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角力》 第1章 “由光华互娱研发,神风科技独家代理发行的影视重制ip手游《奇梦情缘》首月流水破三亿,庆功宴于今日在华寅酒店举行......” 庆功宴会场已被提前布置好,舞台一角铜铸的“流水破三亿”五个大字金光闪闪,红绸带挂满了整个背景板。 孟辛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桌,行政总监匆匆赶来低声和他说了两句,又匆匆跑开。 在他右手边坐着一位相貌非凡的年轻男性,见状凑过来问:“怎么了?” () 孟辛微微偏头,“音响出了点问题。” () “不着急。” () 男人随手翻了翻手机,抿了口茶,架起二郎腿,在桌下握住孟辛放在大腿上的右手。 “向景。”孟辛立刻皱起眉,低声叫他的名字予以警告并要挣开。 “别动了,看不到的,你动起来反倒明显。” 手心被指尖刮过,孟辛痒得浑身一颤,强硬抽出右手,面色不悦地看向他,“别在这里闹。” 向景眯起双眼冲他笑,“那我们回家再闹。” () 话音刚落,现场音乐响起,主持人走上舞台,庆功宴正式开始。 () 《奇梦情缘》是由一部大热电视剧改编的同名手游,在版权兼研发方光华互娱和发行方神风科技的共同努力下,上线首月取得了三亿流水的好成绩。 孟辛作为神风科技的老板,私心里是不想办这场庆功宴的。 () 神风是业内最早做发行的几个公司之一,那时候尝到不少甜头,后来越来越多公司来分这杯羹,神风就显得有些后劲不足,又因为当初太过于看重发行而完全摒弃了自研,导致公司的运营极其依赖产品引入,非常被动。 () 近两年市场瓜分严重,很难找到好产品,使得公司一度陷入困境。 他回头看着身后参加庆功宴的员工们一派喜气,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也许向景的坚持是对的,这不只是庆功,更是为所有员工加油打气。 “我说的没错吧。”向景也回过头,“消极日子过久了,会没干劲的。总得给他们一点儿盼头。” “嗯。” () 按照流程,主持人开场词结束后,孟辛会和向景先后上台发言,发言完毕就是合切蛋糕的环节。 服务员推上来一个五层蛋糕挡住了视线,两人看不见台下,向景拿起一旁的蛋糕刀,往孟辛面前伸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握着我的手呗。” 孟辛却故意握在了他手和刀刃中间的那一点空隙上。 现在这样同握一把刀的姿势让两人靠得极近,向景要比他高些,呼出的气体落在鬓边,能感觉到碎发被带动。 向景用左手托住刀柄尾部,右手往前挪动,完全将他的手覆盖,然后笑了下,“我握着你也行。” 孟辛冷脸看了他一眼,手上暗暗发力想要抽走,被向景按住朝着蛋糕切了下去。 切下蛋糕的第一刀就算完工,两人冲台下笑了笑,回到座位,庆功宴正式开始,菜肴陆续上桌。 () “吃完饭去我那儿?”向景挑下一块鱼肉放进碗里。 “再说。” “那我跟你走。” () 孟辛瞥了他一眼,“再……”手机铃声打断了对话。 () 来电人是孟家的保姆王姨。 () “小辛,孟先生醒了,他说要见你。” 他顿时瞪大了双眼,放下电话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向景被他突然而来的动作怔住,一回过神,顾不上问就跟了上去。 一路追到停车场,他才提高音量问前面步履匆忙的人,“什么事这么急?” 孟辛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回头时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 “谁打的电话?” “王姨。” “孟伯伯?” () 孟辛点头。 () “走吧,我陪你一起。” () 向景抢在他之前坐上驾驶座,“你现在情绪不宁,我来开吧。” 孟辛垂下眼,在副驾驶坐好,原本拿在手中的外套已经穿上,系好安全带闭眼靠在椅背上。 () 车停在一个等红灯的十字路口,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嘴角,孟辛睁开眼,面前是向景伸过来的手臂,“你嘴上有东西。”向景停下动作,摊开手,将纸巾递到他面前,“既然醒来了,就自己擦吧。” 孟辛接过,“谢谢。” “客气什么。” 医院离酒店不算太远,大概二十分钟左右,车驶进了医院大门。 孟辛一路小跑冲进病房,王姨坐在床边,孟建生套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听到动静微微侧头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孟建生今年刚入冬时摔了一跤,陷入昏迷,送到医院才知道是脑血栓并发脑出血,命在旦夕,几经抢救才从鬼门关回来。 孟辛就是那时候接下了神风的担子。 一个多月来,孟建生一直睡着,情况时好时坏,就连医生也无法保证他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 孟辛走到床边,孟建生虚弱地眨了眨眼。 () “孟先生下午就醒来了,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又休息了一下。”王姨给孟辛搬了张凳子,“然后刚刚突然就说要见你,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孟辛点头,“辛苦了。” 他坐下后俯身靠近孟建生,轻声问:“爸,你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脑血栓,他左半边身体瘫痪不能动弹,行动说话都受到影响,嘴唇翕动却听不到声音,孟辛只能耐着性子等,并靠得更近一些。 向景站在离他不远的病房门口,倚靠着墙。 () 孟建生他是见过的,在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孟家还没搬出大院,孟辛还是他最依赖的大哥哥,孟建生也是个和善正直的伯伯,还有孟辛已经去世的母亲,将门之后,英气干练。 谁知道十多年后,伯母已不在人世,伯伯也垂垂老矣,还有当年的大哥哥成了自己的合作伙伴,和床边人。 或者说床伴。 他和孟辛重逢于一场业内交流会上,无意中发现对方性向,然后稀里糊涂地上了床。 原以为只是一场稍微有点儿不同的一夜情。 却没想再见到端正沉稳的孟辛时,向景止不住地想起这人在他身下放纵**的模样。 于男人而言,性是性,爱是爱。喜欢和这个人上床和喜欢这个人是两回事。 这是他和孟辛达成的共识。 更何况他对待孟辛已经远超一个炮友的范畴,在他潦倒之际送去《奇梦情缘》足以担得起“最佳炮友”这个称号。 想到这里,向景皱起眉,从下唇咬下一片死皮。 他看向孟辛的背影,修身的风衣外套下能隐约看出劲瘦的腰身,肩膀宽且薄,利落的短发露出后颈的光洁皮肤。 一想到这样正经一个人在床上的放肆沉沦只有他能窥见——至少,现在只有他可以,嘴角就不自觉翘了翘。 他注视着的人回过头来,一张清新俊逸的脸。 “向景。”孟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能请你先在门外等一会儿吗?我爸……” 向景点点头,利落地走出病房带上门。 孟建生用力吸了一大口气,急切地想要说话,被孟辛握着手安抚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爸,有什么话慢慢说,不急,我在这里陪你。” () 他用尽全部可实际微不足道的力气反扣住孟辛的手,极轻的气音一字一顿地吐出,“不准和光华合作。”() 第2章 “为什么?”孟辛不解。 孟建生大概实在没了力气,连喘几口大气,才缓过劲来,声如蚊吟,孟辛不得不将耳朵贴上呼吸机面罩才勉强听清。 “向东流心术不正。” 向东流是光华互娱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向景的父亲。孟辛和他一直少有接触,哪怕小时候向孟两家还做邻居时,向东流就很少在家,他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不知道为什么孟建生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可他并不想跟光华中断合作。 《奇梦情缘》让神风有了一丝喘息的余地,这时候合作中断,不止是他,神风的员工就不会同意。谁会白白把钱往外推,如果说要有,他想一定会是自己的父亲。 () 孟建生原则性极强,恪守自己为人处世之理毫不动摇,甚至严重到有些古板固执。 孟辛叹了口气,和光华的合作是在孟建生生病之后,大概是恰巧看到了今天的庆功宴新闻,才火急火燎把他叫来。 “爸,合作是共赢。和光华合作对我们有利,你也不想公司毁于一旦吧。我们现在不好做,优质产品很少,市面上的发行公司越来越多,已经不是以前的局势了。” () 想到跟光华中断合作将会带来的结果,孟辛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 孟建生情绪变得激动,呼吸面罩里满是雾气,还能活动的右边身体也跟着颤动起来。 孟辛被他的激烈态度吓到,担心加重病情,只好平下心来安抚他,“爸,你先休息,我们不谈这些,等你好起来了再说,好吗。” 孟建生却不依不饶,嘴唇开开合合,微弱的声音传出来,“停止合作。”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脾气性格极其相似,劲头一上来就认准了死理往里钻。 “如果不是《奇梦情缘》这三亿流水,公司就要发不出工资了。你现在让我中止合作,我怎么撑起整个公司。我没有你的魄力和能力,可以说和谁断联就断联。” 孟建生气得眼睛发红,胸口剧烈起伏,直到床头的仪器发出警告蜂鸣时,孟辛才从一时气急中回过神来,想起他的父亲是个刚刚苏醒的重病老人。 他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爸,你别激动。”不得不重重叹了口气,“我答应你就是。” 等孟建生情绪平静下来,且各项指数回落到正常范围,他才走出病房。 向景坐在走廊长椅上,见他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孟伯伯怎么样了?” 孟辛看着他,微微有些出神。 脑中不自觉划过一个念头,如果跟光华中断了合作,他和向景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他咬住下唇,推了推眼镜,“睡了。” 向景站起身,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个子瞬间带来一片阴影,胳膊随意地往他肩膀上一搭,“那走吧,晚饭没吃两口,饿了,想吃什么,烧烤怎么样。” “随你。” 杜城的冬月没有寒风,街边小摊的地盘**到路边,一张张简易的桌椅丝毫不影响食客的热情。 () 牛羊肉,鸡脆骨,鸡翅,鱿鱼,海虾,茄子,炒粉……排了满满一桌,再叫上一扎啤酒,就是一顿完美的宵夜。 孟辛心里装着事,胃口缺缺,随便吃了两串羊肉就开始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向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捂住他又要往嘴边送的杯子,“你怎么了?光喝酒不吃饭,胃不要了。” 孟辛摇头,移开杯子又喝了一口,“没事。”他抬起眼看了看向景的脸,雕刻般的轮廓线条,一头短发将完美的五官展露无疑。 从他们入座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往这边看,并带着兴奋的表情低声议论。 而这个人是他的床伴。 他们只有床上的亲密关系,下了床就是合作伙伴。 也是借着合作伙伴这层关系,他们才有了比普通炮友更多的接触。 () 孟辛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一口气喝掉半杯啤酒。 () “别喝了。我不想等会儿照顾一个醉鬼。”向景夺下他手中的酒杯,递给他一个鸡全翅,“心里烦就啃这个,啃到骨头上不带一丝肉,有脾气也没脾气了。” () “我不想吃。” 孟辛放下鸡翅,他现在天人交战,在医院答应孟建生的话只是权宜之策,且不论其他,光是那些明晃晃的进账流水就让他狠不下这个心。 他自认资质平庸比不上孟建生,能靠自己打出一片江山,更何况现在的情况也不如曾经,想要活下去就得抱团取暖。 () 还有向景。 他看向眼前的人,眼神有些失焦,酒杯抵在唇边,呼在杯壁上的热气反到眼镜上,模糊了视线。 他总不能告诉孟建生,他好像对一个炮友动了心,想借着合作的理由光明正大与对方联系。 孟建生并不知道他的性向,反而一直盼着他早日结婚生子,好有脸去地下见他的母亲。当初孟建生就是四十岁才得了他这个儿子,不仅拖累妻子高龄产子落下病根,还让自己因为无人继承事业而累坏身体。 所以,他知道自己迟早要结婚。那些自以为的喜欢实在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反正…… 他抬起头看了看向景。 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老看我干嘛。”向景挑挑眉,手背在脸上蹭了两下,“脸上有东西啊。” 孟辛摇摇头,继续一口接一口地喝闷酒。 () 最后确实醉得不轻,脚步飘忽,左摇右晃。 () 借着酒力,他肆意地盯着向景,肆意地与他制造各种身体接触,一进家门就抱住了他,混合着酒精味道的气音在屋内响起,“我想做。” 他想他留给向景的印象一定就是这样,放荡纵欲,不知廉耻的求欢者。 第一次上床,孟辛说自己是0.5偏1,向景将他摔到床上,身体力行纠正他的观点,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感,却不肯承认,死咬住枕头不放,不让一点呻吟流出。 第二次,向景打算一次就放过他,却被他翻身骑上去告知一晚上不能只有一次。他记得那天他们一直做到天边透光,快感将他冲击得体无完肤,无法思考,只剩本能。 () 第三次,第四次……他们一拍即合,鱼水交融,忘乎所以…… 他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也不是第一次跟人上床。 他清楚自己的性向,也清楚自己不得不走向与之相背的结局,这让他倍感压抑,于是他放纵自己。不配谈爱,那就和不同的人**,只要对象换得够快,就不会动感情。 () 可还是被向景猝不及防闯进了心。 () 向景托住他的后脑,从他口中掠夺氧气。 孟辛双腿发软,被揽住腰滚进沙发,衣服裤子散落满地。 屋内气温攀升,氤氲水汽模糊了孟辛的镜片,他眼前只有向景朦胧的身影。 身体逐渐被本能接管,孟辛闭上眼,享受这从一开始就步入的倒计时。() 第3章 清晨在窗外树枝上鸟儿的鸣叫,和路边环卫工人竹枝扫帚抚过落叶的声音中到来。 孟辛枕着向景的胳膊醒来,放轻动作起身下床,戴好眼镜,宿醉带来的不适感让他头脑昏沉。掌根抵住太阳穴按压,手搭在卧室门把上,回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向景,缓缓压下门把,走出房间,再悄声关上。 在冰箱里找到几个鸡蛋,一袋吐司和一盒即将过期的牛奶,还是他上次来这里时留下的。 架上平底锅,将鸡蛋煎熟,吐司煎成两面金黄,再贴上一片从冰箱角落里找到的芝士片,做成简易三明治。 向景不会做饭也懒得动手,不是吃外食就是将就着冰箱里的方便食品随便吃些。也只有他来这里的时候,这些锅碗瓢盆才能派上用场。 “好香。”向景打着哈欠走到厨房,背靠在厨房门框上。 孟辛微微回头瞟了他一眼,“你有多久没回这里。” “跟你一样咯。”他抓了抓头发,“你不来,我一般不住这儿。” 孟辛翻动鸡蛋的手抖了抖,鸡蛋落回锅里,发出滋滋声,等他再抢救时,边缘已经微微泛黑。慌乱中的大脑疏于管理,他脱口而出,“就没带别的人……” () 猛然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住口,可已然来不及,向景笑道:“吃醋啊。” () 他走出厨房,双臂向后撑在沙发靠背上,双**叉,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厨房中的孟辛,“你就没找别人?” 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让他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躁,舌尖抵了抵侧脸,故意漫不经心地问:“你跟别人做0还做1啊。” 孟辛正在倒牛奶,闻言心中咯噔一声,手也不自觉跟着颤了颤,牛奶撒在操作台面上,他深吸一口气,将操作台擦干净,把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后转过身同向景对视,嘴里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保密。” () “爱说不说,反正我也没兴趣。”向景撇撇嘴,转进卫生间洗漱。 结果刷牙时越想孟辛刚才不以为意的样子越气,昨晚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到底是只有他才能让孟辛变成这样,还是他本性就是床上放荡,床下正经。 向景不是没问过,但半句话也撬不出来,还被反将一军,被质问为何要问。 他说不清,但就是想知道,不然心口老像梗了根刺一样难受。 这人到底是什么变的,他妈的睡了这么多次,就算是块石头都该操出个洞了,孟辛还能下了床就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半点不透风,一个字也不跟他多说。 “呸。”向景狠狠往水池里吐了一口牙膏泡沫,“操,出血了。” 洗漱完,孟辛正将早餐端上桌,见向景出来,自己进了卫生间。 () 重新回到餐桌上时,向景已经吃完,靠在椅背上玩手机,抬起眼看了看他,“吐司牛奶直接吃就行了,还费那劲做什么。” “吃冷食对身体不好。” “怎么跟老头似的,养生啊。” 孟辛顺势点点头,不做争辩。 向景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看手机又看看对面的人,见孟辛一直看手机没注意到他,就在桌子下面用脚尖点了点他的小腿,“今晚年会,你记得来啊。” “嗯。” 孟辛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将餐盘收进洗碗机,穿好外套,转头跟向景说:“走了。” 也没等屋里那人回复,径直走出大门。 刚过年底,公司里有一堆琐碎事情,新年的公司发展方向,各部门工作计划,以及前一年的部门总结,还有最让孟辛头疼的上一年财务报表。 一打开就满屏飘红,他从孟建生口中知道神风经济状况并不乐观,可没想到会如此之差。即便现在有《奇梦情缘》创收,但还是资不抵债。 () 更别说,孟建生还在极力抗拒他和光华的合作。 想到这里,孟辛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 从小在父亲给他套下的模板里长大,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按照父母的意愿去读省重点高中,选择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专业,为了更好的继承公司再去考研,然后顺理成章地进入公司…… 这种渗入骨髓的听话跟了他二十七年,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冲动。 他把各部门负责人召集到办公室,简短开了个会,除去原定的工作总结和后续计划,临结束前,他还不忘嘱咐一句,“以后《奇梦情缘》的宣传不要太高调,尤其不要出现在媒体上。” 当下,孟辛只能阳奉阴违,先瞒住孟建生,等他病情稳定后再做打算。 事情处理完,在公司吃过午饭,孟辛去了医院。 () 王姨已经换班回去休息,招来的护工正在照料孟建生进食。 孟辛接过她手中的针筒,“我在这里,你先去休息吃饭。” 针筒中的流质食物顺着从鼻腔进入的导管流进胃里,这不是孟辛第一次操作,在孟建生这一个多月的昏迷里,全是倚靠着鼻饲才能维持身体所需营养。 针筒来回抽了几次,一碗米糊全部喂了进去。 孟辛又给他翻了**,一边替他按摩,一边跟他说话,孟建生也能简单回应他。 “爸,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快过年了,我初一去看妈妈。” “别跟她说。” () 孟辛帮他揉完左腿,换到右边继续给他按摩右腿,“诶。” 孟建生的视线跟随着孟辛转到右边,嘴唇不太受控制,只能勉强维持发音正确,“没和向东流来往了吧。” 孟辛手上动作一滞,点点头,含糊应道:“嗯。” 孟建生又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楚,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调动到掩饰谎言上,还是看见孟建生眼角有泪落下才察觉到自己错漏了什么。 “爸,你说什么,怎么哭了。” 孟建生眨眨眼,蓄在眼眶里的泪珠大颗大颗滚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今年过年你要一个人了,要是早点结婚,也能有个人在身边。” 孟辛帮他擦掉眼泪,“我俩还是一起过年,还有王姨。” “不一样。” “爸,医生说了你要静养,别想那么多事情,对病情不好。” 孟建生“啊”了两声,也不知道是想表达什么,孟辛帮他按摩完哄着他睡了,跟刚回来的护工嘱咐了一句有事给他打电话就离开了医院。 光华的年会下午五点开始进场,因为公司人多,普通酒店无法容纳,地点便定在了一个会展中心,将展厅布置成主题会场,饭菜由定好的饭店送来。 孟辛到的时候是六点左右,将邀请函交给大门口的迎宾,被引导到属于他的位子。 () 同桌的人都还未到,他大致看了一眼座位名单,有几个眼熟的名字,估摸着应该都是光华的友商。 落座后不出半小时,一桌陆陆续续坐满,三三两两聊着天,谈论近期业内轶事。孟辛算半个新人,加上最近《奇梦情缘》的势头,免不了被多问几句,多喝几杯酒。 酒过三巡,抽奖环节结束,大家纷纷开始走动,互相敬酒。 孟辛刚给自己倒好一杯茶,抬起头就见到向景朝这边走过来,场内灯光很暗,他看不清向景的眼睛是不是在看自己,但他能确定的是,向景的脚步不偏不倚正朝着他来。 果然,向景走到他右边站定,右手托着酒杯,左手搭在孟辛椅背上,对这一桌所有人说:“感谢大家对光华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工作上的配合。我敬大家一杯。” 在座的人中除了孟辛,辈分都在他之上,借着酒劲少不得要多灌他几杯酒。 “我真喝不了了。”向景无奈地捂着杯口挡住要给他倒酒的人,“我已经喝了一斤半白酒了,叔叔您要是乐意喝,改天我陪您,今天真不行,我爸也喝醉了,我还得把他弄回去。” “我又不让你喝白的,就喝红的,一杯又不多,你像老向,酒量好,这点酒还不是洒洒水。” “就是就是,小向你今天就再陪叔叔们喝一杯,我们都是跟你爸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点面子都没有啊。” 因为向景过来敬酒,桌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孟辛跟他靠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泛甜木香和浓郁酒气混杂的特殊味道,也能看见他已经不太清明的眼神。 可桌上这些人显然是劝酒“惯犯”,向景作为晚辈这杯酒不喝下去恐怕脱不了身。 孟辛咬了咬下唇,端起面前剩下的半杯白酒,挂上标准笑容,“各位叔叔,我看向景实在喝不下了,向叔叔也确实需要照顾。孟辛作为晚辈帮他喝了这杯,陪各位叔叔们尽兴。”他又扯了扯嘴角,让笑容更加自然些,“我喝白的。” () 话音一落便举起酒杯,一口饮尽,向景想拽都没拽住,只能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干嘛。” 孟辛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展示了一下一滴不剩的酒杯,桌上响起一片掌声。 “小孟不错啊,哈哈哈。” “可以可以,年轻人嘛多喝点酒有什么关系。” “小景啊,看在老向的面子上今天就放你一马,你该多学学小孟,豪气。” “是是是,下次,一定陪叔叔尽兴,今天确实抱歉。”向景一边笑着赔礼一边拉着孟辛往旁边走,“我跟孟哥聊两句。” 孟辛被拉到会场的一个暗角前还听到身后传来哄笑:“这是做什么,怪小孟抢你酒喝了啊!” “你干嘛。”向景抓着他的胳膊,“你自己都站不稳了。” “不干嘛。”孟辛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怪我抢你酒喝了?” “你有病啊,半杯白酒说干就干,那群人都是老油条了,我磨两圈嘴皮子拿杯红酒打发了得了,你逞什么能。” “你什么意思?” () 孟辛真的醉了,他自己清楚,在向景来之前已经被灌了不少白酒,刚刚猛地喝下半杯现在酒精直往脑门窜。 这里黑乎乎的,他看不清向景的脸,但他说的话好像有关心的语气,孟辛听了就觉得胸口发闷,病房里孟建生的话就在耳边,他是要结婚的人,跟向景不可能有开始,一切都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他们不该靠得这么近。 他推了向景一把,“走开。”然后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座位。 “神经病。” () () 第4章 年会结束,孟辛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 耳边的声音被转换成听不清内容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小,周围也越来越冷,场外的风在人群散去后吹了进来,他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正慢慢转醒,后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喝不了还喝,嘴硬第一名。” 孟辛坐起来,向景给他披衣服的手还没完全收回去,停在半空,两人对视,愣了一眼。 向景撇撇嘴,“我看你一直抖,怕你冻死了。” 孟辛将外套摘下放在椅子上,“谢谢。”然后起身走向卫生间。 () 向景也跟了上去。 () 在卫生间门口,碰见从里面出来的向东流,孟辛微微笑了笑,“向叔叔好。” 向东流喝了不少酒,面有疲态,塌着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孟啊,好久不见。”又抬眼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向景。 () 孟辛走进卫生间后,向东流冷下脸,拽住向景的胳膊,“跟我回去。” “你别管我。”向景不耐烦地挣扎。 “你知不知道神风在和我们竞争《天地群侠ii》。” 向景瞥了他一眼,走到卫生间走廊末端的露天吸烟区,靠在栏杆上,“知道。” “知道你还和孟家那小子鬼混在一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只是懒得说你。也别怪我没跟你打招呼,姓孟的脑子都一根筋,当心到时候甩不掉。” “不至于,我就玩玩。反正现在和神风有合作,走得近点儿又不奇怪。”向景偏头看向一边,歪着嘴角冷笑。 向东流走到他面前,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最好有点儿轻重,《奇梦情缘》你爱怎么搞我随你的便,《天地群侠ii》要是敢搞砸了,老子跟你没完。” 向景看向别处,“我自有分寸。” () 向东流点了根烟,瞪着他,“别忘了你承诺过的事儿。”对着烟嘴猛吸了两口,扔进灭烟筒里,转身走了。 向景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狠狠吸了两口气。 () 直到透过走廊看见孟辛从卫生间出来才走了过去,“你怎么回去?” “打车。” “我跟你一起。” 孟辛抬起眼,“我今天不想做。” 向景愣了下,随即笑笑,“就送你回去,你是我请来的,我得保证你安全回家。” () 卫生间出去拐个弯就是会场大门,孟辛绕过向景往马路边走,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后座,看了向景一眼,然后砰地关上了车门。 向景要去拉车门的手指差点被夹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车加速驶出去,低声咒骂了一句,“操,孟辛你他妈有病吧。” () 孟辛从车后玻璃看了眼站在路边的人,回过头,摘下眼镜,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回到家,泡了个澡,放松下全身的肌肉,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 () 在家吃完饭和王姨一块儿去了医院。 孟建生正处于恢复期,需要细心的护理,护工和王姨都是女的,总有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 而且孟家住在城市新区,离医院较远,出于各方面考虑,孟辛就把公事都尽量都带到了医院来做,能多有些时间照料孟建生,也免于了奔波。 好在马上就要放过年假,公事是办一件少一件,空闲时间也渐渐多了起来。 孟建生也慢慢适应,撤了鼻饲管和呼吸机,话也说得多些,可内容反反复复,不是一再询问是否真的和光华断了联系,就是对孟辛婚姻大事的催促。 () 孟辛心虚,孟建生每提一次他心跳都会加快,生怕不小心透漏出真相,次数多了他便也不爱去孟建生那里,要么去公司加班,要么就去酒吧喝酒。 唯独没找向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天年会上他帮向景挡酒后,从对方焦躁的语气里似乎听出有些情感变了质。 他害怕向景和他一样,所以只能推开,让他离自己越远越好。 () 可这段时间他刻意疏远,向景也默契地没有找他,孟辛便知道,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 除夕当天,孟辛带着王姨做好的饭菜去医院陪孟建生吃了顿特殊的年夜饭。 单人病房里只有他和孟建生两个人,电视里热热闹闹地放着春晚,小品歌舞不断,孟建生也有了久违的笑意,只是话题有意无意地还是扯到了孟辛最不想听的上面。 正在放一个情侣见家长的小品,孟建生喘着声音说:“小辛,你要是有合适的就带给我看看,只要你喜欢的都行,能有个人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爸。”孟辛皱眉,“怎么又聊到这个。” 孟建生偏头看着他,“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我死了没人能照顾你,你要是一个人我怎么放心走。” “大过年的,乱说什么,你现在情况在转好,不要胡思乱想。” “就算我还能拖两年,也总要走的。” 