乖巧清纯。 降下车窗,风混着雨丝迎面吹来,她彻底清醒。 即使那天他在柏林,即使他们坐了同一趟航班,又能说明什么呢? 他明确声明,让她别把自己当程太太。 * 一路无言回到家,程澈径直进浴室。 商毓凝拖着两条灌铅长腿,向床倾倒。 烦死了,今晚还得和他躺一张床。 想到这她满血复活,抱起枕头和被褥奔向次卧,再跑回去扯床单。 不小心顺掉程澈的枕头,她愤恨地踩一脚。 又是洁癖又是早起,这少爷谁爱伺候谁伺候,她还真反了! 不让阿姨给她开辟卧室?她就自己筑巢!! 瞧不起谁啊程吉思汗!!! 雄赳赳气昂昂说干就干,捋平床单一看,真反了…… 程澈洗完澡出来,卧室洗劫一空,江洋大盗无影无踪。 “商毓凝。”他叫她没回应。 衣帽间亮着灯,没人,卫生间也亮着灯,没人。 走出去,次卧亮着灯,找着了赃物却不见强盗。 翻遍整栋楼,还是没找到人。 她今晚穿的高跟鞋不在玄关,伞架上缺了把雨伞。 程澈拾起一只拖鞋,在盆栽下找到另一只,并拢放回鞋架。 拿起手机想给她发消息,满屏红色感叹号叫他望而却步。 加程越泽答应得爽快,两年多了,也不见得打算放他出来。 程澈拨出电话,铃声一响,秒挂。 几次拒接,他在群里呼叫梁晏,梁晏没回。 倒是徐瑾逸甩出一张图,发来地点:夜色club。 “瞅瞅,喜欢哪个?”乔诗浅抬下巴指向一堆小鲜肉。 商毓凝捏着红酒杯轻轻摇晃,挑起眼睛逐一扫过,“真抠,我不能都要吗?” 他们是徐瑾逸签的艺人,除了两个小有名气,其他都是新人。 “你,叫什么名字?”商毓凝指着身材最好的那个问。 “嫂子,我叫成诚。” 他们不清楚两位富婆身份,听老板喊红裙子的性感姐姐乔诗浅,他们就叫乔姐姐,喊黑衣服的小姐姐嫂子,就跟着叫嫂子。 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哪个富婆能傍,哪个不能,都要晓得的。 成诚站得十万八丈远,态度毕恭毕敬,问什么答什么。 “程澄?”商毓凝呢喃重复,“艺名还是本名?” “本名,徐总准备给我改个艺名,还没定好。” “改什么改,这名字多好听。” “啊?”成诚不解。 徐瑾逸摆摆手,“没事没事,她喝多了。” “我没喝多!程澄不比程澈好听?”商毓凝揽过乔诗浅吧唧一口,“浅浅,你说。” 乔诗浅尖叫推开她,“死女人你今天没亲程澈吧?” 商毓凝摇头,“没亲。” “那就好。”乔诗浅松了口气,扔掉刚抽的纸巾。 不料商毓凝花痴般笑,“但他亲我了。” 乔诗浅翻个白眼,摸出消毒喷雾对准脸颊,商毓凝哼哼唧唧道:“亲的脸。” 然后脸怼过来,刚想推开,她又说:“在梦里。” 乔诗浅:“……” 徐瑾逸:“……” 众小弟:“……” 徐瑾逸抬腕看表,猝不及防被商毓凝拽去,哀嚎响彻云霄。 乔诗浅踹他一脚,“嚷什么,你的姿色她看不上。” “你这只表……好眼熟。” 徐瑾逸麻溜地摘下,“程澈送的,去年生日没给我送礼,后来补的。” “什么时候?” “去年十二月吧。” “不就是我回来那个月。” “对,你生日宴上给我的。” 破案了—— 这表是十一月底某场拍卖会上的拍品,她原想拍来送乔闻川,但价格翻了几番后不太值当。也就是说,她回国前几天,程澈就在柏林。 不对,拍卖会不一定本人到场,他应该没去,不然他一开口,她就能听出他的声音。 脑子晕乎乎的,在去和没去两种想法之间反复横跳,她端起酒杯一口闷。 刨什么根问什么底,去或没去,关她什么事? 柏林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指不定他知道白莲花去柏林新国家美术馆看秀,特意飞过去见面呢。 这样想着,商毓凝又灌了两杯酒,彻底醉死过去。 程澈赶来接人时,闺蜜俩呈麻花状抱在一起。 眼见商毓凝撅嘴亲乔诗浅,程澈立刻伸手去挡。 乔诗浅迷迷糊糊睁眼,目光沿他手臂攀上脸,好闺蜜和第三者对视,分外眼红。 “你来干什么?” “接我老婆回家。” “呵呵,你老婆?” “乔小姐,你醉了。” 程澈扶着商毓凝胳膊,尝试把她从乔诗浅身上撕下。 商毓凝不肯撒手,他稍微用点蛮力,反被打了一耳光。 “看见没?你算什么东西!”乔诗浅放声大笑。 “瑾逸,把乔诗浅拖开!” 四人拉扯许久,程澈终于把商毓凝送上车。 大小姐喝醉了公主病更重,上车怕王冠掉不肯低头,下车怕沾晦气不肯落脚,程澈被她闹得没脾气,直接打横抱起带上楼。 她发丝中混杂着浓郁古龙水香味,他路过那堆小明星时闻到过。 “程澄,给我倒酒。” “叫谁?” 商毓凝撑开眼皮,一双狐狸眼直直凝望他,傻笑。 “嗯哼,是你啊。” “我是谁。” 这是哲学基本问题。 她信手拈来,“我是商毓凝,我从来钱江来,要到他心里去。” 他又问:“他是谁?” “他是亚瑟呃……” “叔本华。” “他说,生命是一团欲望,得不到就痛苦,得到了,就空虚。” “他的心好复杂,我不懂他,不懂他。” 商毓凝醉得不省人事,从叔本华骂到马克思,从教授骂到禽兽。 骂来骂去,骂到他头上。 程澈将怨气冲天的女人丢上床,正准备去煮醒酒汤,蓦地被一双手环住腰身生拉硬拽,冷不防摔在她身旁。 “别走,我难受。” 脸埋进胸膛一瞬间,绵绵呼吸穿透衬衫孔隙,自心口生出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全身。 程澈倒吸一口凉气,钳住她下巴,“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攀着他后背支起上半身,轻碰唇角,“帅哥。” “帅哥?随便一个帅哥就往床上带,那程煜澄算什么?你们那一年又算什么?” 醉鬼扭着腰肢娇嗔:“程煜澄不一样。” “嗯?怎么不一样?” “我们那一年,算合法的……” “炮友。” 第9章 关灯 窗户没关紧,风挟着晶莹斑点窸窸窣窣。 外面落的不知是雨,还是雪。 若是雪,此时该是寒冬腊月,程煜澄穿越柏林大雪,献她玫瑰的那一夜。 那夜暴雪封路,小楼灯火无眠。 飘窗里,一张小方桌,一份奶酪面包,一杯啤酒。 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雪,看日与夜更迭。 从橘调,到蓝调,至夜幕深深。 整座柏林城,铺天盖地的白,漫天雪花飞舞,盘旋,轻轻地,抚摸行人的伞。 院外小路只有一串浅浅的脚印,是她去超市买面包和啤酒留下的。 雪太大,最近的超市都不营业,她走出五百米才看见一家即将打烊的小超市。 走回到家,脚趾头都冻僵了。 脱下靴子和通红的脚趾对望,她突然很想哭。 独居的日子,既孤独,又凄苦。 在柏林唯一的亲人——爸爸,不住在这里,他和新女友同居了,在妈妈死后的第四个月。 名义上的丈夫程煜澄,也不住在这,他每个月飞来看她一次。 时间不固定,有时月初,有时月中,有时月末,看他工作和行程安排。 时长也不一定,有时待一天,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凑合,有时留两天,住在附近酒店,若有三天空闲,他就会带她外出旅游。 十二月初她生日,程煜澄已经来过一次,商毓凝完全没料到,他那夜会来。 第11章 茫茫大雪中,一把黑色的伞拐进巷子,乍看她只当是过路人,没放在心上。 可那把伞停在她的小院门前,紧接着铃声大作。 手机在不远处充电,看不见来电备注,她触摸耳机接听。 清冷性感的嗓音,杂糅在呼呼风声、簌簌雪声和嗞嗞电流声中,仿若从大陆彼岸跋涉山水而来。 “毓凝,开门。” 伞檐稍稍上抬,两人的目光在风雪中交汇。 明明谁都没有再出声,却好似千言万语都说尽了,唯独剩下不可言说的欲望,与难以言说的情仇,孤注一掷倾注在这一眼对视中。 程煜澄等不到回应,把伞斜斜地往后倾,雪花掠过他微微上挑的眉,落入他怀中的玫瑰。 玫瑰雪光粼粼,折射在他明亮的杏眸上。 “商大小姐,请下楼开门。”程煜澄冲着傲踞高处的她笑。 她痴望着等在路灯下的雪人良久,点点头说:“好。” 忘记披外套,忘记戴围巾,穿着艳红的修身针织裙,趿着拖鞋飞奔下楼,跑进大雪中。 她毫无理智地扑进他怀里。 玫瑰落地,雪粒迸溅,玫瑰香与雪松香阔别多年在这场大雪中相拥。 “程煜澄,你怎么来了。” 温暖来得猝不及防,程澈慢慢消融,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她的腰,不敢收紧,害怕碰碎这一瞬间美好。 有那样一秒钟,他恍然以为自己死在了来的路上。 怀里疑似向他撒娇的妻子,不过是临死前的意淫。 可商毓凝捶在他胸口的拳头,真真切切令他感受到身体震颤。 他们的影子相依相偎,证明一切真实存在。 这八公里路走得,值了。 程煜澄紧紧地拥住她,商毓凝也将他抱得更紧。 他们站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抱成一对雪人。 进了屋,商毓凝钻回飘窗,抱着他送的玫瑰自拍,程煜澄给她倒杯热水,看了眼桌上的面包和啤酒。 “程煜澄,我们……”她晃了晃手机,“拍张合照吧。” “好,先喝水。” 拍照时靠得很近,程煜澄偏头,唇似乎吻上她的鬓发。 她略微低下头,让玫瑰的红爬上脸颊。。 “这是什么?黑魔术吗?” 程煜澄低眸盯她贴着花瓣的唇,犹豫着吐出两个字。 ——初吻。 在双方心里牵扯出一段回忆。 鬼使神差地,商毓凝偏头吻他侧脸,见他不反感,便愈发大胆地贴上唇瓣。 早过了纯情的年纪,接吻不会只是碰一碰嘴唇,也不知道谁先伸的舌头,也不知道出于爱还是欲,反正亲到最后,双方都很狼狈。 他回温迟缓的身体,经过一场热吻遽然烧起来,她寂寞空虚的心灵,暂时得到安慰。 程煜澄给她煮了碗热腾腾的面,她吃面期间他去洗澡,出来收走碗筷送去清洗。 然后关了起居室的灯,独自整理思绪。 以为他不打算进房间了,商毓凝拉开房门,在明与暗的两端,与他沉默对视。 那时的她还年轻,把意识和物质分得很清,因此在爱情和欲望的天平上摇摆不定。 她问自己:等将来垂垂老矣,想如何归纳他们这一段乱七八糟的关系。 至纯至洁的单相思,还是香艳淫靡的一夜情? 那个时候,马丁.海德格尔跳出来说: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 她头脑发热,毅然抛弃光明,背上龌龊的欲望,走向暗处的他。 迎着他单纯的目光,挤进他两腿之间。 程煜澄怔愣看着她弯腰扯领结,解开衬衫纽扣。 疑惑变成了然,他不迎合也不阻止,只是云淡风轻看着她动作,眼眸中积蓄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悲哀。 过了好久,衬衫最后一颗纽扣被解开,程煜澄摁住她伸向皮带扣的手。 她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冷笑声侵入耳朵,程澈将她的手压在枕上,浑身萦绕着戾气。 “商毓凝,你真当我是正人君子?” 她猛地清醒。 外面正在下雨,压在她身上的,不是程煜澄,是程澈。 “正人君子?你配吗?”商毓凝嗤之以鼻,“下午在衣帽间,眼睛长我屁股上了吧?” 她笑着勾下肩带,“怎么样,这条裙子,好看吗?” “包厢里的弟弟们……都说好看呢。” 笑声妩媚,一哼一喘,恰到好处。 勾别人她不会,勾眼前人可谓炉火纯青。 毕竟这么多年*,也就钓过这一个。 一定意义上,也算成功。 骨感的手探进腰和床单缝隙中,手指抚过后腰勾住绑带扯开,十分粗鲁。 摸不到拉链扣,他气喘吁吁,索性撕开裙子,三下五除二把她剥得一干二净。 “关灯。”她命令他。 “你不是怕黑么?”程澈扳正她的脸,“看着我是谁,别不明不白的,叫错了人。” 这一夜尤其漫长,甜蜜的回忆与疼痛的现实交织轮换,不止商毓凝恍惚,程澈也恍惚。 重叠的时候,光线晦暗,只能看见彼此的脸,像回忆。 错开的时候,强光刺眼,室内陈设一看就知道是现实。 商毓凝在床上叫得花,程澈知道,听见“好哥哥”、“乖弟弟”、“程医生”、“宝贝儿”、“老公”诸如此类的爱称,除了一刹久违感,再没别的。 还是她情浓失智时,哼喘着叫出的“程煜澄”最动听。 雨停雨又下,时间流速变缓,商毓凝问天是不是亮了,他说还没有。 翻来覆去好久,泡进水里时她往外看,天光大亮。 但程澈坚持说,天还黑着。 她不清楚,身体很不舒服,脑子也不太舒服,懵懵地问了句什么话。 程澈不答反问:“不然?” 紧接着她又追问,他笑容讽刺,“你以为我是你?” 然后意识涣散睡死过去。 问了什么,她全忘了。 次日一早,商毓凝是疼醒的。 那头不当人的畜牲,一点不顾她在睡觉,掐着腰就从后面冲进来。 又干又涩,直接给她干醒了。 “程澈你大爷的精虫上脑吗!”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大爷?” “丫的我是问候你大爷吗!” “不然问候我?早上好。” “好你妹!” “我妹也好。” “痛啊!”商毓凝弓成虾状,手往后伸打他,这一手拍下去纯粹给自己找罪受。 劲腰一挺撞到顶,彻底贴得严丝合缝。 吵又吵不赢,打又打不过,她憋着一肚子火加入,最后闹得满床狼藉。 完事后她蔫啦吧唧趴在枕头上,蹬腿狠狠踹他,“万恶的资本家,你滚不累,洗衣机滚得累啊!” 程澈捉住飞来脚丫轻轻一捏,满脸餍足,“洗衣机哪像你娇气。” 今天周六,程澈不上班,陪她赖到中午才起来。 “瑾逸说你想开店?”肩并肩洗漱时,程澈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会她还是浑身难受,吐掉嘴巴里的泡沫,没精打采应声,“嗯,你有意见?” 他不答,问:“在平坊街?” “嗯!你有意见?” “没有,祝商总事业有成。” “睡醒了么你?”听他说金玉良言,商毓凝总觉得见了鬼,把手泡进水里,再拿出来往他脸上弹水珠。 “商毓凝,你几岁?” “本小姐十八。”商毓凝趁其不备,摁着程澈脑袋往洗漱池里压。 程澈一手扶着岛台,一手揽住她的腰稍稍一提,将她抱到台面上。 “好玩?” “玩一下怎么了,你不也这样对过我!”她模仿他昨晚的腔调,“还是说,你不承认你这么对过我?” “什么时候?我不记得。” 遗忘,是比记恨更残酷的事。 过去的桩桩件件,她都记得,他凭什么忘? “你记得什么啊你?”商毓凝心里不爽,“除了林清芮你还记得什么啊!” “提她做什么?”程澈脸色变得沉郁,扯过干毛巾,转身就走。 每次提前林清芮,他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不正是被甩之后耿耿于怀的表现? “怎么我提都不配提她么?”商毓凝越想越气,抄起洗面奶朝他背上砸。 “你记得林清芮喜欢吃原味薯片,记得她喜欢看韩剧,还记得她生理期,记这么清楚是算着时间上床……” “你发什么疯?”他一脚踢开洗面奶,反唇相讥,“有时间管她不如想想你的店怎么活过半个月。” * 临出门前和商毓凝闹一场,欢爱过后那点兴致荡然无存。 程澈原本打算去个局,方向盘一歪,开进雅康医院。 再见到她是第二天夜里,彼时商毓凝刚洗完澡躺床上敷面膜,程澈推开次卧门,两人隔着十万八千里别扭地对视。 第12章 他边解领结边朝里面走,拨开她的拖鞋在床沿坐下,慢条斯理解开衬衫纽扣,倾身想和她亲近。 商毓凝嫌弃躲开,倒出前一天没炒明白的隔夜菜,翻来覆去重新吵,最后不欢而散。 之后程澈一周没回定园,要么住医院,要么住公司,周末就住秋江浦。 “和毓凝吵架了?”清颐林门口碰面,楚创摘下墨镜,调侃他。 “毓凝?”程澈讥笑,“叫得真亲热。” 楚创是他在三中的跟班,说过“商毓凝喜欢我”的男生之一。 可笑的是,楚创略胜他一筹,至少人是商毓凝正儿八经的前男友之一。 不像他,假如没有德国那段,他在商毓凝那连前男友都不算。 “嗐,看来是了。”楚创跟他勾肩搭背,“商大小姐的脾气,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抵达包厢门外,正巧里边的人也在议论。 “程澈要享这艳福,总得付出点代价不是。” “我觉得程澈是当了冤大头,咱们这谁不知道商毓凝一直喜欢梁晏?这转头就跟他兄弟好上,指不定在打近水楼台的算盘。” “开什么玩笑,梁晏他老婆是姚萱,钱江第一富婆脾气能好到哪去?商毓凝要敢去勾搭梁晏,姚萱不得捆了她丢钱江喂鱼。” “秋江浦也是精彩,谢承舟不准老婆出门,梁晏夫纲不振,程澈娶兄弟青梅……” “你们为程澈打抱不平,可他也不见得喜欢商毓凝。难道你们忘了,他和林清芮……” 作者有话说: ---------------------- 造谣一张嘴嘴嘴嘴 第10章 意外 “上学那会他和林清芮总传绯闻,无风不起浪啊家人们。” “去年十一月,林清芮朋友圈定位柏林,程澈那几天也在柏林,……” 他们满嘴跑火车,楚创撸起袖子,“程哥,我教训他们去。” “不必。”程澈抬手制止,“你现在是公众人物,注意形象。” 楚创毕业后想创业,家里不让,游手好闲两三年,突然觉得人生没意思,就想找点事做。 某天,楚少爷照镜子,不仅被自己的帅气闪瞎了眼,还闪瞎了脑子,敲锣打鼓宣告自己将勇闯娱乐圈。 现实可能不会给普信男一耳光,但娱乐圈会。 明珠蒙尘好些年,楚少爷正预备拍完最后一部戏回去继承家业,怎料瞎了三年的老天爷离奇复明。 那部戏,火了! 楚创从十八线一跃飞升成顶流,搭档女主宋予曦也从五线开外升到二三线。 别的不说,至少目前还能在楚创的男主剧里演女二女三。偶尔接到女主剧,公司也不会再给她配十八线男主。 扯远了,总之楚创是顶流,顶流是万万不能打人的,在有摄像头的地方,他挥挥手都可能被传成打人。 “程哥我也好奇,你不喜欢毓凝,为什么和她结婚?” 读高中那会,商毓凝如何撩拨追求,程澈如何冷眼相待,楚创是第一目击者。 在他半瞎不瞎的脑子里,程澈对商毓凝,最多就是男人对漂亮女人那种…… 与其说喜欢,不如说色|欲。 “长辈喜欢就好。”程澈态度不冷不热。 忽而铃声响,蒋晖大声嚷嚷,“程总,夫人和乔小姐跟一群女的打起来了!” * 半小时前,商毓凝和乔诗浅在楼上算账,店员匆匆跑上来,抹着脸上的咖啡,还没开口,眼泪吧嗒吧嗒掉。 事情是这样的,客人落座点了杯冰美式,店员送过去,那人却说自己点的是热美式,争执两句,对方就动了手。 先不说用咖啡泼人这事道不道德,敢在她的地盘欺负她的人,这摆明不把她商大小姐放在眼里。 出门一看,哟嚯,钱江真小,讨厌的人哪哪都能遇到。 “谁啊?” “尹曼。” 尹曼出自暴发户家庭,财富和素质成反比,上学那会就恃强凌弱,专挑性格内向和小有名气的女同学欺负。 幸运的是,商毓凝和她不是一个班,几乎碰不上面。加上商家势力不容小觑,即使她名声在外,尹曼也没有主动找她麻烦。 不幸的是,尹曼莫名偏爱柔弱小白花林清芮,两人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所以在林清芮运用茶言茶语,挑唆班上女同学孤立她时,尹曼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不过,尹曼低估了商毓凝在商家人心中的份量。 放活蟑螂的事,校方定性为学生之间的恶作剧,但只要商毓凝一口咬定不是恶作剧,那就不是。 最后尹曼被三中开除,两人再无交集。 “小杨,端过去。”商毓凝抬抬下巴,指着新鲜出炉的热美式,“泼她脸上。” 小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刚碰到托盘的手马上缩了回去。 那位顾客一看就是有钱人,真泼了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敢。”小杨怯懦地低下头。 热美式终究泼到了尹曼脸上,商毓凝代劳的。 然后世纪大战上演,尹曼的姐妹们沆瀣一气,乔诗浅以及bedeutung店员加入战局。 寒潮回袭,这几天偶有雪降,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程澈赶到现场,所见即是一群女人在露天中庭混战。 商毓凝身上穿的甚至是吊带短裙,撕扯过后歪歪斜斜,露出后背大片肌肤。 这和赤身裸/体滚雪地有什么分别? “商毓凝。”程澈蹙眉喊她。 商毓凝应声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扯对手头发。 锁定目标,程澈大步奔过去拉架。 “你拉偏架?”商毓凝猛地挣脱,扑过去帮乔诗浅。 保镖控制住场面,程澈抓过商毓凝锁进怀里。 不远处,乔诗浅高举笤帚,眼见着要打尹曼脸上,却被保镖抓住了手柄。 “程渣你大爷的爱屋及乌连个丫鬟都不准我打?!”乔诗浅摔下笤帚冲来,一边拽她一边骂程澈。 “见过渣的没见过你这么渣的,我乔诗浅今天算是开眼了。罩你的白月光去别碰我们毓凝,放手!” 程澈带着商毓凝坐腿上,手紧紧扣着腰,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似在检查伤势。 乔诗浅抓着胳膊把她往外拖,双方谁也不让谁。 商毓凝用力掰腰上的手,好不容易掰开一根,刚要掰第二根,前一根又扣了回去。 “程澈你放开!”她手脚并用,拍打踢踹,试图挣脱掣肘,程澈却不知道抽什么风的,越抱越紧。 肢体冲突愈演愈烈,尹曼煽风点火,“程澈,她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刚到三中的时候,除了清芮没有一个女生搭理她。可她呢,恩将仇报,处处欺负清芮。” “是是是你家林清芮纯真善良人畜无害,所有男的都爱她,所有女的都害她,好一朵盛世白莲花,都过去十年了还有你们这茬韭菜对她死心塌地。” “清芮值得!”不愧是林清芮死毒唯,这一嗓子吼的,商毓凝差点以为她疯了。 尹曼狠狠瞪着她,“清芮对别人好,别人也喜欢她,要不是你和程澈勾勾搭搭,她不会天天以泪洗面。” 视线越过她落在身后之人,“程澈,你见过清芮那么好的人,怎么会瞎了眼看上……” “叫叫叫叫什么叫啊?”乔诗浅扭头看尹曼,“你眼睛长嗓门上了这么大?我们毓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话音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紧贴乔诗浅手臂的红唇。 闺蜜和老公,谁是第三者,一目了然。 “她林清芮一个私生女,靠装乖卖嗲进的林家门,圈里有名有姓的少爷小姐谁看得上她?”乔诗浅冲程澈挑衅地笑,“也就你这个瞎……” “乔小姐。” 乔诗浅可不管他三分压迫、三分凉薄、四分警告的嗓音,照骂不误,“程渣你给我听好了,即便商叔和商家闹翻了,毓凝还有我乔家罩着,你敢动她试试。” 一通电话炸来:“小姐,乔董让您十分钟内到家。” 乔诗浅也就她妈能治,程澈算是搬对救兵了。 方才气焰嚣张的大小姐顷刻间收敛一半,撂下几句狠话拔腿就跑。 其余人全部被清走,尹曼路过时还不放弃狗叫,大声咒骂商毓凝恶毒。 “门口没贴标识?”程澈低头蹭她耳廓。 鼻息磨得耳朵痒,商毓凝侧身躲开。 解除腰上禁锢,她起身远离他,问:“什么标识?” 他边脱外套边答:“瑾逸在dual放过‘贱人与狗不得入内’标识。” “就算我放了,你和她就有眼睛看吗?” 程澈正准备给她披外套,闻言直接甩她肩上,“她说得很对,你就是……” “我就是恶毒我就恩将仇报怎样?” 连日的身体疲劳和精神紧张,她现在就是巨大的负能量体,一点就炸。 第13章 “你们都知道林清芮善良,搞不明白我为什么推她下楼、为什么剪坏她礼裙、为什么非要处处欺负她。你们不明白的事,我就明白吗?” “你冷静点。”程澈牵她的手被甩开。 “为什么林清芮受点伤你们就能为她出头,我指认她针对我你们都不信。我当时也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生,你们为什么把我看得那么坏?我至于为了陷害她……” 琴键落下,程澈的手搭在钢琴上舞动,音符与雪碎在风中盘旋环绕。 关于他们的往事,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在商毓凝转去三中以前,程煜澄和林清芮是公认的金童玉女。 他们初中就在三中,是隔壁班同学。 程煜澄打球林清芮送水,林清芮体测程煜澄陪跑。 程煜澄语文略差,林清芮监督他背书;林清芮化学不行,程煜澄帮她补习。 校园文里那些浪漫桥段自带粉红泡泡,他们升上高中还在一个班,嗑他们cp的人多如牛毛,商毓凝想忽视那些泡泡都难。 在她还不知道程煜澄是哪位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林清芮的人。 后来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精致漂亮的千金小姐从来招人喜欢,商毓凝初来乍到,第一周和她们关系还可以。但过了一个周末,全班女生都心照不宣地无视她。 唯独林清芮,以班长名义当和事佬。 表面劝和,可话外之意都是“商毓凝我们知道你家有钱我们惹不起你,但我们是同学至少要和平相处,你不要对我们颐指气使”诸如此类的话。 她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了林清芮,商毓凝纳闷,但她不是委曲求全的脾性,女生不和她玩,那就和男生玩。 当时和她玩得最好的是楚创。 高高瘦瘦、五官出挑的男生,颜值过关,性格好相与,别的女生挤兑她时,他会帮她出头。 林清芮除外,楚创说,那是他兄弟喜欢的人。 第二天他们一起吃饭,见到了他“哥”。 楚创扒着男生肩膀介绍,“我好兄弟程煜澄,没想到吧是你后桌。” 后桌空了半个月,她都忘记自己还有后桌了。 “你好。”和他对视瞬间,心里一怵。 他显然也认出了她,可能也和她一样,想起了那个暴雨如注的夜晚。 在隐秘的角落,校服拉链扣相互碰撞,他们做着提心吊胆的事。 至此,前因后果全部明晰。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澈回眸看她,“这首曲子,我教过你。” 是她在飞机上,被他误连蓝牙耳机跳出来的第一首曲子。 当时她下意识想起了他,想切下一首,又觉得这样做有点欲盖弥彰,便打消了念头。 “还会弹吗?” “早忘了。” 程澈垂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我教你。” 第11章 备胎 像过去在琴房一样,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腔调。 商毓凝鬼使神差走过去,碰到凳子前一秒,被程澈拦腰抱住摁坐在他腿上。 “程澈!” 短裙扫过西裤,半截大腿直接贴在绵软布料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大腿的温度和筋络波动。 烫得要死。 膈得要命。 扶着钢琴稍微起来点,又被他掐住腿根按回去。 他手指很长,几乎满握,食指扣在膝盖上,掸了掸附着的灰尘。 商毓凝抓狂猛拍琴键,躁动的琴音代她宣泄愤怒。 “程澈你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只手搭上钢琴,程澈将她半圈在他和钢琴中间,灼热气息慢慢逼近。 商毓凝被他压着不断向前倾,后脑勺无限接近键侧木,大有一副程澈再靠近就撞木而死的态势。 “为什么不叫程煜澄?” ??? 大脑内存光用来储存和林清芮的美好往事了是吧? 她冷嘲热讽,“少爷,你要不往给自己脑袋来一刀,看看海马区是不是出了问题。” “?” “我住进定园第一天,是哪个王八羔子冲我吼一嗓子他叫程澈?” “当年又是哪条狗可怜巴巴对我说讨厌自己的名字?” “要不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讨厌的原因?” “商毓凝。”程澈定定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 失望是必然的,是他亲手把伤他的刀错付给她,而她用这把刀,不止杀过他一次。 程澈他妈怀他的时候,他爸出轨了丁樱橙,却在他出生之后,为他取名为程煜澄。 程煜澄,程遇橙,可想而知,后来他知晓这段往事心里有多膈应,不然不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独自跑去改了名字。 关于他爸他妈和他后妈,以及他们三兄妹,一大家子人之间的微妙故事,都是他亲口向她吐露的。 那时,他以为,她很爱他。 “随便你吧。” 程澈无奈把她拉回身边,托举她的手搁在琴键上,摆正手势。 后背很沉,他靠着她,下巴抵着她肩头,一开口,两人之间便升起一阵水雾。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看不清他教她弹琴的用意,也没力气去猜,吵吵嚷嚷闹着要走。 程澈不放,贴着她的侧脸问:“你怕什么?” “谁怕?”商毓凝略微偏头,双方鼻尖碰了下,呼吸偷偷接吻,空气变得潮热。 他笑,笑声低沉,眼睛向下瞟,避开她不自觉展露的妩媚眼神。 “又想钓我?” 第一次教她弹琴,是兴趣班老师下达的任务,他们只是单纯地弹琴。 后来成了谈情。 假装不经意蹭他的胳膊,故意丢下唇膏,扶着他膝盖弯下腰去捡。 看琴谱时贴近他的脸,问问题时引他看向她,发生触碰后再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 再后来,暧昧期借口手不够长,坐到他双腿中间去,有意无意蹭他,几次害他起了反应。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没色心我能钓你?” 若他对林清芮坚定不移,又怎么会被她拙劣的手段勾到? 若他意识到上当,及时止损,又怎会被她骗得一无所有? 说到底,他就是个男的。 既想要温婉贤淑上得了台面的正室,又想要漂亮性感有情趣的小三,这才让她报复林清芮的路走得一帆风顺。 “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程煜澄,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 商毓凝推开他,踉跄起身,“在我这里,你们六班所有人,哦,除了楚创,都有罪。” “你更是十恶不赦!” 她说的是气话,没过脑子,然而程澈似乎受到很大冲击。 雪落在眼睫,消融,仿佛一滴泪缀在那里,将落未落。 * 经尹曼一闹,下午没法营业,商毓凝给店员们放半天假,自己则带上账本回定园。 连轴转一周,脑子昏昏沉沉的,算帐几次出错,她叹口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洗澡。 出来躺在床上,想着玩会手机再去吹头发,没想到实在太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商毓凝皱眉蹬被子,伸出左腿压在被子上,脚腕外侧赫然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疤。 烙在脚腕近十年的疤。 因琴音打断没说完的话。 因尹曼出现而渐渐苏醒的怪兽。 一窝蜂涌进梦里。 秋叶飘落,礼花冲天,三中礼堂摩肩擦踵。校庆是大日子,每个班都要出节目。 高一七班排大合唱,高一八班报上去的是歌舞表演,林清芮主唱,程煜澄钢琴伴奏。班主任认为单调,便叫文娱委员加入舞蹈元素。 班上会跳舞的女生少,生搬硬凑才拉出四个小时候上过舞蹈班的女生。 文娱委员宁可看着四具木乃伊在舞台上玛卡巴卡,都不愿意问一问擅长跳舞的商毓凝。 当然,商毓凝也不乐意给人作配,就算她们低三下四求她,她也不会答应。 都怪楚创那个贱人! 非要拉着他的小伙伴,欣赏他女朋友迷人的舞姿。 那是她代表钱江附中参加市舞蹈节比赛的视频,五六个男生围在一起看。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他提前到教室,站在他们身后,幽幽冒出一句:“商毓凝会跳舞?” 楚创得瑟道:“瞧不起谁呢?我们凝凝跳舞可厉害啦!” 这下好了,班主任钦点她登台,为后来种种埋下祸根。 课余时间七个人一起排练,林清芮不找程煜澄时,就和四个女生排排站在阳台聊八卦。 偌大音舞厅,只有四面落地镜围合的平行时空,靠墙分布的桃木长椅,和坐在长椅两端各自沉默着东张西望的两个人。 楚创经常来尽男朋友本分,今天送瓶酸奶,明天带个蛋糕,无一例外会顺手给兄弟捎份别的东西,自然而然三个人会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第14章 一来二去,楚创不来的时候,她和程煜澄偶尔也会尬聊几句。 校庆登台,排在他们节目前面的是泼水杂技,等他们上场,舞台留有好几处水洼。 跳舞时商毓凝一直避着,几次差点滑倒,还好及时调整了重心,才有惊无险完成了表演。 谢幕下台林清芮踩中水洼往前摔,她没多想伸手拉她,不料被后面的女生撞了下,非但没能拉住林清芮,反而自己撞上旁边的音响架。 一枚尖钉撞进脚腕,听到的却是林清芮惨叫。 四个女生全部奔下去扶摔倒的林清芮,落在最后的程煜澄也朝台下走。 “程煜澄。” 周围纷纷扰扰,人声喧噪,那是商毓凝第一次叫他姓名。 声音轻如羽毛,带着不易察觉的哭腔。 是不抱希望的求救信号。 程澈止步回眸,商毓凝却没有看他,而是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 他知道,她在找楚创。 因为楚创不在,所以她随口叫一下他,不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而是—— “是什么?” 叙述倏然中断,白莫不禁追问。 桌上檀香条燃尽,他们足足聊了一个小时。 和白莫聊天是一种放松,正是因为太放松,程澈不自觉卸下防备。 偏偏白莫极其擅长引导,许多埋在心底的事,他没反应过来已经说出去了。 “再套我的话,你这咨询机构就不用开了。” “程总,程老板,你来我这不就是找听众,在关键地方说且听下回分解,会被寄刀片的。” 投资人不听他掰扯,冷漠无情道:“你这每年亏我四千多万,早该关门了。” 他还想再哔两句,程澈接了通电话,提起外套就走,很急的样子。 “程澈,到底是什么!”白莫捶胸顿足。 程澈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一眼,讳莫如深道:“你收到过……群发的新年祝福吗?” 科技那么发达,早就可以实现半命题消息群发。 发件人:xxx,新年快乐!玫瑰.jpg 收信人a:哥哥,新年快乐!玫瑰.jpg 收件人b:宝宝,新年快乐!玫瑰.jpg 收件人c:男神,新年快乐!玫瑰.jpg …… 现在甚至更高级,完全能够根据双方聊天内容,推算双方关系,提炼聊天语气,实现开放式群发祝福。 总有某些蠢货,收到crush的八百字小作文后,感受到来自对方“满满的爱”,头脑一热甩出巨额红包。 肉痛,但还自我安慰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真心挂念自己的人不容易。 十六岁的程煜澄,比蠢货更蠢。 他在明知道自己收到的是群发祝福的情况下,还返回去帮她。 “谢谢医生谢谢。” 家属鞠躬道谢,程澈虚扶一下,没说话,和主刀医生打声招呼,转头回办公室。 门前有位年轻女性,披白大褂,绑高马尾,两手交握着自然下垂,来回踱步。 得知程澈回医院救场,余烟岚下班没急着离开,径直到办公室门口等。 周四加试,她没通过。按照程序,今天值完班,明天就该办手续,改跟主治医生进行末期考核。 可她不甘心,鼓足勇气叫住准备开门的男人。 “什么事?” “程医生,我想留在……” 嘀,程澈刷卡开门,进门,反手关门,动作行云流水。 余烟岚不遑多想扑到门上,请求程澈给她五分钟时间陈述理由。 “加试没过。”程澈惜字如金。 “我看到了at肌电图。” 门即将碰到余烟岚面部前半秒,程澈抓住了把手。 下午助理韩泰往程澈办公室送文件,和行色匆匆的护士撞个满怀,一沓资料掉出来。 余烟岚帮忙捡,瞥见贴着at标签的肌电图。她不清楚at什么意思,把肌电图还给韩助理时,窥见文件袋上“atonem”几个字母。 后面的字被他手臂挡住,但她能猜到,atonement——赎罪。 结合上周五在准备室洗手,她阴阳怪气说“程医生就不会犯错”,程澈关水龙头时手顿了下。 余烟岚猜测,那份肌电图的主人,就是程澈犯过的错。 * “程总,回秋江浦吗?” 蒋晖透过后视镜,瞄一眼后座满面倦容的男人,刻意避免提起定园两个字。 副驾上的韩泰却哪壶不开提哪壶,“您已经整整一周没回定园了。” 程澈忖度片刻,说回定园。 “姜主任催我提交考核通过名单,程总您决定留顾缪还是张潜?” “张潜,还有余烟岚。” 蒋晖:“哦豁,第一次见程总在医院给人开后门,还是个小姑娘。” 韩泰:“闭嘴吧你,程总这是为夫人开后门。” 门打开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乌漆麻黑,程澈以为商毓凝不在,正想关门,一阵热风吹来。 角灯照亮一隅,昏黄光线照射床沿,商毓凝卧在床上,头戴干发帽,手机落在枕边,露出一条腿压着被子。 程澈走近,弯腰抚摸她的鬓角,有点潮。 手指挑开帽沿探进去,头发还是湿的。 “毓凝。”他轻抚紧蹙的细眉,柔声唤她。 商毓凝皱着脸,翻身嘤咛,“上午没课,我再睡会。” 摸她额头烫手,估计烧糊涂了,还以为自己在柏林上学。 程澈取来退烧药哄她吃下,商毓凝依偎在他臂弯里,脸埋进衣领中,鼻子贴着锁骨嗅。 忽然抱住他,拼命往他怀里瑟缩,仍用那种不抱希望的语气,轻飘飘地说: “程煜澄,抱抱我。” 第12章 情敌 脑袋撞上胸口,身体岿然不动,心里山崩海啸。 各种微妙情绪交织杂糅,程澈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商毓凝抱紧浑身发抖的自己,哆哆嗦嗦重复。 “抱抱我,抱抱我……” 程澈抬手搂紧她,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别走。”她抓住他的手,手指摸索着一根根嵌入指缝,“别走,别丢下我……” 迈出半步的脚往后撤,程澈轻声叹息。 外面雪下大了,他们相依相偎,仿佛回到柏林听雪拥眠的时光。 “我不走。”他在她耳边说,“你也不要走。” “我不走。”毓凝叽叽咕咕回应,“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妈妈。” 程澈:“……” 商毓凝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在他们结婚后第三个月。 程澈依稀记得岳母的音容笑貌。 连年饱受胃癌摧残,她面黄肌瘦,病魔夺走了青春容颜,余韵尚能看出往昔姣丽。 他和岳母仅有两面之缘,第一见面,以女儿男朋友身份探望,他跪在病床前,答应她,一定好好照顾毓凝。 第二次见面,是登记结婚次日,一家人简单吃了顿饭。 她化了淡妆,气色还不错。 一双狐狸眼明艳娇媚,商毓凝应该和年轻时的她很像。 略微不同的是,毓凝眼尾更翘,睫毛更长,略多几分妖娆。 第三次没见到人,是在葬礼上以女婿身份送葬。 等所有人离去之后,程澈跪在墓前坦白真相,将来之前的算计,来之后的心路历程,他和毓凝的契约,一一告诉墓碑上的她。 并保证无论身份真假,承诺不假——他会照顾毓凝一辈子。 可他最后食言了,一是因为商毓凝不给他机会,二是因为他做不到容忍商毓凝一再抛弃他,还不给任何理由。 “醒了?”程澈没有睁眼,凭感觉将手掌覆上她的额头,“退烧就没事了。” “你……怎么在我床上?” 还浑身赤裸,没精打采,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用你半坏不坏的脑子想。”他摁着她脑袋往后压,“是谁拉我的手求我别走。” “是我?” “对,你还叫我妈。” “……” “我叫你妈,还是我叫你,妈?” “你叫我,妈。” “哎,乖儿子。” “……” 商毓凝摸他头顶,“那你一丝|不挂躺我床上算什么?乱|伦啊儿子。” “昨晚是你嚷嚷好热,然后脱我的衣服。” “我一个女病人,你一个大男人,你不想脱我能霸王硬上弓?” “读几年哲学连摩擦生热都不懂了是吧?” 程澈一晚没合眼,天蒙蒙亮才睡着,没睡半小时就被便宜妈占便宜,此时正烦。 过两小时还要上班,听有病的没病的倾诉绝望人生。 “商毓凝。”程澈拢她入怀,逮着脖子咬,“再闹我就收诊疗费了。” 手顺着睡袍下摆伸进去,轻掐内侧软肉。 他指腹上有层薄茧,掐的恰是敏感处,痒得她满床打滚。 第15章 睡意全消,程澈被迫陪她聊了些正经问题。 “听程煜澄分析,我觉得bedeutung开不*下去了。”商毓凝给乔诗浅打电话,“浅浅,你帮我想想别的工作呗。” “程渣说的话是神谕还是圣旨啊?” 电话那边哐哐当当,时不时有人路过叫“乔总监”。 乔诗浅应了声,继续和她鬼扯:“他说开不下去就开不下去,工商局他家开的?你的雄心壮志呢?你不是要证明给程渣看,bedeutung一定能活过半个月?” 商毓凝委屈,“可是我都累病了,还是算不明白这笔账。” “你以为这年头工作好找?再说你那破专业,给人算塔罗牌都不够格的。” “不一定要专业相关的嘛!” “抛开专业不谈,以你的大小姐脾气,什么岗位敢要你?” “我怎么就大小姐……” “谁说你不行你找谁去,我忙着呢没时间听你狡辩。” 嘟嘟嘟,乔诗浅挂了电话,商毓凝捶胸顿足,立志一定要算明白这笔账。 账算明白了,然而因经营不善,亏损严重,最终她仍然决定关掉咖啡店。 第一份事业,历时两月惨淡收场。 好歹破除了程澈“活不过半月”的恶毒诅咒不是?她只为自己三个月亏三千万难过三秒钟,之后便沉浸在“证明自己”的喜悦中。 长期忙碌的人一旦闲下来总想找点事填补内心空虚,大小姐没什么别的爱好,尤其喜欢逛街。 失业第一天,世纪城逛一圈,新裙子填满一个空衣柜。 程澈下班回来,有幸欣赏一场商大小姐的个人时装秀。 第二天,和小姐妹做完spa,叫几个男明星上会所开party,浪到凌晨才回家。 程澈晚上回来闻到她身上的古龙水香,脸色很臭。 …… 某天结账商毓凝递错卡,想跟程澈打声招呼,列表从头翻到底没找见人。 忽然灵光乍现,在黑名单找到了他。 头像和昵称都没换,发送申请秒通过,可商毓凝记得,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手术室。 难不成……他一直没有删除她? 对方一直没回,商毓凝盯着atm三个字母出神。 那是她给他换的,和当时她用的mia——mostimportantaccount最重要客户是情侣昵称。 三小时后,程澈结束手术,拿起手机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 重启手机,两条未读消息明晃晃躺在置顶栏上。 「atm」!我想,我还想再试一次,出于纯粹目的接近你。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时间像条分割线,一刀将屏幕切成两半。 以上是去年的消息,以下是今天最新消息。 「公主病」你有没有收到消费信息? 「公主病」刚结账的时候我给错卡了。 程澈拿手术刀稳当,打字回消息时手一直在抖。 “程医生,您怎么了?”余烟岚不得不暂停工作汇报。 手指颤巍巍点下发送,他收起手机,“没事,总结以书面形式提交,我还有事。” 清颐林灯红酒绿,商毓凝正和几位小姐讨论最新款珠宝。 包里手机响了下,她留下一句“失陪”转身离开。 点开对话框,盯着简洁诡异的“没有呀”,愣住。 没有就没有,没有……呀? 「公主病」你被盗号了? 「公主病」还是在医院养小妖精了? 「atm」输入法被病毒入侵 「atm」我不像你饥不择食 「公主病」看在我花了你点钱的份上,我暂时不骂你,不过为什么你没收到信息啊? 「atm」发信息不要钱?你三点买个包给我发条信息,四点买件衣服给我发条信息,银行每年给通讯公司交多少资讯费? 「公主病」程总您还挺会偏心眼,通讯公司的钱就不是钱吗? 「atm」民康银行是安颂集团控股的一家跨区域经营的商业银行,注册资本……总部位于钱江市…… 复制过来的文字占满屏幕,简单来说,银行是他家开的。 商毓凝对着屏幕翻白眼。 有的是钱,至于对那点信息资讯费扣扣搜搜? 「公主病」超过多少才有信息?以后我每天卡着上限刷。亲亲.jpg 「atm」七位数,不用卡上限,我很忙,没时间看你花钱。 「公主病」那等我们离婚,要还吗?撅嘴戳手手.jpg 程澈没再回她,看来真的很忙。她收起手机,端起香槟朝朋友走去。 天降横财,平时看不爽的幺蛾子,这会也能勉强当个人看。 她脚步轻盈,脚尖一踮一顿,裙摆一扬一落,像穿梭花丛的蝴蝶精灵,每过一处,都是不可忽略的耀眼存在。 惹人歆羡,也招人妒忌。 路过一行人旁边,有人踩她的拖尾,她一个没留神,猛地向前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挽过她的腰,两人跳华尔兹似的,完成一个经典动作,配合默契。 “儒良哥!”商毓凝喜出望外。 “凝凝,好久不见。” “等会。”她将孟儒良拨到旁边,大步走向尹曼。 在众目睽睽之下,二话不说举起香槟往尹曼头上浇。 酒杯摔落在地,她揪住孟儒良潇洒离开。 孟儒良是比商毓凝高一届的学长,毕业后去了慕尼黑,两人不曾断过联系。 身边发生有趣的事,他以图文形式分享给她,逢年过节会打电话问候。 商毓凝在柏林时和他联系得勤,聊天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吐槽导师难搞,抱怨晚餐难吃。 回国之后交际活动多,渐渐也就聊得少了。 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场合偶遇。 多年未见但不生分,他们照旧无话不谈,聊完他的事业,聊她失业。 商毓凝托腮犯愁,“想找工作,可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如果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妨先问问自己,想做什么。” “我想……”她听完更愁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有追求。” “凝凝,别这样说自己。”和从前一样,孟儒良不许她妄自菲薄,“你只是暂时没有方向。” “那我怎样才能找到方向呢?” “多去尝试和体验,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我的杂志社,体验一下当记者的感觉。” 手机震动,程澈回消息说他在门口。 不知怎的,心里好像有点小雀跃。 商毓凝和孟儒良挥手道别,匆匆跑下楼,奔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轿车。 程澈靠在车门旁,低着头看手机,似在欣赏什么东西。 听见哒哒脚步声,他抿了抿唇,将笑意偷偷藏进风里。 “程煜澄。”见了atm,商毓凝和颜悦色,“你怎么想到来接我?” “顺路。”他拉开车门,“上车。” 一只脚迈进车里,商毓凝扒着车门朝露台挥手,程澈随她回望。 电光火石间和挥手的男人遥遥对视。 是他。 对方投来友善微笑,程澈扯了扯嘴角,没搭理。 关车门时手劲好大,吓得商毓凝肩膀一耸,差点忘记预备的话。 “我下周打算去杂志社上班。” “什么杂志社?” “elf,儒良哥办的。” “儒良哥?”程澈讥诮,“你也是不挑。” 商毓凝撇嘴,“儒良哥长得帅气质好有本事,很厉害的。” “我知道他打洞厉害。” “你别这样目中无人好不好,儒良哥他就是很厉害!” 他定睛瞧着她,讥讽更甚,“他是哄骗人妻厉害,还是偷情背德厉害?” 第13章 阴谋 “是是是你厉害你会投胎,你年纪轻轻就把宾利当自行车开,人家儒良哥靠自己创业,为的是实现自我追求,比你这种世袭资本家强多了。” 程澈只在刚刚远远看过孟儒良一眼,商毓凝不懂,为什么他对素昧平生的人恶意这么大。 “照你这样说,你竹马也是世袭资本家,那孟什么良也比他强?” “不是,我们说孟儒良,你扯梁晏干嘛?” “你结婚了,姓孟的还死乞白赖纠缠你,谁知道梁晏结婚了,你会不会不甘寂寞纠缠他?” “你有病吧程煜澄!”商毓凝反手就是一巴掌,“你说我和谁都行,绝对不能是梁晏!” 梁晏和她青梅竹马不假,可人现在结婚了,娶的还是她好朋友。 程澈一句话把他们三个人都折辱了,这巴掌是他活该。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天降横财,久别重逢,工作有着落,还有人接她回家。 如此美好的一天,全被他搅和了。 好气好气,商毓凝背对他看窗外,狠狠瞪窗上人影。 程澈正好偏头看来,目光避无可避交汇。 第16章 “你想去就去。”语气很别扭。 “我又不是征求你的同意,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你不乐意听我分享就算了,骂我朋友干嘛。” “没有。”他矢口否认,“没有不乐意。” “程煜澄你真的很没礼貌。” 她气不打一处来,“梁晏不仅是我朋友,也是你朋友,你怎么能怀疑你老婆和你朋友不清不楚?” 说完闭眼往后靠,一路没再搭理他。 * “听说了没?我们组要来个新同事。” “男的女的?” “女的,我昨天给主编交材料看了眼,可漂亮了。” 推开办公室门,八卦迎面扑来,明艺漠然走过,径直来到工位。 一位同事偷偷瞅她,耸肩歪嘴,“希望别是个事妈。” 门再次打开,组长阮纯低咳,小分队一窝蜂散开。 “我们组即将加入一位新成员,商毓凝过来,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室内鸦雀无声,同事们伸长脖子张望。 “新同事还没来。”明艺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见了。 阮纯脸色乌青,“这都几点了还没到?” 时值上午8:49,距离公司规定上班时间还有十一分钟。 见组长生气,同事们不约而同抓起鼠标,假装自己很忙的样子。 没人搭理她,阮纯火气更大,揪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立规矩。 唾沫星子漫天乱飞,她慷慨激昂,正说到关键处,虚掩的门倏然弹开。 一道俏丽女声传来:“哎哎哎你们小心点,别把我的水杯碰坏了。” 两名男士手捧箱子挤进门,方才鹌鹑似的组员转眼间又变成长颈鹿。 高跟鞋踩地哒哒声和包链晃荡声渐近,身材高挑的女人大摇大摆进门,挑起眼睛扫视众人。 “你们好,都来好早啊。” 组员们献上友好的微笑,马上又低下头去。 商毓凝兀自问:“组长是哪位?我的工位在哪?” 啪——不知谁的手机掉下地,气氛顿时十分诡异。 男同事弯腰捡起手机,指了指靠窗的空位置,阮纯一记眼刀甩过去,他猛地收手。 “谢谢。”商毓凝浑然不觉,回头对两位男士说,“把我的东西放桌上。” “你们进来吧,分一下礼物。” 一队西装男列队进来,阮纯大发雷霆,“你当这是戏台子,唱元妃省亲啊?” “你是组长?难道你们这不允许给同事们送见面礼吗?”商毓凝一头雾水。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什么时间?” “8:56分,没到上班时间。” 提前十分钟上班是a组约定俗成的规矩,相应的,组员们通常在提前十分钟的基础上,再提前三到五分钟进办公室。 也就是说,公司规定九点上班,但真正上班的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 商毓凝听后表示不接受:“你们孟总跟我说的早九晚六,周末双休,不行……我问问他去。” “孟……孟总?”同事们膛目结舌。 这位新同事,比他们预想中的更有来头。 入职第一天,商毓凝凭一己之力把a组上班时间改回九点,给组长阮纯一记重创。 一时间,组员们唯商毓凝马首是瞻,除了性格孤僻的明艺。 商毓凝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每天上班都活力满满。 烦人的是,阮纯经常给她穿小鞋,可她又不能一点破事就告状,孟儒良很忙的。 “职场,太难混了。” 孟儒良笑了笑,将挑完胡萝卜丝的石锅饭推给她,“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如果你在a组不开心,我可以给你换到别的组。” “儒良哥……”她抬起头巴巴望着他,“真的可以吗?” 声音绵软,语调像在撒娇。 孟儒良沉默,记忆向深处溯洄。 初见商毓凝是在施普雷河畔一家小酒馆,她身穿露背短裙,呆坐在高脚凳上,烈酒一杯接一杯。 人间尤物,深夜独自买醉,难免有人搭讪。她喝得半醉半醒,扯着中文叽里咕噜骂人,醉鬼听不懂,伸出咸猪手就往人胸上摸,是他帮忙解了围。 正准备离开,被她扯住衣角。 高饱和橘色光笼罩着他们,她媚眼如丝盯着他,在他眼里放了一把火。 毕毕剥剥,熊熊燃烧。他急忙避开她的注视。 “帅哥,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 他拽出衣角。 “可以陪我喝一杯吗?” 他退后一步。 “可以吗?”她微微嘟着嘴请求。 仿佛他拒绝,下一秒就会看着他掉小珍珠似的。 “可以。”他收起思绪,“我是请你来体验生活的,不是叫你来受虐的。” “我就随便说说,没事的,又不是第一次被针对。”商毓凝抚着脸开玩笑,“像我这样颠倒众生的大美女,势必承受更多的嫉恨与恶意,早就习惯啦!况且,除了这根老油条,其他人还是蛮可爱哒。” 晚餐进入尾声,孟儒良问:“时间还早,等会一起散步吗?” 他们以前经常一起散步,聊昨日的雨,当夜的风,路边擦肩而过的人。 每当对上孟儒良真挚的笑,她心里就咯噔一下,恨不能把自己钉到十字架上忏悔。 “嗯……改天吧,我今天有点累,想回家躺着。” “是想早点回家休息,还是想早点回家见什么人?” “儒良哥!”商毓凝嗔他,“我真的想回家休息,他很忙,应该还没回去呢。” “凝凝,你该明白,一个男人再忙也不会舍得冷落爱人。” “什么爱不爱的,我们……” 爱没少做,爱没说过。 这话和乔诗浅说说还行,和孟儒良说,太轻浮。 “算了不说了,我们很复杂,说不清楚。” 回家途中,孟儒良突然发问。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我像你的一个朋友,是他吗?” “不是啦。” “有点遗憾。”他苦笑,“没能长成凝凝喜欢的样子。” 有些心思一旦戳破,气氛就比较微妙了。 她正襟危坐,后半程心不在焉应付着。 车驶入定园,经过深思熟虑,她认为有必要把话说清楚。 “儒良哥,我曾经想过利用你,去斩断自己无法狠心割舍的情缘。但是,他没有来,我也不算成功利用,就一直没有和你明说。” “我知道。凝凝,你……用‘勾引’这个词可能不恰当,我先道歉。”孟儒良咬文嚼字,“你的手段的确高明,可惜,心不够狠。你一面经营算计,又一面愧疚挣扎,看你万分纠结,我好几次都想挑明了说,凝凝,勾引我吧,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 商毓凝哭笑不得,“儒良哥,我不承认我勾引过你啊,不以俘获芳心为目的的蓄意接近,一律称之为利用。” “哦?”他眯起眼睛,抬眸看向高处,“那他呢?你对他,是勾引,还是利用?” 顺他视线望出去,见程澈孑然立于露台上,杏眸微敛,嘴角噙着森冷笑意。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长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今夜风格外大,江中水浪翻涌,一阵接一阵冲上半岛。 天上无星无月,园子却亮堂堂的,整座小楼灯火通明。 很有家的感觉。 人在疲劳之时,最易触景伤情,商毓凝下车,不急着进屋,站在风里,静静盯着露台看。 那里已经没人了。 和车里的她对视之后,程澈便转身回屋。 身上只一条薄薄的吊带裙,春夜的风吹来,不至于感到冷,只是凉。 她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切莫迷恋这一瞬间的错觉。 站了约莫十分钟,商毓凝进屋上楼回房,在走道上和程澈迎面撞上。 她往左边挪一步,他也挪一步。往右一步,他跟一步,故意挡她的路。 商毓凝退后站定,迎上冷冽的目光。 “干嘛?” “发消息怎么不回?” 她摸出手机丢给程澈,“手机没电,没看到。” 他接住,长按开机键,没反应。 检查确认是手机没电,不是她净给孟儒良放电忘记回,脸色才稍微缓和一点。 “手机没电还敢上他的车?” “他不是需要我防备的人。” 商毓凝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回来,补充道:“你才是。” 程澈没有收回手,依势搭到她肩上,拢起滑脱的肩带,语重心长。 “你能不能有点安全防范意识?” “别因为他长得像晏哥,你就掉以轻心。”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我早就不喜欢梁晏了!” 她拂开他的手,压住额头按揉,有气无力,“我很累,不想和你吵架,别挡路。” 第17章 商毓凝垂着头从他身边擦过去,推门进房间。 提包链子蹭过手背,凉飕飕的,程澈反手抓,抓了个空。 凌晨一过,闷雷隆隆,不多时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睡梦中忽闻吧嗒一声,所有灯尽数熄灭,房间陷入无边无际黑暗中。 商毓凝皱眉嘤声,掀起眼皮,恍见床头黑影颤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抓紧被子翻身,猝不及防从床上翻下去,连忙抓起手机找手电筒。 “程煜澄!!!” 在屏幕亮光一刹那,她立即认出程澈,手电筒也顾不上开了,抄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你大半夜不睡觉穿的像个司仪似的坐我床头,赶着超度我吗?” 黑影一僵,程澈缓缓侧身,一道闪电撕破夜幕,照亮他的侧脸。 目光瞥向疯狂薅头发的女人,他怔愣问:“看背影,你就知道是我?” “阿西吧呀,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这次砸向他的变成拖鞋。 商毓凝扶着床沿起身,用力打上总控灯开关,房间登时亮如白昼。 她居高临下,给床对面的程澈翻个大大的白眼。 这狗男人……莫非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程澈半夜钻她被窝不稀奇,吊诡的是,他穿得特别正式。 像即将飞去联合国总部参加国际会议似的,商毓凝差点以为自己撞见韩剧里的阴间使者。 法式衬衫,v领马甲,青果领西服,颈上半蝶领结,驳头眼上缀了个暗红色胸针,衬衫袖口别着同色袖扣。 要温柔不温柔,要儒雅不儒雅,浑身上下就写四个大字:闷骚阴暗。 商毓凝整理好凌乱的睡袍,蹲下去捡被子,程澈绕过来帮忙。 “别过来,你给我站那!” 她扯起被角捂住鼻子,声音含混不清,“你这是想熏死谁?不会把自己搁福尔马林里泡一宿吧?离我远点,臭死了!” “梵音藏心,你明明说这款香水味很好闻。”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过。” 商毓凝挠头回想,细数身边谁用过这款香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晏。 往更深处挖掘导致他模仿梁晏的原因,她自然而然地把他和那个人联系起来。 睁大眼睛,将面前巨人从脚看到头,从头看回脚,长长呼出一口气。 “程煜澄你简直有病!” “你能不能别东施效颦,没那个文雅气质,就别学人家梁晏穿青果领。” “不是……你究竟较什么劲啊?”商毓凝撇开被子,屏息扑过去。 解开纽扣,把他的外套扒下来,甩地上,狠狠踩两脚。 “丑死了,穿戗驳领不挺帅的。” “你没必要因为谁说过梁晏很帅,就去模仿他好吗?不同的帅哥,有不同的帅法。” 商毓凝完全能理解程澈的心理。 在柏林那段婚姻维系期间,她也曾为了让他多喜欢自己一点,笨拙地模仿过林清芮。 拉直头发,穿看起来乖巧甜美的裙子,涂橙黄调口红,戴简约首饰。 有时候揽镜自照,她都会对着镜子里的陌生人问: 你是谁。 有时候,对上程煜澄眼中的乖巧女生,她会不由自主去想: 究竟是商毓凝和程煜澄在一起,还是林毓凝和程煜澄在一起? 这种感受,很痛苦。 她不希望程澈,因为林清芮曾经随口说过一句“梁晏很帅”,迷失了自我。 * 周一例会,主编宣布五月刊采访对象为伊洵集团总裁姚萱,昏昏欲睡的职工们垂死梦中惊坐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比起采访咖位不大牌位大的小明星,他们更愿意采访企业家。 而且,姚萱是声名在外的企业家,有钱有颜,脾气不算好但绝对不算差,是以人人都想接这次采访。 主编笑吟吟问商毓凝有没有想法,她摆摆手,“我就算了吧,我们……太熟了。” 短短一句话,招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神,商毓凝干巴巴笑一笑,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b组一员毛遂自荐,“主编我可以!” “主编我也可以!” 主编环视众人,考虑半晌,为难道:“网友留言说,我们前几期采访太无聊,像人机对话。毓凝和姚总相熟,对谈应该比较有趣,这样,你挑个人和你一起。” 对上a组同事热切的目光,商毓凝选谁都不合适,于是让他们猜拳决定。最后和她共事的是小朱,八卦小团体中的一位。 “小朱你这运气太好了吧!既能和女神一起磨采访,又能和富人榜上唯一女富婆对话,好羡慕!” 小朱笑得合不拢嘴,“苟富贵不相忘,你们想问姚总什么都告诉我,我看看怎么融进采访稿。” “想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钱。” “想听她和天亓总裁的甜蜜日常~” “想听她和西元太子青梅竹马的故事!” 看完小朱的初稿,商毓凝两眼一黑。 列出的问题90%关乎豪门八卦,像拿着采访娱乐明星的稿子去采访企业家,那干脆直接去采访小明星好了,何必多此一举,占着炙手可热的坑,干不务正业的事。 适当八卦没问题,问题是把人家生活隐私问得面面俱到,这能忍? 据她对姚萱的了解,假如拿着这份采访稿去问,指不定一关摄像头,姚萱就把采访间夷为平地。 “小朱,你重写一份吧。”商毓凝把初稿丢在桌上,弹指一拨推到对面。 “姚小萱不太喜欢别人追着她问私生活,还有‘你认为你和你老公谁更强’这种问题,你问出去就可以卷铺盖了。” 本子滑到桌沿,摇摇欲坠,小朱没有接,啪一声掉落。 “毓凝,你要知道,我们是平级。” “嗯?” “给你看稿是情面,不是让你审我的稿子,你更没有资格叫我重写。”她红着眼,定定盯着商毓凝,慢慢攥紧了手。 “还有,别叫我小朱,论资历,我是你的前辈。” 商毓凝一脸懵,她怎么她了? “你这份稿子递上去就不可能过审,到时候还连累我听你挨骂,朱……” 商毓凝不记得她大名,省略主语道:“什么前辈后辈,你韩剧看多了吧?没有我,能这么顺利让姚萱点头?” “当关系户还给你骄傲上了,要不是和孟总勾勾搭搭,你能进我们杂志社?谈成采访有什么用?” “你会写稿吗?你真以为自己写的垃圾能次次通过?那是主编给孟总面子,私下帮你修正重写。” “你能读立行走进访谈室吗?每次采访都要给你派个搭档收拾烂摊子,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花瓶一个。” 商毓凝平生最恨别人骂她花瓶,言语龃龉差点演化成肢体冲突,幸好阮纯和明艺及时赶来制止,否则这事将会闹得人尽皆知。 她和朱媛关系很僵。 小团体都是一致对外的,起初能手拉手跪舔她,后来也就能一呼百应孤立她。 商毓凝从受尽追捧的对象,变成和明艺一样的独行客。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渐渐地,她和明艺会偶尔聊两句。 她和朱媛一见面就掐,采访稿进度停滞不前,主编得知事情来龙去脉,拍板让商毓凝重新挑个伙伴。 “主编,可以让我一个人完成吗?”她迫切想证明自己。 主编支支吾吾,“毓凝啊,这次采访很重要,你还没有独立完成过,这次你和找人合作,下次,下次采访再单独派给你。” “行吧,我这次和明艺一起。” 明艺是脚踏实地的书呆子,有能力,但极其无聊。 初稿拟的问题符合主刊风格,照顾读者关注点,又尊重受访者的身份,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水平。 初次对稿,商毓凝整体满意,同时有点心虚,以她的水平,根本看不出明艺的毛病。 真正进访谈室那天,商毓凝会搞气氛,明艺能挑大梁,两人一动一静配合默契,加上姚萱本人幽默风趣,整体效果不错。 主编当众表扬商毓凝,掌声雷动中,小团体成员互相换个眼神,眼神中的轻蔑一点不藏。 散会后,商毓凝跟主编回办公室,要求他兑现先前答应的话。 主编在一堆文件中挑挑拣拣,边察言观色边挑采访人选,再三斟酌,推出一份小明星的资料。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小试牛刀。” 商毓凝淡淡一瞥,拿起文件夹说:“没问题。” 关乎个人尊严,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上班打磨采访提纲,下班看明星采访视频,模仿interviewer的神态腔调,努力程度不亚于期末周的大学生。 商毓凝席地而坐,双手枕在矮几上,下巴埋进臂圈中,对着平板阿巴阿巴,程澈不禁哂笑。 第18章 “笑什么笑?没听过夜莺唱歌?” “我只听见鹦鹉学舌。” 他换鞋进屋,信手将文件丢在矮几上,打开冰箱拿饮用水。 说到鹦鹉,她下意识想到贵妃,“你的爱妃在程宅住那么久,不闹脾气么?” “它不像你,”程澈在沙发上落座,“贵妃很乖,也很长情。” “要不怎么说深情总被辜负呢,你就仗着她长情,对她不闻不问。” 喉结翻滚,程澈咽下一口冰水,沉吟不语。 良久,他凝眸觑着她,半是感伤,半是自嘲,“是……深情总被薄情误,无情不似多情苦。” 商毓凝尬笑,蹬腿站起来,打他面前过,弯腰拍他肩膀。 “天还没黑,emo为时尚早。” 第15章 对抗 发丝拂面,馥郁玫瑰香沁人心脾,飘逸裙摆蹭过搭在膝上的手背。 程澈仿佛受到某种蛊惑,鬼使神差地张开手,隔着裙摆,捉住纤细长腿,轻轻一勾,商毓凝便朝他跌来。 “干什么!” 商毓凝冷不防摔进炽热怀抱,手忙脚乱攀着他肩膀,躬起身,气鼓鼓瞪他。 他什么也不说,丢下水瓶揽她的腰,稍稍抬腿将她勾近身边,掐着腰摁坐在腿上,捏着下巴抬起脸,唇便凑了过来。 “天还没黑你发什么情!” 她偏头躲开,温热的唇落在脸颊,两人皆一愣。 春日烂漫,春风柔情,春天是自带旖旎氛围的季节。 肝火旺盛的年轻男女,稍微贴一贴,就要出汗。 商毓凝感到热,推推搡搡要起来,程澈却扣紧她的腰,像豺狼虎豹盯猎物似的盯着红唇,间或咽下唾沫。 “毓凝。” 他低声唤她,语气胜过晚霞温柔。 望着那水光潋滟的唇,商毓凝盼他能接一句缱绻情话,然而狗嘴里根本吐不出象牙。 “你是不是胖了?” “……” “上个月,我的手能满握你的腿。” “是你短了。” 他咬着她耳朵,恬不知耻说了句话,商毓凝握紧拳头在空气中比划,终究没忍住捶他脑门上。 “滚,我没兴趣。” 被他一打岔,她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眼睛随意一瞟,瞟见文件夹里掉出来的邀请函一角。 “我们杂志社的访谈邀请?” “嗯。” “你去不去?” “你希望我去?” “别来,千万别来!你这个大饼落到a组,不是阮纯接,就是明艺接,前者还好,后者……我可不想看明艺被你毒死。” “小破作坊递来的,我看不上。”商毓凝松口气,程澈话锋一转,“不过你百般阻挠,我偏要看看去。” * 商毓凝采访成诚,和阮纯采访程澈的日子定在同一天。 采访前一小时,她在时星刊访谈室温习稿子。 外面突一阵骚动,明艺神色匆匆闯进来说:“凌晨有网友自称是成诚男朋友爆出猛料,热度一直降不下来,星恒那边正在准备紧急公关,成诚近期行程全部取消。” “什么?!”她惊到破音,“死鸭子出道当艺人屁股都不擦干净。” 明艺笑容牵强,商毓凝这才发现,门外围满人,a组组员都在。 “我就说,不会有人一直命好。” 小朱扬唇一笑,“是啊,苍天有眼,花瓶易碎,越努力,越幸运。” “一团稀烂的泥,任由别人怎么捧,终究扶不上墙。” 小团体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商毓凝摔下稿子,盘起头发往外冲。 “别冲动别冲动。” 明艺拦住她劝,但商毓凝动了怒,哪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拦住的,眼见巴掌将要打在朱媛脸上,明艺冲其他同事喊: “快去叫主编!” 小团体三人杵在门口看她们推推搡搡,风凉话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有人靠近。 “一天天的就知道显摆,傍上孟总就把自己当夫人了?好笑,孟总什么背景……” “我什么背景?”孟儒良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 “孟……孟总。”朱媛讪讪回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怎么……” “我在elf出现需要向你打报告?” “还是我和毓凝的关系需要你点头?” “抑或是你对我请毓凝过来工作有意见?” 孟儒良向来待人亲厚,这会皮笑肉不笑连发三问,小团体都吓破了胆,期期艾艾,半天答不上话。 商毓凝也是第一次见孟儒良冷脸,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对他。 “儒良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的事。”孟儒良拖开椅子落座,从纸袋里拿出一杯咖啡递给她。 “加肉桂粉的卡布奇诺,口味和你喜欢那家最像。” 她双手捂住咖啡杯,下巴抵在杯顶上,温热徐徐爬上面颊,熏得眼睛发热。 那帮人天天冷嘲热讽,她怕孟儒良为难,一再忍让,说不委屈是假的。 “没想到我出趟差,发生这么多事。凝凝,你受委屈了。” “凝凝?” 听见熟悉的嗓音这样叫,商毓凝浑身汗毛竖起。 循声望去,程澈不知何时出现在那,似笑非笑睨着孟儒良,“孟先生,你对有夫之妇的称呼,未免太亲密了些。” 孟儒良点头微笑,“我叫凝凝习惯了,改不掉,凝凝不介意,别的人,还是不要越俎代庖为好。” “你的眼睛是用来平衡五官的吗?”他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谁是别人?” 金光折射到婚戒上,璀璨夺目。 “听凝凝说,程先生不是在办公室就是手术室,平时不怎么看社交媒体。” “可能您没听说过,网上最近很流行一句话:不被爱的才是三。” 幽幽目光落在身上,商毓凝扭头,迎着滚烫的视线,对上镜片后的深邃眼眸。 视线相交刹那,他眼底阴云一扫而空,笑容玩味地问:“老婆,你认同吗?” 商毓凝:“……” 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她正愁怎么化解僵局,救星来了! 主编:“程先生请您到极星访谈室稍坐片刻,采访预计十分钟后开始。” 商毓凝抓住机会,起身向孟儒良致意,“孟总,我回去工作啦。” 办公室乱成一锅粥,组员们似乎在议论程澈。 “疯了吧?程先生出了名的嘴毒,谁想采访他?” “极星刊的饼又大又圆,但凡不是程公子,我真想冲一冲。” “+1+1,我宁可次次采访小明星,也不想采访活阎王。” …… “她们说什么?”商毓凝一头雾水,问主编,“不是阮纯采访程澈吗?” “阮纯发高烧请假,现在急需找人替她,但是程先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你和他熟不熟?你们要是熟的话就好办了。” “不熟不熟,一点都不熟!” 主编叹口气,走进办公室清清嗓子,“你们组长确定来不了,时间紧迫,你们组必须尽快推出个人替她。” 这帮妖魔鬼怪,平时唧唧歪歪挤兑她,碰上下油锅的“大好事”,一个个的脸都笑烂了。 “毓凝去吧,她最厉害!” “是啊,上次采访姚总不是很成功?” “有钱人的脾性我们摸不透,还是毓凝最懂。” “主编,我想……试试。” 缩头乌龟中突然冒出一只出头乌龟。 “小朱你疯了吗?那可是程——澈啊!” 朱媛眦着牙,悻悻地笑,“我没接过极星刊的任务,可以吗?” “可以,你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到访谈室。其他人也过去帮忙。” 主编交代完任务,火急缭绕赶去访谈室拖延时间。 “小朱你该不会是个m吧?!” “那是极星刊,我们这种没背景的人,要拼搏好几年才能上。” 说话时,朱媛有意无意瞟向她。 商毓凝冷笑,先行一步,挑了个最佳观影位置,静待好戏开场。 组员陆陆续续进场,朱媛上台,鞠躬伸手,“程先生您好,我叫朱媛。” 程澈看一眼她手上的稿子,讥笑,“脱稿都做不到,七秒记忆能记住interviewee说什么?” “不好意思,这次采访本来是我们组长……” “这不该是让我买单的借口。” 朱媛连连称是,将采访稿反扣桌上,对摄影团队比ok。 “感谢各位观众读者收看我们《极星刊》访谈栏目,我是记者朱媛。此次我们有幸邀请到安颂集团的程澈先生,和大家分享平衡工作与生活的经验,希望能给年轻人在看薪求职和自我实现中找到支点。” “先请程先生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你们好,我是程澈。” “程先生可以介绍得稍微详细一点,包括个人背景和教育经历这些,畅所欲言。” 第19章 “我是医生,也是企业家,教育经历网上都能查到。” 朱媛打个哈哈,“程先生真是谦虚,那就由我来介绍吧。程澈先生是安颂集团总裁、安颂雅康医院神经外科和精神科特聘专家……” 等她念完一长串头衔,商毓凝捂着嘴打哈欠。 头一抬,防不胜防对上程澈目光,哈欠打一半就把嘴闭上。 朱媛:“……许多年轻人戏说出卖灵魂只为换碎银几两,请问您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程澈:“我认为没错,市场上多数工作岗位,就是钱少事多。” “贵公司提供的岗位也是这样?可以举例说明吗?” “安颂岗位招聘情况要问人事部。范例我身边有一个——我太太,前段时间找了份工作,早九晚六,一个月辛苦操劳,工资不够她买个包。” “您认为衡量一份工作的价值就是工资吗?” 程澈发出灵魂拷问,“你上班是为了自我实现吗?” 朱媛哑口无言。 程澈瞥向采访稿,“不说话,忘词了?” 顿了两秒,再看主编,“张主编,你们杂志社是不是忘记装门槛了?” 主编觍着笑脸道歉,“程先生见谅,原本安排的记者生病告假,小朱临时顶替不熟练,我这就换个人来重录。” “明艺,你来。” 商毓凝目送明艺上台,默默为她点根蜡。 意料之中,明艺老实嘴笨,又不比朱媛脸皮厚,压根无法承受程澈攻击,没说两句就节节败退,访谈不得不中止。 程澈掐表看时间,神色不耐烦,环顾边上一众记者,下战书似的问:“十几个人,没一个能行?” 组员们心照不宣退后一步,商毓凝慢半拍,硬着头皮想退,却被歹毒的畜牲往前推。 鞋跟敲在瓷砖上哒哒作响,程澈假装被动注意到她,实则一开始就不安好心。 打她进门起,那道玩味的余光,一直在她身上飘来飘去。 “你来。” “我?” “对,就你。”他眼中充满戏谑,话语尤其暧昧,“你最漂亮,期待你的本事和你的脸蛋一样漂亮。” 捧杀?激将法?商毓凝不屑,这场上除了她,还真没人能跟他过几招。 “程先生,毓凝……” “好,我来。” 商毓凝给主编一个安心的眼神,踩着杀气腾腾的步伐,粉墨登场。 