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入瓮否》 第一章不舍 钟雪晴虚弱的刚伸出手,就被哪怕是在寒冬腊月都带着热乎气的手包住,与他那肉乎乎的手一比,她的手越发的纤细脆弱,也越发冰凉,感受着他的胖手传来的仿佛能让她的心都暖起来的温暖,她轻轻的叫了一声:“老爷~” “哎,我在呢!我在呢!”晏富贵连声应着,他双眼微微眯起,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成了一条缝,掩住了深深的疼惜,也掩住了浓浓的悲意,就那么贪婪的看着床上消瘦得不成人形,但在他的眼中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老爷,我没几天了吧?”钟雪晴轻声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自从一年之前她小病不断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副破烂的身子或许熬不下去了,这一年来,她能够感受到生机一点一点消失,直到两个月前,她连床都起不了。然后,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死,她不惧!她不算长的一生之中见过太多的死亡,亲人的,仇人的,完全不相干的,人终有一死,无非不过是早点晚点而已,但她真舍不得就这么死去,她还没看到她的宝贝女儿宓儿换上一身红装欢欢喜喜的嫁人,还没有看到她的宓儿为人/妻为人/母,还没有看到她的宓儿幸福快乐……当然,她最大的遗憾是无法和眼前这个已经胖得走形的男人携手白首! 她曾答应过他的,说要努力的活着,而他也答应过她,只要她活着一天,他就心甘情愿的接受她的压榨和欺负,绝不反抗的。现在,她要死了,以后谁来死死的揪着他身上的肥肉,左一声右一声的骂死胖子呢? “就这几天了!”晏富贵努力再努力,将涌上来的眼泪逼了回去,展开一个怎么看怎么难看的笑,他尽己所能,请来了他能请到最好的大夫,找来了他能找到的最好的药材,但在这一场和阎王爷的角斗中,他却还是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的无能,他若不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若能有更多的财富和权势,一定能给她请来更好甚至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找来更好甚至最好的灵丹仙草,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一个从粮店伙计慢慢爬上来的小商人。在这小小的梧州还能算个人物,出了梧州就什么都不是的小商人! “我就知道!”钟雪晴轻叹了一声,道:“我真不甘心啊!我都还没看到我们的宓儿嫁人呢!老爷,你以后可以松口气了,不用担心我心情不好,打得你抱头鼠窜了!” “我宁愿让你打一辈子!”再怎么努力控制,晏富贵的手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看着钟雪晴,道:“你要是不甘心的话,就咬咬牙,挺过来……你别忘了,我是商人,是见利忘义的商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宓儿那么小,又那么美,你要是不在了,没人护着她,没人管着我,我说不定哪天就把她高价给卖出了……” “你个死胖子~”钟雪晴咬牙,手微微一抬,习惯性的就想去掐这个到现在都不肯说好话哄哄自己的混球,却连抬手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晏富贵咽下涌上来的悲意和泪意,轻轻的抬着她的手,把自己的耳朵送到她手边,钟雪晴却连狠狠的扭一下力气都没了。 “我说的就是心里话!”晏富贵发狠,道:“是你先不守承诺的,你说过要压榨我一辈子的,现在……” “我也想啊!”钟雪晴叹息一声,道:“我咽气的时候你躲开,我不想让你看着我咽气……” “你以为我想看吗?”晏富贵咬着牙回了一句。 “我死后别太关心宓儿,她身边有奶娘和莫姑姑就够了,那边真要算计她,你也别插手,让她在你眼皮子底下吃点亏受点罪不是坏事,总比嫁去上官家,你管不了的时候才吃苦受罪的好!”钟雪晴轻声交待着,她知道不仅自己把女儿当成了宝贝,这个死胖子也一样视女儿为珍宝,自己不在了,他肯定会一改之前装出来的冷漠不在意,想尽一切办法的对女儿好,但那却可能会让女儿失去了对人的防备心。 “放心,我不会管她死活的!”晏富贵依旧嘴硬。 “在我枕头下,我给女儿准备了一封信和一些东西,你保管着,等她出嫁的时候拿给她。”钟雪晴眨了眨眼睛,让盈满眼眶的眼泪滑落,她就要死了,这死胖子看一眼少一眼,可得趁着还能看的时候多看看。 “嗯~”看着钟雪晴的样子,晏富贵终究说不出反话来了。 “胖子,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不顾我爹娘的强烈反对,嫁给了你!”钟雪晴挤出一个虚弱之极的笑容,道:“胖子,若有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不,不是下辈子,我找人算过了,说我们是生生世世的夫妻,上辈子我们是夫妻,这辈子我们是夫妻,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还会是夫妻,你别想把我给踢开!”晏富贵伸手,轻轻地拭去钟雪晴脸上的泪痕,道:“我也问过了,说这辈子多做善事能修来世,以后啊,我一定多多的做善事,修我们两个的来世。” “好!”钟雪晴点头,却又发狠道:“只准修我们的来世!