孟辛舔了舔下唇,“我没碰到合适的。” “你要多接触,别老是闷在公司和家里,哪里也不去。” “知道了。” 孟建生没有再说下去,到底身体还在恢复,体力没那么好,不到九点就睡了。 孟辛替他盖好被子,又给护工打电话问了下年夜饭吃没吃完,让她过来病房看护。 等护工到了病房,他则开车去了临河路。 将车停在临河广场对面,孟辛背靠车望着对面广场上零星的几个人。 这个点出来的大多是情侣,一对一对或抱或拥地贴在一起。 没有冬天的杜城最冷也就是过年这几天,河边风大,孟辛风衣下的衬衫被吹得贴紧皮肤,勾勒出身体的线条。 孟建生不是第一次催婚,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特殊节点的原因,他第一次生出了“如果身边有个人陪着就好了”的想法。 他摘下眼镜,视线瞬间模糊,满眼只剩下对岸五彩斑斓的霓虹和它们的水中倒影。 () 虽说他嘴上常挂着“一个人也好”,可当真的到了连孟建生都不能陪在他身边,真真正正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寂寞还是毫不留情地侵袭而来。 尤其现在还要对神风负责,要照顾父亲,一切都只有他自己,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孟辛扯着嘴角苦笑,右胳膊撑在车窗边沿,食指上挂着眼镜。 本来可以轻松的,娶妻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是自己偏走了这么一条非常路,还喜欢上一个不应该喜欢的人。 () “孟辛。” 孟辛愣了下,随即低头笑了起来,应该是他过分执念了,才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竟然在空荡的马路上听见向景叫他。 连幻听都出现了,是不是下一秒该出现幻觉,见到向景活生生的人出现在面前。 “你笑什么?” () 孟辛抬起头。 竟然真的有了幻觉。 没戴眼镜的世界一片朦胧,恍惚中有一个熟悉的轮廓,全身黑色,骑着机车停在他面前,过于真实,如果不是街上还有零星行人,孟辛真想伸手摸一摸这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人。 “喂,你干嘛呢。” 挑在手指上的眼镜被眼前的人抢走戴回脸上,他这才看清面前的人并非幻觉,心头猛地一跳,一种说不上来的惊喜瞬间爬满全身。 他咬了下下唇,维持语气平稳,“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 向景摘下头盔挂在后视镜上,长腿一翻从车上跳下来,跟孟辛并肩靠在一块儿,扭头看着他,“心情不好?” “你呢?不跟家里团圆过除夕?” “你不陪孟伯伯?” 孟辛斜眼看了看他,“是我先问的。” 向景撇撇嘴,避而不谈。 “喵。” 一声孱弱的猫叫引起孟辛注意,他这才发现机车前座上趴着一只毛色难以分辨的小猫。 他指着猫,“这是?” 向景回头看了一眼,“我在那边石柱下捡到它的,躲在那儿瑟瑟发抖怪可怜的,等会儿送朋友那儿去,他开宠物店的。” 孟辛拧着眉,“流浪猫很脏。” “它那么小,流浪街头多可怜。”边说,向景边摸了摸,“走,我顺便带你溜一圈。” 他跨坐到机车上,将小猫放在自己双/腿/之/间护住,冲还站在地上的孟辛抬了抬下巴,“来啊。” () 原地站着的孟辛稍稍愣神后才反应过来那句话是在对他说,指着向景手中的头盔,“头盔。” “没有,就这一个。”向景的手停顿了一下,“要不给你,反正也没事,老子技术好着呢。” 孟辛思量了一下,“算了。”在后座坐稳,端正身姿双手向后握住把手,“好了。” 向景回头看了一眼,将他一只胳膊抓过来环贴在自己腰间,“这才是正确姿势。” () 不等孟辛有机会再将手收回,引擎的轰鸣声就已经响起,迅速起步疾驰向前。 () 孟辛右边胳膊虚虚地环在向景腰间,尽力保持身型笔直和两人身体间的空隙,不让自己贴上他的后背。 这是他仅剩的理智。 向景一出现,他就知道自己数日来的克制全部功亏一篑。 他注视身前这个带着他在城市里飞驰的男人,如果可以他想就这样一直不停…… 向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环在腰间的手,嘴角不自觉扬起。 假若这天向景能发现自己异样的满足不是来自加速度,也许后来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第5章 将小猫送到朋友家,机车最终停在向景公寓楼下,孟辛借着后视镜理了理吹乱的发型。 这里离临河路不远,他双手**风衣口袋,“谢谢你带我兜风,先走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 向景急忙伸手抓住他肩膀。 孟辛回头,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我想明天早上一醒来就亲口对你说新年快乐。” 向景两端嘴角上翘,“我们多久没做了?”他贴近孟辛,“你如果不想做,为什么上我的车?” 上扬的尾音在孟辛耳边炸开,血液向下腹涌去。在大脑一片空白中,亦步亦趋地跟着向景走进了这间他熟悉不过的房。 --------------省略部分见作话------------------ () 大年初一的早晨是安静的,没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店,也没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向景先一步醒来,他看了看侧着身子蜷成一团的孟辛,呼吸均匀眼皮偶尔跳动,显然还在熟睡。 () 孟辛总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在每一次他以为腻了,或者没了耐心的时候,又让他发现新的乐趣。就好像一个永远征服不了的山巅,只想让他为自己臣服。 而这些感觉,他从来只能在孟辛这里找到。 年会结束后,他胸口就闷着气,孟辛莫名其妙的态度让他觉得对方未免太蹬鼻子上脸,又不是非他不可,何必腆着脸去贴一个炮/友的冷屁股,只要他招招手什么人没有。 为此他找了许多人,但除了索然无味和味同嚼蜡,他想不到其他的词语来形容那几天的经历。 只有昨晚,那种对性/事的渴望重新被唤醒,快感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填补了他的欲/望沟壑。 向景摸了摸孟辛的脸,这个人只要等会儿睁开眼又会恢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明明在床上再主动不过,偏偏每次都好像是他求着要做。 等向景洗漱完孟辛也醒了,站在客厅,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态。 “新年快乐。”向景履行了他昨晚的承诺。 孟辛声音沙哑,“新年快乐。” () “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儿,总不会今天还要上班吧。” () “我还有事,洗漱完就走了。” 向景笑意渐渐凝固,眉头微蹙,“去哪儿?” “私事。” 说完便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 等他再出来,向景坐在沙发上出神。 孟辛看了一眼,走进卧室换衣服,刚穿好裤子,向景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钥匙 () “你住在这儿吧。”钥匙被递到孟辛面前。 孟辛心脏顿时漏跳一拍,缓缓抬起头,想从向景脸上看出些什么。 () “我们一起。”向景与他对视,拿钥匙的手再往前伸了一些。 “什么意思?” “这里离医院近,你方便照顾孟伯伯。”向景换了一口气,歪起一边嘴角,“我们也方便……” 他话没说完,孟辛自然懂其中意思,愣了愣,“你只是为了这个?” 向景挑眉,“不然呢?我们本来就是炮友,不对吗,我喜欢和你做/爱,你和我做也舒服,那多做几次不是很正常。”他挪开落在孟辛脸上的视线,看向他身后的墙面的壁画,“这里到医院开车只要十分钟,孟伯伯有什么事情,你也能尽快赶到。” 孟辛舒了口气,心脏剧烈收缩,大量血液向四肢涌去,又热又麻。 () 他垂下头,鼻子有些酸,既希冀对方能和他有相同的感情,又害怕他们都陷入不会有结果的关系。每一次和向景相处都有两股力量将他拉扯,好像要撕裂开来,痛并快乐。 他重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接过那把钥匙,“行。”() ※※※※※※※※※※※※※※※※※※※※ 因为我现在上不去凹3,微博也屏蔽,只能以后找时间补上,实在不好意思...... 第6章 收下钥匙后,孟辛还是拒绝了向景要开车送他的提议,打车去临河路拿回开自己的车,开去墓园。 每年正月初一是他和孟建生来给母亲拜年的日子。 孟辛的母亲在四十岁才生下他,因为高龄产子落下一身病根,最后因为肝癌在孟辛十八岁那年去世。 他清楚地记得,是高三那年的暑假。 他终于收到父母一直期盼他所能考取的大学的通知书,小跑着去给久卧病榻的母亲报喜,结果被父亲拦在房间门外,告诉他就在刚才母亲离开了人世。 那一瞬间的悲喜交加,孟辛永生难忘。 也许是太过戏剧化,一直到送母亲下葬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变得不再爱说话,变得习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 () 那时,他终于意识到他不能再是个男孩,而要做一个能承担起所有的男人。 尤其是看到身边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的父亲,他无力承担再失去一个亲人的痛苦。 当一个父亲希望的人,便成了他未来的全部人生轨迹。 () 孟辛将车停在墓园门口,捧着白菊踏上百米长的阶梯来到母亲墓前。 他将花立在墓碑前,用纸巾擦干净碑上的相片,“妈,新年快乐。我爸病了,他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你保佑他早日康复。” () 眼泪瞬间蓄满眼眶,一眨眼就会落下。 孟辛抿唇望着母亲的相片入神,仔细想了想,缓缓开口,“妈,你在天上什么都瞒不了你。我知道我现在这样不好,但是……”他顿了顿,“希望我……我和向景……能好聚好散。” 他笑,泪珠顺着眼角滚落,“你见过他的,我们搬家之前,就是那个白白嫩嫩,老是被其他小孩骂成变态装女孩子的那个。我还帮他教训过那些人,后来他就老跟着我,还来我们家吃过饭。” 孟辛抬起头,视线落在后面的树上,吸了口气,“长大了我都没认出来,还是他先跟我打的招呼。” 他弯腰重新调整了一下花束,扬起嘴角望着照片上端庄娴静的女子,“好了,妈,我回去了,去医院看看爸。你也别担心,我没事的。” 回到医院,护工在给孟建生翻身,他上去搭了把手。 “我刚刚去了妈那里。” 孟建生依旧吐词不清,“都好吧。” “嗯,都好。有人维护打扫。” “好。”孟建生眼睛眨动两下,“公司呢?” () “也都好,奇……”孟辛忽然顿住,差点就要说漏嘴,“群游要放《天地群侠ii》了,我已经让商务去盯,尽力拿下来。” () “这个很重要。” () “我知道,你放心。” 孟辛安抚地拍了拍孟建生的手背,又陪他说了些话,跟医生了解了一下病情进展。 等到王姨来送午饭他才离开。 () 回家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然后再次回到向景的公寓。 在他离开的一上午里,向景买回来不少吃的用的堆在客厅,他用早上那把钥匙打开门,向景正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归类东西。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炮友同居,实在匪夷所思,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吃什么,我做饭。” 假期时间飞快,特别是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只恨时间不能再慢一点,每天睁开眼就看见向景在身边,孟辛只觉得胸口温热,说不出的满足。 初四那天两人出了趟门,去向景朋友的宠物店看那只被救助的小奶猫。 隔着透明亚克力板,向景伸出手指逗弄着周身焕然一新的米黄色小猫,孟辛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面色不悦地皱着眉。 店主不在,只有一位假期值班的年轻女店员,她找来钥匙将小猫抱给向景,“看牙齿,应该出生有四周以上了,刚送来的时候脐带那里还有些发炎,真是个小可怜,挺好看的品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遗弃。” 向景将它放在自己的臂弯中,走到孟辛面前,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他,“现在是不是好看多了,要不你抱抱它。” 孟辛看看猫又看看向景,犹豫了一下,摆手拒绝。 向景也不强求,顺了顺小猫的毛,把手机递给他,“你帮我和它拍几张照。” () 拍完的照片向景都不满意,于是拿回手机开始自拍,拍了几张后,忽然像想起什么,走到孟辛身边,高举手机,“救助它的军功章也有你一份,一起合影纪念一下。” 连拍模式下手机音效不断响起,不等孟辛做出反应,拍摄已经完成。 向景将小猫放回透明隔间,冲店员挥挥手,“先走了,我跟你们老板说了,它先养在你们这儿,别给我卖了啊。” () 回去的路上,向景一直在摆弄手机。 () 到家后,孟辛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向景发的照片,他一眼就看出最后一张是他俩和猫的合照,只是上传的图片里他被裁掉了。 他点开最后那张图片,灰色的等待提示图标在屏幕上快速闪过,图片瞬间变得清晰,大拇指在屏幕上方稍作停留,还是选择了保存这张照片。 转眼春节假期要到尾声,明天是上班的日子。 孟辛端着咖啡站在阳台和客厅的连接处,眺望不远处的杜城河。 () 这间公寓位处高层,一眼望出去视野广阔,宽大的厅出阳台被落地玻璃四面环绕,现下正被今日的艳阳笼罩在金色光辉之下。 整个假期里他们做饭,看电影,玩游戏,聊天……就像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 当然,更多的还是做/爱。 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们的战场。 () 包括眼前阳台角落里的那把摇椅。 孟辛抬起腿踢了一下,摇椅前后晃动。 前天傍晚也是因为他随便踢了这么一脚,向景见他望着摇椅发呆,问他想不想试试,他挑了挑眉…… () -------------省略部分见作话---------------------- “还在回味?” 向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孟辛旖旎的回忆,“发呆。”他走进厨房倒掉已经冷掉的咖啡,重新盛了一杯,“我等会儿去医院,中午在医院吃。” () “我跟你一块儿,也去看看孟伯伯。” 孟辛立马反驳,“不用。” () “why?”向景皱眉。 () “不需要。”孟辛怕他还要追问,于是反问道:“你对每个炮友的爸爸都这么关心?” () 这句话果然点燃了向景,狠狠踢了沙发一脚,“操。” () 看着孟辛毫不拖沓离开后关上的大门,他气急败坏地对着沙发又狠踢了两脚才算完。 () ※※※※※※※※※※※※※※※※※※※※ 因为我现在上不去凹3,微博也屏蔽,只能以后找时间补上,实在不好意思...... 第7章 在家里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向景看了眼时间,然后打了个电话,随便套件外套就出了门。 他到的时候,ktv包厢里已经有不少人,都是些有过照面的朋友,其中一个满头黄毛戴着耳钉的男人举起胳膊冲他不停挥手,“向大少终于出现了,我差点儿要报人口失踪。” “放什么屁。”向景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叫一扎酒。” 黄毛叫邹兴文,跟向景是初中同学,两人在一起鬼混多年。 “放假在哪儿玩?到处都找不到你人,你别告诉我窝在家里看春晚。” 包厢里温度高,向景脱掉外套扔进沙发角落,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老子还就在家看春晚了。” 邹兴文冷哼了一声,指了指他后背没被衣服遮住的地方,“这抓得挺狠啊,哪个搓澡的这么厉害。” 向景自己抬手摸了下,还有点疼,估计是孟辛昨天刚抓出来的新痕,舌尖抵了抵下牙,端着酒大喝了一口。 “嘿,心虚啊。”邹兴文见他吃瘪就开心,挑眉问他,“上哪儿淘来的宝贝,能困得住我们向大少守家看春晚。” “没谁。” “我可听说了,你最近哪个场子都没去,总不能真的在吃斋念佛逛澡堂子吧。”邹兴文摸了摸下巴,“杜城找个澡堂子应该还挺难。” () 向景双脚踩住面前桌子的边沿,“你丫的废话怎么这么多,找你陪我喝酒你扮什么知心大姐。” “谁要跟你扮知心大姐,我他妈就想看看是哪个转世**收了你这个孽障。” “下辈子吧。” 邹兴文叉起一块橙子放进嘴里,腮帮子鼓动了几下,“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人生心愿是什么吗?” 向景瞟了他一眼,“再长五厘米。” () “滚。”邹兴文在他肩膀捶了一拳,“我他妈就想看你到底栽谁手里。” “谢谢您操心,那人还没出生吧。” “你别不信,我一兄弟之前玩的比你还花,结果你知道怎么着,上个月让他妈按着去相亲,硬是碰到真爱,死心塌地围着人姑娘转,别说出去玩,就一起吃个饭都得打十道报告,但凡他对象有0.0001%的可能不是那么愿意,就绝对不踏出家门半步,你说邪不邪乎。” 向景看着邹兴文眉飞色舞描绘,不以为然,“有啥邪乎……” () “算了。”邹兴文撇撇嘴,“等你真栽了那天,记得通知老子第一个来看戏,我要摇滚区。”说完还比了个rocker的手势。 向景一把拍掉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你放心,等不到这天,我吃饱了撑的才去谈恋爱,更别提结婚。” “切。我看你还能再硬几年。” “要不你试试?” 邹兴文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别过来,我怕你因为我的美貌产生非分之想,我还没有出家的打算。” 向景好气又好笑地踹了他一脚,“滚。” 两人说说闹闹了好一会儿,有人过来拉向景唱歌。他生了副好皮囊,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加上自信,所以从来不掩光芒。 还有一把得天独厚的好嗓子,唱歌时刻意压低,格外深情动听,让人忍不住想要成为他故事中的主角。 唱了几首歌,又玩了几把桌游,向景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孟辛也该到家,就跟邹兴文打了个招呼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孟辛的拖鞋不在门口,他叫了两声却没人应,推开卧室门才看到那人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觉。 走近了才发现他睡得并不安稳,脸颊也有不正常的红色,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竟然发烧了。 “孟辛。”他推了推床上的人,“孟辛你醒醒。” “唔……” () 孟辛迷迷糊糊睁开眼,“怎么了。” “你发烧了。” () “我知道。”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向景,“你让我睡一会。” “你吃药了没。” () “没。” “不行,你不能睡,得吃药。”向景拉开床头的抽屉,空空如也,又翻了一遍所有可能放药的地方,一无所获。 他回到床边,“发烧吃什么药?要不我带你去打针。” () “不用。”孟辛已经有些不耐烦,“你别吵我,让我睡一觉。” 向景也开始着急,“我妈说,高烧久了会烧坏脑子的。小时候我高烧不退,特别难受,你不打针也该吃点儿药。”他停顿了一下,“我下去给你买。” 等他拿着水杯和药走进卧室,孟辛又变回了最初平躺的睡姿,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拍了拍孟辛胳膊,“醒来吃个药,我问药店买的退烧药。” 孟辛烧得头疼又口干舌燥,想好好睡一觉结果被向景吵来吵去不得安宁,眉毛拧成一条线,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吃药。”向景将药丸送到面前,见他迟迟没接,只得重叹了口气,坐在床边将他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把药塞进他嘴里,又灌了水进去,才放他继续睡觉。 () 临出卧室前,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现在的孟辛像镀上了一层柔光,没有那些他很不喜欢的刺和外壳,反而顺眼不少。 待到孟辛烧退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之后。 向景刚看完一部电影,卧室门打开,孟辛扶着墙走了出来,一点点向前挪动。 观察了一会儿,见他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房子里还有个大活人,向景有些不满地咳了两声,“干嘛不叫我进去扶你。” () 孟辛缓缓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沿着墙往前走,结果刚走出去没两步,向景就在他身前蹲下,抡起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向后捞起他的腿弯,将人背了起来。 瞬间,鼻间全是向景身上终日不变的清甜木香,他晃了晃神才恢复清醒,轻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你拖鞋拖地的声音太吵了。” 向景将他抱进卫生间,放在了浴缸旁边的大理石面上,“你是要来卫生间对吧。要干嘛,我一起帮你弄了。” 孟辛抿唇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不舍地收回视线,指了指浴缸,“洗澡。” 向景帮他放好水,回到客厅里玩玩手机又随便换换台,感觉似乎过去了好久,可看了眼时间发现才过了十五分钟。 于是他又打了把游戏,结果秒输,烦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去敲卫生间的门。 () “什么事。”孟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睡着了啊,半天没动静。” () 过了一会儿,孟辛才回答道:“我泡了一会,你要用卫生间吗?”话音刚落,卫生间门打开,孟辛裹着浴袍站在他面前,指了指里面,“可以用了。” 向景愣了下,回头看了眼依旧步履缓慢的孟辛。 () 他其实并没有需要,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刚刚老是想起生病洗澡晕倒这类的新闻,孟辛又好久没有动静,本来只想听他回个话,哪知道他会直接收拾好出来。 () 暮色四合,城市里扇扇窗户升起炊烟。 孟辛理了理冰箱里的食材,打算做酸辣鱿鱼和耗油生菜,然后再给自己熬上一锅粥。 鱿鱼出锅的时候,向景进来接走了菜盘,“一个够了,别做了……”你别太累了。 可后半句他没说出口,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再做个蔬菜,很快。”边说着,孟辛边把生菜倒进滚水焯熟。 向景又在厨房待了会儿,才把菜端去餐厅,再返过来拿了两副碗筷。同时,生菜也装盘出锅。 () 公寓餐厅临窗,一扭头就能看见外面的风景,太阳还留有一条金边,天空中布满了艳丽的晚霞,遥望远处民房,暗黄的窗口里隐约有走动的身影。 孟辛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凉,看着大口扒饭的向景,嘴角极小幅度地勾了勾,夹起一片生菜放进粥里一起咽下。 他是土生土长的杜城人,不吃辣,但是向景口味重也是他这个假期才知道。 过去他们从来都是晚上才“光顾”这里,对彼此的了解只止于床,这个假期给了他们更多的相处时间,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和时间去了解这个他想接近却不敢接近的人。 哪怕这所谓的了解,只是向景喜欢的口味或者爱吃的菜品,也足够让他欣慰。 仿佛凭借着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能一点一滴拉近他们的距离。 饭后,孟辛起身收拾碗筷,向景按住了他,顺手还摸了下他的额头,“好像退了。” 孟辛垂下头往后退了小半步,“应该是。” “我收拾吧,你去歇着。” “哦。” 坐在沙发上,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在厨房里操作洗碗机的向景。 () 明天就是开工的日子,也是他们“同居”生活的终点,他说不清是松口气的感觉更强烈还是舍不得的感觉更强烈。 下午在医院孟建生提了相亲的事情。 孟建生有个做金融的多年好友,来医院看望时提起自己女儿和孟辛一般大,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有意亲上加亲,想让两个孩子先见一见。 孟辛同意了。() 第8章 正月初八一早,向景还没醒来,孟辛就离开了公寓。 掏车钥匙时发现公寓大门钥匙还在身上,他立马转身打算还回去,刚走出去两步就愣住了,握着钥匙的手指收紧,十字型的钥匙在掌心刻下不规则的纹路,发红发痛。 他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将钥匙收进口袋,驾车离开。 年后上班第一天有很多事情等着处理,放假期间没人敢打扰老板,于是全部被积攒下来。 孟辛打开电脑,邮箱瞬间被各路邮件塞满,oa系统里也有无数等待他确认的申请。 一一处理好后,他打开了发行部发来的周报和月报,《奇梦情缘》运营情况良好,流水节节攀升,有过年的加持,有望两个月直冲10亿。 () 孟辛一直很怕自己有意减少《奇梦情缘》的宣传会导致收入缩水,看到数据才总算松了口气。 () 不过只一会儿,呼吸又紧了起来,如果《奇梦情缘》真的在两个月流水冲破10亿,即便他有意不做宣传,可难保媒体不做报道,那么到时候孟建生一定会知道他还在跟光华合作。 他揉了揉太阳穴,在网上搜索相关内容,大概是过年假期的原因,媒体暂时还没有大面积报道,但是有一条来自微博的内容吸引他点了进去。 () “《奇梦情缘》垃圾游戏,官方出错要玩家承担,我花了几万的号说封就封,找客服投诉还说是因为我牟利,要给我去申请处理,如果要是今天还不给老子解封,我跟你们没完。” 配图是和客服的聊天。 () 孟辛大致看了一遍,了解到是过年期间游戏出现了bug,被大批玩家利用,产出游戏内通用货币,修复后,所有利用bug的玩家都被封号。 () 游戏出bug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来跟他汇报过这件事情。 () 又看了一遍邮箱和oa,确定没有漏看后,他给运营总监打了个电话。 运营总监是神风的老人,名叫何斌,很得孟建生喜欢。 他直接推门进了孟辛的办公室,往房内扫了一眼,在孟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什么事?” 孟辛压下心中对他毫无尊敬的行为的不满,尽量维持语气平和,“放假的时候《奇梦情缘》出bug了?” “嗯。”何斌架起二郎腿,脚尖还在有节奏的晃动,“联系了光华那边,都处理好了。” 孟辛单手撑在桌面,上身前倾,“方案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汇报?” 何斌瘪瘪嘴,满脸讥笑,目光飘向孟辛身后的挂字,“出bug都是小事,经常出的,很好解决。而且在放假咯,都解决了就不惊动你了。” 孟辛一字一顿地说:“具体方案。” 何斌愣了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所有刷币玩家全部封号。” () “没有任何玩家不满?” “孟总。”何斌眼神里已经流露出明显的不屑,嘴角一端上翘,“不管什么处理方案都会有玩家不满的,好吗。玩家总是贪得无厌的,你给了他一他就想要二,我们又不是做慈善,不可能玩家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我知道。” “那就行咯,不满的玩家客服那边都有话术应对,孟总您不用操心。”何斌从沙发上站起来,“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 何斌回过头。 “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这件事情的一个完整汇报,包括客服话术和玩家负面反馈的比例。” 闻言,何斌抬起眼皮,收起刚才散漫的态度,表情认真地打量了孟辛一番,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办公室。 孟辛倒进靠椅捏了捏眉心,不是不知道那些跟着孟建生一起创建神风的老人暗地里并不看好他。 他自认没有孟建生的能力,只是读书不错,在他还小的时候这些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叔叔伯伯就常开他玩笑,担心他以后变成书呆子。 想是到现在,他们依旧不认可他的能力。 过了下班时间,孟辛拿起外套,办公室外是开放区域,一眼就能看尽所有员工的状态,有人在加班,有人在吃饭,还有的已经离开。 他回到自己车里,车上还有今天早上从向景家拿出来的换洗衣物,他将外套放在副驾驶,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思考自己应该去哪,医院还是回家。 外套下隐隐的光亮因为衣物的滑落而透出,在昏暗的车内格外刺目。 孟辛拿起手机,上面显示两个大字,向景。 “喂。” 向景声音慵懒,加上他的北方口音,一句话吞了好几个音,“你怎么还没回?” () “回哪儿?” “回家啊。” “你在我家?” () “*,我说我这儿。”向景音量忽然拔高,“不是给你钥匙了?” 孟辛心跳猛然加速,他咽了咽口水,平静地说:“早上不小心带出来。” “你他妈说啥?” “我现在把钥匙给你送……” () “孟辛。”向景高声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不是说好了你住我这儿,方便你去医院,也方便我俩,你又怎么了?” () 孟辛沉默,他一直以为向景那天给他钥匙让他住下只是限于春节假期,他从来不敢想他们能长久的同居。 “说话啊。”电话那头向景还在说话。 () 孟辛全身犹如石化,连头发丝都僵硬,他心底有两个声音在叫嚣,一个告诉他你时间不多了就当最后的狂欢,一个则说再多的狂欢也挽救不了注定的结局,不如当断则断。 向景继续说:“我不管,给你半小时回来。不然我就去神风找你,你不是最怕别人知道我俩关系吗。” 忙音响起,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留下。 孟辛捏了捏眉心,每一次选择都是一场和自己的博弈。 而结局总是输。 他从向景的话里为自己找到台阶——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向景的关系。 所以,他的车再次驶进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昨天停车位还空着,他将车停进去,拎着那袋打包好的换洗衣物走进电梯。 用钥匙打开门,向景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还差八分钟就要超过半小时了。” 他将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我来了。” 大概是孟辛服了软,向景心情愉悦不少,“不是说了我这里离医院近,让你住我这儿,你还打算去哪儿。” “回家。” 电视里放着热播电视剧,“我这儿钥匙都给你了,你住就是了呗,反正我这里你上班也方便。你家那么远,来回赶不累啊。” “还好。”孟辛轻车熟路地去卧室拿出早上换下放在床头的睡袍走进浴室。 () 洗完澡出来,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去吧。” 向景头也没抬,“我看完这集再去。” 孟辛停下手上动作,“不做?” “不做啊。”向景笑着回头看他,“你以为我要做才叫你来啊。” () 他脸上的笑容晃得孟辛快要睁不开眼,就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他为责任而生枯乏无味的生活,少年的朝气洋溢,随性而为,对他充满诱惑。 () 向景大概会下蛊,孟辛想,否则他为什么会和炮友同居在一间屋子里却不**。 室内室外同样漆黑,鼻间只有相同的沐浴露香味,被子拱动了一下,身旁的人从侧卧变为平躺,不小心碰到他放在身边的手,轻声问了句,“还没睡?” “嗯。”孟辛用鼻音回答。 然后是一阵沉默。 过了很久,就在他马上要进入梦乡时,耳边有个好听的声音跟他说:“你在这儿住下来吧,一直到我们关系结束,怎么样。” “嗯。” 孟辛声音含糊不清甚至连是不是说话都不知道。 向景先是一愣,随即勾起了嘴角。() 第9章 向景的公寓的确离神风很近,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因此,早上就有了能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早饭的时间。 “我今天也要去公司。”向景舀起一勺蝴蝶面,“中午一块儿吃饭啊。” 豆浆升腾的热气给孟辛镜片蒙上一层白雾,他犹豫了一会儿,“十一点半你在楼下等我。” () 向景看着碗沿沾上的一点肉酱,挑挑眉,“行。” 实际上,杜城游戏公司在地理位置上分布非常密集,大多聚集在科技园一带,光华互娱和神风科技不过就是一条街的距离。 () 孟辛这头打开车门,一路跟着他到停车场的向景也打开了副驾车门,先他一步坐了上去。 “送我一趟呗。” 孟辛站在车外,右胳膊搭在车门上,“你自己的车呢?” “我只有摩托车。”边说,边往不远处的停车位努了努嘴,顺道照了下后视镜,“今天要开会,头发不能塌。” 孟辛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车子慢慢起步驶出停车场。 他将向景放在了光华大楼的背后,“到了,我不绕路了,这边方便我去公司。” 向景比了个ok的手势。 () 目送向景走进大楼后门,孟辛才将车开进神风的停车场。 关于《奇梦情缘》刷币bug的处理情况汇报已经发到了他的邮箱。 文档里详细的列出了事件始末,是值班的运营同事在查询玩家问题时无意中发现了该玩家的货币获取异常,反馈给研发部门进行停机维护,并在修复后对所有涉及利用bug获取货币的玩家进行封号处理。 事件持续时间不长,从bug出现到全部封号完毕,只用了十个小时。 何斌在文后附上了针对封号咨询玩家的回复口径和话术,以及这些玩家中沟通失败的占比。 孟辛仔细地看了一遍,口径和话术没有任何问题,情绪激烈上升投诉的玩家占比也在可控且合理范围之内。 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何斌将事情处理的很好,也不能怪这些“老臣”对他态度敷衍,在他们眼里自己无异就是个靠关系空降的领导,换位思考下,任谁都会有不服。 只有他做出成绩,才能服众。 () 孟辛关掉文档,何斌的邮件下面是商务部发来的邮件,内容关于《天地群侠ii》。 两年前,《天地群侠i》以黑马之姿拿下年度最具人气游戏奖,日常活跃用户最高达到1500万;去年中旬,厂商群游宣布《天地群侠i》将停服重制,直到近两个月才有了即将验收出包的消息。 群游是一家专注于研发的公司,产品的发行都交由专门的发行商代理,一般是独家代理,i的独代合约在停服重制前就已经结束,因此,这次ii的独代权成为了整个业内最为关注的内容。 发行公司能有一款超s级的产品,无疑就是有了一块免死金牌。 () 稍有能力的发行公司全都虎视眈眈,死也要拼上一把。 商务部的邮件主要是汇报《天地群侠ii》的跟进情况:群游公司暂时谢绝了所有来访;业内暂时还未有任何一家公司拿到测试包;打听到群游会优先考虑去年有优秀发行案例的公司进行合作。 最后一条让孟辛稍安下心来,神风现在还保有足够的竞争力。一是《奇梦情缘》目前正良好发展,流水日益攀升并趋于稳定,二是发行是神风整个公司的侧重点,在导量和发行策略上有一套非常优秀的方法。 他有把握,只要不出岔子拿下《天地群侠ii》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孟辛滚动滑轮的手指忽然僵住,现在唯一的风险是《奇梦情缘》无法大肆宣传,而可能导致发行效果受损。 并且一旦孟建生发现他和光华并没有中断合作,不知道会再有什么举措。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为将来孟建生如果发现这一事实该如何劝说打腹稿。 想了很多论点来支持他的说法,可是都没有把握究竟能不能说服孟建生,他甚至都不知道孟建生口中的“心术不正”到底是指什么。 嗡—— 手机震动,向景发来微信,“在楼下了。” 孟辛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过去了一上午,他给向景回了个“好”。 办公室外陡然传来一阵喧哗,乱哄哄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变得不太真切,一道女生的尖叫穿墙而入刺破耳膜,孟辛皱起眉拉开办公室的门,门外的场景让他彻底惊住。 一个皮肤黝黑,高大健壮的男人手持尖刀挟持了前台小姑娘。 男人挥舞着尖刀让所有人后退,高声追问谁是老板,孟辛三两步赶到他面前,“我是,你放开她,有什么话我跟你谈。” “赔钱!骗子公司,骗子老板,你赔老子的钱!”男人的尖刀刺向孟辛,“赔老子钱!” 办公区域内又是一片尖叫,员工们抱团躲在较远的地方,不敢轻举妄动。 孟辛直面刀尖,平稳气息说:“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可以好好说,具体是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我是这里的老板。”他看了看被卡住脖子的前台,“她就是个小姑娘,你先放了她,我代替她,然后我们去我办公室谈,好不好。” () “滚开!你别过来。”男人将尖刀乱挥,险些划到孟辛鼻子。 “孟总。”有人在身后高喊,“我们报警吧。” “不准报警!”男人将刀尖朝向他怀里的姑娘,“报警我就杀了她,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一起死!” 孟辛回头冲所有人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看向失控的男人,“好,不报警,我用我自己代替她,你先放开她。”他举起双手慢慢往男人身边靠,“我不动手,你可以这样带着我一起去我的办公室,就我们俩聊,我保证不会有人报警。” 男人似乎在考虑孟辛的话,疯狂情绪稍有缓和,在孟辛走到距他一步远的地方时,推开了那个小姑娘,转而挟持了孟辛,刀尖对准他的脖子,“你办公室在哪。” 男人要比孟辛稍矮些,这样的挟持姿势,让孟辛不得不半蹲并微微向后仰头,他调整了一下有些不顺的呼吸,“直走,最里面。” “孟辛!” 大门口传来向景的声音,孟辛随着男人转身的动作被动地面向大门方向。 () 向景看看孟辛又看看那些扎堆躲在远处的员工,“你……” 男人又挥舞起了他的尖刀,“不准过来!” “你是谁?”向景目光沉下来。 () “你管老子是谁,老子今天就是来找这个骗子公司赔钱,不想死就滚远点。” () “你放开他。”向景一点点挪着步子向前靠近。 男人也逐步后退,“别过来!”他的刀尖又对准了孟辛的脖子,“不然我杀了他。” 向景面色阴沉,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你敢。”() 第10章 大概是被向景的气场所震慑,孟辛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有些发颤,“为……为什么不敢!” “老子说你不敢你就不敢。” () 趁着男人精神分散,向景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掉他手中的刀,刺拳直逼面门,男人被拳风逼得松开了孟辛,节节后退,最后被踢中胯部摔趴在地上。 向景跨坐在他身上,并将他双手背到身后死死压住,朝离得最近的一个男员工抬了抬下巴,“你过来压着他,再给个人报警。” 男员工来替下后,他走过去蹲在孟辛身边。 因为被挟持时的姿势导致双腿发麻、呼吸不畅,孟辛坐在地上不停咳嗽。 () 向景手轻抚他后背给他顺气,“没事吧。” () 孟辛抬头看了眼齐齐注视着这边的员工们,躲开了向景的接触,低声说:“没事。” () 向景手陡然悬空,僵了僵,冷下脸站起身。 () 员工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孟辛,“孟总,您没事吧。” 孟辛朝他们摆手,示意散开,可人群丝毫没有移动,前排有几个人还跃跃欲试想要来扶他。 孟辛只得沙哑着声音劝道:“我没事,你们都回去吧。”然后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 人群外围的员工逐渐四散开来,离孟辛近些的仍想着找机会在老板面前表现,胳膊都伸了过来,结果被向景侧身拦住,他冲那些员工说:“都散了吧。” 孟辛冲着前台的方向努了努嘴,对那些等着来扶他的员工说:“我没事了,你们去看看前台那姑娘。” 见那几个人彻底走开,向景笑着去架他的胳膊,被再度躲开,扬起的嘴角僵在那里,胳膊停在半空。 他努了努嘴,甩下胳膊,压低声音说:“我在楼下等久了见你一直没下来就上来了。” 办公区域内变得格外喧闹,都在讨论刚才惊险的一幕,角落里的耳语无人察觉。 () “谢谢你。”孟辛整理好凌乱的衣襟,“没想到你打架还挺厉害的。” “我学散打。那男的一看就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拿刀进来。” “我也不知道。”孟辛看向被压在地上的人,“但是,听他嘴里喊的话,怀疑跟过年那个bug有关。” “哦,我知道,昨天看到项目组的邮件提了这个。” 提及此事,孟辛有些伤神,低头呢喃,“我今天才知道全部过程。” “什么?” 向景没听清,低头凑过去,身上泛甜的木香立马充斥孟辛鼻腔,鼻翼翕动,这些看不见的小分子从鼻腔直入心扉,有魔力似的给他带来安全感。 () 周围嘈杂的人声唤醒理智,他后退半步,“没什么。警察什么时候到?” 向景微微蹙眉,看了眼时间,“应该快了。” 被安排压制闯入男子的男员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废弃的横幅将男子双手反绑在身后,“孟总,要不要把他带到会议室去?” “先让他坐在椅子上。” 孟辛来到男人面前,对方怒目圆睁地盯着他,“呸,他妈的资本家,赔老子钱!” “先生,您如果是我们的玩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沟通,不必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 “滚,老子跟你们好好沟通你们就会敷衍,玩家的钱不是钱?你们光会赚钱,号说封就封,管过玩家的死活吗?” () “您是说号被封了是么……” 话音刚落,公司门口传来一句短促有力的高声询问,“谁报的警?” “我我我。”报警的是财务部会计,指着椅子上的男子大声说:“这个人拿刀闯进来,还挟持了我们老板。” 两名身着警装的男人来到人群前,展示过警官证,扫视了一遍现场所有的人,问道:“具体怎么回事,谁说一下?” 面对警察,闯入男子终于骂骂咧咧地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是《奇梦情缘》的玩家,因为bug刷币事件被封号,但他的号已经与人约定好交易,对方付了订金,只等号的资料修改生效后就可以拿到全部的钱。 他在游戏号里投入上万,加上用心打造,售价达到两万,因为被封号,买家现在要求他退还全部订金。 于是他联系神风客服处理,却次次都被驳回,情急之下才有了冲动行为。 警察严肃地教育他,“你的行为已经构成犯罪了,知道吗?” “我被逼的没办法了。”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泄气般地垂下头,气焰不再如前,声音哽咽,“那一万多块是我家仅剩的钱。我是听人说这游戏前期投钱进去,一个月之后卖号就可以翻倍赚,我想着反正是玩游戏,又有钱赚,就充了。警察大哥,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帮帮我,我爸尿毒症要医药费,儿子要读书,现在我老婆也要跟我离婚,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警察边做记录边说:“我们只负责处理伤人事件,其他纠纷请联系消协。” () 男子听到警察不打算管,情绪再度激动,“你帮帮我,你帮我吧,我不要两万块钱了,就把我花的那些钱还我,还我就好,求你了。” 孟辛急忙出言安抚,“先生,您别激动。您的情况我们会核实处理。” () “呸,我信你个鬼!” “怎么说话的。”警察用笔指着男子,“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不该实施犯罪,你万一真的伤人了要坐牢,知不知道!”他点了点男子和孟辛,“你们都跟我去警局做个笔录。” 向景大跨步上前,“警察同志,我一起去。” () “你是谁?” () “见义勇为人士。”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血液已经凝固的伤疤。 “你伤到了?”孟辛看向他,眉心紧蹙。 向景笑笑,不以为意,“不小心划到了。” () 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孟辛低头看了看向景的手,“手怎么样了?” “没事,不深。”他举起手动了动证明没有大碍,“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等查清楚,应该会退款,闹到消协影响不好。” “我觉得不应该退,事情传开后其他玩家效仿怎么办?” () 孟辛微怔,“我暂时没考虑这个。” “你得考虑啊,万一其他玩家也来模仿这哥们儿上门拿刀再威胁你一次,怎么办?”向景忽然笑了,“难道你打算雇我做你的贴身保镖?” “我会再想想。”他目光顺着被踢出去的石子看向远方,“我陪你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谢谢你。” “用不着,都凝固了……”向景话语一顿,勾起嘴角,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如果真的想谢,用你自己来谢。”() 第11章 下午回到公司,孟辛将何斌请到办公室谈这件事。 谈完话,孟辛才知道何斌对他的抵触情绪有多大,事情发展到如此极端的情况,跟何斌暗地里和他较劲不无关系。 他一向选择宽仁治下,这次也忍不住脾气,“你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严重吗?我不希望你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说,不要拿整个公司做牺牲品。” “孟总言重了。”何斌深吸一口气,原本架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这就是正常处理流程,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 “我不管之前,明天上班前我需要看到这次封号事件所有玩家的详细情况,包括他们分别刷了多少货币,还有所有申诉玩家的来单详情,都调给我。” 这些工作量巨大,何斌听完后脸色变得很难看,往常孟辛会念在对方是公司元老的份上给个台阶,今天实在一反常态。 何斌愤愤地咬了咬牙,飞快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快步离开了孟辛办公室。 () 门被用力关上,带来一阵风吹动了沙发旁的假花叶。 孟辛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掌骨突出处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 临近下班,孟辛办公室大门被敲响。 “请进。” “还没下班啊。”向景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孟辛探头看了眼办公室外,见大家都忙着吃饭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看向向景,“你怎么来了。” “来蹭车啊,不然怎么回家。” “哦。”孟辛低头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我暂时应该回不去,你打车回去吧。” “那我就等你下班呗。”他在沙发坐下,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孟辛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毫不把自己当作客人的向景,“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待久了不太好。” 办公室门已被关上,向景竖起大拇指指了指门外,“你怕被人知道,我俩有一腿啊。” 孟辛扶了下眼镜,没接话。 () 向景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办公桌面,俯身笑着说:“你别说,想想在办公室里还挺刺激的,要不哪天试试?” “你别乱来。”孟辛假装低头看文件,实际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向景话语所构建出来的画面。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开玩笑的,当真了啊。” () 孟辛耳根开始发烫,始终低着头,语速飞快,“你先走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了起来,医院打来的,他示意向景不要说话,然后接起电话。 “小辛,你快来医院吧,孟先生发好大的脾气。”王姨语气急切,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那头有孟建生的声音。 () 孟辛急忙安抚,“好的,王姨你先想办法让我爸镇定下来,找医生也行,他这病不能急。我现在马上过来。” () “你快点来啊。” 电话挂断,孟辛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我要去医院,你自己回去吧。” () “我跟你一块儿啊。” 他猛地抬起头,“不用。” “你干嘛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孟伯伯好歹也跟我们家有点儿交情,我去看看不为过吧。” “我说不用就不用。” “你有病吧,孟辛,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不去就不去,我他妈还嫌老去医院晦气呢。” 开门的动作一僵,孟辛换了口气,按下把手,“那么现在请你离开。” “*。”向景瞪了他一眼,然后急冲冲地离开了神风。 赶到医院时,孟建生已恢复平静,有些呆滞地盯着床前的墙面。 “爸。” () “别叫我爸。”比起刚醒来时,孟建生说话要流利不少,“为什么还跟光华有联系!” 孟辛在来的路上就想到了会是这件事,今天的事情闹得不小,上新闻并不奇怪,而孟建生一直很关注神风各方面的消息,会被发现都是预料之中。 “爸,你冷静一点。”孟辛坐在床边,叹了口气,“你知道神风去年亏了多少钱吗?三亿。我不知道如果是你还在公司会怎么处理,我只能想办法找新产品来填补,《奇梦情缘》是1000万预付从光华那里拿到的独代,如果现在毁约,我们不仅连本都回不了,还要倒贴。” 孟建生嘴唇微微颤抖,但一直没有看过孟辛一眼。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跟光华合作,不论对方老板是什么人,合作总归是互利双赢的不是吗?更何况《天地群侠ii》马上就要出包了,《奇梦情缘》的数据就是我们发行能力的直接证明。” 孟辛激动得眼眶通红,“爸,我真的没办法了。公司的老人不服我,你也不支持我的决定,我真的没办法了。”说到最后,他有些哽咽,“我听你的话撑起神风,让所有人都有口饭吃,可是我真的能力有限。” 他顿了顿,“也许,我并不适合……” 眼泪蓄满了眼眶,孟辛抬起头不让它们掉下来,这些话憋得太久,今天终于得以倾吐,心里舒畅许多。 他已经很听话,为了父亲的意志和愿望,压抑本性,扛起责任,去接受他根本不喜欢的人生。父亲却还要逼他,要他尽善尽美,可他是个人,一个自知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哪里有能力让所有人满意。 “你走。”孟建生扭头看向一边,“我不想听。” “爸。”孟辛屈起手指按了按眼角,“不管你会不会接受,我不会和光华解约,我没有其他办法。我还得靠它帮我拿到天地群侠。” “别在我面前,出去。”孟建生言语并不流畅,但依旧能察觉到其中被压抑的愤怒。 () 孟辛站起身,盯着犟脾气的孟建生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了看王姨,“那我先走了,王姨你照顾一下我爸。” “诶诶,你放心。” 走出住院大楼,孟辛深吸了一口气,到最后,孟建生态度有所松动,尽管不愿,也没有再多做阻止,只是不知道这种让步是真正理解了他的难处,还是自知年老无法左右他的思想。 医院花坛里晚香玉的芬芳扑鼻而来,天空布满星辰。 他站在住院大楼门前最高阶台阶的边沿,就好像他现在的处境,稍有不慎就会狠狠跌落。 “孟辛。” 他闻声望去,向景双腿岔开坐在花坛边,歪头正盯着他。 夜晚的医院没有白天的繁忙喧嚣,人流稀疏,只有住院病人或家属来回走动,孟辛隔着一片小广场与向景对望,心境忽然就放松下来。 () 他走到向景身边停下,朝他伸出手,“请你喝酒。” 向景搭住他的胳膊起身,扬起嘴角,“奉陪到底。” 医院旁的清吧,孟辛一杯接一杯地闷头灌酒,向景问话也一字不答,他看着眼前俊秀非凡的男人,冷冷地笑了两声,如果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向景,人生会不会好走一些。 两人一直坐到后半夜,孟辛烂醉,趴在桌子上不肯走,向景只好将他背起来,一步一步走回公寓。 “我不喜欢我的生活,一点也不喜欢,我不想当老板……”孟辛说起胡话,不大的声音落在向景耳边。 “那你就不要当。” “不行,我没有选择。”孟辛扭了扭脖子,“这都是命。” 向景以为他醒来,侧头看了一眼,见他还是闭着眼则收回目光,看向前路,“我不信命。” () 孟辛又嘟囔了几句,向景没听清,过了一会儿他就安静下来。() ※※※※※※※※※※※※※※※※※※※※ 第12章 第二天一大早,孟辛腰酸背痛地从沙发上醒来,身上盖了床被子,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套。 头胀得厉害,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动了动全身各处关节,舒展开筋骨,踢着拖鞋进了浴室。 刚反锁上门,外边就传来向景的声音,“你醒了啊。” “吵到你了?” “没,我早醒了。” 孟辛开始放水,等水声停止,向景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你昨晚怎么了?” “没事。” 隔着浴室门上的玻璃,能看见向景靠在门框边沿的姿势。 “你昨天喝醉说胡话了你知道吗?” 孟辛立刻坐起来,浴缸里的水激烈晃动,高声问:“我说什么了?” “你果然心里有事。随便诈两句就这么激动。” 意识到失态,他便不再说话,向景敲了敲门,“你还没说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没事。” 向景见问不出什么便干脆换了话题,“《奇梦情缘》那事儿你打算怎么弄?” “还没想好。” “哦。” 他撇撇嘴,识趣地不再找孟辛搭话,自个儿回了客厅,将沙发上被孟辛酒气浸染的被子扔进洗衣机,又从冰箱里翻出一盒水饺。 煮好的水饺刚端上桌,孟辛也从卫生间出来。 “来吃早餐……” “借用一下你电脑。” 向景笑容僵在脸上,“哦,你用呗。” 昨天让何斌整理的这次封号事件所有资料已发到邮箱,孟辛看得入了神,连向景走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以至于被拍了下肩膀而吓得心脏猛颤。 “看什么这么入迷。”向景探头看了下屏幕。 “所有封号玩家的情况汇总。” “看出什么了?” “没有。”孟辛摇头,身体后靠,他能察觉出何斌明显针对的态度,可又没法从这件事情入手挑他的刺,“封号合情合理,申诉来单比例和回复全都没问题。玩家会跑进办公区只能说是小概率事件。” “你想开了负责人?”向景抱胸倚靠在他斜后方的墙面上,双腿/交叠。 孟辛不置可否。 “直接开不就成了,还找什么理由。” “本来就都不服我,我如果把何斌这种元老身份的人直接辞退,神风可能要大换血。”他眼睛有些酸,闭上眼,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引……”向景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慎重,“所以,你在等着拿下《天地群侠ii》好证明自己,对不对。” 孟辛警觉地睁开眼,转头看向向景,并不说话,眼神却满是探究。 向景原本凝重的神情瞬间消散,转而换上一贯的笑容,“哪个发行公司不盯着《天地群侠ii》。” “光华,不是不做发行吗?” “这不用做发行我也知道啊。”向景微微弯腰,脸凑到孟辛面前,笑着吹开了他一根挡在眼前的碎发,“你是不是傻。” 孟辛松了口气。 当他听到向景说出天地群侠几个字时,一颗心瞬间揪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向景的语气像是在探听口风。 “不说这些了,这次的事情不管你想怎么处理,我现在就代表光华表示全力赞同。” “谢谢。” 向景挑起他的下巴,在上唇亲了一口,“除了用你自己来谢,别的我都不想要。”见孟辛没有抗拒,手便顺着脖子慢慢滑进衣领,斜着眼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还来得及道个谢。” 孟辛闭上眼,重重喘了口气,向景总是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 ---------- 果然,不出所料,孟辛挑起眼尾,用沙哑的声音说:“你也关心你其他炮友的私生活吗?” 被怼了个结实,向景劲头马上上来,冷笑道:“对啊,关心炮友有助于性生活和谐。” “哦。多谢关心,我不需要。”孟辛穿好裤子,扶着墙往卫生间走。 向景也毫不示弱,“你从来不敢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别的男人的j/b都满足不了你啊,只有老子操/你你他妈才能爽。” 孟辛背对着他,向景只能看见他脚步踉跄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一般,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于是他变本加厉想要激怒孟辛,听他说真话。 “别怕说出来啊,反正你表扬我,我也不会骄傲,这些话都听烂了,等着让我操的人排队都排出中英街了。” 孟辛已经走到卫生间门口,向景还跟在他身后说个没完,话也越来越不中听,下唇被他咬得血色尽褪,冷声道:“不用操心我的想法,只要床上和谐就行,这些功夫留给其他人吧。” “肯定是只有老子才能让你欲罢不能,不然你怎么这么爱跟我上/床……”向景话还没说完,回应他的是卫生间的关门声。 “靠!” 他一脚踢向沙发后背,撞到大脚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后来,孟辛对这次所有参与刷币的玩家采取了解封,但回收所有货币的处理办法。 尽管损失了一部分玩家,和收到了消协的警告,但好在这一事件终于完全平息了下来。 自从步入三月,孟辛办公室窗外的桃花苞就陆陆续续开了花,公司里的好消息也接连不断。他接手工作四个月,直到现在眉头才彻底舒展开。 截止到3月《奇梦情缘》的总流水已经超过15亿,净利润已经转负为正,进入纯盈利状态。 还有业内纷纷翘首企盼的《天地群侠ii》也于2月底完成了验收,正式出包。群游主动联系上了神风,发来测试包,并明确表示想先看看发行竞标方案再决定是否合作。 孟辛和商务主管一起制定了一份详细的大纲,给各个部门分配了任务,并要求商务主管每天都要将竞标方案的最新版本交由他亲自过目。 为此,查收前一天的竞标方案进度邮件就成了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 最新的邮件里注明,产品定位、评测和亮点挖掘已经完成,下一步将制定广告包装策略及流量引入策略。 今天是第四天,有这样的进度已很是喜人。 孟辛关掉邮件。 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等着他去做。 相亲。 第13章 相亲对象就是孟建生跟他提过的那位好友的女儿。 