甫坐下,她理了理裙摆,翘起二郎腿,往后靠,微阖着眼,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不怀好意问: “程先生,听说你曾经被初恋白月光甩过?” 第16章 情书 嗞嗞嗞,访谈室内电流声异常清晰,台下众人面色凝重,大气都不敢出。 主编给商毓凝使眼色,眼皮快挑抽筋了,也不见她说点别的话补救。 商毓凝抿唇,目不转睛盯着程澈,那架势,像法官审讯罪犯似的。 程澈不答反问:“商小姐对我的情史很好奇?” “当然不,我们好奇的是,当医生很忙,当ceo也很忙,您为什么选择雅康和安颂两手抓?” “既放不下情怀,又放不下家业,像故意和谁较劲似的。” “是,”程澈坦坦荡荡,“又怎样?” “您生气了吗?”商毓凝冲他无辜眨眼,“我不知道程先生这么容易被冒犯,要不还是换个人吧?我说话刻薄,怕整场下来给您气死了。” “我没觉得冒犯,反倒是商小姐你,一门心思想跑,怕我?” “没有的事。”商毓凝坐回沙发上,“不同于其他富家子弟,程先生您修读的专业是神经外科,后来还辅修心理学,请问您是时间管理大师吗?” “我这人有个毛病,心情不好就喜欢学习和工作。” “的确是大病,得治。” …… “由以上对话可知,您是一位完美主义者,在过去二十多年里,您是否犯过弥天大错?” 对答如流的他忽然语塞,静静凝视着她。 在沉默的三十秒中,他是在责怪自己意志不坚受她引诱,还是在遗憾和林清芮失之交臂? 商毓凝不自觉抓紧裙角,垂眸掩去眼底情绪。 聚光灯为他们围合出相对独立的虚空间,主编记者、摄影团队、工作人员全部被隔离出去。 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无声对峙。 “有。” 百感交集,掷地有声。 程澈望着她,笑容苦涩,“我曾因为操作不当,毁了一个女孩的梦想。” “你想对她说什么吗?”商毓凝顺着抛出问题,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用的不是敬称。 “我很抱歉。”他仍目光如炬盯着她,“过去这么多年,我才有勇气承认。” 滚烫的视线比聚光灯更刺眼,她偏头回避,“想必那个女孩一定给您造成了很大影响,除此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什么事,影响到您的人生理念?” “我念高中的时候,给一个女孩写过情书。” 底下哇声一片,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生,都热衷倾听纯情少年的粉红回忆。 而商毓凝,一脸漠然。 “她不知道是我写的。”程澈自嘲,“我们那么好,她却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后来我就明白,费尽心思挽留没有用,自己变强大,才能留住想留的人。” “所以,你留住她了吗?” “目前看来,没有。” “这说明您还不够强大。” “我会努力。” 努力让林清芮回心转意吗?商毓凝朝摄影大哥挥手示意,她必须给自己一点时间整理情绪,否则可能忍不住破口大骂。 当着原配妻子的面,肆无忌惮表达对另一个女人的款款深情,还大放厥词说要更努力去挽留,这是人干的事? 也不知道林清芮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值得他这样念念不忘。 第一次见面,她就不喜欢那朵白莲花,性格和长相一样,表面温柔善良,实则心机深沉。 开学第一天,她穿上宽大校服,用簪子简单盘了个发型,戴上红宝石边夹,涂变色唇膏。 学校规定学生不能化妆,不能穿奇装异服,但总有女生阳奉阴违。 她初来乍到,严格遵守校纪校规,无奈天生丽质,稍微打扮一下,登场时就引起不小骚动。 等班主任让她上台自我介绍,以楚创为首的纨绔子弟带头起哄,鼓动大多数人抬头看她。 可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左看看右看看,一碗水端平。 靠窗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他没有捧场,趴在课桌上睡觉。 绚烂晨光照在墨黑短发上,斑点闪烁,像麦秆上结出粒粒麦穗。 风一吹,麦秆弯弯,抖落麦穗,唤醒睡梦中人。 他从叠叠高的课本中探出脑袋,眯着一双烟雾蒙蒙的惺忪睡眼向她望来。 在他醒神刹那,眼中迷雾散尽时分,两人视线猝不及防交错。 他怔愣,她微笑,接着移开目光,不曾为他多加停留。 视野回环,余光似乎感应到恶意,她凭感觉寻找,对上一个女生的眼睛,眼中一片清澈。 笑得很假。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后来事态越发严重,几次回想,才恍然大悟。 自那一刻起,她已然成为了林清芮的假想敌。 中场休息时间,商毓凝回办公室拿水杯,a组同事们在议论程澈提到的女孩,语气和姿态都十分浮夸。 “天啊好浪漫!”组员a双手合十捂在胸前,“我也想收到帅哥的情书啊啊啊!” “程先生这样帅气多金的男人都忍心拒绝,她不会美若天仙吧?” “废话,你看过帅哥追丑女吗?” “你们不觉得,‘自己强大才能留住她’,这句话有点阴湿吗?我听见自动脑补一万本强制爱小说。” “哎真的,还有他说这话时的眼神和语气,好带感!” “对,我以为他想把对面的商毓凝吃掉。” “命真好,啊啊啊为什么他想吃掉的不是我!” 组员b:“话说,只有我关注弥天大错那part的女孩吗?” 组员c:“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和情书女孩,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好嗑了吧!深情总裁弃商从医,爱情的力量,不可估量,爆款标题有了。” “但程先生不是结婚了么……他太太,怪可怜的。” 是挺可怜,也挺可笑的。 商毓凝一声不响走进茶水间,难得找到一片净土。 水哗哗流进杯子,她晃了会神,手背刺痛。 手忙脚乱打上开关,手垂下时不慎打翻杯子,热水全泼在脚面。 “凝凝,你怎么样?” “我没事。” 孟儒良在她面前蹲下,卷起裙摆检查。 杯子里原本有半杯水兑凉开水,烫得不严重,但裙摆和鞋子全弄湿了。 孟儒良拉她走,“去我办公室,我帮你上药。” 第20章 “没事不严重,我还有半场采访没完。”商毓凝婉拒,“对了,公司里有没有备用装备,能不能借我双鞋?” 孟儒良扶她到旁边椅子上,叮嘱她别乱跑。 约莫五分钟后,他手捧鞋盒回来,取出一双黑钻红底小细跟,“按你身高推算的鞋码,试试合不合脚。” 商毓凝伸手接,孟儒良自顾自蹲下捉她脚腕。 温热指节触碰皮肤,她发怵往回撤,“儒良哥,我自己来。” “怎么还跟我客气。” 她的小腿仍往椅子里斜,孟儒良只好放下鞋子让她自己换。 “听张主编说,你去采访程澈了,他没为难你吧?” “他才没本事为难我。” “那你怎么心不在焉的,烫了手,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想些事情,走神了。” 商毓凝弯腰换鞋,孟儒良则用纸巾吸裙摆上的水,脑袋靠得很近,一人张口说话时,双方的发丝都跟着飘摆。 茶水间斜向相对的休息室,门没关紧,里边的人不经意一瞥,所见便是他们贴面私语的光景。 “张主编,你们老板平时都这么照顾女员工?” 主编循程澈视线看出去,嘿嘿笑,“没有的事,孟总只对毓凝特殊。他应该……在追求毓凝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程澈淡定喝茶,“追求已婚妇女?” “什么,毓凝结婚了?” “你们不知道?” “毓凝的资料在孟总那,我们都没看过,也没听毓凝提过她的家庭……”张主编逻辑自洽,“孟总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如果他追求毓凝,只有一种可能性——” “毓凝不喜欢她老公,在准备离婚。” 程澈手一颤,茶杯一斜打湿了手。 他撂下茶杯,快步走向茶水间,敲一下门框,“商小姐,中场休息时间,不是给你会情人的。” “我裙子湿了,儒……孟总刚好在,帮我整理。” “我赶时间,五分钟后继续下半场。” 下半场采访,程澈完全不似上半场配合,刁难她比刁难朱媛和明艺更狠。 她问一句,他呛一句,她呛回去,对方变本加厉,三言两句怼得她七窍生烟。 若不是摄影机在录制,商毓凝高低扑过去给他两巴掌。 耐着脾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您希望为社会或行业带来哪些改变?” “我势单力薄,改变不了社会和行业,所做一切,只为守护身边人。” “我太太不一样,她尤其热衷于兼济天下,想给全天下的可怜人一个家。” 重音落在“可怜人”一词上,在场之人都听出来不对劲。 “是吗?那您太太真是个大好人,娶了她,是你天大的福气。” 程澈微微张口,摆明还想回嘴,然而商毓凝面向镜头,声情并茂背结束语。 聚关灯关闭,主编张罗着请程澈移步休息室,他安坐不动,“张主编,请你把人都带走。” “你,”程澈指着人群中最高挑的女人,“留下。” 第17章 隐秘 同事们幸灾乐祸,收拾收拾麻溜离开访谈室。 明艺给商毓凝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跟着走了。 “程先生,毓凝是新人,如有什么地方让您不满意,我回去说说她。”主编仗义,低声下气为她求情。 商毓凝摆摆手,“没事的主编,您忙去,程先生不会为难我。” 等人走完,程澈慢悠悠踱过去,关门反锁。 “留我干什么?嫌在台上怼我怼得不够,找我solo?”商毓凝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低着头,漫不经心玩弄指甲,“还是留我继续听你的纯爱故事?” “程煜澄,我不以程太太自居,你也不能随意欺辱我吧?” 采访过程不仅会刊发,还会以视频形式发布到各大社交平台,届时广大网友不知会如何嘲笑“程太太”。 深情男人最吃香,程澈是绝对不会挨骂的,情书女孩是会被羡慕的。而她这个工具人,注定为他们可歌可泣的爱情献祭。 “这次我不和你计较,下次再这样,我们离婚。” 契约规定,三年内,只要程书御在世,女方没有资格提离婚。 她只是装腔作势,表明态度而已。 没成想程澈脑回路惊人,毫无根据反问她:“你早就想跟我离婚了吧?” “是,又怎样?我不能想离婚吗?是你说奶奶病危请我和你扯个证,时间不会很久,可她现在好好的,而我要在你身边留三年。” “留在我身边就让你这么难受?” “你说呢?”商毓凝站起来,慢步走向他,“我和贵妃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被你用一张证圈在身边的鸟?” 她从他面前走过,红鞋底倒映在光滑瓷砖上,折射成他眼下一抹红。 程澈抓住她的手,冷声质问:“你想去找孟儒良?” “废话,我当然要去找他。” 借来的鞋要还回去,这双鞋价值不菲,她穿的时候没注意,后来才发觉是christianlouboutin的限量款。 那不可能是公共财产。 无论是不是孟儒良准备送她的,她都该去找他聊聊。 手搭上门把手,程澈忽地从后抱住她,转个向将她摁在门上。 呯呯嘭嘭,门猛烈震动,她不小心勾到根线,设备接二连三倒下去,靠边的三脚架撞到灯座,射灯熄灭。 一时间,访谈室内光线晦暗,拱形门洞幽深,天然形成半密闭的狭小空间。 程澈贴到她脸上,湿热鼻息裹挟雪松香喷洒在她面颊,西服纽扣和她腰带上的碎钻磕磕碰碰,发出细微声响。 叮叮咚咚,雨打在铝合金窗框上,商毓凝伸手关窗,后桌同学也伸手关窗。 玻璃面上倒映的两只手,拇指和小指不经意碰了下,若无其事错开,合力关上窗。 晚自习时间,教室里很静,笔尖和纸张摩擦声窸窸窣窣,她每写完一道题,就往走廊瞟一眼,想找机会溜出去。 苏阿姨托她给梁晏送作业本,可她出门太晚,到教室已经打铃了。 教导主任像幽灵似的,从走廊上飘过来飘过去。 正犹豫要不要行动,阴影投映在她面前的习题册上,后面的高大男生站起来,披上校服外套,大摇大摆走向后门。 无事发生,商毓凝马上拿起作业本,蹑手蹑脚溜出去。 二年级在一年级后面那栋楼,两栋楼由东西两侧连廊连接,她随意挑个方向走,眼看连廊近在咫尺,楼梯间里响起混浊的中年男声。 “哪个班的?” 她拔腿就跑,慌不择路撞进卫生间,和弯腰洗手的男生在镜子里对视,画面极度诡异。 喘声呼哧呼哧,水声哗啦哗啦,他怔了一两秒,拍下水龙头,转身看她。 准确来说,是看她身后的门。 商毓凝回头,才注意到门上印着蓝色小人的标识。 “小兔崽子,一下就跑没影了……” 教导主任声音传来,她进退维谷。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抱紧作业本,忖度坦白从宽的可能性。 “需要帮忙吗?”他问。 声音很轻,带着秋雨洗过的凉,低低的,几乎淹没在嘈杂雨声中。 可以相信他么? 除了相信,还有别的办法么? 她可不想在开学第一周被教导主任请去喝茶。 商毓凝木讷地点点头。 男生慢步走近,抓住手腕把她拉进隔间,她不明所以想呼救,被他横臂压在门上捂住了嘴。 他将另一只手的食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到她耳畔低语。 “别出声,我应付他。” 唇齿间吐出的气流钻进耳朵,好像被虫子咬了一下,酥酥痒痒的。 商毓凝狠狠瞪他一眼。 晚自习溜出门算小过,和异性过度肢体接触是要记大过的!况且是在卫生间这么敏感的地方!!万一被发现,这辈子的清白就毁了!!! 教导主任进来,把门一扇一扇推开。 隔间不是完全密闭的,隔墙和天花板有一段距离,门下还有窄缝,仔细看的话,一定能发现这个隔间有四只脚。 男生扒开她手掌,匆匆勾勒几笔,是“抱”字。 他反手指着自己,让她抱他的意思。 隔间光线不好,他背光而立,面部轮廓凹凸有致,五官被夜色淡化,看不清明。 仅一双杏眸,璀璨明亮。 事已至此,看在他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抱就抱吧,便宜他了。 商毓凝视死如归环住他的肩膀,在他双手辅助下,像只树袋熊挂到他身上。 校服拉链摩擦,胸前的拉链扣相互勾连,几不可闻的碰撞声,在隐秘逼仄的空间里放大。 下巴抵着坚实的肩头,耳朵和他的耳朵轻轻刮蹭,好烫。 校服散出一股淡淡的冷香,暂时缓解了潮热感。 第21章 她低头轻嗅,识别出他身上的雪松香。 紊乱呼吸喷洒颈侧,强劲心脏疯狂撞她心口,身处紧张刺激的情境,他们额头都沁出一层汗。 “你哪个班的?自习课开始不到半小时就跑出来上厕所,课前干嘛去了?” “七班的,我拉肚子,跟班长说过才出来的。” “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生?” “主任,这是男厕所……” 主任语塞,絮絮叨叨数落几句,走了。 男生放她下去,她扭头想走,被他拉住。 “人没走远。” 他垂眸扫过她手上的作业本,目光在姓名上停顿一秒,移开。 两人静静等了半分钟,他越过她开门,径直离开。 商毓凝在连廊上回眸一瞥,看见他进了七班教室,坐在她座位后面。 那天是周五,再普通不过的周五。 之所以变得不普通,是因为第二周返校后,同班女生开始孤立她。 “商毓凝。”程澈扼住她的下巴,指节陷进肉里死死掐住下颌骨,“你不是不清楚,姓孟的对你图谋不轨。” 商毓凝张口咬他,“注意你的用词,儒良哥是喜欢我,但没有图谋不轨。” “知道他心思还搞暧昧,又想养备胎?” “我怎么跟他……” 话没说完,程澈含住唇瓣吻了过来,舌尖抵入唇缝,撞开齿关,卷起她的软舌勾缠搅弄。 他吻得又急又凶,啧啧水声如雷贯耳,手指摁得下颌骨生疼。 她招架不住,两腿发软,抬手揪住他的衣角,仍止不住下坠。 手握住她的腰窝,往上提,两脚空悬,高跟鞋荡悠悠挂在脚尖,不多时便啪一声砸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使程澈稍稍恢复理智,吻渐渐变得温和缠绵,钳住颌骨的手也慢慢卸了力。 她反守为攻,全身力气汇集在牙齿上,吮着他的唇狠狠咬下去。 他吃痛闷哼,掀起眼帘觑着她,眼中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兴奋。 意犹未尽的吻,因她咬这一下重新点燃。 程澈贪婪地汲取她口中甜津,窒息感涌上喉咙,血腥气在唇齿间扩散。 “他们这是……动手了吗?” 门哐哐当当响了很久,还时不时剧烈抖动,组员们躲在转角探头探脑。 “动手也是活该,谁叫她不知天高地厚,专挑人心窝子戳。” “她傲慢惯了,也不想想程家太子是不是她能得罪的。” “商毓凝到底什么来头?她认识伊洵的姚总,还敢怼安颂的程总……”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商毓凝好像在喘……就就那种喘!” 娇喘声在他手指掐进内侧软肉时应声爆破,商毓凝急忙并拢双腿,夹住不安分的手。 她使出浑身解数推他,“程煜澄睁开狗眼看清楚你现在……嗯……” 唇只分离片刻又被堵住,手也被他控住压在头顶,他贴着唇粗喘:“别激怒我,我现在很不理智。” 吻落在唇角,侧颈,锁骨,他又吮又咬,所过之处留下暧昧红痕。 “你故意的?” “嗯?” “想让我顶着这些痕迹去见他?” “我想你去见他?” “为什么不想?”她挣脱双手,勾着下巴抬起他的脸,正色追问,“程煜澄,你在吃醋?” 程澈嗤笑,又一吻落在她唇上,“酸么?” 她怅然若失,“我能说酸么?” 他抚去她唇上最后一抹红,“你觉得是,就是。” “我如果觉得不是呢?” “那就是你……” “凝凝,你在里面吗?” 敲门声打断了试探,程澈一掌拍在门上,门猛地一抖,商毓凝也跟着一抖。 长腿陷入裙摆中间,两人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程澈衔住她的耳垂私语:“叫他滚。” 第18章 格局 即便访谈室隔音效果良好,他说话的音量也能让一门之隔的人听见。 商毓凝闭了闭眼,平心静气道:“儒良哥,程先生找我聊些采访相关的问题。” 按在门上的手紧握成拳,孟儒良似乎用尽所有力气,才勉强吐出一个“好”字。 “凝凝,聊完了来一下我办公室。” 里面同样回一声“好”。 孟儒良转身离开,背影落寞。 “我怎么感觉孟总很难过……”墙后组员嘀嘀咕咕。 “听女朋友被程先生训,不得心疼啊?” “真的是……这样吗?” “等着看吧,他们出来就知道了。” 一时半会只怕出不来。 那只俊美颀长的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这里捏一捏,那里按一按,酥麻感一阵接一阵涌来。 程澈最了解她的身体,捏得她小腹发胀双腿发软,卡在擦枪走火边缘,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商毓凝踮起脚尖,叼着他的脖颈重重咬一口。 狗东西却不知道疼似的,非但不推开,还扯松领带扒开衬衫往她嘴边送。 她一点不客气,卯足了劲狠狠地咬。 可她咬得越用力,程澈嘴角扬得越高,拳拳打在棉花上好没意思。 “你……你是受虐狂么!” “被你咬得还少?” 牙都咬痛了却给对方造成零点伤害,商毓凝恼羞成怒,抬起脚丫踹他。 程澈吃饱喝足,拇指按住下唇轻轻抚拭,连唾液带口红悉数卷走,两指搓了搓,抹在自己衬衫领口。 雪白衣领一点红,像一朵红玫瑰在茫茫雪原中盛放,缓解衬衫的刻板单调,增添一丝旖旎美感。 褶皱领口包裹白皙修颈,颈上牙印深深浅浅,浅的剩一抹粉晕,深的沁出血珠。印记周围的绯色,不知是口红,还是血迹。 他浑不在意,沾了就往领口上抹,商毓凝靠着门喘气,余光随他修长的手指游移。 “今晚不用等我吃饭,约了几个朋友谈事。” “你见过我哪次等你?自作多情。” “晏哥在,应该散得早,睡觉还是要等我的。” “程煜澄你大爷的脑子能不能装点别的事!” “我哪管得了我大爷脑子装什么事。”程澈满面春风,扯下歪歪斜斜的领带绕在手上,随意将她拂到旁边,解锁开门。 商毓凝暴跳而起,扑到他背上,手臂圈住脖子锁喉。 程澈手一顿,将刚打开的门关了回去。 “舍不得我走?”他回头,眉尾上挑。 “舍不得你大爷!”她白眼翻上天,收紧手臂勒他。 程澈低头亲她手臂,忍俊不禁,“婶婶,我真没有大爷。” 手向后伸拍她的腰,“乖,我十一点有台手术,该走了。” 门虚晃一枪,蹲墙角的人屏住呼吸。 她们计划着,只要商毓凝哭哭啼啼跑出来就马上跳出去笑她。 门开,她们按照约定好的现身,万万没想到,先出来的竟然是程澈! 卡在嗓子眼的笑愣是吐不出去,一个个的都像便秘似的嗯嗯哼哼,更有胆小如鼠的,腿一软给他三跪九叩。 “程……程先生,商毓凝呢?” 程澈抬起下巴,指向访谈室,“在补妆。” “补……补妆?” 下巴抬起那一刻,她们才看见程澈脖子上布满牙印。 往下看,衬衫领口遍布唇印,往上看,他的唇色透出异样的红。 朱媛脸色煞白,指着门吞吞吐吐,“你们……” 程澈没搭理她们,继续朝出口走。 脚步轻快,连衣角飘起的弧度,都彰显着他的心情愉悦。 电梯间,孟儒良靠在墙边守株待兔。 见程澈和蒋晖过来,他蹬腿站直,敛去满面愁云,“程先生,我们聊聊。” 程澈捧着手机回消息,没吭声。 蒋晖按了电梯,说:“不好意思啊孟总,我们程总赶着回医院,您有事的话请致电安颂*总裁办提前预约。” “感谢孟总对我太太的照顾。”程澈收起手机,抬头。 领带已经系上,看不见牙印,但衬衫上的口红还露出一半。 孟儒良眼尖,视线瞥过他脖子瞬间脸色骤沉,“我照顾凝凝,和程先生无关。” “我明白。”程澈似笑非笑,“我太太天生一双多情眼,经常引起别人误会。” “是不是误会,不劳程先生操心。凝凝和你在一起不开心,希望程先生高抬贵手,别再用一本结婚证剥夺她的自由。” “孟总,天亮了。”仿佛听了个笑话,程澈笑得意味深长。 孟儒良不解,“什么意思?” “我太太不爱吃胡萝卜,轻微夜盲,可能把你误认成什么人。” 电梯门开,程澈和蒋晖一前一后进去,孟儒良站到门边,门关不上。 “是,第一次见面,凝凝就和我说过,我很像她一个朋友。”他出言挑衅,“知道凝凝不爱吃胡萝卜的,不止你一个。” 第22章 “她喜欢穿红裙子,喜欢ysl的唇彩bvlgari的包,周末喜欢去看拉丁舞表演,这些你知道吗?” “她喜欢的不止是红裙子,是所有能凸现她身材的漂亮裙子。常用ysl和bvlgari,是因为和她爸爸赌气手头拮据。看拉丁舞表演,因为她曾经跳得很好。” 程澈不屑一顾,“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她依恋什么,恐惧什么,只有我知道。孟总是体面人,当过几年替身还想当备胎?” 程澈长按关门键,孟儒良撒手退后,“替身又怎样?程先生也不是正主。至少我像那个人,你不像。” * “姚小萱!” 姚萱叫苦不迭,“你可算来了,巴掌大点地方找十分钟。” “哎呀我方向感不好嘛!”商毓凝挽起姚萱胳膊撒娇,“我们先逛一会再吃饭,你跟我好好说说,和梁晏怎么样了,没离婚吧?” 姚萱耸肩,“暂时还没有。” “那就不离了嘛,他爱你,你爱他,离什么离?” “没那么简单,沈小豫他也……”姚萱逐渐暴躁,“算了算了不说他们,好烦,我问你点事。” “你堂姐来和尚诚谈合作,我家那臭弟弟嘴贱得罪了人家,我正愁怎么投人所好,你给我出出主意。” 堂姐叫商锦玟,是大伯养女,八岁才来到商家,比商毓凝大两岁。 按理该称商锦玟为大小姐,但是大家已经习惯尊商毓凝为大小姐,也就一直没改口。 商家生意,前几年就有一部分交由商锦玟打理,她天天忙,长期不着家,商毓凝回来这么久还没见过她的面。 至于她们的关系,一言难尽。 “这可为难我了。”商毓凝两手一摊,“我跟她不熟。” 两人逛了一圈上楼吃饭,刚走到日料店门口,背后伸出一双手搭在她们肩上。 "surprise!" “徐瑾逸!” 她们异口同声,默契地举起拳头朝后挥。 回眸看,不仅是徐瑾逸,程澈和梁晏也在。 徐瑾逸拍胸脯邀功,“萱姐说和商毓凝约了饭,我就猜到她们要来这,不用客气。” 一群乌鸦飞过,无人理睬他。 “你们……”徐瑾逸看看这边女士,再看看那边男士,诚惶诚恐,“都吵架了?” 姚萱扭头进包厢,徐瑾逸忙追进去。 商毓凝走到梁晏身边,问:“妍妍,你们不是没离婚么?这闹哪出啊?” 梁晏什么也没说,淡淡笑一笑,跟进包厢。 留下她和程澈相顾无言。 “妍妍?”程澈讥诮,“商毓凝,你的好朋友可真多。” 商毓凝:“……” 席间,气压有点低,徐瑾逸拼命活跃气氛,商毓凝可怜他演独角戏,扯着姚萱和梁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如此程澈便被冷落了。 见他全程冷着一张脸,商毓凝夹起一块排骨丢他碗里,“你们不是谈事么?” “谈完了。” 一句话把天聊死。 商毓凝决定不为难自己,逮着徐瑾逸聊,“那个成诚怎么回事?要不是他今天没来,我也不至于被派去采访某个变态。” “说呢,气死我了。”徐瑾逸骂骂咧咧,“签合同前反复确认,他咬死没有,这才出道多久,塌得地基都没了。” “你们公司那些男的,都这么荤素不忌的吗?” “嫂子您可尽早祛魅吧,男明星真没几个干净的。” “楚创……” “秦恪迎……” 她和姚萱各自问了个人。 徐瑾逸大手一挥,“嗐,那不一样,小秦和楚少爷都是有背景的人物,他们不愿意,谁敢动?” 商毓凝哈哈一笑,“基佬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毓凝。”梁晏用公筷给她夹菜,“你多吃饭,少说话。” 程澈也给她夹菜,“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瑾逸跟着献殷勤,“嫂子你还是不说话比较漂亮。” 貌似不小心戳了人小两口的肺管子了……商毓凝后知后觉,梁晏夫妇闹离婚就是因为一个死基佬。 电话铃声暂缓尴尬,徐瑾逸把手机举到耳边。 音量调得高,对方说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徐总,钟淮刚给我打电话,有个妹妹想签我们公司,资料给您发过去了。” 徐瑾逸点开文件,眼前一亮,“嗐,长得挺漂亮。林清芮?名字也秀气。” 第19章 嫂子 林清芮想出道,这并不令人意外。 虽然不愿意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谈论,但商毓凝必须承认,她们有相似之处。 都很虚荣,都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 听说在她转去三中以前,林清芮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女明星”,经常有男生跑到她所在班级外,扒着窗户一睹芳容。 林清芮从不和他们说话,但会有意无意直起腰,朝走廊方向转头,假意和同学聊天。 这种矫揉造作的姿态,后来商毓凝见到过好几次。 高中开学那天,教室外的人翻倍增长,一位女同学嬉笑调侃,“清芮,你收拾收拾,出道吧。” 林清芮低头嗔笑,“什么呀,接水去,新同学,一起啊。” 于她们而言,商毓凝的确是新同学,班上其他人是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彼此之间都认识,只有她是从其他学校转来的新学生。 彼时,她已经有两年没有和陌生同龄人接触过,即使知道林清芮不喜欢自己,也愿意配合她打好表面关系。 商毓凝拿起水杯跟她们出去,一堆男生涌过来将她和林清芮她们分开。 “商同学你好,我是王亮,给你颗糖。” “什么破糖果配不上我们凝凝的品味,凝凝,吃巧克力。” 凝凝……?她都不认识他。 “商同学,你是从附中过来的,听说过姚萱学姐吗?她好厉害。” “商毓凝同学你好,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她被围追堵截寸步难行,只好朝林清芮她们扬扬水杯,“你们去吧,我先回去了。” 一转身,差点撞上一个男生胸膛。 “你怎么在这?”商毓凝深陷在回忆里,不知道程澈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 “怎么了?”程澈撩开她鬓边湿发,“脸色这么差?” 动作无比轻柔,还安抚似的捏了捏耳垂。 “别这样。”她退后,转身背对他,“我……” 害怕。 害怕他对她温柔。 酸涩感涌上心头,她忙打开水龙头,接一淙冷水往脸上拍。 “商毓凝。”程澈把她从洗手盆里扒出来,扯张纸巾给她擦脸。 她定睛望着他,嘴唇直哆嗦。 擦干脸上的水,程澈解开纽扣脱外套,衬衫领口蛄蛹着露出大片口红印。 红得刺眼。 “我不冷。”商毓凝按住他手臂,摇头。 等程澈停下动作,她又皱眉嘀咕,“我说不冷你就不脱了吗?” “你到底冷不冷?” “你对我一点耐心都没有。” “你闹什么?”上午被情敌挫锐气,下午连轴转,程澈这会身心俱疲,说话没过脑子。 偏偏商毓凝一点就炸,“是,我只会无理取闹。” “我没这样说。” “你就是这样想的。” “你住我心里了?” “呵呵,我哪配?” 程澈语塞,握住她的肩膀问:“从瑾逸接电话开始就不对,为什么?” “你不清楚吗?”商毓凝抬眸仰望他,一字一句反问,“你,不清楚?” 说完拍开他的手,撩起头发往后翻,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先走了,你和他们说一声。我今晚住浅浅那。” “因为林清芮?”程澈拉住她的手,“你怕她?” 她没有回答,甩开他大步离开。 “商毓凝。”程澈朗声叫她,她头都不回一下。 * 长板凳上摆着两听可乐,戴墨镜的时尚男人翘起二郎腿坐在那,百无聊赖刷手机。 夜晚,江边风声鼓噪,他戴着耳机,听不见周边动静。 小腿突然被踢一脚,他马上摘下墨镜,嬉皮笑脸打招呼。 “程哥来啦,没打扰你和毓凝烛光晚餐吧?” 程澈面色阴郁,开门见山问:“找我什么事?” 看来是和老婆吵架了,楚创拿瓶可乐丢给他,腾出半张长椅。 “坐,反正今晚你也没得春宵一刻,咱兄弟俩吹吹风唠会。” “嫌天热不如跳江里游两圈。” 程澈把可乐丢回来,楚创忙扒拉他,“你就不想知道,今晚为什么要独守空房?” “手拿开。”程澈看他的眼神无比嫌弃,“别拿你们圈里应付金主那套对我。” “程澈你大爷……” 商毓凝那口头禅,跟他学的? 程澈眼神一暗,楚创麻溜地闭嘴,撒开手叽叽歪歪,“我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林清芮回来了。” 第23章 “回来就回来了,这么关注她,想追?” “我脑子有病我追她,我和你都比我和她概率大好吧?” “我有老婆。” “哦,可能很快就没了。”楚创在雷区蹦迪,“你知不知道,毓凝很讨厌林清芮。” “我有眼睛。” “我呸,你就睁眼瞎。知道毓凝讨厌林清芮还跟人不清不楚,你不火葬场谁火葬场?早知道你会那样伤害她,我当初就不该把她让给你。” 三年籍籍无名磨掉他的锐气,一朝当上顶流,又飘了。 程澈可不认为,毓凝是楚创让给他的。 校庆下一周,商毓凝在医院养伤,楚创找他打了一架,理由是他抱了他女朋友。 很荒谬,那种情况下,他只想着把商毓凝尽快送校医院,哪有时间考虑用抱的还是用背的。 “那你敢说,你对毓凝没有一点歪心思?” 楚创质问他,他用沉默代替回答。 他的确喜欢毓凝,开学第一天,睡醒第一眼,他一见钟情。 可请假两周回来,她已经和楚创在一起。 朋友妻,不可欺,他扼杀掉自己初初萌生的爱意,尽量不去注意她,尽量避免和她对视。 他伪装得很好,成功骗过所有人,直到舞台上,她叫出他的名字,平衡才被打破。 毓凝伤得严重,由校医院转去安颂明康医院,他跟的车。 他安慰她,楚创很快就来。 她说,还是别来的好,吵死了。 看她不像开玩笑,程澈窃喜,却装模作样说,楚创是你男朋友。 她反问他:“你看我们像男女朋友吗?他对我和对你,有区别吗?” “你不喜欢他?” “喜欢啊,你不觉得他很适合当男闺蜜吗?” 程澈:“……” “你知道梁晏不?他才是我的理想型。” 他知道,是她冒着违纪风险,也要去送作业本的对象。 程澈拍楚创肩膀,“有没有我,毓凝都不可能喜欢你。” 楚创强力挽尊,“你懂个屁!你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这种话,我今天听第二遍了。” “程哥你真的,听我一句劝,想和毓凝长长久久,就别和林清芮再有任何纠葛。” “我和林清芮什么时候有过瓜葛?”程澈将可乐罐丢进垃圾桶,“走了,明天上班。” 望着程澈冷漠的背影,楚创猛啜一口可乐。 气泡在舌尖爆破,又麻又疼。 像被人打了一拳。 他也将剩半瓶的可乐掷入垃圾桶,喃喃自语,“兄弟,女人都想要确定的爱,毓凝是个粗线条的,你藏这么深,除了我谁看得出来?” 开学第一周调座位,楚创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被放在第一排。 周五晚自习,程澈同桌没来,他溜过去打游戏。 打完一局伸懒腰,瞥见程澈桌上的习题册,比他的脸还干净。 下雨了,前面女生伸手关窗,他也伸手关窗,还特别心机地跟人碰碰手指头,结果人家根本没回头。 楚创偷瞄一眼,哦,是漂亮的新同学。 她探头探脑,貌似想溜出去,苦于光头强经常突击检查,一直没行动。 他给程澈说了这事,好家伙,冷面男神二话不说穿上外套给人引路。 新同学犹豫一下下,翻作业本浪费一点时间,这个节点出去绝对碰上光头强。 楚创朝她挥手,压着声音喊“嫂子”,光荣获得一个白眼。 过了不久,光头强进来巡查,一眼认出经常陪他喝茶的楚少爷,提着衣领把他丢回第一排。 接下来两周,程澈请假去了华港,本着帮兄弟照顾嫂子的责任,他有事没事就往商毓凝跟前凑。 照顾着照顾着,有天放学嫂子突然把他堵在角落,直白地问:“楚创,你喜欢我?” 他疯狂摇头,感觉不对又点头,然后嫂子满意拍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男朋友了,我看那些女的都给你面子,所以你要好好保护我。” “笑死了,不是我说,你俩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挺般配。”乔诗浅抹了抹笑出的眼泪,“能保护你还能逗你开心,不比程渣好多了?” 商毓凝想了想,点头,“确实。假如我当初看上的是楚创多好,他要是敢看着碗里的吃着锅里的,我打爆他狗头。” “这才像你的脾气,对上程渣你咋就怂呢?” “女人你没吃过恋爱的苦,你不懂,真的爱,才会患得患失。你看姚小萱,分明就喜欢梁晏,还要端着架子让他追,不就是怕他轻易得到不珍惜?” “我不想懂你们这些恋爱脑。”乔诗浅端起酒杯,抿一口,“既然爱情不顺,就说说事业吧,你在孟儒良那待得如何?” “别提了,上午被程渣渣堵访谈室亲,下午人就传我给他当小三。”商毓凝小鸟依人扑进乔诗浅怀里,问她时还抚着脸蛋卖俏,“我看起来不像正儿八经的程太太么?” 乔诗浅挑起眼睛,将闺蜜从头发丝看到脚底板,老实巴交摇了摇头。 商小鸟泄气,“好吧……谁叫我天生丽质……” “生来就是当贵妃的命。” “贵妃?什么贵妃” “不是你高中时常挂嘴边的话?” “有吗?我说过这种话?” 乔诗浅点她眉心,“你这脑子,孟儒良能聘你还给你发工资,他真是财神爷在世。” “我想辞职了,工作日应付那帮白骨精,周末应付程煜澄,现在林清芮也回来了……没件事顺心的,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啊。” 商毓凝撅起嘴巴,在乔诗浅脸上吧唧一口,“宝宝,你养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行啊,你和程渣离婚,姐养你。” 看她沉默,乔诗浅嗤之以鼻,“该斩断的孽缘不断,不该抛弃的工作想弃。林清芮还没舞到你面前,你就方寸大乱,一拍脑门瞎做决定。” “这玻璃心,真该去娱乐圈历练历练,体验一下路过被狗骂的感觉。” 商毓凝蓦地坐直,若有所思盯着她,似乎真在考虑她说的话。 第20章 双标 “林清芮想签星恒。” "so" 商毓凝一本正经,“你真的想让我去娱乐圈锻炼意志?” “我就随口一说,但你已经暴露内心想法了。” 是,得知林清芮准备出道,和她作对的想法立刻蹦出来。 再才是担心程澈和林清芮旧情复燃。 商毓凝不得不承认,林清芮给她留下的阴影,比商锦玟大得多。 “浅浅,我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妹!” 红酒在杯壁上螺旋上升,若非乔诗浅及时收手,此时她已经狗血淋头。 “几年不学数学,掰着指头数数不会错吧?十年,你们十年没有任何牵连,林清芮没找你麻烦,你干嘛跑人家面前蹦跶!” “不是。” 不是十年,林清芮彻底消失的时间,只有四年。 高中毕业后两年,她时常想起林清芮,多数情况下是想起程煜澄,进而想起林清芮。 后来逐渐淡忘,直到四年前,在柏林和程煜澄重逢,当晚她就梦到了林清芮。 有一次和程煜澄在餐厅吃饭,她看某个人背影好像林清芮,听话音才发现那是韩国人。 和程煜澄牵手逛街,她感觉擦肩而过的人是林清芮,可回头看,那分明是个金发美女。 甚至和程煜澄温存时,偶尔她都会觉得,林清芮在暗处盯着他们。 看她神思恍惚,乔诗浅用酒杯磕她脑门,“不是什么?” “浅浅,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程煜澄……结过婚。” “我知道你们结过婚。” “不是这次,是在德国,我妈去世那年。” 哗,一盆狗血泼来,冰凉的液体顺面颊流淌,滴落。 啪,酒杯摔落在地,乔诗浅怒吼:“商毓凝你妹的这都敢瞒我!” 商毓凝淡定地抹一把脸上红酒,“我就知道你会有这反应,才一直没敢说。” 乔诗浅讨厌程澈,非常讨厌,理由很简单。 一、闺蜜看上的男人,该骂。 二、渣了闺蜜的男人,该死。 三、闺蜜被渣后还犯贱去舔的男人,该扔进火葬场烧成渣丢去糊墙! 很不幸,乔诗浅口中的程渣,每一条都占了。 商毓凝哄她好久,把月亮都哄睡了,乔女王还板着脸。 哄到太阳快上班,乔诗浅终于搭理她了。 “我很怀疑,你高中究竟是喜欢程渣,还是单纯和林清芮作对?” 商毓凝:“……” “还有现在,你究竟想和林清芮作对,还是为了证明给程渣看,你不比林清芮差?” 商毓凝:“……” “如果是前者,我劝你打消进娱乐圈的念头,你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和比智商还低的情商,我怕你人身安全没保障。” 第24章 “如果是后者呢?” “后者?”乔诗浅转头觑着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狠心的话,“你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浅浅~你舍得看我回去受程渣虐待嘛?” 乔诗浅一个枕头拍她脸上,“滚回房间睡觉,周一老老实实回elf上班。” 商毓凝扒开枕头给乔诗浅一个晚安吻,趿着拖鞋上楼。 “你想签林清芮的话,可以准备破产清算了。” 乔诗浅给徐瑾逸发完语音,撂了手机上楼。 * 在极星港小住两天,周日中午,商毓凝回商家看望爷爷。 吃过午饭,祖孙俩在花园里晒太阳唠嗑,没一会她开始犯困,打声招呼回去午休。 一脚踏上螺旋楼梯,听见脚步声,轻快平稳,节奏分明。 商毓凝犯怵想撤离,声音已经迫近。 女人穿冷灰色西服,脚踩尖头矮跟鞋,正举着手机讲电话。 下台阶时,利落短发扫过冷相脸,商锦玟随意拂开,抬眸一霎,和她四目相对。 商毓凝若无其事,扒着扶手慢慢上楼。 对方也忽略她的存在,扯着流利西语讲些听不懂的话。 “商毓凝。”商锦玟转身叫她,她脚步一顿。 “爷爷说,你在杂志社上班?” “嗯。”她没有回头。 “婆家知道吗?” “程……我老公知道。” “昨天你婆婆来家里,似乎对你的工作不太满意。” “……” 什么工作要婆婆点头?再说,丁樱诚又不是程澈亲妈,算哪门子婆婆? 商毓凝没把商锦玟的话当回事,继续往楼上走。 商锦玟端着架子提点她,“想工作跟家里说,你现在是程家人,说话做事,不能像在自己家任性。” “封建糟粕就别拿出来说了,不论嫁去谁家,我姓商。” “是,这话不错,你姓商,我们商家还没落魄到需要去小杂志社工作。把工作辞了,在公司挂个名,闲着没事帮着打理一些小项目,不需要你做什么。” “多谢你的好意,不需要。” 商毓凝快步上楼,反锁房门把自己往床上随意一扔。 不同于商稚姝那只纸老虎,商锦玟本事过人,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在她面前,商毓凝拿不出一点气势。 原本打算住一晚,被商锦玟败了兴,她睡醒便离开商家,和乔诗浅浪到深夜。 定园灯火阑珊,程澈可能以为她不回来,园子里的灯都没开。 她喝得半醉,脚步虚浮,踉踉跄跄撞开大门,隔着镂空屏风,对上程澈目光。 他靠在冰箱旁,手上抓着纯净水瓶,水光和戒指折射的冷光辉映,衬得他愈发清冷。 喉结上下翻滚,锁骨随之颤动,睡袍微微敞开,胸肌若隐若现。 见她醉醺醺回来,他将半瓶冰水一饮而尽,空瓶掷进垃圾桶,朝玄关走来。 “喝酒了?” 他问她显而易见的事,像认识但不熟的人之间没话找话。 两天了,一条消息没给她发过。 见过林清芮了吗? 和她互诉衷肠,乐不思蜀吗? 这样想,商毓凝很不爽,故意把高跟鞋朝他身上甩。 一只砸在他脚面,一只砸在小腿。 脚抬得高,放下时没踩稳,她朝雨伞架栽过去。 一双手抱住腰往回拉,她跌进充斥着雪松香的怀抱,鼻尖贴着程澈下颌,他的下巴则抵在她唇上。 杏眼垂下来的模样,透着两种矛盾的感觉。 既温情,又冷漠,似是而非。 让人想亲近,又不得不望而却步。 程澈捏开她的嘴闻,“怎么喝这么多酒?” 捏她下颌骨的手指没错,闻她酒气的鼻子没错,供她依靠的肩膀没错,但不知怎的,她就是看他不爽。 比两天前在卫生间门口看他更不爽。 商毓凝抬起手,往程澈脸上拍一下,在他臂弯里转个圈,用力推开。 “别碰我,我们很熟吗?” “喝酒把脑子喝掉了么?” “你凶我干嘛!你会对她这么凶嘛!!双标狗!!!” 程澈丢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也不管她脑门朝什么地方撞,转身就走。 好冷漠。 她真是把脑子喝掉了,才会觉得他有一丢丢温情。 蹲下找不到拖鞋,心里的火噌一下就上来了,商毓凝抄起包包砸向他。 “你把我拖鞋藏哪了嘛!” 包包咚一声掉在地上,程澈回身,气话飙到嘴边,一看商毓凝瘫坐在地毯上,两只手撑在面前,裙下两条腿呈八字打开,像只鸭子。 怪可爱的。 算了,又不是不清楚她脾气,一喝酒就撒泼,齐天大圣来了也得挨她几句紧箍咒。 程澈弯腰捡起包,慢步折返,打开鞋柜,取出花里胡哨的拖鞋丢在她面前。 “你是变态吗?”她仰起脑袋,扁嘴嘟囔,“为什么藏我拖鞋?” “跟你说几遍了拖鞋不能丢门口?” “你给我造成的麻烦已经很多了,连拖鞋你都要管……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意见。” 商毓凝撑着地板起身,穿上拖鞋,路过他时高高抬起脚,往他脚面狠狠一跺。 长发从胸前拂过,发梢钻进睡袍下,撩拨似的抚摸胸膛,他咽了下唾沫,喉咙忽然发痒。 商毓凝浑然不觉,兀自进屋,程澈清了清嗓子,压□□内那股邪火,跟进去。 啪嗒啪嗒,拖鞋拍地声萦绕耳畔,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 他忍不住寻找声源,目光锁定雪白的脚腕,却被外侧的疤灼了眼。 视线上移,落在飘浮摆动的鱼尾裙上,沿着优美曲线向上攀爬。 打开冰箱门,商毓凝拿出一瓶水,蓦地发出一声惊呼。 程澈从后抱紧她,双手绕到胸前,抽出水瓶,拧开,喂到她嘴边。 商毓凝回头,红唇就从他侧脸擦过去,“程煜澄,你想吓死我娶别人吗?” 唇瓣轻启,醇厚酒精混入淡玫瑰香扑面而来,不醉人,人自醉。 察觉他眼底欲流翻涌,她急忙低下头喝水。 炽热的唇落在耳后,一张一合,滞涩咽喉发出的声音很蛊。 “我只想要你。” 一声低笑,天旋地转,冰水洒了一地。 她是被程澈扛上楼的,拖鞋掉在冰箱旁,披肩挂在楼梯扶手上,腰带缠着房门把手,裙子丢在浴室门口。 泡进水里,混沌脑子清醒大半,商毓凝蜷缩着抱紧自己,“这两天你在哪见过谁做过什么?” “在家,见过卢姨,吃饭,睡觉,整理病历,想你。” 脑子轰一下炸开,水花迸溅,程澈将她托到腿上,扣紧下巴吻她。 浴室里水雾氤氲,如梦如幻。 她尚在发懵,整个人呆呆的,等反应过来,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 怎么就这么听话地分开了呢…… 怎么就这么丝滑地进来了呢…… “想什么?”程澈把她的脸摆正,语气很是不满,“看我。” 来都来了,先这样吧。 商毓凝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亲喉结,“我在想,你。” “是不是小了……” 第21章 关系 想过口嗨下场会很惨,但没想到,这么惨。 吊灯晃来晃去,眼睛上起了一层雾,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 耳朵好像也出了问题,程澈明明伏在耳畔说话,听声音却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只有感觉无比清晰,饱胀感和空虚感辗转交替,无休无止。 “程煜澄,你明天门诊。” “才三点,还早。” “……” 折腾完已经四点了,这个时间尴尬,睡觉晚了点,起床又早了点。 脑袋昏昏沉沉的,又累又困但睡不着。 程澈拥她入怀,低头蹭她后脑勺。 “要不把灯关了?” 刚想拒绝,他又说:“我抱着你睡。” 她没吱声,程澈替她做了决定。 近窗侧半边灯全部熄灭,她应声闭眼。 室内陷入漆黑,她下意识瑟缩,程澈压住她的腿,搂得更紧。 手臂横在胸前,整个手掌包住她的肩头,后背紧贴结实胸膛。 力量感转化成安全感,驱散部分恐惧,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听见窸窣动静醒来,不知今夕何夕,商毓凝迷迷糊糊叫了声。 “程煜澄,我渴。” 衣帽间小门打开,程澈边系纽扣边往外走,倒回一杯温开水。 就着他的手喝水时,余光瞥见婚戒,商毓凝猛地想起今夕是何年,喉咙一缩,呛得直咳嗽。 “谢谢。”她推开水杯,忽然客气起来,程澈狐疑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礼尚往来,她拾起搁在被子上的领带,程澈见状愣了下,嘴角微扬,低头凑过来。 第25章 “钟淮给徐瑾逸推人的事,你怎么看?” “嗯?” “就是……林清芮想签星恒的事,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瑾逸想签就签。” 外面风和日丽,分明是个晴天,商毓凝的脸却阴云密布。 双手用力一扯,带圈猝然收紧,勒住脖子。 她撇下领带,闷闷钻回乌龟壳里。 程澈没跟她计较,解开领结重新打个半温莎结,端起没喝完的水,抿一口。 想了想,还是有气,他扒开被子问她。 “是不是每次都要附加冷却期?” “什么意思?” “你的身体告诉我,你不排斥和我上床,但事后你……” 铃声不合时宜响起,程澈一拳捶在枕头上,拿起手机往露台走。 商毓凝放下交叉护在胸前的手,刚才程澈翻上来那一刻,她以为他想在上班前拉着她再滚一遭。 吓得她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她拉高被子,侧转身面向露台。 门纱起落之际,能看见他挺拔的背影,像棵参天大树,沐浴在晨曦中,欣欣向荣。 以前课间的时候,她就喜欢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实则偷偷看他。 回忆来不及延伸,他就转过身来,撩起门纱回屋。 商毓凝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移开眼,程澈提起外套,似乎并不打算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房门关上前一秒,她弹起来叫他,“你话没说完,事后我怎么?” 他止步,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总提不相干的人,败兴。” 他说,林清芮是不相干的人。 一想到这个,商毓凝就止不住笑,完全没察觉有人悄悄靠近。 “什么事这么高兴?一上午都在偷笑。” “没什么,点菜吧。” 明艺接过菜单翻开,瞳孔陡然放大,一下子顾不上看菜名,光想着数价格几位数。 “你确定……我们要在这吃吗?” 今天一进办公室,商毓凝就说中午请她吃饭,明艺原以为是公司附近随便吃点,没想到商毓凝带她来了商场。 她就不该去洗手间,否则商毓凝也不会误打误撞进这种高档餐厅。 “我们换家店吧,我可不想吃完饭让孟总来买单。” “我请客,关孟总什么事*?” “你不是孟总女朋友吗?” “什么?!谁说我是儒良哥女朋友了?” “啊?不是吗?” “当然不是!”商毓凝亮出右手婚戒,“我结婚了,儒良哥以前是我学长,现在我们是朋友。” “你结婚了?!”明艺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幸好卡座私密性较强,没什么人注意,“不会吃到一半让你老公来付钱吧?” 商毓凝好气又好笑,捡起菜单拍她头顶,“请你吃顿饭而已,还不至于请财神爷出山。” 明艺将信将疑,翻来翻去净挑相对便宜的菜,但加起来也快赶上半个月工资了。 肉疼,商毓凝却云淡风轻加了几个菜。 吃饭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明艺不是八卦的人,没有追着她的家庭问,商毓凝也没兴趣了解明艺的私生活,聊的话题无外乎elf内部的事。 突然,商毓凝话锋一转,“明艺,你谈过恋爱吗?” “读大学谈过,工作后没时间。” “我有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件困扰的事,问我我也不懂,你帮我分析分析呗。” “你说。” “她crush莫名其妙对她说,另一个女人是不相干的人,这什么意思啊?” “这得看多莫名其妙了。”明艺不加思索,“如果是crush没有任何铺垫就这样说,那绝对喜欢你朋友。如果是你朋友提了那个女人……可以告诉我原话怎么说的吗?” 根据程澈原话,商毓凝重新措辞,改装成意思相同但相对委婉的话。 “我们在一起明明很开心,但你为什么总要提不相干的人。” 明艺面露难色,“这个嘛……我建议你朋友尽早下头。” “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句话,和‘我们谈恋爱不是很开心吗,为什么要结婚呢’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 竟无法反驳。 * 精神科门诊,前台护士窃窃私语。 “你有没有发现,程医生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我不瞎……今天的患者都是笑着出诊室的。” 刚出来的患者捂脸傻笑,“他说我很漂亮哎!” 神经外科办公室,小柯医生拉着余烟岚,魂不守舍嘀咕。 “刚才程医生路过,好像对我笑了一下。” “你大概是中邪了。” 姜主任凑到他们中间,“我觉得吧,程医生中邪概率更大。” 安颂集团总裁办,助理们忧心忡忡咬耳朵。 “程总不会像上次那样,任命蒋助去拉横幅吧?” “拉横幅算轻的了,每次提起华港誉湾,就以程总为中心冰冻三千里。” 蒋晖走出办公室,呆呆地自扇一巴掌,“我没做梦?你们确定我送的是誉湾资料?” 誉湾,位于华港市近海区,交通便利,风景优美。 程庆哲想买那块地皮,但安颂的势力主要分布在沿海中部城市,华港那边他没门道,便拾掇程澈去和萧家走动走动。 回程家那次,父子俩谈的就是这事,闹得很不愉快。 程澈今天心情好,没和商毓凝吵架,身边过条狗,不摇尾巴都能有骨头吃。 饶是蒋晖嘴笨,连续叨叨几遍“华港誉湾”和“程董”两个词在他雷区疯狂蹦跶,也没挨骂。 他还像模像样地翻开文件,粗略扫了几眼,才丢到一边,拿起手机。 输入框里还有昨天没发出去的消息,他一键删掉重新输入。 「晚上想不想吃烤肉?」 不行,她在减肥。 「你喜欢李非文,想不想去看他的新电影?」 多此一举,家里就有电影院。 「看你朋友圈,前天和乔诗浅抓娃娃空手而归,想不想再挑战一次?」 算了吧,万一自己也抓不到,太没面子了。 删删改改十几分钟,一条消息没发出去。 程澈注意到屏幕里满面春风的人,嘴角笑意一点点流失。 只是没吵架而已,露出这副不值钱的样子,上赶着和人约会,像话吗? 商毓凝惯会恃宠而骄,知道他这样好脾气,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作。 程澈把输入框里的文字一个个删掉,扣下手机,继续工作。 “顺路”接下班,这不过分吧? 下班时间一到,商毓凝乘电梯上楼,熟门熟路找到孟儒良办公室,敲门。 “进。” 门开,孟儒良一见是她,推开手边的活儿,喜笑颜开。 “凝凝,下班找我不是公事了吧?” “呃……是公事。” 商毓凝把a4纸放在办公桌上,尬笑道:“孟总,我来递辞呈。” 下午,她把辞呈递给主编,主编说自己没有审批权力,非要她亲自递给孟儒良。 她在工位上打几次草稿,确定好说辞才上来找孟儒良谈。 孟儒良不理会辞呈,盯着她瞧,“凝凝是觉得elf有什么不好吗?你提出来。”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elf很好,虽然有些人比较难对付,但工作环境给薪资待遇什么都很好,只是我家里不想让我继续干这份工作。” “程家?” “是商家,我堂姐认为我在这工作,会引起别人揣测商家经济状况。” “我帮你隐藏了身份。” “我知道。” 孟儒良的手段瞒过elf内部易如反掌,瞒商家是时间早晚问题。 可是,他瞒不过程家。 “凝凝,我希望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孟儒良拉着她的手,衷心挽留,“假如a组待得不开心,你可以去别的组,张主编近期在接触李非文老师,你不想面对面采访他吗?” “凝凝,再多留一段时间吧,我想每天上班都能和你见面。” 商毓凝莞尔一笑,“儒良哥,你这样说,我就更不能留下了。” “凝凝,他不值得……” “儒良哥,你放心。”她将另一只手搭在孟儒良手臂上,眼神坚定,“我和程煜澄只是一段露水情缘,我会保护好自己,绝不对他倾注任何感情。” 话音方落,门倏地被撞开。 第22章 背叛 露水情缘,绝不倾注任何感情,每个字都像刀扎在程澈心上。 戳破了,捅烂了,往事混着血和脓喷溅而出。 两年前,商毓凝就背叛了他们的婚姻。 离婚前最后一次去柏林,小楼静谧昏暗,一盏灯都没有。 程澈给商毓凝打电话,没接。 猜她可能在忙,他待在车里等。 第26章 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流逝,电话拨出一遍又一遍,通是通的,但无人接听。 挂断准备重播,后视镜里出现她的身影。 他喜出望外,忙推门,偏头一瞬间,一盆冷水迎面泼来。 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 另一只手举着粉蓝叠色棉花糖,和他们衣服颜色相配。 她穿的粉色蓬蓬裙,那个男人穿的蓝色条纹衬衫,手上提着购物袋,袋里装满可可爱爱的小玩意。 在他联系不上她的三个小时里,她正和另一个男人,逛曾经带他逛过的夜市。 怪不得,怪不得上周发消息说今天过来,商毓凝百般阻挠。 原来已经有了新欢。 程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和她坦白一切,正视他们这段婚姻中,隐藏的不纯粹部分。 可商毓凝的背叛,让他这一周的痛苦挣扎和患得患失,变得可笑至极。 他们大摇大摆走近,路过他的车时,商毓凝停下脚步。 他以为她感应到了,单向玻璃车窗后,她的丈夫正在凝视她。 然而并不是,商毓凝只是踮起脚尖,把棉花糖举到男人嘴边,喂他吃。 她还故意捉弄,把棉花糖往男人脸上靠,在他鼻头留下糖丝。 男人也不气恼,眯起眼睛望着她,满脸宠溺。 绕过车,他们继续往前走,停在小楼前,拉着手依依惜别。 这种待遇,程澈从来没有过。 每次商毓凝送他离开的时候,只送到门口,偶有几次送他穿过院子到大门口,都是他提的请求。 离别拥抱,离别吻,想都不要想。 男人接过棉花糖,把购物袋交给商毓凝,两人挥挥手,笑得比柏林电视塔的灯光还绚烂。 院门关闭,商毓凝踱进院子,打开家门还回头朝男人挥手。 男人举目,望着灯从一楼亮到二楼,站了好一会,才舍得转身。 电光火石间,他们远远对视一眼,对方投来礼貌的微笑,程澈踩下油门,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车漫无目的向前飞驰,有路就走,没路就绕,岔路随便选,他不记得自己停在哪个角落。 好像是墓园,又好像是车库,阴森晦暗,静得诡异。 商毓凝松开安全带,脑子发懵,手颤颤巍巍,探进包里摸手机。 打开手电筒往窗外照,各式豪车整齐摆放,他们回到了定园。 高度紧张的身体稍微放松,她往后靠,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一小时前,她在elf被程澈拖下楼,粗鲁地丢进车里,安全带都没扣好,程澈就一脚油门踩下去。 车如离弦之箭冲出,差点撞上升降杆,接着车速迅速飙到80mph,她抓紧安全带一直不敢睁开眼睛。 记不清几次急刹,几次急转弯,只知道一路上喇叭没听过,还有后方车破口大骂。 “程煜澄你大爷的发什么疯!” 奔三的人了还飙车,以为自己鬼火少年么? 程澈紧握方向盘,指尖泛白,臂上青筋剧烈搏动。 他满头大汗,眼尾微微泛红,余光瞟过来,似乎想将她千刀万剐。 商毓凝发怵,手搭在车门上摸索,找到把手拨一下,没反应。 “开锁。” 他慢慢松开方向盘,但闻哒哒两声,近光灯熄灭。 手电筒微光远不足以照亮环境,她置身于闭塞空间中,源源不断冒冷汗。 “给我一个解释。” “你先把灯打开……” 声音在抖,程澈无动于衷。 “解释。” “开灯!” 一道黑影闪过,安全带回弹,手机落地,商毓凝抱头尖叫。 身体突然腾空而起,天旋地转,哔哩砰隆,头顶撞上车顶,反弹下压脸又陷进麂皮靠枕。 大手扣住腿往下摁,她跨坐在程澈腿上,后腰被方向盘硌得疼。 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他的舌头强势地挤进来,像只野兽横冲直撞,毫无怜惜之意。 又是强吻,又是强吻,又是强吻。 真是个疯子!丧心病狂! 商毓凝用力咬他,他也不知道疼,反而乐在其中。 血腥味在唇齿间散开,嘴角流下的唾液混着血液,滴进他手心,引起本能反应。 手开始往下摩挲,脖颈,锁骨,手指扣入抹胸,上翻挑下吊带。 脑子轰一下炸开,恐惧捣毁神经中枢,泪腺失控。 硕大的泪珠滚滚翻涌,落入程澈眼眸中,唤醒一丝残余的理智。 他退出去,垂下脑袋抵着她胸口喘息。 “你知道我怕黑……”商毓凝泣不成声,“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她。 为什么拯救她的人,要将她推回深渊。 每当夜幕降临,气流不畅,商毓凝总会回到那个夜至未至的时刻。 钱江三中四楼,楼梯间旁边是杂物间,堆放废弃桌椅和各班的清洁工具。 做完值日,她归还工具,看见三班的笤帚倒在地上,便走过去扶起来。 就因为多走几步路,没注意到门口晃过人影,忽地听见关门声,她喊了声“还有人在”,冲向门口。 铁链叮叮当当,她拍门大喊,那人却像耳聋一样,兀自锁上了门。 不用想她都知道是谁。 “林清芮你回来!” “走廊有监控,你是不是脑子有坑?” 嚷了好久,嗓子喊哑了,可外面没点动静。 冬季天黑早,残阳没入山头,小房间俶尔陷入昏暗。 不会要在这过夜吧?商毓凝不知所措,转身,靠着门,滑坐在地。 十六七岁的人,怎么能恶毒到如此地步?她百思不得其解。 扪心自问,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林清芮的事,顶多被动分走了部分人气,但这不是她能掌控的。 可能还关乎程煜澄,那就找他去啊为什么针对她? 又不是她想让程煜澄看她,又不是她想和程煜澄分到同一个班,更不是她想和程煜澄同桌。 而且,林清芮不是程煜澄女朋友,想干涉程煜澄行为都名不正言不顺。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是,难道还不准程煜澄和别的女生对视说话了? 越想越气,商毓凝捡起破黑板擦乱砸,砸中一张旧椅子,椅子突然倒地,露出个人头。 一名男生躺在连排旧课桌上,脸上盖本书,双腿高高架起。 “你是谁?”她被吓一跳。 男生打个哈欠,把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问:“你不认识我?” 正在这时,寂静校园内响起林清芮的声音。 “煜澄!” “程煜澄!” 商毓凝跟着大喊,火急缭绕地站起来拍门,“程煜澄,过来……唔——” 一只手捂住嘴,男生抠着她肩膀靠到背上来,狷狂地笑。 “可我认识你,六班的商毓凝,全校最骚那女的。” 后脊应声发凉,她疯了似的拍门,那男的把她往后拽,她就用脚去踢门。 但无济于事。 他很壮,手臂是她的两倍粗,控制她不费吹灰之力。 破布堵在嘴里,她深陷囹圄岌岌可危,外面的林清芮笑声琅琅。 交谈声渐渐模糊,夕阳却无比刺眼。 哪还有夕阳,只有一束不肯屈服于黑夜的的天光而已。 眼泪啪一声滚下来,恶臭男看她红眼落泪,眼神更加下流。 强迫自己不能哭,根本做不到,在她短暂人生里,类似的情况,只遭遇过一次。 有很多人保护她,为她主持公道,不像这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保护壳脱落,寒气侵入单薄内衬,恶臭男摸她的脸,“别急,等他们再走远,我们再开始。” “宝贝,我尽量不打你,记得叫大声点。”他贴近,恶魔低语,“越骚越浪越好,别他妈给我装纯……” 天色暗沉,万籁俱寂,他拿开破布,动手撕她的内衬。 她嘶吼挣扎,搬出商家恐吓,没有用,他就是头彻头彻尾的禽兽。 石破天惊一声巨响,门蓦地破开,朦胧月光照进来。 恶臭男回头,还没看清来人,拳头如陨石砸进眼睛,发狂反攻却被撂翻在地。 程煜澄踩着胸口揍他,拳拳到肉,触目惊心。 确保恶臭男没有还手余力,他捡起地上的开衫和校服,起身就着侧立的姿态,单手递给她。 不敢看她,抑或是出于尊重不想看她。 商毓凝伸手接,但因为手抖没接住,开衫下落,程煜澄重新接住,轻声叹气,微阖着眼转过来。 将开衫披在她肩上,再揪出外套展开,盖住战栗的双腿。 “下来。” 他背对她俯身,背她离开地狱。 出门时,他扯下钥匙串拎在手上,钥匙碰撞犹如风铃响,叮铃叮铃,敲动少年的心。 第27章 “程煜澄。” 他脚步一顿,回眸,鼻梁相碰。 潮热气息浸润呼吸道,商毓凝哽咽,“迟来的光,和及时的你,让我短暂感受过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 她凝眸注视他,抛珠滚玉,“现在你知道了,还要□□我吗?” 程澈扭头,避开目光审判,握住细腰的手脱力下垂。 一时间,竟不知如何面对她。 他看着车窗上倒映的脸,不像人,更像禽兽。 恶徒施暴用利刃,至亲至爱施暴,用的则是淬上剧毒的利刃。 这就好比当初,在程澈深爱商毓凝时,她用家庭刀肢解他。 那时,程澈一度想杀死她,想必毓凝此刻也是同样的想法。 可她吻了他。 第23章 朋友 日暮黄昏,天还没黑,卧室内光影婆娑,男女交织的喘息声如同浪涌。 被褥起起伏伏,橘黄的浪推推搡搡,顺着床尾流下去,洒下一地金黄。 商毓凝趴在程澈身上,喘声不绝如缕。 “我不排斥……和你滚床单,前提是有床。” “不能在闭塞的车厢,不能在昏暗的角落,我们是夫妻,做就光明正大地做。” “好。” 他嗓音沙哑,明显意犹未尽,翻身将她压到床上,逮着唇亲了亲,换个姿势想继续。 商毓凝冷着脸推他,“我不认可‘不被爱的才是三’这句话,你是我老公,你不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搞暧昧也不行。” “好。” 杏眸中欲色过浓,他回答得有点敷衍,商毓凝不满意,不准他靠近。 程澈本不愿在此时提扫兴的人,架不住她斤斤计较。 “我见过孟儒良,在schnellerstrasse,你家楼下。” “什么时候?” “离婚前一个月。” “离婚和他没关系。” “是么?” 离婚前一个月,商毓凝立刻对应上时间,是和孟儒良逛夜市那晚。 程煜澄说那天要来,她准备好一切,就等他过来“捉奸”。 随着日子迫近,她忽然反悔,不忍心这样糟践他们这段美好,于是借口自己忙不让他来。 孟儒良如约来找她,她没有请他上楼,而是带他出去吃饭。 散步时商毓凝情绪上头,向他倾诉不少烦心事,两人喝了点酒,孟儒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没想到程煜澄来了,更没想到歪打正着。 “你喂他吃你的棉花糖。”程澈也开始计较。 “那本来就是他的。”商毓凝无语,“他提重的购物袋,我拿轻的棉花糖。” “他可以都拿着,而不是跟你牵手。” “……” 那晚她对孟儒良掏心掏肺倾诉,孟儒良耐心倾听安慰,那晚孟儒良就是她最最好的朋友。 男人可能不懂,比起勾肩搭背,女生更喜欢和朋友牵手。 “我就把他当姐妹……和当年的楚创一样。” “可他对你有意思。” “楚创也对我有意思。” “……” “你在吃醋吗?”她戳了戳他的脸。 “难道你说的不搞暧昧只针对我?”程澈闷哼,“你不用严于律己?” “好啦好啦,陈年旧醋就让它变成酒吧,我辞职了,以后不会再和他有太多交集。我想……嗯啊……” 程澈忍耐到极限,哪还顾得上听她阿巴阿巴,掐着腰便往里送。 等偃旗息鼓,月亮已然高挂。 不像之前生吞活剥,这次他弄得温柔,商毓凝洗完澡后神清气爽,不想睡觉,只想吃饭。 下楼见程澈在厨房里,一手抚着红辣椒,一手拿刀切,动作利索。 他垂着头,微阖着眼一丝不苟,仿佛在操作一台重要手术。 商毓凝举起手机,聚焦,摁下快门瞬间,程澈抬头看来。 暖黄灯光映照白皙的脸,他恬淡平静的表情,和锁骨上纷繁的吻痕造成强烈反差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看照片,满满人夫感溢出屏幕,又有点该死的甜美。 “我想进娱乐圈玩玩。”商毓凝吸溜着意面,抛出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程澈缓声发出死亡三连问:“你会瞪大眼睛滴眼药水,还是会用吵架自带三倍速的的嘴说相声?” “你下毒下自己盘里了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一本正经,“漂亮不能当饭吃。” 商毓凝撂下叉子,“合着在你眼里,我除了漂亮脸蛋什么都没有呗?” 视线隔着餐桌在她身上流转,他淡淡一笑,“还有漂亮身材。” “你看我想笑吗?” “毓凝。” 他忽然郑重其事叫她,商毓凝斜眼睨着他瞧,倒想听听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你的才华配不上容貌,你的好胜心也压不住玻璃心,娱乐圈不适合你这种抗压能力薄弱的人。” “那……” 林清芮就抗压了? 她下意识想问,考虑到程澈说林清芮是不相干的人,堪堪忍住。 不管别人怎么劝阻,商毓凝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不仅要出道,还要签林清芮的第一志愿——星恒出道,林清芮只能退而求其次,签了星恒娱乐的死对头蓝海传媒。 两家本就互相看不顺眼,不约而同拉出两个代表打打擂台。 前脚星恒娱乐官宣: 【海归女神,在世妲己,美貌不被定义,前路无限可能。欢迎@喻柠加入小红星,未来携手走花路吖礼花.jpg】 后脚蓝海传媒发文: 【人间仙女,国民初恋,纯欲天花板。喵~今天小蓝迎来了新妹妹@林清芮,请大家多多关照!】 徐瑾逸截了两张图甩秋江浦群里,骂骂咧咧发了十几条信息。 工作日时间大家都忙,只有当事人商毓凝搭理他,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聊了半天。 程澈一条一条看完,笑了下。 如果聊天记录泄露出去,商毓凝有可能书写新历史。 娱乐圈里塌房即巅峰的人不少,但出道即塌房且巅峰的人,目前还没有。 程澈觉得自己有必要善意提醒一下她。 点开商毓凝头像,手太快点进了朋友圈,卖萌自拍映入眼帘。 【喻柠同学请各位金主们多多打赏】 「徐瑾逸」财神娘娘,请保佑我今年碾压蓝海! 「公主病」姐带你飞~ 「乔诗浅」不是你还真勇闯娱乐圈了? 「公主病」下跪.jpg 「梁晏」恭喜,加油。 「公主病」爱心x3.jpg 看见三颗红色爱心那一秒,程澈眼神一暗,沉着脸取消刚点的赞。 * 知安荟心理咨询中心,白莫接待完最后一名访者回办公司 推开门,见一西装革履的男人鸠占鹊巢。 “程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程澈懒懒抬眸,觑他一眼,沽一口红胖子罐装牛奶,没说话。 牛奶是经常来做咨询的小妹妹送白莫的,有次程澈来视察,他拿出来招待,挨了程澈好一通挖苦。 “程总,您为什么偷喝我的防腐剂?是夫人太年轻漂亮,让您自卑了么?” “这个季度kpi完成了么?” “我错了老板。”白莫深鞠一躬,拉开抽屉拿瓶牛奶,在程澈对面坐下,调侃,“看你这臭脸,又收到群发祝福了?” ”程澈扬了扬下巴,有意无意露出颈上的吻痕,“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这次来帮别人问点事。” “得嘞老板您说。” “我有一个性格内敛的朋友……” “你就直接说你自己吧。” 程澈:“……” 他抿一口牛奶,搁下易拉罐,十指交叉,垂眸忖度。 须臾,又拿起易拉罐喝一口,放下,欲言又止。 白莫瞅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忍不住说:“好,你有一个性格内敛的朋友,然后他怎么了?” “算了,先说另一个。”程澈转换视角,“我有一个女性朋友,她和伴侣亲热之后,总是情绪低落,或暴躁易怒,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你说事后忧郁啊,最可能的原因是她老公不行。” 见老板面色阴沉,白莫秒推翻这个原因。 “可能受过性伤害?” 疑惑皱眉,看来他不清楚。 “那大概率是只有性没有爱了。” 手指把易拉罐捻瘪,看来说中了。 白莫借喝牛奶的动作偷笑,“其实人多少都有点事后忧郁,这得看夫人……咳你朋友严不严重。” “严重,经常事后吵架。” “一般吵完多久能和好?” “三到七天。” “谁先求和?” “十有八九是她老公。” “莫?这么恋爱脑……” “……” 嘴快了,白莫尴尬笑一笑,清清嗓子,“问题不大,没有爱就培养爱嘛。” 第28章 “根据你描述的夫妻关系,肯定不能指望你朋友主动,培养爱情必定要从她老公入手。” 程澈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在白莫连篇废话里,挑出一两句有用的,记在脑子里。 一出咨询中心,便开始投入实践,拍了张晚霞发给商毓凝。 顶部立马弹出消息,却不是商毓凝回复的。 「徐瑾逸」哥,嫂子快杀青了,我给她挑了些本,你先过目。 「atm」前面几个本全推掉,暂时别让她演重要角色。男团选秀综艺推掉,生活观察类综艺推掉,年代剧她演不了,推荐她去《秘密心动》当观察室嘉宾。 放下手机,程澈闭了闭眼往沙发上靠。 程庆哲在他对面絮叨,开口闭口就是“你妈你妈”,翻来覆去都是华港誉湾的事。 丁樱橙待在程庆哲身边,一言不发。 如非必要,她一般不往他面前凑,今儿个也不知道凑什么热闹。 “她是你妈,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开个口她就能帮忙摆平。” “你当华港市长姓萧?”程澈有些不耐烦,“还是土地局长姓萧?” “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程庆哲怫然起身,丁樱橙忙把他拉回沙发上,当起父子俩的和事佬好言规劝。 叮一声响,他拿起手机。 「徐瑾逸」我给嫂子推《秘密心动》,她看了眼嘉宾名单,没同意,最后选了《陪你去港岛吹晚风》。 「atm」? 「徐瑾逸」她只看了名单第一个名字,楚创。 「atm」知道了。 人在星恒,说明已经下班了,却不给他回消息。 程澈给商毓凝发了个问号。 “你老婆怎么没来?” “他老婆可能还在剧组。”丁樱橙煽风点火,“程澈,不是阿姨说你,毓凝是我们程家儿媳,你怎么能让她去娱乐圈抛头露面?” “谁们程家?”程澈讥笑,“毓凝首先是她自己,其次是我太太,她想去,我没意见,你这么多意见怎么不多管管你儿子直播擦边?” 程庆哲暴跳如雷,“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估摸着程书御一时半会回不来,程澈提起外套离开。 车开出程宅不远,商毓凝弹回一个问号给他。 「atm」不回消息,脑子还停在古代? 「公主病」甩张图过来什么都不说,让我回你什么? 「atm」回消息是态度问题。 「公主病」我回了。回了无语。大写的无语.jpg 「公主病」再这样莫名其妙,送你去黑名单凉快几天。 接到韩泰电话,程澈没时间掰扯,以最快速度赶回医院。 途经急诊大楼门厅,和一男一女擦肩而过,女人忽地停步叫他。 “煜澄。” ----------------------- 作者有话说:天气真热,人很暴躁,想打翻存稿箱全部抖出去然后卸载后台[托腮] 第24章 前任 冷峻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程澈头都没回一下。 门厅人不多,声音并不嘈杂,他们离得那么近,他不可能没听见。 “别看了。” 林清芮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动了动嘴角,强颜欢笑。 “他可能没听见。” “自欺欺人。”身边男人戳穿她,不留一丝情面。 林清芮摇头,“不,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醒醒,他结婚了。” “他是为了气我,现在我回来了,煜澄也该回到正轨上来。” 钟淮觑着面前这个女人,五官柔美,右眼下方镶一颗暗红色泪痣,模样楚楚可怜。 她不施粉黛,着一袭粉白纱裙,宛如出水芙蓉般清纯。 可眼中堆砌着与之相悖的偏执。 “清芮,不在正轨的,一直都是你。” “钟淮,不在正轨的,是你。” 清澈的眸子凝望着他,钟淮摸了下助听器,心虚地移开眼睛。 林清芮迈开步子,没想和争辩谁在正轨,谁在歧途。 路在脚下,她踩下的脚印串联而成的线,即是她的正轨。 * 综艺录制前一天,商毓凝携助理方栩飞往华港,住进程澈给她安排好的酒店。 “凝姐,行李放客厅了,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您。” 商毓凝扒着房门探头,“你不和我住一起?” “徐总安排我住楼下2603,您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行。” 《陪我去港岛吹晚风》是一档生活类综艺,常驻嘉宾除了商毓凝,还有流量小花陈彤、演员宋予曦、待爆顶流庾君浩、星二代苏廷昀。 节目组拉了群,眼下群里正热闹。 「陈彤」听说还有神秘嘉宾? 