自上次在医院和孟建生不欢而散后,孟辛一直心中有愧,固然孟建生性格奇怪,但到底也是他生病的父亲,当时孟建生略有受伤的神情让他反复煎熬。 当他再去医院时,孟建生就不再提起任何有关与光华合作的话题,而他自己心里绕不开这个结,便装作无意说了两句,孟建生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一句,“公司的事情你自己做决定,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 孟辛便知道,父亲还是在生他的气。 孟建生活到现在,唯二关心的两件事情就是神风和孟辛的婚姻。 () 不谈公事,所有的话题自然就都转到了私事上。 他连日催促孟辛和好友之女见面,让两家早结秦晋之好,他也能早日放心,安心养病。 孟辛拗不过他,加之有意弥补想让父亲顺心消气,便当着他的面联系了女方,约了见面时间,就在今天。 地点在离神风不远的一家西餐厅。 孟辛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店,在门口等对方到来。 十二点整,一名身着黑色连身裙和卡其色长风衣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了过来。 “你好。”孟辛率先伸手,“我是孟辛。” () 女子轻握住他手掌前端,“你好,喻晴卿。” 孟辛带她走到事先定好的座位,招来服务生点餐。 () 喻晴卿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问他,“你约会很喜欢提前到吗?” “嗯,一般是这样。” “可是很不礼貌啊。”喻晴卿放下挡在面前的菜单,“在美国,早到和迟到都是不礼貌的行为,我也这么认为,既然约好的是时间点不是时间段,那么如果真的有心赴约就应该准时准点,而不是早到这样投机取巧。” “喻小姐,可是现在是在咱们中国。”孟辛喝了一口柠檬水,“不过,依然很抱歉,我没有考虑到中西文化差异所带来的不同感受,下次会有所注意。” 喻晴卿一头栗色卷发高高束在脑后,马尾末端因为她的动作从肩膀滑到身前,“你觉得我们还有下次嘛。”她眼睛笑成弯弯的一条,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思。 孟辛先是一愣,随即回以微笑,“这个要看喻小姐的意愿了,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认为有。” 喻晴卿撅着嘴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翻看菜单。 () 各自点好餐食,两人就默契地一同低头看手机,一片沉默。 在孟辛看完三篇公众号推文后,服务生将牛排端上了桌,他按照习惯将整块牛排分切成粒,刚吃下第一口,对面就传来一声轻蔑地冷笑。 喻晴卿拿着桌上的黑椒粒调料瓶递给他,“你是不是不知道正规的西餐牛排是沾黑椒粒吃的啊。”她扭动调料瓶在孟辛餐盘边沿撒下一些黑椒粒,“你用**沾着这个吃。在美国只有快餐店才会用黑椒汁。” () 孟辛面部有些僵硬,尽力维持该有的微笑。 他放下刀叉,屈起手指推了推眼镜,看着喻晴卿的眼睛思考了一下该如何措辞,才缓缓开口,“喻小姐,谢谢你的指导,不过,我个人很喜欢牛肉肉汁的鲜香。黑椒粒和黑椒汁我一般都不放。” 喻晴卿哑然,表情有些难堪,孟辛担心对方一个女孩子下不来台,就将**在黑椒粒中沾了一下送进嘴里。 () “谢谢你的方法,确实很好吃,我以后会多尝试一些新的事物。” 喻晴卿瘪瘪嘴,舀起一勺蝴蝶面送进嘴里,低着头在孟辛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 两人再没说一句话,临到这场尴尬的以相亲为目的的见面快结束的时候,一个令孟辛震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孟总。” 半个多月没见的向景和另一个跟他身高年龄相仿的陌生男人迎面走来。 孟辛和喻晴卿坐在尽头的卡座,喻晴卿背对着大门方向,向景从前方过来,率先看见的就是孟辛,直到走到两人座位旁边才看见孟辛对面还有个人。 () 向景脸上有一瞬即逝的惊讶,他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孟辛,“这大美女是谁啊?孟总不介绍介绍。” “喻氏金融千金,喻晴卿。” “幸会。”向景笑着朝喻晴卿伸出手,“光华互娱,向景。” “哦,也是搞游戏的呗。”喻晴卿随意地回握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自地玩起手机。 孟辛的目光全部落在向景搂着那个陌生男人肩膀的胳膊上,自从那天两人莫名其妙闹崩后他就回了自己家,向景也没有问过他的去向,都默认不联系彼此。 可事实上,他好几次拿起手机想联系向景,都因为想起那些话而放下。 在向景心中,他和别的炮友没有什么两样,没有义务来顾及他的感情,即便他真的会为那些话难受,他能做的也只有和向景保持相同的认知——只上床。 孟辛移开视线,扯了扯嘴角,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个东西。 向景搂紧身边的男人,“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最后两个字他音咬得很重,像是故意在强调什么,孟辛看向他,正对上直勾勾的眼神。 “你好。” () 孟辛冲对方点点头,那男人回了他一个微笑,隐隐能看见两颗小虎牙,“你好,我叫池昱松,是向景的……哎呀,你干嘛啊。”他一把打开向景的手,“你掐我干嘛,疼死了。” 向景冲他挑了挑眉,“你多什么嘴。” () “什么多嘴,我介绍一下我俩关系不行啊。” “给老子闭嘴,烦不烦。” 孟辛轻咳了两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喻小姐,如果你用完餐了,我们就走吧。” 向景目光在他和喻晴卿之间逡巡,“你俩相亲呢。” 孟辛已经走出去半米,背对着向景,听到这话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身,笑着说:“是的。”然后立刻转身,迈开步子走出了饭店。 () 喻晴卿跟在他身后,临出门前还回头看了向景一眼。 孟辛走得快,喻晴卿踩着高跟只能小跑跟上,实在跟不上了才不得不喊住他,“你能走慢点吗。” 听见声音,他才回过神,赶紧停下脚步,“抱歉,我……” () 喻晴卿问:“你是gay啊?” () “你他妈这不是废话。”向景在沙发底部踢了一脚撒气,“老子看起来很直吗?” “sorry,我以为你就随便玩玩。”池昱松笑着耸耸肩,一脸八卦地凑到向景面前,“我记得你是自由派,什么时候转性了。” () “我什么时候说要转性。” “你刚刚像极了老公在外鬼混被抓包,但是因为要靠老公赚钱养家而不敢骂只能阴阳怪气的家庭主妇。” “放你妈的屁,池昱松你脑子有泡吧,老子就是看不惯他一个同性恋还找女的相亲。”向景原地转了几圈,“就是他这种败类败坏我们群体的名声。” 池昱松笑得一个劲捶沙发,“行,行,你再多说点,我都快笑死了,几年没见,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兼任风纪委员了。” “我哪个字说的不对,他就是个同性恋,一点儿不带虚的。” “你挺了解他嘛。” “关你什么事儿。”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说,刚是你让我陪你演戏,假装我俩有什么亲密关系。”说着,池昱松作势就要往外走。 向景黑着脸拉了他一把,“回来。” “敢做还怕人知道啊。” “我怕什么。”向景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他那人什么德行,成天一副我俩是炮友你别想跟我有什么进一步发展的样子,我就是看他不爽,就要让他知道,我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又不是找不着人,他得意个什么劲。” “打住啊,你现在一脸怨妇相。” “滚吧,你到底是谁边儿的。” “我站在真理这边。”池昱松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阿门。” () 向景在他头上狠狠打了一下,“门你个头。” “说正经的。”池昱松清了清嗓子,“我回来那天在飞机上看了一电视剧,里面有对情侣吵架了一直冷战,谁也不理谁,僵持了好久,最后两人冷静下来之后,就都想通了,觉得总要有一个人先低头,于是同时去找对方道歉。” “什么意思?”向景一脸不解。 () 池昱松抿唇笑得露出了酒窝,“没啥啊,就挺好看的,跟你分享一下。”() ※※※※※※※※※※※※※※※※※※※※ 第14章 孟辛接到向景电话的时候正好是晚上九点。 () 他刚洗完澡,书桌上的手机疯狂震动,屏幕上“向景”两个大字让他恍若隔世。 按下接听键,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这时候才接。” “刚洗完澡。” “哦。”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他举着电话的胳膊微微有些发酸,听筒里只有呼吸声此消彼长。 “那个,你有些东西还在我这里。”向景打破了这片沉寂。 孟辛闭上眼,“我明天过去拿。” “不是。”向景声音有些急促,“我意思是……要不你还是,到我这里来吧……孟伯伯还没出院,等,等他出院了再说。”他停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你那位朋友呢?”语气里是孟辛自己都未察觉的嫉妒。 “回去了呗。”向景似乎轻声笑了笑,“真的就一朋友。”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我想想。” “什么时候想好。” “不确定。” “你在相亲不是吗,看样子好日子也没几天了,你就当最后的狂欢呗,反正又不是爽不到。” 果然,这才是他熟悉的向景,孟辛自嘲地笑了笑,偏偏还被踩中痛脚。 每个字都带着利刃在心尖上跳舞。 等孟建生恢复好可以出院,应该就会商定他和喻晴卿的婚期,准备订婚,然后就是结婚,一步步按照既定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走下去。 “明天……” 孟辛胸口兀地一疼,今天刚和医生交流过孟建生的病情,最晚3月底就可以出院,那么从今天算起,他还有最后21天,与向景告别。 “明天我去你那。” () 电话挂断,向景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几天他脑海中不断回放池昱松的话,但是他和孟辛算不算得上吵架他不清楚,他们能不能适用这种方法他也不清楚。 但是他清楚自己想要孟辛回来,具体原因他说不上来,但只有孟辛在时,他才会感到舒适感,一种陌生而奇怪的体会,在同样是床边的其他人身上却完全无法获得。 最初他觉得是孟辛和其他人在床上的那股劲不一样,特别是床下床上反差太大,心理刺激已经远远大过了生理。 后来觉出不对劲,还是在和孟辛断联的这半个多月里,他发现自己根本快成半个和尚,无欲无求,邹兴文笑他是不是出家,他一赌气找了个小鸭子,结果对方刚扭着细腰脱了衣服,他一时恶心扭头就走,把人赤身裸体给撂在了那儿。 风骚,做作。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词。 后来走回家吹了一路风才算彻底忘记那小鸭子的模样。 今天给孟辛打电话也是一时冲动,“孟辛在相亲”这几个字就跟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打转。 相亲合适了就要结婚,他只要一想到孟辛要去做别人的新郎,就胸口直发闷。 巧的是,和孟辛的通话刚结束,向东流就打了进来。 “喂,你在哪儿?”一开口就是威严不容置疑的语气,“群游找了神风你知不知道?” 向景眉头紧蹙,“今天他们跟我说群游还是闭关状态。” “那是人家不想搭理你,私底下已经见了神风的人了,都开始做发行方案了,包也出了,你这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们怎么竞争?”向东流劈头盖脸一顿骂,“你知道群游找到神风什么原因,就是《奇梦情缘》,你送过去的产品成了人家往上爬的梯子,你成了垫脚石!” “我知道了,我明天让人再去了解一下。” “不用了,我亲自来跟进《天地群侠ii》,你以后不用去公司了。” “不可能!”向景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时间还没到!你凭什么单方面解除赌约。” () “你以为你和你妈拿什么和我赌?”向东流冷笑,“用我的东西做筹码和我赌,要不是看在你还是我儿子的份上,我根本不会答应这么愚蠢的条件。” “向东流!”向景压低声音,“我说过了,时间还没到。《天地群侠ii》的资料都在我这里,我不会给你。” () “你以为我拿你就没办法了?” “走着瞧。” () 不等向东流回答,向景挂了电话,气愤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 冷静了一会儿,他重新拿起手机,选中通讯录中“齐宥铭”这个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很快,对方恭敬地叫了一声,“向总”。 “宥铭,你明天开始带团队做《天地群侠ii》的发行竞标方案。” “可是,群游那边现在不是还不接受商务洽谈吗?” “我这边打听到他们已经出包,而且优先接触了自己感兴趣的发行商,我们得主动出击,不能等着了。” () “好,明白。” “现在立刻着手,从明天开始,每天下班前我要在邮箱里看见最新进度。” “好。” () 齐宥铭是环游互娱发行公司的商务总监,和表面上的唯一控股人。 第二天傍晚,向景邮箱里准时收到了齐宥铭发来的方案大纲,他看到一半,公寓门被人用钥匙打开,探头看了一眼,孟辛正在换鞋。 看了看时间,刚过7点,“挺早啊,我还以为你要和你的晴晴约个会再来呢,哦,忘了问,你俩没吹吧。” 孟辛没接话,安静地关上门,提着自己的电脑走进客厅。 向景合上电脑,站在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是不是还是觉得和男人做/爱带劲儿,趁着进围城前再爽他个一把。” 孟辛拿开他的手,将电脑放在沙发上,“是啊。” “那你结什么婚。”提起这事儿,向景心中就无名火起,“你一同性恋结婚祸害人小姑娘干嘛,你这叫骗婚,你知道吗,你还有三观吗。” “我们不同。”孟辛走进厨房,他还没吃饭,胃隐隐作痛,“我的家庭和身份不允许我当一个同性恋。” “有什么不许的,难不成你说你是同性恋你家里人还能把你浸猪笼啊。” 孟辛正在料理鸡肉,回头看了向景一眼,“能看到我成家,是我爸爸最大的心愿。” () “切,你多大人了。”向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听你爸的话。” “说了我们不一样。”他在鸡胸肉上切出刀花,撒上调料,“我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 “行行行,不说了。”向景把放在茶几上的电脑拿进卧室,嘴上一边还嘟囔着,“真是搞不懂,小学生都没你听话。” () 他回头看向向景的背影,闭上眼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 夜晚,孟辛再次把自己交给欲/望,迎合享受向景带给他的一切。 两人在床笫间缠/绵,在耗尽精力的性/事中沉沉睡去。 半夜三点,向景被耳边又重又闷的呼吸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推了身边人一把,“你怎么还打上呼了。” 结果呼吸声不仅没停,还夹了一声闷哼。 () 他察觉不太对劲,赶紧打开灯。 只看见孟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眉头皱得死死的,大颗汗珠滚落在枕头上。 “孟辛,你怎么了?” 向景急忙叫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 孟辛一直不开口,向景也急得一样满头汗,不停问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辛才终于张开唇,气息孱弱地吐出两个字,“胃疼。” () “我送你去医院。” 向景二话不说翻身下床穿好衣裤,走到孟辛那一侧伸手去捞人。 孟辛微微挣扎了一下,“不用,等会儿就好。” “等什么等,你都痛成什么鬼样子了。” 向景把他背起来疾步往外走,到了停车场才想起没拿孟辛的车钥匙,他自己又只有摩托车,看孟辛这个样子如果骑摩托车把他送到医院估计更要命。 咬咬牙,他掂了掂背上的人,调整到一个更好使力的位置,拔腿就往医院方向走。 孟辛一身藏而不漏的紧实肌肉,分量一点儿不轻,任向景一个常年健身的人背着走了一段路都开始直喘粗气。 () 从公寓出来,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出三公里的那家医院,是最近一家开设夜间急诊的医院。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昏黄的路灯自数米高向下照射出大片光亮。 向景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孟辛趴在他背上一动不动,只有呼吸依旧沉闷。 “你很重啊。”向景试图跟他说话转移注意力,“你是第一个让我背着走了这么远的人,你最好想想要怎么谢谢我。” 回答他的只有难受的呻吟。 () “妈的,老子快走不动了。怎么还不到,我明明记得平时老看到那破医院。” “孟辛,我跟你说,你欠我大人情了,我腿要是废了,你得负责,付我一辈子双腿保养费。” () “你为什么胃痛?难道真的是顶到胃?” “诶,你别动,我开个玩笑你他妈都病了还要上纲上线。” “操,真的走不动了,你怎么越来越沉啊。” 向景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终于在他双臂双腿报废前看到了那家医院。() 第15章 经检查,孟辛被确诊为急性肠胃炎,送进急诊病房输液,半瓶药水打完,才悠悠睁开双眼。 向景坐在一旁玩手机,见他醒来急忙追问:“你好些了么?” 孟辛虚弱地“嗯”了一声。 () “好些了就行。”他抬起头,“你得挂两大瓶药,估计得到天亮了。” “谢谢你送我过来。” “不客气。”向景身体向下滑动,窝进椅子里,架起二郎腿开始打游戏。 孟辛躺在床上,微微侧过头,盯着向景的脸看了许久,舌尖舔了舔下唇,喉结上下滚动,“你是背我过来的吗?” 他痛得迷糊,过程中的细节已经不太清晰,只隐约记得路上很颠,然后是一路趴着到的医院,紧接着一睁眼就看见向景坐在身旁,不自觉便构想了一个美好的画面。 “背……”向景猛地抬起头,“背什么背。”然后脑袋又不自在地重新低下,盯着屏幕心不在焉地这里点一下那里点一下。 到了医院他才想起可以打车过来,只是当时一时脑热失了理智才会背着人就跑,现在冷静下来只觉得傻得好笑。 () “肯定打车来的,你以为演电视剧啊,背着人就一路跑找医院嘛。” “哦。”孟辛垂下眼,轻轻眨了眨,没有眼镜他的视线模糊,眼前的向景周身有一圈虚化的重影,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的近视,不会把对方极力撇清的模样看得那么清楚,但依然免不了心头酸胀。 () 他摆正身形,不再去看旁边的人,“还是麻烦你了。” “客气。” 手机屏幕上的游戏角色显示已死亡,向景仍维持看手机的姿势,眼角飞斜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病床,见孟辛闭上眼才光明正大地看向他,松了口气。 当第一瓶药水打完,天边刚透出一丝亮光,向景连打了两个哈欠,叫来护士换完药水,就歪头靠在椅子上打盹。 睡得正香,铃声骤然响起,惊得他一个激灵,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他揉了揉眼睛,看见屏幕正中“唐芷”两个字,瞬间打起了精神。 “喂,妈。” “你在哪儿?” “医院。” ()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在哪个医院,妈妈来看你。” “没事没事,妈我没事,你别紧张。你找我什么事儿?” “我听你爸说了天地群侠的事情。”唐芷稍有停顿,“还有你和小孟。” 向景暗暗骂了声操,“妈,你别担心,我有分寸。” 唐芷重叹了口气,“小景,你的私事我们从来不过问,也不约束,但是,既然你和小孟……还有我们家现在……你能不能让他把天地群侠让给你?” () “妈!”向景声音不自觉提高,急忙看了眼孟辛,见对方还睡着,起身走到窗边,“这是两码事儿,而且我有什么立场让神风把产品让给我。” “你们不是……不是那个吗?” 向景不耐烦地撇撇嘴,“我们什么也不是。”他将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皱着眉咳了两声,“妈,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解决。”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不得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管过你这些事情,现在你就当为了我们这个家,不行吗!”唐芷情绪变得激动。 () “我们和神风是竞争关系,我有什么立场去让竞争对手把产品让给我。”向景闭上眼,想到对面是自己母亲,立马调整了语气,“妈,你放心交给我好吗?我想办法,现在一切都还没确定,你别着急。” “那,那好吧。”唐芷沉默了一阵,“小景,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你好久没回家了。” 他抿唇回头看了看病床,“下周末吧。” “好,我让阿姨多做几个菜。” () “嗯,你也注意休息,别太伤神。” 电话挂断时,天光已大亮,向景回到床边。 孟辛睡得很安静,插着针头的左手贴在身侧,右手掌心朝内放在上腹,胸部随着规律的呼吸起伏,嘴唇因为一夜缺水而泛干,眼睑下是睫毛投射出的阴影。 向景看得出了神,直到孟辛睁开眼与他对视,才眼神慌乱地看向吊瓶,“快打完了。” “嗯。” 心头的乱跳让他无法忍受此时的沉默,“话说回来,你生病,女朋友都不来看看你?”他觉得眼前药水滴落的频率越来越快,就像他的心跳。 屋内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看向孟辛,“你真的想结婚吗?” 孟辛没戴眼镜,双眼失焦,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放在左侧的那只手越发紧贴身体,在向景看不见的地方将身下的床单抓出很深的褶皱,勉力吐出一个字,“想。” 向景蹙眉,胸口犹如被一记重拳打中,呼吸都变得费力起来,耳边又回响起刚才和母亲说的话——“我们什么也不是”。 ()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给你女朋友打电话,让她来医院照顾你吧,我还得上班,先走了。”() ※※※※※※※※※※※※※※※※※※※※ 第16章 输完液,孟辛打车去了公司。 互联网不会因为他生病而停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天地群侠ii》不止是业内全都看中的大肥肉,神风内部也盯着它的风吹草动。员工等着拿产品赚钱分奖金,而以何斌为首的“元老”都等着看他出丑。 商务主管在发行方案进度汇报邮件里隐晦地表达了市场部和运营部在工作上的不配合。 孟辛压力重重,这一仗他不能输,封号事件对《奇梦情缘》的影响已经慢慢体现,营收和广告效果低于预估,网络上的负面消息也有所增加,他必须要抓住《天地群侠ii》这根救命稻草。 而现在最大的困难则是,公司内部推进艰难而导致的《天地群侠ii》发行方案进度落后 () 在和商务主管又忙了一周后,整个方案总算初见雏形。 周五中午,喻晴卿打来电话,约了一块儿吃午饭,顺便下午一起去看孟建生。 她坐在孟辛的副驾驶,对着后视镜补妆,“我第一次见孟伯伯,要不要买点水果和牛奶。” “没事,不用。”孟辛看了她一眼,“他见到你就会很开心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见我爸。” “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喻晴卿点点头,收好口红和粉饼,“到时候通知你。” 病房里,孟建生的病床被摇起来,孟辛将喻晴卿带到他面前,“爸,这是喻叔叔的女儿,喻晴卿。” “伯伯好。” 孟建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握着喻晴卿的手,不住点头。 孟辛见父亲神色一改凝重变得轻松愉悦,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我们见过了,相处还不错。医生说你月底能出院,到时候我们商量订婚的事情,这下你能放心了。” () “好,好……”孟建生笑着的眼睛里渗出泪,嘴上一直忙不迭地重复着“好”。 孟辛和喻晴卿陪他一直到睡着,看着孟建生在睡梦中嘴角还噙着笑,孟辛也跟着笑起来。 多日来,工作和家里的事情让他就快要忘记嘴角该如何上扬。 走出医院大楼,他和喻晴卿隔着半米距离对面而立,“你去哪里,我送你。” “城西酒廊。” 等红灯的空隙,孟辛跟喻晴卿说:“今天谢谢你,订婚的事情如果你不想,可以再拖一段时间......” “你定。”喻晴卿放下头发,栗色卷发散落肩头,又从包里拿出香水喷了两泵,“我都行。” 目送喻晴卿小跑进了酒廊大门,孟辛将车驶去了向景的公寓。 客厅里,向景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听见响动头也没抬,“一股女人香水味。” 孟辛脱掉外套,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过于甜腻。 () 向景鼓着眼睛看他抱着电脑走到餐桌前坐下,语带嫌弃,“去洗澡,我不想我房子里有女人的味道。” 孟辛没说话,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阵,然后合上电脑走进卫生间。 向景目光跟随着孟辛的身影,看他从卧室到卫生间,嘴唇张了张,想问他为什么不理人,为什么把他当空气,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又去和女朋友约会。 而最想问的还有,既然和女朋友相处的这么和谐,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 是不是舍不得...... 他用力薅了一把头顶的碎发,眼珠快要鼓出眼眶,自从知道孟辛有了以结婚为目的恋爱对象后,就一直不顺心,可孟辛还在身边,不排斥他的接触,也不拒绝亲密。 但就是不再有这个人独属于他的满足感,他会不自觉地想,孟辛和女人上床时,会不会也流露出那样迷离沉醉的表情。 甚至在某个偶尔的瞬间,会听见内心的疑问——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向景放下怀里的电脑,从沙发上站起,脚尖冲着卫生间,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餐桌上忽然一声提示音响起,吓了他一跳,视线落在孟辛放在餐桌上的手机。 他本能地认为是男女朋友热恋时浓情蜜意的爱语,心底的声音推着他靠近餐桌,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瞟了一眼。 内容并非他所想,向景松了口气,可没想到的是,真实内容更让他惊讶。 () “孟总,天地群侠的发行方案上半部分差不多完成了,我先发您邮箱,您有空可以看看,我这边也看看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他愣在原地,按照这个意思,神风《天地群侠ii》的发行竞标方案就在他面前的这台电脑里。 向景咽了咽口水,看看卫生间的门,又看看合上的电脑,手试探着摸了上去。 () 下午,齐宥铭跟他说,他们花了一周的时间群游依然不接他们的商谈邀请,哪怕他已经透露出背后真正的投资人也无济于事;并且业内早有传闻,群游和神风合作意向很高,甚至已经快到签合同这一步。 向景有些害怕,害怕事情最后真的脱离掌控,如向东流所说,他成了神风的垫脚石,而他和向东流的赌约也会失败。 曾经,在他刚决定要争《天地群侠ii》的时候,齐宥铭跟他说过,群游老板贪财,贪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因此一开始他们制定的竞争手段就是最直接的降低分成,提高预付。 () 只是群游现在连谈条件的机会都不给,按照目前的情况,只要神风不出大篓子,拿下《天地群侠ii》就是板上钉钉。 除非…… 沙发上手机的欢快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 “喂。” () “你现在过来h酒店。”向东流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容拒绝。 “为什么?” “你还想要跟我争一把,就现在过来,不然别说老子欺负儿子。” () 向景立刻意识到会跟天地群侠有关,抿紧唇,听见卫生间里水声停下,走进卧室,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回道:“我马上过来。” 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孟辛也刚从卫生间出来。 他盯着地面,不敢抬头,从孟辛身边擦过,速度快得只来得及闻到一缕沐浴露的清香。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这是房门关上前,孟辛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第17章 自那天后,向景开始频繁外出,常常不见踪影,只在很晚才回。 孟辛也整日忙着发行竞标方案的完善,加班到深夜。 两人见面的时间只剩下晚上。 直到两周后的一个周五,完整的发行竞标方案终于全部完成,孟辛提前回家,刚进门就撞上正要离开的向景,对方匆匆看了他一眼,只留下四个字便转身离开。 “晚点儿回。” 可是当晚,向景并没有回到公寓,孟辛在客厅等到半夜两点,看着窗外这座城市的灯一盏接一盏灭下去,又看看毫无动静的门和手机,自嘲地笑了笑。 按住又有些发痛的胃,关上灯,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忍着轻痛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六,孟辛抱着电脑窝在沙发的一角,眼睛不时望向大门口。 在发行方案里找出两处问题和商务主管讨论调整好后,胃痛变得更加明显。 他合上笔记本,用温水服下两颗胃药,痛症才稍有缓解,客厅墙上的电子表闪烁着时间和日期,显示着今天的日期,3月25日。 再有一周…… 他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或许是带着飞蛾扑火的心态想和向景度过最后这段无所顾忌的相处,才会越是临近终点,越难割舍。 在每一次和向景的接触中,他几乎用尽全力拦住那些快要决堤的不舍,向景的冷嘲热讽他不敢回应,不敢说话,害怕稍有争辩就说出自己真实的声音。 其实,事情走到现在,孟辛早已后悔。 他能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向景之间多了些别样的、不止他单方面的感情。但他已经无法追究,也无法回应。 现在对他们而言最好的选择就是,以炮友身份开始,也以炮友身份结束。 他给自己做了碗面当作午饭,刚将吃完的碗筷送进厨房,门口方向便传来向景的声音,语气里无法掩饰的疲惫,“孟辛。” “你怎么了?”孟辛从厨房走出,双手因为沾有油渍而悬空架在身体两侧。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向景,眼圈乌青,胡茬也冒了出来。 向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沉默的换好拖鞋,走过来与他对视。 “你…..”孟辛不习惯他的异常和莫名逼仄的气场,回头看了看厨房,试图改变气氛,“我随便吃了点面,你吃饭了吗?” 过了一会儿,向景笑出了声,眼神放松下来,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搂住孟辛的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吓到你了?” 孟辛狐疑地盯着他。 向景将脱掉的上衣扔进阳台的洗衣机,“孟辛,你是真的要结婚吗?完全自愿?一点不情愿也没有?” 接连三个反问,问得孟辛指尖发颤,每一个答案都是否定,而每一个否定都是源自面前的男人。 他双手**口袋紧紧握拳,斩钉截铁地说:“是。” 洗衣机的按键发出一阵刺耳的蜂鸣,孟辛透过窗户看见向景勾起了嘴角。 “哦。” 洗衣机开始放水,向景挑挑眉,路过他身边时停住脚步,在他脸上左右看了看,什么也没说然后走进了卫生间。 听见卫生间落锁的声音,孟辛才完全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眼卫生间紧闭的门,想追问向景究竟有何意图,可他害怕,怕向景说不想他结婚。 孟辛心像针扎一样的疼,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被套在模板里的人生,后悔没有从一开始就选择反抗。才会在现在沦落到也许向前一步就能拥有所想,却只能停在原地的境地。 胃好像又疼起来,时紧时松,他用掌根按住腹部缓缓蹲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辛只觉得天旋地转之时被架起胳膊扶到了沙发上。 “胃又疼了?” 他睁开眼,向景担忧的神情立马出现,于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向景神色变化,冷哼一声将手中的水杯放在茶几上,“就恨不得和我划得这么清,上床的时候也没见你当贞洁烈女。” 没理睬他的嘲讽,孟辛拿过水杯喝了两口。 “谢谢。” “胃疼就去睡一觉吧。” 孟辛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 再醒来已是满天繁星。 这一觉格外的沉,全身筋骨都舒展开来,孟辛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他抻了个懒腰,走出卧室。 向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游戏,听见动静也没抬头,就像是随口般说了句,“醒了啊,我点了外卖,等会儿到。” “好,我先洗个澡。” “去吧去吧。” 全程向景都没有看他一眼,只顾着玩手中的游戏。 这是一桌异常丰盛的晚餐,十几样菜品摆满了整张餐桌。 孟辛眉头微蹙,“怎么点这么多,吃不完。” “一样吃点儿呗,吃不完就放着,无所谓。”向景举起筷子埋头在一桌菜里,指着一道松仁玉米说:“你尝尝这个,清淡,好吃。” 孟辛胃还是有些不适,吃不了多少,每样尝了两口,向景似乎也胃口缺缺,只随便夹了两筷子,以致于一桌菜基本没动,两人吃完后还犹如原样。 深夜,卧室里一片漆黑,借着没拉窗户投进来的月光才能看清床上两具交缠的身影。 孟辛臀/部高翘趴在床面,向景跪在他身后奋力挺/进,整个房间充斥着喘/息和呻/吟。 他们很少用后/背/式,孟辛不喜欢,脸被压着贴向床面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受,可今晚向景实在坚持,他才不得不答应。 第二天孟辛将醒未醒时,探到身边的床面没有一丝体温,睁开眼,房间内已经没有向景的身影,当他走出房间才发现,不止是卧室,整个屋子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今天照惯例要去医院看孟建生,陪他说说话。 见过喻晴卿后,孟建生对他的态度好转许多,也有了笑脸。 从医院出来,孟辛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试图缓解胸口郁气带来的烦闷。 可用处不大,那玩意就像生了根,从他决定好和喻晴卿结婚,和向景彻底断开起,就再没有离开过。 尤其是当他意识到,他和向景并不是全无可能时,就知道他和这种郁结之情再也分不开了。 回到公寓,向景依旧不在。 直到第二天早起上班,房子里都没有向景回来过的痕迹。 到公司后,孟辛给向景打了个电话,提示关机,他又发了条微信,一整天没有回复。 就这么过了一周,向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音讯,打的电话,发的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今天周五,3月31日,明天是孟建生出院的日子,孟辛下班后还是将车开去了向景公寓。 他在心里骗自己,这里离医院近,方便明天接孟建生。 当他把车停进公寓停车场,才忽然发现向景原本停在附近的摩托车不见了,试图回想上一次见到那辆摩托车是什么时候,却毫无印象。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孟辛按下门铃,无人应答。 他拿出钥匙**锁孔,却发现无法拧开。 当他来回数次将钥匙**拔出后,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站在公寓门前,再次拨出了那个这段时间呼出最多的号码。 依旧是无人接听。 未接通的通话自动挂断,他再度按下拨号键,提示音响了接近一分钟,就在他以为又要听到“无人接听”提示语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你谁啊?”故意拖长的尾音里是无法掩盖的不耐烦。 孟辛嘴唇微张,不知该怎么开口,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很吵,显然不是只有一个人的环境。 “你谁啊,不说话我挂了啊。” “等等……” 孟辛正要问向景在不在,就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你接我电话干嘛!给我。” “我看这人一直打,就帮你接了嘛,这么凶干嘛,要死哦。” “操!你他妈说什么了?”这句声音变得很小,应该是被盖住了话筒。 后面的对话孟辛没再听清,他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眼,确定通话还在继续。 不多时,向景清晰的声音重新传出,“喂,你找我干嘛?” “你在哪里?” “los angeles.” “正好,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爸明天出院,我也回家了。”孟辛呼吸变得紧促,他竭力维持语气的平稳,“对了,你公寓门锁坏了,回来记得报修。” 那头,向景轻笑,“没坏,公寓卖了。” ※※※※※※※※※※※※※※※※※※※※ 终于空下来了,可以恢复稳定更新了,谢谢大家 第18章 不等孟辛说话,向景又补上一句,“我也不回去了,我俩,散了。” 孟辛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软,心口爬上一阵酸麻,他蹲**,将电脑包放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用压尽胸腔最后一口气息的声音说到,“知道了。” “是不是挺舍不得我啊。”向景的笑声刺得他耳膜生疼,“毕竟很难找到能让你那么爽的炮/友吧。” 孟辛闭上眼,喉结上下滚动。 许久,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公寓里还有我的东西。” “我让钟点工都打包了放在我家,我给你寄到神风去,行吧。” “嗯。” 话音一落,孟辛便立马挂断了电话。 向景的一句“我把所有杂七杂八都放一起了,都给你”还没说完,耳边的声音骤然中断,他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已经挂断,低低咒骂了一句,“操。” 刚刚接他电话的那个男人软若无骨地贴在他身侧,“前任啊。”尾音拖得老长,半是撒娇半是责备。 “不关你事儿。”向景瞪了他一眼,“你他妈以后别动我东西。” “不动就不动嘛,凶什么。”男人靠在向景肩膀上,指尖戳了戳他的脸,“别生气了,中午我们去吃川菜吧,我知道唐人街有一家川菜做的特别正宗,我好久没都没吃中国菜了。” 向景半眯着眼将他一把推开,“没骨头?坐好点儿。” 两天后,孟辛收到三个沉甸甸的纸箱。 拿回家打开才发现里面有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比如那瓶用了一半的tom ford oud wood。 他对着手腕喷了些,很奇怪,在向景身上是泛甜的木香,而到了他这里却成了带着潮气的烂木头味,让人恶心。 他将香水瓶盖好,放进衣柜最深处。 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和物品,一件件整理归放到原本的位置。 在最下面,有一个背面朝上的相框。 孟辛将它翻过来,上面的玻璃碎成了小块,有些碎渣掉在了纸箱里,他轻轻扒开上面的玻璃碎片,抽出里面的照片。 是一张向景曾经放在床头的单人照。 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将它夹进了床头柜的书里。 东西都整理完已经是凌晨2点,整个城市一片寂静,孟辛坐在窗前,回想了一遍这四个月里所发生的一切,短短120天仿佛过了半生那么长,第一次动情,第一次想要逃离自己的人生模板,第一次知道心痛到不能呼吸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面对这一天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这样狼狈,称得上仓惶而逃,无论现实中还是精神上。 孟辛低下头,脚下是沉睡的城市,脚边的烟灰色地毯上晕开两滴水渍,他抹了把脸,对着夜空笑了笑,一双浸过水的眼睛比星辰还要明亮。 第二天他开车到医院,见到已经等在门口的喻晴卿,对方惊讶地问他:“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昨晚没睡吗?” 他笑了笑,“有些失眠。谢谢你能来。” “客气,互帮互助。” 喻晴卿今天穿着平底皮鞋和白色小洋裙,栗色卷发散在肩上,刘海被风吹乱,丝毫不影响她的精致,就好像一尊真人芭比。 她对孟辛说:“我爸说了,明天去你家,见个面,聊聊订婚的事情。” “好。” 回到家,王姨在厨房张罗着午饭,孟辛则陪在孟建生轮椅旁,替他按摩手臂。 “何斌上周离职了,我一直没跟你说。” “怎么会......”孟建生微微侧头看向孟辛。 他抿了抿唇,“他一直不满我,工作上也很有情绪,我也不好直接辞退他。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走了对我、对他都好。” “他能力很不错的,可惜了。” “我招了个新人,经验丰富,能力不会比他差的。” 孟建生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公司的事情我管不了了,你自己决定,我现在只想你和小晴能早点成家,我就算闭眼也没遗憾了。” “刚出院,别说这么不吉利的。”孟辛找来一块薄毯盖在孟建生腿上,“明天喻伯伯和......晴卿来家里看你。” “好,好。” 白天的生活被各种事情和信息充斥,孟辛无暇顾及其他,可一到夜里,耳边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少,自己沉闷的心跳就变得越发清晰。 已经过去了一整天,他还是没能从他和向景彻底断了这一事实中走出来,他还是习惯性地去想那个人,那个名字,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时刻,那两个字就像魔咒一般凭空跳出,然后便不自觉地默念,萦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又是一夜失眠,一直在窗前坐到凌晨四点,才偷得一点浅眠,然后又在七点醒来。 刚和孟建生吃完早饭,喻晴卿和喻家父母便按响了门铃。 这是孟辛第一次见到喻晴卿的父母,即便岁月在他们的面庞上留下了痕迹,可不难看出曾经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模样,想必喻晴卿姣好的外貌也是来自父母优秀的基因。 两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讨论子女的婚事,孟辛微笑不说话,喻晴卿也保持沉默,只时不时看向他。 “小孟,你觉得怎么样?”喻母温柔地笑着问到。 “我都同意,一切看晴卿的意愿,只要她喜欢就好。”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后腰被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扭头就对上喻晴卿瞪他的眼睛。 “小晴。”喻父轻声呵斥女儿,“马上要出嫁的人,还一副小孩子脾气,小孟迁就你,你也不要得意忘形。” “爸。”喻晴卿不满地撅着嘴,低下头不再说话。 最终,在两家人商讨下,订婚日期定在了11月24日,喻晴卿生日当天,一是图个纪念,二是多点时间筹备。 孟辛点点头表示同意,喻晴卿也闷闷地“嗯”了一声。 意识到喻晴卿情绪上明显不对劲,午饭前孟辛将她拉到阳台,问:“你不愿意?” “明知故问。”喻晴卿白了他一眼。 “那换个日子。” “算了,换日子还得编理由,等会儿他们俩又要多问,我烦。” “那......” “就这样吧,你呢?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断了。” 喻晴卿挑挑眉,挑起胸前的一缕头发在指尖转了两圈,“难怪每天黑眼圈比眼睛还大。”想了想,立马后退一步,“请跟我保持距离,不要对本公主动心。” 孟辛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放心。” 新运营总监周一正式入职。 孟辛给他看了《天地群侠ii》的发行竞标方案,上周五这份方案已经给到群游,下周一就将正式公布游戏独代权花落谁家。 但这并不代表工作已经完成,独代产品的预付金不是一笔小数目,而发行方案直接关系到日后上线的游戏流水,神风现有在运营的几款游戏中只剩下《奇梦情缘》还有相对可观的收入,但受到年后封号风波的影响,即便维持盈利,却远低于预估。 可以说,《天地群侠ii》的发行成败已经成为神风能否重回辉煌的关键。 等待总是难熬。 就好像重新回到当初高考出成绩的那段时间。 孟辛干脆请了一周的假在家陪孟建生,以此来转移注意力缓解不安。 每天推着孟建生出去散步,偶尔喻晴卿也会过来。 就在这样的生活中,孟建生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好了起来。 有时候看着孟建生和喻晴卿说笑,孟辛有些心虚,即便是善意的谎言,可到底还是骗了孟建生,只希望他能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 来晚了, 第19章 群游发布《天地群侠ii》正式合作新闻的那天,孟辛将几个业内主流媒体网站一一打开,轮流刷新,满心都是即将成功的激动和喜悦。 其实本不该如此。 以往的合作,都是在看过竞标方案后,有意向和谁合作,就直接签合同,再发新闻。 可群游为了给自家产品造势,故意搞出这样的噱头,通过媒体打免费广告,连带着所有发行商都像等着放榜的学子,守着那几个网页不敢眨眼。 十点半一到,几个网站先后刷出新闻。 标题统一是《群游再掀游戏圈风波,<天地群侠ii>独代权今日揭晓》 孟辛咽了咽口水,嘴角难以抑制上扬,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脱力。 新闻篇幅不长,孟辛很快扫完,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通篇没有神风的名字。 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在业内几乎没有任何名气的公司,名为环游互娱。 孟辛的笑容僵在脸上。 商务主管顾不上礼貌,急急忙忙地推开办公室门,丧着脸,说:“孟总,这是怎么回事?” 孟辛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换了个网页找到这条新闻再点开,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模一样的“环游互娱”。 他缓缓抬起头,“你去问问对接的商务。” “被拉黑了。” 孟辛瞳孔骤然放大,脑海里迅速回想对接过程中的一切,朝主管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商务主管离开后,他向后仰头靠在椅子上,想不出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群游的合作意向那么明显,为什么又临时变卦,甚至要拉黑他们,身在商场,谁都不会愿意多一个敌人。 待一时的混沌情绪消散,他理清思路,在网上查询环游互娱的企业信息。 可得到的内容也并无亮点,只能知道这是一家去年成立的公司,股权所有人只有一个,名叫唐强,其名下也只有这一家公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关掉网页,心情烦闷,一场输得莫名其妙的仗,甚至连对方如何赢的,凭什么赢的都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班上最优秀的那个,做错过的题目从来不会再错,因为老师会告诉他错在哪里,为何而错,所以他下次绝不会再犯。 可这次,没有人能告诉他。 回家后,孟建生也知道了这件事。 孟辛问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事实上,在长大之后,孟辛一直很排斥孟建生对他的干预,从心底讨厌被刻意控制的人生方向,想做自己,在生活上已经被迫低头,在工作上就变得格外渴望“自立”。 这是他接手神风以来,第一次向孟建生求助,展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孟建生没有骂人,也没有故意不理,只是摸了摸他抓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用仍然还不太利索的话语说:“都是经历。” 孟辛眼眶蓦地就红了,嗓音哽咽,“爸。” “好好休息。”孟建生摸了摸他的头,“神风还需要你。” 孟辛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来来回回的想,想为什么眼看着就要成功的项目会不翼而飞,为什么给不了父亲想要的生活,为什么会把生活工作弄得一团糟...... 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甚至会有极端念头冒出,也许他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多希望每个人都能有一本属于自己的人生说明书,告诉他,怎样处理与自我理想完全背离的现实。 他闭上眼,盼望着一觉醒来,不管是他不再渴望那个理想的人生,还是现实生活不再充满无法挣脱的压力,只要能停下精神上无止尽地撕裂,都好。 孟辛喉头滚动,眼角有水渍浸出。 因为《天地群侠ii》的竞标失败,神风上上下下死气沉沉,离职率大涨,一时间公司动荡不安。 孟辛仍不甘心地继续关注着《天地群侠ii》的所有发行信息,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他输了这场竞争。 群游动作很快,合作消息一放出,上线时间也跟着定档,上线前的推广活动也同步开展。 刚看到上线时间的那天,孟辛以为是巧合,而看到推广活动的内容及模式后,他彻底愣在了电脑前。 这一整套活动,包括上线的时间都跟他们制定的发行方案一字不差,细致到就连活动投放奖励的数值都没有任何变化。 彻头彻尾的抄袭。 孟辛给群游的老板打电话,不出意外地被拒接。 又联系了群游的商务负责人,无人接听。 一时间体内血气翻涌,辛苦一个多月的成果被人随意剽窃并抢走资源,换谁都难以冷静。 于是他决定起诉。 当他再度打开环游互娱的企业信息,这一次他点击鼠标的手指顿住了。 在高管那一栏,新增了一个他熟悉的名字——何斌。 孟辛没想到再见何斌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值得庆幸的是,在神风楼下的咖啡厅,何斌准时赴约,孟辛对他点点头,维持最后的礼貌。 “你为什么会去环游?” 何斌侧身坐着,一条胳膊悬在椅后,“给的工资高,福利待遇好。” “方案是你给的?” 何斌哼笑,“不是。但是你今天约我,肯定觉得就是我。” “不是你还会有谁?”孟辛半眯着眼,紧盯何斌,不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正好你去了环游,正好环游的发行方案和神风一致。” “不管你信不信吧。”何斌搅动面前的咖啡,“反正不是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确实带着你的发行方案去的环游,但是......”他顿了顿,笑着继续说:“人家没收,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模一样的方案。” 孟辛本能地认为他在说谎,“怎么可能,方案只有我和商务主管,再就是你见过,其他人从来没有看过完整的方案。” “不管可不可能,事实都摆在眼前。”何斌抿了口咖啡,“孟总,与其在这里逼问我,倒不如去想想还有没有哪里走漏了风声。”他站起身,抖了抖裤腿,“先走了,有机会一起喝茶。” 何斌的话给了他提醒,方案不会平白无故泄漏,一定会有源头。 完整的方案只有他,何斌还有商务主管见过。 如果不是何斌,那就只能是商务主管,可对方并没有理由这样做。 孟辛回到家,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顶灯,不停思考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躺得久了,浑身僵硬发冷,他抬起胳膊动了动,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床头的相框被不小心打翻。 他只得侧身去捡,再将它重新在床头摆正。 里面嵌着的照片是那张他从向景朋友圈存下,被裁掉了自己的两人一猫合影。 这还是上周六被孟建生催着去和喻晴卿约会时,看见下午茶的商铺外有一台自助照片打印,喻晴卿去打了一沓。 他也鬼使神差地把这张打了出来。 回来后就用相框装好放在了床头。 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义,但是他本身并不喜欢自拍,这张合影勉强算得上是唯一一张自拍,即便自己的一半被裁掉,但是好像只是这样看着就能脑补上属于自己的那半边。 这是喻晴卿问他为什么要打印这张照片时,他的回答。 是否让人信服,他不知道,但他自己选择相信了这个说法。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内响起。 “你好。”久未说话的嗓音有些变质。 “您好,孟先生,您想要买的那套房子已经联系上房主,明天上午您方便过来签约吗?” “好的。 第20章 三个月。 《天地群侠ii》从群游公布独代方到公测上线,只花了三个月,与神风当初制定的发行计划里预计的时间完全一致。 如果要说游戏业的旺季,那么非七月莫属。 借着暑假的东风,《天地群侠ii》一上线立马引爆市场,铺天盖地的宣传和报道,每日刷新的数据记录,一时间成为所有游戏从业者谈论最多的话题。 可孟辛不想听。 大到宣传方案,上线活动,小到游戏礼包,环游现在做的每一步发行计划都是他当初耗费无数个日夜所凝聚的心血。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接受这些本该属于神风的荣耀被连皮带骨偷走。 他在背地里查过商务主管,调出了对方在公司电脑上的所有记录,包括和群游商务的对话。 然而一切正常。 线索也就此打住。 在这期间唯一稍有意义的信息还是半个月前,新运营总监告诉他,据他在群游做策划的朋友所说,环游独代是群游老板亲自指定,原因大概是环游给的预付和分成更高。 孟辛这才见识到群游老板究竟有多贪财。 只是这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环游的发行计划会与神风的一模一样。 他与群游老板谈不上熟络,但也算有些浅薄交情,同在业内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人不大可能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即便爱财也不会如此涸泽而渔。 但他也不想吃哑巴亏,于是让法务收集了环游发行计划与神风一致的证据,打算正式提交诉讼。 然而,没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再生波澜。 为了彻底调查环游,孟辛托一个警察朋友查了下唐强的身份,没想到结果令他大吃一惊。 唐强是向东流的岳父,向景的外公。 这家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发行公司,也许和光华、和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将公司股份全部放在岳父名下,是夫妻间划分财产,避免离婚分割共同财产的惯用套路,也就是说,如果这时候向东流和妻子离婚,只要向东流不主动提出,环游将不会纳入夫妻共同财产。 可为什么这家公司会拿到神风的发行方案,这依然是个问题。 孟辛在办公室静坐了半天,如果要说其中的联系,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发行方案是在他和向景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完成,而环游盗窃了一模一样的方案,假如何斌没有说谎,这份方案应该是在所有发行商出具竞标方案前就已经到了群游手中。 模糊的一切在逐渐变清晰,但还是不够让他完全看清真相,只是在一片朦胧中,有一个名字突显出来——向景。 当初他以为自己过度紧张而误解的话,也许真的是向景在试探。 孟辛强迫自己在混乱的思绪中冷静下来,停止深想,他需要求证,坚定地拨出了那个久未联系的号码。 只是一直没能接通,冰冷而标准的女声重复响起,他看着最上方那条通话记录后面括号中的数字15,脸色越发难看。 就在他准备再次拨出时,一条短信浮窗从屏幕上方弹出。 “是我,别打了。” 孟辛立刻回拨了电话,然而听筒里提示已经关机。 他得到了答案,即使这个问题他压根没有问出口——是你提前拿了发行计划给群游吗? 短信界面上短短五个字,他反复默读,反复看,企图看到不一样的内容,企图从中读出另外的含义,终究无济于事。 这就是向景的“认罪书”。 在反复“研读”中,孟辛无可抑制地想到了更多的事情,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向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他手中的发行计划,向景是否一开始的接近就抱有目的,向景又是如何从他电脑里拿到的方案…… 许多的问题最终都没了答案。 而最让他心生悲怆的,是那时候他所察觉的向景态度的变化,也许根本不是动了感情,而是为了让他放下心防的逢场作戏。 孟辛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手机被紧紧攥在手中,屏幕暗了下去,印出他似哭非笑的表情。 实在是过于荒谬,竟然会奢想向景为他放弃森林,还会担忧向景和他一样陷入迷惘沼泽,不得不刻意疏离,尽力掩藏,到头来全都是他妄想的一场梦。 终究是他高估了自己,全都是他以为。 而事实上,这一切也许根本就是一场已经预谋好的诡计,接近也只是有利可图。 瞬间,起初他不理解的事情,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为什么向景态度暧昧若即若离,为什么坚持要他去公寓同居,为什么明知道他要结婚还流露出类似伴侣才会有的情绪,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出国...... 孟辛脸埋进双膝。 这场你情我愿的罪案,他们终于还是可取所需。 在孟辛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周后,孟建生不知从何得知环游、向家和发行计划被抄袭的事,摇着轮椅推开孟辛的房门,见到坐在一堆酒瓶中满脸颓丧的孟辛,眉头紧皱。 “爸。”孟辛眼睛肿得如鱼泡,声带也像被砂纸刮过。 “你这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子啊。”孟辛低头看看自己,“神风还是还给你吧,我真的不适合。” “我劝告过你,离向东流远一点。”孟建生的轮椅撞开地上的酒瓶,来到孟辛身边,他说话还不太流利,一句话被拆分成几个单词慢慢吐出,“心术不正,就是他的本性,那时候你小,印象不大,还在大院里,他做房地产的时候,经常不回家……” “我记得。”孟辛轻声应和。 “他在外面包了二奶。”孟建生深吸一口气,“是个暴发户的女儿,我碰到过一次,他那时候手里缺钱,想从那女的家里弄钱,后来被发现结了婚,吹了。他又来找过我,我没同意……” “那向夫人?