「苏廷昀」期待搓手手.jpg 「宋予曦」@王导,透透底呗 「王导」透底了还算什么神秘嘉宾,反正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大家今天早点休息,明天九点丽珊公园集合! 王导给她拉小窗发私聊。 「王导」喻柠啊,六名嘉宾两两一组,你和庾君浩,没问题吧? 「公主病」苏廷昀呢? 「王导」廷昀少年感强,和陈彤比较有cp感。 其实商毓凝想和苏廷昀一组,他们认识,还很熟。 苏廷昀爸爸是梁晏堂舅,小时候,苏廷昀经常跟在梁晏身后,自然而然没少跟她接触。 那小孩还开玩笑说长大要娶她来着。 不过王导提及cp感,分组就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分组。 和小自己七岁的弟弟炒cp,确实挺尴尬的。 她给王导回了个ok。 次日一早起来,站在衣柜前,面对二十几条裙子,商毓凝若有所思。 是不是……可选性太低了? 考虑到综艺要录三个月,她一定会逛遍华港各大商城,担心返程行李太多,所以没带多少衣服。 纠结十分钟,商毓凝决定今天走冷艳女王风。 化好妆,穿上黑鸦羽缠腰裙,脚踩十厘米小牛皮高跟鞋,提珍珠白新月包,美美出*门。 方栩看她出来,眼睛瞪圆,“凝姐,您是准备走红毯吗?” 小明星一年到头穿不了几次的高定,她家姐穿去录综艺……方栩扶额,问苍天,凝姐为什么每天都在塌房边缘反复蹦哒。 方栩拾掇商毓凝换身衣服,拉开衣柜,柜门特别烫手。 假如一不小心扒拉坏一件,大半年白干。 她小心翼翼,请出略显低调的黑丝绒琉璃扣连衣裙,为商毓凝换上。 抵达丽珊公园,两位男士已在场地等候。苏廷昀见她过来,收手机起身鞠躬一气呵成,乖乖喊“毓凝姐”。 庾君浩不清楚商毓凝来头,但看苏廷昀那种咖位的都对她毕恭毕敬,遂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你好,我是庾君浩。” “喻柠。”商毓凝歪下脑袋。 庾君浩瞄她一眼,忸怩偏过头去,耳根映照出她的唇色,红晕迅速蔓延整只耳朵。 陈彤和宋予曦前后脚到达,除神秘嘉宾外,全员集结完毕。 桌上,粉色小鸟抖抖翅膀,发出呆叫:“欢迎各位男神女神来到……” 看鸟喙张合,商毓凝想起贵妃,那只傻鸟,不知道会说几个词了。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神秘嘉宾闪亮登场!” 噗一声,拱门处礼花绽放,所有人翘首以盼,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有排面。 滚轮轱辘,人未至,行李箱先出现在门后,接着一只白色休闲鞋,半截黑色阔腿裤,来人故弄玄虚。 “嗨。” “根据声音,大家猜到神秘嘉宾是谁了吗?” “楚创!”宋予曦大喊。 他不是在恋综当观察员吗?! 故意避开的人水灵灵出现在面前,商毓凝面露菜色。 楚创现身,一时间,所有灯光照在他身上,将他本就白净的脸照得皎洁流光。 后期一定会在这个节点配上浮夸的bgm。 他朝嘉宾们挥手,宋予曦雀跃冲出去迎接。 “他俩认识?”陈彤低声问苏廷昀。 “嗯,楚创哥成名作的女主就是宋……姐。” “哇哦,相识微末,顶峰相见,好浪漫!” 宋予曦和楚创两人在寒暄,陈彤和苏廷昀窃窃私语,两对搭档都开启了话匣子。 商毓凝兀自地逗机器鸟,庾君浩主动过去搭话。 “你好像很喜欢这只小鸟。” “它和我老……姥姥养的鹦鹉很像。” 宋予曦托熟向其他人介绍楚创,楚创和陈彤、苏廷昀、庾君浩依次握过手,停在商毓凝面前。 宋予曦:“喻柠是新人,应该听说过楚创吧?” 楚创:“其实我们……” “没有。”商毓凝看都不看楚创一眼,“不认识。” 自从飞升以来,楚顶流几时被这样怠慢过,马上收起半毛钱不值的笑容,收回手,拍了下大腿,悻悻地说:“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第29章 “这句话,信息含量有点大哦。”陈彤起哄。 苏廷昀打圆场,“毓凝姐在国外待了好多年,忘记高中同学也很正常,握个手就当重新认识了。” 楚创应声伸手,商毓凝终于舍得放下小粉鸟,挑起挑剔的目光打量他,碰下手指,便算是给面子了。 夏季天热,商毓凝穿一身黑坐太阳底下,汗水直流。 庾君浩颇有眼力见,察觉她肩颈沁出汗珠,忙倒杯冰水给她。 “谢谢。”她接过放在一边,没喝。 “毓凝姐,你用这个挡挡太阳。”苏廷昀把自己的折扇给她。 楚创和宋予曦跳完舞回来,端起冰水一饮而尽,顿时鸦雀无声。 庾君浩叽咕,“这是喻柠的杯子。” 噗——楚创一口水喷出去,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你没喝过吧?”他举起来检查杯口,生怕发现唇印。 “没有。”商毓凝声音很轻很细,听着没什么精神。 见她双手一直搁在小腹上,楚创隐约意识到什么,朝导演挥挥手,提议中场休息。 进入阴凉室内,商毓凝像朵蔫花似的瘫在躺椅上,一动不动。 工作人员打她门前路过,你一言我一语聊八卦,瓜主竟是她。 “你不觉得,喻柠和楚创有点什么吗?” “有什么?他们这一上午没讲几句话,反倒是宋予曦,好像对楚创有意思。” “无声胜有声啊宝贝,现在多别扭,以前就有多亲密。”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久别重逢那味。” “是吧是吧,喻柠不待见他,他还笑嘻嘻的,一看就超爱。” 缓过劲,商毓凝拉开乔诗浅小窗叭叭。 「公主病」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公主病」楚创,我真服了,特意避开他选的这档综艺,结果人空降过来。 「公主病」我本可以舒舒服服坐在观察室,看别人谈甜甜的恋爱,不想流落到这荒郊野岭,遭受烈日暴晒。重来一世,我一定要选择《秘密心动》,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公主病」良好的录制环境和良好的人际关系,我一个都没捞到,吃尽时代黑利…… 「公主病」为什么不理我?我问你为什么不理我?! 「公主病」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公主了,告诉我是谁,我这就杀过去,把他踢回娘胎。 「公主病」老公~~你说句话呀~~ 「atm」抱抱.jpg 见鬼了,商毓凝手一抖,手机啪地砸到腿上。 思考两秒钟,立马捡起手机撤回。 程澈什么时候换的头像? 为什么和乔诗浅的那么像? 「公主病」你大爷的不会背着我勾搭我闺蜜吧 「atm」…… 「atm」开门 「公主病」干嘛?你要表演霸道总裁从天而降? 程澈没回复,她打开门,苏廷昀站在门口,左手拿保温杯,右手提餐盒。 “毓凝姐,益母草蜂蜜水和馄饨,程哥让我送过来。” 收下餐饮摆在桌上,她拍张照片,附上“感谢金主爸爸投喂”发给程澈。 程澈甩回一张截图,包含她撤回的两条信息。 「公主病」懂,感谢老公投喂muamua亲亲.jpg 看着撅嘴亲亲的表情,程澈不禁微哂。 “你还笑?你老婆嘿真的是,她竟然说不认识我?!本少爷不说红透半边天,至少在娱乐圈是响当当的人物,她这样怠慢我,等着被我粉丝冲吧!” 聒噪。 程澈把手机拿远,搁在支架上,“提点你们导演换个阴凉地方,别把我家公主晒中暑了。” “你是人吗?老婆给我这么多委屈受,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拿我当枪使……”楚创忽地噤声,清清嗓子,“刚才发帖问了下网友,他们说,念念不忘才会装不认识。哥你说,毓凝是不是……” 不等楚创说完,程澈挂了电话。 做什么白日梦? 商毓凝又发来消息,夸馄饨好吃,夸蜂蜜水甜,夸老公温柔体贴,末尾还加了三颗红色爱心。 程澈忍俊不禁,回了她一朵玫瑰。 持续不断分享自己的生活小事,久而久之,对方也会主动分享。 白莫废话虽多,但勉强有几句实用。 程澈一个高兴,叫来蒋晖,“给知安荟拨八百万,改善艺术治疗配套设施。” “好的程总。”蒋晖记在小本本上,发觉老板太高兴,管不住嘴提了点糟心事,“夫人现在不是在华港录节目嘛,您要不去探个班?顺便去誉湾……” “以前的大学不太注重全面发展,你要不回学校再进修几年?” “大可不必,夫人自立自强,而且有楚少爷和苏少爷照顾,应该不需要您跑一趟。” “韩泰说,上个月你买房了。” “是,没房娶不到老婆,正好存了点钱够首付。” “钱挺多,今年应该不需要领年终奖。” “程总——” 铃声盖过蒋晖低嚎,华港来的陌生电话,接通传来女人的声音。 “煜澄,来趟华港吧。” 第25章 失散 综艺录制第五天,六位嘉宾之间的关系发生微妙变化。 商毓凝略显矫情,还有点公主病,和陈彤、宋予曦都发生过小摩擦,关系一般。 宋予曦仗着资历深,看不上初出茅庐的新人,又看不惯年少成名的陈彤,独来独往。 陈彤起初对商毓凝有好感,因言语龃龉遂不来往,她觉得宋予曦很假,平时也不跟宋予曦打交道。 三位女嘉宾,呈三足鼎立之势。 楚创和苏廷昀两人早就认识,走得近,庾君浩显得格格不入,想和商毓凝套近乎,商毓凝却不怎么待见他。 准确来说,商毓凝除了苏廷昀谁都不待见,尤其不待见楚创。 楚创对商毓凝就有意思了,表面一副“咱不认识莫挨老子”的拽样,实则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 比如说第二天集体吃饭,商毓凝把筷子伸向粉丝扇贝,某位马上转桌,贱兮兮地歪头笑,好像在说“就不给你吃略略略”,商毓凝给他一个白眼。 再比如说第三天海边拾贝,商毓凝弯腰捡绿贝,楚创一脚踢飞海螺打她手背,冲过去捡起绿贝丢回海里,被商毓凝骂好久也不解释绿贝咬人。 …… 渐渐地,工作人员开始嗑他们,连带着王导都有点嗑他们,下午爬山活动把商毓凝和楚创分在一组。 「女王范」看看,这是不是程渣和林白莲 商毓凝正在换运动装,点开乔诗浅发来的照片,可不正是她老公和他白月光。 看背景是在医院,林清芮往门外走,程澈朝里面进,算不上狭路相逢,路分明很宽。 可他们几乎贴在一起,还牵着手。 林清芮回眸,爱意写满眼睛,程澈看似波澜不惊,眼角却闪过一丝慌张。 一张普通抓拍,由于角度好,灯光营造的氛围恰到好处,加上堪称神来之笔的微表情,愣是给他们渲染出情深不寿的超强宿命感。 「公主病」什么时候?哪来的照片? 「女王范」8号晚上,我一弟弟随手拍的 8号,8号,商毓凝拍脑门回想,是程澈给她发晚霞那天。 商毓凝握紧手机,感到手心发凉。 “毓凝姐,你好了吗?” 苏廷昀打断过度发散的思绪,她应了声,匆匆套上衣服,拿根皮筋出门。 跟大部队会合,苏廷昀特别提醒楚创,“毓凝姐脸色不太好,你等会多照顾着点。” 然而,他们中途分道扬镳了。 商毓凝心情不好,楚创跟她搭话被怼,一气之下走了。 楚创是顶流,两名摄影师都跟去拍他,剩一个人跟商毓凝。 结果一不小心,他们走散了。 山上草木葳蕤,每条路都差不多,她漫无目的地乱撞。 在第四次走到同一个地方,她终于确定——自己迷路了。 翻出手机想打电话,没信号,只能继续游荡。 但人倒霉的时候,随便踩一脚,都能掉进万丈深渊。 日暮西沉,山顶寺庙传来鼓声,暑气缓缓消散。 “楚创哥,毓凝姐呢?”苏廷昀见楚创一个人进来,连忙问。 “我们没一起走,摄影大哥跟着她,等等吧。” 十分钟后,宋予曦和庾君浩进山门,僧人招呼五个人先吃斋饭。 苏廷昀盯着门口张望,很是担忧,“要不我去找找毓凝姐吧。” “喻柠老师到了吗?”跟她的摄影大哥冲进来问。 “不是你跟着她么?”楚创紧张得站起来。 “我们走散了……” “跟个人你都能跟丢?” 苏廷昀瞪楚创一眼,“现在生气有什么用,还不去找人。” 楚创撂下筷子,火急缭绕冲出山门。 宋予曦、庾君浩、陈彤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如此慌张的原因。 第30章 天色将晚,还没有商毓凝一点消息,苏廷昀深思熟虑,决定将此事告知程澈。 程澈刚落地华港,接到电话便马不停蹄往名喜山赶。 节目组的人正在漫山遍野乱蹿,楚创收到苏廷昀消息返回寺庙。 一进山门,一记拳头落在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哥,哥,你冷静。”程玥容在后拉住程澈,苏廷昀在前挡在两人中间。 楚创拨开他,直挺挺站在程澈面前,“对不起,是我疏忽。” 当时摄影大哥全程跟录,商毓凝口无遮拦,他好歹是顶流,忍气吞声不合适,斤斤计较也不合适。 最重要的是,这段如果播出去,自己丢面子事小,就怕商毓凝被群起攻之,届时程澈指不定怎么磋磨他。 出于大局考虑,他先行一步,才造就如今的局面。 “先找毓凝,过后我任由你们处置。”楚创深鞠一躬,转身投入搜救。 程玥容干着急,“天快黑了,嫂子方向感这么差,可千万别乱走乱跑啊。” 这次出差,程澈带的人不多,没打过报告无法动用无人机,再这么瞎找下去不是办法,程玥容灵机一动。 “哥,要不请萧阿姨帮忙吧?” 程澈握紧手机,似在纠结。 “救嫂子要紧,你别犹豫!” 在华港,萧家有的是门道,程澈打完电话不到十分钟,萧家人和刑警支队火速上山展开搜救。 一辆接一辆直升机和无人机升起,声势浩大,节目组的人都看傻眼了。 工作人员和救援队擦肩而过,王导唏嘘不已。 只是个小明星失踪几个小时而已,怎么把萧家和刑警支队都炸出来了? “看来喻柠老师背景不简单。” “难不成是萧家哪位少爷的相好?” 助理一句话,王导猛拍小心脏,“我应该没得罪过喻柠老师吧?” “没有吧……但是您让她和庾君浩老师炒cp……” “……” 夜幕降临,昏黑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商毓凝抱紧自己,昏昏欲睡。 衣服被荆棘划破,冷冽的风灌进伤口,不知是痛还是麻。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脚磕在石头上,一动就痛。 已经等很久很久了,还没有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不会要在这过夜吧?好困啊。 她抬起手臂,狠狠咬一口,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行,还是好困,眼睛睁不开了。 恍恍惚惚地,她好像听见了程澈的声音。 “商毓凝。” “毓凝。” 商毓凝竭尽全力,将眼皮掀开一条缝,一束光撕开夜幕,程澈向她奔赴而来。 似乎每次陷入无助之时,都是程煜澄从天而降。 但她生命中绝大多数的无助时刻,也都是因程煜澄而起。 记得是春天,正值郁金香盛放的季节,程煜澄带她去荷兰玩。 最后一天在oudegracht闲逛,人很多,他们走散了。 手机在包里,包给他提着,她两手空空。 找到公共电话亭,翻遍口袋找不到钱,好不容易找到好心路人借手机,猛然发现自己不记得他的号码。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手作店,朝北走,可她方向感差到分不清东南西北。 “程煜澄。”她站到喷泉上,大声喊他名字,人群中立即有人响应。 “商毓凝!”程煜澄拨开人群向她奔来。 人潮汹涌,他像在人海中漂浮的泡泡,风一吹,浪一打,走一步,退三步。 即便如此,他仍坚持不懈地朝她靠近,始终仰起头,目光不曾离开过她一秒钟。 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像烈日下的冰淇凌,顷刻间融化似的。 商毓凝跳下喷泉台,将将站稳脚跟,程煜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撞上胸膛那一刻,头顶传下急促的呼吸,脸颊感受到他躁动的心跳,她如堕五里雾中。 要挣脱他的怀抱吗? 暂且放纵吧,他的怀抱太有安全感了,让她不自觉想沉沦。 程煜澄投射在她身上的东西太多,半真半假,似是而非。 可她偏偏是个爱较劲的人。 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温存,她都想问问他: 在你眼中,我是谁。 是遗憾青春的情感依托对象,还是退而求其次的备选项? “你认为呢?” 林清芮出现在程煜澄身后,挑衅地笑,“你问他啊,不敢吗?” 是,不敢,怕答案伤人,更怕答案戳破易碎的美好。 最终她没有问出口,只是在浮华喧嚣中,细声呢喃他的姓名。 “程煜澄。” 程澈闻声,倏然握紧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终于醒了。”手在发颤,声音也在发颤。 十指相扣的手左右晃荡,商毓凝睁开眼睛,在诡谲灯光中看清他的脸,皱眉,抽出了手。 她还沉浸在方才那个梦里,心有余悸,冷着脸冷言冷语。 “你来干什么?” 程澈的脸一下变得阴贽。 “嘿你什么态度。”程玥容也在,听商毓凝语气,登时火冒三丈,“我哥一落地就赶去找你,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心情不好还守了你三小时没……” “玥容。”程澈沉声制止她,“少说两句。” “一句都少说不了,你自个愿意热脸贴冷屁股,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在商毓凝失踪期间,程玥容对她的担心不是假的,此刻的怨怒也不是假的。 本来她都说服自己接受便宜嫂子,因为她哥真心喜欢,谁能想到商毓凝这么不待见她哥。 “我告诉你他来干什么,他为了救你,求了最不愿意……” “程玥容,你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回钱江。” “你让她说!” 听商毓凝一声吼,兄妹俩愣住,回声不绝如缕,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程澈抓起外套扬长而去。 程玥容跟上,商毓凝叫住她问:“你哥为什么心情不好?” “你在乎吗?”她嗤之以鼻,“我在痴心妄想什么啊,一个拿他妈恶语中伤他的人,我竟然指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为了救你,去求了最不想求的人,你高兴了?” 第26章 告白 程澈最不想求的人,商毓凝知道,是他亲妈萧君尧。 浅灰色的门虚掩着,一道深灰色的倒影映在釉面地砖上,纹丝不动。 像风止时静立的树,默默消化那段“子欲亲而母不待”的往事。 她曾推开过那扇门,进入他的秘密世界。 是玫瑰盛放的小院,是天窗下的旋转楼梯,是书架林立的书房。 那个地方名为玫瑰公寓,是程煜澄在三中念书时住的地方。 程玥容曾和他住一起,在商毓凝闯进他生命后不久,便被他打包送回程家。 和之前的周末一样,商毓凝来到公寓门口,取下信箱里插的玫瑰花,推开爬满绿藤的铁门,跑过石英砖道,两侧玫瑰纷纷颔首表示欢迎。 推开厚重的大门,跑过玄关、客厅,在楼梯上转一圈,走过廊道,进入书房。 程煜澄正在伏案写作业,闻声抬头看来,和煦霞光照在略微稚嫩的脸上,他眯起眼睛,浅浅一笑。 她歪下脑袋送上一个wink,兀自走向另一张书桌,桌上有他提前准备的点心和温开水。 放下书包,商毓凝拿出作业开始写。 一上午,他们没说一句话。 吃午饭时,他们一起讨论作业中的未解谜题。 饭后聊会天,各自去午休。程煜澄单独给她收拾出一个房间,供她午间小憩。 下午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看场电影,或看看课外书,一下午就结束了。 最靠近玫瑰窗的书架,清一色博尔赫斯。程煜澄喜欢读他的诗。 他这么说的时候,商毓凝笑了笑,忍住没问“语文这么差读得明白么”。 直到他在她面前翻开书,才知道他看的是原版西班牙语。 他甚至用西班牙语给她念了一遍。 注视着她的眼睛,语速平缓,语气温柔,如同情圣诵情诗。 真的很装哎。 唇缝中蹦出的词汇,如同他指尖落下的音符,在她耳畔潺潺流过。 反正她一个词没懂。 程煜澄合上书,书封右上角备注中文名——《另一个,同一个》。 将书放回书架,他撷下窗台上的黄玫瑰,背对窗户面向她。 “毓凝,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他问她。 “你等会,让我看完这一章。” 手上的言情小说正讲到关键处,男女主裤子都脱了,商毓凝哪还有心思听他讲故事。 他失笑,伸出食指摆弄花瓣,耐心等她。 等到夕阳晚照,等到翻完整本书,程煜澄终于等来她的眷顾。 第31章 他仍站在窗边,逆着光,晚风吹拂浓密短发,窗纱翩翩起舞。 他站在虚幻与现实的边际,默默凝望着她,眉宇间携带着淡淡的愁。 “终于想起我了?”语气有些幽怨。 程澈抿唇,将黄玫瑰掷到她手里,蔫啦吧唧的,和逗它许久的人一样。 商毓凝走过去,拿着花敲他的脸,“我看入迷了你也不叫我,现在说咯,我洗耳恭听。” “我和玥容不是一母同胞。” “啊?”她难以置信,“可是你们看起来亲密无间。” 对于程煜澄的家庭,商毓凝一无所知。彼时她父母双全,家庭还算圆满,尚且无法和他共情。 “在我妈怀我的时候,他出轨了玥容的妈。” 商毓凝屏住呼吸,惊讶之余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她嘴笨,也不懂安慰人。 “我五岁那年,他们离婚了。那个女人,她叫丁樱橙带着比我小一岁的玥容找来程家,求我奶奶答应我爸娶她。” “我奶奶不同意,我爸执意要娶,他们吵了很久,最后奶奶点了头,是我劝的。” 商毓凝惊愕抬眸,“为什么?” “因为玥容。”程煜澄勾了下风送进窗户的藤蔓,“丁樱橙教她在祖母面前装可怜,她阳奉阴违挨了骂,一个人蹲在程宅门口哭。见我路过,急忙用袖子擦干眼泪跑开。” “后来一样的事,丁樱橙动手打她,质问她原因,你知道玥容怎么说吗?她说,哥哥没有妈妈,好可怜。” “他们结婚后,丁樱橙对我很谄媚,我不搭理她。但是后来,我慢慢接受了她。”说到这,程煜澄无端发笑,“她给过我,我妈都不曾给过的关爱。” 商毓凝感到心脏猛地颤抖了一下,“可是听你语气,你和她现在关系不好。” “嗯,从程越泽出生开始。” 原来如此。 后妈没有儿子,程家早晚落到程澈手里,她要为女儿谋后路。 有儿子,就有野心,程煜澄失去价值,她就暴露了本性。 想通其中弯弯绕绕,商毓凝有点心疼程煜澄。 “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妈去华港呢?” 程煜澄看着她,夕阳折射进他眼眸,眼神如水纹波动。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欲言又止。 “她不要我。” 说出这四个字,天忽然暗了。 “我求她带我走,她不愿意。”他分明在笑,可商毓凝觉得他在哭,“她厌恶我爸,连带着厌恶我,我也厌恶我,最厌恶我的名字。” 商毓凝握紧他的手,“别多想,程煜澄好听,煜是光明,澄是清澈,寓意也好,我很喜欢。” 红唇开合吹出凉凉的气息,却灼得他内心发烫。 程澈展颜,不由唾弃自己卑劣。 竟然为了和毓凝缔结更深的羁绊,袒露心里那道最丑陋的疮疤给她看。 他把手抽出来,背过身去,故作矜持,“你骗我。” 毓凝果然上了当,挑开手臂环住他的腰,脸贴在背上,“程煜澄,我喜欢你的所有,包括你的名字。” “那我呢?”程澈迫切需要她给他一个答案,好让他们的关系板上钉钉。 可毓凝闪烁其词,“你很好。” 他在臂圈里转向,俯身贴近她的脸,声音沙哑,“你会像她一样抛弃我吗?” 察觉他的意图,商毓凝身体后仰,红着脸答:“不,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小孩子爱用“永远”、“一辈子”之类的词,给感情附加时间维度,使它听起来更具可信度。 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旦加上这两个词,狗都不信。 彼时少女十六岁,他十七岁,听毓凝说永远,他即刻拆掉封死的心门,纳入她,再钉上门。 他想留住她,一辈子。 “这是承诺吗?”程澈勾住纤细的腰肢,将她抵在窗台上,“我当真了。” “程煜澄,我该回家了。”她往后仰,头空悬到窗外去,脸蛋红似火烧云,“你再这样,我以后不来了。” 小骗子,刚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他,转眼间就不认。 他早该意识到的,可他猪油蒙心,最后被她肆意践踏。 分手,应该不能算分手,他们不是情侣,只是一对暧昧的年轻男女。 分道扬镳那天,程澈搬出这句话绑架商毓凝,她笑容讽刺,“我骗你的你还真信了?我又不是捡垃圾的,亲妈都不要的拖油瓶我捡来干嘛?丢给林清芮那个垃圾桶么?” 他跪呈诛心刀,商毓凝毫不犹豫地捅死了他。 “程煜澄,我饿了。” 堕没在回忆里,程澈都没发现商毓凝出来。 他掸了掸垂落额角的发,打散思绪,“想吃什么,我让人送过来。” 商毓凝一瘸一拐走近,手伸进西裤口袋里,拿出他的手,紧紧握牢,“送过来不好吃,我们出去吃好不好?” 程澈不答,看一眼裹着纱布的脚腕,商毓凝摆手,“伤得不重,能走。” 娇气包,走不到电梯口就一个劲往他身上靠,苦的还是程澈,强撑着受伤的胳膊抱她下楼。 “想吃什么?” “想吃三中北路的文记烧烤。” “……” “我们在华港,而且你这时候不能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我想吃。”她摸出手机作势打电话,“你不带我去,我就叫楚创一起。” 程澈拿她没辙,搜索附近的烧烤店,凌晨三点,哪还有店营业。 最近的商业中心离这五公里,那的高级酒店倒是可以提供,但不用查都知道,一定有萧家投资。 “sanci小酒馆,去这吧。”商毓凝举起手机给他看,距此二十公里。 程澈没说什么,发动车子驶离医院。 车窗徐徐降下,微凉夜风灌进车里,与伤感音乐交织混响,莫名令人惆怅。 商毓凝趴在窗边,声音发闷,“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对我很坏,所以我醒来才对你发脾气。” “嗯。”他好冷淡,不知是生她的气,还是愁闷将要去拜访萧君尧。 出医院前,乔诗浅给她转了照片的完整视频,程澈的确和林清芮在医院碰过面,但只是擦肩而过。 林清芮回头叫他,他没听见似的,脚步都没停一下。 眼见不一定为实,是她误会了。 可这不能只怪她,那时期程澈每天向她报备,早餐午餐吃的东西,做手术遇到突发情况如何化险为夷,今天晚霞很美,今晚月亮很圆……诸如此类的废话。 但碰见林清芮这么大的事,他却选择隐瞒,不怪他怪谁? 不过大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主要是看他爹不疼娘不爱的,有点可怜。 “你什么时候去萧家?” 他不答,但仪表盘上的指针顺时针转个角。 “我和你一起去吧,你是为了我才……” “不必。” 指针飞速进入红色区域,风呼啸而过,几乎把她连人带座位往后甩。 商毓凝抓紧安全带,坚持,“程煜澄,我想陪你去。” 第27章 慰藉 结束当天录制,商毓凝和程家兄妹一起前往云水居。 云水居是法式风格庄园,主建筑呈浅色,各个立面开满拱形窗,静谧雅致。 室内装潢以黑色为主,本该通透明亮的环境,却因遮光窗帘全部拉上,透出一股中世纪诡异感。 程澈不是第一次来这,见怪不怪,程玥容经常昼伏夜出,对暗环境适应性强。 只有商毓凝下意识后退,躲到程澈身后。 “夫人,少爷和少夫人,还有程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萧君尧喜出望外,忙坐起来整理衣服。 桌上堆满文件,得知程澈要来,她高兴得失眠。 横竖睡不着,便起来工作,忙到天蒙蒙亮才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 “窗帘拉开,我太太怕黑。” “怪我疏忽,张嫂快去拉窗帘。” 萧君尧急急忙忙收拾桌子,张嫂满屋子乱跑拉窗帘,主仆俩看起来很忙,都没顾及到门口站的人。 云水居一年到头没几个人造访,萧君尧和张嫂都有点手足无措,忙活三五分钟才请他们进屋。 四人落座之后,气氛更尴尬。 程澈一声不吭,萧君尧时不时偷看他,嘴唇动了动,如鲠在喉。 商毓凝和程玥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挤出微笑。 “哥,我想吃橘子。” 见程玥容主动活跃气氛,商毓凝笑着端起茶杯抿一口,舌头一痛手一抖,打翻茶杯,滚烫茶水全泼在程澈腿上。 萧君尧连忙翻出手帕递过来,程澈不接,商毓凝没客气,扯过给他擦裤腿。 “没烫伤吧?”她想卷起裤腿检查,程澈挪开脚,弯腰捡起茶杯,放回桌上。 白瓷茶具和大理石台面碰撞,噔一声响,气压又降了下去。 第32章 “我嫂子比较毛躁,阿姨见笑了。” 全场最轻松的就是程玥容,她视程澈为亲哥,萧君尧对她不存成见。 又没有血缘关系,不用像他们夫妻俩,开口都不知道该叫什么。 程澈不叫妈,商毓凝也不好叫,只望着萧君尧讪讪地笑。 “没事,煜澄性子冷,你活泼点好,否则两个人在一起都不说话,日子很难过。” “是是是,他太闷了,每次和他说点什么,要么嗯一声,要么哼一声,超级欠打。” 话匣子打开,萧君尧顺着她的话继续唠,偶尔程玥容搭几句,三人聊些有*的没的,场面勉强过得去。 用过午餐,境况还是一样,母子俩一句话没说。 直到程澈凑到商毓凝耳边说回去,萧君尧才说:“煜澄,妈妈想跟你聊会。” 程玥容马上跳起来,“阿姨,您院里的荷花开得俏,我和嫂子看看去。” 两人一走,瞬间冷清了,母子俩对坐无言。 萧君尧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听你奶奶说,结婚没办婚礼?” “嗯。” “不喜欢毓凝?” 商家是名门,萧君尧以为是程书御相中的商毓凝。 “不。”程澈矢口否认,“有些心结没解开,暂时不想办。” “哦,原来如此,可以跟妈妈具体说说吗?” 萧君尧去牵他的手,他借拿茶杯的契机不动声色躲开,无声拒绝。 拒绝妈妈的称谓,也拒绝将心事告知她。 这怪她,萧君尧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当年对他说了这么重的话。 可那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条件允许,她何尝不想带走儿子。 但萧家是龙潭虎穴,彼时她和兄弟深陷危机,自身难保,带儿子回萧家无异于送死。 华港不比钱江风平浪静,政府衰颓,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萧家名门望族,内部纷争不断,每逢权力换代更迭,必有血光之灾。 留在程家,不论程庆哲待他如何,至少还有程书御护他平安无虞。 “煜澄,你上次来华港提过的女孩,还有联系吗?” 上次来华港,好像是十年前了。 萧君尧出车祸危在旦夕,程澈请了两周假陪她到出院。 “有。”程澈眸色一沉,看她的眼神带着防备。 “我没别的意思,毓凝是个好孩子,你娶了人家,就要一心一意。” 程澈摩挲婚戒,淡淡一笑,“现在她是我太太。” * 天热,商毓凝没兴致在太阳底下晃荡,看荷花也不是程玥容目的所在。 两人在紫藤花架下避暑,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程玥容因为前两天的事不待见她,奈不住她叽叽喳喳。 “烦死了,你怎么比贵妃还闹腾?” 商毓凝努努嘴,“我就想知道程煜澄怎么找到我的,你告诉我就不烦你了。” “真想知道?”程玥容斜眼睨着她,“你脖子上的项链,我求我哥好久都不肯买给我。” 一条项链而已,给她! 商毓凝麻溜地摘下来,亲手给小姑子戴上。 “我哥一下飞机接到苏廷昀电话,二话不说赶到山上去。我们带的人不多,一直找不到你,我就提议他请萧阿姨帮忙。” “嗯……那他怎么受伤了?” 伤得还不轻,右臂好长一条划痕,身上擦伤看着不比她少。 “我们在山崖上发现你的脚印和耳环,他和救援队一起下崖底找人,手臂被尖石头划拉了。” 说到这,程玥容瞪她,“我哥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也这么觉得。”商毓凝轻声附和,“遇见他,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少来,你有什么倒霉的?他那么喜欢你,你呢?你一脚把他踢开,还说那么过分的话,我听了恨不能把你放油锅里炸。” 商毓凝瞪圆了眼,“你哥连这个都跟你说?” “那当然。”程玥容得意扬扬,“我不止知道你每周末去玫瑰公寓,还知道升高三那个暑假,你们天天腻在一起。” 商毓凝:“……” 她突然责怪起自己来,“我真该死,当初看我哥喜欢你,鬼迷心窍带你进家门。要不是我,可能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不过最坏的还是你这个渣女,我哥那么好,你怎么能虐待他!” 商毓凝:“……” “妹啊,你知道你哥这么多秘密,不会不知道他和林清芮的事吧?” “那个bicth!比你还烦,整天顶着张楚楚可怜的寡妇脸,跟在我哥屁股后面唧唧歪歪,每次看到我都想打她。” “我看你哥倒是乐在其中。” “乐个屁!我哥……好啊商毓凝,你套路我!” 被发现端倪,商毓凝再怎么唬程玥容,她都不说话了。 商毓凝百无聊赖,捡了片落叶捏在手里撕,程玥容大抵也觉得无聊,又跟她聊点别的。 讲她和她哥的兄妹情深,对丁樱橙的爱与恨。 其实商毓凝挺佩服程玥容,夹在同父异母的哥,和血脉相连的妈中间两厢为难,却能够找到平衡支点。 “我是我妈生的,我胳膊肘往我哥那拐,她顶多骂我两句,无关痛痒。” 她叹口气,“但是我哥不一样,如果我不和他好,他就不跟我好了。” “你弟呢?我看他好像很怕程煜澄。” “以前不是,程越泽小时候一点都不尊重我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见了他像老鼠见到猫似的。” “好像是我哥留学回来不久,我拉程越泽去医院给他送饭,后来就这样了。” 后门打开,保姆看她们在这闲聊,愣了下。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送垃圾出去。” 说完拎起两大袋垃圾,从她们前面经过,商毓凝盯着她出神。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你哥好像出来了,我们走吧。” 钻进后座,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商毓凝屏住呼吸,尽量往车门靠。 看来他们母子俩聊得并不愉快。 “过来。”他没看她,冷声下命令。 “不要,我冷。” 程玥容捧腹大笑,被他看了一眼,立马封上嘴巴。 程澈倒没丧心病狂到上手,看她不愿意,也没再强求。 诡异的沉默,又开始了。 商毓凝尬到脚趾抠地,只好假装自己很忙,拿出手机给乔诗浅发了条消息,再群发给几个朋友。 「公主病」如何安慰心碎成渣渣的男人?在线等,急急急! 「楚创」跟他睡一觉比什么都好使 「姚萱」抽两巴掌就老实了 「梁晏」抱他 「云湘」不太懂,下一个。 「谢承舟」? 「atm」…… 商毓凝呼吸一滞,偏头,程澈迎着视线看来。 转弯时突然一个急刹,她连人带手机朝程澈飞去。 手机啪地落地,她窗咚了程澈,坐在他腿上,以一种背对他脸向他的扭腰姿势。 接近一米九的男人,被柔软无力的商小鸟堵在角落,茫然地看着她。 对视长达十秒钟,程澈的手搭在她腰上,有意无意揉了下。 商毓凝低头,看见自己裙摆在他腿上铺开,倒吸一口凉气。 裙下……有点凉。 亲戚昨天刚走,正是饥渴的时候,但也不能被摸下腰就泛滥吧…… 天地良心,要不还是让她当场尬死吧,省得被狗男人的目光上下前后左右视奸。 “对不起程总,刚冲出辆车,闪得有点急,您没事吧?” “没事。”程澈闷声咳嗽,把她掀了下去。 抵达综艺录制场地,商毓凝逃也似地狂奔下车,脚尖被底盘绊了下,差点脸着地。 幸好程玥容扶她一下,否则她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此生就交代了。 “谢谢,哎,你下车干嘛?” 程玥容拉过她,往包里塞了个东西。 “我下午回钱江,你好好照顾我哥。他住庆迎雅墅,这是钥匙。” 第28章 失控 下午录的内容比较轻松,商毓凝原以为要录到九点十点的,不想七点收工。 补妆时摸到包里的钥匙,手指被咬了一口。 今天最后一part玩鲨鱼玩具,她每次都被咬,现在有点魔怔。 眼前浮现程澈那张臭脸,她恨恨撇开钥匙,摸出口红。 不想这么早回去伺候大爷,可她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小姐妹一起嗨皮……想起楚创那孙子,但他们之间尚有过节。 不如约廷昀弟弟吃个饭? 消息刚发出去,阴影投下来,屏幕上倒映着楚创的乌龟王八面。 碍着山上那事,他不好意思搭话,就在她身后“嗯哼嗯哼”叫。 “死装货。”商毓凝把手机和口红丢回包里,撩了下秀发,转身用食指猛戳楚创肩膀。 第33章 “毓凝,我请你吃饭吧。” “好啊,你联系我助理排个号。” 她推开楚创往前走,楚创狗皮膏药似的跟着,甩都甩不掉。 “我们以前不挺好的嘛,这是闹哪出啊?” “不管你和程哥怎样,我们都朋友不是?” “毓凝,我到底哪做的不对,为什么第一天装不认识我,总不能是真对我念念不忘吧?” “我对你?”商毓凝回头将他从头看到脚,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大大的疑惑。 “你没长脑子也没长眼睛吗楚少爷?脑残粉的夸奖让你迷失自我了吗?忘了刚出道那几年被全网嘲了吗?” “你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海德格尔和费尔巴哈我都记不住全名,whoareyou?” “现在娱乐圈的问题就是,脚踏实地的演技派出不了头,但资本家的丑儿子一个接一个变顶流。” 商毓凝劈里啪啦放鞭炮,楚创被她创得怀疑人生。 要不怎么说她和程澈绝配呢,夫妻俩的嘴都抹了鹤顶红,吵不过就扑上去强吻演一出恨海情天,这样感情不好才怪。 “我错了姑奶奶!”楚创膝盖一软,扶着墙屈膝半跪,“求您嘴下留德。” 商毓凝见好就收,拍拍手要走人,手机叮一声响,苏廷昀说朋友生日不方便来。 “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本小姐原谅你了,走吧。” 楚创松了口气,屁颠屁颠跟上问:“去哪?” “不是请我吃饭?喏,对面那家餐厅,请得起么?” “那必须的。” 又不是深仇大恨,怼过之后商毓凝看楚创顺眼多了,等餐期间看仔细端详一番乌龟王八面,觉得自己骂太狠了。 帅还是帅的,不过比程煜澄差了点。 再说,骂前男友丑,不就等于骂自己眼光差么? 之所以装不认识他,是因为心里有气。 大小姐前男友遍地走,从没在人身上栽过跟头,包括程煜澄,都是被她甩的那个。 唯独楚创这孙子,竟然敢在她之前提分手。 “就为这事不理我?”楚创磕头喊冤,“姑奶奶,那时你和程哥眉来眼去,我不提分手,等着头顶青青草原被人看笑话吗?” 商毓凝拍下筷子,“我管你头顶青青草原还是黄黄沙漠,反正除了你没有男人跟我提过分手。” “我不是男人!”楚创说完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不是,你有把我当男人吗?祖宗,谁谈女朋友不亲嘴啊?” “你也没叫过我亲你啊。” “……” 楚创吐出一口气,按着额际,“实话说了吧,我最开始没想和你谈。” 商毓凝阴阳怪气,“哟,那是我追的你咯?” “不是吗?是你突然把男朋友标签贴我脑门上。” “是你先孔雀开屏英雄救美。” “那是为了程哥!” 一声吼完,双方都懵了。 车开进庆迎雅墅,她还没从楚创所说的往事中抽出身来。 岁月像堵高墙,封存她不愿意回想的高中记忆。原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但经楚创添砖加瓦,那堵墙轰然倒塌。 于是往事如瀑布倾泻而下,她避无可避。 “到了。”楚创打个响指,“明天见。” “不进去看看程煜澄?他今天去见了亲妈,心情不太好。” “那我更不能去了,害你失踪他还记恨着,这时候出现……”楚创抹了下脖子,“我怕变成大体老师。” 屋里只开了盏吊灯,透亮地砖上冷光荡漾,空调温度出奇得低,整幢别墅宛如一个巨大的冰柜。 或许说成太平间更为恰当。 没找到合脚拖鞋,她光脚踩上地砖,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程煜澄?” 回声悠悠传回耳际,无人应答。 上楼,书房和卧室都没开灯。 “程煜澄,你在吗?” 别墅里静得不太正常,说一句话就有回音,她有点害怕。 忽地,楼下传出窸窣动静,她打个哆嗦,拍拍小心脏,猫着腰下楼。 循声找去,来到厨房前。 磨砂玻璃推拉门,看不清里面情景,只能模模糊糊地辨认出,冰冷的灯光晕染开灰灰的影子。 她移开门,手机啪地落地,接着后脑勺仿佛被鲨鱼夹夹住。 程澈抬眸望来,镜片后的双眼冷若寒潭,闪熠着微红的光。 猩红眼眸中泛滥的杀意,白净双手沾染的鲜血,台上开膛破肚的鲈鱼,一切的一切,令她呆若木鸡。 忘记尖叫,甚至忘记害怕。 手术刀垂下去,程澈冲她微笑,绛红嘴唇机械地张合。 “毓凝。” 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像医生宣布病患死亡时间般平静淡漠。 程澈放下刀朝她走来。 鱼腥味和血腥味刺鼻,商毓凝反应过来退后,程澈顿住,她也顿住。 无路可退了,身后是墙。 双方四目相对,一者恐惧,一者漠然。 程澈踢开挡路的手机,缓步逼近,阴影笼罩头顶,商毓凝抓紧裙摆,双腿发软,随时准备跪下去。 手腕被攥住,程澈把她拖回厨房,粘腻的血蹭到皮肤上,好像戴了个红玉镯子。 天旋地转,腰间一紧,她被架上岛台。 手惯性往后支,不小心压在砧板上,直接碰到血淋淋的鱼,她抖如筛糠。 他握住她双肩,强硬撞开她的腿,俯身压过来,贴着鬓发蹭,似在闻她。 粗重鼻息将她眉眼描摹个遍,他好像特别贪恋她的气息,怎么都闻不够似的,吸一口气,呼吸就重一分,眸中杀意也重一分,像个变态杀人犯。 “程煜澄,你别这样。”商毓凝声如蚊呐,当真怕极了他身上散发的腥味。 可是,她越害怕,他好像越兴奋。 手劲忽然增大,捏得她肩胛骨抽痛,血珠顺着锁骨流下,渗入衣缝,滚进□□。 商毓凝皱眉推他,他纹丝不动,鼻间逸出情动的低吟。 唇上蓦然一凉,程澈含住她的唇瓣舔吮,舌长驱直入,在口腔里肆意妄为,搅得天翻地覆。 啧啧水声在脑海中炸开,他吻得愈发凶狠,商毓凝不断往后仰,怕从另一侧翻下去,不得不用双腿勾他的腰。 这一勾犹如天雷勾地火,程澈疯了似的,松开一侧肩膀去捉她脖颈。 颀长手指几乎将细颈握满,嘴吮着吻着变成啃咬,他咬破她的唇,汲取她的血,混着津液往喉咙里咽。 太可怕了! 她不争气地红了眼眶,狠狠咬他一口,手脚并用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他推开一点点。 程澈用拇指抚拭唇畔的血,按到食指上磋磨,瞅着她惊魂不定的模样,低低地笑。 商毓凝一心想逃,并起腿跳下岛台,脚未着地,又被他单手捉着腰提上去。 滋啦——这个疯子竟然动手撕她裙子,轻薄黑纱在他手上如同白纸,随便一扯就裂成两半。 裙摆裂成飘带,白皙长腿若隐若现,黑与白的强烈对比,造成强有力的视觉冲击。 他深吸一口气,眼尾那抹红迅速扩散,危险一触即发。 “程……” 程澈将食指覆在她唇上,笑着摇了摇头。 尔后垂下去慢慢拨开稀碎黑纱,露出他留下的指印,盖上去,重重地摁。 仿佛想把他的标记永远镌刻在她身上。 疯了!简直疯了! 商毓凝克制不住哽咽出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冰凉泪珠在手背炸开,程澈猛地清醒。 下意识想为她拭泪,可抬起的手沾满鱼血,反而害她哭得更凶。 “毓凝……” 舌头拧成麻花,他说不出任何安抚的话,又心疼又自责,一拳砸在岛台上,惊得商毓凝放声大哭。 “你别……别这样……”她泣不成声,“程煜澄,我害怕。” “别怕,我……”看她眼泪翻涌,他就想擦,看她惊惶恐惧,又不敢动。 洗手,对,先洗手。 打开水龙头,水哗啦哗啦冲下,汇入洗手池的水颜色越来越浅。 程澈颤着双手,持续搓洗手指,指甲缝都不放过,搓得干干净净,才抽出纸巾,叠好,帮毓凝擦泪。 手靠近的时候,她身子一斜,还是怕他。 “对不起。”程澈丢下纸巾,小心翼翼抱她下地,提起外套披在她肩上,“你上楼洗澡,我收拾一下。” 商毓凝闻言拔腿就跑,生怕程澈余疯发作再掐她脖子。 跑出门转弯,余光瞥见他定定站在那,耷拉着脑袋,背影凄凉。 手自然下垂,手背上沁出的血珠滴滴嗒嗒。 可见打上岛台那一拳,他压根没考虑自己的手以后还要不要拿手术刀。 颈上的血手印黏黏糊糊,好像他的手还掐着她脖子。 商毓凝不是第一次见他发疯,高三那年,他差点失控掐死她。 第34章 第29章 回响 回忆因惊吓戛然而止,此时堕入朦朦胧胧的水雾中,商毓凝慢慢冷静下来。 楚创的话在她心里凿开一个洞,某种深不可测的悲伤,在空掉那一块持续扩散。 她闭上眼睛,飘向遥远的过去。 阳光迤逦,教室和走廊熙熙攘攘,少年们或七嘴八舌和朋友商议,或独自仰天沉思。 文理分科是高中的转折点,拿到意向表,商毓凝不加思索勾了文科。 交表时路过讲台,一名女生大声慨叹,“清芮你要读文科啊?!那程煜澄呢?” 她捏紧意向表,指甲刮过边缘,把纸抠出毛边。 依照往年分科数据,文科班约6个,理科班约16个,碰上林清芮的概率,很高。 她不动声色继续走,路过楚创座位时顺走一支笔。 和林清芮的恩怨,按理应该终结于那一刻。 可惜,她忽略了一个重要变数——程煜澄。 他们偏偏踩中了6.25%的概率,分到高二六班,共四十二个人。 好死不死,她又踩中0.12%的概率,和程煜澄成为同桌。 画上三八线那一瞬间,商毓凝就意识到,剩下两年,她和林清芮只怕没完没了。 果不其然,分班不到一个月,班主任宣布二十班的林清芮同学将转到六班。 她惊愕抬头,盖在腿上的外套倏然滑落。 余光中平稳行走的笔杆蓦地一顿。 那天分明是晴天,可接下来那节化学课,教室最后一排阴云密布。 商毓凝支着头看窗外,程煜澄趴在桌上看门口,后脑勺对后脑勺,各自下各自的雨。 将近一个月,课桌中间的铅笔线,早就被他们的手臂蹭得面目全非。 也许该重新描一遍了。 中间最后一排,向来是最引老师注意的位置。 化学老师发现他们藐视课堂纪律,点名叫她上去配平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 叫她不叫程煜澄的原因很简单,每次考试,化学单科状元的名字从来没变过。 酸性高猛化钾溶液和草酸溶液反应,她写出kmno4+h2c4o4,画上等号,化学老师的大鼻孔即刻弹出很轻一声笑。 “程煜澄,你来。”他向来不叫程煜澄回答问题,这次破了例。 她转身,程煜澄穿过一张张课桌,停在讲台下向她伸手。 讲台上满满一盒粉笔,不知道为什么他偏要接她手上这支。 “商毓凝同学?” 程煜澄勾了勾手指,楚创吹了声口哨,瞎起哄,“咦,商毓凝同学~” 化学老师一个粉笔头砸过去,那孙子才老实。 商毓凝缓缓抬起手,把半截粉笔放到程煜澄手心。 他忽然蜷缩手指,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刮过手腕内侧的血管,电流嘶嘶窜过。 手一顿,她的指甲磕上他掌心,两人不约而同抬眸。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好像瞒着世界偷偷接了个吻。 回到座位上,她喝口冷水,一眨眼,他写完转身,目光撞进她微阖着的眼睛。 水溅入气管,眼中的慌乱随着光原路返回,他低头将粉笔掷回盒中。 她扶着桌沿,弯下腰咳嗽,恍然发现他的课本,根本不在老师讲得那一页。 “程煜澄,二氧化碳是什么状态?” “气态。” “气体符号呢?” “忘了。” 商毓凝盖好水杯看黑板,在她写的高猛化钾和草酸前面,程煜澄加上了硫酸。 好荒谬,题目问的是高猛化钾溶液和草酸溶液反应,哪来的硫酸呢? 可现实,不就是如此荒谬么? 林清芮登堂入室,“煜澄,你能帮我搬下书吗?” “不方便,化学老师叫我去办公室。” 他撒谎了,商毓凝没揭穿。 同桌之间接触比普通同学多,即使那时她对程煜澄没动歪心思,在借橡皮、捎带作业本之类的小事上也避免不了打交道。 他们的关系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林清芮的到来,打破了她和程煜澄之间的动态平衡。 程煜澄明显对她冷淡不少。她不在意。 真正决定通过勾搭程煜澄报复林清芮,是在杂物间事件之后。 那件事处理得草率,意图□□她的人被退学,锁门的人安然无恙。 他叫钟淮,是个先天性耳聋的男生,那天“恰好”没戴助听器。 钟淮,又“恰好”是林清芮表哥。 刻意为之的巧合,她也可以。 比如,回家路上恰好偶遇程煜澄,报音乐兴趣班恰好报到程煜澄所在的班,拿作业时恰好看见程煜澄的作业本,带牛奶恰好带两瓶……如此频繁的巧合,终于让他发现端倪。 某天兴趣班下课,商毓凝离开时,恰好被他的钢琴绊倒,手压到琴键上,心跳与琴音同步律动。 “不好意思,脚滑。” 程煜澄瞅她一眼,“你可以再刻意一点。” 说完漠然起身,走了。 商毓凝追出去,弹簧似的在他身侧一跳一跳。 “程煜澄,我请你喝奶茶吧?” “我不喝糖浆。” “那我请你吃烧烤?” “我苯并芘过敏。” “……” 她买了两串棉花糖,一串蓝的,一串粉的,“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他仍无动于衷,她撇撇嘴,脑袋和棉花糖一起朝地面垂下去。 “你是不是讨厌我?”她耸耸肩膀,“那以后……我就不来烦你了。” 右手一空,程煜澄拿走蓝色棉花糖,“谢谢。” “不客气。”商毓凝喜出望外,歪着脑袋wink。 几缕浅蓝糖丝粘在他鼻头上,她踮起脚尖,扶着肩膀帮他拂去。 程煜澄愣住,后知后觉后退,她脚下失稳,猝不及防撞到他胸口。 腰上一紧,他揽住了她,心脏砰砰砰撞她的脸。 大概也许应该,程煜澄不讨厌她,只是有点傲娇,有点害羞。 商毓凝暗喜,仿佛做一道数学题突然之间有了头绪。 剩下的步骤,耐心点,一定能攻克他。 周期比预想中的漫长,程煜澄对她的态度难以捉摸。 在学校找他说话,他总是爱搭不理,放学尾随他回家,他又默许,甚至会对她笑。 校门像道晨昏线,在这边他是月亮,在那边他是太阳。 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不过,她又不是真喜欢他,能气到林清芮就好。 开始进出玫瑰公寓后,商毓凝经常向程煜澄讨些小玩意,带到学校去,有意无意拿出来显摆。 每次林清芮看见,面上波澜不惊,但后槽牙咬得嘎嘣响。 时光日复一日流逝,情愫与日剧增。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借上补习班的由头,商毓凝在三中附近租了套房,天天和程煜澄腻在一起,感情突飞猛进。 没有确定关系,却和情侣无异。 等高三开学,即便在学校,程煜澄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冷待她。 微妙变化悄然而至,他开始委婉地试探,想为自己讨个名分。 她装傻充愣,含糊其辞,一次次糊弄过去。 临近放寒假,大雪纷飞的周末,她照常背起书包,他撑伞送她出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栈道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毓凝。”程煜澄拽她的书包带。 “嗯?怎么啦?” 她疑惑转身,还未来得及抬头看清她的脸,便被单手揽入怀中。 风雪交加,雪花簌簌,零下三度的天,很冷。 他胸膛如壁炉,温暖她,为她遮风挡雪。 在他与伞围合的小空间里,五感皆被他占据。 他抱得好紧,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煜澄?” “别说话,”他低头,下巴抵在头顶,“抱一会。” 北风呼嚎,他声音混在风里,莫名悲凉。 像渴望拥抱,又无法承受温暖的雪人,发出无奈的叹息。 该抱抱他么? 想法一旦产生,无论怎么扼杀,都无法磨灭。 她最终抬起双手,犹豫着搭上腰际,拍了拍他后背。 “你怎么啦?” “不想你走。” 听到这种言论,她理应高兴,计划很成功,程煜澄对她产生了情感依赖。 可心脏猛地揪了下,酸涩涌上心头。 黑伞禁受不住风雪摧残,轰然倒塌,雪花抚过眼睫,一双冰凉的手,捧起她的脸。 “记得吗?你在这里吻过我。” 记得,那时鲜花盛开,是个春天。 “今天我要讨回来。” 吻应声落下,雪松香野蛮侵入唇齿间。 拇指压牢下颌骨,四指指尖堵住耳朵,万籁俱寂。 少年的吻青涩稚嫩,毫无技巧可言。 可她竟然舍不得推开。 牙齿磕磕碰碰,是心防破碎的声音。 第35章 他们的关系,不纯粹了。 吻到心肺抽痛,吻到风止雪歇,他们抱在一起,额头抵着额头,粗重喘息不绝如缕。 “毓凝,半年太长,我不想等了。”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推开他,落荒而逃。 和暑假一样,接下来的寒假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妈妈病了,爸爸带妈妈四处寻医,为此耽误工作,爷爷数落他,父子俩经常吵架。 程煜澄天天给她发消息,道歉,示爱,关心,什么都有。 她全部已读不回。 人在无助之时就喜欢胡思乱想,把毫无关联的事物强迫联系在一起。 她时常想,是不是自己太坏,妈妈才会生病。 林清芮霸凌她,是林清芮的错,程煜澄是无辜的。 假如程煜澄得知真相……商毓凝不敢想。 高三下学期,她没再去过玫瑰公寓,在学校也尽量避免和程煜澄单独相处。 他忍无可忍堵她,她一声不吭,久而久之,他也就找得少了。 反而和林清芮走得近,绯闻满天飞。 三月,妈妈病情稍微好转,她才沉下心来琢磨自己的事。 商毓凝决定坦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出发去找他。 门口站了个人,是林清芮,双手举着情书向程煜澄表白。 程煜澄发现转角的她,遥遥望过来。 她攥紧衣角,微微一笑,潇洒转身。 “商毓凝。” 走出八十米路,程煜澄追来,她没理。 他抓她手腕,她甩开吼:“叫我干什么!回去找你的林清芮啊!” “愿意来找我就好好说话。” “谁找你?你自我感觉这么良好吗?这路你家开的我路过都不行吗?” “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找林清芮那朵白莲花,学学她怎么脱衣服……”她越骂越难听,末了还大声嚷:“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祝你们渣男贱女锁死——咳——” 脖子紧缩,双脚离地,后背撞上石墙,程煜澄冷眼觑着她,眼底杀意熊熊燃烧。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商毓凝不记得那天他们怎么分开的。 他们的故事,在那天画上句点。 如今再回想,结合楚创说的“程哥对你一见钟情”,她又品出点别的味道来。 如果楚创所言不假,那程煜澄大概不是因为她骂林清芮想弄死她,而是因为她祝他们百年好合。 商毓凝打个哆嗦,陷入回忆太久,不知不觉水都凉了。 正拿毛巾擦身,磨砂玻璃门蒙上一道黑影。 “毓凝。” “呃啊。” 手一抖,毛巾落地,商毓凝下意识护住脖子。 第30章 和谐 门突然打开,程澈抓着把手,视线穿透氤氲水雾直抵她身上。 商毓凝怔住,一时没觉察有什么不对,直到视野中的喉结上下翻滚,低头,惊觉自己一丝/不挂。 “你你你出去!” 她慌慌张张捂住胸口,转身背对他,扯下浴袍披上。 “不好意思。”程澈闷声咳嗽,关上浴室门。 穿好浴袍出去,他还等在门口,商毓凝打开门吓一跳。 “你能不能……” 不像个变态似的。 目睹他解剖活鱼,又回想被他掐脖子,她心有余悸,不太敢跟他拌嘴。 “没事,吹风机在哪?” 程澈不答,走近,俯身低头,将脑袋探到她面前。 乌黑短发水光淋漓,水珠聚在发梢,吧嗒,打在她手上。 心跟着颤了下。 “还有没有腥味?” “没有了,很清爽。” “闻仔细点。” 她凑近嗅,只闻到洗发水和沐浴露的芳香,和似有似无的雪松香。 但是……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这么听话干嘛?让闻就闻,他变态,自己也变态么? “真的没有了。”她推开他的头,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吹风机。 甫迈出半步,背上一沉,程澈在后环上她的腰,下巴搁在肩头,鼻尖蹭她耳朵。 “是不是吓到你了?” 委屈巴巴的语气,像狗咬错人,猛摇尾巴讨好认错似的。 商毓凝窃喜,面上仍冷着,“好意思问,我怕得魂都飘了。” 程澈叹气,“我不知道你会来。” 热气喷在耳侧,痒痒的,她小脸一红,侧*身朝一边躲。 挪一点,程澈就靠近一点,两人像风吹弯的小麦,站没站相。 她闭了闭眼,放弃挣扎,“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你妹……” “你能来,我高兴。” “……” 狗嘴里破天荒吐出象牙,商毓凝不太适应,唧唧歪歪数落他一通。 难得他不跟她犟嘴,说什么都虚心接受,倒真像只听话的乖狗狗。 她绷不住笑,程澈也跟着笑,压在心里头的沉重悄然卸下。 但该算的账,还是要算的。 “你撕坏的裙子很贵,要赔给我。” “好。” “你弄脏的手链,要重新给我买。” “好。” “还有精神损失费,三百万不过分吧?” “好。” 这么好说话……? “我同事背的hermes的小牛皮肩背包挺好看的。” “买。” “我这几天录节目总挑不到合适的口红。” “买。” “lw代言……” “安排。” “想要天上飞的波音bbj,地上跑的劳斯莱斯,水里游的维埃拉。” “安排。” 商毓凝扑哧一笑,“是不是我今晚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程澈亲她耳垂,“你说说看。” “我想你现在放我去吹头发,可以吗?” 他没说不行,但也没放开她,拥着她走过去,插上吹风机帮她吹。 手指拨开湿漉漉的发,指肚轻轻摩挲头皮,商毓凝抱膝蜷在软沙发里,下巴抵着膝盖,嘴唇抿成直线。 吹风机发出的呜呜声响,吵得她脑子发懵。 “程煜澄。” “嗯?” “我今晚和楚创一起吃饭。” “嗯。” “他说……”话到嘴边,她却问不出口。 即使他的确对她一见钟情,又能怎样呢? 过去已经过去,不会有任何改变。得到确切答案,也只是增添自己的负罪感而已。 程澈关掉吹风机,“他说什么?” “他说,我不把他当男人,跟他在一起都不亲嘴。” “……” 他笑而不语,收好吹风机,把她抱到床上。 见他不感兴趣,话题到此终结,怕说下去,全给他交代了。 “你妈跟你说了什么?是因为她不高兴吗?” “没什么。”他摆明不想提萧君尧。 商毓凝拂开被子跪坐,直起腰摸他头,“我看见保姆提的垃圾袋里,有keytruda药盒。” 那是治胃癌的药,她再熟悉不过,绝对没有看错。 程澈一点都不意外,表情依然淡淡的,反倒眼神不太对劲。 望进深邃杏眸,目光几经折射,停在……商毓凝低头,半敞衣襟下,春光乍现。 腰上那只手忽然收紧,程澈欺身将她扑到床上,她防不胜防,双腿对折后仰,头撞上床沿。 “程煜澄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唔嗯……” 灯迷迷荡荡,浴袍落地,身体裸裎,灯光映照下,如雪如霜。 大手捉住小腿侧翻伸直,被他架到肩上。 商毓凝恼羞成怒,用脚踢他侧脸,“禽兽,你能不能克制点,这没套。” 他不吱声,扯过床头纸袋,小盒子哗啦哗啦倒出来。 不是……上来的时候还没这玩意吧? 助理兼职千里马专管八百里加急快送吗? 啪——灯全部熄灭,她本能瑟缩,腿跟勾着背往下压,黑暗中响起一声笑。 很轻,像羽毛搔动脚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接触那一瞬间又很重,她忍不住嘶声,张口想骂,被他捂住嘴。 天旋地转,刚洗过澡,周身潮气未褪,不一会皮肤上就沁出汗珠,黏黏糊糊的。 空调送出冷风,说不清是冷是热,整个人迷迷糊糊,只知道有个人在她身上蛄蛹。 不知过了多久,灯开了又关,程澈的声音自左耳切入,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嗯。”她皱着眉,敷衍应声,然后失去意识。 程澈失笑,低头吻她眼睛,“我也是。” 于商毓凝而言,他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即便爱得不多,总该有点喜欢他的。 程澈抬手,触摸唇瓣,不自觉嘴角上扬。 双手穿过腋下搂住她,食指点在胸口上摩挲,他喃喃自语。 “想挖出你的心,数一数,有几分是我。” 第36章 * 「女王范」上去踩两脚,不行就丢进溶尸炉烤一烤 睁开惺忪睡眼,看见乔诗浅的回复,商毓凝还在发懵。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如何安慰心碎成渣渣的男人”问题的回复。 近几天没怎么和她聊,程澈和林清芮的氛围感神图还贴在屏幕上。 晦气。 她反扣手机,伸伸腿,倒吸一口凉气。 狗男人真不是东西,不就三四五六七八天没碰过,一干起来没完没了。 扒开腰上的手,慢慢往床边挪。 盒子散落一地,花花绿绿的文字尤其吸睛。 她伸出手指,一个一个数空盒数量,呼吸一滞。 创新高了……?奔三的老男人,竟然比前几年还猛。 他们第一次,体验不算好。 两人都是只见过猪跑的,她急切想要,他紧张又没经验,套都是她给戴的。 不过到底是学医的,了解人体构造,探清她的深浅之后渐入佳境。 年轻男女尝到甜头,彻夜纠缠难舍难分,创下的记录一直没被刷新。 昨晚……嗑药了? 商毓凝回头,瞅一眼尚在安睡的男人,一个巴掌拍下去。 程澈蹙眉,亲了亲她手心,没睁眼继续睡。 这都不醒?纵欲过度肾虚没跑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收拾收拾赶回录制场地。 “予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可是marchesa定,你赔得起吗?” 宋予曦嚷着便打了对方一耳光,小姑娘捂着脸掉眼泪。 “怎么回事?”陈彤顶着化一半的妆跑出来,“小薇?” 小薇是陈彤的助理,出去帮她取同城快送,走得匆忙没注意到转角玩手机的宋予曦。 两人猝然碰面吓一跳,宋予曦往旁边一闪,撞到提早餐路过的张导,豆浆洒到裙子上。 不愿得罪导演,她就逮着人小助理欺负,那张导也不是好东西,看宋予曦主动把他摘干净,便当起帮凶对小薇说三道四。 围观群众们光看乐子的不评理,没一个人帮小薇说话。 小薇有苦难言,说出来,怕陈彤为她出头得罪导演,憋着不说又委屈,眼泪越掉越密集。 宋予曦声称是小薇把她撞到张导身上,小薇不说话只摇头。 陈彤半信半疑,调监控发现小薇根本没碰宋予曦一根头发丝,顿时暴跳如雷。 “穿条破裙子就想碰瓷,这么缺钱我们给你就是,但你打了我的人必须道歉!” “什么破裙子,我这是高定,marchesa高定!” “穿的什么山寨货?” 商毓凝在二楼休息区和苏廷昀喝咖啡看热闹,并不打算帮谁。 不想随口嘀咕一句,楼下的人仿佛听见“看,飞机”似的,纷纷仰起脑袋瞻仰她。 宋予曦指着她嚷嚷,“你胡说八道什么,红毯都没走过的土鳖,知道什么是高定吗?” “不知道啊。”她漫不经心指着宋予曦肩膀,声音懒懒的,“但我知道,你的金肩带,喏,掉漆了。” 宋予曦低头一瞧,面色大变,连忙用手遮住左肩。 陈彤离她最近,掸开她的手大笑,“宋小姐,你是公众人物,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没必要营销白富美人设,接地气点好。” “我……我被骗了,我也是受害者!” 宋予曦落荒而逃。 陈彤领着小薇上楼,又是叫姐又是鞠躬道谢的,别提多亲热。 商毓凝抿口咖啡,气定神闲,“我实话实说,没想帮你。” “不管怎么说,喻柠老师您帮我和小彤解了围,我们感谢您是应该的。” “对嘛对嘛!”陈彤自来熟,挤到商毓凝身边撒娇,“喻柠姐,之前不了解你,多有得罪,以后你就是我亲姐,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苏廷昀扑哧一笑,“上次我请你吃饭,你也是这样说的。” “苏廷昀——” “当我没说,没说!” 这俩……? 商毓凝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既然是廷昀弟弟喜欢的女孩子,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认下这便宜妹妹吧。 “喻柠姐,你以后要小心点。”陈彤附耳道,“宋予曦有后台。” “当年蓝海小作坊能给她配楚创那只王八,后台能有多硬?” “这么说……喻柠姐你有更硬的后台咯?” 第31章 霸总 后台确实硬,上午醒来,在浴室待上半小时还没出来。 水流淌过沟壑分明的后背,冷水渗进破皮的抓痕,轻微刺痛。 程澈反手抚摸后背,微哂。 下手怪狠的,也不怕把美甲抓坏。 门外铃声大作,他裹上浴巾,拉开门拿手机。 屏幕上赫然“程庆哲”三个大字,如同一桶冷水迎面泼来。 晦气。 他还以为是商毓凝。 程澈意兴阑珊,把手机丢回桌上,返回浴室。 电话陆续响了几次,他没理。 「程庆哲」怎么不接电话? 「程庆哲」听说你见过你妈了,誉湾谈妥没? 「程庆哲」看见消息回电 他已读不回,眼睛上瞟,置顶栏没有新消息。 这个点,上午录制应该结束了。 程澈拉开聊天框,输入一行字,删掉,再输入一行,删掉…… 重复几次想不到引入语句,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如何跟老婆聊天”,打开第一个帖子,下拉评论区。 【网友a:老夫老妻,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秒懂】 【网友b:我们一般床上聊害羞.jpg】 全在秀恩爱,没点干货。他决定问问军师。 白莫给他转发帖子,标题为“比在干嘛强100000000倍的开场白”。 程澈粗略扫一眼,随便选了个复制。 刚发出去,弹出楚创的消息。 「楚创」你老婆骂我丑王八 「楚创」你老婆还宰我,要我请吃饭 哦,在吃午饭了啊…… 心和手机一起垂了下去,程澈往床上一躺,倍感郁闷。 「楚创」你老婆约苏廷昀今晚吃烛光晚餐 「atm」叫上廷昀今晚过来 「楚创」咋,你请? 「atm」嗯,请你们吃乌龟炖王八 “楚创哥,你跟谁聊天呢,一会笑一会哭的?” 楚创拍下手机,斜眼睨着商毓凝,对陈彤说:“我一兄弟,嫉妒我和毓凝老师同桌吃饭,骂我呢。” “哦莫,帅不?”陈彤两眼放光。 苏廷昀一口汤没咽下,呛得直咳嗽。 “你急什么?”楚创朝苏廷昀背上来一拳,“他请咱俩上他那吃乌龟炖王八。” 商毓凝:“……” 直觉楚创叨叨的是程澈,她拿起手机。 「atm」隔着屏幕都能听见你肚子咕咕叫,能不能对自己好点,过来陪我吃饭。 「公主病」哪抄的聊天公式……地沟油炸土豆? 「atm」吃上了? 「公主病」显而易见的事还问 「atm」晚上一起? 「公主病」请联系我助理方栩排号。 程澈没回,甩来一张他和程玥容的聊天截图,和放大的购物清单。 「公主病」时间地点发来,我保证准时到场。 「atm」不是要排号? 「公主病」您是尊贵的vvvip客户,好说好说。 给钱就是爸爸,谁会跟提款机过不去? 商毓凝收起手机,对上楚创揶揄的眼神。 “脸都笑烂了呢。” “切,你这种单身狗不会懂的。” 她走到楚创身边,大力拍他肩膀,“离开本小姐之后,一直单着?” “是。” 倒是想谈,可毕业后碰见的女人,要么图他家财万贯,要么图他玉树临风,没个真心实意的。 后来进了娱乐圈,谈恋爱?那不就自寻死路? 虽然楚少爷不靠女友粉养活,但人家真金白银砸身上,情绪价值得回馈吧? 商毓凝不懂他的考量,意味深长“哦”一声,“承认吧,你就是对我念念不忘。” “我念念不忘?”楚创把剧本拍桌上,气极反笑,“大小姐,您是不是觉得自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看看,被我说中,急眼了。你就是爱我爱得要死,分手还给我写情书,怕被发现……” “我给你写情书?” “是啊,高一下准备分班那会,分手没一个月,你就偷偷给我写情书。” “我没有!” “别狡辩。”商毓凝拍剧本,“我改过你的语文卷子,认得你的字。” 楚创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分班自测卷吧?” 商毓凝挑眉,“连我改过你哪张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还不承认?” 真不是……这误会可闹大了。 第37章 楚创微微张口,商毓凝挥挥手,“不用说了,我懂。” “顶流不能谈对象,你也不敢和你哥抢老婆,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不过你这字……”她弯腰翻他剧本,视线落在旁批上,“跟以前好像不太一样。” 何止不一样,简直两模两样好吧?但商毓凝貌似眼瞎,还特别擅长逻辑自洽。 “正常的,现在都习惯打字,会写就不错了。” * 景泰府灯火辉煌,雍容贵妇衣香鬓影,各自举着酒杯,聚在一块品评在场的青年才俊。 程玥容来得略晚,取一杯香槟,根据耳机里传出的指示,四处张望。 “催什么催,我能来就很给面子了。” 走到旋转楼梯,她低头提裙摆,转角下来的人肩膀撞上酒杯。 金黄液体在杯口打个旋,险些泼到男人身上。 还好她稳住手了。 “没长眼睛啊?看我举着杯子还撞过来。” 骂声不大,只有程玥容自己,和瞎眼男以及他朋友能听见。 他朋友长嘴,看着想出头,男人制止了他。 “不好意思小姐,是我没注意看路。”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程玥容便没同他一般见识,提了提裙摆缓步上楼。 “敏尚,你脾气也太好了点,就一私生女,跟她客气什么。” 被叫作敏尚的男人,是林清芮二哥,他朋友叫余钧。 他们正朝她走去。 “清芮,怎么一个人躲这发呆?” 余钧挤眉弄眼,“是啊林妹妹,你不是最喜欢结交小姐妹吗?” 林清芮笑笑不说话,林敏尚揽着她肩膀,手掌包住瘦削肩膀,晃一晃。 “刚我和你余钧哥差点撞了个人,程家小姐,是你朋友程……” “二哥。”林清芮身娇体弱,被他晃两下,精气神明显不太好,“我今天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 “时间还早……” “我送你吧妹妹。” 余钧觍着脸献殷勤,她笑着拒绝,“不用了,谢谢余钧哥,我和曼曼一起来的。” 手上陡然变空,林清芮转身走了,林敏尚僵着胳膊好一会才放下去。 既然她不愿意牵线搭桥,他亲自出马就是。 林敏尚饮尽杯中酒,撇下伙伴上楼。 “程夫人,久仰。” 丁樱橙正数落程玥容,闻声回头看他一眼,“你是?” “夫人好,我是林敏尚……” 原本他打算说妹妹和程澈是同学,思及丁樱橙和程澈关系,忍住没说。 但脑子突然卡壳,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丁樱橙瞅他一眼,狐疑,“姓林?” “华森林家。”程玥容低声提醒。 “程小姐好记性!” ”没听过。”丁樱橙一巴掌打他笑脸上,场面一度尴尬。 华森林家小门小户,位列五姓的程家自是不屑一顾。 若不是林清芮,程玥容也不知道钱江还有林家这一茬。 “妈,我接个电话。”程玥容说完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种大型相亲场合,她一秒都不想再待。 “哥!”接通一声欢呼,看清人后一秒垮脸,“怎么是你啊,我哥呢?” “昨天刚帮你一个大忙,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商毓凝扯开嗓子叭叭,“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兄妹俩,一个薄情,一个寡义,都不是什么好登西!” 瞧见商毓凝颈上吻痕,程玥容小脸一红,“哎呀先有哥后有嫂子嘛,我还是爱你的,嫂子么么~” 商毓凝对手机撅嘴,一旁程澈闭了闭眼,没好气道:“快看看,喜欢哪一款?” 和兄嫂讲完电话,程玥容雀跃转身,迎面撞上林敏尚。 “程小姐,和谁视频这么高兴?” “关你屁事。” 程玥容扬长而去,留林敏尚停在原地,独自回味方才镜头里那惊鸿一瞥。 * 三十八度高温,烈日炙烤沙滩,天降粉鸟发布今日任务。 “今日活动是海上夺旗,嘉宾们每人挑选一把水枪,两两组成队伍,骑摩托艇海先抢到红旗,插在指定地点的一队获胜。” 宣布完规则,粉鸟在沙滩上转悠一圈,飞走了。 陈彤探出脑袋,“苏廷昀,我们一起呀!” 宋予曦跳起来挥手,“楚创……” “毓凝,你跟我一队。”楚创撞了下她肩膀。 商毓凝双手环胸,冷着一张脸,庾君浩纠结一会,壮着胆子走到她面前。 “喻柠老师,我也想跟你组队。” “嗯?”商毓凝懒懒掀起眼皮,看看庾君浩,再看看楚创,犯了难。 刚才她嗯了声,庾君浩离得远没听见,这可尴尬了。 跟楚创不对付期间,庾君浩没少照顾她,后来导演组改变策略,经常把她和楚创安排在一起,她才和庾君浩渐行渐远。 这破天荒来邀请她,也许跟宋予曦闹了矛盾? 察觉商毓凝犹豫,楚创挤进她和庾君浩中间,宣示主权似的,“你和宋予曦一起吧,毓凝已经答应我了。” “楚创,你边上去。”商毓凝扒拉楚创衣角,试图把他拽开。 “啊……是吗?”庾君浩黯然神伤,垂下头,绞着手指,看起来十分难过。 见状,她顿时收起泛滥的圣母心,态度有些冷,“是,我答应和楚创一起了。” 最讨厌装可怜的绿茶,无关性别。 程澈在她身上留的痕迹没消,商毓凝特意穿了件略微保守的泳衣,无奈身材太好,别人的视线都无可避免地在她身上停留。 三位男士已开来摩托艇就位,楚创把手机丢给助理,伸手接商毓凝。 余光不经意一瞟,他呼吸一滞,扶额,“姑奶奶,想害死我您直说。” “我……” 一些画面残片闪过,冲走堆积在嘴边的话,商毓凝默默闭嘴,让方栩给她拿件防晒衣。 宽松外套堪堪罩住腿根,上半身裹得严严实实,楚创这才敢大大方方跟她对视。 浪花冲天,她一手扒着楚创肩膀,一手调试水枪。 后颈一凉,陈彤举起蓝鲸鱼水枪,俏皮眨眼。 “撞他们去!” 车速迅速提高,惯性把她往后甩,手由扒肩膀改成勾脖子,楚创发出杀猪惨叫。 两人毫无默契,不出意外,翻车了。 庾君浩驾驶摩托艇冲来,宋予曦高举水枪专挑商毓凝眼睛嗞,她看不见楚创,泡在水里上不去。 “毓凝,手给我。” 她胡乱伸出去,楚创抓住一把拎起,将她提到身前,两人奋起直追。 竞争过程中,宋予曦不断用水枪攻击她,而且专挑眼睛和耳朵下手。 连楚创都看出来,她在公报私仇。 “你得罪她了?” “是她得罪我了。” 陈彤组抢到红旗,剩下两组人更无心比赛,庾君浩挤兑楚创,宋予曦针对商毓凝,双方打得热火朝天。 在隔间洗完澡出来,商毓凝和宋予曦狭路相逢。 挡道狗不依不饶,堵在门口死活不让路。 “宋予曦,劝你别在我面前蹦跶。” “你一直都这样鼻孔朝天吗?” “我的眼睛看人不看狗。” “听我同事说,你上学时就勾引她男朋友。” 宋予曦是蓝海的,她说的同事,十有八九是林清芮。 “是吗?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所谓的男朋友,现在是我老公?” “知三当三不以为耻反以为傲,真不要脸。” 商毓凝懒得跟她打嘴炮,拂开她要走,宋予曦一屁股坐下大声呼救。 现在路边老太太也不这样碰瓷了吧……? 第32章 卑微 “予曦姐,怎么回事?!” 宋予曦助理第一个闯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嚷:“喻柠推了予曦姐,快来人帮我扶一下。” 商毓凝冷眼觑着地上两位奥斯卡得主,云淡风轻。 片刻,方栩、陈彤和小薇同时进来,面面相觑。 “事故”地点在外间,楚创他们都赶了过来,庾君浩热心扶起宋予曦。 不多时,几位导演露面,宋予曦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哭啼啼讲述她被商毓凝推倒的经过。 “我不信喻柠姐会推你。”陈彤第一个表态,苏廷昀响应。 甭管是非黑白,反正楚创必定站商毓凝,他来这综艺的任务就是保护商毓凝。 当然,顺便给那位透点情报。 宋予曦靠在助理肩上茶言茶语,“既然大家都不喜欢我,那这节目,我不录了。” “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助理唱白脸,“我们予曦姐好歹是圈内老人,不能给一个出道没几天的花瓶欺负了。你们如果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我们就退出。” 张导和宋予曦沆瀣一气给王导施压。 若只是宋予曦和喻柠起冲突,这很好处理。 第38章 问题是楚大少爷瞎掺和。 王导左右为难,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开始和稀泥,“予曦摔倒我也心疼,身体最重要,这样,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摔得严……” “不管严不严重,先让她给予曦姐道歉!”小助理不知天高地厚,竟用一根手指指着她鼻子瞎哔哔。 商毓凝嗤笑,正想反击,方栩冲到她面前,抓住那根手指用力一折。 “你算什么东西搁那狗仗人势,你家姐都没嚎你狗叫什么?” “我们喻柠说没推她就是没推她,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地上脚印全都是完整的,没有滑倒痕迹。” “那予曦姐怎么……” “她怎么摔的你问她去问我干嘛?鬼知道她是自己小腿发育不健全,还是做多了亏心事脚底生疮。” 方栩甩一甩利落的短发,撂开对方助理,一改嚣张气焰对王导说:“王导,喻柠是我们徐总三顾茅庐签过来的,和楚创老师、苏廷昀老师都是旧相识,希望您能秉公处理。” 话说到这份上,但凡王导不是脑子穿孔,必能悟出弦外之音——喻柠身份不简单。 商毓凝拨开人群站到宋予曦前方,“出道八年,圈内老人,你的演技简直毫无长进。” “今年三十二了吧?还算风韵犹存,过几年就不一定了。”她小步逼近,抬手摸宋予曦眼角纹。“我听说你已经半年没进组了,王导给你雪中送炭,你还蹬鼻子上脸,以后哪个不怕死的节目敢请你?” 宋予曦吓得腿软,膝盖直朝地面撞。 “站都站不稳,你不会……缺钙吧?”楚创讪笑,“改天我送你两盒钙片补补。” 人陆续散去,楚创尾随商毓凝,像只猴似的上跳下窜。 “毓凝,你跟我炒cp吧。” “孙子,没有自知之明就找面镜子照照。” 她一个已婚人士,炒什么cp? 还是跟顶流炒cp,那不是玩火自焚? “你先听我分析。”楚创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镜头下,每个毛孔都会被放大,你说话做事无所顾忌,等节目播出容易招黑。” 这节目是边录边剪边播,如今进度过半,据说第一期定在这周天开播。 商毓凝不以为然,“你当剪辑组吃干饭的?” “能剪掉的有限,而且综艺嘛,有冲突才有热度,到时候宋予曦的粉丝肯定会喷你。” “你考虑考虑,想和本少爷炒cp的人排到十里开外,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节目组就有好多人嗑他们,说明他们有潜力。若能乘上这艘船吸一波cp粉,好像也不亏。 但是…… “你唯粉骂我怎么办?” 这直接就给楚创问懵了。 身在娱乐圈,谁能不挨骂? 怕挨骂,即使有走红的运,也没走红的命啊。 “嗯哼,我的粉丝比较理智。”说完良心有点痛,他又补充,“我会正向引导,尽量让你少挨骂,行不行?” 商毓凝把玩指甲,漫不经心,“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 当天录制,商毓凝自曝:“他高中时给我写情书,怕被发现还撕掉一半,但他笨得要死,留在我课桌里的,是署名那半。” “我能说,我没有吗?”楚创正襟危坐,拼命给她使眼色。 她屏蔽一切信号,自顾自地说:“呵呵,我就知道你不会承认,等我把证据翻出来,看你怎么狡辩。” 下了场,楚创叫苦不迭,“姑奶奶,您能扯点别的事吗?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少来,班里名字缩写是cc的只有你一个。” 他细声嘀咕,“以前是只有一个,现在不是还有……” 话没说完,商毓凝已经走了。 周五录制结束,商毓凝回酒店收拾好行李回钱江。 登机前,想着要不要给程澈说一声,拿起手机立即打消了念头。 程澈在华港这五天,前三天晚上他们形影不离,后两晚她找借口没去庆迎雅墅,白天给他发消息,回复不像前三天及时。 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在忙。 若是前者,证明他们只是纯粹的肉\体关系,这几天的甜蜜美好,不过是把他伺候舒服获得的奖励。 那她算什么?他又把她当什么? 若是后者,证明程澈不是专程来看她,证明她没那么重要,同样是件令人难过的事。 商毓凝吐一口闷气,吹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这样不好,每次和他稍微亲密一点,她就开始钻牛角尖,想要的多又得不到满足,脑子一热就想了断,最后搞得两败俱伤。 谈感情是件麻烦事,还是维持纯粹肉\体关系为妙。 长按关机,屏幕上浮现半透明小圆圈。 圆圈持续扩大,水花飞溅,水里冒出个人,迅速游上岸,抓起手机看。 置顶联系人没有给他消息。 收到楚创消息,他先给商毓凝打电话,已关机。 再打给楚创,“她回钱江做什么?” “找某人给她写的情书。”楚创犯贱,“人以为情书是我写的,想跟你离婚找我复合呢。” 程澈不语,楚创一个人叽里呱啦,“我说真的,你再不和她说清楚,就等着吃干儿子的满月酒吧。” 嘟嘟嘟——程澈挂掉电话,手机随手一扔,跳进水里游了几个来回。 商毓凝的鱼塘里这么多鱼,他程澈又算什么东西。 她回钱江,跟楚创打招呼,跟苏廷昀打招呼,却连一则消息都吝啬施舍他。 明明这几天他们亲密无间,明明最后一条消息是亲亲表情包,突然之间又变天了。 在水里发泄完情绪,他上岸通知蒋晖,“今晚回钱江。” “可是程总,您还没处理誉……” “谁告诉你我来华港是为了工作?” 蒋晖噤若寒蝉,“好的程总,我这就安排。” “煜澄。”门口有人敲门,“你今晚恐怕不能回去。” 程澈循声回头,见银发男人屈腿倚在门边,指间夹了根烟,没点火。 “姑姑在开会时晕倒,刚送医院去了。”他把烟丢进垃圾桶,摸了下耳钉,冷辉映照食指上的带状文身,“去看看她吧,胃癌。” “我不是肿瘤科医生。”程澈漠然走向更衣室。 换好衣服出来,萧明繁还杵在那,路过被他按住肩头。 程澈反手拨开,萧明繁毒蛇似的缠上胳膊,“姑姑要强,有些话她不愿意说,我来说。” “说说吧,在华港感觉怎么样?”商鸿轻轻捏她鼓起的腮帮子,“都瘦了。” 商毓凝咽下嘴里的饭,“爷爷你不懂,瘦了上镜才好看。” “胡说,健健康康才好看。程澈也去了华港,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把我乖孙女饿成这样,爷爷得好好说他。” 饭量一点没变,饿瘦的概率不大,应该是剧烈运动导致的。 商毓凝害羞,把脸埋进碗里扒饭,说话咕哝不清,“他工作没忙完,我就回家找点东西,过几天还要回去的。” 商鸿点点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爷爷可能想问程煜澄和萧家的事,商毓凝隐约猜到,但不想点破。 她也不知道,程煜澄和萧君尧是怎么个情况。 离开云水居后,程澈没再去拜访,甚至提都很少提萧家。可他那天晚上发疯,明显和萧君尧有关。 商毓凝岔开话题,偷偷问:“爷爷,商锦玟和商稚姝不在家吧?” “都不在,锦玟出差,稚姝……” 管家:“二小姐这几天都和新朋友在一起玩。” “一天天的没个正形,这次又和哪家的鬼混?” “华森林家,前几个月刚从瑞士回来的。” 商毓凝闻言,一口气不顺差点呛死。 果然是□□配*青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就变成躺一张床的好姐妹了。 老人家睡得早,商毓凝回房翻箱倒柜。 年代有些久远,高中收到的那几箱情书,早不知道塞哪个角落了。 翻完卧室翻书房,终于在书柜底层找到储物箱,她举起来倾倒,信封咵咵在地上形成小山堆。 粉红的、天蓝的、碧绿的……百花齐放,愣是没有楚创那一封。 依稀记得,他好像用的是白色信封,没有花纹装饰,很普通。 但丢在红红绿绿争奇斗艳的情书堆里,普通反而最特殊。 难不成…… 商毓凝向后仰头,后脑勺贴上后颈,视线掠过书柜最顶层,上锁的箱子。 她搬来椅子踩上去,踮起脚尖,捧下箱子,输入密码打开。 果然在这。 下地时踩中拖鞋,手一松,箱子哐当落地。 白色信封应声铺开,带玫瑰吊坠的钥匙滚出三米开外。 风偷偷翻开写满秘密的黑皮小本本,停在错误开始那一页。 第33章 初吻 第39章 夜幕深深,月光皎皎,黑色宾利停在欧式小楼前。 流光照孤影,男人静静立车旁,风尘仆仆犹如一棵饱经风霜的松树。 手探进西服口袋勾出一串钥匙,夜莺吊坠稍显陈旧,看起来有些年头。 吊坠与钥匙相撞,夜莺发出低低的叹息,铁门后的玫瑰听见了,不屑一顾。 程澈将钥匙插进锁眼,门锁早已生锈,他费点劲才拧开。 推开斑驳院门,梧桐树郁郁葱葱,玫瑰芳香馥郁,一切如初。 他请了人定期打理,要求维持原状,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一块砖、一片瓦都没换过。 夜莺盘旋高歌,施施然停降枝头,程澈坐在梧桐树下,隔着十一年的时光回望,再单纯美好的记忆,也不乏凄凉。 十一年前,天气没这么热,天色也没这么暗,他打开门,树上掉下一支玫瑰花,不偏不倚落在他身上。 艳红花瓣抚过校徽,胸口酥酥麻麻,好像被花刺挠了一下。 “程煜澄,你怎么才回来啊……”女孩高倨树上,双手扶着树干,肩膀微耸,嘟着嘴嗔怨,“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程澈压下心中悸动,抬眸,焦点略微偏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怕反射回来的视线过于滚烫,烧毁他的伪装。 “你怎么进来的?”商毓凝看向二楼阳台,果断把程玥容卖了,“你妹妹说斗地主三缺一,我就跟她回来了,不欢迎我?” 程玥容扮鬼脸,程澈冷眼看过去,马上圆润地滚回房间。 “今天放学走这么急,你在躲我?” 他揪了揪书包带,否认。 “你就是躲我,在学校都不跟我说话,为什么呀?因为林清芮吗?” “嗯。”不想林清芮因为自己而针对她。 “程煜澄,你看我。”商毓凝晃荡小腿,吸引他看过去,“我比林清芮漂亮。” “嗯。”他知道,她很漂亮。 “嗯?嗯!你说话可以超过一个字吗?” “可以。” 商毓凝扭头,脑门往树干上撞,“认识你以后,高冷具象化了。” “我要下去了,你接我一下。” “啊?”还没反应过来,商毓凝已经跳了,他不遑多想张开双臂接她。 树不算高,但着地不好极易崴脚,她说跳就跳,他都不知道该怪她缺心眼,还是该为她给的信任沾沾自喜。 双脚触地小幅回弹,马尾左右摇曳,皮筋滑落,柔顺长发在风中飘散。 垂落时发梢掠过手臂,像芦苇扫过的感觉,使他想起一首烂熟于心的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蒹葭,即芦苇。伊人,在眼前。 她一手攀他肩膀,一手扶他手臂,身体挨得极近,宽大校服衣摆相互撩动,他都能闻到她的体香。 小白鞋尖撞上脚尖,心脏仿佛也被撞了下。 他慌乱低头,忽地肩臂一沉,香味袭来,唇畔一凉。 攀住肩膀的手爬上后颈,温热指尖触压突突跳动的青筋,他忘记了呼吸。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像棉花糖的触感,嘴里有甜味。 浅尝辄止,商毓凝脚跟往下一踩,结束这个吻。 “程煜澄。”她退后,正色瞧着他。 “如果你讨厌我,你现在直接告诉……” 程澈向前抓住商毓凝手腕,双方皆因这个举动瞪圆了眼,在对方眼眸中,窥见惊讶,与悸动。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等反应过来,手已经握住了纤纤皓腕。 “我明白了。”商毓凝嫣然一笑,“我妈妈做的菠菜鸡蛋饼超好吃,明天给你带。” “不要。”他决然拒绝。 “那你给我带早餐也行。” “不行。” “请别用不字开头说话。” “我和玥容一起吃早餐。” 商毓凝撇撇嘴,“那好叭,明天放学等我,一起吃冰淇淋。” 那双狐狸眼目光如炬,说的是“你再敢拒绝试试”。 他答应,她罢休,挎上书包挥手道别。 程澈望向葡萄架下的小圆桌,那里空无一物。 早已物是人非了。 “商毓凝,商毓凝,商毓凝。” “哥!我就知道你在这。”程玥容进来,把鸟笼子挂他手上,“快管管你的爱妃,叫商毓凝叫一晚了。” “下午听我讲电话,知道你要回来,从天黑就开始闹腾。” 程澈打开鸟笼,迎接贵妃出宫。 贵妃高高举起脚丫子,在他手掌上猛跺两脚,仰天长啸。 “程吉思汗,程吉思汗。” “渣男,渣男。” “……” 程澈把贵妃圈在手里,“几天没去看你,怨气这么重?” 贵妃不听不听,只是张牙舞爪德扑腾翅膀,咻一下跳到程澈肩上。 一味地重复:“渣男,渣男。” 程玥容偷笑,走到程澈身边坐下,“来这干嘛?害相思病了?” “来找点东西。” “找遗失的爱情?” “……” 程玥容以“不是我说你俩”为开头,絮絮叨叨一通,程澈爱搭不理都给她说困了。 “不早了,回家吧。”她起身,拍拍裙摆上沾的木屑,向后伸手。 程澈随意拍下她手心,“你回吧,我今晚住这。” “行吧。”程玥容反握他的手,“哥,听我的,先甭管嫂子爱不爱,你先告诉她你爱她。” 他抽出手挥了挥,下逐客令。 小院复归安宁,夜风萧瑟,树影婆娑,愚蠢人类形影相吊,连他肩上的无情鸟,都禁不住感伤。 “商毓凝,想你,想你,商毓凝。” “吵死了。”程澈信手一掸,贵妃敏捷躲开,飞上枝头引颈长啸。 “商毓凝,商毓凝,想你。” 商毓凝冷不防打个喷嚏,程澈的消息弹出来。 「atm」睡了吗? 回他一句“还没”,接着对方发起视频通话。 “有事?” “没。” “那挂了。” “等等,贵妃说……” “贵妃说什么?” “想你。” 手机倏忽晃了下,商毓凝垂下眼帘,潜心回味方才灌入耳朵那一缕清风。 想是重音,承载着想念的重量,你是轻声,犹如附在想字旁边的标点。 想和你搭配成韵,说出来轻快流畅,仿佛已在心中默念过千千万万遍。 她咽了口唾沫,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在唇齿间漾开,有点酸,又有点甜。 再抬头,她戳戳屏幕,眯眼笑。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宝贝想我了吖~” 程澈曲肘碰一碰贵妃,“快看镜头,跟你妈说话。” “叫谁妈?”商毓凝嗔他,“我有这么老么?” “我是它爸,你就是它妈。”他偏头敲贵妃的喙,“你这不孝鸟,快叫人。” 贵妃不大情愿地看镜头,张开嘴,拖着长长腔调,“程吉思汗想你。” 程澈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不等商毓凝看清楚,他就已经别过头去拍贵妃脑袋。 “傻鸟。” 贵妃会的词汇,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随机组合,哪知道她是谁。 忽闻一道短促的“铮”声,她以为是程澈那边发出来的,再听又不太像。 商毓凝看向窗户,没意识地嘀咕。 “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贵妃边学舌边在程澈肩上跳舞,“商毓凝,下雨了!” 耳机里传出一声低笑,正在这时,一片青绿梧桐叶飘落,抚过他眉睫。 程澈缓缓抬眼,潋滟杏眸撞入镜头,手机晃了晃,玫瑰花丛一闪而过。 “你在公寓?”未经思考,下意识就问出去了。 程澈微怔,“难为你还记得这地方。” “……” 耳畔,平稳呼吸声与呼呼风声与嗒嗒雨声,交织混响,在静谧夜晚中异常清晰。 他们只是探出脚尖,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回忆的边缘,不料对方心里立即拉起警戒线。 “下雨了,你不回去吗?”商毓凝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雨不大。”他仰望夜空,伸出手,甚至接不住一滴雨。 远不及她弃他而去那个盛夏,钱江接连七日暴雨,洪水冲垮堤坝。 雨滴落在屏幕上,恰好在他眼下的位置,好像一滴泪。 程澈拭去那滴泪,低喃。 “毓凝。”声音沉闷,叫出她名字后停顿良久,两片唇畔紧抿着,没了下文。 商毓凝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说什么赶紧说。” “回定园吗?” “我明天回,你把傻鸟带回去吧,我想rua。” “好。”他应下,“睡吧。” 输入保险柜密码,程澈取出一叠编号信封。 点开楚创发来的图片瞅一眼,对上编号,他抽出半张信纸,展开。 第40章 和手机上的另半张,完美契合。 纸上忽现一点红,向四个方向扩散,形成一个覆盖整张纸的红叉。 “不要!”商毓凝惊坐而起,双手紧紧抓着被褥。 原来是梦。 她梦见林清芮撕了她给程煜澄的纸条,还画了个红叉。 将头发向后捋,翻身下床,趿着拖鞋下楼。 灌下一杯凉白开,忐忑的心才慢慢镇定,商毓凝搁下水杯离开厨房。 房门后传出浑浊的咳嗽声,一阵接一阵,她想过去看看,没走两步咳嗽声就停了。 一转身,楼梯上杵着个人,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 尖锐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个遍,最后停在短裤上。 她视若无睹,上楼,擦肩而过时,商锦玟讥诮,“没瞎这副好皮囊。” 商毓凝步履不停,但总感觉双腿沉重,抬脚十分费劲。 腿上一凉,商锦玟扯住她的短裤,“大半夜穿成这样出来又想勾引谁?” 她深呼吸,手紧握成拳,用尽全力捶开商锦玟。 反冲力将她甩出去,后腰猛撞上扶手。 “我才是受害者!” 天上劈下一道惊雷。 第34章 情诗 名门世家注重名声,无论背后怎么瞎搞乱来,明面上必须维持清誉。 商锦玟除了是大伯的养女,还有另一层身份。 她是四叔的私生女,和商稚姝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大伯夫妇无法孕育子女,便将四叔的私生女认作义女接回来,商家这才多了位锦玟小姐。 但不久就少了位四爷。 十一岁那年夏天,天很热,午后暑气尤其重。 写完作业,商毓凝心血来潮去游泳,待到六点半,掐着饭点前半小时离开。 去更衣室途中,赶巧迎面碰见商永载来游泳,她乖乖喊“四叔”。 四叔摸了摸她的头,“毓凝真乖,离吃饭还早,四叔带你游两圈?” 她摇头,“我在这待一下午了,四叔您请。” “走吧走吧。”四叔搡着她肩膀往回走,她仰头看,满眼疑惑。 当时她还小,读不懂四叔脸上那种笑的含义。 直到那只黝黑的手朝她胸口伸来,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双手交叉护在胸前拔腿就跑。 通往出口的廊道狭长,她一直跑一直跑,四叔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她朝有光的方向拼命狂奔,眼见胜利在望,四叔却超过她,用他肥硕的双臂,拦截照进来的光。 他关上了门,她不得不往后退,若非管家找过来,她可能一辈子困在那条望不到头的长廊里。 爷爷向来最宠商毓凝,一怒之下把商永载逐出商家,自此商锦玟和商稚姝便恨上了她。 是非曲直在血脉亲缘面前,一文不名。 原本她们姊妹都在钱江附中上学,商毓凝虽谈不上名列前茅,但不满十二周岁读初三,天赋绝对不差。 商锦玟是天纵奇才,常常登上第一宝座,再差也不会掉出前三名。 堂姐妹一个年级一个班,难免被人拉出去比较,商毓凝并不在乎。 分数于她而言就是一个数字,意味不了什么,爷爷不会因为她比商锦玟成绩略差减少关爱,爸爸妈妈也不会说“向堂姐学习”之类、蕴含隐形暴力的话。 问题出在学校。 人嘛都一样,上学时慕学霸,工作了慕大佬,加上商锦玟具备远超她这个年纪应有的领导才能,想隐形霸凌一个人易如反掌。 围在身边的小伙伴渐渐疏远了商毓凝,除了乔诗浅,几乎没人跟她玩。 四叔留下的阴影,和学校鸡毛蒜皮的事杂糅一块,商毓凝初中毕业后休学两年,后来转去三中念高中。 “反正商毓凝不是好东西,小时候勾引我爸,长大了勾引程澈哥哥,讨厌死了。” 听完商稚姝讲的事,林清芮若有所思,囫囵嗯了声。 商稚姝以为自己获得支持,翻身挽她胳膊,“是吧,你也觉得商毓凝讨厌吧?” 她淡声敷衍,“是挺讨厌。” 也挺可怜。 哄睡商稚姝,林清芮蹑手蹑脚下床,拉开露台门出去。 雨后夜更凉,远山如同洗过一般,水津津,湿淋淋,模模糊糊,怪阴森的。 一阵刺骨寒意侵入体内,她只穿了一件宽松睡衣,无异于赤身裸/体站在天地之间。 林清芮坐上秋千椅,坐到最里面,两条细长白腿空悬,拖鞋挂在脚尖荡悠,不一会儿啪嗒落地。 她喜欢听这种坠落声,婴儿出生也叫呱呱坠地,人咽气之时手垂落床沿,也是一种坠落。 人自出生就一直在坠落,没有人例外。 包括商毓凝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受尽万般宠爱的人。 林清芮笑了笑,突然想抽烟。 她吸一口,吐出烟圈,烟袅袅上升,消失在寒凉的雨夜中。 楼下传上刹车声,她丢下抽一半的烟,穿上拖鞋,踩灭。 脚步声渐渐清晰,开门声接踵而至,他大概率喝了酒,撞到房间门口的绿植,踹一脚,低声叫骂。 砰一声闷响,拖鞋落地声清脆悦耳,他已经扑上了床,衣服摩擦窸窸窣窣,女人轻声嘤咛。 林清芮正准备从露台离开,岂料商稚姝放声尖叫。 她醒了?! 林清芮拉开门,黑暗中,林敏尚偏头看来,目眦欲裂。 * 首播当天,热搜榜一路刷下去,全是楚创。 #楚创陪我去港岛吹风吧 #楚创喻柠别扭的样子不像演的 #假装看不见余光千万遍 #楚创全身上下嘴最硬 “这就是顶流的排面吗?”商毓凝囫囵咽下一个饺子,把手机举到乔诗浅面前,“宝贝儿,还要多久我才能像他一样?” 乔诗浅看也不看,“一万年。” “……” 又一条楚创相关蹿进榜单,点进去是楚创发的动态。 【楚创:为防有人啪啪打我脸鄙人在此先承认确实有这么个事】 配图是半句情诗,时间是三分钟前,已有三十万点赞,四万评论。 “老公你看他!”商毓凝哼哼唧唧,“人家也想像他这样红。” 乔诗浅给她一个白眼,“找你老公说去,恶心。” 两次热脸贴冷屁股,商毓凝老实了,默默扒拉楚创的评论区。 「吃瓜群众」无效打码,我们已经猜到了狗头.jpg 「创创勇敢飞」也不红,倒是爱蹭@喻柠 「楚那个创心尖宠」什么三十八线糊b,离我家哥哥远点 「chudw」丑成这样你妈也好意思把你生出来@喻柠滚回娘胎重新整整吧 100条评论,有95条都在骂她,商毓凝感觉自己的玻璃心哐哐当当,快碎了。 「创仔妈妈爱你」哥哥这字简直了,笔走龙蛇气势如虹行云流水矫若惊龙……此处省略一万个成语,哥哥可以开班嘛?举手.jpg 楚创的字有这么好看? 好吧……遒劲健美,笔锋凌厉,确实挺好看。 比他现在的狗爬字好看一万倍。 不过……纸下的碎冰蓝玫瑰桌布,瞧着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保存配图,和自己拍的半张纸拼在一起,合成完整的诗句。 “你是我梦里,反复出现的诗?” “这不是那个谁……”乔诗浅想了想,“博尔赫斯写的么?” “博尔赫斯?难不成楚创那孙子近朱者赤,跟程煜澄……” 等等!程澈的缩写,也是cc……难不成……? 「公主病」这玩意不是你写的吧? 「楚创」姑奶奶,我早就说不是我写的,你偏不信 「公主病」是程煜澄?可这明明是你的字,你代笔? 「楚创」那卷子……咳咳,是程哥帮我写的 「公主病」这半张纸也是他给你拍的? 「楚创」你问他去别问我,求你,我还想多活几年。 商毓凝抽张纸,边擦嘴边说:“浅浅我有点事我先走了,改天再约。” 鞋底靠上油门瞬间,她猛地冷静。 那个问题又蹦了出来——刨根问底有什么意义? 以前她总爱计较,钻牛角尖,非要想方设法去试探,结果自己一次又一次受伤。 算了吧,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也挺好的。 婚迟早要离,程澈不属于她,只要在婚姻持续期间,用尽全力享受快乐就好了。 这样想,商毓凝掉头去世纪城,拍出程澈给的卡,怒刷十三万。 回到定园已是黄昏时分,客厅没人,边庭花园传出叽里呱啦的声音,商毓凝循声找过去。 程澈手里端一杯果汁,半卧在沙发上,贵妃站在他肩头梳理羽毛,一人一鸟,分外和谐。 察觉她进来,他拾起遥控器按一下,投影大屏定格。 商毓凝有点意外,“你居然看综艺?” “嗯,打发时间。” “我还以为总裁打发时间的方式是看财经新闻。” 第41章 程澈没搭话,蹬了蹬薄毯,坐起来给她倒果汁。 综艺继续播放,她闲着没事便坐下一起看,看几秒才发现是港岛吹风。 “原来你在偷偷看我的综艺?”她瞅着他侧脸,笑得意味深长。 “没有偷偷。” 他转头看来,盯着她说:“也不是看你。” “哼,死鸭子嘴硬,难道看老婆是件羞耻的事吗?” 又没声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她不高兴撇嘴,扯过他身上盖的毯子占为己有。 “哎,你不开弹幕吗?” “弹幕?是什么?” 显然,程澈连的是2g网。 该怎么跟他解释弹幕呢?商毓凝翻出遥控器,一大波文字自屏幕右上角切入。 她拿着遥控器向后指,嘚瑟,“喏,那些夸我的就是弹幕。” 程澈定睛看了会,“你确定有弹幕吗?” “没有一条是夸你的。” bgm戛然而止,空气安静三秒,商毓凝强撑气势跺脚,“不可能!” 回头看,还真没夸她的。除去各家粉丝刷屏应援,剩下的大部分在骂她。 说什么的都有,死装,妖艳贱货,人糊脾气大,懒鬼不干事…… 商毓凝弱弱地放下遥控器,假装自己不在乎,端起果汁抿一口。 牙齿和玻璃杯口磕碰,噔噔作响。 怎么可能不在乎呢?她一没犯错二没得罪这些人,莫名其妙挨骂,换谁心里都会委屈。 何况这是今天第二次,玻璃心碎成渣渣。 程澈抽走遥控器,果断关掉弹幕,敲敲贵妃脑袋,“你心心念念的妈回来了,跟她玩去。” 贵妃无比配合地叫:“商毓凝,想你。” “傻鸟。”她吸吸鼻子,瞪贵妃一眼,忍不住笑。 综艺看到一半,卢姨已经备好晚饭,商毓凝干脆让她把饭菜端到花园来。 考虑到程澈有洁癖,她礼貌问一句,“你没意见吧?” “没有。” 夏季天黑略晚,天空要暗不暗,云霞异彩纷呈,粉蓝紫三色交织,煞是好看。 关掉空调,打开全部落地窗,微风轻轻吹来,贵妃抖抖翅膀,粉白爪子点一下花梗,飞到桌上。 落地灯散发出暖洋洋的光,两人一鸟围坐吃饭,画面十分温馨。 但商毓凝在玩手机,有点煞风景。 正想给乔诗浅回语音,一只手遮住屏幕,程澈抽走丢向沙发。 “好好吃饭。” 看着程澈,她脑子一热,话脱口而出,“林清芮可能要演s+的女二。” 他皱了皱眉,把夹起的菜放进她碗里,没说什么。 既然气氛烘托到这,她又加了句,“我也想演那部剧。” “想演哪个角色?” “女二顾语笙。” “你想昭告天下自己带资进组?” 第二部剧接s+剧本的重要角色,一定会被贴上“资源咖”标签。 商毓凝不是不知道,可林清芮和她一样是新人,凭什么林清芮演女二? 其实回家路上,她接到经纪人发来的本子,其中一个角色就是那部剧的镶边女配。 但凡她手快接了,相当于给林清芮作配,那她不得把剧组掀了。 也不是非要争一个恶毒女配,商毓凝就想要一个态度。 程澈给出的反应,她很不满意。 一气之下饭也不吃了,去厨房拿瓶酸奶,折回来拿手机。 视线不小心往程澈手机屏幕上一瞟,定住。 他的拇指,正在抚摸林清芮的泪痣。 第35章 人类 那是一张小清新半身照,林清芮身穿薄荷浅绿上衣,侧脸看向镜头。 好像被人突然叫名字看来一瞬间,水汪汪的小鹿眼蕴含疑惑,清纯动人。 那颗泪痣生得巧妙,我见犹怜,至少为林清芮的颜值提升三十分。 “舔狗。”商毓凝冷嘲热讽,“人都把你甩了还念念不忘。” 程澈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眼神讳莫如深。 “我就不明白了,这种表里不一的死绿茶,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我也不明白。”程澈放下手机,直视商毓凝眼睛,“为什么你对她反应这么强烈。” 商毓凝气极反笑,“我老公当我面看前女友,我还不能说什么了?” “不是前女友。”他斩钉截铁否认,后半句话却带着不可名状的温柔,“我只有一个前妻。” 他伸出食指上划屏幕,面不改色,“我看的是我前妻。” 下一张是她的照片,高贵冷艳,像只骄傲的狐狸。 那是一则娱乐新闻,不是存在手机的照片。 商毓凝理亏,吸溜一口酸奶,假装无事发生,转身想走。 程澈捉住她手腕轻轻一拽,她跌坐在他腿上,酸奶差点洒掉。 肩膀一沉,他抵在肩头,双手环上她的腰,一开口,鼻息喷洒在颈上,很痒。 “别让一个外人影响我们夫妻感情,嗯?” “我们有感情吗?”她扭头,碰到他的鼻梁,头往后仰,“我们不是再单纯不过的肉/体和金钱关系吗?” “好。”他抬起右手,抚拭她唇角奶白,“那就不让外人影响我们单纯的肉/体和金钱关系。” 突如其来的触碰,使她脑子短暂宕机三秒。 扑在颈上的气息温度升高,她侧身躲开,迎着他的目光望进杏眸深处,再折射回自己唇上。 不知是不是被某种异物质附体,她咽了口唾沫,问:“你现在想亲我吗?” 这话说出来,双方皆一怔。 她闭了闭眼,厚着脸皮说:“我看你在看我嘴唇。” 程澈语塞,“我是看你嘴上的酸奶。” “嗷……所以你想亲我吗?” “……” “不想算了。”商毓凝看他很为难的样子,掰开腰上的手起身。 “今晚也别来我房间,我看见你看过林清芮的眼睛,膈应。” 卢姨进来收最后一拨餐盘,瞧着程澈脸色不太好,多嘴问一句。 “太太刚吃饱就上楼啦?” “嗯。以后做蒜蓉扇贝粉丝,别放蒜。” 卢姨愣了下,随即了然。 这不是太太回来,她光想着投人所好,一时忘了考虑程澈忌口。 “不好意思,我下次注意。” 敲门声响,程澈在门外叫她,商毓凝抱着手机翻身,没理会。 敲过几次没回应,他尝试开门,但门被反锁打不开。 “毓凝,我房间的加湿器坏了。” “哦,跟我说干嘛?我又不会修。” “我今晚在你……” “你别想。”她一口回绝,“你一个大男人,没加湿器还不能睡觉了?” “空调也坏了,热。” 她扯开嗓子嚷嚷:“你确定不是脑子坏了?” 外面骤然安静,门缝里的两点阴影消失,脚步声愈来愈远。 “就不能坚持一下下吗?”商毓凝撇嘴,把脸埋进枕头里,叹气。 她心烦意乱,躺着漫无目的刷手机,越刷越心烦。 骂她的人已经从楚创评论区,蔓延到她的评论区和私信。骂的对象不止她个人,还殃及到家人。 她用小号反黑,那些人就举报她,更离谱的是,还被举报成功了?! 被禁言的她只能潜水观望,翻来翻去扒拉到程澈今晚看的那条新闻。 打开才发现不是拿她和林清芮做对比,而是踩她捧林清芮。 并且无良记者成功带偏一群网友,他们都在对她的长相指指点点。 简直欺人太甚! 商毓凝截图发给乔诗浅,姐妹俩连麦骂骂咧咧,从网友骂到林清芮再骂到程澈。 “狗男人,说的比唱的好听,他看前妻就是看前妻被骂?什么怪癖……” 一直骂到凌晨两点,乔诗浅哈欠连天,“我不行了,睡吧,明天醒来再骂。” 次日醒来已近中午,商毓凝本不想起床,怎奈肚子强烈抗议。 都怪程煜澄害她没吃晚饭,不然她能躺到下午再起。 隔着玻璃门,见程澈站在岛台后,垂着头切菜,商毓凝抖一激灵。 他不会又又又发疯吧……? 难道是因为她昨晚不准他进屋? 不确定,还是敬而远之吧。 转身准备开溜,程澈冷不丁出声,商毓凝尖叫抱头蹲下。 “没醒!我没醒我梦游看不见我!” 程澈忍俊不禁,“你的演技再浮夸点能获奖。” 商毓凝回头偷瞄。 眼睛不红,手上没血,切的是姜,这才松了口气。 她扶着膝盖起身,扒着门看他,“程煜澄,你不生我气吧?” “你觉得呢?”他似笑非笑,拾起姜丝撒进锅里,拿起锅铲翻炒。 “杵那做什么?拿碗准备吃饭。” 那就是不生气咯?商毓凝猫着腰进去,拉开底下橱柜。 “碗在哪?” 第42章 程澈伸手指某个位置,慢慢抬高,最终指向墙上橱柜。 商毓凝仰头,伸长手臂比划一下高度,勉强能摸到橱柜底部。 再踮起脚尖,还差一点才能摸到拉扣。 碗放这么高是怕贼偷吗? 室内设计师用脚定的尺度么? 卢姨那小身板不得搬把椅子才能放上去? 正腹诽着,身后忽地一沉。 程澈贴到背上,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覆盖她的手背往下带。 后脚跟猛撞上地砖,连带她整个人颤了下,脑子上下一晃,商毓凝懵圈,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喷香水了?”程澈低头闻她耳朵,“琴酒?” 闻就闻吧,她也不是不能接受,关键是他往她耳后吹气,害她很不争气地并拢双腿。 脑海中闪过一些酒后乱性的画面,脸颊仿佛烧起来一般,滚烫发热。 商毓凝害羞低头,抬起胳膊撞他胳肢窝,忸怩娇嗔,“没有,不是,你鼻子有问题。” “是吗?”程澈低声笑,微微倾身,鼻子贴到耳廓上嗅,“就是琴酒,和除夕夜一样的香味。” “程煜澄!”商毓凝抬起脚丫子狠狠踩他,“赶紧放开,菜要糊了。” “还能抱三分钟。” 双手收紧头更低,唇碰一碰她耳垂,更不要脸的是,他还伸舌头快速舔了下,说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商毓凝腿软,贴着他胸膛往下滑,“……你是变态吗?就喜欢在厨房霍霍我?” “是你不让我进房间。”程澈捏着她下巴将脸左转,低眸引导她眼睛下瞟。 艳红睡袍轻薄透气,衬得她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宛如白玉雕琢成的人。 深v抹胸领口开得略低,镶边蕾丝虚托起胸前浑圆,哪是峰哪是谷,看得一清二楚。 “程煜澄!”她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他。 程澈挑眉笑,俊逸面庞猝然撞来碰她的唇,恍然间心跳漏了一拍。 她鬼使神差地张嘴,伸了伸舌头,唇上那点温热却弃她远去。 “小惩大诫。”他潇洒转身,拨开水龙头洗手,悠哉游哉告诉她,“碗在对面。” 对面底部橱柜,半扇门敞开,碗碟堆叠整齐。 商毓凝气得牙痒痒,大踏步杀过去,路过程澈时,扬起巴掌朝他臀上打。 程澈举起双手在她面前甩,水珠劈头盖脸喷来,她交叉双臂挡,他又绕过手臂捏她脸。 “程渣你就是个王八!” “那你是什么?王八老婆?”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两人在厨房里推推搡搡,嬉笑怒骂好不热闹,贵妃伸伸翅膀,啾啾啾飞向快乐发源地。 好奇怪的人类,刚才不还嚷着要杀人,这会怎么抱在一起啃了? 人类世界太复杂,还是当鸟好啊,生来注定不会吃爱情的苦,亲个嘴能把对方戳死。 无情道优秀毕业生.吃播达人.贵妃,趁俩人类接吻期间,优雅地跳到鱼香肉丝前。 七菜一汤秀色可餐,商毓凝拿起餐具开动。 程澈不急着吃,手指在平板上划拉,似*在处理工作。 五分钟后,他将平板转个向,“这是瑾逸找人做的风险防控分析报告,你看一下。” 密密麻麻的文字撞进眼球,商毓凝马上抬手挡,“我晕字,你给我概括讲。” “阅读能力这么差,你怎么研究生毕业的?” “看不起谁呢程煜澄,你知道我1.1碾压德国土著毕业么?” “我知道。”话音戛然而止,他清清嗓子切入正题。 “首先题材劣势,国内现偶出圈率极低,大多数都扑得毫无水花。” “其次角色分析,女二人设单薄,是个反向推动男女主感情发展的工具人,专家认为,不值得为此担上资源咖的骂名。” “另外,港岛吹风综艺开播,你的黑粉数量激增,演恶毒女配角色,观众容易上升真人。” “专业人士建议你先去古偶刷刷履历,瑾逸给你推荐了几个角色。” 程澈说完,再次把平板转向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商毓凝一边看角色梗概,一边取笑他。 “说得头头是道,我就问你,现偶、扑、工具人、古偶,你知道这几个词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他坦然承认,“你明白就行。” “徐瑾逸推荐的本……好像也不怎么样。” 薄命红颜、祸国妖妃、绝色花魁、亡国公主……每个都爱而不得,每个下场都不太好。 商毓凝还不知道,这些都经过程澈筛选留下的角色,感情戏少之又少。 但不得不说,美强惨自带buff的角色,特别适合她这样纯靠颜值俘获人心的人。 不难看出,程澈为此费了不少心思。 还蛮关心她的工作嘛,商毓凝窃喜,忙往嘴里塞块肉,压下上扬的嘴角。 “可我还是想演顾语笙怎么办?” 第36章 影院 “顾语笙?s+的女二?”林清芮又惊又喜,“徐姐,我真的能演女二吗?” “当然。”经纪人笑了笑,“你是刘导钦点,想接的话,我跟他约个时间试镜?” “想,谢谢徐姐。” 挂掉电话,林清芮沉浸在喜悦中难以自抑,未察觉有人悄悄靠近。 毒蛇缠上肩膀,她脊背僵劲,手攥紧裙子,笑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么高兴?”林敏尚从后抱住她,勾住她胸前流苏把玩,“二哥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是你安排的?”林清芮回头觑着近在咫尺的脸,表情复杂。 林敏尚讥笑,“不然?难道清芮以为,能凭自己本事接到好本子?” 是她不自量力了。 林清芮哭笑不得,束缚她的一切,桩桩件件都是她咎由自取。 为了融入林家那座金笼子,她折断自己的羽翼、拔光身上的羽毛,哪里还能飞出他们的掌控? 亲妈死了,亲爸本来打算把她丢进福利院,是她下跪卖惨,求来进林家大门的机会。 林夫人不喜欢她,想尽办法把她赶走,这很正常,谁会喜欢丈夫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 林清芮每天提心吊胆,装乖讨巧,但林夫人和大哥铁石心肠,仍旧对她冷眼相待。 只有二哥愿意带她玩,那时候的她,哪里想得到,二哥会陪她玩到床上去。 林敏尚松开她,往床上一瘫,“给你定了件礼服,明晚穿去朗格的宴会。” 林清芮囫囵答应,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认识商毓凝不?你高中同学。” “不认识。” “清芮——”尾调拖长,语气中带着警告,“那是你心上人……” “二哥放心,”林清芮闭目颔首,“我明白。” “这才是我的乖妹妹。”目的达成,他蹬腿起身朝房门走。 忽然想起什么,回头交代,“楼下那女的,是你办事不利,你看着办。” 楼下房间关的是商稚姝。 那晚,林清芮把安眠药丢进她喝的牛奶里,谁知商稚姝倒掉没喝,闹出一系列麻烦。 商稚姝被关在楼下一天半,早上商家打电话来问人,她扯谎搪塞过去。 若再不妥善处理好她,只怕商家上门要人。 “稚姝。”林清芮坐在床沿,拍了拍床上的蛹。 “放我出去!”商稚姝踢开被子坐起来,瞪着她,“我瞎了眼才拿你当姐妹,你和你哥坑蒙拐骗,我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听她放狠话,林清芮无端想笑。 当真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小命捏在别人手里,说话还口无遮拦。 但她不能笑,反而要哭。 豆大的泪珠翻出眼眶,林清芮背过身去,用手背揩了揩,肩膀一抽一抽。 “对不起稚姝,是我不该留你在房间休息。” “二哥把你认成了我,才……”她低声啜泣,“对不起,是我不好。” 商稚姝呼吸一重,脑子转过山路十八弯,才勉强理解林清芮说的话。 林敏尚把她认成林清芮,才会扑到床上扒她衣服。 也即是说,他想睡的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室内温度骤降,她感到五脏六腑出奇的冷,哆嗦着扒拉被子裹住肩膀。 林清芮背对她哭,肩后几道暗红色抓痕依稀可见。 衣着单薄,她应该也冷吧?商稚姝小心翼翼探出右手,犹豫一下下,收回来。 再探出去,眼一闭心一横覆上她肩膀。 哭声骤然提高好几分贝,林清芮扑过来,紧紧抱住她,脸埋进肩窝里嚎啕大哭。 商稚姝愣住,手向左扭扭,向右甩甩,不知该往哪放。最终抱紧林清芮,拍拍单薄的背。 蝴蝶骨有点硌手,林清芮趴在她身上,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 最开始,她羡慕林清芮纤瘦的身材,可现在才发现,其实她瘦得病态。 第43章 心里怨恨一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林清芮在林家的境遇,商稚姝听她说过。她肯定不想和林敏尚乱/伦,一定是林敏尚强迫她的。 “清芮,你喜欢他吗?” 林清芮摇头。 “那你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吗?”商稚姝捧起她的脸,严肃地问。 心猛烈抽一下,似有一头怪兽张牙舞爪,亟待冲破封印。 眼泪汹涌澎湃,林清芮屏住呼吸,凝望商稚姝,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想,她做梦都想,每次午夜梦回看见身边的林敏尚,她都想拿枕头伍斯他。 可她渺小如蝼蚁,怎么可能扳倒大树? 察觉她恐惧踌躇,商稚姝字字铿锵,“你只需要回答,想或不想。” “想。”她用力点头。 商稚姝握紧她的手,“我帮你一起。” “可以吗?”林清芮犹豫不决,不太相信商稚姝能想出靠谱的办法。 一旦失败,以后她的日子会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可以,假设前天晚上的事发生了,那我们需要的就是证据。” “要怎么做?” 商稚姝附到她耳边低语,林清芮竖起耳朵,听完后表情复杂。 “不行,你以后还要谈恋爱,要结婚,万一这事传开……” “你不用担心我。”商稚姝拍拍胸口,长吁短叹,“程澈哥哥娶了商毓凝,我心已死,感觉不会再爱了。” 提起他们,林清芮跟着叹了口气。 * “程煜澄,你还没回答我。”商毓凝跟在程澈身后,上跳下窜,“如果我一定要演顾语笙,你支持吗?” 程澈被她闹得有些烦,手上端的两杯冰镇可乐摇摇晃晃,差点洒掉。 可乐没事,但是商毓凝嘴上叭叭不看路,脚尖撞上台阶,冷不防一个趔趄,爆米花洒一地。 浮尘在空气中凝固,贵妃安静如木鸡,两个人面面相觑。 地下影院光线晦暗,程澈站在暗处,商毓凝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觉得气压有点低。 打翻程总亲手制作的爆米花,下跪道歉可以吗? 不行,这太卑微了。 商毓凝抬脚踹台阶,“长这么高吃激素了?我三米长腿都迈不上去。” 再掸一掸他肩上的贵妃,“傻鸟,没事瞎啾啾什么?吵得我心烦意乱,这不把爆米花弄洒了。” 贵妃气得嘎嘎叫,粉红脑袋转向程澈,仿佛在说:“主人你看她!” 奈何主人偏心眼,理都不理它。 此仇不报非好鸟,贵妃一蹬爪子朝她扑来,尖嘴距离眼睛只剩0.1毫米,商毓凝闭眼尖叫。 它得意啁啾,扑腾两下飞走,施施然落在爆米花堆里,大快朵颐。 程澈被一人一鸟闹得两眼发昏,默默端着可乐走了。 “愣着干嘛?”见商毓凝没跟上,他停下脚步问,“想蹲下跟它一起吃?” 弯曲的膝盖应声挺直,她打个哈哈,“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弄洒爆米花是你的损失,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同理,你想演什么角色是你的自由,出了问题我不会给你兜底。” “喔。”失落撑起腮帮子,她小声问,“如果林清芮……” “毓凝。”程澈声音略沉,不愿意在此良辰好景听她提起闲杂人等,“第三个储物柜有零食,你挑几样带进来。” 商毓凝知趣闭嘴,拉开柜门,眼神一暗。 “刚吃完饭躺着不好消化,坐后面吧。” 商毓凝怀抱零食,绕过沙发床,走向双排座椅。 程澈调试好设备,在她身旁落座。 灯光熄灭,幕布放光,是他们好久以前一起看过的电影——《情书》。 “怎么想到看这个?”她撕开虾条包装,困惑。 “随便选的,不喜欢可以换。” “算了,就这个吧。” 他们一起看过很多电影,唯独在这部电影中产生许多共鸣。 商毓凝记得,就是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开头白茫茫的一幕,使她联想到那场柏林大雪。 她偷偷瞄程澈,他微阖着眼直视前方。 幕布散发的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但表情一成不变。 “你已经盯着我看半分钟了。” “你比柏原崇好看。” 程澈低眉轻哂,手绕到她身后推一下后脑勺,“柏原崇还没出来。” 脑袋往下一晃,商毓凝炸毛,甩甩头发瞪他,“你幼不幼稚?” 他稍稍侧坐,竖起食指点她唇瓣,“零食堵不上你的嘴,我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达咩!”她捂住嘴巴叽咕,“纯爱面前,禁止涩涩。” 影院中回荡着台词对白,仔细听还有一阵咔嗞咔嗞嗑薯片的声音。 当商毓凝拿起第三包薯片,一只手按住她手背。 “天热,吃多上火。” 商毓凝端起可乐,喝一口放回去。 噔——在转场消声时分,玻璃杯磕碰发出清脆声响。 右边有一杯可乐,那她拿的岂不是……?! 冰镇可乐,诡异烫手。 眼睛斜向左上挑,看程澈沉浸在电影里,她抿唇微笑,若无其事地把可乐换到左手,放回去。 无事发生。 殊不知这一系列小动作和微表情,被人收尽眼底。 程澈盯着她唇上气泡,不由自主舔了舔下唇。 两人离得近,他目光烁亮,强过幕布投射过来的光。 以为他嘴馋,商毓凝捻根虾条举起来,“你要吃吗?” “嗯。” 指尖蓦然一凉,一股微电流钻入筋脉,整条手臂变得酥麻。 她意识到不对想往回撤,指尖又一热。 程澈连虾条带指尖含住,轻轻吮吸。 怔愣一二三四秒,她回过神抽手指。 他他他竟然……! 第37章 试探 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的,谁先起的意,反正不可描述的事情就莫名其妙发生了。 拖鞋啪嗒坠地,满地虾条弹跳而起,离地二十公分的两条腿晃荡上折。 商毓凝背对程澈,跨坐在肌肉紧实的大腿上。 幕布定格在空镜画面,万籁俱寂。 石破天惊一刹那,影院里传出急促难耐的“啊”声,贵妃全身羽毛竖起。 爪子下的爆米花圆不溜秋,贵妃没留神滑溜一下,两爪朝天滚下台阶。 爬起来,探出小粉脑袋,贵妃想进去一探究竟。 恰在此时,女主人粗声喘着叫,“你大爷的……啊……出去……” 饱受流放之苦的贵妃,不复往昔鲁莽,深知不能在人类寻求低级趣味时出现,于是衔住最后一颗爆米花,麻溜地滚出影院。 热心小鸟还为他们关上了门。 门锁嗞啦一声响,商毓凝心下一惊,无意识紧缩,身后之人连声闷哼。 腰上那只手忽然绞紧,她后脑勺一揪,锁紧,手也掐得更紧,像正反馈循环失控似的。 “别掐了痛……” 程澈卸了力道,往后靠,哼着喘着深深吐息。 商毓凝趴在前排靠背上,硕大汗珠顺绯红脸颊滑落,汗湿的鬓发黏在额角,整个人狼狈至极。 “程煜澄,你先出来一下。” “做什么?” “我想看着你。” 程澈失笑,将她略微托高转个向,放手时干脆利落,害她在地心引力作用下一坐到底,灵魂险些被撞出外太空。 缓过那股舒爽劲儿,商毓凝急着挽尊,咬咬牙用力挤压,程澈气定神闲瞧着她,假如忍住没交代的话,她差点信了他是柳下惠。 “面瘫脸。” “夹子精。” “知道什么是夹子精吗?不懂别乱用。” 这会程澈可没心思陪她玩名词解释,撕开新包装塞她手里。 商毓凝捏着那薄薄一片,若有所思。 情近浓时,她尽力保持脑子清醒,捂着程澈的脸发问。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在这做?” “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是不是喜欢和我做?” “是。”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是……不是。”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他们同时停下,相互凝视,都渴望从对方眼中,破除欲/色挖掘出一丝真情。 正在这时铃声大作,商毓凝率先移开眼,拾起手机接通电话。 “明晚六点我在朗格东门等你。” “哦。”她没精打采,语气蔫嗒嗒的,“闻川哥哥和你一起吗?我有……嗯啊……” 程澈忽然顶撞,她惊呼出声,乔诗浅语速飞起破口大骂,骂完直接撂了电话,一句话不愿多说。 * 日薄西山,朗格酒店华灯初上,柱子旁倚着一位高冷美女。 商毓凝小跑过去生扑到乔诗浅,“咱俩一黑一红,绝配!” “滚。”乔诗浅嫌弃,伸出一根手指戳她脊梁骨,“本小姐拒绝和死恋爱脑相提并论。” 第44章 商毓凝理不直气也不壮,蹭着乔诗浅撒娇,“我没有,我不是……老公你信我。” 乔诗浅不吃她这套,掐住她脸颊质问:“你就说吧,昨天是不是和程渣白日苟且?” “不算白日吧?”她苍白辩解,“影院挺黑的。” “……” 恋爱脑难杀,恋爱脑而不自知的更难杀,恋爱脑自知还死不悔改的,乔诗浅只能给她竖个大拇指。 “以后那种时刻不要接我的电话,我不想被气死。” “遵命!”商毓凝献上暧昧的wink。 拐进旋转门,迎面对上一张苦情怨妇脸,她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万万没想到,她和林清芮会已这种方式、在这个场合相见。 按原先设想,商毓凝以为她们会在民政局门口见面,她领完离婚证换她和程澈领结婚证那种。 林清芮见了她倒是一点不意外,好像知道她会来故意等她似的。 正所谓仇敌见面分外眼红,乔诗浅附耳调侃,“你这红色眼影打得应景。” 商毓凝:“……” 站在林清芮身边的男人,朝她们走来。 “乔小姐。”男人对商毓凝笑得谄媚,“这位漂亮妹妹怎么称呼?程太太,还是商大小姐?” 此人言行举止无比轻浮,乔诗浅拽住商毓凝胳膊护到身后。 “是大小姐,也是我乔家编外家属,已婚勿扰,未婚也轮不到你们小门小户勾搭。” 见过林清芮,商毓凝整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乔诗浅给她介绍朋友认识,她态度敷衍。 姐妹俩晃悠一会,商毓凝便独自躲进角落,翻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自己搁那瞎较劲。 好巧不巧,片墙之后正有两个女的议论她。 “哎,我来的时候看见商毓凝和林清芮了。” “哦?她俩碰上可精彩了,展开说说。” “就隔着十几米打个照面,林清芮没什么反应,商毓凝看见她就臭脸。” “正常,林清芮向来温顺,商毓凝那臭脾气,路过的狗都要被她骂两句,何况情敌死对头。” “姐妹这话说的,快三十了还看不出林清芮那点小心思?她可不是小白兔,是朵白莲花。” “我这不是怕你不高兴,上学那会你最喜欢林清芮,没少为了她挤兑商毓凝。” “不是为林清芮……” “毓凝。”有人拍她肩膀,她哆嗦一下回头,是程澈。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很轻,带着点疲惫感。 发型没乱,但右手不断捋耳后头发,这是逃避思考的表现。 计划不来,可程澈凭空出现,恰好她见过林清芮。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莫名其妙糅合在一块儿,商毓凝不愿去想。 可脑子里有只猫用她的脑神经织毛衣,越不想去想,想得越多。 “不舒服?”程澈的手伸向额头,她躲开了。 没来由地抵触,摸额头是亲密动作,他们貌似没亲密到这种程度。 “煜澄,听说你来我找你呢。”声音自身后传来,林清芮走近了佯装意外,“毓凝也在啊?” 商毓凝垂下眼帘,纤长睫毛颤了颤,脸色更加难看。 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容,“我和我老公在一起,很意外?” “没有的事。”林清芮嫣然一笑,“我和煜澄……” “林小姐找错人了。”程澈语气疏离,并未回头看,“我是程澈。” 林清芮微怔,眼睛刷一下起了雾,泪水凝结成珠,要掉不掉的样子。 真是茶得清新脱俗。 怕再待下去被死绿茶染成青青草原,商毓凝冷漠转身。 至于程澈跟不跟她走……随他吧。 如果他留下,那正好赶在去华港前,把离婚登记办好,回来美美离婚。 抛光釉面砖上人影颤动,她抿唇偷笑,悄悄加快脚步,程澈也加快脚步。 高跟鞋拍地声抑扬顿挫,林清芮尾随跟来,“阿澈,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一时间,众多宾客循声看来,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转,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程澈不理睬,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将商毓凝搂入怀中。 “别生气了。”他附耳低语,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音量。 “昨天怪我没轻没重,今晚回去我任你处置。” “……” 从其他人角度看,他们夫妻俩在耳语调情,而一旁林清芮是第三者。 于是众人看她的眼神添上几分轻蔑和嘲弄,林清芮深呼吸,再走近一步,眼泪溢出眼眶。 “阿澈……” 程澈揽着商毓凝转身,“我和你没什么可说,请林小姐尽量避免在我和我太太面前出现,她不喜欢。” 远离是非之地,商毓凝掰开腰上的手,推开程澈扭头就走。 在恃宠而骄方面,她称第二没人称第一。 “浅浅,闻川哥。” 商毓凝朝乔家兄妹走去,翻出小礼盒交给乔闻川,三人聊几句,又撇下他们,去找梁晏和姚萱。 “毓凝好像情绪不对?” “哥你也是长进了,但凡早开窍,嫂子也不至于离你而去。” 乔诗浅叹气,“和一个不喜欢的渣男纠缠十几年,商毓凝这辈子都不可能高兴。” 程澈脚步一顿。 “刚程澈好像想过来?” “我看见了。”商毓凝回头凝望远去的背影,“他没来,不管他。” 姚萱捏她脸蛋,“怎么了这是?吵架啦?” “没有,就是有些事想不明白,不太想理他。” 梁晏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姚萱伸出爪子拍他后脑勺,“你们男的怎么回事?想说就说,干嘛磨磨唧唧?” “毓凝,你和程澈心平气和聊一聊,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姚萱点头附和,“男的不长嘴就打到他长嘴,走,我跟你找他去。”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 也许确实要坐下来,开诚布公聊一聊。 她和程澈之间,沟通太少,试探太多,可能很多事并非她想的那样。 商毓凝端起香槟一饮而尽,鼓起勇气上楼。 长廊尽头,程澈站在阳台,微仰着头眺望天空。 星辰迢遥,夜风鼓噪,他背影寥落。 “程……” 一道温柔女声将她方才蹦出的音节杀得节节败退。 “煜澄,我知道你刚才是故意气我,气我当年没和你一起去美国。” 第38章 动机 十三厘米小细跟和地砖碰撞摩擦,火星迸溅。 “商大小姐……” “滚开。” 商毓凝推开拦路狗,一阵风似的穿过边庭,径直朝大门冲。 心里正烦,和林清芮一起来的男人还穷追不舍,她火冒三丈,抄起包一顿乱打。 那男的左脸挨了一道,非但不生气,反而摸着脸回味。 跟程澈那死变态一样。 “再跟着我你死定了!” 商毓凝拿包指着他猛跺脚,一下着地位置不对,脚踝外翻骨头嘎嘎响。 整个右脚踝肿起来,稍微动一下就痛。 那男的用手背擦下脸,像个街溜子踩着醉步向她靠近。 怕是盯上她了。 幸好乔闻川路过喝止了那男的,她才免遭一劫。 商毓凝踉踉跄跄站不稳,乔闻川横出手臂给她支撑,她没客气直接搭了上去。 “看着挺严重,能走吗?” 她尝试着活动,别说动了,不动都很痛。 “不行啊,好痛。” 话说出去,沉默在清幽花园中悄悄蔓延,气氛有点尴尬。 搭在他臂上的手也有点僵硬。 已婚少妇和离异鳏夫在无人之地发生肢体接触,本就极其容易引人想入非非。 但乔闻川似乎没意识到,取出手机征求她的意见。 “叫程澈来接你可以吗?” “别!”她惊得打趔趄,忙抓紧手臂,“别叫他。” 纤细皓腕缠上西装袖,乔闻川终于意识到不对。 反手握住商毓凝手臂扶稳,慢慢把自己的手从她臂圈中抽离。 “不好意思。”她讪讪微笑,“叫浅浅过来吧。” “叫诗浅来没用,她抱不动你。” “……” 差点忘了,乔闻川是比人工智能略有一丝丝人性的机器人。 他处理事情的脑回路,是先解决问题再谈别的。 可能不太能明白,此刻她需要的是个可以信任依赖的人。 商毓凝语塞,“但你也不能抱我啊……” “嗯,叫程澈是最简单便捷的方式。” “……” 察觉到她十万分之一的不情愿,乔闻川提出次优方式。 “我让司机把车开过来,送你去医院,但是要辛苦你忍痛挪几步。” 经医生诊治过后,乔闻川把她送回定园。 上不去自己卧室,卢姨简单收拾了楼下小房间,商毓凝卸了妆倒头就睡。 第45章 想尽快结束这倒霉的一天,明天的事明天再愁。 结果最坏也不过离婚,又不是没离过。 就是输给林清芮,始终不太甘心。 胡思乱想着睡了过去,依稀听见手机手机震动,她睁不开眼便没理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晚梦里都是程澈和林清芮。 道听途说的初中,强行介入的高中,以及朗格阳台的后续。 林清芮说出那句话后,又接了一句。 “煜澄,我有苦衷。” 程澈偏头看她,眼神晦暗不明。 但愿意看,便是愿意给她机会的意思。 林清芮哭哭啼啼诉说她的难处,程澈的眼神随之变得柔和。 他伸手为林清芮拭泪,林清芮感动哽咽,扑上去拥抱他。 程澈失笑回抱林清芮,手覆住后脑勺揉她脑袋,眼神好温柔。 值此普天同庆之时,光点徐徐上升,烟花在夜空中盛放。 程澈侧目而视,看见站在长廊另一端的她。 一睁眼,程澈的确在看她。 右手插兜,斜支着一条腿,倚靠岛台边,姿态慵懒散漫。 身上穿的还是今晚那套,西服外套提在左手,下摆垂到地面。 衬衫开了三颗纽扣,衣袖松松折到半臂高度,领带领带缠在手臂上,留了条尾巴迎风飘忽。 房间里亮着橘黄夜灯,光线熹微柔和。 暖调光映照在如霜似雪的冷白皮肤上,商毓凝看着他只觉得冷。 她回避他的目光,瞥向窗户,玻璃上沁满水珠。 原来下雨了,怪不得他满身清寒。 时针分针重叠指向十二点,距离她回来不到两小时。 而他已在这个位置,站了一小时。 前脚商毓凝入睡,后脚程澈回来,顺手帮她接了通电话。 “这么早回来……旧情没点燃?” 商毓凝什么都不知道。 她随乔闻川离开后,他吹了阵冷风。 在朗格阳台,林清芮说:“商毓凝根本不喜欢你,她高中时勾引你,是为了报复我。” 他一个字都不信。 林清芮又说:“你自己想想,高一时商毓凝看都不看你,是我转去理科班之后,她才开始跟你套近乎。” 她说得不错,可他不信。 在林清芮转来之前,他和毓凝同桌那个月,他们相处融洽。 在某些时刻,他还能在毓凝的眼神中,读出一点“相知恨晚”的意思。 林清芮还想挑拨离间,程澈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诚然,在和林清芮攀比争抢上,毓凝向来积极。 她憎恶林清芮,有他一部分原因,程澈知道。 毓凝接近他动机不纯粹,他一开始就知道。 那么烂的演技,除了她自己能骗到谁。 没关系,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非黑即白。 他找班主任调座位接近她,动机也不单纯。 后来去德国找她,动机更是可以用“阴险”去形容。 假如初心有误,那就果断抛弃,多走几条弯路也没关系。 你走荆棘路都没人在意,除了自己,哪里会有人在意你为什么出发。 只要毓凝最终目的是他,他不在乎。 原本事情可以到此为止,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接乔闻川打给她那通电话。 他拾起震动的手机先发制人。 “毓凝睡了,乔总有事?” “她的包落我车上,司机刚送回去。” “给门卫就行。” “嗯,我担心她着急。” “嗯,谢谢。” “……不客气。” 包送进来,他随手往沙发丢,信封和黑皮本子掉在地上。 看一眼日期,他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哪句诗。 黑皮本子他也见过,记载着商毓凝的目标和碎碎念。 某个课间被风翻开过,其中一页写的是:开学一周,已经把半辈子的脸丢尽了+_+:躲老师躲进男厕所,厕所里有个男的,有点帅^.^(划掉→_→)还被这个男的骗进隔间抱一起,此男吃我豆腐绝非善类(`~) 相邻那页:楚兄弟成为新男友。 他捡起本子,一页接一页翻看。 她写下的豪言壮语,心情便签,心动瞬间,烦恼吐槽,一字一句撩动他的心。 那不仅是岁月印记,还是青春鲜活的她的缩影。 他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33页,看日期是校庆后不久。 【楚兄弟的兄弟程煜澄帮助了我,感谢他。】 旁边画了颗爱心。 再出现是66页,文理分科后,下午化学课。 【不懂就问,把自然界所有物质塞进人脑会发生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 化学课上突发奇想,我用笔帽戳了下同桌手臂,程煜澄从课外书里抬起头来看我。 有点尴尬……我们好像不太熟。 对视三秒,他问我什么事。我握紧钢笔,用生平最快的语速说出我的疑问。 他听完,表情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旁边画三个倒立微笑的表情。 往后翻几页,倒立微笑表情忽然出现在他脸上。 【勾引程煜澄,气死林清芮。】 旁边写的是林清芮大名,和一个红叉。 本子从他膝上摔了下去,低温空调风读完了剩下的页码。 短短十个字,显得今夜的他可笑至极。 看她睡觉期间,他心里下了场大雨。 方才那一问,彻底将他撕得稀碎。 程澈失笑,想反问商毓凝是不是希望他和林清芮旧情复燃。 话到嘴边感觉不对,他和林清芮哪有什么旧情。 “你希望我夜不归宿?” 商毓凝没意识到他偷换概念,顺着他的话回答。 “那是你的自由。”她捋了捋被子,抬头直视他,“我没资格管你。” “说的好像给你资格,你愿意管一样。” “我算什么东西哪敢管您啊?”她阴阳怪气,“您只要别当着我面和林清芮勾搭,我可以闭两只眼。” 西服外套骤然下落,擦着地面窸窸窣窣。 外面在下雨,室内气压越来越低,两厢沉默着,如同灰尘胶着在潮湿空气里。 程澈慢条斯理去解左腕缠着的领带,嘴角噙着森冷的笑。 修长白皙的手旋转勾缠,画面透出诡异的阴森感。 商毓凝又联想到他解剖鱼那一夜,心揪了起来。 “是不想想演《归镜》女二?” 怎么又说起顾语笙了?她摸不透程澈心思,只是本能感受到危险。 不敢犟嘴,便问什么答什么。 “是。” “原因?” “我不信林清芮能不走后门演女二。既然她可以,我也可以。” “林清芮。”他念一遍这个名字,笑容有些苦涩。 抬眸觑着她重复好几遍,像捧着这个名字赏玩。 “林清芮,林清芮……” “林清芮走邪门歪路,你就要走旁门左道,问都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 “只要林清芮想要,你就一定要争?难道你的人生就围着林清芮转?” “别念了!”商毓凝一个枕头砸过去,“出去*!别在我面前念。” “我才念几遍你就受不了,你反反复复念叨她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程澈接住枕头丢回来,“若她不是个女的,我真以为你暗恋她。” 今晚刮风又下雨,悲喜过后又悲喜,程澈思绪纷乱。 长期压抑的情绪逮住这出口一瞬间喷涌,说出口的话一点没掂量。 枕头掠过耳边翻到床下去,商毓凝抄起另一个枕头砸。 “有病治病别在我这发疯,滚!” 程澈挥手拍开,手和枕头高速碰撞,冲击力造成痛感,略微找回一点理智。 他一拳捶上岛台,躬着身粗声喘息,侧目盯着她启唇。 “想演女二还不简单,你眼前就有金主。” 第39章 想你 “程煜澄你……唔……混蛋……嗯……” 昏暗室内,床脚与地砖剧烈摩擦,沉重呼吸声和吮咂声交织混响。 商毓凝被摁在床头,男人单膝跪在床沿,弓着腰,一手扶高屏支撑,一手箍紧她下颌强吻。 宽阔肩膀挡住了光,程澈的阴影罩在身上,她整个人为他所控。 身体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推力将她往左推便朝左倒,往右推则撞上他臂膀。 像不倒翁,任他摆布。 天旋地转,她必须攀着程澈手臂才能不被推倒。 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脸离得好近,他呼出的急遽气流全喷在她鼻梁上。 耳朵充斥着唾液搅动和牙齿碰撞的声音,其他声音似乎来自无比遥远的地方,听不真切。 床单和被子摩擦撕扯,扭伤的脚腕夹在中间,推来荡去,痛感持续扩散。 两颊酸痛,她皱眉咬他,他也咬她,锈味在唇齿间弥漫。 第46章 好痛好痛,她忍不住掉眼泪,程澈用拇指擦掉,嘴上却没温柔半分。 过了好久好久,脑子极度缺氧消弭了部分痛感,商毓凝忽然有种身体和灵魂分离的感觉。 唇瓣短暂分离,她连呼吸都顾不上,调动酸软舌尖拨出最重要的音节。 “痛。” 声音微弱,像粒光尘落在耳畔,程澈没听见,含住她的唇继续深吻。 捏胳膊捶后背推推搡搡都没用,他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她越挣扎程澈越兴奋。 程澈将她推倒,空出的那只手开始剥衣服。 她冷冷看着眼前人,感到十分陌生。 同一个人,情和欲能如此分明吗? 但凡程澈对她有一丝丝感情,此时都该停手。 建立在欲迎还拒上的强制才是情趣,脱离这个语境就是强/暴,他难道不懂吗? 商毓凝使出浑身解数推开他的脸,委屈得哭出声。 程澈定住不动,望着她,眼底浮起一丝慌乱。 哭声断断续续,她呼吸滞涩,胸腔猛烈起伏。 撑在身侧的手动一下,商毓凝本能瑟缩,瞪着程澈满眼防备。 只想帮她顺顺气而已。 程澈沉默地在她身边躺下,看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小指尖小心翼翼靠近她的手,刚碰到直接一点点指甲,商毓凝条件反射般躲开。 翻身,背对他。 单薄后背一耸一耸,呜咽声逐渐低下去,呼吸略微平稳。 见她睡着,压在心底的石头暂时得以放一放,程澈深深吐息,想躺一会,结果就这姿势睡了过去。 半夜,床上窸窸窣窣,他皱了皱眉,猛然意识到什么,伸手在空气里胡乱地抓。 “你又要抛弃我吗?” 抓住一条纤细温热的手臂,用力一扯,商毓凝猝不及防跌回床上。 她低眸,看着半梦半醒之人,心里异常平静。 他拉着她的手贴到唇上,轻声呢喃,“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这是又把她当成谁了? 商毓凝冷笑,抽出手甩一巴掌,打醒了程澈。 他缓缓睁眼,看见她一刹那如释重负。 “毓凝。”他低声唤她,语气中带着点懊恼。 商毓凝移开眼,望向窗外。 雨停了。 雨洗过后的城市,雾蒙蒙,湿淋淋,路面积水空灵。 豪华轿车呼啸而过,车轮子碾轧水坑,半米高水帘甩在过路女孩身上,白裙瞬间成黑裙。 “我艹什么素质?!”尹曼将伞罩在林清芮头顶,转头冲车尾叫骂。 “没事。”林清芮掏出手帕纸擦脸,无奈地耸耸肩膀,“本来想抱你一下,现在没办法了。” 尹曼摇头笑,跨一小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又骗人了呢小坏蛋,你分明就是想让尹曼抱抱你。 林清芮笑了笑,趴在尹曼肩上,像株萎蔫的花。 “曼曼,我们去吃烧烤吧。” 老旧烧烤店门可罗雀,周末学生放假生意惨淡,又下了雨,下晚自习的高三学子懒得逗留。 老板想着没客人,干脆搬张大红凳子蹲门口刷手机。 “怎么想到来这吃?”尹曼不理解。 林清芮仰头看招牌,低声喃喃,“吃过金签子串的神户牛肉,感觉不如竹签子串的草饲牛肉。” 老板听了那叫一个乐,“小妹妹好眼光,我这店是老字号,开十多年了。来,二位里边请。” “不用。”林清芮拉开简易棚下的椅子,“我们坐这。” 小圆木桌面长年受油烟熏陶,油津发亮,塑料红凳底下横杆,早被顽皮学生踩坏了。 林清芮落座时,裙摆不小心蹭进去,尖锐断面划破天价礼服。 “你就没苦硬吃。”尹曼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翻起两只玻璃杯咕咚咕咚倒啤酒。 一杯给林清芮,另一杯自己一口闷。 这桌位置靠边,林清芮现在坐的座位,向右转头望出去,就能看见程澈以前住的公寓。 尹曼正腹诽着,对面之人抿口酒,右转头,目光投向目标建筑。 “总感觉昨天才高考,但再有半个月,就整整十年了。” “是啊,十年,人都娶老婆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你看那棵古榕树,过去几百年,不也郁郁葱葱。” 尹曼嗤笑,“你又不是树。” “我想变成树,但我是苔藓。” “……” 林清芮不奢望尹曼能理解,她愿意听就够了。 “曼曼,你信不信世界上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高考?某天午夜梦回,梦的都是忘带准考证,涂错答题卡,语文作文没写完,答题没写解……怪好笑的,人生中一场无足轻重的考验,却能给人留下终生无法磨灭的创伤。” “我信,但我和你明显不属于那类人。” “是,但我在那天经历了一场重大考验。” 最后一科英语,她和商毓凝同一个考场,看商毓凝交卷,她涂上空着的选择题,也交了卷。 其实还有语法填空没写,但和商毓凝争习惯了,什么都想争。 回到教室,她从前门进,商毓凝刚收拾好书包从后门离开。 错身而过那一刻,她竟然莫名其妙感伤。 好像心里空掉一块。 不过那感觉转瞬即逝,她看见了商毓凝留在程澈桌上的纸条。 【见一面吧,九号下午五点,老地方。】 林清芮几乎毫不犹豫地拿走了它。 走出三步突然停下,攥紧纸条,转身,放回去。 不是决定好成全他们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啊,是她先遇见程煜澄,也是她先喜欢,凭什么商毓凝后来居上。 凭什么商毓凝什么都不需要做,往讲台上一站,程煜澄就对她一见钟情? 凭什么她努力六年一无所获…… 林清芮抬头,亮黑多媒体屏幕映出一张苦相脸,和别人看她一样,她最先注意到的也是泪痣。 死去的妈妈说过,泪痣寓意不祥,注定为爱受苦,一辈子流不干眼泪。 妈妈几次想带她去点痣,她坚决不肯。 曾偷用妈妈的化妆品遮住那颗痣,楚楚动人的脸顿时平平无奇。 女孩子骨子里就爱美,她为了美丽,选择将寓意不祥归为封建迷信,没想到一语成谶。 此时此刻注视着自己,林清芮忖度,现在点痣还来不来得及。 晚了。 屏幕上落的灰尘,像长在脸上的雀斑,她的脸,好丑,好脏。 既然脸丑成这样,谁还会在意她的心丑不丑。 再次拾起那张纸条。 “我撕掉了。” 烤牛肉串啪嗒掉进餐盘,尹曼看着笑意森森的林清芮,有点怵。 “曼曼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坏?” 尹曼摇头,面色凝重,“我是担心你。” 林清芮酒量浅,喝两杯啤酒就晕晕沉沉。 撞开房门,里面亮着一盏落地灯,林敏尚赤身躺在床上。 看来,他没得手。 “我帮你拖住他了,失败是你没本事。” 酒壮怂人胆,平时她哪里敢这样跟林敏尚说话。 “是,我没本事。”林敏尚丢下手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扬唇讪笑。 “到手鸭子飞了,妹妹今晚可要好好安慰安慰哥哥。” 灯熄灭,泪痣饱饮浑浊的泪。 林敏尚吃饱喝足,肚皮朝天躺平,“女二定了别人,你演女主。” “嗯,好。” 林清芮面无表情,捡起衣服套上,揣起手机进浴室。 门反锁,打开花洒,她给商稚姝发一串表情。 放下手机,抬头看。 天亮了。 商毓凝打开房门,程澈杵在门口。 两人近距离对视一瞬,心照不宣移开眼。 程澈动了动嘴唇,犹豫没说,俯身去勾她的行李箱。 她握紧拉杆不放,他稍稍用力,扯过提起下楼。 再回来,商毓凝刚到楼梯口,程澈伸手搀扶,被她甩开。 “别碰我。” 手应声僵住,他讪讪地收回。 商毓凝一瘸一拐,扒着扶手,下两级台阶就停下歇一阵。 程澈折返,蹲下,环住大腿将人举高抱下楼。 脚离地半米,她抓紧程澈肩膀,纹丝不动。 贵妃看他们两个木头人贴一起,直摇头。 “我要走了。”商毓凝捏贵妃脖子。 贵妃一脸嫌弃,“想你。” 程澈进玄关听见对话,不由驻足。 有点嫉妒贵妃,商毓凝临行前跟它道别,这待遇他都没享受过。 “傻鸟能不能走点心?要不是我耳朵灵,看你眼神还以为你说杀我。” 贵妃蹭她手心,“程吉思汗,想你。” “小骗子,程吉思汗才不会想我。” “姐,该出……程总好!”方栩看见程澈吓一跳。 第47章 “嗯。”程澈收回视线,往旁边让了下,“她脚伤没好,辛苦你照顾。” “应该的应该的,我扶凝姐去。” 临出门,程澈一直盯着商毓凝瞧,两片唇翕张黏合,欲说还休。 方栩凑到她耳边低语,商毓凝愣了下,回头看他。 “我走了。” “想你。” 话说出去自己都吓一跳,更别提商毓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程澈以咳嗽掩饰尴尬,“我是说……到了给我打电话。” 商毓凝若有所思,点头,“嗯,我耳朵没聋。” “……” 返回华港第一次录制,商毓凝踩点到达场地,一屁股坐楚创旁边。 “嗨,好久不见。” 楚创合上书,看都没看她一眼。 态度冷淡,就差往脑门上写“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接下来玩游戏也是,楚创躲瘟神似的躲她,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商毓凝按捺住火气,强撑着笑脸录完。 摄像机一关,她当着众人面,揪着楚创耳朵拖走。 “是你求本小姐跟你炒cp?那你刚才是什么态度,还没火呢就想提纯?” “姑奶奶饶命饶命。”楚创把耳朵解救出来,手掌贴着搓了搓。 “我是真的很想和您炒cp,但是……但是……” 但是半天憋不出个屁,商毓凝有点不耐烦,举手做出揪耳朵的动作。 楚创护住双耳大声回答:“是程哥不让!!!” 这一声,大家伙儿都听见了,不约而同朝他们看来。 