她不知道?” “知道,没用,向东流他爹跟你外公一样,抗战时候过来,唐家那点背景根本撬不动,为了儿子也只能忍着。” 孟辛闭了闭眼,“爸,对不起……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那个时候,我告诉你你也不会听,你是我儿子,脾气秉性我还能不知道?”孟建生轻轻咳了两声,“这件事说到头跟你无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就算你不接近他,为了利益他也会接近你。” 孟辛一愣,僵硬地点点头,“是啊。” 这点,向景真的深得其父真传。 孟建生摇着轮椅移动到房间门口,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孟辛耳朵,“我年纪大了,管理公司力不从心,但它是我的心血,也是我能留给你的唯一财产。” 父亲的话,让孟辛重新振作起来,第二天便回了神风。 尽管特别打理过一番,还是难掩眼下乌青透露出来的疲惫,公司上下依旧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各个部门的离职上报信息从未间断。 他知道光给员工画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有新的产品接入,让员工看到希望。 打开邮箱,照例是一大片各部门的汇报邮件,最上面的一封是《奇梦情缘》的前日运营数据报表,他猛地皱起眉头,右键点击邮件,鼠标光标停在“删除”按钮上,微微有些迟疑。 他多想直接违约中断合作,甩开和向家、向景有关的一切。这几日他甚至都开始怀疑,向景当初让神风代理《奇梦情缘》的初衷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把这当作一个接近他的突破口。 最终,孟辛还是选择了保留邮件,点开看了看,毫无意外,数据和流水依然是在运营的产品里最好的一款。 尚存的理智掐断了他想要中断合作的念头,以现在的情况,中断合作等同于将公司逼上绝路,他要对他的员工负责,没理由让无辜的人为他失败的感情买单。 关掉邮箱,孟辛给曾经有过联系的研发公司发去消息,询问有无合作机会,而得到的回复寥寥无几。 他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思考未来的出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嗡”的一声,他垂下眼皮瞟了瞟屏幕,屏幕上的内容让他瞬间提起了精神。 “我手里有款准备二发的rpg,有兴趣的话明天来我公司聊聊?” 第21章 “真的决定了?”池昱松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打开,碳酸遇到空气发出斯斯啦啦的声音。 向景坐在地上,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嗯。” “你这时候回去还有什么用,过了三年了,人家孩子见你都要叫声叔叔。” 闻言,向景指尖有些发颤,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那我就给他包个红包。” 池昱松撇撇嘴,“几点的飞机?” “十点五十。” “一路平安。”池昱松饮尽罐子里的可乐,“有空记得来洛杉矶找我,还有小心你的胳膊。” “知道了。” 飞机降落在杜城已经是三天后的凌晨。 旅途奔波的辛劳加上时差颠倒,让向景看起来很是疲惫,拖着步子走到机场到达口,老远就看见了人群中满头金黄的邹兴文。 “靠!你一大老爷们就不能走快点儿,再不出来老子就要走了。” 听见老朋友的吐槽,向景才终于有了些真实感,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回来,回到了这个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城市。 他笑了笑,“行了,请你吃串,还是老地方,怎么样。” “你他妈还打算白让老子来给你接机啊。” 邹兴文裹了裹身上的棉衣,又是一年新年将近,今年杜城格外冷,特别是现在太阳还没出来的凌晨,寒气尤甚。 坐进车里,向景低头扣安全带时,故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我让你留意的事情,有什么……变化吗?” 话音刚落,邹兴文笑得快趴在方向盘上,“你个畜生也有今天,我他妈一想到你那个电话,睡觉都想笑,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是不是,让你丫的不听老人言。” 向景被他夸张的反应弄得很不好意思,冷着脸捶了他一拳,“笑笑得了啊,有完没完。” 邹兴文根本不理他那一套,吹着小曲儿油门一踩将车开了出去,嘴上还不忘继续奚落,“那我劝你最好快点习惯,老子准备笑你一辈子。” 向景先回了家,唐芷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见他进来眼眶瞬间就湿了,“小景。” “妈,我回来了。”他将行李箱放在玄关边,走上去抱住唐芷,手掌在她后背上下安抚,“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三年了,一次都没回来过,也不让我们去看你,就是读书也要放假的呀,干嘛不回家。” 向景用拇指替她擦掉眼泪,笑了笑,“我假期在学习,来回跑怕把心跑散了,既然跟你们说了我打算沉淀一段时间接手公司,就要真的下功夫。” 唐芷轻轻叹了口气,但到底还是欣慰大过责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爸呢,我跟他商量一下明天去公司接任的安排。” “他……”唐芷欲言又止。 向景眉头微蹙,“他是不是又犯毛病……” “你别这么说。”唐芷急忙打断他,“你还要他交接给你的。” 向景咬咬牙,“妈,等我接下公司,你们离婚吧。” “不。我死都不能让别人来和你分向家的东西。”唐芷在脸上抹了一把,咽了咽口水,“妈妈没事,该你的东西,我拼了命也要帮你守住。” 向景垂下眼,他知道自己劝不动母亲,只能等时间慢慢证明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需要靠母亲的隐忍来维持优越生活的富二代。 如今他的肩膀已经可以撑起责任,可以独当一面,不会再是那个遇事只会逃跑躲避的懦夫。 向东流回来的时候保姆正将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 “爸。” 听见称呼,向东流看了向景一眼,“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 “嗯。” 向东流在餐桌主位坐下,对他说:“吃完饭跟我去书房,我跟你谈谈接任的事情。” “好。” 向家父子俩在书房里待了一整天,谈了很多,向景的变化很大,连向东流都为之侧目。 三年前,向景按照约定拿下《天地群侠ii》后,便主动提出要出国读mba,为日后接管公司做准备,说实在的,向东流当时并没有当真,否则他也不会动另找继承人的念头。 但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生儿子,舍不得苛待,而且如果向景真的能如他所说走上正轨,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在向景赢下环游之后。 可令向东流没想到的是,向景真的学有所成。 这次回来就像换了个人,在一些问题的看法和处理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性格也沉稳许多,渐渐有了一个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从书房出来后,唐芷战战兢兢地将向景拉到卧室,问他,“怎么样?你爸骂你没?什么时候去公司?” 向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妈,没事的,我明天就正式接手公司了,环游也是。” 第二天,光华的所有员工一打开邮箱就收到了向景成为光华执行总裁的任命邮件,向景也一早就代替向东流坐进了那间属于这个公司最高决策者的办公室。 他坐在窗前,外面飘着细雨,寒风萧瑟,比昨天还要更冷,右边胳膊微微酸胀,用力捏了下才稍微好受一些。 向景看了眼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的右臂,又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夏天。 洛杉矶的夏天很少下雨,星星很多,他一个人一边数星星一边喝酒,喝多了心里难受,于是半夜跑出去骑摩托车,结果连人带车滚出去摔断了胳膊。 是池昱松接到电话赶来把他送去医院,还劈头盖脸将他骂了一顿。 他记得自己当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肿着眼睛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池昱松,说:“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不好?” 池昱松不肯,“真有什么话想说,自己给他打。” “我不说,我就……我就听听,我打他可能不会接。” 去了美国,他也一直没换号码,哪怕一直支付着高额的费用也始终保持畅通,只为了一个可能会打进这个号码的电话,即使知道根本不可能。 “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要死要活给谁看。” “他结婚了。” 当时说话瞬间那股难以抑制的干呕带来的痛苦他始终记得,每每回想起来只恨不能早点打醒自己。 池昱松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将手机递到他面前,“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打个电话道声喜,就别再想了。” “嗯。” 他颤着手指按下一长串号码,随着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响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您好,请问哪位?”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立马捂住嘴,手机掉在腹部,听筒里不断有声音响起,“请问您是哪位?如果是打错的话我就挂断了。” 他咬住掌心肉,生怕漏出一点声音被对方听见。 “谁啊?”那头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打错了吧,不知道。” “那挂了吧,爸妈在外面等我们,你看看我头纱有没有戴歪。” “.…..” 直到嘟嘟嘟的忙音响起,池昱松才拿开他已经被咬出血印的手,“今天结婚?” “嗯。” “我不会安慰人,你自己消化吧,早点走出来,对你更好。” “叮咚——” 接二连三的邮箱提示音从音响里传出,激醒了陷入回忆的向景。 各部门都发来了工作汇总。 向景随便点开列表最上方来自研发一部的邮件,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奇梦情缘”四个字。 ※※※※※※※※※※※※※※※※※※※※ 三年后了,中间向景和孟辛各自都发生了事情,会慢慢展开来说。 第22章 孟辛从圈内公众号上知道向景回国的消息。 他勾起嘴角,笑得有些落寞。三年过去,在当年无人所知的内幕中,致使神风《天地群侠ii》竞标失败的罪魁祸首摇身一变成了“海外学成归来的业内新贵”。 那篇推文中配了一张向景的生活照,俊朗依旧,身型挺拔,一如当年。不过想想也是,向景今年才刚26岁,比他三年前还要小上一岁,正是最好的年华。 孟辛放下手机,随意翻了翻手边待签字的文件,有合作产品的签约合同,也有新入职员工需要他签名确认归档的劳动合同…… 三年前,他和商务主管四处碰壁才拿到了几个还不错的游戏,凭借神风的运营手段,几个游戏都跑出了不错的流水,神风才一点点扭亏为盈,重新在圈内占据一方势力。 若要说恨,孟辛恨不起来。 可若要说爱,他也说不清楚。 自那以后,他对向景的感情变得很复杂,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忘记他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更无法忘记当时心动的滋味。 可每天深夜,当他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都希望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没有遇到向景,没有竞争,也没有欺骗和背叛。 他失眠了很长一段时间,看着神风越来越散,孟建生逐渐好转的身体日况愈下,常常会陷入对自己的厌恶,厌恶自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他不停喝酒,用酒精麻痹思维,让它们在静谧无人的夜里停止乱想,停止思念。 几份文件最下面压了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是三天后的行业峰会,孟辛记得这个行程,但他没想到,会在那里重遇向景。 会议中午十二点半开始进场,孟辛和几个合作密切的公司负责人聚在一起交谈,正谈得起劲,对面的人冲着他身后笑了笑,“小向。” 孟辛身体陡然僵直,愣在原地,所有人都向他身后看去,只有他始终盯着正前方,连眼珠都没有移动。 身边有人拍了他的肩膀,“孟总,给你介绍一下,老向的儿子,向景,刚从国外回来,现在接他的班,在光华负责。” “这是孟辛,孟总,神风老板,小向你应该知道的。” “知道的,久仰大名。” 无法忘却的声线再度从耳边响起,孟辛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份该有的状态,缓缓转过身,端着僵硬的职业微笑,朝向景伸出手,“向总,您好。” 不知道是谁在旁边大笑了一声,“看我这记性,神风和光华有合作的啊,《奇梦情缘》跑了三年了。” 再有人说了什么,孟辛就不知道了,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不过是商务上最基本的礼仪,可他却像十几岁时第一次被父亲带到公司和那些叔叔伯伯见面那样紧张、不知所措,手心甚至开始微微冒汗。 他松力,想要将手收回,向景却越握越紧,好似不让他放开。 孟辛看了他一眼,遇见了一道陌生的目光。 “孟总,好久不见。”向景嘴角微微上翘,眼神完全不似从前,变得深不可测。 “别来无恙。” 这场来回角力持续良久的握手终于结束,孟辛转身便走向了卫生间,向景也紧随其后。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孟辛身上,这让孟辛很不自在,“向总有什么事情吗?” “谢谢你一直认真运营《奇梦情缘》,没有因为我而放弃它。” 孟辛将手送到水流下冲洗,“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对不起。” 向景突然的道歉让孟辛一怔,随即低头笑了笑,“都是老黄历了,环游发的很好,群游没选错。” “对不起,这句话我晚了三年。” 孟辛不可自抑地冷哼了一声,“我收下了。”然后从洗手台旁边抽了张擦手纸,边擦边往外走。 “孟辛。”向景在身后叫他。 孟辛却脚步丝毫不带迟疑地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弹簧门关上,隔绝了里外的全部声音。 “我很想你。”向景垂下头,喃喃自语。 他知道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可依旧难受得喘不上气,揪着胸前的衣服布料好半天才重新提起劲走出卫生间。 会议结束,向景看着孟辛急匆匆地第一个离开会场,脚尖不自觉地转向他离开的方向,臀部也随着身体的前倾抬离椅面,可最后还是停下了动作。 他没什么资格再跟上去。 最后,顺着人群从会场出来,外面下起了雨,会场门口拥堵的车辆随着人群散去逐渐变得通畅。 他开车回到家,不是唐芷和向东流居住的那里,而是他在杜城的另一套房产,位处郊区别墅区的一栋两层小楼。 刚打开门,一只毛色泛金的漂亮猫咪就迎了上来,围在他脚边打转,向景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 “你是不是想我了。” 这只猫就是当年在河边捡到的那只,放在朋友的宠物店寄养了三年。朋友爱猫,告诉它这是个挺贵的品种,知道他要把猫接回家,叮咛嘱咐了好多,三不五时还要过来看看,生怕他养不好。 向景倒是不怎么担心,按朋友说的喂饭喂水陪玩,也许是这猫天性就格外亲人,一人一猫一下子就熟络起来,他还给猫起了个名字,叫向辛力。 起名那天,他坐在沙发上,将猫放在膝头,一边捋着它的毛一边说:“你应该还有个主人的,他名字里有个辛,要不你就叫向辛力好了,是辛苦的辛,不是心情的心,你别搞错了。” 向景抱着向辛力一路从大门口走向厨房,一边给它准备罐头,一边说:“我今天看见你另一个主人了,他瘦了不少,他老婆……”他顿了顿,“他老婆也不好好照顾他,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我所以脸色才那么难看。” 偌大的屋子只有向景一人住,因此他的最常对话对象也就变成了猫,每天絮絮叨叨地说些没有回应的话,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有个人能在身边说说话,哪怕只是应个声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过去他总高唱单身主义,可仔细想想身边从来也没缺过人。三年来,身处异国他乡,心里又揣着人,这才真的感受到寂寞的滋味,偶尔没睡醒的时候总会以为自己还在那间小公寓,随口喊喊那个名字就能有人应答。 他蹲**将拌好的罐头放在向辛力面前,“我找到之前帮我卖房的中介了,他也没有当年买家的联系方式,答应帮我找找。” 回国第二天晚上,向景就去了当年的那间公寓,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开,给之前的买家打电话也是空号,当初帮他办手续的中介也离开了原来的公司,辗转好几天才找到这个人。 他想把公寓再买回来。 这件事他想了很久,在回国前,就已经和接任公司一同列入了首要完成的计划之中。 向景看着埋头吃得开心的向辛力,继续说:“我跟他说对不起了,但是他不想原谅我,我其实早就想跟他说对不起了。” 向辛力把自己的食盆舔得干干净净,摇着尾巴慢悠悠地往客厅走。 向景捡起食盆,问它:“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喜欢上他了。” “喵。” 第23章 向景眼睛一亮,明知道猫听不懂人话,却还是觉得向辛力能通灵力一般,追上去继续说:“可是他结婚了,他老婆我见过,很漂亮的,而且这样的生活应该才是他想要的吧。” “喵喵。” 向辛力又叫了两声。 “你如果觉得我要告诉他,就叫一声,如果不要就叫两声。” “喵喵喵……” 向辛力接连叫了好几声,跳上窗台,向景跟上去才发现原来外面的绿化带里有只流浪猫,他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而忽略了流浪猫的叫声。 向辛力并没有通灵力,只是在跟它的同类聊天而已。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人类的问题还是需要找人类探讨解决。 没有管向辛力的交友,向景打开二楼的一间房门,里面放了许多被画框装裱起来的画,并非什么大家名作,而是全都出自向景自己。 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些画作描绘的是两个男人的各种生活场景。 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孟辛。 在美国的三年,他一边读书,一边利用空闲时间学画画,他害怕脑海中关于自己和孟辛的片段逐渐模糊,直到被遗忘,所以只能用画画来留住这些记忆。 也是看着这些画越来越多,他才发现原来他们有过这么多被忽略的过去,很多当时刻意忽视的细节在绘画的过程中被肆意放大。 第一次带孟辛骑摩托车,被搂着腰贴着后背时,明明是高兴满足的,可被他当成了技能得到炫耀的骄傲。 深夜背着胃病发作的孟辛跑向医院,那时候有多焦急才会忘记可以利用交通工具,可事后他却只记得自己的面子。 看见孟辛跟漂亮女人吃饭相亲时的不寻常就连池昱松都看得出来,他还没能理清思绪,只觉得胸闷气短。 还有不知道多少次,他追问孟辛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也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只是他想证明自己的独一无二,想求一个认可。 以及,当母亲苦口婆心地劝他“借”孟辛的发行计划来达成目的时,他心底强烈的排斥和反抗。 …… 直到他用笔尖一点点勾勒起过去,这些故事才显现出真正的内容。 可到底现实不会轻易容错,画再多的画,也改变不了他已经失去孟辛的事实。 向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下了今天和孟辛的相见。 三年里,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已经画无可画,他也很久没有拿起画笔,如果不是今天见面,这间房应该还会继续尘封。 画完已经是半夜,简单洗漱后便睡了,明天他打算去一趟神风。 助理敲开孟辛办公室的门,“孟总,向总在会客室等您。” “哪个向总?”下意识地认知让孟辛有些焦躁不安,“你说我不在。” “光华新上任的向总。”助理为难地咬了咬下唇,“他说如果您不在他就在会客室等您回来,还说没别的意思,就是基于《奇梦情缘》的合作关系跟您聊聊。” 孟辛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你先出去,我等会过去。” “好。” 助理关上门离开,孟辛用力掐了一把后颈,闭上眼很久后才重新睁开,站起身理清衣服上的皱褶,走出了办公室。 会客室的磨砂玻璃门关着,孟辛在门外站定,透过光能隐隐看清里面的人正端坐在沙发一头。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办公区域,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工作,无人注意到他的局促。 他又低头看了看脚边地毯上的一小块污渍,思考着是否该请服务公司来对办公区域进行清洁。 迟疑许久,终于抬起手,屈起的指节眼看就要落在玻璃门上,却又收了回去,脚尖转向一侧,上半身也跟着转动,就在脚跟抬起准备离开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孟辛。” 向景笑着出现。 “你好。”孟辛喉结上下滚动,视线刻意避开向景的脸,看向他背后的落地窗,“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进来坐着谈吧。”向景让开一条通道,邀请他进会客室坐坐,仿佛这里不是神风而是光华。 孟辛坐在靠近大门的单人沙发上,向景坐在对面,面前的茶艺桌上放着一杯白水。 “我是来谢谢你对《奇梦情缘》这么多年的维护,让它三年了还能在市场上有一席之地。” “我说过了,不会和钱过不去,不必登门道谢,今年的新年礼物贵司商务已经寄了过来。” “好,那就好。”向景点点头,“如果合作上他们有什么不配合或者做得不好的,你直接跟我说就行。” “不会。” 孟辛眼睛始终盯着向景背后窗外的风景,脸上也并无表情波动,看似冷酷至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放在桌下握拳的双手指甲已经快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室内一度安静到可怕,孟辛梗着脖子不肯多说,向景则笑容僵在脸上不知从何开口。 “我也没别的事情。”向景舔了舔下唇,“就来道个谢,顺便看看你。”后三个字声音很轻,以至于孟辛没有听得太真切,微微皱起眉,看了他一眼,想开口问清楚又担心自己显得太过在乎,只得做罢。 向景继续说:“你结婚我没在……”他顿了顿,“迟到的祝福,别见怪……”他深吸了一口气,脸部肌肉颤动,露出一个不上不下的笑容,“新婚快乐。” 孟辛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双唇紧抿,过了一会儿答道:“谢谢。”然后迅速站起身,拉开会客室大门,“我还有工作,就不送了。” 突然的逐客让向景有些无所适从,站起身在他身边站定,“好,有机会一起吃饭。带上嫂子一起。” 孟辛偏开头,没再接话。 向景走后,他交代完工作也离开了神风。 回到家,将自己关进卧室的衣柜,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衣柜最深的角落里放着当年向景误寄给他的那半瓶香水,乌木甜香充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犹如今天在会客室里一般。 它就像一个带着秋冬温度的拥抱将人紧裹,平息他混乱的情绪,给予一个依靠。 他必须承认,他没能走出那段夭折的感情,只能借着孱弱的香气维持向景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假象,也是这样近乎变态的行为,让他意识到对向景的感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如果当初真的结婚,或许也无法和过去完全割裂,那时候恐怕会再酿另一个悲剧。 偶尔,他甚至会庆幸当年所发生的一切,让他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可能,才能安心地一个人走下去。 第24章 冷静后,孟辛从衣柜里出来,床头有一个盖下去的相框,他抬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 一人一猫的合影,他始终没舍得扔掉,简单地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王姨敲响房门通知他出去吃晚餐。 自从孟建生去世后,家里就只剩他和王姨两个人,亲戚里也只剩少有来往且远在外地的舅舅一家。 这数百个孤独寂寞的日子终于在熬过开始最艰难的那半年后,在今年慢慢走向适应。 王姨见孟辛难得早回,便做了许多菜。 “孟先生你瘦了好多。”王姨正在盛小米南瓜粥,“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的。” “嗯,谢谢。最近有新项目,累了些。” “你胃不好,饮食一定要规律。”她将粥放在孟辛面前,“这个对胃好,你多吃点。” “嗯。”孟辛舀起一勺吹冷,“定好哪天回去的票了吗?” 王姨是蓉城人,在孟家当了二十几年保姆,年纪也大了,孟建生走后,孟辛便主张让她回乡养老休息,他一个人生活也不必专人照顾。 王姨自己也有这个打算,恰好在杜城工作的儿子年底结婚,就打算过年前一块儿回去。 “小年前一天,我儿子他请了几天假,回老家准备婚礼,我跟他一起。”王姨撩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 “行,到时候我封个红包你帮我带给他,谢谢你这么多年在我们家的付出。” 王姨笑得眼角皱纹挤成一堆,“那真是太谢谢孟先生了。” 孟辛笑了笑,喝完粥站起身,“我晚上出去一趟,可能不会回来,不用等我,你先休息。” “好。” 离开家,孟辛去了当年向景的那间公寓。 三年前他买下了那里。 但从没来住过,只是单纯的,不希望有陌生人到来覆盖掉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按下熟悉的电梯楼层,孟辛心跳飞快,这是他第二次回来这里,第一次是买下房子的那天。 值得庆幸的是,前买家转手卖得仓促,屋内装修基本没有动过,只简单调整就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 随着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右转拐进房间所在一侧的走廊,远远的,孟辛看见公寓门口蹲了个人。 走近才发现,不止是人,还有一只猫。 孟辛立马转身离开,可显然已来不及,门口蹲着的人也发现了他,随之高喊:“孟辛。” 他不得不加快脚步。 向景追了上来,抓住他右边肩膀,“我们谈谈。” 他双唇紧抿,打掉向景的手,来不及等电梯,直接走进了楼道。 向景却始终追在身后,空荡的楼道里回响着他的声音,“孟辛,我知道你买了这个房子。”他语气很激动,“你为什么买下来?你是不是……”他停住了,只剩下因为跑动而紊乱粗重的呼吸声。 孟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直直撞进了向景湿盈盈的眼睛,心头一颤,急忙挪开眼。 “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感情。”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孟辛冷笑,“也?向总是风流债太多还不过来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向景跨步上前,着急解释,“我知道你现在结婚了,过上了你要的生活,但是我们到底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你对我……是……” “小偷。”孟辛声音很轻。 “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不对,但是我可以解释,你愿意听吗?” 话到了嘴边,向景还是选择了不告诉孟辛,自己对他的感情。 到了如今的地步,即便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徒增孟辛的困扰,但此时此刻他迫切想知道,过去的孟辛对他究竟有没有动过一点点真情。 下午收到中介发来的买家电话,联系后才知道房子已经被再次转手出售,这次很幸运,前买家手里有现买家的电话,可当他看到那串数字后,就再也坐不住。 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回想过去,孟辛总是对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时刻以炮友身份自居,不靠近不交心,唯恐他有一丝越界,起初他很乐意接受孟辛这样的态度。 不能太麻烦是他对所有炮友的统一要求。 可从认识到自己内心起,他就无数遍在想,孟辛对他究竟有没有过任何不一样的感情,还是真的只是单纯享受彼此肉体间的关系。 只是始终找不到谜底。 而知道孟辛在三年前买下了公寓,给了他莫大的刺激,内心雀跃兴奋,恨不能立马奔赴孟辛面前,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想要听一个答案,一个能确认自己想法的答案。 “我不想听。”孟辛下了两层阶梯。 “好。”向景勉强笑了笑,“我随时都在,你什么时候想听了,我就告诉你,你可以继续恨我,也可以继续过你要的生活,我不会打扰你。” 孟辛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你说到做到。” “会的,也谢谢你,留住了这个房子。”留住了我们的过去。 向景在下唇上咬了一口,“你是多少钱成交的,我想买下来……你别误会,我给你钱,房产还在你名下,算我送给你,就当是……当是我送你迟到的新婚礼,也算我的一点补偿。” “不用了。” 孟辛沿着阶梯一层层往下,不再顾向景在身后说的话,打开不知道是哪一层的楼道大门,在电梯前按下了向下的按钮。 直到电梯门完全合上,向景都没有再出现在他视野之中。 第25章 第26章 孟辛闭上眼不作回答,车内恢复宁静。 车停在医院门前,向景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想要接他,孟辛摆摆手,抚着车窗框下了车。 可向景还是扶了上来,手掌贴在后背,被汗浸湿的内衬冷冰冰地贴上皮肤,他颤了颤,往外挪了两步,向景的手悬在半空中,只得悻悻放下。 除夕夜的急诊大厅依旧人满为患。 医生检查了情况后,给孟辛安排了输液。 他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闭目休养,向景刚才看着他打完针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身边发出动静,他睁开眼,看见向景正在拆一条毛巾的包装,手里还拿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 向景将毛巾叠成合适的大小厚度,凑上前扶着他的肩膀,“我刚刚看你满头汗,应该衣服也湿了,这个我帮你垫在后背,能舒服点儿。” 孟辛微微一怔,医院开着暖气,刚才那种冰凉的感觉不再明显,可依然湿濡,并不舒服。 向景一直维持举着毛巾的动作,见他半天没有回应,抿唇笑了笑,“那要不我把毛巾给你,你自己垫一下,行不行?你衣服是湿的,会感冒。” 孟辛挺直身子,露出后背和椅背间的空隙,向景马上会意将毛巾垫进他后背和内衬之间。 忙活完,向景才在他身边坐下,看了看吊瓶的药水余量,又看了看点滴的速度,最后看了看孟辛的表情,确认一切都正常后,他才终于放松下来,喘了口气。 可他心中有一个疑惑。 从河边一直到医院,这么长的时间,孟辛法律上的另一半却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看见。他看了眼正闭着眼假寐的孟辛,试探着问:“嫂子呢?这么久了也没见她过来,连个电话都没打,你要不要跟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说完,便一直紧盯着孟辛,注意他的反应。 孟辛双眼依旧紧闭,身体也没有任何动作,唯有放在腿上握着手机的左手用力抓紧,绷出了手背上的青色血管。 其实,向景有过猜测。 从他回国再见孟辛,那位应该伴在他身侧的女性就从未露面,哪怕是在除夕夜和孟辛生病这样特殊的时期。 “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孟哥。” 孟辛应声睁开眼,侧头向后方看去,向景也跟着转头,只见一名身型与他相仿的男子拎着打包盒向这边走来。 男子很自然地在孟辛右手边坐下,将打包盒放在腿上打开,“年三十很多店没开门,我在附近带了份粥,你先吃点。” 孟辛按住他的手,“我现在不想吃。” “你是?”向景见两人似乎很熟,不免出声询问。 那男子睁大眼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又看看孟辛,“这是?” 孟辛一板一眼地介绍,“光华互娱,向景。” “你好。”男子伸出手,冲向景笑了笑,“江曲流,孟哥的男朋友。” 向景立马联想到车上的那通电话,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嘴唇迟缓地开合,低声自语,“男朋友。” 孟辛扭头轻瞪了江曲流一眼,“别瞎说。” “过去式的男朋友,也是男朋友嘛。”江曲流眼珠来回转了转,目光落在看起来与世界切断信号一般整个定住的向景身上,“反正你现在也单身,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复合也说不定。” “你真的离婚了?” 向景声音不大,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孟辛。 听了他的话,江曲流也满脸疑惑,“离婚?”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对向景说:“孟哥压根没结婚,你不知道?” 只这一句话,向景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大脑彻底罢工,来不及思考其中缘由,磕磕巴巴地问:“你……他没,没结婚?我在国外待了三年,才回国。” “哦。” 向景还想再打听些内容,可江曲流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两人一同看着孟辛,孟辛左右各看了看,闭上了眼。 江曲流在旁边翻看手机,不时找些话题同孟辛搭话,孟辛则简单地应和几句,江曲流见他兴致不高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单纯的坐在旁边陪他。 而另一边的向景眼眶通红滚烫,喉头上下滚动,下眼睑微微发胀,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的内心,到底是震惊更多还是失而复得的庆幸更多,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他还有机会去弥补过错,去追回这个人。 他的视线在孟辛脸上逡巡,从回国后,他一直没敢认真地看过孟辛,怕稍有控制不住,就想将人占为己有,怕不能如自己所言不去扰乱他想要的生活。 现在,他突然得知眼前的人没有结婚,知道他还有可能亲手弥补当初犯下的错,只恨不能立刻寸步不离地跟着孟辛,再也不要分开。 孟辛察觉出向景落在他脸上肆无忌惮的目光,选择闭眼假寐除了确实疲乏想要休息以外,更多的是在回避,回避向景的目光和脸,害怕多看几眼便会不争气地忘记过往伤害,臣服于本能。 直到第一瓶药水打完,护士过来换药水,才结束了僵持的气氛。 换好药水,刚过零点,江曲流家里打来电话催他回家,他才不得不离开,将怀里温热的粥放进向景手中,“医院里应该有微波炉,我问过老板,这个盒子可以直接微波,你记得加热了给孟哥吃。” 向景一边接过,一边看着孟辛点点头,“好。” 江曲流走后,他终于开口,“孟辛,你真的没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 “很重要吗?” “是,很重要。” 外面传来跨年的烟花声,向景对孟辛说:“新年快乐。” 孟辛飞快地在他脸上瞟了一眼,沉默许久后轻声说:“新年快乐。” 向景立马笑开,捧着粥站起身,“我给你热一下,你吃点儿东西。”孟辛没有阻止,他的确饿了。 站在微波炉前,等着粥加热的时间,向景才稍微冷静,刚才一直沉浸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忽略了其中许多的不正常。 如果孟辛没有结婚,那当时电话那头的对话是怎么回事,还有孟辛最看重的父亲如何同意他不结婚,以及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孟辛变得时刻笼罩在阴郁之中…… 有太多问题他想要了解,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实的孟辛,不止一次他都觉得,孟辛看起来太过孤独,这一次他想当一个能被依靠的人。 回到输液厅,孟辛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向景走过去坐下,将手中温度适宜的粥打开搅了搅,“你喝点儿粥,打针不能空着肚子。” 孟辛放下手机,接过勺子,“谢谢。”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之间再次恢复沉默。 向景盯着他一勺接一勺地往嘴里送粥,鬼使神差一般,在大年初一凌晨依旧人来人往的输液大厅里,借着外面的鞭炮和礼花声,对孟辛说出了他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孟辛,对不起,我早就喜欢你了,但我不知道。我不否认我做过的错事,以前是我太懦弱无能,现在我改了,我也成长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 一勺马上就要送到嘴边的粥连着勺子一起掉在了孟辛脚边的碎花地面上,晕成一滩。 第27章 孟辛从未想过会听到向景说出这番话。 过去他做过无数假设,如果向景有真心,事情会怎样。 可事到如今,向景还有什么立场跟他说,其实早就喜欢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要弥补。 孟辛垂下胳膊去够那个掉下去的塑料勺,却迟迟没有抬起身,他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胃部的疼痛好像转移到了胸口,左边插着针管的那只手也开始发胀。 “你手回血了。”向景过来扶他,带来头顶一片阴影,“先起来,我帮你捡。” 孟辛慢慢坐直,看着蹲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一个淡黄色塑料勺的男人,哑声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给你这个机会。” 向景站起身,“我去帮你洗洗勺子。” “向景。”孟辛叫住他,“你说只要我想听,你就告诉我当年为什么要偷发行计划,现在我想听,你说。” 向景缓慢转过身,回到孟辛身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里面的湿纸巾,把勺子擦了擦,递给他,“你先喝完粥,湿巾是含酒精的,擦过了可以用。” “我不想吃,我就想知道你凭什么觉得当年那么虚情假意,现在还能让我接受你的后悔。” “对不起。”向景将擦得干干净净的勺子攥在手心,喉结上下滚动,踌躇许久才开口,“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听起来会很可笑,但我保证全都是实话。” 孟辛靠向椅背,“你说。” “是我妈哭着求我。”向景顿了顿,“你见过她,小时候在大院,我很羡慕你,能有爸爸妈妈一直陪着。你妈妈出生在军人世家,性格爽朗独立,不像我妈她就是一个小城市来的普通女人,结婚后就一直听我爸的话做家庭主妇,没有经济来源,我外公的那个小官也是托我爸的关系,她在我爸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之任之。” 孟辛想到孟建生曾经跟他说过的向东流的事迹,微微侧脸看了看向景。 “我爸做房地产那几年经常不在家,我妈知道了他在外面有女人,但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天在家哭,我小时候像我妈,皮肤白长相清秀,大院里那些小孩儿就老说我是女孩儿。”说到这,向景笑了下,“还多亏你帮我教训他们,谢谢你。” 孟辛手指扣住椅子扶手边缘,“那时候小,我年纪又是大院小孩里最大的,应该是想耍哥哥威风吧。” “不管什么原因,还是谢谢。”向景舌尖润了润下唇,继续说:“后来我爸和外面的女人应该是断了,在家老实了一段日子,我妈以为他改邪归正,结果没多久又发现他在外面根本没断过,两人就大吵了一架,那时候我刚上初中,我爸说要离婚,我妈不肯,抱着我哭得歇斯底里,说我是我爸的亲儿子,是他的合法继承人……” 向景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冷笑了两声,“我现在都还记得她当时在我耳边尖叫的声音。后来他们关系就一直不好,我爸彻底不掩盖自己在外面的事儿,我妈也完全当没了这个老公,但他们就是不离婚,见面就吵,我也越来越讨厌那个家,成年后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孟辛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时看看吊瓶里剩余的药水。 “再后来,我爸有一天回来拖着我妈要去民政局离婚,我回到家就看见我妈蓬头散发坐在地上抱着红木沙发哭,见到我一进门就指着我说,我才是合法继承人,我是他亲儿子。后来才知道,我爸这几年在外面一直有固定关系的那个小三怀孕了,找关系做了基因检测是个男孩儿,他嫌我没用,想离婚把财产都给小三的儿子,我妈不同意。” 向景低着头,语调不疾不徐,就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于是我妈跟我爸对赌,以我为赌局,以继承权为赌注,赌约内容就是《天地群侠ii》的独代权。我爸跟我妈说,只要我能拿下独代权证明她生的这个儿子不是个废物,他就把环游交给我,如果能做好环游,就把光华也交给我。” 说到这儿,向景抬起头看了看孟辛,后面的话有些难以继续,他在下唇咬了一口,才接着往下说:“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拿到了独代权,环游转给了我妈,小三那边也处理干净……” 孟辛问:“所以你出国是你爸的安排?” “我本来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不想再骗你。不是。” 向景摊开手,孟辛随着他的动作低头看了眼,才发现他手心里已经被勺子嵌出了红印。 “我做了亏心事心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一时鸵鸟心态,想逃避,所以找了个想进修的借口去了国外读书,包括卖掉公寓也是一样,我那时候很慌,特别害怕你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要和我当面对质,我就只能赶紧甩开所有跟你有关系的东西……” 向景眼眶开始泛红,孟辛也确实被他的故事打动,不欲再听他赎罪的自白,害怕理智动摇,只得打断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这个局?” “我如果说我真的只是临时起意,你信我吗?” “不信。” 向景低下头苦笑,“没关系,不信也是正常。遇到你是意外,把《奇梦情缘》给神风发行是因为小时候你帮过我,我也想帮帮你,后来的事情更加是意外,现在想来,应该是我那时候就已经被你吸引,不自觉想靠近吧。” 孟辛看了看吊瓶,药水只剩下薄薄一层,“你是什么时候决定从这里拿走方案的?” “我在你手机里看到一条微信,你公司的员工告诉你完整方案发到你邮箱的那个时候。”向景一五一十地回答。 孟辛稍稍回想了一下具体是哪个时刻,可那段时间太忙,记忆已经不太清晰,只得摇摇头作罢。 “我说完了。”向景手背贴了下孟辛手里的粥,“粥凉了,我再帮你热热。” “不用。” 向景收回手,乖乖端坐在椅子上,不知所措,“现在,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不止是弥补过错,我还想照顾你,哪怕不需要什么关系,就当是我的赎罪,让我陪着你,好吗?” 药水已经滴净,孟辛招来护士拔掉针头,用棉花按住针孔。他站起身动了动久坐而发麻的双腿,不顾一直在座位上巴巴等着他回答的向景,径直走出了输液大厅。 “孟辛,我送你吧。”向景一路追出来,他没想着能这么快得到答案,也不会因此灰心。 孟辛跨上驾驶座,带上车门,“我们不顺路,我就不送你了。” 向景看着直直开出医院大门的车,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脸上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容。 第28章 孟辛的过年假期很清净,除了江曲流时常的慰问和喻晴卿听说他胃病再犯后打电话的叮嘱外再无其他叨扰。 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消化向景的故事。 如果他不是故事中人,他想他会很同情向景,可现实是他的事业成了他人家庭纠纷的牺牲品,这样的身份和环境下,他可以选择理解向景的行为,但不代表他就可以毫无芥蒂的原谅。 床头的相框被他再度翻开,未过塑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泛黄褪色,照片上少年的脸变得模糊,就像最近孟辛脑海中向景的长相一样,变得不再清晰。 这三年,每次回忆他总能记得他们相处每一处细节,甚至向景每个表情带动的肌肉走向都清清楚楚。 可自从再见向景后,这种能力便逐渐退化,他时常想不起记忆中那个男孩的脸,每每回想都会被现实中的向景所替代。 与过去相比,现在的向景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孟辛也不知道究竟真的是向景变了,还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以至于他看向景的眼光也跟着改变。 假期后,新年第一天上班,自然少不了开门红包,孟辛将包给员工们的红包摊开摆在桌子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等着员工进来抽取。 不多会儿,桌上的红包就被拿空。 他站起来关上办公室的门,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办公桌。 “砰砰砰——” 敲门声让孟辛怔了怔,以为是算少了红包数,还有人没领,边应了一声“请进”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红包封皮。 “孟总,开工大吉。” 孟辛一回头就看见向景正笑着站在办公室门边。 “你……” “我来讨个红包。”向景反手关上办公室的门,向前迈出一步靠近孟辛,“不知道还有没有份。” 孟辛背过身,抓着办公桌上的笔筒,“向总不在公司派红包,怎么到我这里来讨红包了。” “派完了。”他顿了顿,然后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虽然你这儿的红包没我的份,但是我给你留了一份。” 一封红包从脑后伸到眼下,孟辛垂眼看了看,正想着要如何应对,红包就从眼前消失了。 “孟辛你不要,那给我了啊。” 喻晴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办公室。 孟辛问:“你怎么来了?” 喻晴卿瞟了向景一眼,“来看我未婚夫。” 听了这话,孟辛不自觉地看了向景一眼,对方表情并无波澜,见他看过去,还冲他笑了笑,微微耸了耸肩,“红包我到时候再给你包一个。” 喻晴卿将红包揣进包里,问孟辛,“中午一起吃饭吗?” “行,你一个人?” “嗯,她不来。” “那你订个位,我把着急的几个事情先处理完就过去。” 喻晴卿点点头,“行。”然后又抬起下巴冲向景挑了挑,“他呢?” “我也去。” “他不去。” 向景和孟辛同时出声。 喻晴卿在两人间来回打量一番,勾着嘴角笑了笑,“来吧,我请客。大过年的,别到时候说我们喻家连饭都不让人吃。” 孟辛摇了摇头,一副拿她毫无办法的模样。 喻晴卿走后,向景一直端着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耷拉着眼角,小心翼翼地问孟辛,“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朋友。” 向景想了想,犹豫地说:“可是,你很纵容她,而且她可以随意进你办公室,你们还一起吃饭,而且你们订婚了。” 孟辛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你也很随意的进出我的办公室,甚至现在都还没走,我觉得我司保安可能需要加强培训。”忽然,他猛地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抬头看向向景,“请你先离开,我现在需要处理公司的事情,涉及机密……” 他话没说完,可向景听懂了他的意思,刚进来时的兴高采烈完全不复存在,挫败地叹了口气,“好。”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孟辛一眼,才离开。 当孟辛处理完上午的工作走进饭店包厢时,喻晴卿和向景两人正相对而坐面面相觑,他停住脚步想了想,坐在了喻晴卿这一侧。 向景抬眼望着,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喻晴卿将菜单递到孟辛面前,“我点了几个菜,你看看还要加什么。他也没点,说等你来一起。” 听了喻晴卿的话,向景急忙探起上半身凑到孟辛面前一块儿点餐。 孟辛稍向后避开一定距离,又把菜单往他那边推过去一些,“你先看,我都可以。” 向景似乎察觉到他有意躲避,抱歉地笑了笑,坐回位子上,保持合适的空间距离,浏览起菜单。 等服务员点完菜退出包厢,喻晴卿指尖伸到向景面前,在桌面轻叩了两下,“你为什么纠缠我未婚夫?” “他没有结婚。”自从知道孟辛并未结婚后,向景便有了底气,说话做事都不再畏手畏脚。 “未婚夫!未婚夫当然未婚,现在没结婚,不代表以后不会结婚。” 向景望着孟辛,“你们婚约取消了。” 喻晴卿半眯着眼,反问道:“你查我们?” 向景这才转过脸面向喻晴卿,“这件事在圈子里不是小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只是我之前在国外消息比较闭塞,最近才了解清楚。” “这关你什么事,我问你为什么缠着我未婚夫。”喻晴卿挑挑眉,“说起来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之前我俩相亲就是你这家伙捣乱,害我差点崴了脚。” “我喜欢他。” 这句话宛若平地一声惊雷,一直没说话的孟辛闻言立刻皱紧了眉头。 喻晴卿啧了一声,她大概知道一点儿孟辛和向景的事情,也亲眼见过三年里孟辛的状态,作为跟孟辛一条战线的朋友,对向景自然不满,“谁信啊。” 孟辛也没有想到,向景就这么说出来,很不自在,左右口袋来回摸了摸想掏出手机暂时回避当下的局面,结果掏了好半天才发现手机放在桌面上,赶紧低下头回复消息,不去看向景。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才彻底打破了三人间尴尬的气氛。 吃完饭,孟辛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碰到站在门口的向景。 “孟伯伯的事情,我知道了。”向景挡住他的去路,表情凝重,“刚才喻晴卿在,我没找到机会说,我能去看看孟伯伯吗?” “谢谢,但是不用了。” 见孟辛要走,向景一把抓住他胳膊,“过年在家胃病还有犯吗?刚才见你吃的很少,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说,24小时随叫随到。” 孟辛推开他的手,“没事了。”眼看着就要拐进通往大厅的走廊,向景的话从身后传来,让他再次定住脚步。 “孟辛。我听说孟伯伯去世后,你就取消了婚约,你根本不想结婚,只是为了孟伯伯,对吗?” 孟辛稍稍扭头,用余光瞥了向景一眼。 “那时候我问你是不是真的想结婚,你说是的,我才下定决心出国。我也一直以为你对我从来没有动过感情,但是我现在不得不怀疑……孟辛,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我做了错事,我也愿意赎罪,多久都行,但是至少你告诉我实话,让我存个念想,让我苦里能找点儿甜,哪怕一点点都行。” 孟辛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头晕得快要站不稳。向景的频频出现让他难以维持用来保护自己所筑造的外壳,表面上一如三年前那样,他拼命拒绝向景,可内里的声音不停叫嚣着他有多想接近这个人。 三年前他还能借着向景的无情来警告自己,可如今,当向景含情脉脉诉说着对他的爱意时,孟辛溃不成军。 感受到向景慢慢走上前企图接近,孟辛逃也似的跑进了包厢。 第29章 回到包厢没多久,向景也跟着进来,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回到原位。 三人走出饭店,一位个高冷艳的姑娘径直走来,不顾孟辛和向景的存在,一把拽起喻晴卿的手就急冲冲地往前走。 “诶诶诶,你慢点,我高跟鞋崴了脚。” 听见喻晴卿大喊,那位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放慢了脚步。 “这是?”向景疑惑地看向孟辛。 孟辛回看了一眼,摇摇头,并不打算说。 不过好在向景也不是过于八卦的人,没有多问,话题又转回到孟辛身上,“上次那个叫江曲流的男人,真的是你前男友吗?” 这段时间向景所接收到的信息很杂,顾得了这头顾不上那头,除夕那天他光沉浸在孟辛并未结婚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江曲流的身份,事后回过神来,想到两人之间的相处,胸口酸胀。 “嗯。” “你……你们在一起多久?” “不记得了。” “为什么分手?” “个人隐私。” “你还喜欢他吗?” “你的问题已经过分了。”孟辛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人,“如果没什么事情,请不要再跟着我。” 向景咬住下唇,眼角微微下耷,“我嫉妒他,你从来没么温柔跟我说过话。我一想到你们曾经亲密无间,我这个年都没过好。” 孟辛偏开头,“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你还喜欢他吗?” “向景你到底想怎么样?”孟辛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微微皱起眉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说完,向景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很多事情我最近才知道,我想跟你好好聊聊,关于我的事情。” “这几次你说得够多了,来来去去都是道歉认错,我不想听。” 孟辛加快步子朝神风所在大楼走去。 “不,还有别的。我们一起救的那只流浪猫长大了,是只金渐层,叫向辛力,孟辛的辛。”空荡无人的街道声音消散得很快,向景不得不抬高音量,“我学了画画,把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画了下来,因为不想忘记任何一点有关你的内容,还有……” 没等向景说完,孟辛已经小跑着消失在了转角。 回到办公室,他给喻晴卿打了个电话。 “你没事吧。” “没事,她又发神经,见我跟帅哥吃饭羡慕嫉妒恨。” 电话那头能隐约听到另一个和喻晴卿拌嘴的女声。 “那我不打扰了,有需要跟我联系就行。” “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下班后,孟辛开车到了公寓楼下。 他坐在车里抬头望了望一眼见不到顶的高楼,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有着最浓的人间烟火气,锅铲碰撞和热油四溅的声音藏在空气的每一个缝隙中。 孟辛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两口就陷入了深思。 今天他两次从与向景的相处中逃离,不是因为他有多恨,只是他知道再多呆一秒他就会忍不住转身走向向景。 曾经,在遇到向景之前,他不能理解第一次爱过的人究竟有多难忘,现在他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惩罚他的无知和过去的滥情。 遇见江曲流是意外。 在酒吧看对眼,就上了床,然后江曲流说喜欢他,就顺理成章在一起。 那时候孟辛真的以为,只要用一样的方法,就能在遇到下一个向景。 可是现实没能让他如愿,江曲流看出了他并不享受这段感情,长谈后,孟辛选择了分手,回归朋友身份。 孟辛又打开一罐啤酒,连喝了两大口。 他可以和过去的每一个炮友,包括江曲流成为朋友,唯独和向景不可能。 这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故人见得多了,便时常想起往事。 下午上班时他就一直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浮现过去的种种,车也不知不觉开到了公寓楼下。 喝完车上放着的六罐啤酒,空气逐渐被电视节目的声音和家庭的欢笑声充满。 孟辛打开车门,走进公寓大楼。 公寓里能嗅到灰尘和久未有人居住的味道,他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能够进来。在沙发上坐下,过去的画面瞬间涌现,孟辛抽了抽鼻子,心也跟着**。 他在屋内环顾了一圈,阳台那个摇椅还摆在原位,只是被太阳暴晒久了有些褪色;卧室里的双人床品也被换成了他喜欢的那些;厨房的洗碗机里还有洗干净的双人份碗盘;窗边的餐桌上还摆着两个餐垫…… 当时的卖家夫妻刚买下房子不久就怀孕想要换大房,着急出手,屋内陈设和装修一点没动,孟辛轻易将他们全部还原,甚至可以布置成了两个人生活过的样子。 布置的时候,他还只是以为他们不过是单纯的结束关系,所以给了自己一个存放回忆的空间,以至于等到真相大白时,他再也没有踏进这间房子。 看见茶几上并排放着的两个水杯后,孟辛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 很巧的是,同时响起了敲门声。 “孟辛,是你吗?”向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看到里面有灯,是你回来了吗?” 孟辛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靠在墙面上,不回应也不动。 向景还在继续说话,间或夹杂着猫叫声,“我知道是你,我看见你的车了。你打开门,我们当面谈谈,我有话跟你说,是真的很重要的事情,你相信我。” 透过猫眼,能看清向景焦急的脸,孟辛心下一软,咳了一声。 “孟辛。”向景立马听见声音,连拍了几下门。 一打开门就看见向景手中拎着的大包口探出一只猫咪的头在左顾右盼,孟辛问他:“有什么事情,说吧。” “环游的全部股份正式转到了我的名下。” 孟辛皱起眉头,“所以呢?” “我打算都给你,这些本来就该属于你。”向景向前一步,“明天我会带上合同去神风。” 