苏廷昀作为知情人忒有眼力见,打个响指问陈彤,“一起跳舞吗?” 瓜田中哇声一片,苏廷昀又说:“我看你前天发了段跳街舞的视频,很棒。” 音乐响起,帅哥美女热舞,成功转移大家注意力。 「公主病」你凭什么不让楚创跟我炒cp? 「atm」炒作过度容易遭反噬 「公主病」我不是没脑子我会想不用你管 「atm」楚创名气大,这段时间骂你的人很多 「公主病」我说了不用你管,拍情书助力炒作的是你,不让我和楚创炒cp的也是你,你想让我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的工作指手画脚 商毓凝发完语音,对方八秒没回,黑名单首席归位。 第40章 嘴硬 敲完最后一个字,点击发送,程澈和许久未见的红色感叹号面面相觑。 又被删了。 键盘边角嵌入指甲微微刺痛。 每次都这样,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不会有人比他更懂。 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不给个理由就对他实施冷暴力。后来更是招呼都不打一声,举家迁往德国,更换所有联系方式。 他耗费五、六年才去到她身边,苦心孤诣跟她结了婚,结果却重蹈覆辙。 不给任何理由,直接寄来离婚申请执行书,发消息拒收,打电话占线,飞去德国找她还搬了家。 显得他死缠烂打像个笑话。 蒋晖推门进来,一见老板黑着脸,忙退避三舍。 “你去。” “我不去。” “这不是公司的事,不归我管。” “这也不是医院的事,与我无关。” 两人扯皮半天,最终手拉手一起进去。 被老婆甩的人,筷子都见不得双数,何况是俩男的站面前手拉手。 程澈丢份文件给蒋晖,“你,这批医疗物资送非洲。” 另一份给韩泰,“你,去南美。” 韩泰:“夫人……” “这么听她的话不如跟她去华港?” 蒋晖:“商家出事了。” * 两小时前,一辆豪车停在新月星桥派出所。 年轻女孩来到民警面前,压着声音说:“警察叔叔,我要报案,有人强/奸我。” 做完笔录,两名民警出发前往山野雅居,商稚姝被请进接待室。 两盅茶下肚,派出去的民警仍未回来。 她心下忐忑,总感觉出了差池。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民警推门进来,“商女士,你姐姐来接你了。” “我姐姐?”商稚姝茫然,不过暂时顾不上哪门子姐姐,“你们去抓林敏尚了吗?” “经我们走访调查,你所言不实,提供的证据也无效,衣物上没有提取到指认对象dna信息。” “不可能,他明明就……”她跌回椅子,想不通到底哪一环节出了差错。 那晚穿的衣服被林敏尚撕坏,怎么可能没有他的指纹? 即使真的没有指纹,还有林清芮作证并自爆。 林清芮掌握铁证,林敏尚强/奸罪难逃,计划怎么会失败。 “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是商锦玟的声音。 “把人领回去一定要严加管教,下次就不是罚款这么简单了。” “一定一定。” 跟在商锦玟身后离开派出所,商稚姝还在发懵。 必须找林清芮问清楚! 她朝大马路走,商锦玟一把将她拽回,“你还想去哪?” “我去找林清芮。” 商锦玟气急败坏,实在没忍住甩她一耳光,“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净丢人现眼。” “关你屁事,你凭什么打我?” 商稚姝捂着肿起来的左脸哭,“你和商毓凝就一路货色,只会逮着我欺负。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吼完扭头就走,两名保镖堵住去路,商稚姝气得跺脚。 “你干什么?!商锦玟一个私生女算什么东西敢让你的狗拦我?” 她越骂越难听,冲回来还想动手,两个保镖一人一边控制住她。 商锦玟捋了下夜风吹乱的鬓发,深吸一口气,嗓音料峭。 “送稚姝小姐回商宅,这个月不许她离开家门一步。” * 知安荟心理咨询中心,三楼办公室,白莫愁眉苦脸,瘫在旋转椅上,双脚拨弄地面转到窗边,举起一张纸。 夕阳穿透薄薄纸张,纸上扭曲的线条拓印在眼睛里,手一松,白布飘落盖在脸上。 “我死了。” 听见开门声,他一蹬腿转个向,纸擦着脸落下。 他看着站门口那人,热泪盈眶,“兄弟,你是来为我收尸的吗?” 程澈:“……” 关上门,程澈自顾自坐下,拉开办公桌右侧第一个抽屉,拿瓶大眼睛罐装牛奶。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把这当他自己办公室了。 “自你结婚以来,每次来我这都喝防腐剂。”白莫转回办公桌旁,将a4纸反扣桌上,“看你婚姻如此不幸,我这大龄单身男青年,恐婚值upup,怕是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了。” 程澈抿一口牛奶,“你不恐婚,也娶不到。” 喝最甜的奶,说最毒的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理解不了一点。 白莫握拳,假装自己手里拿着刀,朝心脏位置捅。然后双手举高画个圈,叠在桌上,趴着歪脑袋打量程澈。 “你能娶到老婆,也是人间一大稀奇事。” “天赐良缘,羡慕也没用。” “得嘞您,找我啥事快说,我等会要写分析报告。” 白莫把纸翻个面,一边照着乱七八糟的线描画,一边瞎叨叨。 “今天接待了个女人,奇了怪了,我竟然看不懂她的画。” “很奇怪?”程澈沽一口牛奶,“这不是你的常态?” 白卑微皮笑肉不笑,“您再骂呢?话说您那女朋友,和她老公性生活和谐了么?” “再问?”她老公瞬间冷脸,易拉罐出现肉眼可见的小蛮腰,“知安荟不用开了。” “真不扯了,你快帮我看看她的画。” 白莫把纸推过去,程澈淡淡扫一眼。 "schizophrenia,hpd,delusionofsinandaspergersyndrome." 白莫看看画,看看程澈,目瞪口呆,“你你你……这就看懂了?” “我说你就信?”程澈讥笑,“请一个精神科医生给你分析患者心理,你自己不觉得荒谬?” “不觉得啊。”他左右扭动榆木脑袋,“你是六边形战士,我信你。” 对方沉着脸,白莫察觉形势不对秒严肃,拿出纸笔让程澈画房树人。 画完他简单分析,问:“你和嫂子……是不是有一段很甜蜜的过去?” “是,但最后她抛弃了我。” “不一定,可能你是npd。”白莫不急着下结论,“你能让嫂子画张图发过来吗?” 程澈不答,十指交叉拧着婚戒,半晌才道:“她把我删了。” * 趁楚创发情诗那波热度还在,商毓凝放出另一半。 【啧,某些人真的胆小如鼠。】 不出半小时,后台炸了。 不敢看。 好怕被骂。 手捂在屏幕上,慢慢分开几条缝,商毓凝睁开一只眼睛偷瞄。 第48章 「折耳猫」十多年双方还留着情书,你跟我说这不是爱情? 「可乐不加糖」路过,嗑一口纯爱 好像没被骂,她松口气,撇开手。 「创滴宝」博尔赫斯的诗,我家哥哥真懂浪漫~ 「不踩井盖」我为楚中有柠扛大旗,谁敢拆我cp虽菜必喷! 「楚楚快发自拍」这嫂子我批准了,好piu酿,和楚楚超配呢~ 「柠檬雨」呀呀呀我家柠宝终于苦尽甘来啦!!!家人们都给我去看港岛吹风最新一期好吗?好的。 哼哼,本小姐也是有死忠粉的人了。 商毓凝洋洋得意,继续往下翻,笑容一秒收。 糟糕,是恶评。 翻评论区像坐过山车似的,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看到别人夸她正偷着乐,未料下一秒跳出恶评问候她全家。 “凝姐,楚创找您。” “让她进来。” 楚创匆匆闯进来,举起手机,“姑奶奶,您想要我小命直说,快把动态删掉,求您了。” “不删。”商毓凝冷哼,“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先招惹我的,这cp你必须跟我炒到底。” “可是程哥……” “怕什么?姑奶奶罩着你。” 商毓凝态度强硬,楚创只能认栽,灰溜溜躲出去给程澈打电话。 回华港前,程澈让停止炒作,楚创以为他们夫妻俩已经商量好了。 谁知商毓凝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把锅全扣在他头上,搞得他差点痛失左耳。 这对冤家,一个两个欺软怕硬,搞不定对方就逮着他这小弟霍霍。 堂堂顶流楚少爷,录个综艺天天搁人面前装孙子,太窝囊了! 今儿个必须揭竿起义! “你老婆威胁我继续炒cp,这我可没办法。要么你搞定她,要么我听她的,你看着办吧。” “嗯,你听她的。”程澈声音闷闷的,听着不太对劲,“告诉她,她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了。” “你不能自己跟她……不对,她是不是又把你拉黑了?” “……” 说不管,程澈还当真不管了。楚创一连七天远程汇报商毓凝情况,收不到一条回复。 有一天收工太晚,他忘记汇报,程澈才发消息问。 明明在乎得要死,还故作冷漠。商毓凝也是。 嘴上一字不提,却天天扒拉别人朋友圈,寻找程澈的蛛丝马迹。 某天半夜看见十几条未读回复,商毓凝把他和程澈相关的动态全部评论一遍。 最早一条是两年前,太有毅力了。 综艺录制进入尾声,再有两三天就能全部结束。 楚创即将进组拍戏,苏廷昀将闭关创作新专辑,陈彤在现偶女配和综艺飞行嘉宾之间摇摆不定。 “喻柠姐,你什么安排?” “接了部现偶。” “哦莫,哪个剧演哪个角色?” “归镜,顾语笙。” 陈彤欢呼雀跃,“那我确定了嘿嘿,我跟你一起。” “你演哪个?” “演你闺蜜,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呐。” “确实,等剧播有人跟我一起挨骂了哈哈。” 陈彤凑到她身边看,“你这几天有事没事就看手机?难不成是在等谁的消息?” 她摇头,收起手机笑,“没有。” 近一个月,她和程澈没有联系,一次都没有。 其实好几次都想把他加回来,但这种关乎尊严的事,禁不起折腾。 放出黑名单需要勇气,申请添加也需要勇气,成年人哪来这么多勇气。 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他都不找她,自己主动找多没面子。 就这么瞎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 也没有想他。 好吧,有一点点。 月初那几天他们如此甜蜜,如果不是林清芮……算了,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不成立。 没有林清芮,后来一切都不会有。 商毓凝留在华港,耗到开机前一天才回钱江。 没回定园,住进了上林名居。 次日一早赶到剧组见导演,推开门一瞬间,石化了。 “喻柠来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女一号路雯嘉饰演者林清芮。” 林清芮施施然起身,向她点头致意,“又见面了。” “女一号不是谢净玫吗?商毓凝脸色乌青。 “谢净玫老师没有档期,我们临时联系的清芮。” “换演员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导演袁宾知道商毓凝是另一个导演塞进来的人,但不知道她的身份,听了这话不由蔑笑,“喻柠小姐,你是演员,你的工作是演好戏,选角轮不到你过问。” 林清芮给袁宾端茶,“袁导消消气,我和喻柠都是新人,给我作配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您放心,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让喻柠对我改观,绝不会给剧组添乱。” “还是清芮懂事。”袁宾对林清芮和颜悦色,转头看她又是另一副嘴脸。 “现在的年轻人,本事没有脾气还大,能演就演不能演尽早走,别耽误我们进度。” 忍,忍,忍,忍不了! 商毓凝一个箭步冲出去,方栩急忙拉住她劝,“姐,姐,冷静冷静,别惹事。” 两人拉拉扯扯,方栩力气大,三两下把她拖离会议室。 “商小姐?”钟淮怀抱女士提包,抿唇笑,“你这是……提前入戏了?” “滚。” 钟淮往旁边闪,冷嘲热讽,“这么暴躁,无能狂怒吗?吹枕边风都吹不到的女一号,我们清芮拿到手了。” “你给我滚远点!”被方栩捆着,商毓凝无法靠近钟淮,一怒之下把手上的包丢出去。 钟淮轻易躲开,歪头笑,“你这歇斯底里的样子,和在杂物间那天好像。” “哦,可能你不知道,这部剧最大投资方是安颂。剩下的话,不需要我多说吧?” 第41章 离婚 上午九点半,安颂总部开月度报告会。 程澈一身正装端坐上首,戴一副浅金色细框眼镜,镜片后一双杏眼如春初寒潭,透着丝丝凉意。 下头汇报完,他眼都没抬一下,“周经理,你是丁家哪门子亲戚?3.5%x0.83%都能算错,小学没毕业的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的?” “还有品牌部,几十名设计师,两个月拿不出一个像样的logo,问就是灵感枯竭,你们集体喝百草枯了?” 品牌部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坐他旁边的研发部长幸灾乐祸。 “好笑?胃癌特效药研发有进展了?等入秋尸体都被微生物分解干净了……” 整场会议大家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刀子飞自己背上。 等到结束,程澈径直离开,研发部长一摸脖子一手汗,“挨千刀的,终于结束了。” 品牌部长握拳充当话筒,“老弟,连续三个月被骂,什么感受?” “已免疫,搞不懂程总他急啥,新药研发哪这么快,我们要有这么厉害,癌症早被攻克了。” “不过程总到底怎么回事?”周经理问黑不溜秋的蒋晖,“他这两个月骂人好痛。” 在非洲晒了两个月,蒋晖已经成长了,“周经理注意言辞,程总是在提点你们。” “是是是,所以到底为啥?”蒋晖惨白一笑,没接话。 门突然被撞开,女人红裙张扬健步如飞闯进来大声问:“程澈人呢?” “夫……夫人,您怎么来公司了?” 商毓凝长发凌乱,两眼红肿,妆也花了,整个人狼狈至极。 还没走的高管们纷纷化身长颈鹿,蒋晖一抹脸上的汗,“程总在等下一场会议,您稍等我打电话……” “在哪?告诉我他在哪!” “楼上k73会议室,但这会好像已经开始了,您要不……” 等他挂掉未接通的电话抬头,那抹红影早不知飘哪去了。 蒋晖意识到什么,立马抱起文件飞奔出去,但还是慢了一步——电梯已上行。 外边吵吵嚷嚷,秘书拉开门,还没来得及开口提醒,被人猛地推开。 投影屏前汇报人噤声,不知谁的钢笔落地,高跟鞋敲地声抑扬顿挫。 程澈皱眉抬眸,看商毓凝披头散发梨花带雨,脑子短路一刹,人已经朝他扑来。 玉石相击一瞬间,但闻一声脆响,万籁俱寂。 所有人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回忆过去五秒钟发生的事。 一个女人闯进来,扑到程澈身上,当众打了他一巴掌。 此时程澈面色阴贽,女人趴在他身上,泪眼婆娑狠狠瞪着他,浑身发抖。 室内温度很低,空调送出的风,冷得有些瘆人。 “怎么做事的?”丁从阳打破寂静,“我们开会期间让闲杂人等闯进来,安保都是吃干饭的?” 没人敢应声。 程澈推开女人起身,“抱歉,会议延后。”说完抓住她的手腕带离会议室。 第49章 “你放开我!你个混蛋放开我!” 程澈拖着人往办公室走,在众人惊惧目光下摔门反锁,将人甩向沙发,摘下眼镜随手一丢。 “商毓凝,你干什么!” 满腔怒火几欲喷薄而出,话到嘴边也只这一句质问。 哪怕她让他颜面尽失,程澈仍牢记前车之鉴,稍微克制着脾气。 “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商毓凝气得五脏六腑生疼。 “所有人都知道林清芮当女主了只有我不知道,你养的一群好狗今天在我脸上蹦跶,嘲笑我吹枕边风还只能演恶毒女配,林清芮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演女主。” 又是林清芮,程澈烦不胜烦,“她演女主关你什么事?你就非得盯着她看?她能演是她的本事你……” “她有本事她厉害,就我是没用的花瓶,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废物,她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你上赶着舔她!” “我没这样说……” “你就是这样想的!” 商毓凝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在华港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背着我和林清芮日夜苟且,你背着我给她摘星星送月亮,你想跟她在一起你早说……” “够了!”程澈暴躁地扯开领结,音量提高好几度,“你要我说几遍我和林清芮什么都没有,你想跟她争女二我帮你安排,你不让我干涉你的工作我再没过问,现在出了问题你又拿我撒气。商毓凝你——” “你的安排就是让我给她作配!!!”* 吼声震天响,程澈慢半拍问:“什么……?” 为了安排商毓凝演顾语笙,安颂给归镜的投资占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剧组倒也懂事,所有决策安排皆单独备一份呈给安颂过目。 开机前新送来那些文件,堆在犄角旮旯没来得及看。他看过的最新演员表,女主是流量小花谢净玫。 “你想说你不知道吗?” “我的确不清楚。” “你觉得我会信?”商毓凝气极反笑,“给人看病你都亲力亲为,砸进去几个亿的项目你敢说你漠不关心?程澈我是不聪明,但我不是蠢货!” “是我疏忽,给我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 “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从林……林清……”吼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嗓子痛,她几乎无法发声。 “商毓凝,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程澈耐着脾气拉她的手。 她避开,退后两步,两人之间仅隔三米远,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模糊三八线,再一次因为林清芮变得清晰。 他向她迈一步,她便退一步,身体动一下,眼眶便兜不住泪。 商毓凝抬手抹了抹眼角,可断线泪珠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抬头看他,嘴唇止不住哆嗦,“就这样吧,我们离婚。” 听见“离婚”两个字,程澈脚步一顿。 “商毓凝,你快三十了,别像个小孩一样遇到点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惯你的臭脾气。” “我就不抗事我就脾气臭,你惯不起我自有别人惯我,我不稀罕你一毛钱三斤的施舍我受够了我离开我成全你和林清芮这对渣男贱女可以吗?” “找好备胎了是吗?”程澈冷笑,“你想离婚跟别人走你直说,扯什么张清芮王清芮编些子虚乌有的事诋毁我?我说一万遍我和她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你没长脑子也没长耳朵吗?” “究竟是我还是你对林清芮念念不忘,你自己处理不好的人际关系甩锅到我身上会让你好受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你到底在……” “那些事,哪些事?”乱七八糟的思绪猝然撕开一道口子,她不知所措,“你全都知道是不是?你知道林清芮排挤我,知道她们霸凌我,你全都知道但你袖手旁观任由我被她们欺负?” 程澈没接话,这落在商毓凝眼里就是心虚。 在她和楚创没在一起的时候,楚创都知道为她出头。可她和程煜澄那么亲密无间,他却对她的苦难视若无睹,甚至和林清芮不清不楚变相激化她们的矛盾。 至爱之刀杀人诛心,痛得快要昏厥。 “程煜澄,你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渣!!!” 劈里啪啦连声巨响,她发狂扫荡,甭管什么东西抓到手就往地上摔。 碎片渣子飞溅划过脸颊,两个人的脸上都浮现血口子。 程澈盯着碎掉的玻璃渣,面若死灰。 相框四分五裂,玻璃渣子告诉飞转,划破相片上的两张笑脸。 是他们在飘窗上与初吻玫瑰的合照。 皮鞋慢条斯理拨开相框,撞进两只高跟鞋中间。 “别闹了。”他嗓音嘶哑,话里掺杂些许警告意味。 “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商毓凝梗着脖子,直面他眼中汹涌澎湃的戾气,“我真的很累很累了,你放我……” 话没说完,一股浓郁的雪松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程澈倾身压下,箍住她的两只手腕扭到身后,另一只手拧着她的脖子,虎口抵住下巴强迫她接受他的吻。 惯用手段,商毓凝习以为常,随他吮吻舔咬,只冷冰冰看着他,一双狐狸眼抛珠滚玉。 他对一具漂亮木乃伊也能吻得痴缠,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离婚?你想都不要想。”他扯过领带捆她双手。 “你干什么?!死变态限制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放开我!” 扑腾挣扎用尽手段但无济于事,她被程澈丢在沙发上。 “你待在这好好冷静,开完会我立刻处理,今天一定给你结果。”说完他整理好衣服,头也不回往外走。 “站住你给我回来,我不要结果我要离婚!” 回应她的,是无情关门声。 * 会议室内喧嚣吵嚷,几位元老旁若无人议论,蒋晖人微言轻镇不住他们,一边抬腕看表缓解焦虑,一边默默祈祷程澈尽快回来。 “十分钟了,这会还开不开?程总不在,丁总您给个话,我们听您的。” 丁从阳瞟那老头一眼,“小程总还在,哪轮得到我指点江山,坐着等吧。” “蒋助,那女的不是程总外面养的三吧?私生活都处理不好,让我们怎么相信他的工作能力?” 程书御旧部眉毛一挑,“王副总私生活很干净?上个月刚上新闻头条,这么快就忘了?” “程总是安颂门面,我哪能跟他……” “知道不该提就别提。”另一位长者出言维护,“程总在安颂和雅康两头转,哪有时间效仿某些尸位素餐的人养女明星。” 两方人马唇枪舌战,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蒋晖讪讪举手,“咳咳,各位稍安勿躁,刚才来的那位是程总的太太。” 丁从阳嗤笑,“蒋助真是条忠心的好狗。” 王副总附和,“谁不知道程总娶的是商家千金,刚才那个妖艳贱货,一看就是……” “王副总对我太太的长相意见很大?” 见一张臭脸写满不高兴,王副总忙恭维道:“不敢不敢。” 躁动场面顿时被镇住,蒋晖抹了把汗。 程澈落座,冷眼扫过在场众人,“还有谁质疑?要我放结婚证证明?” 方才搬弄是非那几个老头正襟危坐,屁都不敢放一个。 会议按部就班继续,结束后几位长辈语重心长提点程澈。 程澈表面洗耳恭听,心里已经在盘算归镜剧组的事,时不时点头敷衍一下,全当给长辈们面子。 “感谢各位伯伯们提点,放心,我心里有数。” 等人走完,程澈瘫在椅子上,覆着眼睛按了按额角。 “通知归镜剧组停拍,准备撤资。” “啊?”蒋晖抖一激灵,“那可是夫人的戏,您不跟她商量……” 恐怕又要吵架,一吵架他和韩泰就遭殃。 “以她的脾气,不可能继续拍。另外派人去查,林清芮乘谁的风当上归镜女主。” 绕来绕去绕不开丁从阳,其实程澈心里已经有数,他只是想知道,是否跟程庆哲有关。 这事可大可小,明面上是冲商毓凝去的,其实是冲他来的。 若商毓凝理智一点,后院这把火就烧不起来。 可商毓凝若能理智,就不是商毓凝了。 脖子上的伤口隐隐作痛,程澈蓦地想起还没给商毓凝处理伤口。 起身正要往外走,蒋晖撇开手机悄声说:“宋导说夫人回剧组了。” 第42章 天蝎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沙发上,断成两截的领带沾着血。 剪刀搁在桌上,旁边有一枚艳彩粉钻戒指。 秘书敲门说:“程总,夫人让我把这张字条转交给您。” ——我不在乎结果,我要离婚。 ——你帮我一次,我妈死了,我帮你一次,你奶奶身体健康,我们两不相欠。 第50章 ——我一定要离婚,哪怕卖肾凑违约金。我知道你看到这句话会笑,但我是认真的。 原本没想笑,看到后半句实在没忍住。 “夫人说什么啦?”蒋晖看他笑,探头探脑,也笑。 程澈翻过纸条叠好,“地上收拾一下,照片给我。” 蒋晖蹲下扒拉相框,“没有照片,可能被夫人拿走了。” “咔——先到这里,大家去吃饭,一点半继续。” 方栩给商毓凝递手帕纸,“凝姐,你还好吗?脸色好差。” “没事。”商毓凝摇头,擦了擦脸上的汗,往房车走。 盒饭摆在桌上,她扫一眼死肥猪肉和发黄青菜,没说话。 “这伙食真够差的,程总投这么多钱,也不知道被哪只老鼠吃了。”方栩浅尝一口忍不住吐掉,翻出手机,“姐我给你点个外卖,这玩意我都吃不下。” “不用,你一个月多少钱还给我点外卖,忍忍吧。” 她拿起筷子挑挑拣拣,勉强翻出一块好肉,刚碰到嘴边就反胃吐了。 听方栩说“徐总报销”后,商毓凝果断丢掉落魄灰姑娘剧本。 人生短短几年,别没苦硬吃。 “喻柠老师?我是宋格,想找您聊聊,方便吗?” “方便方便,方栩去开下门。” 宋格脸上堆满笑意,提上来两篮水果,“喻柠老师我先给您道个歉,换角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提前知会您,闹出这些事实在对不住。” 商毓凝看看宋格,再看看方栩,一脸懵。 方栩用唇语暗示——程总。 “你是程澈派来的说客?” “不是不是,”宋格连声否认,“这和程总无关,嗯……好吧有一点点关系。” 他拧着手腕支支吾吾,“能否请喻柠老师向程总美言几句,您看这戏已经开拍了,安颂突然说撤资,我们很难搞。” “程澈要撤资?为什么?” “喻柠老师您别跟我开玩笑。” “我是真不知道。”商毓凝一脸真诚。 “蒋总助说我们得罪了大人物……总之选角是我们考虑不周,喻柠老师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如果您不满意林清芮,我这就跟几位总导演商量重新选人。” 一句话就能换掉林清芮? 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竟手握大权。 高兴半分钟,商毓凝迅速清醒。这权力不是她的,是程澈给她的。 呵呵,狗男人,真当她光长颜值不长脑子么? 既不想和她离婚,又不想和林清芮撕破脸,拿她当枪使自己美美隐身? 做他的春秋大梦! “宋导说哪的话,我是个小演员,哪能干涉金主爸爸的决定。”她拿一个苹果,“心意我收下了,戏我会好好拍,程总那你们自己交涉,我爱莫能助。” 商毓凝愿意继续拍,事情就好办了,宋格喜笑颜开三鞠躬,拣了些漂亮话絮叨半天,等外卖送达才一步三回头离开。 吃过饭离开工还有一会,商毓凝缩在榻榻米上,攥着照片发呆。 上一段婚姻匆忙开始,潦草收场。 这一段大概率也一样。 捏住照片边缘,两只手错位一扯,照片一分为二。 二分为四,一份一份撕得稀巴烂。 天蝎座的狗男人就那样,跟你好时黏得像块牛皮糖。 他怀抱玫瑰穿越逢雪来见她那个瞬间,在大雪里接吻变成雪人那个瞬间,比肩合照按下快门那个瞬间,她打心底里盼望能和他地久天长。 可一辈子那么长,人不可能仅靠几个感动瞬间去维持一段长期关系。 况且他们之间存在那么多未解决的矛盾,加上六个小时时差和一万公里空间差,婚姻破裂是必然事件。 她凌晨情绪崩溃时,他在手术室与世隔绝,她摔倒在地急需人搀扶时,他远在万里一无所知。 他们的感情本就脆弱,一片鸡毛都能令他们感情破裂。 商毓凝的十级玻璃心,禁受不起一点挫折。 可天蝎狗男人与生俱来忽冷忽热,跟你不好时,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冷冰冰的。 程煜澄不高兴的时候,不论她说甜言蜜语还是投怀送抱,对方只面无表情看着她热脸贴冷屁股。 这谁受得了? 商毓凝拾起照片渣子,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 下午开工,工作人员在布景,演员们在棚里等候。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商毓凝看着林清芮平静微笑,“没有我这恶毒女配衬托你,怎么彰显你的纯白无暇?” “毓凝,你一点没变,每次心虚都会露出这种微笑。” “我心虚什么?” “你说呢?上午撂担子是去找煜澄吧,结果还不是灰溜溜回来继续演?” “你想说我没扭转乾坤,说明我在他心里没有地位?” 林清芮甜甜一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你什么都没说,你最无辜。”商毓凝皮笑肉不笑,“一朵黑莲花,一朵白莲花,你们简直绝配。” “我决定回来演,是因为木已成舟,我接受结局。不像某些脸皮厚的,知道人结婚了还死缠烂打上赶着当三。” “谁是三?我和煜澄一起备战中考的时候,你在哪?我和煜澄抱团取暖的时候,你又在哪?毓凝,不是你的,抢到手也注定失去。” 那双小鹿眼载满悲悯,任谁看了不说她一句感性善良。 只有离得近,听清楚她说的话,才能看清她秀美皮囊下的蛇蝎心肠。 “这话反弹给你。”商毓凝漫不经心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你们的过去和未来,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结婚证写的是我们的名字,你再伶牙俐齿,也改变不了你是三的事实。” 场外忽一阵骚动。 “林清芮,你给我出来!” 是夹子精。 商毓凝歪头wink,“又有一个笨蛋发现你是姐妹婊咯。” “宋导,林清芮有事处理,先把我和岑朗的戏份拍了吧。” “成。” 岑朗是《归镜》男主,二十出头的年纪长了张“天选权谋脸”,一部古偶一炮而红。 星二代不走流量路线,后来经常在大制作电影里当台柱子,偶尔拍剧也是拍正剧。 这次不知犯了哪条天条被贬下凡来拍偶像剧,还碰上她和林清芮两个资源咖,挺倒霉的。 “喻柠老师,你能不能退后一步?”岑朗举起右手擦汗,“靠近了热。” “哦。”看他的脸像熟透的虾,商毓凝配合退后三步。 岑朗又跟来两步,“也没必要离这么远……” “……” 开机第一天任务不重,商毓凝准备收工离开时,林清芮还蹲在棚里哭。 “你女主角哭成这样,不去看看?” 岑朗老实巴交摇头,“她哭得好假。” 这话商毓凝爱听,当即给岑朗一个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那纯情少年害羞低头,又悄悄抬头瞄她,想看不敢看的样子。 她摸摸他的头,“我很喜欢你,明天见弟弟。” 岑朗惊愕抬头,艳红云霞映在清隽脸上,“明……明天见。” * 极星港摇光湖畔,一对白天鹅蜷在水草从中梳羽,慵懒惬意。 “商毓凝我现在特别看不起你。” 商毓凝咬着吸管叽咕,“浅浅你不懂,别说五斗米,现在一斗米都能令我折腰。” “没出息,我要是你,找支拆迁队打进定园把他老巢都给拆了。” “那没用,白纸黑字写着,他奶奶在世,三年之期未满,想离婚就得赔钱。” 想起这事她就头疼,上午那颗无比坚定要离婚的心,已经微微动摇。 真想穿越回去给签婚前协议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铃声响,是明艺。 她怎么想起给她打电话?商毓凝狐疑,接了。 “好久不见啊毓凝,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 “别整这些虚的,明组长您有话直说。” 她离开elf不久,明艺被主编提拔成组长,特地发消息跟她分享过。 “嗯就是……那个……我们想采访娱乐新星喻柠小姐。”明艺又悄咪咪说,“是孟总的意思,你可怜可怜我的饭碗吧。” “我知道,让我看看时间。” 周四下午正好有空,她和明艺约好时间,挂了电话。 多赚一点钱,离婚日子就能提前一点点。 为了钱,做什么她都愿意! “宝儿,你给我介绍几份兼职呗?我想赚钱。” 乔诗浅一口果汁没咽下去,呛得半死。 “你认真的?确定要和程渣离婚?” “怎么?”商毓凝睇她,“不是你天天盼着我跟他离婚,现在真要离了,你不支持我?”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婚离得憋屈。” 乔诗浅掰着指头给她数:“第一,你跟他结婚没捞到好处还赔钱,你慈善家么你?” 第51章 失身失心还倒贴,亏死了。 “第二,这个节骨眼上离婚给绿茶腾位置,你想当圣母?” 承认败给林清芮,好丢脸。 “第三,你有没有想清楚为什么离婚?如果离了之后,程渣来哄哄你又复婚,你信不信我把你推湖里喂鹅?” 商毓凝语塞,好像真的没想清楚。 乔诗浅趿着鞋挤到她身边,“如果你想清楚要离婚并且这辈子都不会回头,我可以拿出一半积蓄借你。” 商毓凝举目瞻仰形象无比伟岸的闺蜜,一本正经问:“为什么不是全部积蓄?” “滚,全部积蓄都给你本小姐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养活你?你知不知道我也很穷,我妈拨的钱就这么点,要不是我哥,我现在都穷得去讨饭了。” 她眨巴眨巴眼,揽过乔诗浅撅嘴巴,“么么么么,我不用你赞助,你只需要收留我就可以了。” 商家有商锦玟和商稚姝,她不想回去住。上林名居背后是亿通控股,谢承舟那法律意识淡薄道德意识约等于零的,肯定给程澈开后门。 其他房产更不用说,他动动手指头就能登堂入室。 极星港是最安全的地方。 晚上,程澈给乔诗浅转了笔钱,附加消息一则:麻烦乔小姐好好照顾毓凝。 乔诗浅一个电话拨回去,骂声响彻整幢楼。 “你还有脸给我发消息,谁稀罕你那几个臭钱,我家大小姐我养得起用不着你假惺惺,找你白月光去,滚!” 第43章 补妆 乔诗浅冲冠一怒为闺蜜的模样,酷,太酷了! 快把这个女人迷晕了。 男人有什么用?到头来能靠的还是姐妹。 商毓凝踩着小碎步溜到房间,扑到乔诗浅身上猛地吧唧一口。 “啊啊啊啊啊老公我好爱你!muamua~” 乔诗浅扬了扬手机,“电话还没挂……” “毓凝。” 扬声器传出清润嗓音,她面色一滞。 好社死。 手指攥紧床单抠扯,尴尬半分钟,抢过手机大声嚷了句“滚”,果断挂掉。 深更半夜,天玑庭内喧嚣一瞬间褪去,心里也空落落的。 商毓凝翻身躺下,仰面朝天,始终无法缓过心底那股郁闷劲儿。 这一天,只要静下来,脑海中就反复飘过程澈说的话。 他说林清芮有本事,说她是废物,说她脾气臭,没脑子。 “你再当着本小姐的面想程渣呢?”乔诗浅扯过枕头拍她脸上。 “浅浅,”她扯下枕头抱在胸前,“我心好痛。” 心痛是什么感觉?乔诗浅摸了摸自己胸口,不懂。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 商毓凝捆起被子,“我还是睡觉吧。” “回你房间去,本小姐不跟你这梦里打狗的女人睡。” “我不——” * 定园,灯火阑珊。 玫瑰窗半开半掩,浪推夜风往里送,卷入几片早凋的叶,掠过男人裤腿。 鸟喙啄米声在耳畔流连,不识人间情爱的鹦鹉若无其事。 “商毓凝,想你。” 程澈靠在沙发上闭目假寐,闻声胡乱挥了挥手,贵妃振翅躲闪,一不小心撞翻置物架上的花瓶。 乓——尖锐刺耳声几乎划破耳膜,他懒懒睁眼,扫过满地狼藉,没吱声。 一整天,不是这个碎,就是那个碎,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一只鸟计较。 贵妃停降在案几上,可怜兮兮望着他,高高昂起脖子唧唧呱呱的模样,像极了那位。 永远高傲,道歉都要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好像在说“不好意思我错了,你能不能跪下听我道个歉”。 “过来。”他抬抬手,贵妃纵身一跃跳到他掌上,低头轻轻啄了啄。 “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把你妈哄回来。” 如此深奥的问题,明显超出只会吃饭臭美捣蛋的保护动物的知识范畴。 “渣男。”贵妃抖抖翅膀,看着他叫,“渣男” 程澈一甩手把贵妃丢出去,翻出手机准备咨询情感专家,蒋晖的电话打进来。 “我就知道您还没睡,宋格说夫人表示会好好拍戏,那还撤资吗?” “她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没哭没闹,拍戏状态也不错,和对手演员相处很融洽,有说有笑的。” “谁?男的女的?” “男主岑朗,传言说,他是因为夫人出演女二才接的这部戏。” “马上撤资。”他不加思索,说完意识到不对,“等等。” 沉默良久,他妥协道:“算了。” 既然她决定要继续拍,就应该支持她。 这节骨眼上撤资,搞不好又惹她生气。 况且林清芮在剧组,留下那什么朗逗她开心也好。 “暗中找几个人保护她,别再发生华港那样的事。” “还有,叫宋格改剧本,她的吻戏全部删掉。” 挂掉电话,程澈把贵妃送回华清宫,上楼。 没回主卧,去了商毓凝房间。 一个多月过去,房间里早已没有主人的气息。 他来到梳妆台前,拿起她最常喷的香水,往空气里喷。 玫瑰香迅速蔓延,依稀有一丝麝香味和橘子味。 和她身上的气味有点差别,但聊胜于无。 他掀开被角躺下,躺在她常睡的一侧,枕着树叶婆娑音入眠。 气味是最缠绵的思念,无影无形,悄然入梦。 这一夜,程澈梦里都是玫瑰香。 高中开学第一天,少女路过他面前时留下的玫瑰香。 晚自习躲在逼仄隔间,心脏错位相贴时闻到的玫瑰香。 燥热的风吹过林梢,拂过同桌长发捎带来的玫瑰香。 站在玫瑰公寓下栈板上,初次亲吻时汲取到的玫瑰香。 还有…… 无形的香化作有形的画面,一帧一帧,闪过眼前。 那个穿校服的女孩,站在讲台上洋洋自得像孔雀。 放声大笑时,马尾摇摇晃晃,每个来回都撩动他的心。 脱掉校服,她长成了大人模样。 学会掩藏情绪,在病重母亲前故作轻松。 学会独自消化,一个人躲在飘窗里喝酒。 柏林那段时光恍然如梦,程澈不太愿意去回忆。 她眉间的忧愁,眼中的哀伤,和嘴角挂上的虚假笑意,一点都不像他印象中的商毓凝。 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谨小细微的样子,也不喜欢她回避他赤忱爱意的样子。 可梦境不受主观意愿控制,后半夜他梦的,都是关于柏林的事。 吊诡的是,那些模糊的、残破的、刻意遗忘的高中记忆,一股脑涌进商毓凝梦里。 高一下学期,校园艺术节,楚创和程煜澄担任八班吉祥物。 这事和她无关,每逢学校办活动,她这种边缘人物就躲教室睡觉。 睡得好好的,楚创那孙子一脚踹上桌脚吵醒她。 “商毓凝,我程哥妆花了,你给他补一补。” 商毓凝把脸从交叠的手臂间刨出来,睁着惺忪睡眼瞅一瞅他身后的程煜澄。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那少年对她礼貌一笑,“麻烦了。” 看在校庆他帮过她的份上,商毓凝耸耸肩,“不麻烦,化妆包拿来。” “落车上了。” “……” “能不能借你的用一下?” “……” 看在校庆他帮过她的份上…… 商毓凝不情不愿扒出自己的便携化妆包,程煜澄已经搬来椅子在对面落座。 上半身前倾,双手搁在桌上,头微微上仰,凝望着她,眼神带点该死的蛊惑。 “你干嘛?”手抖了下,眼线笔掉回包里。 “你看看需要补什么?” “我视力5.2,你站讲台上我都能看清。” 程澈笑而不语。 眼线笔指向他左眼,商毓凝单手撑着课桌,弯腰,手空悬着画眼线。 “你别乱动啊,戳到眼睛我不负责。” “你把手贴脸上,稳一点。”他提议。 “……”说得很有道理。 快速画完眼线,给他补上散粉和腮红。 六支口红摆在桌上,她一边观察他的唇色,一边挑选相近色。 甫拿起新买的兰蔻唇釉,他指着小黑管说:“用这个。” “那个色号偏橘调,和你现在涂的不一样。” “我喜欢浅一点的颜色。” “……” 随便他吧,商毓凝接过小黑管,扶着下巴抬起他的脸。 他觑着她闭了闭眼,扑闪长睫毛宛若扫在她掌心上,痒痒的。 手指忽地被烫到,她急忙撒开手,“不好意思,手快了。” “没关系。”他维持着仰头姿势盯着她瞧。 商毓凝垂着眼,避开他的目光,三下五除二涂完口红,跌回座位舒了口气。 第52章 程煜澄抿嘴笑,两片饱满的唇水润珠光,喉结灵动地翻滚一下,她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谢谢。”他拾起小黑管,视线落在她唇上,“这个……我用过了,改天送你支新的。” 商毓凝摸了下嘴唇,发懵。 他用她用过的口红,算不算间接接吻……? 这个问题迟到了十三年,她怔怔望着天花板,心底涌起一抹诡异的感觉。 既有点甜蜜,又有点隐秘,怪怪的。 “大早上思春?”乔诗浅咬牙切齿,“死女人,你昨晚在我耳边叫了一夜程渣。” “……不至于吧?” 姐妹俩在床上掐了一会,商毓凝起床洗漱,钻进衣帽间。 拉开衣柜,她傻眼了,拖着长长的尾音朝卧室喊。 “宝贝儿,你的小裙子太辣了吧——” “随便拿件穿吧,本小姐下午接你下班买衣服去。” 这就是被富婆包养的快乐么? 有那么一两秒钟,商毓凝狠狠羡慕了闺蜜养的几只小奶狗。 穿热辣小短裙上班,剧组工作人员见了她一个个眼神躲闪,岑朗更是看都不敢看她。 “喻柠老师,宋导让我把最新剧本交给你。” 难为他把blingbling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他这样害羞,商毓凝就想逗他取乐,接剧本时故意划拉手心,岑朗脸上的红晕刷一下蔓延到耳后根。 芳心纵火犯佯装不知,随手翻了下剧本。 “这和我原来拿到的差太多了吧?” 岑朗点头,“删了好多戏份。” 男主剧本也换了,和女二的对手戏几乎删掉一半,吻戏删得一点渣都不剩。 拿到剧本岑朗还特意去问,宋导说改得匆忙,目前只能这样,后面发现bug再临时调整。 仅一夜之间,季则和顾语笙的感情线被改得不伦不类,并且增加了许多和女主的不必要戏份。 商毓凝翻完剧本很不满意,当场就骂,“哪个睁眼瞎删我的戏份,姐好好一个恶毒女配,被改成这种没有灵魂的工具人。” “是,改了之后感觉好多逻辑不通的地方。” “你的剧本也换了?” “嗯。”岑朗瞟她一眼,“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宋导沟通一下?” 宋格听完他们反馈,便秘似的“嗯”了好久,“其实我也认为原剧本挺好的。” “我和岑朗也这么认为,既然如此,那就换回原剧本吧。” “不行!”宋格为难道:“喻柠老师,删吻戏是上头意思,我们没办法。蒋助说您有异议的话,欢迎您随时和他联系。” 第44章 退订 好你个程渣,想用这种方式逼本小姐就范,做梦! 商毓凝抱剧本灰溜溜离开,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摸出一支钢笔在新剧本上圈圈点点。 “岑朗你过来,我们对下今天的戏。” “好,稍等。”岑朗也找了支笔,搬把小板凳在挨着她落座。 两人对着被改成亲妈不认的剧本,竭尽全力挽救角色灵魂。 “这一段,我们改成……会不会好一点?” 烈日炎炎,工作人员挥汗如雨。另一边,空调全覆盖的安颂总裁办凉爽适宜。 程澈开完会回来,蒋晖立马跟进办公室。 “报告程总,上午没接到夫人电话。” “嗯?”程澈签字的手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 剧本改得这么烂,商毓凝竟然没闹?这可不符合她的行事作风。 “她没说什么?” “没有。” “什么都没说?” “没有!” 程澈淡淡“哦”一声,什么都没说。 蒋晖察言观色,觉得有必要出谋献策彰显一下自身价值。 “您给夫人定制的礼服裙已经完工了,要不给夫人送去?” 三个月前,程澈委托国际服装设计师设计一条鱼尾裙,准备当作七夕礼物送给商毓凝。 离七夕还有段时间,再备别的礼物也来得及,还是先把老婆哄回来比较重要。 他拿张便签纸,简明扼要写了两句话,交代和礼服一起送过去。 “方栩,这是谁送的?” 方栩耸肩,“不知道啊,您要不拆开看看。” 打开礼盒,便签纸上俊逸字迹映入眼帘。 落款和情书一模一样。 cc,程澈。 水光纱鱼尾裙璀璨流光,迅速吸引注意力,商毓凝没细看便签上的字,丢在一边,抱起礼服裙试穿。 “凝姐,吃饭啦。” 方栩取回外卖不见商毓凝身影,但见车尾隔帘浮动,料想她在试礼服,不禁偷笑。 “好看吗?”商毓凝拉着帘子摆pose。 那精致俏丽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段,给方栩看迷糊了。 她急急忙忙摸出手机,“姐别动,我给您拍张照片,太美了。” 照片经蒋晖手机映入程澈眼中。 光彩夺目,秀色可餐,他欣赏好半天,忘了吃饭。 计策有效,老板心情愉悦,蒋晖偷偷给自己加了个鸡腿。 下午三点,礼盒完璧归赵。 便签纸背面写了*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td 蒋助因偷吃鸡腿,喜提非洲半月游。 这几天没有排夜戏,商毓凝早早收工,飞奔扑向乔女王的怀抱。 两人径直去往环球港,进一家店,管家手上就多好几个购物袋。 全是富婆乔给商小鸟买的裙子包包和珠宝。 被闺蜜包养的日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商毓凝搂住乔诗浅吧唧好几口,“浅浅浅浅我嫁你为妻可好?” “丑拒。”乔诗浅扒开她的爪子,潇洒迈进下一家店。 “试试这条,你穿包好看的。” 聚光灯下,水蓝欧根纱鱼尾裙熠熠生辉。 商毓凝瞅一眼,笑得有点牵强。 “今天,程煜澄派人给我送了条鱼尾裙。” 乔诗浅一听这名字,脸色刷一下阴沉,“好了好了,我懂。有了男人忘记姐妹的女人,是我错付了。” “我没收!”她对天发誓,“我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一条裙子就想哄我回去?门都没有。” 其实穿上礼服,她还是很没骨气地动摇了一下下。 为她量身定制的裙子,生来就配她这位绝世美人,穿上之后,有点舍不得脱下来。 太美了! 穿上的感觉,就和洗完头出门一样,浑身都透着仙气。 不过就一下下。 听见方栩建议打个电话感谢程总后,她立刻清醒,以单身十年的手速脱掉了礼服。 “这还差不多。本小姐虽然不如程渣有钱,但只要自己有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你。” “浅浅~”商毓凝揩着乔诗浅晃啊晃,硬生生给自己晃出两滴眼泪。 导购把鱼尾裙送进试衣间,乔诗浅把她推进去。 门关上,室内光线稀疏,静谧无声。 长条沙发凳上,程澈静坐,定定凝望玻璃柜门后的鱼尾裙。 商毓凝在华港期间,他每每思念她,便往橱柜里添一条鱼尾裙。 想着等她回来,一件一件试给他看。 空橱柜如今已被填满,却没等到人回来试穿。 世间没有比她穿鱼尾裙更漂亮的女人。 每当学校举办大型活动,爱好打扮的女学生无不着奇装异服。 而商毓凝,仅用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黑色鱼尾裙,便能引人注目。 也引人嫉妒。 班上女生孤立她,程煜澄略知一二,但无能为力。 女生之间的恩怨纷纭复杂,一件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引发轩然大波,何况商毓凝与她们的恩怨,不完全因他而起。 即使他出面明说,林清芮非但不会承认,反而会变本加厉。 校园霸凌本就难以界定。 路过时“不小心”打翻水杯,“不小心”泼到某个人的书上,再云淡风轻道个歉,这事就必须翻篇。 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没有证据,就没有用。 一如大家都知道商毓凝被女生孤立,包括班主任和老师,但也只能轻飘飘说一句,同学之间和睦相处。 程煜澄能做的,只是不让商毓凝因自己承受更多伤害。 不过后来情之所至,难以自抑。 叮一声响,徐瑾逸发来定位,是最近新开的pub。 fancypub格调雅致,环境清幽,暗调工业风装修,光线诡谲。 独立音乐人在台上唱响抒情曲,客人们或举杯饮酒,或不着曲调跟唱,低声嬉闹,舒适惬意。 整个pub宛若一座独立于城市喧嚣的小夜城。 楼上卡座,乔诗浅举起酒杯晃一圈,“看看姐为你打下的江山,喜欢不?” “喜欢,送我。” “送你。” 乔诗浅答应得爽快,商毓凝脖子一紧,差点被鸡尾酒呛死。 “大惊小怪。”乔诗浅白她一眼,“没见过世面。” 第53章 商毓凝缓过那口气,两手托着脸作花痴状,“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送我?” “嗯,从你说要找工作开始,我就开始准备了。” 说乔家罩她也好,养她也罢,乔诗浅没一句是玩笑。 她们这个圈子的人,凉薄,势利,能交到真心朋友不容易。 无论商老爷子过世后,商毓凝处境如何,乔诗浅打定主意要养好这姐妹。 “我拦不住你嫁渣男,但你随时可以后悔。” “哪怕三步一跪求到我妈房门前,我都凑齐钱帮你离婚。” 别人可能不懂乔诗浅这句话的分量,商毓凝可太懂了。 她双手托腮作花痴状,望着乔诗浅努嘴,“再说,再说我要哭了。” 乔诗浅耸肩歪头,“小样儿,姐这不迷死你。” 为感谢金主妈妈厚恩,商毓凝举手提议,“我下去给你唱首歌。” “这……有必要吗?” 但凡听过她唱歌的人,大抵都不会再想听第二遍。 不过她开心就好。 站上舞台中央,光束照在身上,是久违的感觉。 距离上次登台,过去太久了。 钢琴伴奏响,商毓凝坐在高脚凳上,叽里呱啦说几句走心的话,有人捧场倒也不会尴尬。 她举起右手挥舞,楼上乔诗浅拿起麦和她对唱,开始有人欢呼。 “这俩太有勇气了。”徐瑾逸拍手叫绝。 旁边男人没搭腔,不知想些什么。 “哎,那不是喻柠吗?” 林清芮侧目看向舞台,看见商毓凝下一秒,看见台下敛眸静思的男人。 “孙欣,我们坐那边吧。” 两个女人从人群中穿过十分惹眼,商毓凝注意到她们,皱了皱眉。 林清芮落座,望着她假笑。 她稍稍侧坐,另一张脸猝不及防撞进视野。 这一幕,似曾相识。 商毓凝心里一颤,声音一抖,突然找不着调了。 幸好乔诗浅接上,她放下麦跟着哼一段,才回到正轨。 曲终,她跳下高脚凳,一边对乔诗浅比心,一边朝台阶走。 蓦地一部手机撞上她的脚,紧接着一人跨上舞台,不待商毓凝看清,便被他环住腰往身边带。 清冽雪松香弥漫,是程澈。 天旋地转间,台下传来杀猪般惨叫。 腰上那只手紧了紧,清润嗓音摩挲耳畔。 他说,别怕,她竟莫名其妙地感到安心。 站定回头向下瞟,见程澈踩着一只胖手,她猛地反应过来——那男的在偷拍。 商毓凝推开程澈,抄起搁在钢琴上的半杯酒往那男的脸上浇。 泼完摔下酒杯下台,程澈捡起手机删掉照片,匆匆去追商毓凝。 刚碰到手腕就被甩开,商毓凝暴躁吼:“别跟着我!” 他不死心继续跟,她倏然停步,拿过吧台上的酒朝他泼。 香槟飞溅,程澈上半身湿透,白衬衫下肌肉纹理若隐若现。 发梢、鼻尖、下巴处处都在滴水,他定定立住,宛如一棵经大雨濯洗的树,一动不动望着她。 商毓凝握紧酒杯,理不直气也壮,朗声嚷嚷:“我叫你别跟着我。” 闻言,他又朝她走一步,蓄意挑衅似的。 “站那别动!”她用酒杯指他的脚,程澈却听不懂人话一样,再走一步。 阴影投射在身上,她心烦意乱,把酒杯重重拍回吧台。 抬头直视他,眼神冰冷。 “程澈,你这样让我感到很烦。” 她别开头捋一捋头发,深深呼口气,“我讨厌你这样模棱两可的示好,有意思吗?” “别跟着我,我说最后一遍。” 说完转身离开,程澈还想再跟,林清芮冲过来,举着手帕给他擦衣服,“毓凝怎么这样啊……” “怎样?”程澈后退一步,沉着脸问。 第45章 喜欢 “我自认把话说得够清楚了,有病治病。” 说完,程澈决绝转身。望着他背影远去,林清芮只觉后背发凉。 风簌簌地吹,她站在风口,四肢仿佛被冻住。 今夜气温比朗格晚宴那夜略高,体感温度却低得离奇。 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夜他们在朗格阳台,程澈说的话几乎把她推入九尺寒潭。 没能陪他去美国念书,林清芮的多年心结。 与他分隔两块陆地的时光,她时常设想久别重逢之后,该如何跟他解释。 程澈能否理解她的困境?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若不随林敏尚去瑞士,她就只能留在钱江,一直活在林夫人的控制中。 她措辞千次万次,终于鼓足勇气跟他说这件事,换来的却是无情嘲讽。 “你的妄想症已经这么严重了?” 犹如瓢泼大雨把她淋得全身湿透,她攥紧裙摆,眼含热泪仰望他。 “煜澄,你不想娶商毓凝的,你是为了气我……” “林清芮,找个神智清醒的日子好好想一想,我和你从头到尾只有同学一场的缘分。” “不止。”她否认,“你给我送过花,你陪我跑过步,你跟我一起看过流星,还有好多好多……你喜欢我,你只是不好意思说。” 程澈冷笑,“你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叫作情爱妄想。” 那些事情真实发生过,她从中获得的感受那么清晰,不可能是妄想。 她一个劲地摇头,哀求程澈别否认她们之间的过往。 “我明确拒绝过你表白,你还认为我对你有意,这种是钟情妄想。” “不是……你给我海豚伞,你明明就喜欢我……” 初二那年,某个雨天,林清芮没带伞,站在图书馆门口等雨停。 两个男生路过,轻声嘀咕几句,其中一名男生把伞递给她。 林清芮红着脸接过雨伞,偷偷瞟了眼他校牌上的姓名:程煜澄。 可程澈完全不记得这回事。 海豚伞他倒是有印象,楚创那骚包囤了一箩筐。 上至八十岁老奶奶,下至八岁小妹妹,至少有百来个人收到过楚少爷的海豚伞。 然而,林清芮一口咬定给她送伞的就是他。 程澈无可奈何,“就算是我,又怎样?” “酒店前台给你递把伞,你是不是也以为他喜欢你?” 林清芮错愕,嘴微张,眼泪流进嘴巴里,咸咸的,有点苦。 他说,他至始至终只喜欢商毓凝。 他说,他结婚了,他和他太太都不希望再看见她。 林清芮以为,那夜程澈所言,已是最伤人的话。 始料未及,这句“有病治病”,像把冰锥刺穿她的心。 “清芮,你怎么了?” 孙欣找过来,看林清芮红眼落泪,忙翻出纸巾递给她。 “没事。”林清芮转身面向墙壁,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 “刚刚那人是谁?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不是。”她抓住孙欣手臂,“他是我年少时喜欢的人,但是……他被我高中同学骗走了。” * 乔诗浅说车里等她,商毓凝站在雨棚下张望好半天,没找着人。 细雨斜织,风裹挟着雨丝吹来,黏黏糊糊粘在裸露的小腿上,好凉。 她搓了搓手臂,手伸进包里拿手机,肩伤忽地一沉。 “浅……” 头回转一半,乔诗浅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雨帘中,穿修身短裙的女人,一手撑伞,另一手抱薄毯,快步朝她走来。 登上台阶,乔诗浅把伞塞商毓凝手里,满脸嫌弃挑掉她肩上的西服外套。 柔滑质感擦过肩膀,蹭过小腿,噌一声落地,堆在脚边,半围住黑色高跟鞋。 衣袖垂在脚面上,纽扣轻叩脚踝,商毓凝定住,已经猜出身后是谁。 正想回头,薄毯裹住肩膀,乔诗浅顺势揽住她。 “别回头,跟我走。” “嗯嗯。” 伞还给乔诗浅,商毓凝挽着她手臂,小鸟依人依偎在她身旁。 两人连体婴似的走进雨幕中。 冷雨料料峭峭,身后那道目光尤其炽热,一刻都不曾离开过后背。 上车坐定,商毓凝透过车窗偷偷望一眼门口。 隔着重重玻璃、层层雨帘,视线遥遥交汇。 他就静静站在风雨中,一动不动目送她远去。 直到看不见朦胧车影,程澈才缓缓收回目光。 雨势渐急,檐上落雨哗啦哗啦,风一吹,便劈头盖脸扑来。 上衣早已湿透,紧紧贴着皮肤,凉意直往毛孔里渗。 他站了好半晌,捡起外套离开。 * 次日下午,商毓凝来到elf杂志社,明艺等在门口接她。 两人寒暄一会,径直去往采访间。 明艺提前透过题,镜头下商毓凝对答如流,迅速结束采访。 不出所料,孟儒良早早等在门外蹲她。 第54章 “凝凝,一起吃饭?” “好。” 孟儒良透过后视镜观察商毓凝,“瘦了一圈,最近是不是碰到烦心事?” 她揪着安全带,侧坐面向孟儒良,鼓腮嗔道:“你都知道还问,专往我伤口上撒盐。” “我哪知道你们豪门秘辛。” 黄灯闪烁,车慢慢停在斑马线前。 孟儒良调低音乐,“只是听说你最近住在极星港,猜想你是不是和他闹矛盾了。” “不算闹矛盾吧。”商毓凝想了想,温吞道,“是一直存在但没有解决的问题。” 他们总因为这个问题争吵、埋怨,分分合合。 可往事纷纭,想捋清楚说明白极其困难,她不知从何下手。 况且,程澈未必乐意说清道明,也许他更希望稀里糊涂过下去。 “儒良哥,你们男人有没有可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 “男人范畴太大,我不能以偏概全。” 孟儒良扭头,直视她眼睛说:“我只能说,我不会,不过你想问的并不是我。” 话说得直白,她有点尴尬。 降下车窗,晚风灌进来,她撩了下头发,支着窗台眺望外景。 惆怅油然而生。 “有时候我以为他喜欢我,可有时候,又感觉他喜欢另一个人。” “他明确说过吗?” “他只明确说过,他和另一个人没有关系。” “你不信?” “我……不太敢信。” 商毓凝声音略冷,“在我遇见他以前,他和那个人有过一段闻者心怦怦的故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们变亲近,再闹翻,他又和那个人搅和在一起。” “我无法确定,他究竟是喜欢我,还是想利用我达成他的目的。” 说到这,她像朵风干的花,蔫嗒嗒趴在窗台上。 “凝凝。”孟儒良语重心长,“你并不是个内耗的人,为什么在感情里怯懦?” “因为喜欢,容易患得患失。” “直白点问他,即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至少能弄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再决定进退。” 他自嘲说:“你看我,在被你拒绝之后,退回朋友的位置,我们照样好好的。” 那不一样。 朋友和夫妻怎么能一样? 再说,她和孟儒良了解对方,知道挑明了也不会给双方关系造成困扰。 但她不了解程澈,在他允许她了解的时候,她不屑一顾。 等她幡然醒悟想了解的时候,程澈已对她竖起高墙。 车驶入极星港,她和孟儒良挥手道别。 甫关上车门,一道冷光自斜对角射来。 近海地夜里风大,掠过及膝风衣,衣摆摩擦发出飒飒声响。 回头,男人怀抱玫瑰倚在宾利旁,路灯斜照在地面投下颀长阴影。 车把手有点烫,商毓凝心虚撒开,好像做坏事被人当场抓住一样。 但很快脑回路就绕回正轨。 狠话放了,婚也准备离了,跟异性朋友吃个饭而已,怕他干嘛? 她昂首挺胸,大摇大摆打他面前过。 现在是他求复合,肯定要他主动。但万万没想到,那块木头就眼睁睁看着她走过去,叫都不叫一声。 好好好,那就这样好了。 一连七天,类似场面每天上演,不管她多晚回极星港,程澈都在大门外等。 一样抱花,一样不找她说话。 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乔诗浅叫苦不迭,“宝贝,那块望妻石我能挪了不?他天天蹲那,给我和我哥造成很大困扰。” 极星港分水曜庭和天玑庭,乔家兄妹挨着住。 开始别人传的是程澈追求他老婆闺蜜,后来越传越离谱,谣言主角成为程澈和乔闻川。 更离谱的是,无良狗仔还把乔闻川他前妻牵扯进来,简直太过分了。 “你让门卫赶他走,他不肯走就拿扫把赶,我没意见。” 乔诗浅打电话通知门卫赶人,门卫立即去交涉。 不多时回电说:“程先生说,要商小姐亲自跟她谈。” “……” 高门大户哪能真拿扫把赶人,商毓凝披上外套下楼。 “你想怎样?”双手环抱胸前,昂起下巴,趾高气扬。 程澈把花换到左手,“跟我回家。” 声音散在风里,略显苍凉。 商毓凝垂眼瞅他,面色憔悴,黑眼圈略深,看着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 那又怎样?她无动于衷,“然后呢?” “嗯?” “跟你回家,然后呢?” “你什么都没想清楚,就要我跟你回家,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跟你继续稀里糊涂瞎几把过?” “你做梦呢?”她冷笑。 “程澈,你快三十了别像个小孩一样犯了错就打马虎眼,我不是每次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谅你。” “我说过我讨厌模棱两可的示好,你自己好好想想该用什么态度什么方式。” 她潇洒转身,“别在这演路灯了,浅浅看到你心烦。如果她在我耳边吹吹风,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 拍摄开始前二十分钟,商毓凝和岑朗在棚里对词。 “我觉得台词有点怪。” “嗯,没逻辑,你跟我说太阳从东边升起,我回你的却是今日有雨。” 商毓凝扑哧一笑,“你还怪幽默的。” 岑朗笑了笑,他只是看她心情不好,尝试幽默。 “走,我们找宋导聊聊去。” 每天开拍前都有这么一环节,狗屁不通的剧本在她和岑朗合力挽救下,渐渐朝最初剧本靠拢。 宋格对他们的想法表示肯定,岑朗高兴之余不忘搞搞人情世故。 “我们每天都找您,宋导不会觉得我没多事吧?” “哪里的话。”宋格乐呵摆手,“我没办法必须考虑金主爸爸意见,你和喻柠老师能有自己想法,我可偷着乐呢。” 下午有场和孙欣的对手戏,孙欣演的角色季亿,是男主季则的妹妹,真善美女主的脑残粉,最恨女二顾语笙。 这不,两人狭路相逢,立刻一杯红酒问候上。 “咔——准备下一条。” “袁导再来一遍吧。”孙欣拿纸巾擦手指上的酒渍,“酒溅到我脸上,差点意思。” 商毓凝配合她再演一次。 红酒来势汹汹,商毓凝应接不暇,被迫抿了几口劣质红酒,胃里一阵恶心。 “没事吧喻柠?”岑朗接过方栩手里的毛巾帮她擦脸,扶着她朝棚里走。 “这条不行,再来一次。”袁宾叫住她,“酒没沾到脸的时候,不能先闭眼。” ??? 这话岑朗听见都认为离谱,“袁导,正常人碰见无法躲避的危险,第一反应都是闭眼。” “但是酒没泼上就闭眼影响观感,麻溜地,再来一遍。” 正道之光女主角道:“算了吧袁导,喻柠脸色很差,别再为难她了。” 孙欣附和,“演技上限就在那,拍几次都一样。” 这俩一唱一和的,商毓凝忽然咂摸出点味道来。 “那就再来一遍好了。” 她端起红酒朝孙欣脸上泼。 第46章 嫌弃 商毓凝丢下酒杯,抹了下脸上酒渍,“害人哪有不脏手的,第一条就挺好。” “袁导,你认为呢?” 袁宾虽心疼自己小老婆,但时刻谨记着宋格说的话。 金主爸爸捧在手心的人物,万万不能得罪。 “嗯,就用第一条。” 商毓凝挑孙欣的鬓发,嫣然一笑,“我脾气好,不代表你能随便欺负。” “还有你。”她看向林清芮,“十几年过去还搞这些小心机,你不嫌幼稚?” 换好衣服准备下车,拉开门,工作人员在分零食。 方栩提回满满两大袋,“凝姐,这是单独给我们的。” “这么多吗?”她接过一袋提上车,腾不出手关门。 两个女生路过闲扯,其中一个说:“我们这是沾林老师的光了。” “羡慕林老师,长得好看又有气质,难怪金主爸爸喜欢。” “那可不。”那女生压低声音,“我听说,林老师和金主爸爸是中学同学呢。” “中学?!那起码得认识十几年了吧?天!好纯爱。” “是啊,长得帅还有钱,和林老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见过?” “盲猜就是安颂程总嘛,elf杂志上有他的照片。” 手里零食似有千斤重,商毓凝感到胳膊酸痛,随手往地上一扔。 大包小包零食掉出来,薯片、虾条应有尽有,和定园影院储物柜里的零食大差不差。 这些零食,她高中时收到过,但给她送零食的男生太多,她只管享用不管谁送。 上次在影院看见,猜是程煜澄。 现在确定了。 之前以为是他放错位置,林清芮座位在她前一排,原味薯片也是她爱吃的。 第55章 现在也确定了。 “凝姐,您怎么了?” 商毓凝神色戚戚,“有点重,没拿稳。” “凝姐,其实您很在意程总对不对?” “才没有,谁在意他了?” 商毓凝踢开零食落座,方栩把零食装回袋子。 “那为什么听见谣言就拉长了脸?” “我那是……” “您仔细看看。”方栩扒开袋子。 “我带回来的跟她们拿的不是一茬,这些,是蒋助亲自送来,千叮咛万嘱咐给您的。” “真的?”商毓凝斜眼偷瞄,心情略好一丢丢。 的确,全都是她爱吃的零食。 可她还是不高兴。 既然是给她的,为什么别人都有? 就算是为她收买人心,为什么不以她的名义送? 白白给别人做嫁衣,还以讹传讹给她添堵。 * 林清芮蹲在树下乘凉,手拿一包原味薯片,吃几块,兴致寥寥放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吃多了药,吃什么都觉得苦。连小时候最爱吃的薯片,也是苦的。 丢掉薯片,躲进卫生间隔间,她捂住脸,眼睛转瞬即湿。 翻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敲下一行字:林清芮,你又撒谎。 这批零食,是丁从阳以安颂名义送来,让她签收的。 她却含糊其辞,故意引别人误会。 以林家势力,根本没法瞒过安颂安排她演女主。 若不是林敏尚搭上丁从阳的船,她根本不可能出演归镜。 忍不住低声啜泣,隐约听见脚步声,她低头咬住手臂克制。 收拾好情绪出去,恰撞见商毓凝站在洗手台前。 林清芮温柔浅笑,绕过她打开另一个水龙头。 “毓凝,煜澄送来的零食,你去拿了吗?” “装什么?”商毓凝不屑一顾,“你都让助理亲自给我送来了,不收显得我打你脸似的。” “那就好,我是怕你心里膈应。” 素净脸蛋映在镜中,经镜面上的陈年污渍撕扯,变得扭曲。 林清芮对着镜子笑,“我和煜澄真心相爱,你不如尽早退出,至少能给自己留点体面。” “是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稀罕我睡过的男人。” “都是成年人,我不在乎他有过别的女人。”她盯着自己,抿了抿唇,一语双关。 “你还挺大度。”商毓凝讥讽,“我不一样我小心眼,如果他跟你睡过,倒贴我也是不要的,我嫌恶心。” 那双小鹿眼顷刻间泛起红晕,商毓凝满不在乎,抽张纸擦手。 “你最好别出去说我欺负你,否则我不介意把谣言变成事实。” 她将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还有,如果你能让你所谓的'和你真心相爱'的男人跟我离婚,我一定给你们随份子。” *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那场戏在青山寺拍,大家不用到这里,直接山门集合。” 商毓凝换回自己衣服离开,马路边老地方,没看见乔诗浅的车。 正准备打电话问,一辆低调的迈巴赫靠边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一半,后座上男士发型齐整,西服熨帖,鼻梁上挂一副银色细边眼镜。 他侧目看来,“诗浅出差,叫我来接你。” “哦好,谢谢闻川哥。” 拉开后座车门,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挠挠车门。 “要不我坐前面吧?” “没关系。” 乔闻川失笑,“这不能停太久,上车。” 方落座,他递给她一杯卡布奇诺,加肉桂粉的。 “闻川哥真贴心。” “诗浅让我带的。” “……” 一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 太阳落山,气温骤降,待在冰山身旁,呼吸都带着冰渣子。 “我先送你回极星港,晚饭想吃什么跟周姨说。” “你不回去吗?” “嗯,约了人谈事。” 沉默一会,商毓凝小心翼翼问:“谁啊?方便带上我吗?” 她不想一个人吃饭。 乔诗浅不在,天玑庭空荡荡的也没个人,独自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乔闻川瞥她一眼,答:“梁晏。” “我跟梁妍妍可太熟了,带上我能活跃气氛。” 她举手自荐,乔闻川略微考虑一下,让她问梁晏意见。 “喏,他说可以。” “好,那就一起。”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他们兄妹俩,性格简直天壤之别,哥哥非必要不说话,妹妹一张小嘴特能叭叭。 商毓凝摸出手机给乔诗浅发消息。 「公主病」宝儿,你和你哥……真是一个妈生的? 「女王范」其实不是,我是我妈捡来的。微笑.jpg 「公主病」我就说嘛,你们一点都不像 「女王范」智商是个好东西,我不指望你有二百五,至少你不能是负的吧…… 「公主病」到底是不是嘛? 「女王范」你就是朵塑料姐妹花,我们二十年革命友谊,我哥是不是亲哥你不清楚? 「公主病」你像是一团火,可你哥像块冰,坐他旁边我快被冻死了。哭唧唧.jpg 「女王范」如果你知道我哥经历过什么…… 「公主病」不就离过婚,至于这样封心锁爱吗? 「女王范」离婚只是一部分,我回头跟你说,姐忙着赚钱呢 连续十几条消息轰炸石沉大海,商毓凝无奈放下手机,撇嘴哼唧。 “毓凝。”乔闻川忽然叫她。 她下意识应声,转头对上深邃垂泪眼,心里一怵。 每次和乔闻川近距离对视,她就莫名其妙感到不自在。 不是害怕,也不是敬畏,就是有股奇怪的悲凉感萦绕心头。 “你和诗浅关系最好,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啊?你想安排她跟谁联姻吗?” “不,她不需要联姻。” 乔闻川目光幽远深邃,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车窗外的晚霞。 他摩挲着戒指,缓声道:“我希望她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长相厮守。” 那就是乔阿姨想催乔诗浅结婚,这是没办法的事。 豪门儿女婚姻多没有自主权,她和乔诗浅,一者恰好喜欢门当户对的,一者有哥哥替她承担压力,还算比较幸运。 商毓凝轻声叹息,“其实,我也不知道浅浅具体喜欢什么类型。” “她嘴上说喜欢你那样的,但身边都是些颜值高身材好的幼稚弟弟。” “我?”乔闻川抬眸,粉紫晚霞倒映眼中,诧异微微荡漾。 他追问:“她眼中的我,是什么样?” “浅浅眼中的哥哥,成熟稳重有担当,内核强大,情绪稳定,低调谦虚……最重要的是,对她特别特别好。” 听她说完,乔闻川若有所思。 “诗浅说过我的缺点吗?” 商毓凝抓耳挠腮,想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 “你认为呢?” “我认为闻川哥很好,就是话太少,给人很强的距离感。” 太阳彻底没入山头,天色遽然暗沉。 戒指折射的银光,短暂照亮他深藏眼底的落寞。 手指勾起婚戒,程澈不急着戴上,握在指间磋磨。 倒数商毓凝离开的那天,一只手已经数不过来。 “程医生,您还好吗?”余烟岚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这场手术持续十个小时,结束后大家都满面倦容,但程澈脸色比其他人更差。 以前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没事,谢谢。”他接过水搁在一边。 余烟岚还没离开,小心翼翼搓着手指,貌似有话要说。 程澈睇她一眼。 她蚊子嗡似的开口,“我想跟您汇报一下,腓总神经治疗研究进度,但是看您很累的样子……” “你说。” “我们选取本院近三个月收治的120例腓总神经损伤患者……采取神经松动术联合电子生物反馈治疗,热熨联合神经刺激疗法,可以提高康复治疗效果。” “说完了?” “说……说完了。” 汇报时语言流畅,这会被程澈看一眼,余烟岚心都揪了起来。 程澈轻嗤,“地上捡颗芝麻,也值得特意拿出来说?” “我拿给腓总神经研究的专家看……” “哪个专家?” “张均义教授。” “钱江大学那只论文按斤生产的海龟?”他冷嘲热讽,“他对腓总神经的研究,还不如姜主任对脑神经研究深入。” “礼貌,你程医生吗?”正在洗手的姜主任回头瞪他。 余烟岚扑哧笑出声,被程澈剜一眼,悻悻低头。 “小余还年轻,你干嘛对她这么严格干嘛?假如她能把你那位at病人治好,人家看得上我们雅康?” 第56章 “是我学艺不精,没能达到程医生的期望。” 余烟岚鞠躬,马尾在半空中划道弧线,“我这就回实验室努力,程医生姜主任再见!” 再见两个字还没落地,人一溜烟跑没影了*。 “明天我们组织去青山寺义诊,你去不去?” 程澈冷冷答:“没空。” “我就象征性问问,你要去了,大家都会很拘谨,没意思。” 看过剧组最新消息,他突然改变主意。 “定好集合时间地点给我发一下,明天见。” 第47章 贵妃 “诗浅说你怕黑,一个人住天玑庭可以吗?” 车驶入极星港,乔闻川问她。 商毓凝调侃问:“我说不可以,难道你会邀请我去水曜庭?” 乔闻川:“……” “开玩笑啦,我把天玑庭当家住,不会害怕的。再说有刘姨在,没问题。” “嗯。” 不过她确实有点好奇,鳏夫的家长什么样,等乔诗浅回来一定拉上她看看去。 铃声响,乔闻川翻出手机,屏保闪过一张脸,是个温柔甜美挂的女人。 工作电话,他三言两句交代清楚便挂了,手机垂下来,商毓凝终于看清楚女人的容貌。 “这是嫂子的照片吗?” 他沉吟道:“不算,是前妻。” 四舍五入约等于嫂子,乔诗浅一直盼他们复合,看乔闻川也念念不忘。 “好有文艺范。” “嗯,她是摄影师。” “闻川哥,屏保都不换,你一定还喜欢她吧?” “没必要换。” 回话避重就轻,回避掉了真正的问题。 有时候,避而不答就是答案,商毓凝先入为主,“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呢?” “破镜难圆。” 车厢内光线晦暗,她看不清乔闻川的神情,只听见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轻轻的,像飘在空气中的浮尘。 “别这么悲观嘛,你看我和程煜澄,碎了十年不也圆回来了。” 她语气讪讪,“虽然又快碎了……” “是你们幸运。” 这天又被他聊死了。 都说夜晚容易产生倾诉欲,但乔闻川是块实心冰,若非他主动敞开心扉,别人休想了解他分毫。 旁敲侧击一晚,她连嫂子名字都没听着。 有一瞬间庆幸,幸好当初没被“成为乔诗浅嫂子”这个执念冲昏头脑,否则她不得老死冷宫。 发五十多条信息零回应,改发语音。 “宝贝,一晚上不回我消息,这是又坐哪个弟弟腹肌上玩耍啦?” 手机震动,黑暗中亮起微光,一根食指盖上屏幕,带状字母纹身隐约可辨。 dasseinzumtode. 男人扫一眼联系人名字,又是公主病。 这一晚上手机震几十次,全是她,真烦人。 他长按关机,顺手把自己手机也关机,安心躺下。 身边女人揩着他脖子,撅起嘴巴亲,“宝贝别哭,我这就回家陪你睡觉觉。” 闻言,他挑起她下颌捏了捏,自嘲,“本公子这好手气,开局就睡了个海后。” * 古刹钟声响,趁上午温度不高,导演张罗着开始拍摄。 “岑朗,你推喻柠的时候注意下,台基不平。” 岑朗朝宋格比个ok,指着柱子说:“喻柠,你站这个位置吧,万一我没控制好力度,也不至于让你掉下去。” “好。”