提起这些,三年前的不甘和痛苦再度涌上心头,孟辛在他脸上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转身进了屋内,向景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见孟辛没有拒绝他,心情好了不少,“这是向辛力,我其实每天都会带它来这里等你,只是你从来不来。”他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这里什么都没变,谢谢你。孟辛,其实有些话你不说,我大概也明白,你对我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但是,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孟辛脚步顿了顿,拿起水杯攥在手中。 “这段时间,我想尽办法了解了很多跟你有关的事情,不管是我不在的这三年,还是我们在一起相处的那段时间,也知道了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也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想告诉你。” 向景将向辛力从包里抱出来,抱在臂弯中,“你订婚的事情,我在国外看到新闻,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你其实早就在我心里了,我也才明白我知道你要结婚的时候那种愤怒从何而来。但是我不敢回来找你,我心虚,我只敢躲着,我也以为只要熬过这三年,就会慢慢放下,结果反而越来越痛苦,后来在国外你的消息越来越少,我恨不得马上回国,可是我不能,我得要回来的有意义,环游的股份打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要还给你,光华的股份,我的那一部分,如果你想要,我也去想办法,是我欠你的,我都会还。” 向景顿了顿,“除开这些,还有那些我欠你的感情,我也想还。本来我已经计划好,如果你真的结婚过上了想要的生活,我会默默守着你,但是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孟伯伯也不在了,你需要一个人照顾……孟辛,这个人能不能是我。” 向景绕到孟辛面前,“这次我绝对真心地跟你说,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不是炮友,不是别的任何关系,我想当你的伴侣,你甚至可以继续恨我,不爱我,但是你是我的爱人。” 孟辛望着他,鼻子有些酸,向景的这些话,他曾经期盼过,如今每个字都戳进心窝,迟疑许久,他低下头,“你让我想想。” “好,好……”孟辛没有直接拒绝已经让向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应着,不敢再说其他。 第30章 第31章 两人在公寓一直待到深夜才各自离开。 第二天一早,向景便敲开了孟辛办公室的门,笑着挥了挥手上的合同,“来了。” 孟辛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 他认同向景所说,环游现在拥有的本就该属于他,可表面上又为自己伸手拿人公司这件事感到不耻,昨晚回去后,他在想,也许大义凛然地拒绝会显得更加高风亮节,可还是没能咽下这口气。 向景将合同摊开放在桌面上,“你看看,这份股权转让书,因为我是唯一股东,只要你签了,环游就属于你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公章我也带来了。” 孟辛看看合同,又看看向景,抓着钢笔的手用力收紧,“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公司领导人,神风自我接手后几次岌岌可危,也许环游也会因为我的经营不善走下坡路。” 向景笑了笑,“你跟我说这些干嘛,环游本来就是你的,我现在还给你而已,至于你想怎么经营,哪怕你让它明天关门,只要你高兴。” “嗯。”孟辛点点头,钢笔杵在桌面上,缓声说:“我打算以神风科技的名义对环游投资,比例100%,也就是将环游变成神风的子公司,法人和ceo还是你,向景。” 向景眼睛顿时变得蹭亮,如果这样,那他和孟辛就多了联系。他立刻察觉到这是孟辛在逐步接受他的信号,忙不迭地点头,“好,你说了算,你这里有合同模板么,现在就改。” “环游还有那么多员工,作为公司领导人,需要对他们负责,一个公司不止是老板说开就开,说关就关的玩具……”孟辛僵着表情,在桌子下方的抽屉里翻找,“有可能有人就是靠着这份薪水养家糊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草率行事。” “我记住了,我一定会好好经营子公司的,孟总。”向景笑得眼睛弯成了一条线。 合同全部搞定已经是午饭时间,办公室外的员工们三三两两走出去觅食,向景透过孟辛办公室的玻璃门往外看了一眼,“我们也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孟辛在收拾桌面,胃有点抽痛,他用掌根在胃部上方揉了揉,早上没吃早饭,本来打算早点出去吃午饭,却被事情耽搁至现在。 “你胃又不舒服了?” “可能是没吃早饭,有点酸。” 向景皱着眉,“附近有家粥铺,素菜做得也不错,吃这个吧,早饭还是得吃的。” 孟辛点头,撑着桌子站起来,结果身体还没站直就直挺挺地向后栽了下去,向景吓得急忙往前扑,可是扑了空,孟辛重重地摔进椅子里,靠椅的气缸被震得发出嗡鸣。 “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起来得急,低血糖,眼前突然一阵黑,就没站稳。” “你别动了,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买点儿吃得回来。” 孟辛全身酸软无力,实在不想动,就“嗯”了一声。 向景急匆匆地走了。 回来的也快,拎着两大袋打包好的餐盒,逐一掏出来在桌上一字排开,边拿边介绍餐盒里是什么。 孟辛刚刚那一摔好像把胃摔疼了,本来一直靠在椅子里假寐,向景推门进来后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向景兴致勃勃地展示买回来的餐点,却嘴里发苦,毫无胃口。 “怎么光看着,吃啊,你先喝粥,胃里是空的先吃点儿好消化的。”向景将一碗小米粥推到他面前。 “嗯。”孟辛勉强扯了扯嘴角,舀起一勺粥,吹凉送进嘴里,刚咽下去就一阵反胃,赶忙拿起旁边的垃圾桶吐了出来。 这一吐就停不下来。这大半天下来,他就喝了几口水和这一勺粥,胃里根本没什么能吐,只一阵阵地往上反酸水。 向景手忙脚乱地扯了两张纸递给他,一只手在后背给他顺气,“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端起孟辛喝过的粥闻了闻,“没坏吧。” 孟辛好半天终于压抑住不断往上冒的反胃感,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咳了两声,用沙哑地声音说:“可能是胃不舒服,应该不是粥的问题。” “你……”向景眉头皱得死紧,脸上半是心疼半是责怪,“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老是这样不是个办法。” “不去!”孟辛情绪忽然变得激烈,大声反驳。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孟辛。”向景轻轻叹了口气,软下态度,俯身看着他的眼睛,“去医院做个检查才能知道问题到底在哪,早点儿发现问题也好早点儿治疗,对不对,你看你总是这样胃痛多难受,我看着也心疼啊。” 孟辛躲开他的视线,“我没事,吃点药就好,不用去检查,公司年底统一体检过,没什么问题。” 向景拗不过他,“那你下午别上班了,我陪你去医院开点儿药,回去休息吧。” 这次孟辛没有拒绝。 从医院开完药出来。在车里向景问孟辛:“是送你回家,还是去我那儿?” “我回家吧。” “好,你给下地址。” “峻峰豪庭。” 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孟辛本意是想让向景送到小区门口就行,可架不住向景一再坚持。 向景扶着他走进电梯时,他立刻想到了床头的那个相框和满卧室的乌木香,但很快,他便松了口气,反正都已经准备好再和向景试一试,真要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回到家,向景看着他吃完药,又借用厨房架上锅熬粥。 有一个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孟辛坐在沙发上撑不住就进了卧室。 向景看着粥熬好,关了火,走到卧室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打算看看孟辛睡得怎么样。 房门刚漏开一个手掌宽,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耸着鼻子闻了闻,一时半会没想起是什么香味,只觉得熟悉,借着窗帘透出的光看了眼床上,孟辛侧身睡着,被子拱出一个人形。 他缓缓将门全部推开,光脚走了进去。 走近了才发现孟辛蜷缩着身体,双膝在被子下抬到了腹部的位置,眉头也紧锁,似乎不太舒服。 向景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他缓解这种不适,想揉开他眉心的皱纹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最终叹了口气。 转身要走之际,余光瞄到床头有个倒下的相框,顺手便帮忙扶了起来,相框内的照片让他瞬间定在原地。 画面上的自己抱着还是幼崽的向辛力笑得正开心。 第32章 记忆被激活的同时,嗅觉也跟着恢复。 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越来越熟悉,向景用力闭紧双眼,直到眼前出现五彩斑斓的雪花点,终于想起这是他过去惯用的一款香水。 他再度看向睡着的孟辛,眼眶酸胀。将相框放回原位,悄声退出了卧室。 向景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有将近半个小时没有变换姿势,双目盯着前面洁白的墙面,眼眶通红,脸侧有干涸的泪痕。 回国后,他逐渐了解到孟辛也喜欢他,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孟辛对他的喜欢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他不敢去想,当年他一走了之后,孟辛度过了一段怎么样的时光。 今天之前,他以为他亏欠最多的是孟辛对他的信任,可到今天他才知道他根本就是辜负了一份真心,一份曾经摆在他面前,他不以为意,到头来却最渴望的真心。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破满室寂静。 向景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恨自己无能,也恨自己懂事太晚。 唐芷当初哭得满脸通红几欲下跪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与孟辛卧室里那个放倒的相框在他眼前变成重影。 门锁转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景抬手抹了把脸,转身冲站在卧室门口的孟辛笑了笑,“你胃还疼吗?我熬了粥,给你盛点儿,吃完就该再吃一次药了。” 孟辛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吃点吧,有点饿。” 话音刚落,就落入了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向景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散开,“孟辛,对不起,我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足够的能力,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向景抱得极紧,勒得孟辛胸口生疼。他们有过比这还要亲密的接触,可又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拥抱,不带任何**杂质,只是单纯的想要贴近对方。 手抬到一半,还是停在了离向景后背只差两厘米的半空,落回身侧。 “你总是看起来很辛苦,心里像压着很多事情。”向景放开孟辛,扶着他的肩膀,让两人对视,“你如果累了,可以告诉我,whenever,我会一直在。不要再一个人承受所有了,想说就说,你会比现在轻松很多。” 孟辛低头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没什么想说的,更何况我也习惯了自己消化,习惯了。” “没关系,我陪你慢慢习惯新的方式。”向景捏了捏他的脸,“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先给你弄点儿粥喝,吃完药看看要是舒服些了我们点外卖,胃病不能饿。” 孟辛被向景安顿在餐桌前坐好,他自己满厨房张罗着盛粥,看着他进进出出的身影,孟辛说:“向景,我想回公寓去住,离公司近。” “好啊。” “我是说,我一个人。” 向景在他对面坐下,“我知道啊。” “嗯。”孟辛点了点头,然后便将头埋进了碗里。 一周后的一个周六。 向景带着向辛力再度敲响公寓大门,孟辛低头冲向辛力笑了笑,便侧身让他们进了屋。 “你上次开的胃药吃完了吧,还有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再去医院帮你开一些,我记了那几个药名。”向景将向辛力从包里掏出来放在地上,它轻车熟路地踱步到最喜欢的阳台。 “不用了。”孟辛给他倒了杯水,“没什么事了。” “那就好。” “向景。”孟辛望着他的眼睛非常郑重地喊了一声。 向景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向辛力了。”他看着蹲在阳台上正抬头望天空的猫,“我想让它留在我这里。” “行啊。”向景耸耸肩,“我明天去把它用的那些东西都带过来……” “但是我不会照顾猫。”孟辛看向向景,“你能来帮我照顾它吗?” “能……”话说到一边,向景立马明白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在孟辛脸上仔细打量,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大喘了两口气,又咽了咽口水,像是怕孟辛反悔一样,赶紧接着说:“我照顾它可以,但是猫比较麻烦,得常看着,所以我也需要住在这里。” 孟辛闭上眼,抿着唇,嘴角极小幅度地扬了起来,用很轻地声音吐出一个“嗯”。 第33章 隔天,向景便浩浩荡荡地推了三个行李箱带着一只猫搬进了公寓。 有两个箱子装着的是衣服和日用品,他打开衣柜,熟悉的香味迎面扑来,他将自己的衣服放进孟辛已经整理好空出来的半边,又将自己的物品放在恰当的位置,才回到客厅坐在了那个从进门后一直没动的行李箱前。 向景不是特别讲究的人,穿的用的都秉着缺什么买什么的态度,真的不能离身的也就那么几样,所以两个装衣服和日用品的箱子就只有20寸,而这个却足足比那两个大了一大圈。 他抬起头看了看孟辛,才将箱子非常轻缓地放倒,拉开拉链,孟辛始终注视着他的举动,充满好奇。 随着向景的动作,箱子里装着的东西逐渐出现在眼前,一摞厚厚的、装裱好的画。 孟辛一眼就认出了画上的人,他看向向景,“这是?” “我跟你说过的。”向景盯着最上面那幅画,“在洛杉矶这三年,我怕记忆会模糊,就把这些都画了下来,包括回国后和你的每次相遇,都在这里。” 孟辛走到他身边一同坐下,翻看起那些被精心装裱和维护的画作,如向景所说,这些都是他们的记忆,这些画面把过去那些相处的岁月重新带回他眼前。 向景将他搂进怀里,在他太阳穴处亲了一口,“对不起。当我开始为了作画而努力回忆细节时才发现所有的感情早就已经有了预兆,是我没有抓住。” 孟辛还在继续往下翻看,这些画被按照时间排列,越往下便离他们相遇的时间越近,在快要翻到底时,原本紧摞着的画与画之间出现了空隙。 他稍用力抬起,发现中间夹了一个背面朝上的相框。 不等他伸手,向景先他一步拿了出来。 “你床头的那张照片,换成这张吧。” 相框被翻过来,画面上两个俊秀的男人抱着一只眯着眼睛的小奶猫。 向景说:“我们的全家福。” 孟辛耳根蹭的红了,“你……你看见了……” “嗯。”向景点头,“那天在你家不小心看见,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孟辛撇开眼,红晕从耳朵蔓延至两鬓,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我去厨房解冻一下中午的牛肉。” 向景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着搓了搓向辛力的脑袋。 重回公寓后,一切好像都开始有希望。 向景重新用回了tom ford oud wood,哪怕孟辛解释说不过是养成了习惯把这个味道当衣柜香薰,他也只是笑笑。 阳台的藤椅坏了,被换成了向辛力的猫窝和猫爬架,相比起别墅,它似乎更喜欢高楼,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猫爬架最高的平台上蹲着仰望天空。 孟辛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排斥小动物,好在向辛力只记吃不记打,自从孟辛给它开过几次罐头后,它就总往孟辛身上黏,四仰八叉地躺在孟辛怀里,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再娇滴滴地叫两声,孟辛也不好意思赶它,一来二往也习惯了动不动就满身毛的烦恼。 那些被向景带过来的画,挂满了家里的墙壁,床头的相框不再被扑倒在桌面,家里的照片也多了起来,基本都是两人一猫的合照,偶尔不带向辛力,它也会自己窜出来找镜头。 环游正式成为了神风的子公司,但所有的变更都是悄悄的,只在工商局做了个变更申请,没有发通稿也没有做庆功,向景还是环游的ceo,照常做着一样的工作。 ……. 如果要说生活里唯一的一点不同,大概就是孟辛似乎会刻意不将工作带回家做,向景问过他是不是还是介意,他也笑着说:“工作和生活还是需要分开,以前我把自己弄得太辛苦,还是要学着享受生活。” 这件事一直是向景的苦恼,孟辛说的在理,可要说他敏感也好,反应过度也好,他仍然觉得孟辛是在故意回避。 不过,他理解也接受,这是孟辛的心结,无法强求,等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会再相信他。 “向景,我去公司开个会,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 孟辛在玄关换鞋,向景听见声音放下倒了一半的猫粮就从阳台走了过来,“今天周六还要开会吗?” “嗯,之前定制的一款产品,项目出了点问题,我了解一下情况,就开个视频会议。” “视频……你可以在家。”他看了眼卧室,“在卧室里,锁着门,或者我出去,都行。” 孟辛笑了笑,“别多想,项目资料都在我公司电脑,家里不太方便,很快就回来。” “好吧。” 送走孟辛,向景回到阳台。 向辛力打翻了放在地上的一整袋猫粮,猫粮撒了一地,它正撒着欢地满地舔食,向景皱着眉指责,“你能不能老实点儿!” 好不容易收拾好阳台,又将挽救出来的半袋猫粮放回柜子里,向景才盘腿坐在阳台前的地上,“你说,孟辛要怎么才能相信我是真心的想和他一辈子走下去。虽然现在我们重新在一起了,但是我总感觉离他好远,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喵——” 向辛力三两下跳到猫爬架顶上,俯瞰着向景。 “他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忍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很怕又跟三年前一样,错过那么多。”向景狠狠地叹了口气,头垂到胸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向辛力盯着他看了半天觉得无趣,转头继续仰望天空,留下个毛茸茸的尾巴垂在身后左右晃动。 忽然,向景从地上猛地站起来,一时腿麻踢了玻璃门一脚,惊得快睡着的向辛力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急匆匆跑进卧室,在床头柜里翻找起来。 终于让他想到一个能让孟辛相信他的办法。 他要给孟辛一个承诺。 他们无法拥有一纸合法的誓约,但可以拥有见证爱情的信物——戒指。 向景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四处翻找,明明记得放在这里的皮尺却怎么都不见踪影,这边没找到只得绕到另一侧,终于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被一堆物品压住的皮尺。 他抽出皮尺,一张纸随着扯动飞出抽屉,落在地上。他捡起来放进抽屉,余光瞟了一眼,就这一眼,让他双脚一软,向后猛地坐在了地上。 第34章 第35章 第36章-完结 向东流消失在了走廊转角,向景关上门,先到阳台将受到惊吓缩成一团躲在窝里的向辛力抱进怀里,“吓到你了?平时挺耀武扬威的,怎么这会儿胆儿这么小。” 他抱着向辛力一边顺毛一边往卧室走,“我们去看看大爸爸,他跟你一样也被吓到了,你等下记得哄哄他。” 卧室里,孟辛抱着枕头侧卧在被面上,眼神发直地盯着前方。 向辛力像听懂了向景的话一般,柔柔地“喵”了一声,唤回了床上人的意识。 向景将向辛力放到地上,坐在孟辛身边,替他顺了顺因为睡姿而有些凌乱的头发,“他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你放心。” “我听到了。” “嗯,刚刚饭还没吃完,出来吃饭吧,我去热一下,别饿着。” “没胃口。” “你在想什么?”向景靠在床头,侧低着头看向孟辛,“如果心里难受,就跟我说。”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根本没有人知道其实《天地群侠ii》的发行方案是神风的,没有人知道我那时候到底有多努力想要撑起神风。他们只知道叹惜神风,叹惜我爸的心血被我毁掉,却没有一个人叹惜我所有的付出是在为他人做嫁。”孟辛翻了个身,仰躺着,“就像现在,你爸爸会觉得我是不劳而获,哪怕他明明知道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还有多少根本不知情的人会怎么说……” “我知道。”向景手掌搭在他的肩头,目光柔和,仿佛刚才与向东流剑拔弩张的人并不是他,“我知道你有多努力,你比谁都想要神风好,你才是受害者。” “你知道,却还是那么做了。” “以后永远不会再有。”向景温柔地望着他,“孟总,你愿意接受办公室恋情吗?” 孟辛看了他一眼,眼神略带疑问。 “我跟你介绍一下自己,本人就职于神风全资子公司环游互娱,是您手下的一名普通员工。但是,如果你不能接受办公室恋情,那我只好辞职当全职主夫,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 不等孟辛接话,他笑着继续说:“另外齐宥铭能力不错,如果我辞职可以让他接替我。” 孟辛依旧不解,“什么意思?” “你听见的,我爸说,光华以后和我没关系了。” “你是他儿子,他也就说说气话。” “你太不了解他,他早就看不惯我和我妈,恨不得跟我们划清关系,好早点跟外面的那个女人双宿**。”向景叹了口气,“他这个人说城府深其实也不过很简单,利益至上罢了,我妈跟了他这么多年,他有时候对陌生人都要更好。” 屋子里变得安静,两人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孟辛仰躺着发呆,向景靠在床头手指**他的发丝。 向辛力围着床边打转,叫了两声没人搭理便回了最喜欢的猫爬架。 过了许久,久到向辛力看风景看得都累得趴着睡着了,孟辛才缓缓开口,“阿姨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峻峰豪庭那套房子,我们也能常去陪她。” 向景嘴角的笑容逐渐溢开,他俯**在孟辛额头亲了一口,“谢谢你,孟辛。” 那天后,向东流再没有出现,光华也发了新闻通稿对外宣称,ceo职务重新回到向东流身上。 新闻播出时,向景正端出一条蒸好的鱼,就像与自己无关一般,摆上桌,笑吟吟地冲卧室里孟辛叫了一声,“来吃饭了。”顺带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将闻着香味扑过来的向辛力挡住。 “你老这样关它,它会记恨你。”孟辛蹲**,手掌隔着玻璃门对上向辛力的爪子。 “随它恨吧,我得照顾你,才没那么多精力跟他玩。”向景依旧左手一杯水,右手几颗药丸递到孟辛面前,“今天最后一天的药,我帮你约了明天的复查。” 孟辛吞下药,“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上班了。” “怎么会有你这么想工作的人。” “从来没有轻松过这么久,不能再继续这么懒散了。” “明天看看医生怎么说,我看你最近晚上睡得都挺好,也很久没疼过,估计应该差不多了。” 孟辛坐在餐桌旁,看了窗外,“是啊,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看外面的太阳,夏天要到了。” 杜城的夏天总是来得格外早,有人戏称,杜城的一年是由十一个半月的夏天和半个月的冬天组成,的确毫不夸张。 刚入五月,四处就都是穿着短袖短裙的人。 走进医院大厅,冷气冲散了暑意,护士小姐早已认识他俩,笑着迎了上来,将他们带进医生的办公室。 检查结果显示病情已有大幅好转,连医生都夸孟辛养护到位,才能有这么好的结果。 孟辛咬了咬下唇,抬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笑得满脸灿烂的向景。 医生重新开了几种药做后续治疗,并嘱咐了一些生活注意事项,也再三说明这个病很难完全治愈,想要好就需要靠患者自己注意,不能有任何懈怠。 孟辛“嗯”了一声,向景在他身后神色凝重,点头如捣蒜。 走出医院,向景又重复了一遍医生的话。 “我知道。”孟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再说一遍。” “我怕你不听话。” “哪敢。”孟辛撇撇嘴,坐进副驾驶。 向景面色柔和下来,大概太久没有出门,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孟辛已经改变,变得就像这初夏的阳光,过去那些包围笼罩他的阴影全部消失不见,内里被隐藏压抑多年真正的他才终于被释放。 这大概是除开病情好转外更大的收获。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孟辛,一个不为什么目的而活,不再给自己强加刻板教条的孟辛。 “向景。”孟辛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站在外面发什么呆,上车啊。” 向景笑着拉开车门,“被你的美貌封印了。” “扯淡。” 回家吃过饭,孟辛照常去睡午觉。 向景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沙发上处理公事。 下午三点,孟辛准时起床。听见卧室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向景像只兔子一样警觉地竖起了耳朵,眼睛假装看着屏幕,视线却早就飘到了卧室门口。 孟辛从房间走出来,“向辛力的饮水机是不是要洗了?” “啊?嗯……” 向景有些心不在焉,孟辛当他在工作,就没再多话,径直走向阳台。 而沙发上的人完全没了工作的心思,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右手无名指上闪着光的银圈,放下电脑进了卧室,果然看见了床头放着的和自己手指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下午孟辛睡着后,向景拿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是他早前定制的两枚对戒,偷偷地戴在了孟辛手指上,想等他醒来后一眼看见,却没想到那人会毫不留情地直接摘掉。 向景有些失落,垂着头,也有些无力,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孟辛迄今无法真的接受他。 不过很快,他就想通,反正不管孟辛能不能接受他,都不会影响他的态度,接受得早或是晚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在干什么?”孟辛站在卧室门边,脚边蹲着跟进来的向辛力。 “没什么。”向景左手完全覆住右手无名指。 “家里没什么菜了,你忙完了我们一起去买点。” 孟辛在跟向景说话,眼神却直直地落在床头的那枚戒指上。 “好啊,我忙完了,现在就去吧。我新学了个鳕鱼紫菜蛋卷,晚上给你做,那个清淡。” “行。”孟辛踢着拖鞋来到他身边,拿起戒指,再自然不过地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 “你……”向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又惊又喜,又不敢确定孟辛的意思。 孟辛举起戴了戒指的那只手,“这不是你送我的吗?” “是……是,是是是。”向景激动得舌头都不太利索,“我,我看你摘了,我以为……” “我给向辛力弄饮水机,怕有金属对它不好,就先摘了。” 向景想也没想就将孟辛扑倒在了床上,重重吻住了他的唇,他心里有太多的话不知如何说出口,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当下他所想的一切。 毫不夸张的说,他想到了未来数十年,他和孟辛戴着一样的戒指,并肩在夏天的阳光下,笑着与彼此对望,从彼此的眼睛里看见饱含爱意望向对方的自己。 夏天真的来了。 它化开了冬天的冰霜,赶走秋天的萧瑟,带来一片明亮灿烂。 那个属于孟辛的夏天,和属于夏天的孟辛,都来了。 -end- ※※※※※※※※※※※※※※※※※※※※ 完结了,谢谢大家陪我一起走完了这个故事,其实我自己能感觉这一本不是很在状态,但是已经写了大半,也不想孟辛和向景的故事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还是写完了。 孟辛终于在三十岁这一年过上了他二十岁时没能过上的生活,像个普通少年一样无忧无虑,而他过去那些操劳和压抑也有了另一个人与他分担;向景也在二十七岁时,逐渐有了孟辛当年时的样子,从少年变成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