商毓凝站上指定地点,“你们不用太紧张,这又不是危险动作。” “宋导那么关心你,我当然不能疏忽。” 这话……听起来有点酸呢。 “岑朗你不会以为我和宋导有点什么吧?” “没有没有。”他连连摇头,“是我我我怕给的关心不够,你你……” 又结巴了。 她忍俊不禁,“弟弟……” 正想跟岑朗说清楚,那边宋导举手倒计时,商毓凝噤声找感觉。 “action!” 听见指令,她伸出双手抓岑朗手臂,“季则,我和你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我们才是天生一对,她路雯嘉算什么……” “够了语笙。”岑朗沉着脸甩开,“我不允许你诋毁她。雯嘉心地善良温柔体贴,不像你,因为一两句争执就把雯嘉推下楼,你简直蛇蝎心肠!” 这场戏接上一个情节,恶毒女配撞见正道之光女主从霸道总裁的总统套房走出来,脖子上还有吻痕,一气之下把女主推下楼。 群众闻风而来,纷纷指责她恶毒,但顾语笙站在楼梯高处,高昂着下巴,一脸漠然。 季则赶来,二话不说甩她一巴掌,顾语笙如同傲雪寒梅折腰,泪如雨下。 这种狗血又弱智的剧情,商毓凝经历过,几乎不需要演,完美一遍过。 和顾语笙不同的是,在她的故事版本里,正道之光自导自演,恶毒女配无辜受灾。 脆皮女主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深情男主来青山寺祈福,恶毒女配穷追不舍,男主不胜其烦,现在演的就是这一幕。 岑朗吼完用力推她,商毓凝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趔趄连退好几步。 十二厘米高跟卡进地上小坑,脚腕一斜猛朝地上摔去。 “喻柠!”岑朗六神无主,径直扑来。 * “您好,我朋友崴了脚,可以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吗?” 岑朗扶她到前院义诊处,年轻小医生蹲下给她检查。 “余医生。”是程澈的声音。 小医生手一顿,商毓凝怔怔抬头,撞入一双薄雾蒙蒙的眼睛。 抹茶绿口罩遮住半张脸,衬得冷白皮肤略显浅青,像块晕染清辉的羊脂玉。 上一次见他穿白大褂,还是领证那天。仅仅半年,却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 对方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热烈堪比朝阳,商毓凝垂下眼帘,避开他的注视。 “你去量血压,这个我来处理。” “我可……”瞥见浮肿脚腕上的疤痕,余烟岚了然,“好的程医生。” 程澈走近,看一眼岑朗,“麻烦让让,挡光了。” “哦,好。”岑朗圆润地滚到商毓凝另一侧。 “站那边也挡光。” “不好意思。”岑朗挪到程澈同侧,面对商毓凝站。 程澈闭了闭眼,脸色明显不悦,“你的戏份拍完了?” 虽然不知道程澈为什么问他工作,岑朗还是如实回答:“没有,可是我不放心喻……” “我处理好把人送回去。” 岑朗抿唇看她,不太情愿。 程澈也看她,面无表情。 “你先回去吧,别拖慢进度。”商毓凝朝岑朗挥手,一道冷光射来,她收了收,“没事,我和程医生认识。” 支走岑朗,程澈蹲下握住她的小腿肚,用力捏了捏,语气略冷,“你就这样跟别人介绍我?” “不然?说你是准前夫哥?” 脚腕倏然抬高,拖鞋被挑掉,脚掌踏在他膝盖上。 低头,借衣袖遮挡,唇在脚腕处碰了下。 抬头,温情脉脉仰望她,颈上喉结蛄蛹。 开口嗓音艰涩,“我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商毓凝哪顾得上他说什么,伸长脖子东张西望。 确认没人注意他们,如释重负吐口气。 大门外,白色裙角飘过。看程澈还想亲,她有些恼。 “你恶不恶心?”商毓凝扶着膝盖,把脚抽出来,趿着拖鞋起身。 “别把我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 说完一瘸一拐朝侧门走,程澈跟来,趁人不注意将她打横抱起,辗转带进厢房。 把人放在藤椅上,程澈倾身想吻她,商毓凝双手推出去,身体往后仰,“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后仰角度越大,椅子猛地后翻,他一手按住,俯身贴近,炽热呼吸全喷在她脸上。 椅子摇摇晃晃,心跟着摇摇晃晃,两张脸贴得好近,鼻间靠着鼻间。 每一次呼吸都纠缠着对方的气息。 厢房晦暗,阳光穿透格栅窗,光尘在他们周身漂浮,如梦似幻。 另一只手握住她肩膀,顺着下摸,揽住后腰轻轻一提,商毓凝便猝不及防撞到他身上。 两颗高速跳动的心轰然碰撞,霎时火星迸溅,电流迅速扩散,全身酥酥麻麻。 耳畔声音喑哑,“回家吧毓凝,贵妃很想你。” 他似乎克制到了极点,才终于忍不住吐露,“我也是。” * 中午集体吃斋饭,商毓凝结束得晚,又去了趟洗手间,进到餐厅环顾一圈,只剩两个空位。 一个在岑朗旁边,他特意给她占的座。 另一个在程澈旁边,显然也是特意空的。 两方人马并无明确分区,只是岑朗那边剧组的人相对多。 “喻柠来这边。”岑朗看见她屁颠屁颠过来扶。 两个人一左一右,几乎同时扶上她的手臂。 第57章 雅康医务人员呆若木鸡,剧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 “他是谁?” “那些医生是安颂雅康的,听他们叫他程医生。” “不会是……?”打光师姐姐偷瞟向林清芮,其他人也是。 有人眼神埋怨,有人冷眼以待,多数人则是迷惑。 大老板跟他们女一号关系匪浅,在剧组里不是秘密。 “感觉误会闹大了呢。” 宋格作为唯一知情者,默不作声淡定干饭。 “程医生,喻柠是我们剧组的人,你是不是接错了?” “没有,她答应和我一起吃午饭。” 睁眼说瞎话,她才没答应! 商毓凝反手撂开程澈,“我和岑朗对下午的戏,失陪。” 岑朗得意一笑。 三两大哥搬进来两筐水果,林清芮笑意盈盈招呼,“今天气温高,大家吃点水果吧。” 水果不仅分给剧组的人,还分给医院的人。 给程澈那份,是林清芮亲自送的。 韩泰向来有眼力见,挡住她婉拒,“多谢,我们程医生不吃葡萄。” 是么?商毓凝唇角上扬,她喂的可没少吃。 “那吃点荔枝吧。” “也不吃荔枝。” 商毓凝没忍住笑出声。 众人齐刷刷看来,她无辜耸肩,“程医生喜欢吃橙子。” 她在面前果篮里捡了颗橙子丢过去,韩泰接住递给程澈。 “是,我们程医生喜欢吃橙子。” 但喜欢吃橙子的程医生,在看见橙子一刹那瞬间黑脸。 斋饭寡淡无味,加上肚子不舒服,商毓凝随便吃几口就放了筷子。 “看你没怎么吃,我等会给你拿点小饼干。” “不用,我没胃口。” 程澈立于回廊守株待兔,塞给她一盒红枣糕。 “斋饭和糕点肯定不比京西府的山珍海味美味,但不能饿着自己。” 昨晚,她跟乔闻川和梁晏见面的地点在京西府。 商毓凝皮笑肉不笑,“我给的橙子不甜吗?” “甜。” “可你说话听着怪酸的。” 她眨眨眼,转手把红枣糕送给岑朗,“我们走吧。” 走出十步开外,岑朗欲言又止,“你和程医生……” “没什么,就一个有点臭钱想睡本小姐的大老板。” 第48章 姻缘 拍摄持续到下午三点,工作人员在整理设备,宋格叫走岑朗和林清芮讲戏。 商毓凝独自在寺庙里转悠。 过了一天中最热时段,暑气依旧强盛。 青山寺后山草木葳蕤,遍地林荫,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循着青苔小路,行至山灵栖梧入口。 老太太头发花白,躲在树荫下摇蒲扇,乐呵呵问:“小姐许愿吗?很灵的。” 木柜台上摆满桃木许愿牌,旁边贴了个标志,上书:千年古梧桐,所愿皆可偿。 下面贴了个二维码,底下一行字:五块一个九块俩。 “给我一个吧。” “好嘞。”老太太蹬腿起立,“求平安还是求姻缘?” 商毓凝这才发现,每一堆许愿牌都有细微差别。 她想了想,答:“平安和财富都来一个。” “不要姻缘?” “不要。” 扫码付款,老太太递给她两个许愿牌和马克笔,指着一个方向。 “看见那棵千年梧桐树没有?挂的越高越灵。” 坐在石凳上,她抓着马克笔,在财富牌上一笔一画书写。 忽然后方投下阴影,耳边响起一声低笑。 “富字写错了。” “不可能!” 程澈弯腰,下巴抵着头顶,捉住她的手放到“富”字,在宝盖头下添上一横。 温热鼻息往下蔓延,他蹭她耳朵,“这都写错,还怎么当富婆?” “说话就说话,”商毓凝耸肩朝一侧倾斜,嗔怪地瞪他,“靠那么近干嘛。” “怕你听不见。”程澈绕过石凳,挨着她落座,“叔本华说财富像什么?” “关你什么事?”她遮住许愿牌,挪到石凳另一边,拉开两人距离。 程澈提起许愿牌,她扫一眼,两块都是求姻缘的。 果然是大猪蹄子,求姻缘都求两份。 写完两个牌子走向梧桐树,千年古树海拔惊人,她踮起脚尖都够不到最低的树枝。 旁边倒是有人字梯,但是没人帮忙扶着,她不敢爬。 脱下高跟鞋使劲跳,树枝是碰到了,可挂不上去。 余光不自觉被一跳一跳的脑袋吸引,程澈嘴角微扬。 且看她能坚持多久,他气定神闲,把书写速度降到最慢。 连跳十六次,商毓凝气喘吁吁,决定暂时放一放千金难买的自尊心。 “程澈,帮个忙。” “叫我什么?”程澈顿笔,抬眸,好整以暇瞧着她。 她眼一闭心一横,“程煜澄,帮帮我!” 他抿唇轻笑,缓缓摇头,“不对。” “……” 狗男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长得高了不起?本小姐还就不信靠自己挂不上去。 商毓凝穿上鞋纵身跳,跳起来脚就不沾地了。 一双矫健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紧贴后背的胸膛剧烈起伏。 “崴几次脚了还不长记性?”程澈呼吸急促,语气暗含责备意味。 脑海里匆匆闪过几个画面,一群医生围着病床宣布她无法再跳舞。 泪水濡湿眼眶,模糊视野中,病房门口穿校服的少年,神色悲伤。 她甩甩脑袋,举起许愿牌挂上树梢。 平安牌:祝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财富牌:叔本华说,财富就像海水,喝的越多越渴,所以有生之年能让我渴死吗? 程澈看完取笑她,“你的地得也用不对。” 商毓凝给他一个白眼,“得得得,你厉害你有文化。” “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凑近他扒拉,程澈遮遮掩掩不肯给她看。 商毓凝秒垮脸,气势汹汹逼问:“你是不是一个写我一个写林清芮?” 他无奈,把两块许愿牌亮给她看。 左边:祝晏哥和嫂子白头偕老 右边是几排扭来扭去的虫子,看起来像西班牙语。 最后一句手工加粗:希望我太太早点回家 “祝梁晏和姚小萱白头偕老???”她拨动左边牌子,“你有点搞笑。” 程澈笑而不语,把许愿牌挂在她的旁边,手指逐一点过。 恰好有风,满树木牌嗒嗒嗒,像他指尖流出的音符。 正闭目聆听,鼻尖忽地一热。 是他的指腹。 点在她心上。 * 暮霭沉沉,青黛远山朦朦胧胧。 六月天说变就变,长长雨丝斜撇在车窗上,商毓凝无端心悸。 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她翻出手机,把atm从黑名单放出来,重新加上。 「公主病」下雨路滑,你让韩泰开车当心点。 「atm」大巴车相对危险,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 商毓凝已读没回,接着给乔诗浅发消息。 「公主病」宝贝你在华港还好吗爱心.jpg 「女王范」不太好心碎.jpg 「女王范」好大一盆狗血啊!我真的这辈子没撞过这种大运等我回去跟你说么么 接着,她把远在柏林的爸爸、乔闻川、姚萱、梁晏、傅珩、徐瑾逸等人都慰问一遍。 不安感仍挥之不去。 雨越下越大,过往车辆愈来愈多,城市道路拥挤。 管家打来电话:“大小姐,老爷中风昏倒了。” “你说什么……” 管家把话重复一遍,手机啪嗒落地。 “停车!” “怎么了喻柠?”岑朗回头问。 商毓凝不答,解开安全带,拾起手机,匆匆朝车前门走。 “程总,好像是夫人下车了。” 程澈闻言往外看,的确是商毓凝,撑一把小伞飞快竞走。 他下车追上去拉她,四目相对一瞬间,珍珠泪翻滚而出。 “爷爷中风了。”她望着他,嘴唇直哆嗦。 程澈揽她入怀,手掌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别怕,我和你一起回去。” * 中式院墅歇山居,草木环抱临水轩,一池红鲤跃出水面,吐个泡,摆下尾,落回湖中。 大雨滂沱,湖面波澜四起,轩中女人凭栏而坐,手拈一柄团扇,闲适安然。 “商毓凝快回来了吧?” “刘管家已经通知她了。” 商锦玟点点头,“我爸呢?” “大爷和四爷都在老爷房门外守着。”秘书不知她究竟想问谁,便将两个人都答了。 “稚姝这段时间没闹幺蛾子吧?” “稚姝小姐除了去找过一次林清芮,没出过门。” 第58章 那就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 枕戈待旦多年,商锦玟一直在等这个契机。 老爷子有四子二女,老大老三老四皆资质平庸,难当大任。 唯独老二商楚钦,即商毓凝她爸,聪慧过人,敏而好学,是老爷子敲定的继承人。 可惜,是个大情种。 老二移居德国后,老大和老三共同打理商家产业,在他们励精图治下,商家江河日下。 老爷子焦头烂额,不得不召回孙辈最出色的商锦玟协助管理。 商锦玟有魄力有手段,短短三年,定和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老大自认能力有限,想着和商锦玟是一家人,便以女儿马首是瞻。 商锦玟乘东风青云直上,可她面临着养父相似的困境——无论她如何出色,爷爷始终偏爱商毓凝。 而且,她的处境比养父更糟。 在商家人心里,锦玟小姐和大小姐,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是四叔的私生女,和养父养母总有一层隔阂。同父异母的妹妹恨她,而生父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畜生。 至于商毓凝,初到商家,这个堂妹是愿意亲近她的,可养父总拾掇她跟商毓凝明争暗斗,两人渐行渐远。 如今,都不重要了。 亲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钱是生存之本,权是尊严基石,这两样才是人存于世间不可或缺的东西。 喝完一盏茶,商锦玟撂下茶杯,“备车,回商宅。” * “我要见爷爷,放我进去!” 商稚姝被嘶吼声闹醒,摸黑拍开总控灯,趿着鞋来到窗边。 夜幕深深,院中雨伞排成长条方阵,犹如一朵朵黑色荷叶,在风雨中飘摇。 院中灯火通明,路面积水皎洁流光,这阵仗,应该有大事发生。 为首那把雨伞微微抬起,白大褂和红长裙,瞧着甚是般配。 摔下窗帘,她拉开房门问:“刘叔,发生什么事了?” 刘管家叹气,“老爷中风了……” 商稚姝两眼圆睁,“什么?” “大小姐回来探望,但是大爷和四爷不准她进门。” “四……”她脚步一顿,“你说我爸回来了?” 门廊下站满人,老大商弘业夫妇、老三商经武一家都在。 混在人群中的,还有商永载。 他倚着檐柱,抽着烟,猥琐目光在商毓凝身上流连。 两方人马隔着雨帘对峙。 “大伯,三叔。”程澈先礼后兵,“爷爷重病,我和毓凝只想进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 他挑起眼睛,睥睨守在门外的保镖,“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程少爷,你带这么多人闯进我们商家,又是什么意思?” 商锦玟率众赶来,绕过方阵拾级而上,站到商家人最前面。 她身穿新中式衬衫,下搭马面裙,通体黑色穿搭将视觉身高拉长,予人身形伟岸之感。 利落短发在风中轻扬,有几分雷厉风行女强人的韵味。 站在她身后的几位长辈,几乎下意识联想到程澈祖母程书御年轻时的模样。 程澈不屑一顾,“我太太姓商,回家探望爷爷,家人却将她拒之门外,没这个道理。” “天底下姓商的人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商锦玟淡定从容,“姓商,不代表是我们定和商家人。” 目光转移到商毓凝身上,“你爸十年前已经和商家断绝关系,你是他女儿,自然不再是商家人” 十年前,是他们高考那一年,程澈怔愣,垂眸看怀中妻子。 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商楚钦会和商家断绝关系?为什么商毓凝不辞而别? 一连串问题隐于夜幕之后,闪电撕破夜空,陈年旧事呼之欲出。 “三叔,三婶,我就想见见爷爷。”商毓凝投去求助的眼神,商经武为难地瞅她一眼,默不作声。 三婶叹了口气,“毓凝,先跟程澈回去吧。” “爷爷认毓凝这个孙女,这商家就有她一席之地。”程澈冷笑,“你们最好让路,否则我不介意带人闯进去。” “我们商家是不如程家,”商锦玟面无表情,声音略沉,“但私闯民宅是违法行为,还请你掂量清楚。” 程澈满不在乎,商经武当起和事佬,“锦玟,你爷爷最疼毓凝,让她进去看一眼吧。” “三叔,你是老糊涂了吗?” 三婶一听自家老公被小辈数落,气不打一处来,“你百般阻挠,无非就是想私吞属于二哥的股份……” “三婶。”商锦玟冷冷睇她一眼,“慎言。” 老人生死未卜,儿孙就急着瓜分家产,真是荒谬至极。 看他们争执,商毓凝苦涩一笑。 猝然对上商永载,心脏猛地一抽,失去意识。 第49章 厄运 “商毓凝。” 商稚姝见状,想也不想就往外冲,商锦玟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 这一问,给商稚姝问懵了。 她看看商锦玟,再看看自己,默默退回人堆。 “我在可怜商毓凝吗?” 躺在床上,商稚姝就今夜冲向商毓凝那个动作,反思了好几个小时。 当时看见商毓凝倒下,她脑子一热就冲出去了,都没来得及问问自己:为什么? 扪心自问,她们是姐妹情深的好姐妹吗? 显然不是,她讨厌死她了。 靠脸哗众取宠的花瓶,自小就哄得爷爷偏心她。 但小时候商稚姝一点都不嫉妒她,相反,她们姐妹关系还不错。 私生女刚到商家那会,商稚姝还拉拢她孤立商锦玟来着。 转折点是泳池那件事,商毓凝害得她父母离异,家破人亡。 原本商锦玟是跟这个家格格不入的人,可那件事后,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商家小姐,经常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尤其是商毓凝,每次看到她和二伯、二伯母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商稚姝就嫉妒得要死。 房门敲响,商锦玟问:“你睡了吗?” 明知故问,灯还亮着怎么可能睡了? 商稚姝翻身缩进被子里,没理她。 门被推开,商锦玟登堂入室,挨着床沿落座,丝毫毫不见外。 “想不想让四叔回家?” 她不说话。 “想的话就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别瞎掺和。” “三婶说的是真的吗?爷爷昏迷不醒,你们就打遗产的主意,怎么能这么冷血?” “你在帮商毓凝说话?” “是,又怎样?”商稚姝踢开被子,挺直腰杆。 蜜罐里养出来的娇小姐,不长脑子也没心眼子,看人可怜就忍不住对人家好,被林清芮狠狠坑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商锦玟哭笑不得,“愚蠢,是她害得你们父女分离,忘了?” 商稚姝直视着她眼睛,正色道:“可我们都明白,错不在她,不是吗?” 她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回避深究。 “商锦玟,我是不喜欢商毓凝,可我更不喜欢你。” 突如其来一只蜜蜂,在她心里蛰了下,商锦玟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你也没有错,你不能选择父母,可我就是不喜欢你。” 走出商稚姝房间,商锦玟在门口逗留许久。 更不喜欢你,五个字像五指山压在心头,她几乎无法呼吸。 商锦玟一点都不喜欢亲生父母,说憎恶都不为过。 生母范雪曾经是个富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家道中落之后没有生存技能,就想方设法傍大款。 但有钱人家少爷哪这么容易钓,十有八九都是一夜情,最长也坚持不过半年。 范雪慢慢接受现状,不再执着于嫁入豪门,拿到钱就花,花完再去赚。 某天,上天开了个玩笑,她怀孕了。 跟她同期交往的有两个人,根据时间推算,是商永载的。 范雪本想母凭子贵逼迫商家接受她,未料生下一名女婴,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商永载每个月打钱。 六年后,范雪死于艾滋病,女儿被无法生育的商弘业夫妇收养,改名商锦玟。 事情过去很久了,商锦玟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 只依稀记得,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有她独自度过的每个夜晚。 以及天亮时,范雪回家叫她小豪。 先天注定的亲子关系,和后天缔结的亲子关系,终归是不一样的。 她见过商毓凝和父母日常相处的情景,好幸福。 不喜欢血浓于水的父母,于是她将心里唯一那点热,全部投射给仅剩的血亲——商稚姝。 可商稚姝说的话,深深刺痛了她。 原生家庭不幸的人,人间到处都是,无关财富地位。 只不过,豪门世家内部荒诞纷纭,出轨、包养、争家产……桩桩件件都足够抓马。 第59章 相较之下,原生家庭问题不值一提。 夏转秋预备期,一下雨气温就急遽下降。 风雨料峭,噼里啪啦敲打落地窗。林立高楼经过暴雨冲刷,失去坚硬平直的棱角,模模糊糊,影影绰绰。 雨珠沾满窗,玻璃千疮百孔像蜂窝,更像镜中人的伤口。 林清芮凝视对面而立的人,端一杯红酒轻轻摇晃,怡然自得。 可她似乎不如镜中人所表现的那样快乐。 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分享她的快乐? 她几乎没有朋友。 每每结识新伙伴,林敏尚就给她们尚未成形友谊种下祸根,直到彻底摧毁。 得找个人分享她的快乐!让喜悦落地生根! 拨打尹曼电话,无人接听。 林清芮在通讯录翻了一圈,面对一群只留下姓名的陌生人,选择拨给白医生。 “白医生,打扰到你了吗?” 白莫声音透着疲惫,“不打扰,去医院帮忙做治疗,刚下班。” “我……”她不自觉攥紧手机,“这会有点高兴,但找不到人分享,你愿意听我说一说吗?” 对方沉默,她又急忙补充,“如果你不想听,那我……” “请说。”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c吗?” “记得,你中学时期喜欢的男生。” 白莫脑海中自动播放根据林清芮自述生成的c的资料。 已婚,娶的是林清芮讨厌的人。 至于她讨厌c太太的原因,数不胜数,概括起来无非出自嫉妒。 嫉妒c太太家境优渥,家庭幸福,皮囊精致,以及轻而易举能使她求而不得的c拜倒在石榴裙下。 林清芮是一名棘手的访者,每次会谈,白莫都建议她去精神专科医院诊治,但她通常是笑着搪塞过去。 病不自知,抑或病而自知却讳疾忌医,这两类病人往往能逼疯心理医生。 他正是被一位病不自知的严重精神分裂症患者,活生生拖到十点才下班。 对方保持缄默,白莫耐心地等。 约莫过去三分钟,林清芮小心翼翼开口,“他娶的女人,被家族扫地出门了。” 不难发觉,她语气中蕴藏的雀跃。 “很快,c就会回到我身边。” 耳机传出清脆笑声,白莫后脑勺一抽,晃了下神,差点和前车发生亲密接触。 “林小姐,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煜澄不会喜欢没用的女人,失去家族附加价值,她只是个花瓶而已。”她忘乎所以,无意识吐露了c的真实名字。 白莫脚下一松,追尾了。 * 雨势渐收,流枫湖上雾气迷蒙。雨滴落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车驶上栈桥,车身摇曳,后视镜映照出后座二人。 商毓凝斜靠在程澈身侧,尚未苏醒。 眉毛紧蹙,狐狸眼臃肿,潮湿的黑紫卷发松松垂在鬓边,我见犹怜。 车身摇曳,程澈收拢手臂将她搂紧,怀中人轻声嘤咛,蹭了蹭他胸口。 他低声道:“开慢点。” 车缓缓减速,紧拧的蛾眉略微松一松,恢复平静。 上岛,进入照月阁,车在院子徐徐停下。蒋晖回头看一眼,蹑手蹑脚下车。 程澈没叫醒商毓凝,垂下眼睛凝望她,维持既定姿势静坐。 二十分钟后,商毓凝幽幽醒来。 一侧脸颊糊满泪痕,紧巴巴的,仿佛粘了胶带般难以舒展。 另一侧枕在温热胸膛上,稍微动一动,脸颊和衬衫摩擦,窸窸窣窣声响在静谧车厢中清晰可闻。 “醒了?”声音自头顶传来。 程澈抬手抚摸她的脸,拇指抚在眼下擦拭泪痕。 她费力掀起眼皮,望向窗外,“我们在哪?” “秋江浦。” 他抱她下车,进屋,上楼,朝床走去。 “我想洗澡。” 程澈把她放在浴缸旁,手穿过腋下绕到身后拉拉链。 “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商毓凝握住他的手,木讷地看着他,恳求。 “好。”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转身出去。 关门瞬间刻意留了条缝,听见沙沙水声,程澈才放心离开。 煮好红糖银耳汤端上来,商毓凝还在浴室。 在沙发上落座,看了眼未读消息。除去工作信息,剩下都是朋友们问候商毓凝,他挑了几个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澈抬腕看表*,才过去五分钟。 等待着实煎熬,他起身在卧室里徘徊两圈,进入衣帽间。 取出贴身衣物和卫生巾,回到浴室门前,轻叩门扉。 “毓凝,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回应。 犹豫半分钟,程澈拉开门,压抑啜泣声萦绕回响。 水雾氤氲中,小小一团红色蜷缩在淋浴下。 热水源源不断浇在头上,商毓凝浑身湿漉,蹲在那,双手抱膝,头抵膝盖,肩膀一耸一耸。 程澈迈一步,她立即偏头看来,满眼戒慎。 “毓凝。”他止步,举起手里的物什。 她闭了闭眼,抽噎道:“放那吧。” “拿过去给你。” “程煜澄。”她声音滞涩,语气近乎哀求,“让我一个人待会。” 从未见过她这样,即使是她妈妈去世,商毓凝也不会拒绝别人关心。 “好,但是你不能蹲在那,衣服湿了会着凉。” 他以商量的口吻说:“十五分钟,洗完澡出来,可以吗?” “二十分钟。” “好。” 程澈退出浴室,掐着表计时,她还算守时,提前两分钟出来。 两人隔着十几米对视,一时间都有点手足无措。 在人前展露自身脆弱,是比脱光衣服更需要勇气的事。 况且他们之间存在那么多误解与隔阂。 商毓凝率先移开眼,坐到沙发上,用毛巾擦头发。 他端起红糖银耳汤走过去,喂到她嘴边。 “喝点,暖暖身。” 她就着他的手喝两口,仰视着他摇头。 电吹风呜呜响,程澈轻轻抚动湿发,动作十分轻柔。 忽地,腹部一沉,皓腕缠上腰身,商毓凝抱住了他。 第50章 舔狗 程澈僵住,反应了十几秒钟,手缓缓抬高,放在她头顶。 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陪在她身边就好。 低低抽泣声混在杂音中,他听得一清二楚,但没有点破。 愿意抱着他哭一会也好,胜过独自蹲在淋浴下种蘑菇。 吹干头发,他把商毓凝抱上床,撩下额前的发,“躺一会,我冲个澡就回来。” “嗯。”她没精打采应了声。 室内灯关掉一半,她缩进被子里,眼泪翻涌而出。 渐渐地哭出声,她咬着手臂压抑,熟悉的感觉引领她回到过去——第一次需要压抑哭声时候。 时间拨回三年前十一月,爸爸破天荒约她出去吃午饭。 等到见面,她亲眼看见,爸爸和一位金发碧眼女人步入餐厅。 商楚钦拉起女人的手,郑重其事向她介绍,“她叫anna,是我的女朋友,爸爸已经和她交往两个月了。” 彼时,距离妈妈去世,不过四个月。 交往两个月可能说保守了,也许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有来往。 否则,商毓凝无法解释“妈妈死了但爸爸一点都不难过”的背后原因。 anna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冷冷睇一眼,没说话。 假如不是以爸爸女朋友身份出现,她应该会特别喜欢anna,那是位慈祥温柔的中年妇女,眼睛里有阅遍山海辽阔的恬静。 可那天,商毓凝看她哪哪都不顺眼。 她拎起包扭头就走,爸爸没有挽留她。他留在餐厅,和anna尽情享用午餐,两人有说有笑,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和爸爸之间,出现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 搞不懂,一个愿意为了胃癌妻子,不惜抛弃偌大家业断绝父子关系远赴他乡求医问药的男人,为什么能在妻子去世后几乎无缝衔接另一个女人。 爱情究竟是什么易燃易碎物?她开始细究这个问题,和大多数哲学问题一样,没有答案。 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爸爸那么爱妈妈,为什么能迅速喜欢上别人。而她光是忘记一个人,就已经耗尽所有心力。 “凝凝。” 商楚钦敲门进屋,搁下餐盒,坐在床边椅子上跟她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anna?” “我不喜欢你就会和她分手吗?” 他沉默片刻,答:“不会,你长大了,结婚了,有自己的生活。爸爸也一样。” “那妈妈呢?她才走四个月啊,你怎么能……”商毓凝泣不成声,“是不是妈妈还在世,你就在外面有女人了?” 商楚钦否认,“我和anna是去年认识的,但九月才确定关系。” 第60章 “难道你想说,妈妈在的时候你们循规蹈矩,走之后迅速投入爱河吗?”她猛地坐起来,望着商楚钦落泪。 商楚钦坐到床边,摸她脑袋,“凝凝,人这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 “爸爸爱妈妈是真的,现在喜欢anna想和她相依相伴也是真的。妈妈走了,爸爸有权决定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明白吗?” 她不答,一味地哭。 “你也是,要尽快从悲伤里走出来。程澈是个不错的孩子,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程澈洗完澡出来,商毓凝已经睡着。 银耳汤里加了助眠药,但没那么快见效,是她累得筋疲力尽。 走近瞧,湿润睫毛沾在下眼睑,鼻子红红的,想必刚趁他不在,又哭了好一会。 他掀开被角躺下,慢慢靠近,拥她入怀。 平时看似刀枪不入的毓凝,此刻瑟缩在他怀中,显得无比脆弱。 程澈不敢抱得太用力,怕碰碎了她。 夜是感性的,如若辗转无眠,思绪便会不自觉逆时空延伸。 回到最初起点,故事开始的地方,三中高一开学。 前一夜,程煜澄看书入迷,次日没精打采,趴在课桌上睡觉。 不知发生什么事,教室忽然躁动喧闹,他皱眉抬头,目光翻越堆叠书本,落在崭新校服上。 女生沐浴在霞光中,纯白校服染上一层淡淡的粉,斑斓光晕在她周身飘忽,如梦如幻。 他呼吸凝神,眉头徐徐舒展。 那女孩转头,容颜惊为天人。 尤其是那双眼尾卷翘的眼睛,秋波流转,视线仿若水彩笔,扫过男生的脸,留下两团或深或浅的红。 目光交汇,她冲他盈盈一笑,他的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 他未经思考回之一笑,女生也许看见,也许没看见——她的眼神已看向别处。 马尾辫从她肩上掠了过去,末梢在微风中摇曳,心亦随之荡荡悠悠。 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嘴里酸酸甜甜的,可能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不排除见色起意因素,毕竟没有人会对第一眼就觉得丑的人心动。 但不完全是见色起意,只能说对视那十几秒中,风起得刚好,校服下摆上扬的弧度刚好,光照得刚好,她眼中璀璨星辉闪烁的频率刚好……一切的一切,都恰逢时宜。 女生下台款步走来,他望着她,腕上手环忽地震动,屏幕显示:心率过高,180次/分。 她走近,他急忙把手翻了过去,她在前方落座,他随手捡了支笔,手指在整齐书脊上点来点去。 “程哥,你找啥?” 找啥?找啥? 汗珠滚落打上手背,他灵机一动问:“有纸巾吗?” “没有。”同桌摊手,借他由头跟她搭话,“商毓凝同学,你有纸巾吗?” 她的名字叫商毓凝,真好听。 女生手伸进抽屉,摸出一包手帕纸,侧身后转递给同桌。 他伸手拦截,不经意碰到她指尖,一阵微电流嘶嘶流入脉搏。 意识到是他需要纸巾,商毓凝了然笑,松开了手。 他轻声道谢,抽了张手帕纸,还给她。 那张纸他没舍得用,夹在博尔赫斯诗集《深沉的玫瑰》里,后来放进无菌袋封存。 商毓凝像朵高傲的玫瑰,不排斥别人接触,但从不主动和人接触。 而他是个无聊沉闷的人,开学三四天,他们几乎零交集。 周五晚自习,见她时常东张西望想溜出去,程煜澄主动为她引路。 没想到,接下去会发生卫生间偶遇的乌龙事件。 他们挤在隔间里,紧密相贴,他从未感到过时间流逝如此缓慢。 呼在后颈上的每一阵热流,都在挠他的心。 还有她身上萦绕的玫瑰香,悄无声息渗入呼吸中,简直要把他逼疯。 幸好教导主任停留时间不长,不然他可能窒息而亡。 周六接到电话,萧君尧出车祸,他飞去华港待了两周,返校时她已成为楚创的女朋友。 餐桌上他们四目相对,商毓凝看他的眼神很奇怪,惊讶和恐惧交织混杂。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问楚创,楚创说班上女生欺负她。 他恍然大悟,十有八九是那个神经病教唆的,那晚回教室,正好撞见她出门。 程煜澄决定远离,一来兄弟妻不可欺,二来,他的倾慕,可能变成刺向她的刀。 后来她和楚创分手,他算着文理分科的日子,暗中展开追求。 两个多月,他都是第一个到教室,偷偷往她课桌塞零食,附上情诗半首。 然而,给她送零食和情书的人不计其数,商毓凝根本不去细分,它们来自哪位裙下臣。 投出去的情诗,她偶尔拆开,偶尔不拆开,混入粉的、蓝的、绿的信封一股脑塞进书包。 如他所料,林清芮选文科,但商毓凝选理科,是他没想到的。 更没想到,他们分到一个班。 和商毓凝同桌那段时光,宁静美好,她跟他说句废话,他找她借个橡皮,都能令他心情愉悦。 始料未及,美好转瞬即逝。 班主任宣布林清芮将转入六班,他下意识看向商毓凝,她正巧也在看他。 无形乌云笼罩头顶,他们被难以名状的悲伤死死包围,几乎无法呼吸。 杂物间事件后,商毓凝开始接近他。程煜澄心中欢喜,却又不得不跟她保持距离。 林清芮是个神经病,发起疯来不择手段,杂物间事发当天,她竟然为了自证本不存在的清白,爬到护栏上以死相逼。 还有初中发生过的事,无不印证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顺应本心和顾全大局的拉锯战中苦苦挣扎,他无可避免地偏向前者。 不是没有怀疑过,商毓凝接近他跟林清芮有关,他只是无法接受,她接近他的目的是林清芮。 但凡“勾引程煜澄,气死林清芮”那两句话换一下顺序,他都不会那么生气。 朝夕相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没有进一步发展,做过最亲密的事,就是商毓凝从梧桐树上跳下来,夺走他的初吻。 高中剩最后一个学期,他想确定关系,商毓凝却在他吻了她之后,落荒而逃。 并且不给理由,晾了他整整一个寒假。 发消息不回,约见面不回,借祖母之名上商家拜访,她也爱搭不理。 开学后没有任何转变,她对他的态度,比对陌生人更加冷淡。 林清芮造访玫瑰公寓那天,商毓凝主动来找他,还疑似吃醋,他瞬间觉得天亮了。 可追上去,她说的话,无异于将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 他跪呈的忠诚,化作她杀死他的利刃。 他献出真心,她嗤之以鼻。 他气恼,怨恨,痛彻心扉,故意接林清芮送的礼物,祈盼她能显露出一丝丝不悦或介意。 可惜没有,她视而不见。 高考之后,他苦苦挣扎许久,决定去商家找她。 死缠烂打也好,摇尾乞怜也罢,他只要和她在一起。 管家告知她们举家迁去德国,程澈发消息问,冒出红色感叹号。 远赴异国他乡第一年,为了不想她,程澈潜心学习,把全部精力注入学业。 每天他忙得脚不沾地,累到一沾枕头秒睡,就是怕清醒时闭上眼睛想起她。 即便如此,她依然野蛮地闯入他梦中。 第二年,他累病了,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参加一些休闲活动。 某次爬山结识一位同乡,名唤梁晏。 作业本上那个名字,他终于见到本尊。 他们相谈甚欢,成为朋友,一次没提过“商毓凝”这三个字。 偶尔,梁晏提起他的朋友,他能通过蛛丝马迹辨认出,那个是她。 在程澈自以为忘却她的时候,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第51章 阴谋 “妍妍,生日快乐,礼物在路上。” 夹杂着电流的女声暴露在空气中,似有穿越时空而来的幽远感。 太久了,耳边太久没响起令他思之如狂的声音了。 这朦朦胧胧的话音,在他冰封的心里凿出一个洞。 程澈垂首,一片树叶盘旋落在他头顶,那是思念的重量,最重不过几克。 但在看不见的心房,思念凝结成冰,封冻了相思。 树叶飘飘落下,在他心上划开一道口子,思念积蓄已久,铺天盖地倾泻而出。 霎时,天崩地裂,山塌海啸,与她有关的一切,纷至沓来。 梁晏没察觉他的异常,向电话那边的人道谢,寒暄几句,挂断电话。 “谁啊?”他明知故问。 “一个朋友。” 他以起哄的语气追问:“只是朋友?” 梁晏想了想,斟酌词句说:“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青梅竹马?” “可以这么说。” 第61章 对方云淡风轻,殊不知程澈满心歆羡。 梁晏是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第一个喜欢的人。 第一个,总是特殊的,如同她之于他。 无论过后遇见何等惊艳的人,都会忍不住拉出来作比较。 之后几次旁敲侧击,梁晏发现端倪,问他:“你是不是和毓凝认识?” 他坦白承认,“晏哥,你知道最近流行一个词叫白月光吗?” 梁晏打趣道:“那你要努力,我妈很喜欢她。” “你呢?你不喜欢?” “你希望我喜欢?” 几天后,梁晏收到礼物,他扫了眼快递单上的地址,偷偷记下。 从此以后,他时常飞去柏林,一月一次或两月一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贪婪地欣赏她的一颦一笑。 这样的日子持续三四年,忽然有一天,接到梁晏电话。 “毓凝找我跟她结婚。” 心蓦地一凉,他微微张口,挤出一句“恭喜”。 “我拒绝了,现在她在朋友圈征婚。” 梁晏告诉他事情缘由,问他是否有意向。 程澈思忖良久,讥笑,“没有,谁想跟她结婚?” 挂了电话,他一夜没睡,次日一早飞往柏林。 那个渣女,在他最爱她的时候甩了他,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跟她结婚,哄她爱上他,再毫不留情甩掉她。 街头“偶遇”,商毓凝一见他就红了眼,他心中怨恨顿时消减大半。 冲过去拥抱她、亲吻她的念头几乎捣毁他的理智。 斑马线上错身而过,她漠然前行,他止步,手往后伸拉住她。 她转身,四目相对一刹那,未语泪先流。 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临别之际,她纠结好久,终于问出他想听的话。 “程煜澄,你可以跟我结个婚吗?” 计划稳步推进,算计中不知不觉掺入真心,有时程澈会忘记自己是为了骗她爱上他,全身心投入和她的相处的每时每刻,享受和她在一起时的平静快乐。 暴雪天步行八公里和她见面,她怀抱他送的玫瑰拍下那张合照,程澈终于意识到,爱早已超过了怨。 那夜他独自待在客厅,想了想,决定终止计划。 但将错就错和她坠入爱河,还是到此为止抽身离开?他拿不定主意。 房门打开,商毓凝走出来,挤进他两腿间,弯下腰,勾住他脖颈献吻。 她替他做了决定。 “程煜澄。” 耳畔响起细声唧咕,程澈稍稍侧身,轻吻她额头,“我在。” 睡梦中人似乎感应到回应,往他身边靠,脸贴在胸膛上蹭。 他低头,唇贴上耳廓厮磨,惆怅低语,“你就只会在生病时想到我。” “毓凝,我之于你,究竟算什么?” 黎明,床头手机震动。 铃声响起前一秒,程澈摁掉响铃,轻手轻脚下床,离开房间。 “毓凝还没醒。” “把她叫醒,我要带她走。” 乔诗浅语气强硬,完全不带商量余地,“我在照月阁外,十分钟内见不到人,我拆了你家门。” 程澈走出阳台眺望,院门外停了部劳斯莱斯,车牌以hg为前缀,华港的车。 驾驶座里趴着那人,看着眼熟。 下楼迎客,他好声好气说:“乔小姐,我想问你点事。” “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乔诗浅趾高气扬。 “我想高考那年,毓凝都经历了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你和林清芮郎情妾意,现在假惺惺跑来问她干什么呢?显着你自个儿深情吗?” “毓凝遇见你真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处没捞着一点,还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 “程渣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赶紧放人。” 身后传出一声笑,乔诗浅回头瞪他。 白毛怪讪讪挥手,视线在程澈和乔诗浅之间逡巡。 “我没别的意思,单纯觉得程渣这名字好笑。” 程澈剜他一眼,“你这台净水器名字很好听?” “大表哥,你这话也太伤感情了。” “表哥???”乔诗浅发懵。 萧明繁推门下车,站到程澈身边,抡起拳头捶他,“忘了跟你说,我姑是他妈。” 他挠挠脖子,“主要是不知道你想宰的是他,不然我一定给你递刀。” “怪不得。”乔诗浅冷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么贱是有道理的。” “……” “……” 外面吵吵嚷嚷,商毓凝嘤了声,噩梦断断续续。 高考结束,她给程煜澄留了字条,约他在盼湖西侧亭子见面——去年冬天,他吻她的地方。 想告诉他:我喜欢你。 想对他说:你是我如漫漫长夜的青春里,唯一的光。 想问问他:我最初接近你目的不纯,愿意给我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吗? 六月,天气很热,她苦等半天,可程煜澄没有来。 这是变相拒绝的意思。 他甚至不愿意跟她见面。 几天后,爸爸向爷爷提出带妈妈去德国看病的事,爷爷不同意。 在此之前,爸爸已经为妈妈耽误好几次工作,爷爷本就心存不满。 他们大吵一架,爷爷怒喝:“如果你执意要去,那我商鸿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爸爸一意孤行,敲定迁去德国的计划。 很快,他们将远隔千山万水,再难相见。 商毓凝本不打算参加毕业晚会,她讨厌六班的人,可她想最后再见程煜澄一面。 于是在班主任发布的意愿单上填了是。 她孤注一掷的决定,换来痛彻心扉的体验。 有位喝高的同学拾掇程煜澄上台唱歌,气氛登时冷了几度,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出乎意料,他没拒绝,站到台上,看着台下林清芮说:“《whitesnow》,给我喜欢的女孩。” 六班同学都在起哄,林清芮娇羞地捂脸,而她像个局外人,待在角落,麻木地旁观王子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 那束施舍给她的余光,如同高温射线,灼得她眼睛发烫。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andstartscryingonallus.(眼泪落在我们身上)” 背后空调风好冷, “itissocoldimightbefreeza.(如此寒冷我好像要冻结成冰)” 她红着眼凝望他, “betterstayclosetome.(请和我彼此陪伴)” 曲终人散,她在他唱完之前狼狈逃窜。 时隔多年,做这个梦仍感到揪心。 眼泪簌簌滚落,有人抓住肩膀晃她。 “浅浅……”她伸手搂着乔诗浅呜咽。 乔诗浅拍她后背,“不哭不哭,我带你回家。” 言罢掀开被子搀她下床,商毓凝双脚碰到地面,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人。 和程澈对视一眼,不知怎地,心里涌出一股酸涩。 明明昨晚相拥而眠,此时四目相对,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恍惚感。 她错开视线,乔诗浅用毯子裹住她,揽在身侧朝房门走。 程澈伸手抓住她手腕,眼中蓄着些许忧伤。 “你给我松开!”乔诗浅抬眸瞪程澈。 他岿然不动,望着她,似在等她抉择。 三人僵持半晌,乔诗浅拍他,一巴掌落下,响声清脆。 他的手却抓得更紧。 “程渣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放开她的手!” “毓凝是我太太。” 乔诗浅气极反笑,“你有把她当成你老婆吗?你还嫌伤她不够?” “我乔家不怕你们程家,今天我必须带她走。” “你代表不了乔家。” “我不能,我哥还不行么?” “程煜澄。”商毓凝拍了拍他手背,“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对你对我对别人都好。” 程澈难以置信。 “我们之间存在很多问题没解决,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你也是。” 诚然,昨夜温情打动她的心,但那只是一时感动,不足以消弭此前留下的隔阂。 他们都需要认真仔细考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高中遗留问题,上一段婚姻延续的矛盾,以及他和林清芮的关系等等,必须全部解决,这段婚姻才能进入正轨。 而不是像这大半年一样,吵吵闹闹稀里糊涂地得过且过。 商毓凝抽手,他握紧不动,她猛地用力,两只手猝然松开。 乔诗浅搂着她下楼,程澈亦步亦趋跟在她们身后。 出院门,乔诗浅摇来的乔家代表乔闻川等在门口。 “哥你帮我拦住他。” 乔闻川:“……” 早知道是抢人老婆的事,他就不来了。 但来都来了,他站到程澈面前,“程总,我们聊聊powl项目合作的事。” “……” “……” 第62章 “……” 程澈面色不郁,“乔总,没看见我在追老婆?” “……” “……” “……” 第52章 悔悟 程澈绕过乔闻川追出去,挡在车门前拦商毓凝。 乔诗浅张口狂怼,骂声响彻云霄,商毓凝半梦半醒,闻此一顿精神抖擞。 “你需要时间考虑,我给你时间。”程澈兀自对商毓凝说,“但是毓凝,别让我等太久。” 商毓凝想了想,点头。 他得寸进尺,走近抚摸她脸颊,满眼不舍。 商毓凝垂下眼帘,避开灼热的目光。 忽地,视野一暗,雪松香扑面而来,唇落在眼睑上。 “……” “……” “……” 乔诗浅距离他们仅0.1厘米,见状抓狂咆哮,“程渣你当我不存在么?!” 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程澈轻轻摩挲她的眼角,缱绻道:“想回来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嗯?” 商毓凝点头,他终于分个眼神给乔.空气.浅,“有劳乔小姐好好照顾毓凝。” “呵呵。”乔诗浅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家公主只有在你那才会过得不好。” 两人后排落座,商毓凝视线和司机在后视镜中交汇,他颔首致意,笑容风流多情。 头顶银发,五官端正,耳钉价值不菲,看打扮不像司机。 右手搁在方向盘上轻敲,文身在晨光映照下流光溢彩。 那句德文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向死而生”。 银发男把手翻了过去,吊儿郎当问:“大小姐,上哪?” 乔诗浅报出极星港地址,他揶揄笑,“哟,豪宅啊,我还没订酒店,你能收留我不?” “找你大表哥去。”她揽过商毓凝靠在自己肩上,“别哔哔赖赖,我家公主没睡醒。” “我应该在车底。”商毓凝在乔诗浅颈窝里拱了拱,睁眼看见车前青玉吊坠。 图案有点眼熟,琉璃珠内隐约折射出一个字——萧。 “你是华港人?” 萧明繁回头,对她暧昧眨眼,“萧家萧明繁,幸会嫂子。” 哦,萧君尧侄子,他来钱江不找程澈,怎么给乔诗浅当起司机了? 乔诗浅抡起包包砸他脸上,“死纨绔,嫂子你也敢撩?” “别管他这个司机,我问你,你怎么又和程渣睡一起了?”乔诗浅恨铁不成钢。 “他们夫妻俩睡一起不天经地义?大小姐你管太平洋的吧管这么宽。” “你闭嘴!”乔诗浅看她,“你说。” “昨天雅康去我们拍摄场地义诊,他送我回商家,大伯他们不让我见爷爷,我淋了雨昏倒,醒来就在秋江浦了。” 回想昨夜温情,商毓凝讪讪道:“其实,程煜澄没你想的这么渣,昨晚他给我煮银耳汤,帮我吹头发……” “一碗汤就把你收买了?”乔诗浅憋着一连串数落,顾及她的情绪没说,挑着眼哼哼嗤嗤,“算他有点良心。” 将二位小姐送去极星港,萧明繁原路返回,登堂入室。 大表哥静坐水榭中,魂不守舍的模样像在思春。 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四仰八叉坐下,开门见山。 “姑姑叫我过来帮你。” “不需要。”程澈看都不看他。 “犟种,丁从阳都把主意打到你老婆身上了,还不动手等着过年合家团圆包饺子?” “那也不关你和她的事。” 桌下长腿一伸,萧明繁嗤道:“活该和你老婆闹掰,明明心里在意的要死,还要装漠不关心。” “你这么能装怎么不把有害垃圾全部装肚子里造福地球?” 拳拳打在棉花上,程澈就是不搭理他,捧起碾碎的薯片放进餐盘。 贵妃展翅飞上桌子,迈着小短腿跳进餐盘,傻呵呵啄薯片。 “商毓凝,商毓凝,想你。” “能让牡丹鹦鹉开口叫她名字,”萧明繁挖苦,“你怕不是天天晚上抱紧小被子叨叨这句话吧?” 程澈:“滚。” “哟哟哟,被我说中,急眼了?” “乔诗浅知道你这么贱么?” “小嫂子知道你这么爱么?” “乔诗浅知道你十四岁被吊在房梁上打么?” “小嫂子知道你十五岁哭鼻子吗?” “你可以滚了。” 鹦鹉啄食声响彻水榭,两人似笑非笑盯着对方。 气氛降到冰点,贵妃一怵,看看主人再看看客人,灰溜溜跳下餐桌。 萧明繁摸下耳钉,稍稍正坐,一改浪荡姿态。 “程煜澄,江山我能帮你打,美人我也能教你追。我的条件是,去劝劝姑姑积极治疗。” 上次,萧明繁向他说明萧家当年情况以及萧君尧的困境,非但没能解开他们母子心结,反而雪上加霜。 萧君尧醒来得知程澈没来看她就回了钱江,眼里的光倏然暗淡。 此后一段时间郁郁寡欢,也不积极配合医生治疗,有事没事就翻出程煜澄幼时用过的物什,睹物思人。 对此程澈一无所知,“你真看得起我,她决定的事,谁劝得动?” “你非要等到姑姑含恨而终,才能放下心中的怨吗?程煜澄,我就没见过你这种胆小如鼠的懦夫。” 怕被抛弃就拒绝依恋,怕受伤就不承认自己深爱。 成天端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跟人打太极,爱得死去活来又拉不下脸告诉人家,怪不得小嫂子离他而去。 “先生,商二小姐来找太太。” * 夜深人静,房间内窸窸窣窣,乔诗浅醒来,侧目看身边人,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哭。 翻过去看,果然如此。 “程渣不是转达你爷爷没事,怎么还哭?”她抽两张纸,粗鲁地拍商毓凝脸上揉。 商毓凝摸摸被揉皱的脸颊,嗡声答:“没,我是想到别的事,有点难受。” “跟程渣有关?” 她点头,又摇头,“不完全是。” “浅浅,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你不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以前我以为,爸爸很爱妈妈,他们那样的就是爱情。可妈妈走后不久,他就和别的女人交往。” 商毓凝顿了下,说起自己,“我也以为,我很爱程煜澄,自以为能稀里糊涂跟他得过且过一辈子,但越和他亲近,我就越计较,每次我们做些什么事,我就会不受控制地想,他会对林清芮这样吗?” “宝贝你不能这么想。”乔诗浅搂紧她。 “爱情只占生活的一部分,你妈走了,你爸的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吧?你也一样,你就是把程渣看得太重要,才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折磨。” “假设你跟程渣离婚老死不相往来,难道你就活不下去啦?你不和他在一起那些年,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商毓凝不知有没有听她说话,一双勾魂眼直勾勾盯着她瞧,乔诗浅循着她视线看向自己,抹胸边缘虚虚遮住草莓印。 拉高领口,她打个哈哈想糊弄过去,未料商毓凝不依不饶。 “时间地点作案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乔诗浅翻身躺下,身体绷直,“前天晚上,名都酒店,萧三。” 商毓凝一条腿压在她腿上,逼问:“现在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一夜情不小心睡到合作方。” “……” 空气凝固半分钟,商毓凝沉重叹息,“我好想像你一样洒脱。” 如果她也能只谈情不说爱逍遥放纵*,一定不会吃尽爱情的苦。 乔诗浅捏她的脸,“要我说,你就直接问程渣爱不爱你,勇敢点。” “爱就爱不爱就拜拜,还有那么多人拿着爱的号码牌,哪这么复杂?” “就是很复杂。”商毓凝有气无力,“每次做好心理建设想跟他说,林清芮就跳出来挫掉我所有勇气。” 高考毕业后那次这样,上次在朗格也这样。 成年人哪来这么多勇气,支撑自己一次次受辱还迎难而上。 “宝贝,你要想跟程渣和好,必须把林清芮这个坎迈过去。照你说的,剧组发零食本来和程渣无关,可你因为别人三言两语胡思乱想,进而影响到你和程渣的感情,长此以往,即便你们情比金坚,最后也会消耗殆尽。” 商毓凝把脸埋进枕头,手垂在床沿拨弄戒指。 洗澡时她发现婚戒套在无名指上,是程澈趁她睡着偷偷给她戴上的。 好像他还吮她指尖,她依稀有点印象。 一股甜蜜感涌上喉头,他记得她生理期,记得她不爱喝红糖姜茶,他看她的眼神深情款款,他吻她眼睛时神圣诚挚…… 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他对她有情。 可这不够,她要的是独一无二,非她不可,即使她英年早逝,也得为她守寡至死的爱情。 今夜无眠者不止她一个,照月阁中琴声纷乱,自天黑开始就没停过。 第63章 程澈端坐钢琴前,十指在琴键上高速舞动。 额头沁满汗珠,顺侧脸轮廓滑落,打在琴键上,四处飞溅。 琴音戛然而止,呼吸声急促紊乱,他一拳捶在顶盖上,整条手臂颤抖不止。 程澈你真不是个东西! 他暗暗唾骂,回想自己所作所为,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先有游泳池,后有杂物间,两次险些被侵害,这该在她心里留下多重的阴影? 他竟然逞一时意气,几次强迫她。 家庭变故被迫背井离乡,在她人生中的艰难时期,他竟然沉浸在“被抛弃”的悲伤中,只顾着怨她薄情,恨她不辞而别。 商毓凝接到梁晏电话,对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她倒吸一口凉气,问:“梁妍妍你跟姚小萱怎么了?别吓我!” “我们很好。”梁晏瞥向对面屏息凝神不吱声的鹌鹑,“某个人可能不太好。” 他放下手机,打开免提。 姚萱憋不住笑,凑近手机悄声说:“有块望妻石在我们家。” 第53章 长嘴 “望妻石怎么望到你们家去了?”商毓凝愣了下,反应过来,付之一晒。 “望妻石,说话啊。”姚萱调侃,“不然还想让我老公替你向你老婆说,‘我想你啦’?”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程澈一字一句道:“望妻石五天没收到妻子回复,想她。” “……” 他是人机吗?说话腔调跟某江的语音朗读似的。 正腹诽着,程澈又道:“老婆,明天见个面吧。” “不行哦……” 等等!商毓凝懵圈,挪开手机,屏幕倒映她迷惑的面容。 这好像是本次结婚以来,程煜澄第一次对她正儿八经叫老婆吧? “你刚……叫我什么?” 对方闷声咳嗽,僵硬地吐出她的名字。 姚萱:“哎梁晏,我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叫老婆来着,你听见了吗?” “嗯,还说想跟他老婆见面。” 程澈:“……” 隔着无线电波,商毓凝都能联想到程澈一头黑线的模样。 她噗嗤一笑,接上原来的话,“我明天要拍最后两场戏,没时间见面。” “我去剧组找你。”他说完自觉草率,补充一句,“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就能不来吗?” “嗯,我听你的。”语气略微低沉。 商毓凝拿腔拿调,“金主爸爸想来莅临指导,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恶毒女配能阻止的?” 次日上午,商毓凝赶到场地,岑朗送她一束花。 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几天没见,不用这么怕我吧?” “不不不是,我……”岑朗偷偷瞄她,“宋导都跟我说了。” “他跟你说什么?” “你是程总的人。” “这话我不认可。”她蹙眉,环顾周围,凑近岑朗压低声音说:“我和他是平等的夫妻关系,不是你们所谓的‘跟’那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距离有点近,岑朗闻到她身上香水味,面色涨红,“我知道,我没这样想。” “喻柠你是个很好的人,一定不会自甘堕落。” 为了彰显这句话的可信度,他一本正经,精致五官全都在用力,整张脸皱巴巴的。 商毓凝摸他脑袋,慷慨回赠好人卡,“谢谢谢谢,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料想程澈要来,商毓凝不知不觉变成望夫石,导演每喊一次“卡”,她就朝四周巴巴望一眼。 可是直到上午拍摄结束,程澈都没出现。 下午是她和岑朗的对手戏,顾语笙释然,诚心祝福季则和路雯嘉百年好合。 顾语笙望着岑朗,嫣然一笑,“季则,我……” 宋格突然叫停,“季则你眼神别这么深情,这是顾语笙不是路雯嘉。” “好的宋导,我酝酿一下情绪。” 这条重来四遍都没通过,问题还是出现在岑朗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以为都是商毓凝情绪不到位,岑朗不厌其烦陪她重拍。 宋格不得不中断拍摄,“这样,喻柠你先休息会,我们先拍别的给他找找状态。” “好。” 下场环视,依然不见程澈。 骗子,她暗示这么明显,他听不懂话外之意吗? 上到房车,方栩没跟上来,还关了车门。 肩上忽地一沉,一束红玫瑰探到鼻下。 “杀青大吉。”程澈从后搂着她,下巴抵在耳侧厮磨。 玫瑰红映染上脸颊,她撇嘴嗔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上午有台手术,让你久等了。”他揽着她坐下,“带了冰淇凌。”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冰淇凌?!” “我知道,某只馋猫每到生理期结束就想吃冰淇凌。” 商毓凝抱着花侍弄,看玫瑰花色,像初吻。梧桐树下初吻,和柏林雪中初夜,几帧画面闪过眼前,她脸色潮红。 程澈挖一小勺喂到她嘴边,商毓凝瞅着青白交织的奶油暗喜。 不错,还知道她喜欢牛油果味。 她接过勺子大快朵颐,瞎掰扯些有的没的。 “我跟你说,这剧男主角喜欢我,刚对戏的时候,宋导……” 程澈不语,嘴角噙着浅浅笑意,望着她,静静听她分享。 “毓凝。” “啊?” 他忽然贴近,四目相对,睫毛相触,鼻尖相撞,唇与唇差之毫厘。 滚烫呼吸纠缠撕扯,空气飞速升温,不知谁的心跳先错乱,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商毓凝红了脸,含羞带怯闭上眼睛,微微抬头。 唇上一热,触感好像不太对,睁眼看是他的拇指,抚过唇瓣,在唇角轻轻一抹。 “嘴角沾冰淇凌了。” “……” 手背将鬓发挑到肩后,五指插入发丝间,程澈轻揉她的后脑勺,眉尾微挑。 “以为我要亲你?” “我才没……嗯……” 脑袋连带身体蓦地前倾,她手忙脚乱抵着他肩头。 坏蛋,竟然这样戏弄她! 吻克制轻柔,相贴的唇瓣缓慢摩挲,不带情/欲的吻,浅尝辄止,却使她的小心脏狂热跃动。 一股湿热气流涌入鼻腔,程澈碰了碰她鼻子,嗓音喑哑,“味道还不错。” 脸仿佛被开水烫过,彻底红温。 商毓凝推开他,抱起冰淇凌背过身去,一连咽下三大勺才堪堪控制住体温。 “这么会,你是不是去渣男专业班进修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 只能算被渣男名师和上岸情圣指导过,看来的确有用。 “凝姐,岑朗那边ok了,宋导叫您过去。” “好,就来。”她放下冰淇凌,抽张纸擦擦嘴角,起身。 程澈伸手圈住她的腰,带着人坐到腿上。 “干嘛啊!我要去工作了。” 他闭眼,脸颊蹭她蝴蝶骨,“抱会。” 语调比冰淇凌还黏糊。 商毓凝鼓腮觑着他,“程煜澄,你绝对报班了。” “真没有。”他挺腰,昂首含住她下颌角吮吸,“就向萧明繁和晏哥学了两招,喜欢吗?” “不喜欢。”她抬肘撞他胸口,“没有感情,全是套路。” “怎么会没有感情呢?”程澈牵起她的手贴在心口,“你自己听。” 心脏砰砰砰撞击手掌心,猛烈,快速,和她的心跳同频共振。 该说不说,商毓凝真就吃这一套,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是。 她羞答答地在他唇上啄了下,“这么多人等我,你再不松手,别人要说我耍大牌了。” 腰上那双手抱得更紧。 “你答应跟我回家,我就放你去工作。” “……” 方栩再次催促,商毓凝拿他没辙,点头答应。 她捎上口红,边涂边往车门走。 “程煜澄。”她回眸唤他,“那天浅浅带人闯照月阁是有点失礼。” “没关系,她也是担心你。” 乔诗浅对他失礼的地方多的去了,不差这一件。 “我不是跟你道歉。”商毓凝歪头笑,“浅浅没骂错什么,你是真的渣。” 车门关上隔绝外界声音,车厢里很安静。 程澈倚在矮桌旁,转着戒指,若有所思。 他知道,自己挺渣的。 萧明繁没有骂错,他就是怯懦,就是畏首畏尾,不敢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展露真心。 他承受不起再次被最爱之人剔骨诛心的痛。 可若是毓凝非要看他的心,又该如何? 程澈拿不定主意,拾起勺子,舀一勺半化的冰淇淋放入口中。 冰凉酱液融化,牛油果味弥漫齿间,和她嘴唇的味道一样。 “煜澄。” 刚下房车,听见林清芮声音,脸色顿时晴转多云。 第64章 程澈置若罔闻,径直朝既定方向走,林清芮穷追不舍。 高跟鞋拍地声急促凌乱,林清芮慌慌张张,“煜澄,你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她跑得急,脚腕往外一斜,扑通摔倒。 程澈视若无睹。 “商毓凝被商家扫地出门,她没有价值了。” 程澈驻足,“毓凝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她姓商。” “但姓林应该是你唯一的价值。” 林清芮撑地试图坐起来,一声扑通又摔回地上。 “煜澄,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说话?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 她看着地面,像同程澈说话,又像自言自语。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投资归镜?为什么给我送零食?为什么……” 林清芮喋喋不休,颇有列举三天三夜之势。 程澈出言打断,“林清芮,用你装满浆糊的脑子想一想,你说的这些事,真实存在过吗?” “我投资归镜,是因为我太太想拍这部戏。” “她已经不是商家大小姐了!你要为一只野鸡,放弃我这只凤凰吗?” “看在你是只鸟的份上,我勉强原谅你听不懂人话。” 程澈转身走出没两步,商毓凝从转角出来。 一抬头看见程澈,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一圈,落在他身后的林清芮。 程澈朝她走来,牵起她的手朝停在不远处的宾利走,自顾自解释:“我是为你而来。” “你觉得我会……唔……” 嘴被堵住,分开时双方都有点气息紊乱,他喘着说:“我下车碰见她没搭理,她诋毁你我才停下说两句,这就是事情经过。” 解释完拍她脑袋:“天鹅颈上顶猪脑袋装蘑菇呢?一见她就发脾气什么都不听我说,净被人挑拨离间。”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商毓凝叽叽歪歪,“你那么爱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爱她?”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毕业晚会你还当众对她表白?” ----------------------- 作者有话说:[托腮]人真的不能共情以前的自己[托腮][托腮]每次往后台贴存稿都在问,你五月写的什么东西…… 第54章 心结 “你说whitesnow?给你唱的。” “骗子,你明明看的是她。” “笨蛋。”程澈啼笑皆非,唇在她左右眼各点一下,“我都不知道她坐哪个位置,我看的就是你,商毓凝。” 商毓凝半信半疑,“你是说,那时你还喜欢我咯?那为什么我约你见面你不来?” “你什么时候约我见面?”程澈望着她,茫然。 “高考最后一天,我给你留了字条。” “我没收到。” 那就是被林清芮拿走了。她离开时,林清芮正好进教室。 怪她粗心大意,没预料到有人从中作梗,才害得自己耿耿于怀这么多年。 “毓凝。”程澈抚她眉尾,“我很严肃告诉你,无论是以前的程煜澄,还是现在的程澈,从来没有喜欢过林清芮。” 语讫,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 车驶入利康医院,程澈领她上楼进办公室。 “带我来这干嘛?” “见爷爷。” 商家人把商鸿送去郊区心宁医院,自以为安颂的手伸不进去,殊不知,钱江大大小小的医院,皆有安颂势力渗透。 昨夜,商鸿已被秘密转移到利康。 程澈脱掉外套,披上白大褂,拿口罩递给商毓凝,“戴上。” “等会跟在我身后,你有半小时时间。” 顶楼vvvvip病房,程澈叩门,里面传出轻盈脚步声。 开门的是商稚姝。 “进来吧。”她看一眼商毓凝,侧身让路。 两人擦身而过,商毓凝低声说:“谢谢。” 商稚姝冷哼一声,没理她。 送商毓凝进到里间,程澈自觉退出去。 关门,啜泣声应时响起。 另一边,心宁医院,满室鸦雀无声。 “谁允许你们把人转去利康的?”商锦玟端坐上首,冷眼扫过众位医生。 手一起一落,似能定人生死。医生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主任跳出来说:“商小姐抱歉,我们医院的技术设备不足以为商老先生提供理想治疗。为老先生健康,我们提议转去利康医院,商稚姝小姐已经签字同意。” 吃里扒外的东西!商锦玟气得五脏六腑生疼,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苦心经营多年,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绝对不行! 商锦玟深呼吸,振作起来给助理打电话。 “通知大爷马上去利康,把爷爷接出来。” “小姐,来不及了。十分钟前,程总带毓凝小姐进了利康。” * 夕阳斜照山野雅居,一辆陌生豪车停在院子里,林清芮直觉不对。 发消息问林敏尚,等了十几分钟没回,她小心翼翼推开家门。 “小姐,您回来啦。”保姆双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神情局促。 林清芮扶着墙换鞋,问:“二哥在?” “二少爷不在,是……”保姆望向客厅,支支吾吾,“是夫人来看您。” 林清芮后脑一揪,眼皮狂跳。 “怎么?知道我在,不敢进屋了?”林夫人端坐沙发上,手捧青花瓷杯细细品茶,一颦一笑,尽显优雅。 正是这样一位看似和蔼可亲的贵妇人,使林清芮闻风丧胆。 林清芮赶忙给林敏尚连发三条求助消息,硬着头皮进屋。 “妈,您突然回来也不……不提前说一声,我和二哥好去接你。” 随林敏尚赴瑞士留学同年,林夫人移居挪威,后来偶尔会去瑞士看看林敏尚,林清芮知趣,每每听她会来便躲得远远的,十年来两人几乎没见过面。 恭维话许久未说,再捡起来有点磕巴。 林夫人觑着她,笑容特别瘆人。林清芮抓紧裙角,心里发怵。 “我不回来,都不知道我的好女儿,背着我做了这么多好事。” 重音落在“好女儿”三个字上,讽刺意味溢于言表。 林清芮干巴巴地笑,内心想法纷纭。 所谓的好事,是指她帮林敏尚笼络名媛闺秀? 还是她和林敏尚的不伦行为? 脑海中闪过一系列想法,全身血液都沸腾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这缺德勾当,她一点都不想继续做。 可以摆脱林敏尚控制了吗?好想好想,正大光明站在阳光之下。 林夫人拾起手边文件摔在桌上,一沓纸铺开。 安颂希尔顿医院门诊记录,脑部ct平扫、抑郁自评量表(sds)明尼苏达多相人格调查、宗氏焦虑自评量表、yale-brown强迫量表……诊断结果: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妄想症、阿斯伯格综合征。 看到这些字眼,林清芮心凉了半截。 林夫人往后靠,低头玩弄着碧绿翡翠美甲,“这些年我对你不够上心,都不知道你病得这么严重。” “现在补救也不晚,我下个月回挪威,你跟我一起,妈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病。” 治病?说的好听。林清芮还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 把她带到国外,随便找家精神病院关进去,只要林夫人不点头,她就得在里面待一辈子。 “不用了妈,十年前的测试不具备参考性,我现在好了。” “你好了?”林夫人嗤笑,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厌恶,“我怎么听说,你痴心妄想,破坏人家家庭呢?” “我没有!”她大声否认,把旁边保姆吓一跳。 林清芮抓起病历撕,“我没有妄想,煜澄就是爱我,他娶商毓凝是迫不得已,他爱的是我……” “看来你比我想的更严重。”林夫人皱眉,“林家也是可怜,摊上你们这对神经病母女。” 当年,那个女人也疯疯癫癫的,抱着女儿哭哭啼啼找到林宅,膝盖一弯扑通一跪,说什么和林协真心相爱求她成全,害她成为圈子里的笑柄。 好笑,林协那只精虫上脑的猪,哪有什么真心。 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真的饿了,神经病也下得去手,还把人肚子搞大,生个小疯子继续祸害她。 林夫人拍板定案,“下月二号,我派人接你,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别逼我上手段。” * 秋意渐浓,太阳一落山,温度迅速下降。 商毓凝趴在窗口,眼睛红肿,微凉晚风扑面,低迷情绪挥之不去。 虽说生老病死自有定数,但他仍无法坦然面对生离死别。 去德国前一夜,她躲在被窝里,抱着程煜澄给她买的小兔子,哭了整整一夜。 妈妈走的时候,她连续做了一个月的梦,每天醒来脸上都湿哒哒的。 爸爸和anna结婚,她一连三天无法入睡,看见全家福就心痛。 还有,和程煜澄离婚,拿到离婚执行书那一刻,眼泪不知不觉落下。 第65章 薄毯覆背,两只手按在肩上轻轻揉捏。 程澈靠近,下巴抵在肩头,缓声问:“想回定园还是照月阁?” “都行。”她用手背擦擦泪。 “韩泰,去世纪城。” 负一层超市,程澈推一辆购物车,朝她伸手。 心里还难受着,看他笑意盈盈望着自己,商毓凝强颜欢笑把手搭上去。 “晚上想吃什么?” “都行。” 程澈牵紧她的手絮叨,“那就扇贝粉丝,可乐鸡翅,荷塘小炒……还有别的想吃吗?” “你私底下调查我了?” “不需要调查,我一直记得。” 她挽上程澈胳膊,侧脸贴着他蹭了蹭,什么都没说。 走近海鲜区,远远闻到浓重腥味,商毓凝止步不前。 “好臭。”她仰望程澈,撇嘴抱怨。 程澈指向西北方向,“定园的零食被贵妃吃完了,你去挑点。” “好。”她撒开他走向零食区。 分工合作填满购物车,两人直奔收银台结账。余光瞥见他顺手丢进去两大盒避孕套,商毓凝呼吸一滞。 手里的牛奶麦片,顿时不干净了。 程澈伸手勾勾手指,“给我。” “不要。”她下意识抱紧自己。 他狐疑睇她一眼,“麦片你要自己付?” 哦,原来他说麦片…… 商毓凝呼口气,把麦片交给他,逃也似地飞奔出去。 背对超市出口,双手捂住滚烫的脸轻拍,尴尬到恨不能原地消失。 怎么能自动脑补这么多18+的画面?简直太太太羞耻了…… 晚上吃饭,商毓凝谨小细微,面对满桌佳肴,怎么看都不对。 看晶莹剔透的细长粉丝,总能联想到别的什么丝缠在他指尖的画面。 看可乐鸡翅,自动脑补他因情热身体泛红的样子。 …… “怎么了?”察觉她的异常,程澈放下筷子问,“我做的菜不合你胃口?” 脑神经忽然抽痛,商毓凝扶额叹气。 魔怔了吧?她为什么要在语调平缓的一句话里,自动给某个字加重音? 既然待在餐桌旁饱受煎熬,不如快刀斩乱麻。 商毓凝深深吸气,深深呼气,正视程澈问:“程煜澄,你想要吗?” * 浴室内水汽氤氲,男女喘息声交织混响,两人拥着吻着撞上玻璃门,水珠飞溅。 水流顺着纤秾合度的身体曲线淌下,潮红皮肤冒出丝丝热气。 “啊……别捏。”她勾住程澈手臂往下拽。 程澈松开掌中柔软,揽着将她翻个面,脸贴冰凉玻璃,吻如雨点落在后背,唇所过之处,烈火燎原。 方才在床上意犹未尽,这会受他撩拨,强烈的空虚感席卷而来。 商毓凝躬身蹭他,难耐地呻吟。 耳畔响起压抑的闷哼,程澈贴近,她整个人被压在门上。 “程煜澄。”她眼含水雾,流转着回望,“进……进来。” “什么?听不见。”他故意磨她。 “别这样……求你,我难受。” “毓凝。”程澈含住她耳垂吮咬,“你越求我,我越不想放过你。” “老公。”声音绵柔娇媚。 程澈忽地挺腰,“当年,为什么抛弃我?” 第55章 火热 商毓凝根本听不清他问什么,嘴里断断续续漏出音节。 狐狸眼中含着晶莹泪珠,将落未落的模样好生可怜。 “商毓凝!”程澈嘶声,“我迟早死在你身上。” 两人相拥回到淋浴下,程澈忽然抓着她的手蹲下去。 “分开这些年,想过我吗?”他问她,说话间呼出的气流烫得她头昏。 “我想过,无数次。”一吻接一吻,一路吻到膝盖。 “打断腿,关起来,永远留在身边。” * “你刚问我什么?”摔回床上,商毓凝后知后觉问。 程澈撕开封口,耐心地重复问题。 说抛弃,她理所当然想到离婚,堂而皇之搬出几年前拟定的说辞。 “我受不了异地寂寞,想要日日夜夜跟我黏在一起的伴侣。” 她才不会承认,是因为对他动了心,又过不去林清芮那道坎。 “不是这次。” “只有这次。” 他扭过她的脸亲吻,“高中,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高中……”好遥远的过去,商毓凝苦苦思索,捋出一点头绪。 最初,她的确是为了膈应林清芮故意撩拨他,自以为能纵观全局不入戏,未想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不知不觉春心萌动。 那个冬天,程煜澄虔诚一吻,撕开蒙住心房的窗户纸,使她洞察自己真心。 她喜欢他。 意识到这一点,她痛苦不堪。 没办法把充满虚情假意的关系,转化成情侣关系。她也不敢假想,程煜澄得知前因后果,会用什么眼神看她。 她没骨气地逃避责任,持续对他冷暴力,小心翼翼试探他对她的用情之深。 可他的态度,令她踌躇不前。他接林清芮送的礼物,更是过分至极。 于是她快刀斩乱麻跟他了断,但断了之后,情愫不减反增。 想他想他想他,无时无刻不想他。 留纸条约他见面,准备告诉他一切,可他没来。 “程煜澄,如果我说,我钓你是为了膈应林清芮呢?” 脸埋在枕头里,她看不见程澈表情。 “后来我没有利用价值,你就把我一脚踢开了?” “商毓凝,你就是个——渣女。” “不,呃啊……不是,是因为我失败了,才……才放弃。” “你失败了吗?!” 突如其来的加速让她脑子一抽,再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夜深人静,迷迷糊糊听见他在耳边低语。 “商毓凝,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成功。” * 天微明,昨夜旖旎未散,雪白薄绒被蛄蛹起伏,吮吻声打破宁静。 她是被程澈亲醒的。 手探进被窝里,碰到毛茸茸的脑袋。 “别闹,我要睡觉。” 他掌心覆上来,安抚似的拍拍手背,“你睡你的。” “……” “狗东西,你往哪亲呢?” “不喜欢?”程澈停下问。 “太羞耻了。”她抱紧自己,扭着腰娇嗔,“你上来嘛,陪我再睡会。” “好。” 程澈低笑,牵起她的右手摊开,往掌心吹气。 吹着吹着,唇就贴上掌心,一路吻到手指尖。 她睁开惺忪睡眼瞪他,他冲她笑一笑,含住食指吮吸,一点不害臊。 胸膛上布满她的杰作,伸手抚摸,又是羞涩又是甜蜜。 程澈揉她脑袋,“不疼,你那点力气,像小猫挠痒痒。” “哦,谁问你了?”她拉下被子,指着罪证控诉,“你咬我可疼了,属狗的吧?” 胸口处遍布牙印,深深浅浅,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伸出食指沿着外轮廓描摹。 他支着头,饶有兴致欣赏,灼热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室内光线晦暗,视物不清,可他们离得近,近得能看见对方睫毛。 被他含情脉脉凝视良久,她羞得无地自容,忙拉高被子盖过肩膀。 “毓凝。” “嗯?” “我觉得,”程澈凝眸望着她,声音缓如潺潺溪流,“醒来看见你在身边,很幸福。” “干嘛呀大清早的,这么煽情……” “是有点煽情了。” 他们之间,好像不适合这样。 貌似也没有这样过。 年少时,他注重情感和精神交流,用各种婉转迂回的方式,抒发对她的绵绵情思。而她粗心大意,向来不屑于琢磨他的弦外之音。 后来久别重逢,两人正值欲望强盛的年纪,每月见一两次面,身体交流都不够,哪有时间进行精神交流。 “你在想什么?”商毓凝歪着头看他,“怎么突然没声了?” “我在思考。”程澈躺下揽她入怀,“思考如何才能每天都像今天一样幸福。” “回家吧老婆,我想每天醒来看见你在身边。” 他这是……在对她撒娇? 看着颈下耸动的脑袋,商毓凝有一瞬间恍惚。 曾经有段时间,大概三四个月,程澈在她面前就是这样的状态。 特别黏人,略微矫情,总喜欢凑到面前给她摸。 那是她心里私藏的最甜蜜回忆。 “好。” 两人在床上亲亲抱抱腻歪,猝不及防擦出火花。 察觉他有想法,商毓凝马上并紧双腿,“不行!” 程澈柔声哄她,“就一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晚刚吃过亏,她又不傻。 闹钟响铃,程澈无奈闭了闭眼,亲她一下,反手摁掉。 第66章 下床,捡起浴袍披上,慢步踱进浴室。 看他背影落寞,商毓凝叹口气,左右没法睡了,跟着起床。 她在外间刷牙,程澈在浴室洗澡。 “毓凝。” 听见他叫她,商毓凝吐掉泡沫囫囵应声。 回应她的是饥渴难耐的闷哼。 “毓凝。” “……” “毓凝。” “……” 引人遐想的声音在耳边循环播放几十遍,商毓凝两眼一黑又一黑,最终忍无可忍闯进浴室。 水声乍停,程澈蓦然转身,发梢陆续滴下水珠,打在鼻梁上,下滑滚过水润红唇,渗入唇缝。 喉结翻滚,水流翻越锁骨汇入胸肌,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 她定定瞧着水光泠泠的腹肌,喉骨微动,咽了口唾沫。 视线下移,仿佛冥冥之中受到感应,刚刚勉强浇灭的火,转瞬间死灰复燃。 程澈按着额角深呼吸,“商毓凝。” 商毓凝拔腿就跑,程澈长腿一迈追上,双臂缠上腰身将她往怀里锁。 “你要对我负责。” …… 雾气中弥漫着咸腥味,她将双手放到水龙头下冲净,涂抹洗手液,逐根手指搓,反复清洗三遍,闻着感觉还有味。 又洗了一遍,涂上护手霜,下楼。 甫落座,程澈眼神幽怨睇她,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商毓凝垂下眼帘,瞧见睡袍沾染几点胶状物,看着像牛奶麦片。 她动手掸了掸,黏稠物沾上指尖。 不对…… 餐桌上哪有牛奶麦片?! ----------------------- 作者有话说:[托腮]一百多遍,已经不知道删成什么样子了,,将就看吧…… 第56章 选择 上午七点五十分,小柯甩出一张男女背影照,工作群炸了。 「小柯」家人们,程医生带夫人来上班了! 「姜主任」这不合规矩吧?推老花镜.jpg 「小柯」主任,咱这庙里程医生的规矩就是规矩。 「余烟岚」程医生又不是带家属进手术室,问题不大。 「小柯」对哦,他上午去精神科门诊 办公室内,程澈拿口罩给商毓凝戴上,商毓凝抬眼看他,眼神不太自信。 “我真的……可以吗?” 早上出门前,程澈一步三回头,恨不能把她装进口袋带去上班。 她看破不说破,憋着笑,催他快走。 走到玄关,他原路折返,捧起她的脸落下一吻,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上班。 虽然乔诗浅总骂她恋爱脑,但恋爱脑,也是有原则的。 陪上班这种吃力不给钱的事,她坚决不干。无奈程医生出价高,她麻溜地答应,都不想想自己能否胜任。 程澈隔着口罩碰她鼻子,“你只需要帮我记录,适时发表几句废话跟人聊两句就行。” 不少患者反映,程医生帅则帅矣,但缺少医生应具备的人文关怀,寡言少语不讲,一开口句句带刺。 当然,以上意见全部出自“疑病症”患者。 对于真正有病的人,程医生从不吝啬给予人文关怀。 再者,这是精神科,不是心理卫生科,更不是心理咨询中心,陪聊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乐意听听没用的反馈,特聘能说会道的哲学大师在旁协助。 精神科专家门诊区,广播播报:“请专家门诊1号蔡x玉到208诊室就诊。” 商毓凝严阵以待。 来者是名女生,个子不高,齐耳短发,穿校服背书包,左腕戴橙色手绳。 “蔡淑玉?” “嗯。” “你好,请坐。” 女生落座,手藏在桌下摩挲手绳,讪讪地偷瞄他们。 程澈右手搁在键盘上,信手敲下一行字。 ——学生,眼睛明亮,手绳,挂饰,追星。 蔡淑玉酝酿几秒钟,抬头对程澈憨笑,“医生,你和我家哥哥有点像。” 笑时眉毛弯弯,眼神幽远,似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那挺巧。”天知道类似巧合几乎每周一、周五上演。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和你一样在上学吗?” “哎呀医生,我哥哥不是亲哥。”蔡淑玉说话蓦地变了腔调。 那副娇羞死样,和昨晚的她差不多。 商毓凝摸下脸,若无其事拿起纯净水,想起自己戴着口罩,原封不对放回。 “他叫秦恪迎,很帅,是我喜欢的人。” “……” 星恒娱乐三哥秦少爷,徐瑾逸的摇钱树之一,嫂子聘的前男友,程澈见过两次。 “我觉得……他也喜欢我,可我朋友都说,这不可能。” 说到这,蔡淑玉眼神骤然暗淡,说话音量急速下降,小心翼翼打量着程澈神色,暗忖能否继续往下说。 “他们认为不可能,是因为秦恪迎是大明星?” “嗯,他们说我痴心妄想,医生你会这样认为吗?” “不会。”程澈在初步诊断那一栏敲出两个字,“大明星也是人,有七情六欲。” 蔡淑玉一听自己被认可,喜出望外,“就是就是,哥哥为什么不可能喜欢我呢。” “他看我的眼神特别深情,每次跟他对视,他都对我笑,笑得好温柔。” “他为我写情歌,去机场应援,我差点被推倒是他保护了我。” 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笑容甜蜜,“他还盯着我看……” 蔡淑玉滔滔不绝,程澈耐心倾听,商毓凝侧目望着他走神。 “毓……小毓,帮我拿一下。” 程澈碰她胳膊肘,抬抬下巴指向打印机。 “哦,好。” 蔡淑玉领了单子去做检查,程澈回眸问:“没睡醒?” 她摇头,“不是,我在思考……” 二号患者进入诊室,商毓凝噤声,抖擞精神进入状态。 对待二号患者,程澈态度大相径庭,用词毒辣,言语犀利,三五分钟就把人打发了。 商毓凝根据他的态度,在语重心长和插科打诨两种状态之间来回切换。 六名患者应付下来,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 接过程澈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她缓口气说:“程煜澄,你每天工作都这么辛苦吗?” “今天算轻松。”他抿口水,戴上口罩,“下午没有排手术。” 商毓凝默默给他竖个大拇指。 最后一名患者,是被家属押进来的,情绪激动,眼神充满敌意。 家属跟他们打招呼,商毓凝回以微笑。 霎时,患者怒吼着朝她扑来,她来后仰躲避,凳子腿一斜,身体失重往后摔。 一只手揽着腰将她带起,天旋地转间撞上结实胸膛。 “疼不疼?” 看程澈手背鲜血淋漓,心猛地揪起来,商毓凝捏着棉签给他涂药,动作极轻。 想起诊室那场面,仍心有余悸。 在此之前,她以为的精神病,情绪低落,多愁善感,想法混乱…… 不曾想,还有恶意伤人报复社会的。 “就不能给诊室配个保安吗?太危险了。” 程澈不语,凝眸仰望她,杏眼中倒映她嫣红的唇。 “看什么看?” “今天的口红颜色,很好看。” “……” 她推他脑门,翻白眼,“严肃点,我在说正事。” “现在是下班时间。”说着左手就不老实贴到她腰上摸来摸去。 商毓凝抓着棉签戳他右手背,“登徒子,真该疼死你。” 程澈笑而不语,捉住细腰带她坐到腿上,鼻尖拨开鬓发吻她唇角。 “程医生。”她板着脸瞪他,“请你老实点。” “今晚涂给我看,好不好?” “不好。”她把棉签掷入垃圾桶,“你脑子里怎么这么多黄色废料?手受伤了还不老实,钢琴不弹了?手术刀不拿了?” “一点都不爱惜身体,等你像我一样……” 他以吻封缄,堵回后半句话。 “毓凝。”唇贴得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嘴唇开合。 “我会让你重新站上舞台。” 字句铿锵,宛如一颗颗石子投入古井无波的深潭。 有一秒钟,她心里竟燃起希望的曙光。 “开什么玩笑……”她垂下眼帘,扑灭那束微光,“就算站上去,我也不会跳舞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在她蹉跎的这些年,别人勤学苦练登峰造极,舞坛早已没有她一席之地。 商毓凝勾住程澈脖颈,身体微微后仰,扯出一抹笑。 “结账,浅浅在等我。” 拿到工钱,她马上拍屁股走人,程澈想留她一起吃午饭,惨遭拒绝。 手触上门把手,商毓凝转身说:“对了,我今晚住浅浅那。” “不行。” “我不是征求你同意。”她昂起下巴,一字一顿,“本小姐是通知你。” 第67章 赶在程澈发怒前,商毓凝果断摔上门。 一楼大厅休息区,乔诗浅和萧明繁比邻而坐,各自玩手机。 一言不发,像碰巧坐一块的陌生人。 “浅浅。” 闻声,乔诗浅起身挥手,商毓凝小跑过来,给她一个熊抱。 “我不能理解。”乔诗浅撇开她,扶额苦笑,“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提三个爱马仕出门?” “一个是早上提的,一个是程煜澄刚送我的。” “喏,这个,程煜澄送你的。” “送我?”乔诗浅嗤笑,“他吃错药了吧?” “他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商毓凝拉她的手,挂上购物袋,“送你的不要白不要,拿着。” 乔诗浅扒开看一眼,阴阳怪气,“哟,还是限量款。” “不过渣男送的,本小姐不稀罕。”她随手丢给萧明繁,“给你拿去撩妹吧。” 萧明繁接住购物袋,走到乔诗浅面前,拉起她的手,挂上绳带。 咖色细绳在无名指上绕了个圈,乔诗浅疑惑看着他动作。 “干嘛?” “撩妹啊。” “……” * 夜幕降临,消息如期而至。 「atm」我明天下午去接你 「公主病」我要在这住上几天 「atm」你有自己的家庭,住别人家不合适 「公主病」浅浅不是别人 「atm」那我是别人? 「公主病」你说是就是吧我不反驳:) 留在极星港第二天,程澈给她发了张截图。 ——闺蜜和老公掉水里了,你救谁? 「公主病」那当然是救浅浅啦~ 第三天,程澈连发三条语音。 商毓凝轮番点开,是傻鸟的声音。 “商毓凝,想你。” “商毓凝,渣女。” “程吉思汗,想你。” 第四天,他发来视频通话。 “喂?” 对方没回应,她举起手机,被迫欣赏粉贵妃的盛世美颜。 琴音潺潺入耳,粉贵妃跳上钢琴顶盖,画面中出现程澈的身影。 他端坐钢琴前,修长食指在琴键上跳跃。 曲终,他拿过手机,直勾勾盯着她,一言不发。 “不说话啊?那我挂了。” 程澈抿唇吐息,闷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想我啦?” “嗯。” 她追问:“想我,还是想要我?” “想你。”他顿了下,“也想要你。” 可恶,就这样被他糊弄过去了。 商毓凝撇撇嘴,“我明天下午见几个导演,结束就回定园。” 抵达灵溪会,乘电梯上五楼。 经纪人周眉千叮咛万嘱咐,“祖宗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我谈就行。” “行,我闭嘴让你发挥。” 方栩推开包厢门,商毓凝随周眉进屋。 四名导演高谈阔论,完全不在意有人进来。 周眉上前向他们介绍她,商毓凝挂上职业微笑,逐一问好。 导演们眯着眼打量她,眼神各异。 陈导:“百闻不如一见,长得是真漂亮。” 文导:“可不是,现在整容技术发达,皮囊千篇一律,特色美不多见了。” 郭导:“知道缪冬菱不?妖艳贱货,骨头硬不懂事,你……” 商毓凝活动手腕,周眉立马站到她面前,手背到身后按住她。 汤导:“哎老郭,收着点,别吓到人家妹妹。” 郭导:“也是,此等人间尤物,轮不到我调教。” 门开,商毓凝扭头回望,瞳孔急遽放大。 第57章 疑病 逼仄隔间内,蓝紫光线奇诡。仿佛置身于高温杀菌炉中。 热,好热……这畜牲给她灌了药。 商毓凝头重脚轻,视野模模糊糊,所有东西都在旋转。 膝盖一软跌在床边,手臂磕到不明物体。 冰冷,坚硬,暗蓝色,环状,是手铐。还有粗长皮鞭,和各种形形色色的刑具。 “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商永载倚在门边,色眯眯盯着她。 他拿一块黑色砖头,放到身旁三脚架。 哔一声,强光直射,她抬手挡,视线穿过指缝,巨大光幕映现她扭曲的脸。 “特意给你准备的。”商永载边脱衣服边朝她走来,“脸蛋长这么俏,不放大看可就暴殄天物了。” 商毓凝攥紧拳头,美甲嵌进皮肉里,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身体越来越烫,贴身衣物湿透了。她咬紧下唇,拼命往角落蜷缩。 “别躲啊,让四叔好好疼你。” 商永载揪住她胳膊提起,猥琐目光从头扫到脚,“这么好的身材,看着就心痒痒。” “别碰我!”商毓凝牙关打颤,放狠话都没气势,“我现在是程家人,你想死吗?” 商永载将她丢到床上,“你敢告诉程家人吗?你老公看到你在我面前卖骚,还会要你吗?” 程煜澄,你快来…… 想起他,眼泪夺眶而出。 残存理智和身体本能反应拼死抗争,痛苦有如万蚁噬心。 救我。 救救我。 闭上眼睛,感受意识一点点涣散,突然响起爆鸣,床猛地颠簸,她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睁开眼睛。 “程煜澄!” 程澈破门而入飞奔而来拥她入怀。 “别怕,我来了。”大手遮住眼睛,她什么也看不见,触感异常清晰。 滑脱的吊带挂回肩上,轻盈织物裹住肩膀,身体腾空堕入浓郁雪松香中,他抱她离开。 “程煜澄。”她揪住他衣摆,手探进衬衫下胡乱摩挲,“我难受。” “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程澈柔声安抚她,拍了拍隔板,催促蒋晖加速。 “热,难受……” 她痛苦呻/吟,拂落披在身上的白大褂,扯下吊带,扒开抹胸。 裙子半掩半露,程澈目不斜视给她遮上,沉声道:“商毓凝,看着我,清醒点。” 狐狸眼饱含晶莹泪珠,眼神波光荡漾,似有千灯倒映其中。 商毓凝望着他,断断续续吟哦。 烈火焚烧,烧毁仅剩一丝清醒。她勾住他脖颈,跨坐到他身上,牵起他的手贴在胸口,“程煜澄,你摸摸我。” 细柳腰绕圈扭动,臀隔着西裤使劲磨他,程澈深深吸气,握住雪白的柔软。 车缓缓停下,他松开她哄道:“坚持一会,我抱你上楼。” “哼啊,好。” 白木篱笆围合,园中开满木芙蓉,鲜花簇拥哥特式楼房。 这地方她没来过。 程澈抱着她坐进浴缸,花洒喷出的冷水全浇在他背上,衬衫迅速湿透。 商毓凝抬头凝望,举手解开他的纽扣。 他拥着她,手绕到背后拉下拉链,褪下吊带裙。 她脱掉他的衬衫,手指顺着腹肌下落,解开银扣。 商毓凝颤声低吟,长睫垂下,眼尾泪珠要落不落,随她身体摇曳轻颤。 程澈比任何时候都耐心,关注她的感受,手掌在后腰轻拍安抚。 好舒服。 像在海上漂浮,时而平静无波,时而海浪迭起,悠然闲适,心旷神怡。 分离一瞬间,冷水渗入,冰得她浑身战栗。 不想他走,强烈的空虚感几乎将她吞噬,她凭直觉追寻,纳入,咬紧,满足感送她升上云端。 她咬着唇,忍着不肯出声,眼泪簌簌。 “毓凝,可以叫出来。” 声音浸染寒气,清冷,沙哑,带着一丝蛊惑,如冷泉水灌溉干涸的心田,使她无意识顺从。 “啊……嗯啊……” 余光瞟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神迷离。 “如果你老公看见你在我面前卖骚,还会要你吗?” 如果程煜澄没来,此刻她是不是会在另一个人身上…… “不,不会的……”她咬牙摇头,“我不会对别人这样。” “我知道。”程澈拂开她鬓边湿发,吻她湿润的眼角,“别怕,是我。” “我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人,对不对?” “嗯……” 他凝眸望着她,温柔引导,“在老公面前,你怎样都可以,不用压抑。” 商毓凝闷哼抽泣。 “不用怕,你的每一面,明艳的、骄傲的、妩媚的、落寞的、娇羞的……我都喜欢。” “啊……”嘴角逸出销魂喘息。 程澈低头,吮去她锁骨上的水珠,“老婆真棒。” 唇上移,炽热鼻息喷洒颈侧,他吻得越发急切。 水花迸溅,他急进急出,她咬着他侧颈,泄出一汪春水。 * 醒来时天已靓蓝,身边空无一人。商毓凝挠挠头,掀开被子下床。 窗户没关紧,夜风迎面吹来,她冷不防哆嗦,拾起薄毯披在肩上。 程澈的手机和钱夹放在床头,旁边有个迷你荷包,浅蓝色,粉琵琶扣扣紧。 第68章 摸了下,小小一枚环状物,是戒指。 屏幕乍亮,商毓凝不经意一瞥,眼神顿住。 锁屏壁纸是她的照片。 拿手机不慎勾落钱夹,一叠卡片层层铺开。 她蹲下去捡,指尖掠过身份证、护照,落在一张红底证件照上,顿住。 程澈竟然随身携带她的证件照? 证件照下是几张拍立得相片,四角微微染上岁月痕迹。 三张他们的合照,两张是他镜头下的她。 她收起卡片装回钱夹。 …… 下楼找一圈,没找到程澈。封闭走廊传来窸窣动静,她循声找过去,三级台阶下有扇门虚掩着,里面隐隐约约透出白光。 “程煜澄?”她低声叫他,没回应。 正准备离开,门后哐哐当当,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她真真切切听见了程澈的声音。 走下去推开门,寒气自脚底板渗入体内,冷白光迎面照来,她几乎无法睁眼。 聚光灯下,程澈一袭红白衣,手持手术刀,立于医疗床后。 他听见动静抬眸望来,眼眸冷若寒潭。 手术刀斜指楼板,血液顺着白刃流淌,染红白手套。 嘀嘀嗒嗒,血如雨点般打在床上。 视线随血滴落下,商毓凝这才注意到,床上躺了人。 未必是人,可能是尸体。 她难以置信望着程澈,怔愣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两人无声对视十几秒,程澈垂下手术刀,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眼睛清澈透亮,温柔似水,和方才狠戾无情的他,判若两人。 “毓凝,你醒了。”他眉眼微弯,温声唤她。 一派人畜无害的白衣天使模样,可她只觉得瘆人。 程澈摘下手套丢在一边,脱掉染血白大褂,洗净手,低头检查确认身上没沾血,走向她。 大脑一片空白,她忘了尖叫忘了逃。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抬手想摸她的脸,她下意识别开头。 室内光线突然变暗,空气凝华成冰,他的手僵住不动。 片刻,手放下去揪住衣摆,他失笑,避开她的注视。 “你先上去,我处理好去找你。” 商毓凝不应,朝医疗床望一眼,慌忙移开。 躺在床上的人,是商永载。 他冷漠转身往回走,忽然一双手缠上腰身。程澈脚步一顿。 “别……别去。”她把脸贴在他背上,细声哀求,“别弄脏手。” “我怕……”颤抖的声音触动恻隐之心,杀意顿时烟消云散。 程澈深深吐息,托着皓腕转向她,一把抱住。 “好,我不去。”他低声安慰,“别怕,只是做了场噩梦而已。” * 归镜剧组发布首支预告,宋格发消息请她晒几张照片。 商毓凝打开相册挑挑拣拣,怎么都凑不齐九宫格。 最多的是和陈彤合照,其次是和岑朗的合照。 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一张自己个人照,两张跟陈彤的合照,两张和岑朗的,加上大合照,勉强凑出六宫格。 几个小时后,她和岑朗登上热搜。 原因是岑朗发的九宫格里,单独贴了张跟她的双人合照,孙欣跑到岑朗动态下发表茶言茶语。 「孙欣」哥哥,原是妹妹不配了。 「芮米头子」不带女主带女配,你也是娱乐圈第一人 「路人甲」剧没播男主带头拆官配,有乐子看咯 「清清子衿」电影咖了不起,虽然我们清芮是新人,但你别以为我们家没人 …… 原本只是林清芮粉丝撕她和岑朗,未料战况愈演愈烈,评论区涌现不少楚创粉丝助纣为虐。 循着蛛丝马迹看下去,商毓凝发现几个眼熟的id。 退出词条刷新,“楚中有柠”荣登榜一。 「不踩井盖」一觉醒来天塌了,这个夏天还没结束,我嗑的cp就be了呜呜呜心碎.jpg 「楚楚快发自拍」长得一副渣女相,肯定不可能长情的 「你嗑的cp是假嘟」楚创:我陪你吹过港岛的晚风,这算不算相拥?流泪.jpg 「可乐不加糖」嗑过楚中有柠是我的人生案底 「柠檬雨」当初喻柠被全网骂的时候,我甚至帮她反黑,我有罪 「创滴宝」楚离了柠依然是顶流,柠离了楚必定糊糊,楚中有柠就是厕品 「路人10086」楚创实惨,被人硬蹭流量,蹭完就扔 这就是路过被狗骂的感觉吗? 只是发了条动态,她又被全网黑了?网友都不长脑子的吗?不明真相听风就是雨,净被人当枪使,还自诩正义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 商毓凝关掉手机,揉揉眉心,蒙上被子睡觉。 心里乱糟糟的,越劝自己不在意越在意,不过五分钟,又忍不住翻出手机看。 那些人骂她的话好恶毒,人身攻击,□□羞辱铺天盖地,咒她死全家的恶评不计其数。 看着看着,屏幕忽然蒙上一层水雾。 一夜无眠,起来脑子晕乎乎的,商毓凝挪到窗边。 拉开窗帘,室内并未变得明亮。今天是阴天,上帝撕碎冷灰云朵撒满天空,破碎如她。 她想了想,翻出手机挂号。 “程总,系统提示夫人挂号。” “挂哪个科?” “精神科。” 第58章 妄想 “医生,我好像有妄想症。”商毓凝开口就给自己下了诊断。 主任医生是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微胖,圆脸,面相和蔼。 鼻梁上挂一副绛紫细边小眼镜,镜片后细长眼睛微阖着觑她。 “妄想症分很多种,可以说说你的情况吗?” “嗯……嘶……”她拧着小指,望着医生支支吾吾。 措辞半天,她悄咪咪地说:“我怀疑……我老公喜欢我。” 说出去,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 主任低眉笑,“这好像不是需要怀疑的事。” “不是……我和我老公……情况比较复杂。” “具体说说看。”主任做出洗耳恭听之态。 “我们是契约结婚的,婚后关系很一般,经常为些有的没的吵架……因为过去一些事,我从来不怀疑他还会喜欢我。” “但是,”说到这,商毓凝突然噤声,咽了口唾沫,“昨天,我在他钱夹里,看到我的照片。” “还有,他把我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她嗡声说,“我感觉这是热恋中的小情侣才会做的事。” 医生颔首表示赞同,“能在婚姻中维持谈恋爱的感觉,这说明你们感情很好。” “不,不是这意思。”商毓凝摆手否认。 “曾经有段时间,我们互相喜欢过。” “但我在他最爱我的时候甩了他。”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医生竖起左手,“你们真的是互相喜欢?” 商毓凝想了想,点头,“至少在我看来,那时候的他真心喜欢我。” “我不是对此存疑,是你当时是否真心喜欢他?” 这医生好奇怪。商毓凝暗自腹诽,咬文嚼字对解答问题有帮助吗? 第一次看精神科,她不太懂。 “是,我真心喜欢他。” “既然喜欢,为什么你要单方面跟他分开?” “因为最开始,我不是出于喜欢接近他。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他,就想结束不单纯的关系。”她娓娓道来,“十六七岁的想法很天真,也很极端,无法忍受白衬衫沾上油渍。相应地,我没法接受掺入过多杂质的感情。” “我决定跟他分开一段时间,跳出情境检验,自己对他究竟是喜欢多一点,还是愧疚多一点。” “最终确定,我喜欢他。”后一句声音低下去,快得几乎听不见。 “可他好花心,没等我弄清楚自己心意,他就和别的女生搞暧昧。” 商毓凝稍稍坐正,翻过这一页。 “多年以后,我们重逢结婚,我能感受到,他恨我。” “我一个人很寂寞,想要陪伴,所以我假装不知道,稀里糊涂跟他好过一段时间。” “然后,类似的原因,我们离婚了。” 医生追问:“这个类似的原因,具体是指?” “我又一次对他动了真心,试探过他。但他态度模棱两可,让我琢磨不透。” “而且,我总觉得,他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说得越多,倾诉欲越强烈,她不自觉展开细节。 “有次我买了条白裙子,试给他看,他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我问他好不好看,他说很漂亮。下次见面,他送了我一条白裙子。” “我一点都不喜欢。”商毓凝苦涩地笑,“喜欢穿白裙子的,是跟他高中搞暧昧那个女生。” “还有……通过这些鸡零狗碎的试探,我确定,他不喜欢我。” 医生笑道:“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喜欢你,为什么跟你结婚呢?” 第69章 “可能想睡到我找回他丢的面子。”她瞎蒙乱猜,“可能我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不知道。” 总感觉眼前有红光闪烁,她揉揉眼睛,确认诊室里有红色光线摇荡。 这个诊室和门诊区诊室不一样,商毓凝走vip通道,前台护士亲自带她过来的。 她仰头环视,锁定摄像头,“监控是开着的吗?” “嗯,安全起见都是开着的。不过您放心,谈话内容绝对不会外传。” 医生边记录边问:“近期您丈夫还做了什么事,让您以为他喜欢您吗?” “他……”商毓凝害羞低头,“特别喜欢摸我。” 语讫,医生耐心给她解释妄想症的成因和症状,她逐一比对,感觉自己不太能对上号。 “您有没有想过别的可能?”医生直视她,肃然正色。 “什么?” “他真的喜欢你。” 这句话,像枚钉子钉在心上。 商毓凝定住,耳根突然清净,听不见任何杂音。 红色光影浮掠而过,眼前积着一团迷雾,薄薄的,朦朦胧胧。 只消伸手拨一拨,即可拨云见日。 医生继续说:“其实从心理学角度来看,你关心他对你的态度,纠结他喜不喜欢你,变相说明——” “你想要被他喜欢,对吗?” 空气凝固,商毓凝怔怔目视前方。 棕黑幕墙上,仿佛倒映着程澈的面容。那双杏眼,正在凝视她。 根据光路可逆性,如果你在镜子里看见对方,对方也能看见你。 单向玻璃后,程澈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注视着她。 镜像放置的手机忽明忽暗,双方都不曾注意。 “徐总,我联系不上凝姐。” 徐瑾逸耸肩摊手,“我也联系不上程澈。” “这可怎么办?”方栩抓着手机走来走去,“凝姐是新人哪来这么高热度,摆明是有人想整她。” 昨夜,金牌狗仔张小瓜预曝光新秀女明星谈恋爱,有人猜是流量小花陈彤,有人猜某女团队长,还有人猜…… 方栩前排吃瓜,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家。 二十分钟前,张小瓜晒图,配文:星恒小公主喻柠疑似恋情曝光,和同行男子牵手逛超市,举止亲密引发猜测…… 评论区多数在说,“喻柠是谁”、“什么新秀女明星听都没听过”诸如此类。 看得出来,群众们并不care不上线小明星的桃色新闻。 但仅仅过去十分钟,“喻柠谈恋爱”词条登上热搜榜单。 与此同时,其他负面新闻接踵而至。 #楚中有柠 #宋予曦控诉喻柠耍大牌 #喻柠归镜女二 #喻柠宋格 #喻柠人设崩塌 #喻柠加戏 …… 如此密集的黑热搜,要是背后没有人恶意操纵,徐瑾逸能把名字倒过来写。 周眉闯进办公室,手机往桌上一拍,“张小瓜不接电话。” “徐徐徐徐总,你看看看看……”方栩把手机怼到徐瑾逸面前,“林清芮直播谈凝姐。” 徐瑾逸闭眼推开手机,擦了擦汗,“差点害我男德不保。” “您什么时候有过男德……” “闭嘴,投屏看看她耍什么花招。” 直播间在线观看人数5732万人,是林清芮社交媒体粉丝的十倍。 事情严重性可见一斑。 直播开始,主播尚未亮相,评论区已经开始刷屏。 「网友a76」林小姐,网传归镜原定女二是你,是否属实? 「akwyx」林小姐,你和宋予曦是同事,她说的被喻柠勾走男朋友的人是你吗? 「清清子衿」心疼清芮宝宝 「板凳」喻柠和宋导是不是有一腿? 「富婆包养我」被资源咖抢角色,太可怜了。 …… 子弹飞了好一会,主播终于现身。 林清芮穿娃娃领米白上衣,素颜出镜,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俘获热心网友一阵心疼。 “晦气。”方栩气得牙痒痒,“整天装得一副半死不活,也没看出她有什么病。” “谢谢大家关心,我很好。”林清芮娇声开口,“本不想在风口浪尖上回应什么,但既然已经牵扯到我,有些话说清楚对大家都好。” “归镜开拍前,导演跟我的经纪人接洽,表示希望我能出演顾语笙。” 「网友a76」实锤了,星恒公主抢角。 「正道之光」好贱啊 「富婆包养我」big胆,夫人也是你能骂的? 「恨死ddl」我靠,资本家眼瞎吗?我们清芮人美心善演技好,捧她不比捧公主有前途? 「lidh」还是别了吧,清芮脚踏实地,总有一天会大红大紫,不需要像星恒公主一样卖b走捷径 「we」到底谁在捧她啊?蹲幕后金主 …… 看评论区骂声一片,林清芮心里愉悦,压下嘴角继续说:“大家不要误会,导演只是有想法给我看剧本,但是我们没签合同。” “所以抢角色的说法不成立,希望大家不要误会喻柠。” 「芮宝麻麻爱你」清芮宝宝你也太善良啦 「6」剧本都看了说明认可你,要不是公主横插一脚,顾语笙非你莫属 「正道之光」不敢想,如果不是公司争气给她争到女主,她该有多委屈心碎.jpg “都过去了。”林清芮吸气,擦了擦眼角,“我因祸得福,大家不必为我惋惜。” “说说另一件和我有关的事。”她的笑容变得生涩,“予曦说的同事的确是我,但事情也不是大家传的那样。” 比起为208鸣不平,沾点情情爱爱的绯闻,更能引起大家关注。 直播间观众涨到6514万,冲上直播榜一。 林清芮盯着镜头,不知怎地红了眼眶。 “抱歉。”她用手掌覆着眼,声音哽咽,“提起他,我总是没办法克制住情绪。” 屏幕顿时变黑,几秒钟后亮起一束烛光,清秀小脸映现在火中。 林清芮温言软语,款款而谈。 “我和他……暂且叫他c先生吧,是初中认识的。” “那是个烟雨绵绵的春天,我被困在图书馆等雨停,他和朋友从门前小道路过。” “隔着雨帘,我悄悄看他一眼。仿佛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他恰好朝我看来……” 故事中人之一楚创,听到“海豚伞”三个字,手机猛地砸在他堪比珠穆朗玛峰的高挺鼻梁上。 “妹啊你有事吗?”他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本少当年真不该色欲熏心,啊呸,猪油蒙心……害我程哥被你这神经病纠缠这么多年。” 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楚创有点印象。虽然收过海豚伞的漂亮妹妹不计其数,但“捐伞”给林清芮那天比较特殊。 赠人玫瑰的事,楚少向来亲历亲为。假如那天,球鞋没开胶,他也没踩到粑粑,他绝对不会把撩妹的大好机会让给程煜澄。 不过现在,他想穿越回去给那堆粑粑磕个头,否则今天被神经病缠上的就是他。 楚创拾起手机,立马给替他挡灾的好兄弟转了笔精神损失费。 切回直播,林清芮的青春爱情故事已讲到尾声。 “我和c没有在一起,因此在一定意义上,喻柠不算勾引我男朋友。”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只能说,如果不是她出现,我和c现在一定很幸福。” 「青青子衿」杀我别用暗恋刀,太痛了 「正道之光」三观炸裂,读高中就知三当三 「lidh」妈妈教我不要以貌取人,但这次实在忍不住 「6」就我一个人觉得,c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吗? 「床前白月光」+1,既放不下白月光,又舍不得朱砂痣,渣男 「娇娇儿」c怎么就不好了?没有人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我骂的脏」是是是,就你最会舔 第59章 撒花 外界腥风血雨,诊室内鸦雀无声。 原来,困扰她的关键,不是程煜澄喜不喜欢她,而是她害怕程煜澄不喜欢她。 商毓凝恍然大悟。 “是,我想要被他喜欢。” 空悬的心随她话音一齐落下,程澈垂眼低笑,紧握的拳头缓缓舒展开。 手心全是汗。 门被拉开,商毓凝回头望,满目错愕。 主任起身,收拾好资料迅速离开,程澈反手关门,定格了时空。 两人一坐一立,默默注视着对方。 只为这一眼心照不宣,他们跋山涉水,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几度退缩挣扎,待真正对上眼,便觉得一切值得。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程澈喉咙酸涩,嘴唇蠕动着迫切想要说点什么。 显然,她也是。 “商毓凝。” “程煜澄。” 他们异口同声呼唤彼此姓名,同步噤声,相视一笑。 商毓凝低头挠耳朵,“你先说。” 第70章 “我……”甫吐出一个音节,低醇嗓音顷刻间消沉。 程澈微微张口,颈上喉结翻滚,气流在喉咙间徘徊。 酝酿半晌,他向她走来,抿唇一笑,俯身单手环抱她的腰。 双脚猝然离地,商毓凝低声惊呼,慌忙搂紧他。 程澈将她放在桌上,劲腰轻轻撞开微分的膝盖。 “关于你问李主任的问题,由我为你解答。” 抬起她的下颌,低眸凝望她眼睛,“不用怀疑,你老公就是喜欢你。” 商毓凝愣了下,笑意在唇角漾开。 “而且,这么多年,他只喜欢你。” 指上力道略微加重,他倾身贴近,鼻尖碰鼻尖,一触即分。 温热气流扑面而来,在她脸颊熏染一层淡淡的粉。 商毓凝闭上眼睛,撅嘴准备迎接他的吻。 拇指抚拭而过,程澈捏了捏她的脸,低低地笑。 “v07患者,该你说了。” 睁眼,潋滟杏眸深情谛视,心动盖过被戏弄的不满。 她抬腿勾他的腰,伸出食指戳他胸口,鼓腮叽咕,“程医生,诊室有监控喔。” “骗你的,这不是诊室,也没有监控。” “我也骗你的。”她昂首冷哼,“我才不稀罕被你喜欢。” “我稀罕。”程澈抓住摩挲心口作乱的手指,“毓凝,我想要被你喜欢。” 说完不等她回应,唇即刻覆过来。 他吻得急切,舌尖勾缠她的软舌搅弄,毫无章法,像初次接吻的纯情少年,没有技巧,全是渴望。 她攀着他脖颈回应,手臂蹭过耳垂,滚烫灼热,红得滴血。 空气渐渐稀薄,喘声裹挟暧昧水声弥漫室内。 津液在口腔中搅拌混涌,商毓凝含不住,澄清黏液顺着嘴角流下。 她有点害臊,嘤声推他,程澈意犹未尽退出去,舌尖勾出一缕银丝。 两端连接水光淋漓的唇,香艳且略显淫靡。 程澈抵着她额头粗喘,帮她擦掉嘴角清沫。 “喜欢吗?” “不止喜欢。” 她翘首,衔住温唇献上一吻,赤忱告白,“程煜澄,我爱你。” “你说什么?”程澈呼吸加重,胸膛剧烈起伏。 腰后手掌下移,沿着大腿外侧摸向膝盖,手指扣入腿弯揉捏。 毓凝说,她爱他。 “再说一遍。”声音滞涩喑哑,略带命令意味。 “我说——”商毓凝凑到他耳边,唇贴着耳廓吹气,“我爱你呀。” 她爱他,她又说了一遍。 手指猛地收紧,商毓凝吃痛娇嗔,望着他的眼神楚楚动人。 程澈闭眼,深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重复几次,都无法令脉搏恢复正常频率。 气流声断断续续,他尽力克制着,不致于让自己疯掉。 “再说一遍。” “我说——” 尾音拖长,语调百转千回,戛然而止。 商毓凝撇嘴嗔怨,“怎么就让我说,你为什么不说?” 程澈低咳清嗓子,心里默念三遍,结果一开口就磕巴。 “商……商毓凝,我爱你。” “再说一遍。”她挑起他的下巴,命令。 “毓凝,我爱你。” 她得意歪头,“再说一遍。” 程澈失笑,低头吻她眼睛,一字一句道:“老婆,我爱你。” “你就光说爱啊?”商毓凝撩起头发别到耳后,举目望天。 “这时候,不该加点什么山盟海誓之类的吗?” “比如?” “比如,告诉我,你会爱我多久,你出轨就天打雷劈……虽然有点矫情,有点幼稚,说出来狗都不信,但我想听你说。” 敲键盘声突兀响起,显示器输出三行字。 ——承诺书 ——我爱商毓凝,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如果我对商毓凝不忠,我将穷困潦倒,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她搓着美甲,佯装漫不经心,“别人都说,男人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契约作废,婚前财产以转赠名义分商毓凝一半,婚后所得全部计入夫妻共同财产。 “我喜欢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每周都要有新衣服和包包。” “我十级玻璃心,受不了委屈,吵架绝对不先服软。” “我还娇气……” 她说一条,程澈就记一条,打印机输出满满两张纸。 程澈取下别在前胸口袋的签字笔,洋洋洒洒签下两个名字。 是程澈的承诺,也是程煜澄的承诺。 商毓凝心满意足,可还是会下意识想起某个人。 “程煜澄,我想问个扫兴的问题。” 她竖起一根手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把话说清楚,我就再也不提她了。” 他笑得宠溺,“好,你问。” “你和林清芮……究竟什么情况?” “不要骗我,哪怕你曾经喜欢过她,你坦白说。” 程澈严肃回答:“从来没有。” “那你初中陪她跑八百,看流星……” “毓凝,我记得你说过,你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处处欺负林清芮。” “我也一样。”他无可奈何,“搞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做过那些事。” 商毓凝茫然,程澈弹她脑门,“林清芮是表演型人格,有精神分裂症和严重妄想症。” “你听到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林清芮是我和楚创一个朋友喜欢的女生,我跟她说过几句话,仅此而已。” “你和楚创的朋友?没跟你们一起升高中吗?” 程澈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愿意提起那位朋友。 “他……早就去世了。” 商毓凝抱抱他,没再追问。 打开手机,方栩、周眉、徐瑾逸三人统共二十几个未接电话。 她回拨给徐瑾逸,对方秒接。 “姑奶奶,你可终于从外太空回来了。” “什么事?” “网上骂你骂翻天了,你自己看去。”徐瑾逸准备挂电话,忽又折回来叮嘱,“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行,别回复别跟人吵架,交给公关和法务处理……总之,千万别冲动行事。” 说话神神叨叨的,商毓凝听不明白,打开社媒一看,天塌了! 热搜榜上好几个她的名字,有些没带大名的词条,点开也跟她有关。 未读评论999+,点开加载半分钟才显示,谩骂诅咒铺天盖地袭来。 只过一个上午,事情怎么发酵成这样? 商毓凝发懵,缓了一会开始翻阅评论。 谈恋爱?她和谁谈恋爱? 宋予曦又瞎掺和什么?怎么又扯上宋格了? 骂名太多她都捋不清楚,发消息问方栩,了解事情原委,她两眼一黑,马上打开备忘录,洋洋洒洒写下三百字陈情表。 检查无误,复制粘贴发布,关掉手机。 “这女的……真没脑子。” 尹曼看完回应,忍不住嘲笑。 在这节骨眼上,闭嘴装死避风头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商毓凝非要出来蹦跶,就别怪网友嘴下不留德。 翻过商毓凝最新动态的评论区,林清芮笑了笑,不知该笑她天真,还是笑她蛮横。 一个没作品的新人演员,公然说“难道谈恋爱犯法吗”这种带挑衅意味的话,怪不得会被自家粉丝冲。 还不打自招承认炒cp,楚创可是,粉丝战斗力惊人,跟他搭戏的女演员,几乎都被他粉丝撕过,何况炒cp。 “人设的回应还挺像样,说星恒给她贴的是海归女神标签,是网友自动脑补成白富美。” “没用。”林清芮淡淡一笑,“网络不是法庭,把矛头指向尊贵网友,他们只会骂得更狠。曼曼,该你出场了。” “行,我这就爆料。” 手机弹出新推送,孙欣曝喻柠加戏和耍大牌。 楚创发文为喻柠说话,评论区已沦陷。 「不喝可乐」哥你是真的爱 「拔香菜」那肯定,他高中就很爱 「chyyds」楚哥,求你吃点好的吧 「创滴宝」咱不说咖位对不对等,至少你找个人品没问题的行不 「awz」楚创,我们给你花钱,不是让你找嫂子的 徐瑾逸来电恳求,“姑奶奶,求你立刻马上删帖。” 商毓凝不以为然,“不删,我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要删?” “你不懂娱乐圈,实话往往……” 话没说完,电话已挂断。 和程澈一起到餐厅,两人迎面撞上萧明繁。 商毓凝挥手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耳朵突然遭受暴击。 “死女人,投入死渣男怀抱招呼都不打一声。” “痛痛痛!”她扒开乔诗浅手臂,凑上去亲密贴贴,“我等会跟你说清楚。” 四人一起进入包厢,商毓凝将离开极星港至今天期间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禀告乔女王。 第71章 “那老东西竟然还敢惦记你,本小姐这就找人阉了他!!!” “冷静冷静,程煜澄已经把他送去蹲局子了。” 女王一怒,全场遭殃。 乔诗浅先揪着商毓凝骂一顿,严格命令她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保镖。 接着以“你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好”为引,对程澈好一通口诛笔伐。 用语之刻薄,令萧明繁忍不住为大表哥美言开脱。结果可想而知,萧三太子被训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自罚三杯赔礼谢罪。 程澈举起酒杯敬乔诗浅,“乔小姐言之有理,怪我没保护好毓凝。” 他一饮而尽,牵起商毓凝的手摆到桌上,“我一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让毓凝陷入危险。” 鉴于他认错态度良好,乔诗浅勉为其难赏他一个眼神,视线掠过落在商毓凝身上。 “决定了?” “嗯,决定了。” “行。”乔诗浅睇一眼程澈,“我同意你娶我家公主了。” 程澈配合道:“多谢乔小姐成全我们。” 很上道,深谙想娶老婆不能得罪“丈母娘”的道理。 离开餐厅,擦肩而过的路人指着她大声喊:“这不是那个喻柠吗?” “是啊是啊就是她。” 商毓凝疑惑回头,边上围过来一圈人,纷纷举起手机拍她。 程澈将她护到身后,萧明繁站到前方,“你们先走。” 场面拥挤混乱,无良记者和她的黑粉以及各家粉丝将商场围得水泄不通。 保镖在前开路,程澈一手紧搂她,一手帮她挡镜头,缓慢移动。 “抢清芮男朋友的bitch,要点脸吧。” “就是她霸凌清芮!” “狐狸精你到底给楚创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有我们家岑朗,他也被这婊子迷惑了。” “靠,这不是在酒吧泼我红酒那女的,还是大明星啊真没素质!” “喻柠小姐,网传你和天亓总裁青梅竹马,在其另娶后仍想插足婚姻,情况是否属实?” 第60章 开撕 定园,灯火通明。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 骂她的声音如同月光笼罩大地,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恶评铺天盖地,社媒服务器瘫痪过一次,不上线小明星,短短几天就跻身顶流之列。 商毓凝躺在床上,越刷手机越生气,越生气越忍不住刷新。 经某千万粉丝博主概括总结,“喻柠十宗罪”词条已在榜一挂了三小时。 1.营销cp 和顶流楚创捆绑营销,曾晒半句情诗吸收一大波cp粉 和影弟岑朗故技重施,晒双人亲密合照拆官配 2.耍大牌 录制综艺港岛吹风期间,因楚创和宋予曦被奉为“纯元cp”心生不满,多次顶撞前辈宋予曦,甚至将她推倒致伤。 同综艺导演称,喻柠公主病严重,稍有不顺就对人发脾气 归镜女三号孙欣爆料,开机当天喻柠因不满女主人选罢工 3.资源咖 零作品,但能出演s+女二 4.陪睡导演 剧组人员爆料,喻柠与归镜导演之一关系密切 5.人品低劣 高中时霸凌同班同学,曾将某女生推下楼梯 某群众自诉被喻柠无故泼红酒 elf杂志社员工爆料,喻柠傲慢无礼挤兑同事 6.加戏 剧组人员称,喻柠经常拾掇岑朗找导演临时改剧本 7.演技烂 孙欣称和喻柠演对手戏,因对方失误重拍多次不过,对方却发脾气指责她故意针对 剧组人员称喻柠拍戏很少一次过 8.插足婚姻 据传,喻柠与天亓总裁青梅竹马,并苦恋其多年。竹马娶她朋友后仍不死心,试图破坏竹马婚姻。 见图,喻柠与天亓总裁在京西府私会 见图,喻柠时常出入极星港,君御总裁离婚或与其有关 9.人设崩塌 定和集团三驾马车之一称不认识喻柠,所立白富美人设崩塌 10.谈恋爱 elf杂志社员工爆料,喻柠与其创始人关系暧昧 见图,喻柠与陌生男子在房车中热吻 以上十宗罪,部分她已经回应过,可他们仍以此攻讦她。甚至不顾基本逻辑,一面说她和梁晏青梅竹马,一面说骂她冒充定和千金。 墙倒众人推,商毓凝合理怀疑,自己现在连呼吸都会被骂浪费空气。 手指下滑刷新,刷出姚萱的澄清。 「有钱有颜姚女神」喻柠确为我和我家先生的至交好友,但从未介入我们婚姻。梁先生与喻柠非单独见面,更不是私会,请各位理智甄别不实信息,不信谣,不传谣。 但是没有用,评论区涌现一堆喜欢教人做事的爹。 「zjk你有事吗」防火防盗防闺蜜,富婆姐姐长点心吧 「rx」别光顾着赚钱,先把你老公看好ok? 「不吃香菜」我的宣言要是be,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甜豆」宝贝,请你擦亮眼睛,远离狐狸精 商毓凝正准备发送评论,一只湿润的手覆上屏幕。 程澈抽出手机搁在桌上,揽过她柔声说:“你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都别回应。” “可姚小萱帮我说话,我不能让她受牵连。” “嫂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几句骂她都不屑回复。” 商毓凝擦了擦眼睛,“你阴阳我……” “没有。”程澈失笑,“有人选择无视,就有人选择反击。” 他亲她额头,“先好好休息,醒来我陪你一起面对。” 把商毓凝哄睡,程澈轻轻拉开缠在腰上的藕白手臂,拿起手机离开房间。 “找人把初版剧本放出去,联系港岛吹风总导演和嘉宾……” “联系三中教务处老师,有一个跟我同届的女生叫蒋曼丽,把她的资料调出来。” “让宋格安排一场发布会,要求主演全部到场。” 交代完事情,程澈拨给楚创。 铃声如雷贯耳,楚创翻个身,手伸进枕头下摸手机。 撑开眼皮看清备注,怨气呈指数增长。 “哥你是娇妻在怀夜夜笙箫,顾一顾我的死活好不好?”楚创大声打呵欠,“我拍戏一整天好不容易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程澈直入正题,“帮我联系一下杨潜的家人。” “what?!”楚创垂死梦中惊坐起,一拍脑门自问今夕何夕,“他走这么多年了,咱现在去打扰杨叔一家,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对方沉默片刻,语气稍显沉重,“楚创,对已逝的人,真相也许不重要。但对活着的人……很重要。” “我就问,你有证据吗?”楚创一把揉散脸上困倦,声音同样沉重,“靠你那套变态心理学分析理论,定不了林清芮的罪。” 关于杨潜的死,程澈笃信是林清芮故意为之。 但是,当年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警方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能不能定她的罪不重要,她利用舆论伤害毓凝,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论她有意无意,不可否认的是,杨潜因她而死,这就够了。” “行。” * “程煜澄,帮我系一下后背绑带。” “好。”程澈放下手里的工作,踱进衣帽间。 商毓凝站在全身镜前,两手提着礼服裙,扭着身体面向门口。 长发斜披胸前,后背裸露,莹白肌肤如雪如玉,附着几处稀疏的吻痕。 察觉他目光落点,商毓凝不禁发糗。 脑海自动浮现昨夜被他压着后入的光景。 好粗暴,好狠心,哭着求他都不肯放过她。 吻痕被他盯得发烫,她稍稍侧身面向他,忽然想起自己身后是面镜子。 不过程澈移开了目光,走近她握住双肩,将她转了个向。 现在他立于身后都能引她心慌。 商毓凝攥紧裙子,提前打预防针,“你给我安安分分系绑带,不准乱来啊!” 他笑而不语,手掌沿着肩膀摸上脖颈,指甲轻轻刮蹭。 一阵微电流钻进毛孔,她不防哆嗦,脖子反向倾斜,略回眸瞪他。 程澈低眸浅笑,手顺着身体曲线摸下去,停在腰际。 虚虚扶着屈膝蹲下,手指探进去勾出绑带,丝绸扫过的地方,尚有他昨夜留下的指痕。 “我是不是掐疼你了?”指尖抚过微红痕迹,他有点心疼。 商毓凝深吸一口气,手朝后伸打他一巴掌。 “问呢?狗东西,叫你停都不肯停,磕了药似的。” 昨夜,程澈又刷新记录了。 浴室三次,床上两次,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被他亲了个遍。 他还说了上百次爱她,舔着后颈说,吮着胸口说,吻着腰说…… 正回味着那感觉,绵软的唇忽地贴上后腰,商毓凝猛地一颤。 第72章 啪——程澈一掌拍她侧腰上,语气略带不满。 “别动。” 唇和温热气息在皮肤上游移,又痒又麻。 掐在腰间的手略用力,她忍不住嘶声。 “程煜澄你大爷的能不能收收色中恶鬼样!” “你再乱扭乱动,”他闷声低喘,“我可不保证只是亲一下那么简单。” 简直了,没羞没臊,脸皮比城墙还厚。 距离发布会开始还有一小时,商毓凝选择向恶势力低头,放任他亲。 她不挣扎,程澈反而意兴阑珊,挑起绑带三下五除二系好,打上蝴蝶结。 “我是想帮你缓解一下紧张。” 他轻轻捏她脸颊,“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商毓凝亮出獠牙,蓦地想起什么,迅速收敛了嚣张气焰。 “我只是委屈,那些弱智都偏信弱势方,我是不是也该装得弱一点?” 程澈托起她的手掂了掂,“我认识的商毓凝,从不屑于迎合低智生物。” “你勇敢做自己,就算把天捅出窟窿也不用怕,有我给你兜底。” 该死,这及时雨似的鼓励,令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商毓凝沉吟道:“程煜澄,等这件事结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危险程度不亚于为了膈应林清芮接近他。 可她想和他共度一生,那就该拆掉所有定时炸弹。 “好,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不对,是两个。” 抵达星光演艺中心,场面可谓壮观。 四千平米的露天剧场挤满了人,有的人还高举横幅,上面写满羞辱讨伐的话。 商毓凝粗略看一眼,心情降到谷底。 台上共十人,一名主持人,导演宋格和袁宾,男主角岑朗,女主角林清芮,男二号、女三号孙欣,男三号,她和陈彤。 宋格:“最近我们剧组深陷舆论风波,特召开这场发布会,回应各界朋友们关心的问题,希望能尽快还原真相,平息流言。” 主持人:“目前热度最高的话题,是钱江三中匿名校友曝喻柠曾霸凌林清芮,我们先听听受害人怎么说。” 林清芮双手握紧话筒,微阖着眼,怯生生环视观众。 一副饱受欺凌后患上ptsd的可怜模样。 偏偏观众就吃这套,台下嘀嘀咕咕,离舞台近的几位声音传上来。 “心疼清芮……” “清芮宝宝不哭,我们支持你。” 林清芮抛珠滚玉,扭过头去拭泪,梗着声音说:“谢谢……谢谢大家关心。” 呕。 对戏的时候怎么不见得她演技这么好? 商毓凝克制着冷笑,静静看着她表演。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如果不是被提起,我实在不想提起这些伤心事……” 说来说去,还是只有推下楼梯、剪坏礼裙、抢她意中人等耳熟能详的事。 通过她随时可能断气的声音叙述,听起来更惹人怜悯而已。 “事情就是这样,谁都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我不怪喻柠,希望大家也不要……” “林清芮!”商毓凝愤慨开麦,“除了装可怜,你还会别的手段吗?” 第61章 童话 休息室内,程澈和楚创收看发布会现场直播,观察弹幕舆论动向。 见程澈眼神不对,楚创撞他胳膊,“喂,你有看弹幕吗?” “咳……”刚刚一不小心,被老婆的美貌吸引了。 “在看。”程澈面不改色,将视线重新放回弹幕。 「001」好拽啊她,清芮话都没说完她就打断,果然没素质 「002」资本:大胆,敢对我捧的人指指点点 「003」喻柠背后的霸道总裁:我的女人拽就拽了,你有意见? 「004」好无聊啊能不能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005」想听猛料+1 楚创登上十年不用的小号发弹幕。 「高冷少爺」就我一个人觉得,林清芮像朵白莲花吗? 「006」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觉得她怪怪的 「007」+1+1+1,好茶啊 门开,白莫姗姗来迟,端起水杯海饮,“我们什么时候上场。” “现在。”程澈拎起楚创,“走了少爷。” 台上,商毓凝正在和林清芮battle,要不是岑朗和陈彤拉着,可能已经动手了。 “你个神经病,还恶狗先咬人了,明明是你教唆班上女生孤立我,还好意思说我霸凌你?” “我没有……喻柠,我真的没有……” 孙欣嚷嚷:“那你抢清芮男朋友又怎么解释?” “谁是她男朋友?”幕后传来低醇嗓音。 又一道清亮男声附和,“对啊,我都不知道我哥早恋呢。” 程澈和楚创一前一后登场,后面还跟了位医生打扮的人。 林清芮朝他们望一眼,脸色煞白。 台下不少楚创的粉丝,呐喊声、尖叫声不绝如缕。 “宝贝们~安静安静!”他伸出手往下弹压,欢呼声不降反升。 “楚楚妈妈爱你!” “哥哥哥哥啊啊啊啊我见到哥哥了!” 楚创接过话筒,“知道大家见到我都很激动,但我今天是来干正事的,请各位暂且安静一下下,爱你们~” “跟楚创一起来的谁啊?” “不认识,哪来的糊咖?” “应该不是娱乐圈的吧?这等颜值,不可能被埋没的。” “咦……穿正装那帅哥,侧脸像……” “房车热吻那个……!” 程澈站到商毓凝身边,拿过她手里的话筒,“各位朋友们好,我是程澈。” 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是毓凝丈夫兼绯闻男友。” 商毓凝嗔怪地看他一眼。 “也是楚创的朋友,归镜投资方安颂集团现任首席执行官。” “还是林清芮女士讲的——鬼故事里的c。” 商毓凝没忍住笑出声。 程澈站到台前,聚光灯打下,成为全场焦点。 荧屏放出十宗罪截图,“关于营销号提出的十宗罪,我在此替我太太逐一回应。” “首先谈恋爱——”他回头扫一眼,啼笑皆非,“封建时代结束这么久了,自由恋爱还要被各位大家长们指指点点。” “我和我太太合法夫妻,房车热吻就不说了。elf孟先生是我妻子的追求者,毓凝多次拒绝他仍死缠烂打,关系暧昧实为无稽之谈。” “第九条,我太太姓商,是定和商老先生孙女,各位可看定和集团发布的最新信息。” “第八条,毓凝在极星港是和闺蜜——君御乔先生的妹妹住一起。另外,乔先生与陆小姐离婚时,我太太还没回国。” “天亓梁总是我和毓凝的至交好友,相关事件我嫂子已经回应,若再有人造谣挑拨,我们将采用法律途径维权。” “第七条,毓凝初出茅庐,演技是不太成熟,感谢各位合作演员包容。” 程澈向岑朗和陈彤颔首,接着看向孙欣,“孙欣女士所言不实,请各位看花絮片段。” 荧屏放映拍摄泼红酒的完整花絮,台下观众愤愤不平。 “好过分啊,明明就是她自己失误。” “别的不说,喻柠这一段确实演得好。” 商毓凝撩下头发,看着孙欣笑。 “第六,关于加戏问题,责任在我。” …… 楚创站出来,“和毓凝炒cp,其实是我提出的。” 台下骚动不止,粉丝们目瞪口呆。 “综艺嘛都要博话题度,节目组有意安排我和宋予曦捆绑,我不愿意,这才找我的好朋友毓凝帮忙,希望大家不要误会。” 楚创安抚好粉丝情绪,退回坐下。 程澈正准备接上,商毓凝把他拉回来,自己走到台前。 “某热心群众造谣我霸凌林清芮,这事我要多说几句。” “林清芮是初中部直升高中,同班同学基本都认识,而我是转学到三中的,人生地不熟。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本事能霸凌她。” 她转身,盯紧林清芮,“现在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没人吃你卖惨那套。你自己站出来,当众给我道歉,我可以考虑不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毓凝,你为什么恩将仇报?”林清芮将装可怜贯彻到底,“同班同学都不喜欢你,只有我为你说好话……” “呵呵,我谢谢你。”商毓凝冷笑,“我谢谢你茶言茶语教唆别人孤立我,谢谢你指使走狗把我锁进杂物间害我差点被街溜子强/暴,谢谢你自导自演撒谎卖惨给我打造恶毒女配形象。” 她看台下,目光锁定短发女生,“蒋曼丽同学,你应该最清楚她是什么人吧?” 闪光灯滑到蒋曼丽身上,她惊愕抬头,视线怯怯扫过商毓凝和林清芮。 “曼丽……”林清芮望着她簌簌落泪。 曾经,她就是被她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欺骗。 第73章 记者围到她身边,“请蒋小姐说几句吧。” “蒋小姐,请问你和林清芮什么关系?” “我和林清芮是中学时期的好朋友,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蒋曼丽话音停顿,笑了笑,“好到可以帮她欺负商毓凝的程度。” “我这样说,大概没有人相信,因为林清芮从来没有让我对商毓凝怎么样,一切都是我自发的。” “林清芮只是像现在这样——两眼泪汪汪地向我们诉苦,利用我们对商毓凝的羡慕嫉妒,和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达成她的目的。” “我曾以为,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但她只拿我当枪使。”蒋曼丽瞟向程澈,“并且因为我和她喜欢的人多说几句话,就故技重施,在背地里教唆别人排挤我。” 孙欣恍然大悟,“我好像也被她洗脑了……” 观众窃窃私语,看林清芮的眼神各不相同。 林清芮一个劲地摇头,硕大汗珠接连不断滚落,身体哆哆嗦嗦。 “你好,麻烦给林清芮小姐换张靠背椅。”白莫朝台下工作人员招手,“她精神状态不稳定,情绪激动容易昏倒。” 白莫声音不大,离他最近的岑朗迷惑重复,“她精神状态不稳定?!” 麦没关,在场之人都听见了。 聚光灯扫到他们两人身上,白莫打个哈哈,“我是知安荟心*理咨询中心医生,林小姐是我客户,程总是我老板。” “我们咨询中心签了保密协议的,林小姐的具体情况,我不便透露。”他摸出手机,扬声器对准话筒,“这段录音,是我和林小姐在非工作时间地点聊的内容。” “白医生,打扰……失去家族附加价值,她只是个花瓶而已。” 录音播完,白莫耸耸肩,“我没什么要说的,就走个过场。” “各位应该能通过这段对话,了解林女士不为人知的一面。” 程澈抬手示意,工作人员配合切换页面。 “林女士杜撰的lovestory,对我和我妻子造成巨大困扰,并且严重损害我个人名誉,我的律师已向法院提起诉讼。” 就根据林清芮自述总结概括的六件甜蜜往事,程澈逐一解释。 “我的确在一名女生体测时陪跑过,那名女生是我妹妹,亲妹妹。” “生理期为她煮红糖姜茶,这个更离谱。我太太和我妹妹都不爱喝这东西,我本人也没学过。” …… “一起看流星雨?”程澈讥笑,“林女士当年热播剧看多了吧?”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少在政治课上看《格林童话》,世界上没那么多灰姑娘。” “如果你不是和我们念同一所高中,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连最基本的造谣犯法都不清楚。” 程澈怼人,声音冷淡清冽,腔调慵懒散漫,还略带几分无厘头的冷幽默。 只要不是被怼的不是自己,倒算享受一场听觉盛宴。 若怼的恰好是自己讨厌的人,那可就真是乳腺畅通! 商毓凝和楚创拍手叫好。 “煜澄,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林清芮泪如雨下。 程澈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告白,“我太太是我初恋,从过去到现在,我只爱慕她一人。” “还有楚创发的半句情诗,是我写的。” “但是某个笨蛋误以为是楚创写的,我将错就错,试试她能不能发现端倪。” 他回眸冲她笑,“很庆幸,时隔十多年,她不仅保留着情诗,还解开了秘密。” 商毓凝:“……” “我太太可能有些小毛病,傲慢,骄纵,有点点虚荣,还有点点作,但她为人坦荡,心思纯良。希望大家别因为谣言,对她持有偏见和恶意。她是个想要被人喜欢的小女生,嘴上说不在意,可这几天都没法安寝。” 商毓凝:“……” 讲起老婆,程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商毓凝揪他衣袖,“咳咳程总,你的高冷人设崩塌了。” 与此同时,弹幕已经炸翻天了。 「008」靠!又高又富又帅还纯爱的老公上哪领取啊啊啊!!! 「009」首先,你得投个好胎,这位总裁不喜欢灰姑娘。 「010」你们羡慕她有人爱,我羡慕她自由自在,呜呜呜我也想像她一样硬气地说:别人不带资进组是因为不想吗? 「011」对啊,颜值ok演技过关,带资进组有什么问题? 「012」夫人带资进组只演女二,某没带资新人演女主,为什么没人喷她啊? 「013」dbq我的三观跟着五官跑,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喻柠是坏人 「014」歪个楼,这对豪门夫妇能嗑吗?流口水.jpg 「015」嗑吧嗑吧,嗑cp就要嗑真夫妻 「016」放心嗑大胆嗑,程总这么爱绝对不be 「017」宣言cp粉头路过,浅浅嗑一口~ 「018」原来超爱的是他抹眼泪.jpg 「019」蹉跎十年才修成正果,这该多爱啊!!! 「020」高学历白富美,这不就是顾语笙plus版吗?! 「021」什么恶毒女配,那是被夺了气运的女主!!! 「022」喻柠老师您演累了吧,能不能换我演两集? 现场之人对此一无所知,下一项稳步推进。 舞台灯光尽数熄灭,商毓凝下意识扒拉身边人,程澈将她搂紧。 音响设备传出老旧电子设备沙沙声,在空气中萦绕混响。 男生的声音如初升旭日,朝气蓬勃。 “清芮,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 “程哥楚哥,你们来啦!” “介绍一下,这俩是我好哥们,这是我朋友林清芮。” “杨潜你老实交代,只是朋友?” “楚哥!” “朋友你好,我是楚创” “程煜澄。” “我……我记得你。” 一段简短对话之后,全是那少年的声音,青春热烈。 “清芮,放学等我!” “清芮……” “清芮清芮……” “清芮清芮清芮,理理我嘛!” “清芮。”少年这声呼唤如同叹息,腔调也不复从前雀跃。 “你喜欢程哥……是吗?” “是。”少女态度恶劣,“如果不是煜澄,谁愿意搭理你?” 录音戛然而止,灯光复明。 林清芮神情恍惚,摇摇晃晃,猛地从椅子上栽下去。 “林清芮,广南家具厂失火案,你不会忘了吧?” 第62章 认错 广南家具厂失火殃及隔壁废弃工厂,致两死一伤。 经调查,事情经过如下: 死者之一王某(男,48岁)勒索林某(女,13岁),两人发生肢体冲突,杨某(男,15岁)见义勇为助,林某趁机逃出,锁上大门后逃离现场。火灾爆发后场面混乱,家具厂工人紧急救火,未发现废弃工厂有人呼救。 事后,林某称自己惊吓过度无意识锁门,向死者杨某家属下跪道歉…… 鉴于林某未满14周岁,且家属同意谅解……进行思想教育,责令监护人严加管教。 “我不是故意的……”林清芮声泪俱下,“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害怕……” 观众并不买账,谩骂声此起彼伏。 台上人陆续离开,只剩林清芮一人被记者包围。 “林小姐,请问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林小姐,你是否因为杨某纠缠致他于死地?” “不是不是不是!”林清芮捂住双耳哀嚎,“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们才愿意相信我?” 「023」那你就去死! 「024」成年人了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没人在意 「025」总裁说你是灰姑娘都抬举你了,人灰姑娘至少心地善良,你最多是恶毒继姐 「026」灰姑娘风评被害祈祷.jpg 「027」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心这么黑 「028」喜欢她那男的好惨 「029」那男生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喜欢你而已 「030」刚出道有人骂她丑我还维护她来着,我该死 「精神科医生闻飞」这位女士情绪夸张、行为戏剧化,疑有表演型人格障碍倾向,建议来安颂希尔顿精神专科医院检查 「精神科陈主任」看完整场直播,这位女士在遭到明确拒绝后仍坚信对方喜欢自己,疑似钟情妄想,建议来安颂利康精神科检查 「心理医生季平」虚构不存在的浪漫桥段幻想自己在谈恋爱,更符合情爱妄想表征,建议来安颂康和心理卫生科检查 「知安荟刘医生」建议来知安荟心理咨询中心进行认知治疗 …… 林敏尚关掉直播界面给林清芮打电话,通是通的,但没人接。 房门轰然被踹开,雍容妇人大步闯入,高高扬起巴掌甩他脸上。 “妈,你打我……” 话没说完,又挨了一巴掌。 第74章 林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林敏尚捂着红肿的脸,委屈问:“妈!我干什么了让你你这么生气?” “还有脸问?你哥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您都知道啦?” 林夫人抄起枕头狂揍,“你玩那些有点背景的娇小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 “林清芮——那是你爸和别人的种,你竟然能自甘堕落到搞她,看我不打死你!” “妈妈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林敏尚抱住林夫人大腿,“是清芮,清芮勾引我的!” * 台河监狱,探监室玻璃窗前,黑旗袍短发女人正襟危坐。 警察押着囚犯进入探监室,两人隔着玻璃对视。 商锦玟拿起电话。 “我能出去了?” 没有一句问候,没有一句寒暄,一开口就是趾高气扬的态度。 仿佛她是犯人,对方是法官。 她犹豫几秒钟,问:“四叔,你知道错了吗?” 商永载抓了抓脑袋,放声笑,“教训我呢?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 “7903,谨言慎行。” 她到底有多蠢,才会对屡教不改的强/奸犯仍抱有期待。 商锦玟看着商永载,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既然四叔认识不到自己错误,就待在里面好好反省吧。” “你干过的脏事,程澈已经给你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出来了。” “你招惹的是爷爷最疼爱的小辈,商家不可能保你。” “至于我……是唯一一个可能帮你争取减刑的人。但很可惜,你刚才亲自毁掉了机会。” 商永载两眼圆瞪,想补救又拉不下脸服软,见商锦玟放电话,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 “锦玟,锦玟你……” 咔哒,断线。 他没说完的话,商锦玟不会再有机会听见了。 走出监狱,门前多了一部车,商稚姝没精打采趴在窗口,懒洋洋瞅她一眼。 “爷爷要见你。” 商锦玟点点头,“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 “我可没你那么缺爱。”她撕开糖纸,把葡萄味棒棒糖塞进嘴里,“在他对商毓凝动手的时候,我就当他死了。” “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对二十多岁的已婚侄女贼心不死,想想就恶心。” “商锦玟,我好心劝你,别想方设法捞他。”商稚姝歪头笑,“毕竟,你也是他侄女哦。” 说完,车子扬长而去。 四下寂静荒芜,尘土飞扬,商锦玟立于原地,抬头仰望天空。 雾霾蓝天空低垂,灰白云卷云舒,一排大雁飞过。 转眼,已十七年秋。 商鸿微阖着眼打量她,长身玉立,昂首挺胸,眼神庄重肃穆,已瞧不见半分初到商家时,困窘拘谨的影子。 “稚姝说,你去看你四叔了?” 商锦玟垂眼默认。 “你不像他。”商鸿抚胸咳嗽,“也不像弘业。” 话语飘过脑海,也只是飘过去,激不起半点波澜。 无用之言,细听了无意义,她不需要临终关怀。 成王败寇,她输了,她认。 “知道你像谁吗?” 她抓紧包链,摇头。 “像年轻时的我。” 鎏金链条迎风飘摆,商锦玟猛地抬眸。 “自诩能力超群,把全身十二分力气投入事业,崇尚狼性文化,将优胜劣汰奉为圭臬,一心想做出一番成就。” 商鸿眯眼瞧她,“认同吗?” 她想了想,点头。 “知道我为什么安排你进定和吗?” “因为我爸和三叔都不中用。” “不,是因为商朔不中用。” 商朔是三叔儿子,他们这一代唯一的男孙。 “莫非您想说,您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商家交给我?”商锦玟把自己说笑了。 三个孙女,她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可商鸿掷地有声地说:“是。” “那商毓凝呢?” “凝凝更像你爸,本事不大,还争强好胜,担不起家业。” “她这么不堪,您还最宠她?” “我老了,就想安心享享天伦之乐,凝凝活泼开朗,嘴甜又讨人欢喜,我自然宠她。” 商鸿望向窗外,轻声叹息,“你心思太重,爷爷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 “就像……你和稚姝一样。再怎么努力靠近,总是隔着些不可逾越的东西。” 商锦玟无言以对。 有些隔阂天然存在,靠外力无法改变。 恨不得,也怨不得。 她抿唇,擦了擦眼角。 回望这些年,暗自较劲的自己,忽然觉得可笑。 * 步入玄关,商毓凝一屁股瘫在椅子上,手撑着膝盖,微仰起头,小嘴歪扯着,像朵萎蔫的花。 程澈在她跟前单膝跪下,撩起裙摆,捉住脚腕褪掉高跟鞋,轻轻按揉。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诡异。 回来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 该怎么跟他说这事呢…… 纠结一晚,商毓凝都没揪出个一二三四。 程澈也是,光考虑先说哪件事,就考虑到了现在。 “程煜澄。” “毓凝。” 双方同时打破沉默,默契地对上眼,干巴巴笑。 “你先说。”商毓凝推脱。 “还是你先说吧……”程澈承让。 “要不……你先说一个换我说,你再接着说?” “要不……你先说完,我再说?” “既然我们都觉得难以开口,要不……都不说了吧?你的是非说不可的秘密吗?” “嗯,你的呢?” “我的大概可能也许是……” 皮球踢来踢去踢不出个结果,程澈帮她穿好拖鞋,起身洗手顺便洗了把脸。 “我说了,你别记恨我。” 这样一说,她更紧张了。 试探性问:“是对不起我的事吗?” 程澈斟酌半晌,闷闷道:“是特别对不起你的事。” “你和别的女人睡过?” “……” 他投来看白痴的眼神,“你的想象力可以再丰富点。” “再炸裂点啊……”商毓凝搓搓下巴,“你……其实有个孩子?” “……” 程澈随意抓了下水珠泅湿的头发,一本正经,“在我印象中,我们进行性活动时没有内/射过。” 商毓凝小脸一红,“请你不要在本少女如此直白地说涩涩的话。” “少女,也请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渣。” “你不是吗?”察觉天要打雷,她马上改口,“当然不是,所以到底是什么别磨磨唧唧的快说。” “上次结婚我是想报复你。” 语速飞快,放鞭炮似的劈里啪啦,她回想好几遍才理解语义。 “哦……这样啊。” 程澈一颗心拧成螺旋状,不知道接下去是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遂噤声观望。 沉默一会儿,商毓凝缓缓抬头,直视他眼睛问:“然后呢?” “嗯?”他皱眉,指甲陷进掌心。 “做了这么对不起我的事,你不该跪下给我道个歉吗?” “……” 程澈屏息,“你认真的?” 商毓凝翘起二郎腿,冷着脸看他,“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他膝盖一弯,跪得板正,手揪着她裙摆,一字一句地说: “老婆,我错了。” “嗯。” “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怎样才好?” 商毓凝抠了抠美甲,“你答应我,无论等会我说了什么,你都不可以生我的气。” “……只要不是说离婚跟别人在一起,我都不会生气。” “那不是,起来吧,我原谅你了,说第二个。” 程澈支起一条腿,想想又跪了回去,“我还是跪着说吧。” 他声如蚊呐,“你是因为我的疏忽才不能跳舞。” 空气突然安静,他垂着头,不敢看对方表情。 第63章 举报 玄关内窸窸窣窣,灯影飘忽。 商毓凝侧目瞧着他,慢慢抬起手。 “程煜澄。” 程澈闻声抬头,脑门忽地挨了一掌。 “你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 她点头,“我一直都知道,你和医生说话时,我醒着。” 程澈错愕望着她,“你不怨我?” “怨过一二三四秒吧。”商毓凝戳他额头,“但你又不是故意的,你是出于好心帮我。” “毓凝……”他嘴唇抿成一条线,不知该说什么好。 商毓凝清清嗓子,“起来吧,该我说——” 忽而铃声大作,白莫转达:“林清芮跳楼了。” 第75章 一道惊雷劈下,乌云密布,暴雨如注。 一束沾水白菊放在碑前,楚创抚摸碑文,“杨潜,我来看你了。” “我们这样对待你喜欢的女孩,你不会恨我们吧?” 回应他的只有雷声。 “你别怪程哥,他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经容忍林清芮很久了。” “真算起来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沾花惹草,程哥也不会被林清芮缠上,也不会有后面乱七八糟的事。”楚创抓耳挠腮,“其实不止程哥怀疑林清芮故意害你,我也这样怀疑。究竟是不是这样,恐怕你也不清楚。” “不如你去问问林清芮?” 风吹过,白菊花点点头。 “清芮。” “清芮?” “清芮,醒醒啦!” 林清芮睁眼,斑驳矮墙映入眼帘。 乓——青瓦在脚边炸开。 头顶阴影笼罩,孩童嬉笑声尖锐刺耳,扑通,一对崭新运动鞋进入视野,紧接着头顶抽痛。 “你就是钱冰雁生的小鸡崽?” 另一个男生翻过墙头,用脚拨她脑袋,喉咙咕噜咕噜,“啊呸”往她头上吐口水。 “你妈给有钱人当小老婆,你还有脸出来晃?” “樟哥,你看她花枝招展,明显是来钓金龟婿的嘛。” 他们放声大笑,她把脸埋进膝盖间,暗自攥紧拳头。 哪怕她穿的是校服,用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筋绑马尾,照旧有人骂她是小鸡崽。 “喂,樟哥说你跟他睡一觉,他给你两百。” “不。” 樟哥跳下地,抓住马尾一把拎起她,“林清芮,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干什么?” 巷口传来低喝,林清芮循声望去。 少年校服熨帖,红领巾系得板正,校徽别在左胸,俨然一副三好学生打扮。 “小子,别多管闲事。” 少年撤下书包放在墙边,随手捡根木棍以一敌二,三人扭打两败俱伤。 樟哥及小弟撂下狠话逃窜,那少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她伸手。 夕阳照进晦暗深巷,褶皱校服迎风飘摆,那一刻,她隐约看见了光。 抓住他的手,林清芮安然度过小学最后两年。 去到林家,她进入三中念书。 报道当天远远看见他,林清芮下意识低头。 “清芮。” 对方叫出她名字,她只得赔个笑脸打招呼,“杨潜,好巧。” “是啊,我们一个班,真好。” 是吗?他们一个班,真烦。 杨潜因循旧习惯送她,林家会派司机接送,他就送她到校门口,目送她上车。 她几次婉拒,他仍乐此不疲。 在学校,一下课他就往她座位跑,拉着她闲聊,她态度敷衍,他也不怕热脸贴冷屁股。 班里人都默认他们是一对。 林清芮讨厌这种默认,更讨厌杨潜在她眼前晃悠。 有光,就意味着有阴影。 看杨潜,就是看过去的。 如果不是跟着杨潜能见到他…… 那个美好的人,对,除了美好,她想不到别的词形容他。 他像王子,拥有无与伦比的家世背景,不同凡俗的矜贵气质,举手投足间,皆透着她未曾见过的优雅。 他待人温和,又不与人过分亲近,如同高悬星空的月亮,清冷且疏离,可望不可及。 这样的人,看一眼会爱慕,再看一眼,就会自卑。 幸好,程煜澄不清楚她的不堪过去。 凭林家小姐的身份,再努努力,能够得上他。 自那时起,林清芮偷偷做起了天鹅梦。 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王子不一定配公主,灰姑娘也能当王妃。 追求梦想的路上,有两块绊脚石——知道她过去的杨潜,和频繁找她要钱的王瑞——妈妈的前夫。 怎样才能踢开他们呢? 林清芮背靠校友纪念碑,托腮沉思,身后忽有人叫她。 “清芮。” 回头看,没人。 “清芮。” 的确有人叫她,林清芮回头,鼻子碰到冰凉石壁。 是块墓碑,放眼望去,墓碑林立,满目凄凉。 哦,杨潜和王瑞,都死了。 那座废弃工厂,那场大火,只有她幸存。 不过,现在她也死了。 站在人间与地狱交界线,背后阳光普照,前方万丈深渊。 那深不见底的暗处,传出地狱冤魂的呼唤。 “清芮,你很好。” “对,我很好,煜澄喜欢我。” “清芮,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错,不是我想投胎成林协和钱冰雁的女儿。” “清芮,给你送姜茶的是我,给你买原味薯片的也是我……” 黑暗中浮现一张乌漆嘛黑的脸,容貌已无法辨认。 仅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凝望着她。 “清芮,有光不一定有影,你现在站的位置,没有影子。” 低头看,果然如此。 黑暗吞噬了她的影子。 “清芮,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那张脸不知何时来到眼前。林清芮小腿一抽,猛然惊醒。 痛,五脏六腑都痛。 “你醒了。” 清润嗓音拨动光尘,模糊视野逐渐清晰。 林清芮挑着眼寻找声源,见床尾椅子旁坐了位红裙女人。 “没想到是我?”商毓凝挑眉微笑,“我也没想到。” 她慢条斯理整理裙摆,“你向来人缘好,这会半身不遂躺在病床上,竟然没有人来看你。” 林清芮抽抽嘴角,气息微弱,“好过你来看我笑话。” “看笑话是一方面,主要是有几笔账没清算。” 她睇一眼林清芮,“我留给程煜澄的纸条,是你拿走的吧。” “是,不止纸条,他偷藏你课桌的花,你私放他书里的书签,最后都进了垃圾桶。” 她如此坦诚,商毓凝反倒有点应接不暇。 “怎么不继续装无辜了?” 林清芮讪笑,“都快死了,我也想像你一样,没素质地活一场。” “……” “校庆摔下楼梯,我故意的,谁知道你蠢得明明白白,竟然伸手配合我。” “……” 林清芮捶床大笑,“后来知道你再也不能跳舞,我都快乐死了。” 眼神俶尔阴贽,“你都不知道,你跳舞的时候,煜澄的眼神就没从你身上移开过。” “凭什么你一出现,就能吸引煜澄的全部注意。你不就长得漂亮家里有几个臭钱,他怎么可以看上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 “林清芮,你简直……可悲又可笑。”商毓凝拿起包包准备离开。 “你就不可笑?商毓凝,是你举报我和煜澄吧?” 她脚步一顿,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是,又怎样?” 说完,她大步朝门外走。 “哈哈哈哈煜澄知道你这么坏吗?” 林清芮大笑,突然大声吼:“你信不信,你被锁杂物间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钟淮自作主张。” 她再次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看着那疯女人问:“所以呢?” “你做坏事最会把自己摘干净,我信你没有说过让他把我和那男的关进杂物间。” “但你敢说,你没有引导他这样做?”不等对方回复,商毓凝扭头就走。 林清芮疯了似地大喊大叫。 “你根本不爱煜澄!” “你就是为了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你给我回来商毓凝,你不准走!!!” * 回到家,商毓凝给程澈发动消息。 「公主病」程医生今天几点下班呀 盯着屏幕过去一分钟,没回复。 她撤回重新编辑,末尾加上企鹅飞吻的小表情。 刚发出去,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atm」程医生今天五点下班 「公主病」烛光晚餐嘛? 「atm」但是程总六点有个会:-( 「公主病」好八t_t 商毓凝翻身平躺,望着天花板。感觉全身力气被榨干。 这次必须把事情跟程煜澄交代了! 反正手里握着免死金牌,他要是敢责怪,她就打爆他狗头。 九年前那个夏天,撞见林清芮造访玫瑰公寓下一周。 她偷偷往教务处信箱里丢了封举报信。 次日一早,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神色不豫。 “林清芮,程煜澄,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她趴在桌上假装看书,余光却悄悄瞟向程煜澄。 那时他坐在她斜对角,中间隔着过道,这侧同学的教材占几厘米,那侧同学的教辅占几厘米,通行十分困难。 路过时,他撞上她胳膊肘,她恍然抬眸。 对上杏眼一刹那,他敛眸凝视她,眼神意味不明。 第76章 她心虚,垂下眼帘,胡乱拿起一支笔,在书上圈圈点点。 那道炽热目光落在头顶良久,程煜澄轻哼,像是被她气笑了。 “不好意思,商同学。” 语气冷峭疏离,重音刻意放在“同学”两个字上,划清界限。 她看也不看,回道:“没关系,程同学。” “程同学……”他低喃重复,“你倒是撇得干净。” 她充耳不闻,翻出数学卷子看错题。他沉着脸,走出教室。 接下去那节化学课,他和林清芮都没回来。 “对不起,是我举报你们早恋。” 商毓凝双手举过头顶,耷拉着脑袋偷瞄程澈。 程澈顶着张冰块脸,从容地剥葡萄。 猜不出态度,她伸手横过餐桌,扒拉他挽到半臂的衣袖,扁嘴咕哝。 “我错了老公。” “你不说……”程澈拈着葡萄塞她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举报过。” “你不知道……?”葡萄在嘴里打个卷,她含糊不清,“那地中海找你干嘛?” “不清楚,我那天在他工位上打了两局游戏。” ----------------------- 作者有话说:咳咳……虽然无人在意,但是主包昨天写完了《假性亲密》正文[猫爪][猫爪],所以今天多更一章。 另外,这本也没几章了[托腮]可算完了,每天都在45度煎熬。 第64章 绚烂 小会议室里,笔记本电脑后露出半个光头。 教导主任淡淡看他们一眼,班主任在他下首落座。 “林清芮,你也坐。” 林清芮点点头,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教导主任砰地打下显示屏,一双浑浊鹰目盯着她瞧。 “告诉我,现在离高考还多少天。” 语气很凶,林清芮心里一咯噔,当即红了眼眶。 班主任笑呵呵和稀泥,“李主任,学生还小,您……” 稳住李主任,班主任挪到她身边,温声细语问:“清芮,最近学习状态怎么样?” “还好。”她抬起手背揩泪。 别人凶她,她只是害怕。但收到关心,她便忍不住流泪。 “是这样……我们最近收到一封信……”班主任委婉地跟她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快高考了,我们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嗯……谢谢老师关心,我没有耽误学习。” “这叫没有耽误学习?”教导主任把一沓纸摔在桌上,“自己看看排名,一次比一次差,从四百名掉到八百名,数理化没有一次超过平均分,笨成这样当初非要死要活转理科。你们这些家里有钱的,十有八九都在拖学校后腿……” 林清芮脑子一抽顶嘴,“老师你不要以偏概全,程煜澄成绩就很好。” 教导主任的脸一下子拉长,把成绩单翻回首页,再往后翻,“要不是因为谈恋爱,他的名字会在第二页?” “李主任,这早恋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一味责怪一方。这样,我把程煜澄叫过来,问问他退步的原因。” “不行!”林清芮脱口而出,“这跟他没关系,是我,是我影响了他,老师我知道错了……别找他。” 教导主任一看这情深似海的模样,意识到事情严重性,马上让班主任叫程煜澄过来。 “不可以!”她急忙拉住班主任,“老师,这真的不关程煜澄的事。日记本是我的,情书也是我写的,他从来没有回应过我,不关他的事。” 程煜澄不能来。 一旦当面对质,她的乌托邦将会倾覆。 若是因为她受到牵连,程煜澄一定会讨厌她。 双方僵持不下,班主任夹在中间两难,林清芮一脚踩上凳子蹦向窗台。 “如果你们叫他过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程煜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除了我,没有人能为你去死。 林清芮推开窗,望着天空,森森地笑。 今天是阴天,没有光,也没有影子。 枯叶簌簌飘落,见状她想起一句诗。 既然生不能如夏花绚烂。 死如秋叶静美,也是不错的。 可惜,又被人搅和了。 “妈在机场等你,我送你过去。”林敏尚帮她系安全带。 “清芮,别怪我,反正你的结局注定了,替哥哥多担一桩罪名,也不影响。” 林清芮闭眼,反正结局已经注定,多带走几个人,也不影响。 “上午9点15分,平津跨江大桥上,一辆玛莎拉蒂失控,撞毁桥墩坠入钱江。本次事故,致十九人轻伤,三人重伤,车辆打捞上来时,车中一男一女已无生命体征……” 距离事故地点最近的雅康医院异常繁忙,诊室外呻/吟叫骂,不绝如缕。 “我只是睡过头上班迟到,罪不至死吧!!!” “服了,天天被资本家压榨我都没报复社会,他俩开玛莎拉蒂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啊!” “呜呜呜我的小电驴还没开几天就离我而去了……” “神经病,殉情不能挑个时间啊?就会搞我们这些996……” “毁灭吧,累了。” 眼尖网友透过媒体流出的照片,认出死者是林清芮,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谩骂诋毁铺天盖地,有些人只是发表一句“死者为大”,便被群起而攻之*。 孰是孰非谁又说得清?谁知道伤者之中,会不会有一个人,昨夜抱着键盘问候林清芮全家? 世界是个党同伐异的世界,心疼伤者声音更大,人就不被允许对另一方投注任何怜悯。 正如当初她被口诛笔伐时,为她说话的人都被连累。 商毓凝只潜水看,不发表任何评论。 * 《归镜》七月杀青,九月开播,流程走得出奇快。 因为再不抬上来,就没有播的必要了。 此时,女主角已故,男主角声称再不接偶像剧,娱乐圈查无喻柠此人。 商大小姐第三份工作,和前两份一样,声势浩大开始,悄无声息结束。 “程煜澄。”商毓凝暂停电视,回身趴在程澈膝上问,“你觉得我去高校当老师怎么样?” 程澈移开文件,低眸觑她,“是酒不好喝,秀不好看,还是钱不够花?” “……” “就不能是我想追求自我实现吗?” “……” 程澈凝眸审视她,眼神似乎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她自己都知道,这话大声说出来,贵妃听了都会笑。 商大小姐每天睡到中午十一点,起来美美地打扮一番,约几个塑料姐妹上五星级餐厅吃午饭。 饭后一起逛街玩乐喝下午茶,花钱花到黄昏回家,躺着刷剧等老公下班…… 这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一口蚕食掉她约等于零的事业心。 要不是下午刷到一个短视频,商毓凝绝对不会想起还有工作这种人间疾苦。 “难道你不想要一个能让你在朋友面前倍儿有面的老婆吗?” 商毓凝嘟着嘴,食指在他大腿上画圈圈。 “你不怕别人说你老婆是花瓶吗?” “这么说的人,都嫉妒我老婆漂亮。” “你说的有道理。”她用力点头,“可我还是想尝试,你不可以不支持我。” 程澈揽起她坐自己腿上,双手缠住细腰,“你想正儿八经工作,我一定支持。” 手掐着腰轻拧,“但你要是想进高校泡男大,劝你尽早死心。” “……你给我手机装监控了?” 他不答,摸出手机递给她,底部赫然躺着她的三连分享。 有这样的小哥哥,你上不上早八? 188男大,分分钟弄哭他! 高校女老师的快乐你不懂 “咳咳……嗯哼……”商毓凝面红耳赤,抓了下后脑勺,“我刚说什么来着?到点该看剧了!” 她灰溜溜爬出包围圈,抱紧小被子,目不转睛看荧屏。 程澈将文件搁一边,掀开毯子钻进来,揩过她吧唧一口。 “我陪你。” 进度条过三分之二,顾语笙闪亮登场,弹幕成倍增加。 「颜狗」天啊噜女二好piu亮!!! 「柠宝宝」啊啊啊啊姐姐我是你的狗 「路人甲」娱乐圈新人吗?演得有点尬 「路人乙」是有点,不过整体气质贴合角色 「fashion」这高跟鞋看着有二十厘米,走得也太稳了吧 …… 第二集,她的戏份零零碎碎加起来约十分钟。 一个情节是在男主面前刷存在感,另一个情节是嘲讽女主。 弹幕评价两极分化,顾语笙在季则面前挥舞小拳拳,满屏标点符号。 路雯嘉给男主发传单,顾语笙阴阳怪气,观众拍手叫好。 「路人丙」女二这嘴抹鹤顶红了吧? 「路人丁」别舔嘴唇,别把自己毒死了 第77章 「路人戊」我也想像她一样刻薄地活着 「路人己」代入女主我真想撕烂她的嘴 「路人庚」dbq我有点嗑女主和女二 「路人辛」宝贝你……cp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路人壬」这两段剧情是一起拍的吗?感觉女二演技忽高忽低的 「口口」独美和拽得万儿八千的戏份,堪称晋江式演技! 「路人癸」碰到男主就像被夺舍一样,总结:这姐适合独美 「柠宝宝」有没有一种可能,顾语笙是本色出演 「做梦暴富」对,她演大小姐不像演的 “程煜澄你看她们都在夸我!晋江式演技!!不像演的!!!” 商毓凝激动得扒着程澈晃,程澈配合地笑一笑。 她认为是夸奖,就算作夸奖吧…… 首更四集播完,商毓凝想伸懒腰,低头一看,程澈靠她肩上睡着了。 最近他都特别忙,回家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夜里也不怎么折腾她,经常沾枕就睡。 商毓凝抬手抚平他的眉,手指顺着面部轮廓下滑。 程澈轻笑,脑袋拱进颈窝蹭她。 “回房睡吧。” “等会,我有事跟你说。”他声音略轻,透着疲惫,“腓神经治疗方案已经定下,下个月,等我忙完这段,陪你去做手术。” “我的毓凝,以后可以跳舞了。” 颈侧一热,商毓凝忍俊不禁,“好,以后我跳舞,你给我伴奏。” * 「公主病」浅浅,管好你那台净水器,让他别半夜给程煜澄打电话。他最近忙得要死,本来就不够时间睡觉,还总被电话吵醒。 「女王范」哎呀我的公主殿下,萧明繁在帮你老公谋大事,你多体谅体谅 「公主病」什么大事? 「女王范」料理姓丁的好大舅 暮色渐深,天边晕染靓蓝。 程澈合上文件夹,拿起话筒。 蒋晖敲门喊:“程总,夫人来了。” 门开,粉裙美女登堂入室,脚步轻快来到办公桌前,放下餐盒。 “您的爱心晚餐已送达,记得五星好评哦。” 程澈展颜笑,捉住手臂将她牵到身边,“想我了?” “嗯,是有亿点点。” 近三天几乎没见面,程澈只在前天早上回来一次,彼时她睡得正熟,朦朦胧胧看了眼又睡过去。 两人腻歪一会,商毓凝催他吃饭。 打开餐盒,程澈取笑她,“这不是你做的吧?” “本来想亲手做的,”她举起左手,亮出创可贴,“但是……嗯就让卢姨代劳了。那个,荷包蛋是我煎的!” 吃完饭再腻歪一会,商毓凝拍拍腰间的手,“那我回去啦,你继续赚钱养家。” “不要。”程澈紧扣腰身不放,语气幽怨,“我还没吃饱。” 杏眼望着她,眼底蓄着淡淡的欲。 一只手撩起裙摆,握着纤细小腿往上摸,捏住内侧软肉轻轻掐。 第65章 姓名 高跟鞋落地,裙摆翩翩起舞,玻璃窗上,一高一低两道影子起起伏伏。 商毓凝跨坐在他腿上,后腰抵着办公桌,上半身后仰。 灯光映照媚眼,搅起阵阵涟漪。 眼睫上点点泪珠,颤颤巍巍,被他吮去。 程澈碰她的唇,笑声低沉蛊惑。 “怎么哭都哭得这么漂亮。” “娇花似的,好怕弄疼你。” “变态!”她给他一巴掌,“吃饱了没?我好累。” 程澈捉着她的手,摊开掌心,探出舌尖舔舐。 “快了,亲我一下。” “……” 收拾完残局,程澈拿件外套给她披上,指尖有意无意轻拭颈侧吻痕。 皮肤下生出微电流,痒得她一哆嗦,反手又朝他脸上拍了一掌。 程澈笑而不语,牵起她出门。 “辛苦老婆大人再守几天空房,最多四五天,我就能把事情料理好。” 四天后,深更半夜,程越泽被争执声吵醒。 是丁樱橙在和程庆哲吵架。 他翻个身,拉高被子蜷缩着堵住耳朵。 好奇心害死猫,假装看不见听不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才能长命百岁。 这是他切身悟出来的道理。 三年前,程澈学成归来,在程书御安排下入主安颂,花大半年时间肃清势力,站稳脚跟。 后来不知道抽什么风,非要进雅康兼任医生。 他两头跑,拼命工作,三餐有一顿没一顿,日复一日熬夜通宵。 不像努力,倒像自虐。 程玥容心疼他,每天提着餐盒按时出现,软磨硬泡拉着他一起吃饭。 有一回,程越泽跟程玥容一起去送饭,误打误撞推开一扇门。 他永远忘不掉那一幕,程澈拿着刀满手是血,看向他的眼神极其可怖。 他吓得踉跄退后,一时不知该走该留。 程澈若无其事,换了把手术刀,在尸体上找准位置,随手划拉。 其实那是再正常不过的解剖场面,但落在外行人眼里,跟凶杀现场没什么分别。 况且,程越泽心里有鬼。 恰恰程澈目光冰冷,看他和看尸体的眼神并无二致。 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自己躺在手术台上被划拉的画面。 寒气直冲天灵盖,他闭眼深呼吸。这时,程澈说话了。 “想进来看?” “不不不想……我找我姐。” 说完拔腿就跑,“姐,救我!” 一米八的高个迎面扑来,程玥容浑浑噩噩给他一脚。 “程越泽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被鬼追啊!” 这临场一脚,程越泽猛地清醒。 姐弟俩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地上,大眼瞪小眼。 “你说说你,”程玥容揪住他耳朵用力拧,“二十多岁的人了,做噩梦还往你姐房间跑,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痛痛痛……姐,姐,姐松手,我梦到咱哥了。” 听完梦境内容,程玥容给他一个白眼,“你戏好多,说哥想杀你,简直有病。” “没开玩笑,我真觉得哥特别恨我。” 如果不是他出现,丁樱橙会演一辈子慈母,程澈也会尊重丁樱橙,家庭关系不至于闹僵。 自记事起,丁樱橙就告诉他,你哥不是亲哥,一旦他接手程家,你就得完。 日复一日洗脑,加上程澈总对他冷冰冰的,兄弟俩水火不容。 程玥容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哥有嫂子要爱有贵妃要宠有我要疼,你算哪门子苍蝇他才懒得看你。” “如果你实在良心不安,就去给哥好好道个歉。” 程越泽点头称是,挑了个没课的下午,挎上大包小包,拖上程玥容一起登门拜访。 却被卢姨告知:“先生和太太去华港了。” * 华港divinelight医院病房,静得诡异。 萧君尧半卧病床上,定定望着不远处的沙发。 程澈低着头削苹果,身边商毓凝坐立不安。 乔诗浅扒拉萧明繁,咬牙嘀咕,“你不是气氛大师么?” “姑姑您都不知道,我和程煜澄这段时间干了票大的……” 萧明繁把自己和程澈如何大显神通送丁从阳吃牢饭的丰功伟绩洋洋洒洒讲了一遍,萧君尧笑容欣慰,一句话没说。 气氛大师惨遭滑铁卢,并被乔女王鄙视一番。 程澈分出四块苹果,给周围三人各分一块,剩一块拿在手上。 商毓凝想给萧君尧送去,站起来又坐回去,给萧明繁使眼色。 有心无力啊,光是称呼就使她犯难。 “明繁,你们先出去吧。” 萧君尧发话,其余三人如蒙大赦,收拾收拾准备开溜。 “毓凝留下。” 1 “我?”商毓凝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看看萧君尧,再看程澈,他也有点诧异。 “不想留就一起走。” “没事,我陪她聊聊,你去外面等我。” 过几天,萧君尧将要进手术室,程澈选择这时候来华港探望,摆明心里在乎。 但这个狗男人,嘴忒硬,还拧巴,来了也不主动跟人说话。 解开他们母子心结的重担,还得由本小姐扛。 商毓凝在床边椅子落座,面对萧君尧扯出一抹甜甜的笑。 “上次你们来去匆匆,我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你。” “那这次好好看看。”她倾身凑近,“程煜澄总是说我可漂亮了,您看看他有没有骗人。” 萧君尧捏她鼻子,慈祥道:“没骗人,小时候就漂亮,现在更漂亮。” “您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嗯,你一两岁的时候,我抱过你,小小一只,小脸蛋特软乎。” “还有你们刚读高中那会,煜澄在我这住过两个礼拜,我看过他画的你。” 第78章 应该是高一开学,他请假那两周。 色胚,合着对她是一见钟情。 两人东拉西扯聊些有的没的,主要是萧君尧说,她听。 “我陪伴他的时间不长,情分浅薄,说来说去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难为你听得认真。” “不难为。”商毓凝笑着否认,“程煜澄很少讲他自己,听您说的很有趣。” 萧君尧点点头,“跟我讲讲你和他吧。” “我们啊……” 爱恨纠葛怪难讲的,她挠挠头,“我还是跟您讲讲他吧。” …… “他跟我说,他特别讨厌自己的名字。” “啊?”萧君尧茫然,“什么原因呢?” “煜澄,谐音遇橙,是他爸为了纪念遇见后妈,才给他起的名字。” “他怎么会这样想。” “搞不懂。”商毓凝附和,“我觉得程煜澄很好听,寓意也很好,所以我一直这样叫他。” “他的名字,是我起的。煜代表光明,澄代表清澈。” 萧君尧叹气,“这孩子……我本意是希望他能变成一个像光一样温暖、像水一样澄净的人。” 原来,是这样吗?程澈摇头苦笑。 因为怯懦,因为害怕受伤,不敢追问,不敢袒露真情,引发这么多误会。 心里那根长进血肉的刺,转瞬间消失。 夕阳斜照,他循着光走向长廊尽头的阳台。 风吹云散,橘子海浩浩荡荡,豁然开朗。 海边,银发男人席地而坐,手往后撑,旁边稀稀拉拉放着三五罐啤酒。 他在等人。 等海面浮出一位姑娘。 等她为他上岸。 乔诗浅转悠一圈没瞧见人,翻出手机给萧明繁打电话。 海浪裹挟铃声涌来,她蓦然回首,见风流三太子正朝她抛媚眼。 走近,他丢来一罐啤酒,她接住抛回去。 “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乔诗浅举起双手,霞光映照,美甲熠熠生辉。 萧明繁耸耸肩,拇指轻轻一拨,砰一声,易拉罐冒出丝丝冷气。 他递给她,顺势捉住手腕拉她坐下,拾起外套抖掉黄沙,盖在超短裙上。 两人并肩而坐,碰个杯,同步仰起头,咕噜咕噜啜饮。 啤酒冰凉爽口,停下来咂摸,嘴里有点涩。 她极目远眺,瑟瑟秋风迎面吹来,鬓发拂过脸侧。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其妙的伤感。 风月情史中同行一程,如今回到开始的地方,该说拜拜了。 萧明繁侧目睨她,“程煜澄小两口今晚上萧家吃饭,你去不去?” 乔诗浅撩了撩头发,半开玩笑说:“人家认祖归宗见家长,我凑什么热闹?” “也是,还不到时候。”萧明繁垂首,勾下小指上明显不合适的戒指,藏进手心里。 再抬头秒恢复散漫不羁的纨绔样,打个响指问:“那乔大小姐今晚什么安排?” “上春月夜,看热辣小哥跳舞。” “……你还是杂食动物。” “那可不,荤素搭配,活到九十九岁。” 萧明繁扯唇气笑,“我算荤算素?” “你嘛……”乔诗浅凝眸打量他,视线来回逡巡,“顶多算开胃小菜。” 她满眼挑剔,“鼻梁不够高,胸肌不够大,屁股不够翘。” “活儿勉强还行,话说得还算动听……” 萧明繁随她指指点点的手指,上上下下观察自己,啼笑皆非。 华港谁人不知他萧三太子风流俊逸,到她嘴里却这不行那不行。 乔诗浅挑剔完,停顿了下,转头不看他,声音略冷。 “还有一点,我特受不了。” “哦?” “心气太高。” 乔诗浅仰头沽酒,长发漫卷黄沙,颇有几分江湖侠女英姿。 萧明繁看得有些痴,鬼使神差伸出手。 想抓住她。 不料对方一个转头,长发扫过他的手臂,一脸迷惑觑着他。 “你是指,上次我不肯给你在上面?”他不大确定地问。 乔诗浅手一抖,啤酒喷他一脸。 “别生气。”萧明繁抹把脸,好声好气哄道,“今晚让你在上,都听你的。” “不必了。”她冷脸丢下啤酒罐,“萧明繁,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第66章 幸福 半颗太阳没入海面,天一瞬间暗下去。 萧明繁正色望着乔诗浅,“我是真的听不懂。” “好,那我直白说。” 乔诗浅一本正经,“我和你从一夜情开始,延续到现在,勉强算一段露水情缘。现在,缘分已尽,我们好聚好散。” “你就这样看待我们的关系?”萧明繁难以置信。 “难道你不是?”她皱眉。 “不是。”他不加思索,“我是奔着跟你结婚去的。” 什么……? 乔诗浅懵逼。 萧明繁牵起她的手,食指蹭过掌心,虚虚托着她的手指。 带着他体温的戒指触及无名指尖,她似乎被电了下,条件反射弹开。 对方马上攥住她,沉声低喝:“乔诗浅。” 她用力抽手,他握得更紧。 “是你招惹的我,轮不到你说分开。” “什么叫我招惹你啊喂?”乔诗浅满脸问号,“都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不能因为你是处男,就道德绑架要我娶你吧?” “怎么不能?” “萧三,我在跟你讲逻辑,你别给我闹脾气。” “什么狗屁逻辑!”萧明繁猛地一拉,将人拢入怀中摁紧,“你睡了我,就得负责。” 乔诗浅咬牙切齿,“你就玩不起!” “我就玩不起,不像你睡一个丢一个,渣得明明白白。” “我渣就渣关你屁事?”乔诗浅趁机甩开捶他一拳,冲力将他们一分为二,她抓一把沙子泼他,“你个小鸡仔,知不知道死缠烂打很掉价?” 沙子黏上嘴唇,萧明繁呸呸呸,“你个海后,知不知道是强/奸犯法的!”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强/奸?萧三你脑子被乌龟咬了吧,你一个一米九的傻大个,我能强/奸你?” “我喝醉了手无缚鸡之力,是你脱了我的衣服,把我推到床上,你就说认不认吧?” “死王八你还倒打一耙?”她抄起啤酒罐泼他,“不是你穿的不三不四勾引我?” “无论我穿什么样,都不是你上我的理由。”萧明繁贱得彻头彻尾,“反正我们谈不拢,你敢甩我,我就告你。” “有病吧你?”乔诗浅气得直翻白眼,“死处男真麻烦,你到底想怎样?” “简单。”他举起戒指,“嫁给我。” “绝不可能!” 萧三太子能屈能伸,“那我嫁给你也行。” 乔诗浅眼睛一亮,“真的?” 见她松口,萧明繁一个空翻单膝跪地举手发誓。 “你敢娶,我就敢嫁。” “你们萧家准你当赘婿?” 萧明繁低哂,“我老爹巴不得我滚远点。” “萧明繁,我认真的。” “乔诗浅,我也认真的。”他正儿八经分析局势,“萧家现在是我大哥掌家,二哥辅佐,我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赘婿。” 思来想去这么多天,全白想了呗。 乔诗浅立誓不嫁人,只招赘婿。 但萧家是望族,而且在华港,当赘婿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寻思着和萧明繁不会有结果,便想抽刀断情丝。 “那我考虑考虑吧。” 晚上萧家家宴,萧明繁姗姗来迟。 萧君易瞧着这不争气的小儿子,哪哪都不顺眼。 “臭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让一大家子人等你。” “老爹别急着生气,留着点过会再生。”萧明繁把门推开了些,回头招呼,“进来啊,丑媳妇迟早见公婆。” “是乔小姐吧?快进来。”萧君尧愣了下,朝门外喊。 乔诗浅探出头,尾随萧明繁进屋。 落座后,商毓凝阴阳怪气,“某人可是言之凿凿信誓旦旦坚决不来,原来是坚决不跟我来。” “呃……嗯,我等会跟你说。” 等不过一会,萧明繁迫不及待昭告天下,他要上乔家当赘婿。 其乐融融的氛围顿时有点冷。 大哥看二哥,大嫂看二嫂,剩下的视线全在这一对惊世骇俗的新人身上飘来飘去。 大哥萧明勋打破沉默,“我没意见。” 二哥萧明简净说风凉话,“就喜欢提前开香槟,乔家那边搞定了吗?” 老爹萧君易附和,“我听说乔家家风森严,乔熠臻夫人能看得上你这浪荡子?” “你们……”萧明繁感到窒息,“我只是淡泊名利,不代表我是草包,不信你问程煜澄,他现在能独揽大权我出了不少力。” 第79章 程澈点头。 收到乔诗浅暗示,商毓凝温声说:“明繁能来钱江挺好的,伯伯放心,程煜澄一定帮衬他。” 萧君尧帮腔,“煜澄不在我身边,你们兄弟之间,多多走动。” 事情敲定翻篇,一大家人和和气气吃完这顿饭后,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剩下几位无所事事的,萧君尧、萧二嫂、乔诗浅和商毓凝,刚好凑一桌麻将。 麻将撞击声轰轰隆隆,商毓凝手气差到没边,开局就连输三局。 “允许你找外援。”萧二嫂打趣她。 “二嫂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萧明繁麻溜地凑到乔诗浅身边,“我们家乔大小姐也需要辅助。” “哟,这就成你们家的了?”商毓凝瞪他,“浅浅明明是我的。” “那才是你家的。”他回头看打游戏那位,出言挑衅,“程煜澄来不来?不来我可要把你老婆的粉疙瘩赢走了。” 程澈收起手机,信手拖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椅子带靠背,程澈单手支上,虚虚搂着她,给萧明繁一个眼神。 ——你哪位? 萧明繁竖起拇指比划,乔诗浅忍不住吐槽:“你们俩幼不幼稚?” 麻将哐哐当当乱成一锅粥,整齐归位开启新一轮。 上家乔诗浅甩出八万,商毓凝在方块上点来点去,程澈按住她的手,温声道:“出这个。” 辅助加入战局,商毓凝反败为胜,胜了又胜,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 上家两人为碰还是吃嘀嘀咕咕争执,乔诗浅揪萧明繁耳朵,“你个菜鸡,别影响我发挥。” “你了解二嫂还是我了解?” 商毓凝端起水杯,含笑观战。 打完这一局,商毓凝凑到程澈耳边,“你替我一下,我想去洗手间。” “好。” 甫转身,她折回去问:“洗手间在哪?” 程澈微怔,转头问:“妈,洗手间在哪?” 麻将蓦然落地。 所有人瞪大眼睛,齐刷刷看向程澈。 萧君尧侧目,眼睛潮湿。一滴泪缀在眼角,要落不落。 她弯下腰去捡麻将,声音略微浑浊,“往前走到富贵竹那,右转就是。” “好。”商毓凝松口气,“谢谢妈。” * 离开华港前一天,商毓凝心血来潮,提议去华港最著名的含月岛看看。 于是两人说走就走,驱车到港口,乘十分钟船,抵达目的地。 正值日落时分,霞辉将海水染成橘红色,浪潮冲上海滩,红里透白。 海滩上人来人往,纷乱脚印深深浅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商毓凝走在前面,程澈跟在后面,风吹起她的红裙摆,簌簌扑到他身上。 “程煜澄。”她回眸一笑,“给我拍照。” “好。”程澈放下她的凉鞋,翻出手机,上下左右找角度。 “好了没啊,脸都要笑僵了。” “好了,你看看。” “好piu亮啊啊啊人生镜头!”她欢呼雀跃,跳起来往他脸上吧唧一口,“奖励你。” “不过怎么就一张?你拍了至少十分钟哎。” 程澈掩唇干咳,糊弄道:“人生镜头在精不在多。”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老婆太美……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商毓凝把手机塞回他口袋,挽起他的胳膊,头靠着肩膀,闭目感受。 “我觉得现在好幸福。” 程澈单手环住她的腰,缓声说:“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幸福。” “那不够,要一天比一天幸福。” 睁眼,余光向侧后方瞟去,她问:“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过西西里岛?” “记得。” “那时的你,对我好坏。”商毓凝咵咵翻旧账,“我想吃冰淇凌,你竟然不准,我跟你闹,你还骂我作。” “是你前一天肚子痛得嗷嗷叫,”程澈辩解,“和以前现在没关系。” 她理亏,撇开他,抬起下巴指向不远处,“那我这会不在生理期,你能给我买冰淇凌吗?” “好。”他爽快答应,转身正要去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抓紧她的手腕,“一起。” 好不容易娶回家的老婆,可不能再弄丢了。 夜色悄然而至,橘红海面转为灰蓝,华灯初上。 漫无边际的沙滩上,晚风迎面吹来,悠扬舞曲混响回荡。 脚步不自觉跟上韵律,轻踩慢点。 商毓凝低声哼起小曲,风将不成曲调的吟哦送入程澈耳中。 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错身而行,她时而回头同他闲话,时而弯腰垂首搅动流沙自娱自乐。 青春时幻想过无数次的幸福,终于得以实现。 “程煜澄。”商毓凝一个旋身转向他,“你走前面。” “啊?怎么啦?” 她看向路过他们的男人,鼓腮努嘴,“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和他们很像吗?” 程澈顺她目光看去,那个男人牵着一只金毛犬。 毛发乱糟糟的,和她缠绕卷曲的长发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这联想能力,”程澈失笑,“行,我走前面。” 事实证明,他走前面,商毓凝看着也不像在遛狗。 哪有长到一米八七的狗。 夜幕低垂,舞乐声渐渐轻盈,海边不少年轻人翩然起舞。 仙女棒光芒夺目,商毓凝看着眼睛发酸。 “程煜澄,我教你跳舞吧。” 第67章 情人 夜风萧瑟,吹得她的声音有些苍凉。 程澈了然,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 “不急这一时半刻。” “可我想教你哎。” 拗不过商毓凝坚持,程澈只好放下手上杂七杂八的物什,直挺挺站着等待号令。 商毓凝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走近托起他的胳膊,手把手指导。 程澈懂音乐,踩得准节点跟得上节奏,半小时速成一支舞。 “你是不是学过?”她叹为观止。 “学过一点华尔兹。” 他鞠躬伸手,“这位美丽的小姐,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她掩唇嗔笑,故作矜持地忸怩一番,搭上他手心。 月光皎皎,烟火绚烂,他们在海边共舞。 手时时刻刻揽着她的腰,程澈实时留意她的状态,察觉不对立刻将人拦腰抱起。 巧妙地化解危机。也不致她伤怀难受。 商毓凝进手术室那天,程澈醒得格外早。 凌晨五点睁开眼睛,眼皮便再没合上过。 盯着共枕之人痴望许久,直到窗帘缝隙透进一缕微光,他蹑手蹑脚起床。 第一百零一次翻出治疗方案,从头到尾逐字逐句看一遍。 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些烂熟于心的专业术语,一瞬间变得极其陌生。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认识过。 来到医院,程澈临时召集团队开会,千叮万嘱务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开会了。 这句话也听得耳朵起茧了。 姜主任扶额苦笑,余烟岚叫苦不迭,“程医生,我们的方案已经很成熟了,您别紧张,您紧张我们更紧张。” “对对对。”姜主任打趣,“我们本来有九成胜算,被你动员一下,现在只剩八成了。” 程澈肃然正色,“九成不够,如果只剩八成,可以现在写辞呈了。” 姜主任扶了扶头顶乌纱帽,“我保证,百分百成功!” 余烟岚信誓旦旦,“不成功提头来见!” 手术室内气温略低,医疗设备散发着冷光,商毓凝一进来就冷不防哆嗦。 原本平稳规律的心跳,开始紊乱。 内部门打开,程澈杏眼微敛,稳步向她走来。 “别紧张。”他搀着她躺下,“姜主任是我合作很久的搭档,他医术高明,不会出问题的。” “嗯。”商毓凝点点头,“你跟他一起吗?” “不是,这次是他和谢医生主刀,我在外面等你。” “哦,你不能留下吗?” “您可别劝他留下。”年轻女医生忽然开腔,“程医生要在旁边盯着,姜主任可能没问题,但谢医生可不保证手抖不抖。” “嗯,我在这影响他们发挥。”程澈牵起她的手揉捏,“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余医生说了,不成功她提头来见。” 余烟岚转身,耸耸肩,“我说的是不成功让姜主任提头来见,我只是个小助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好吧?” 商毓凝循声看去,是在青山寺见过的医生。 “我记得你。” 对方回她一笑,“您好,我是本次手术一助余烟岚。” 另一名医生走近,“程医生让让,给术者打麻醉了。” “程煜澄,你出去等吧。”她抽出手,擦了擦汗,“看你紧张我更紧张。” 程澈颔首,临走前看一眼余烟岚,“好好表现,这关系到你能不能升主治。” 第80章 “喳。”余烟岚赔张大大的笑脸,“奴才一定把夫人完好无损送回您手上。” “你胆子可真肥。”商毓凝调侃。 余烟岚无所谓耸肩,“我还有价值,程医生轻易不会把我怎么样,可不得趁这段时间放飞自我。” “等把您送出去——”她哭丧着脸,“唉,我又是卑微打工人一枚。” “手*术中”灯牌亮起,程澈眉头应时微蹙。 这将是无比漫长的四个小时。 关乎她能否再次跳舞。 关乎他能否洗清罪孽。 他寸步不离守在门口,目不转睛盯着墙上时钟。 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 秒针转240圈,分针转4圈,时针指向两点。 抬头见灯牌依然亮着,他不自觉收拢五指。 预计手术时长出现差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这次他是等在外面的人,不清楚里面究竟什么情况。 两点零九分,灯灭门开,程澈即刻看过去。 姜主任冷着脸,余烟岚低着头,头顶悬着乌云。 “程医生。”姜主任叹气。 程澈心脏一抽,猛地起身。 “程医生……”余烟岚哽咽,抬起手抹一把眼睛,“手术很成功。” “……” * 日上三竿,定园悄无声息。 床头手机震动,商毓凝抱头捂耳,缩进被窝里。 程澈翻身摸到手机,扫一眼备注,心生烦躁。 “什么事?” “哥,我上你这蹭饭……” 嘟——电话已挂断。 程澈随手丢掉手机,手探进被窝里勾回温香软玉,继续睡。 “哪个妖精大清早找你?”商毓凝拖着长长尾音问。 程澈低头,张口含住圆滑肩头吮吻,“我只有你这一只妖精。” “别打岔。”商毓凝嗔笑推他。 “是玥容,想来蹭饭。” 刚说完,轿车引擎声突兀闯入。 她屏息望着程澈,“她不会……到了吧?” 程澈深深吸气,揉眉心抱怨,“小屁孩,一点边界感都没有。” “指桑骂槐呢你?你妹比我还大几个月。” 手在臀上轻轻一拍,他低笑道:“你也是小屁孩。” “滚!” 两人匆匆收拾收拾,下楼迎客。 程玥容已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打游戏。 旁边还有个男的,正襟危坐,和她形成鲜明对比。 “你们可算起来了。”程玥容放下手机回头,冲她撒娇,“我都快饿扁了。” 商毓凝指了下那男的背影,“你这是……带男朋友见家长?” 程越泽转身,讪讪打招呼,“嫂子,是我。” 恰好程澈转过转角,兄弟俩目光遥遥对上,气氛骤冷。 顷刻间,叽叽喳喳叫一上午的贵妃,都变淑女了。 程澈若无其事移开眼,往下走两步,牵她下楼。 她跟在他身后,偷偷跟程玥容挤眉弄眼。 对方双手合十请求,她耸肩摇头,爱莫能助。 “哥,程越泽有话跟你说。” “……” 程越泽两眼瞪圆,幽怨地瞪着坑货姐姐。 “瞪我干嘛?说话啊,难不成要我帮你说?” 程澈无视他们姐弟俩,给商毓凝倒杯热水,“午饭想吃什么?” “哥,我想吃糖醋排骨!”程玥容举手报告。 “一边去,没你的饭。” “嫂子,你看他!”程玥容扒拉商毓凝告状,“对我好凶哦。” 程澈白她一眼,兀自走向厨房。 “你,赶紧的。”程玥容踹程越泽,“该洗菜洗菜该洗碗洗碗,饭给你端面前了还指望我喂呢?” 程越泽望一眼程澈离开的方向,踌躇不前。 犹豫三四五六秒,他抓耳挠腮,“嫂子,那我去帮忙做饭了。” “哎。” 商毓凝和程玥容东拉西扯,珠宝首饰影视剧什么都聊点。 聊着聊着,聊起程澈。 “嫂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程玥容神神秘秘,“关于我哥的。” 她说,前几年,程澈好像谈过一个女朋友。 “啊?”商毓凝诧异,“什么时候?” 她掰着指头数,“三四年前开始的吧,有事没事就往德国飞,去年冬天还去看那位柏林情人来着。” “不过嫂子你放心,我哥和她已经断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 断了吗?不见得吧。 某个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知他们兄弟俩在厨房说了什么,到餐厅里气氛明显缓和不少。 程澈待程越泽仍旧不冷不热,但不至于像方才那样把他当空气。 偶尔聊还有几句能聊到一起。 “你们这死结,解开了?”趁程越泽洗碗,她悄悄问程澈。 “什么结?”程澈漫不经心,“我从来没把他当回事。” 一个小他十岁的小破孩,能做的坏事无非就在餐桌上抢鸡腿,作业本上画乌龟,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至于说过的那些难听话,此去经年,他早就忘了。 * 晚上,程澈在书房处理工作,商毓凝猫着腰探出脑袋。 “程煜澄。”她扒着门叽咕,“还要多久做完工作?” 程澈侧目扫过桌上文件,“大概二十分钟,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忙。” 二十分钟后,程澈回到卧室,推开门,室内一片漆黑。 下楼也不见人。 “毓凝?” “哎。”商毓凝的声音自地下影院传出,“你帮我把包拿下来。” 影院内仅开了盏落地灯,暖黄光线熹微,缠绵钢琴曲潺潺回响。 荧幕前,商毓凝席地而坐,正趴在小方桌上,埋头捣鼓纸片。 放下笔,把纸卷成直筒,插进广口瓷瓶。 程澈在她对面坐下,好奇地打量。 “好啦!”她拍手欢呼,“程煜澄,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饶有兴致,侧耳听。 “你摊开手心,对这样。然后我打你,你抓住我算你赢,没抓住算我赢。” 他缓缓点头,觑着她问:“输了怎么惩罚?” “输了喝酒。”她把红酒和起瓶器递给他,“再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随机抽取。” 他瞧着她笑,“你确定?我可不想再看某只醉鬼在床上跳舞。” 商毓凝翻个白眼,“看本小姐怎么把你干趴下!” 狠话谁都会放,在她九连输之后,终于意识到要改变策略。 医生的敏锐力无与伦比,她动动手指头,程澈就能精准预判她的动作。 临场反应能力也强得可怕,反手一握就把她控死了。 “这局换你打我。”她摊开双手,严阵以待,“放马过来。” 程澈慢悠悠把手放上去,她愣住,反应过来急忙抓住。 放水放这么明显,也值得她乐半天,程澈啼笑皆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选大冒险。” 大手伸向二号瓷瓶,商毓凝一掌拍开,“不行,你要选真心话!” 程澈扣住她手腕,倾身贴近。 雪松香裹挟红酒醇香扑来,酒精作用下,脸蛋火速升温。 第68章 传单 鼻尖相碰,程澈闭目蹭她,“想问什么就问,不用拐弯抹角。” 低沉嗓音如同致命诱惑,勾得她心猿意马。 商毓凝情不自禁吻上他的唇。 小方桌忽地一震,瓶瓶罐罐尽数滚落,程澈推开桌子,将她抱到身上。 扣紧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喘息愈发急切,商毓凝被他亲得迷迷荡荡,一双眼睛似醉非醉,荡漾着水花。 他瞧着心热,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捏得她脱力跪了下去。 强烈窒息感袭来,意识渐渐恍惚,身体摇摇欲坠。 抓紧睡袍领口稳住身形,商毓凝轻轻推他。 程澈吻得痴缠,意犹未尽,放她喘口气,唇又覆上来。 亲到最后,两人皆面红耳赤气息紊乱。 她软趴趴伏在他胸口,断断续续问:“玥容说,你有个柏林情人,是我?” “你以为是谁?” “离婚后,你是不是每个月都偷偷来看我?” “不是。” “嘴硬。” 他温声解释,“有两个月太忙,实在挤不出时间。” 商毓凝捧起他的脸,撇嘴嘟囔,“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刚离婚那会,她每天盼着他出现,几乎到了魔怔的地步。 走在路上,她总会莫名其妙怀疑,程煜澄在某个地方看着她。 可环顾一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毓凝。”程澈语气哀伤,“你什么都不说,直接甩给我一张离婚通知,有没有考虑过我呢?” “我想的就是,你厌倦了我,喜欢上姓孟的,迫不及待想甩掉我。这种情况下,找你不相当于自取其辱?” 第81章 商毓凝自认理亏,轻飘飘揭过这一页,问起去年。 “你是不是和我同一趟航班回来的?” “嗯,我答应过你。”他捉着她手指把玩,“等你回国那天,无论我身在何方,都会去接你。” “接你回来,做我的新娘。” 吻应声落于婚戒,唇沿着无名指下移,含住指尖吮吸。 商毓凝单手勾住他脖颈,双腿扣上精瘦的腰,程澈托着她起身,离开影院。 * 天气转凉,时间一晃来到重阳节。 商毓凝醒来,程澈已在厨房忙碌。 “你怎么不叫我。”她睡眼惺忪,趿着鞋踱进门,双手环住程澈的腰,脸贴在背上蹭,“害我睡到现在。” 最近天不放晴,连日阴天,正值秋乏之际,她醒得一天比一天晚。 程澈把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看你睡得香,不想吵醒你。” “坏蛋,说好一起给爷爷做重阳糕,你就会抢我功劳。” “我做和你做没有区别。”他转身在她脸上碰了下,“还两个菜没炒,你出去玩会。” 商毓凝抓住胳膊把他往下扯,踮起脚尖亲他,“奖励我贤惠的老公。” 撩完拔腿就跑,看她踩着滑稽小碎步开溜,程澈摇头哂笑。 “商毓凝,商毓凝。” 贵妃在客厅里飞来飞去,所过之境粉毛飘飞。 一根细毛飘进鼻子,商毓凝连连打喷嚏。 “你给我下来!” 贵妃无动于衷,啾啾啾继续乱蹿,她忍无可忍,找了个口罩戴上,抄起枕头展开捕鸟行动。 “本小姐不发威,你是不是就忘了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说话时鼻子一鼓一鼓,口罩左右拉扯,蠢萌蠢萌的,没有一点震慑力。 贵妃抖抖翅膀,张大嘴巴自由组合:“商毓凝,渣男,渣男,渣男……” “低智生物,自由组合是这么玩的吗?”她举起枕头瞄准粉红脑袋,猛地砸出去。 贵妃身轻如燕动作敏捷,不费吹灰之力躲开,施施然落在吊灯上,叫得越发欢快。 “商毓凝,程吉思汗,想你,想你……” 商毓凝仰颈眺望遥不可及的鸟,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把它怎么样。 于是丢下枕头往沙发上一瘫,翻出手机塞上耳机,眼不见耳不闻。 好女不跟鹦鹉斗。 蓝牙没打开,搜索结果外放到空气中。 “鹦鹉既不能烤,也不能炸,尤其粉红葵花鹦鹉是……如发现虐待保护动物行为,请及时拨打林业局……” 烤不得炸不得,那就流放吧。 “程吉思汗,你家贵妃娘娘欺负我。” 商毓凝颐指气使,“这个家有它没我,有我没它,请你立刻马上把它送走。” 旁听全程的程澈笑而不语,这种争风吃醋喊打喊杀的戏码,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他将她带到身前圈住,托起双腕用缓水流冲湿,抹上洗手液搓出泡泡,再冲净。 “准备开饭。”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她不依不饶,“我说,把它送走!” “好,罚它不许吃饭。” “……” 面对满桌美酒佳肴,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垂涎欲滴。 商毓凝夹起一块鸡翅,在它面前溜一圈,“看见没?但凡你是只鸡,这就是你的下场。” 说完嗷呜啃一口,惊得贵妃目瞪口呆。 这就是人类吗? 好可怕。 贵妃背过身去,脑袋砰砰砰撞笼子。 冷不丁蹦出一句新学的话。 “我爱你。” “商毓凝,我爱你,商毓凝。” “……” “……” 夫妻俩面面相觑。 “你教的?”商毓凝挑眉。 “我没有。” 这俩愚蠢人类,天天爱了爱去的,贵妃虽然不懂,但日服一日听着,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没成想,这话竟成为免死金牌。 商毓凝打开鸟笼子,“出来吧,傻鸟。” * 回商宅拜访爷爷,一进门,商锦玟和商稚姝都在。 两人各自忙活着,商毓凝却能感受到暗中飘来的余光。 气氛有点尴尬。 商鸿挥手,“凝凝到爷爷这来。” 她撇开程澈,走过去坐在爷爷身边,“爷爷最近好啊?” “好好好,知道你们要来,一高兴吃了两碗饭。” 祖孙其乐融融,引得旁观二位眼红。 “爷爷,我和程煜澄给您做了重阳糕。” 商毓凝支使他开盒,程澈切一块奉给商鸿,“爷爷尝尝。” “姐夫,我也想吃。”商稚姝挪开手机,巴巴看着重阳糕。 商鸿发话,“好吃,你们都尝尝,锦玟也吃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程澈不曾擅作主张,瞥向她问意见。 “剩这么多,分了吧。” 商毓凝不反对,僵局便被无声打破。 莫名其妙地,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气。 吃完重阳糕,商鸿拉着程澈问话。先试探程家局势,随后问几个和她有关的问题。 比如,他的家人对商毓凝的看法。程澈对答如流。 再比如,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程澈沉默不语。 “爷爷。”商毓凝挺身而出,“我和程煜澄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您别急。” “嗯,我都听毓凝的。”程澈握紧她的手,“毓凝是我费尽心思娶回家的太太,我一定待她好,请爷爷放心。” 老人家挑着程澈里里外外审核一遍,半信半疑。倒也没深究下去,吩咐管家带程澈去她房间休息。 不难看出,商鸿是故意支开他。 商毓凝配合道:“你去吧,我等会上去找你。” “嗯。” 二楼南向卧室明净透亮,家具以暖白色为主,装饰多为粉色,整体格调彰显着房间主人的少女心。 桌上堆着不少可可爱爱的摆件,因为主人不常居住,其余物件尽数被收存入库。 程澈来到床边,撩起嫩粉纱帘,猝不及防进入粉色世界。 四件套清一色粉红,占据小半张床的泰迪也是粉色的。 和她现在喜欢的风格大相径庭。 来到书架前举目仰望,目光锁定湖水蓝和雪白撞色的书籍,程澈取下他送她的《情书》。 翻开扉页,遒劲笔迹微微褪色。 ——煜澄赠毓凝 底下有她的娟秀字迹。 ——我发四,一定拜读。 末尾画了颗橙子。 他盯着看了半晌,往后翻。 岁月在页面边缘染上一抹淡淡的黄,纸上留有少女的即兴批注和搞怪涂鸦。 翻过第三页,只剩冰冷的印刷体。 薄薄一册书在指尖缓缓流逝,商毓凝推门进来,他抬眸望去。 “这么快聊完了?” “嗯,没什么大事。”她以聊天气的随意口吻说,“就分了下家产。” 程澈不多过问,诙谐道:“商大小姐该不会对我始乱终弃吧?” “想什么呢,我和商稚姝一样多。” 意料之中,程澈并不意外。众人皆知商老爷子疼爱商毓凝,这不假。可一旦涉及家族利益,血脉亲情将变得淡薄。 当年商毓凝一回国,老爷子就急着把嫁出去,明显没把她纳入继承人行列。 “我有点意外。”她倒杯水喝一口,“商锦玟分的比商朔多。” 程澈浅笑,“没差别。” 话题到此为止,她拨开程澈的鞋,挤进里边落座。 脚尖踢到桌下储物箱,她踉跄着按住程澈肩膀站稳脚跟。 粉粉绿绿的信封倾巢而出,将将埋没她的小腿。 程澈将她揽到身边坐下,弯腰拾起一个白色信封,掸了掸,问:“我的?” “嗯嗯。” 近在咫尺那张脸刷一下变得阴沉。 信封在他指间摩擦,窸窸窣窣,一角指向地上小山堆。 他眉头紧蹙,“和这些诈骗传单放一起……” 眼神充斥着审视意味,“是你的战利品之一?” 第69章 名字 惹老公生气怎么哄? 商毓凝推开书房门,探头探脑。程澈视若无睹。 她扯一扯小短裙,悄咪咪溜进去,兀自来到他身后,梗着腰背站直。 小手悄悄向他伸过来,揪住衣摆轻轻扯动。 “老公,我错了嘛。” 程.心如止水.澈置若罔闻。 “你已经六个小时没理我了,人家好想你~” 程.高冷傲娇.澈无动于衷。 “你确定不看看我嘛?我这会特别漂亮哦。” 程.禁欲自持.澈依然不说话,但余光偷偷瞟了她一眼。 呼吸猝然加重一分。 商毓凝把手指嵌入他的指缝,持续输出,“老公生气都这么帅气,不生气那不得帅到天上去。” 第82章 “老公,原谅我嘛!”她抱住程澈,头抵着他肩膀解释,“我以为那些情书是楚创写的,才把它们混在一起。” “如果知道是你,我一定拿保险箱锁起来珍藏。” “商毓凝。”程澈冷笑,“你骗鬼呢。” 她死乞白赖撞他鼻梁,“就是骗鬼,骗你这只小气鬼。” 程澈岿然不动,似乎被她尬到了,默默转回去,冷着脸不理她。 “程煜澄!你以为你身高一米八颜值两百八就可以随便生气了吗?我告诉你,三秒之内你再不跟我说话——”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吼声响彻定园,然而对方只是冷冷地“哦”了一声呢个。 “哦?哦?!”商毓凝满地找面子,“你什么态度?!不爱了是吧?” “是谁下午信誓旦旦跟爷爷保证要对我好的?是谁在保证书上写要一辈子宠着我惯着我的?是谁说对我没有一点抵抗力的?我都穿这么这么辣来哄你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应声回头,微阖着眼,视线慢悠悠扫过半掩酥/胸,袒露小腹,和几乎一览无遗的大腿。 一本正经颔首点评,“嗯,是挺辣。” “……” “但我口味清淡,不吃辣。” 商毓凝迷惑歪头,没忍住抽他一巴掌,“我劝你最好见好就收。” 程澈捂上她手背摩挲,另一只手揽住细腰轻轻一带,商毓凝冷不防跌坐在他腿上。 懂了,死变态估计是个m,就好这口。 手捏着腰轻掐慢捻,微热指尖缓缓向下探去,挑开裙摆。 “毓凝,哄人要有点耐心。” “本小姐已经很有耐心了。”她闭眼抱怨,“你知道这破衣服多难穿吗?” 背后绑带款式,她愣是背着手绑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绑好。 手放下来时又酸又痛,她特别想撂担子不干。 “多此一举。”程澈微哂低头,脸埋进胸前柔软轻嗅,“你在我面前,穿不穿都一样。” 头发扎进镂空蕾丝,抵上皮肤刮蹭,酸酸痒痒,磨得她起鸡皮疙瘩。 “你就说,喜欢不喜欢吧?”商毓凝嗔怨。 “喜欢。”他将她横抱起,拨开椅子朝卧室走。 后背撞上柔软温床,一只手插进后腰与被褥之间,慢条斯理向上游移。 手指勾住绑带轻轻一扯,她煞费苦心绑上的,就这么被他一两秒剥了个干净。 衣服一件接一件落地,两人滚进被窝耳鬓厮磨。 天干物燥,棉絮沾染火星,顷刻间熊熊燃烧。 商毓凝难耐哼喘,程澈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发,饶有兴致欣赏。 面颊绯红,涟涟泪眼倒映着他的影子,满蓄着欲望与渴求。这副情态的她,娇媚动人,可怜又可爱。一看便叫他移不开眼。 商毓凝攀上他的背往下压,硬实胸膛抵上绵软,她仰颈含住喉结,舔吸轻咬。 “煜澄哥哥,你疼疼我。” 声音轻细甜软,像根针扎进耳朵,程澈闷哼嘶声,眼睫颤了颤,再聚焦到她脸上时,眼神极其危险。 想把她扒皮折骨,吞吃入腹。 不是第一次。 最恨她那两年,无时无刻不想把她做成标本,放在床头日夜观赏。 她如此爱美,一定不会拒绝芳颜永驻的机会。 “老公,你是不是想吃掉我?” 她翘首,妩媚地笑,不知自己正置于危险中。 “那就快来嘛。”商毓凝带着他的手往下,“熟透了。” 确实熟透了。红柿子沁出汁水,黏黏糊糊的,手指碰一碰就被紧紧黏住。 “毓凝。”他沉声唤她,“知道我为什么学医吗?” 商毓凝绞紧他的手指,不满嗔问:“现在是谈人生理想的时候吗?” 程澈狠心抽手,湿滑指尖扣住膝盖往上抬,“想废掉你的腿,关起来,一辈子只能对我笑,对我哭,对我卖弄风情,怕不怕?” “好怕怕哦。”对方只当他在调情,并未听进去。 “想想,到底舍不得。”他自嘲。 他的毓凝,是位灿烂鲜活的女神,应当立于不败之地,接受万人崇拜。 而他,应当做她裙下臣,做她坚不可摧的后盾。 两条长腿夹紧他的腰,商毓凝扒着床沿翻身,双方位置互换。 她跨坐腹上,一手摁住他胸口,一手梳理沾在汗涔涔皮肤上的长发。 “那就换我吃掉你。”狐狸眼亮晶晶的,如星辰,似明灯。 他将双手背于身后,引颈就戮,“我……荣幸之至。” * 流光匆匆过,又一年冬,这座城,银装素裹。 天气变冷后,商毓凝宛如冬眠的蛇,一天二十四小时,接近二十个小时赖在床上。 白天和被子缠在一起玩手机,夜里和程澈缠在一起探讨生命和谐。 元旦这天中午,程澈趴在身上闹她,她推搡不开,闭着眼睛胡乱一拍,不偏不倚拍到他脸上。 狗男人不怒反笑,捉住她的手亲了个遍。 “起床了,小懒猪。” “不起不起。”她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有气无力,“我好困。” 程澈揉她脑袋,“想带你去个地方。” 零下三度的天,大费周章出门,竟然就是为了来……钱江市第三中学? 商毓凝捂着鼻子打喷嚏,“程煜澄你是不是有病?” 程澈不语,捞起她的手揣进口袋,肩并肩在校道上散步。 学生今天不上课,校园寂静冷清。 风声鼓噪,霰雪折枝,但闻嘎吱一声响,一团未化的冰砬子掉在他们面前。 “挑大冬天来怀念青春?你也是够奇葩的。” 她嘀咕抱怨着,把一只耳机塞进他左耳,动听旋律流入耳朵,他会心一笑,握紧她的手。 “学校是其中一站,不是目的地。” 穿越学校,过马路,来到盼湖。 绕湖半周抵达西侧亭子,他停步回头,双手搁在她肩上,倾身笑。 “那年冬天,你在这推开了我,现在我要讨回来。” 语讫,温热鼻息倾洒而下,他抵着她额头,若即若离地含住她的唇瓣。 商毓凝脸颊一热,信手抓住他的围巾。 偶有过路人途经,斜着眼睛看他们,或羞笑,或摇头。 附近长椅上那对穿校服的小情侣,瞪大眼睛看着他们。 一定特别羡慕他们能光明正大地接吻。 时代不一样了。他们的青春,才像青春。敢于在学习之余,背着师长偷偷做看似离经叛道的事。 而今的学生,只是一群被学校驯化、泯灭欲求、只会考试的牲畜。最后反被社会指责,除了考试什么都不会。 “亲够了吗?有人看着呢。”商毓凝害臊。 程澈把她摁进怀里,偏头看向那两名高中生。 女生激动地晃男生,压着嗓子问:“是他吧是他吧?” 男生眯起眼睛打量,点头,“应该是。” “你好,请问你是程煜澄学长吗?” “他们认识你?”商毓凝仰起脑袋看他。 当众接吻被认识的人旁观全程,好社死啊…… “我们也认识你。”男生的话使场面更加尴尬,“演顾语笙的明星。” “……” “你们认错人了。”程澈在高中生怀疑的目光中,带她逃离现场。 “程煜澄,看不出来啊。”商毓凝打趣他,“奔三老男人,还招小姑娘喜欢。” 程澈刮她鼻梁,“你不也一样,招小青年喜欢。” 两人就谁更招桃花battle好半天,不知不觉绕回起点。 “我们去夜市吧,饿了。”她揉揉干瘪的肚子,“不知道我们以前常去的烧烤店,还开不开。” 程澈看一下天色,“你该考虑的是,这个点夜市开不开。” 时间刚过五点,流动商贩们刚出摊,正捣鼓着餐具食材。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烧烤店,老板仍旧搬张红凳子坐在门口,抬头看见他们,自来熟寒暄,“你们得有十几年没来了吧。” “还记得呢?” “记得,怎么不记得。你这小妹妹,心忒急,点完菜就要先拿个烤红薯,吃两口就丢给你男朋友……”老板这才注意看她身后的男人,“哟,你们还在一起呢?” “是啊。”商毓凝回头,笑靥如花,“我们还在一起。” * 灰蒙天空愈加深沉,棉絮似的云吸纳了光线,墨色渐浓,重重叠叠积于天际,黑夜降至。 路灯自巷口蔓延进深巷,夜幕笼罩下,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仿佛自他们离开以后,此地下了十几年的连绵阴雨。 黛瓦粉墙皆褪了色,墙垣染上青黑的斑驳。朱樱色玫瑰,沿着长茎一朵接一朵盛放到墙后去。为了回想公寓的模样,她阖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栈桥两侧玫瑰覆雪,房前梧桐轮回一岁。 第83章 少年寻回了他的心上人,停滞时间重新流动,一年四季恢复变换。 待来年,风过境,又一岁春回。 推开黑金铁门,打开灯闸,点亮满园花灯。 程澈踏上栈桥,回头朝她伸手。 商毓凝微扬起头,举起左手晃晃棉花糖,举起右手晃晃烤串,眯眼笑。 “没有手啦。” 他接过棉花糖拿在一只手上,牵起她的手。 蓝色和粉色的两团蓬松棉花亲密接触,糖丝缠绕交融,撞出奇妙的过渡色,煞是好看。 商毓凝搭上她手心,慢慢挪上栈板,屈膝一跳,跳到他面前。 张大嘴巴嗷呜一口,咬下一小块棉花糖。 “啊啊啊啊啊啊黏脸上了呜呜呜呜……” “小笨蛋。”程澈哑然失笑,举起交握的手压在她脸颊上,蹭掉糖丝。 她歪着脑袋瞧他,“那你就是大笨蛋!” 他略微侧颈,笑容宠溺,“你漂亮,你说得都对。” “略略略~” 她伸出舌头扮鬼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程澈抬起一根手指压了压竹签,棉花糖在她面前虚晃一枪。 同样幼稚。 可爱情,不就是让人变幼稚么? 公寓格局陈设一点没变,玄关的落地灯顶依然绽放着玫瑰,她的白兔子拖鞋,依然放在鞋柜第二层,在他黑兔子拖鞋旁边。 进入小客厅,矮几上仍放着她送程煜澄的喜羊羊摆件。沙发上,一黑一白两只love兔依旧在拥吻。旋转楼梯两侧栏杆,她亲手绑下的红丝带迎风飘飞。书房门把手,还挂着她挂上的铃铛。 听见叮叮铃铃声,程煜澄便知道,是她来到门前了。 他会在她碰到门把手那一刻开门,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进去看看?”这次程澈站在她身后,“你落下的作业本和零碎杂物,我都给你收起来了。” 书桌后书架倒数第五层,写有高二六班商毓凝的作业本整齐堆叠,往上一层,竹匣子装满各色绳筒和编一半的手绳。 玫瑰窗边书架,照样摆满博尔赫斯诗集,不过中间夹杂一层她看过的言情小说。 程澈拉她面对面坐下,缓声开口,“毓凝,明年三月,我们办婚礼吧。” 说话间,一枚冰凉指环推进中指,和无名指上婚戒交相辉映。 抬起手,两根手指上下按压,她聚精会神打量。 “程煜澄,我感觉……”她蹙眉嘶一声,“这个不如粉色的值钱呢。” “……” “所以,爱是会掉价的,是吗?” “……” 程澈闭了闭眼,深呼吸,实在没忍住重重拍了一下她手背,没脾气地说:“等结婚那天,我给你十根手指全部戴满。” “这可是你说的,”商毓凝靠过去伸手抱他,“不许耍赖哦~” “你不说,我都忘了婚礼这回事。话说,领证那会为什么不办婚礼?” 程澈语塞,瞎编乱造一个理由唬她,“当时我比较穷。” “那你现在是暴富了?”她貌似真的相信了。 “嗯。”他颔首,“在爱里暴富了。”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棉花糖吃多了,”商毓凝伸出食指点他唇畔,“嘴齁甜。” 唇瓣摩挲,浅尝辄止,她眼神迷离,痴痴望着他。 “果然是,以后要多给你喂糖,省得某些人原形毕露,一开口把我毒死。” 他怼她那些话,她可一句一句记着呢。 程澈坐到书桌前,拿起钢笔和墨水,再铺开一张白纸。 商毓凝在书房里转悠,误打误撞打翻一个盒子。 一沓白信封在地上铺开,是留在他那的半句情诗。 收到第一封情诗,是在高二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 生日那天,踩点来到教室,甫落座翻课本,照旧带出五六封情书。 白色信封却是第一次见。按捺住好奇心等到早读课下课,她悄悄拆开看。 半张纸,没头没尾几个字,不像情书,更像恶作剧。 可转念一想,《情书》的开端,不就是恶作剧么? 怪浪漫的。 不知怎地,余光下意识飘向右后方那个人。他正趴在课桌上睡觉,两条手臂枕着脑袋,晨曦穿过发丝,在课桌上投下浅灰阴影 课间补觉的画面,她曾坐在他同桌的位置,见过无数次。 不一样的是,过去他将脸面向同桌,是以铃声响起一瞬间,他们相继睁开眼,猝不及防撞进彼此视线。如今他的脸面向墙壁,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睡颜。 下意识想到他,是因为他的抽屉里有这样一本书。 但她很快排除了这种猜测。 纸上落款是cc,缩写为cc的人,她只能想到楚创。 “程煜澄。”她回眸望向书桌,问,“你什么时候想改名叫*程澈的?” “高中。” “具体点。” 他想了想,“高一升高二那段时间吧。” “哦。”将信封装回盒子,她抱起来,又问,“为什么叫程澈啊?叫程澄不好吗?” 程澈不应,只见他手边白纸上写着两行字。 为你而撤。 因凝而澈。 在他虔诚地誊下第一封情诗时,名字应运而生。 商毓凝似懂非懂,简而言之,他是为她改的名字,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程澈起身,拥着她来到玫瑰窗前。 昏暗灯光模糊了街巷,眼前的一切影影绰绰,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身侧这抹倩影。 程澈低头亲她耳朵,细语呢喃,“世界会变。” 商毓凝会心一笑,“但你我,始终如一。” 转眼间,夜色乍明。 下雪了*。 这些雪花曾目睹过他穿越柏林献她玫瑰的浪漫,见证过他纵隔千山万水此情不改的痴心。 今夜,雪信使穿越时空而来, 只为在她耳畔轻喃, 当年未说完的半句情诗。 —halfoflovepoem— —endoftext— ----------------------- 作者有话说:收工,没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