死胖子,我警告你,要是下辈子你还敢先娶了别人,还敢弄那么多的小妾,还敢钻空子捐个功名,把我弄来给你当劳什子平妻的话,我咬死你!” “只修我们的!”晏富贵点头,道:“不管是哪一世,我就只守着你一个,别的谁都不要……” “下辈子,一定要多生几个孩子……”说到这里,钟雪晴微微一顿,眼中又冒起火来,道:“你这个不讲信义的死胖子,生了宓儿就不给我再生了,下辈子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也要咬死你!” “也别下辈子了,现在就咬吧!”晏富贵将手伸到钟雪晴的嘴边,道:“狠狠的咬,咬得越重留下的印记越深,我就越不可能我忘记答应你的事情!” 钟雪晴真的咬了下去,使出浑身力气的咬了下去,牙齿深深地咬进了死胖子的血肉之中,眼泪落在他的手上混着血慢慢滑落,晏富贵只觉得不够疼,他伸手将钟雪晴搂进怀里,却怎么都不敢用力,强忍的泪水终于也落了下来…… 三天后,油尽灯枯,终于熬不下去的钟雪晴在泣不成声的秦嬷嬷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的手握着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的女儿,视线却落在了打开的窗户上,看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那张胖脸,她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死胖子,又食言,他不知道他已经不能再胖了吗? 第二章重生 她居然还活着! 钟雪晴迎着阳光伸出嫩白嫩白,犹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般的小手,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就在她这一觉醒来之前,她的手还是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虽然被那死不要脸的胖子可着劲的疼宠,但凡听说有什么好的能弄来的东西,都满脸谄媚的捧到她跟前,可她的身体终究亏损太过,再怎么调养,身体还是一天一天的弱了下去。 人消瘦得不成形,手上的肌肤虽然白皙如旧,但却失去了光泽,苍白得像死人一般,冰冰冷冷的没半点温度,也就那胖子不嫌弃,看自己的眼神总像是在看下凡的天仙一般,痴迷的目光带着溺死人爱怜。 她这是又活过来了,还是由一缕芳魂附身到了别人的身上?钟雪晴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清醒了好一会,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 也不怪她,任谁像她一样,明明记得自己在奶娘怀里,拉着女儿的手,看着再次食言躲在窗外的死胖子,万般不舍的咽下最后一口气,张开眼却愕然发现自己不但活了过来,还变成了一个小小孩,也不可能一下子缓过神来。 尤其是醒来的地方感觉虽不觉得陌生得可怕,但并不是很熟悉,身边也没个人,无法给她半点提示,她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她还是不是她了! “姑娘,你醒了!”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传来,钟雪晴眨了眨眼睛,迎着阳光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她忍不住呢喃道:“奶娘~” “我的好姑娘,该起床了!”秦氏笑盈盈的将半掀着的帐子挂好,将两眼还有些朦胧的钟雪晴扶着坐起,让她靠在床头,自己回头从丫鬟手里捧着的盆里拎了帕子,轻轻地为钟雪晴擦了一把脸。 水温微微有些偏凉,擦了一把脸之后,钟雪晴整个人都清醒了好几分,双眸忽的瞪得滚圆,看着眼前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的秦氏,愕然道:“奶娘?” “我的好姑娘,你总算是醒了!”秦氏忍不住的笑,她最喜欢看自家姑娘刚刚睡醒蒙松着眼睛,仿佛一只慵懒猫咪的样子,少了几分慧黠多了几分娇憨,说不出的可爱。 她笑着,道:“你这都睡了大半个下午了,再睡下去的话,晚上该睡不着了!厨房送来了你爱吃的绿豆糕,你起来之后可以吃两块。” 钟雪晴眨了眨眼睛,厨房?绿豆糕?她小的时候确实最爱吃绿豆糕了,更爱吃镇得凉凉的绿豆糕,一口下去,凉丝丝甜蜜蜜的,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后来经历过太多的变故,她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坏了根基,畏寒怕冷,每次来月事都饱受折磨,每次月事完了像是死过一回似的,这些微寒的凉性的东西也就再不敢吃了。 “奶娘,今儿是什么日子了?”钟雪晴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声,看到秦氏,看到她年轻的脸庞,感受着她温和的气息,钟雪晴大概猜到自己身处何地,那么她如今想知道的事情就成了如今是何年何月。 那曾经改变自己一生的事情有没有发生,自己如今多大了,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那死胖子如今多大了,身在何方? 缠绵病床,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那些天,钟雪晴躺在床上将自己短暂的一生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她这一生就两个时期,没遇上胖子的时候和遇上胖子以后。 在认识死胖子之后,她成了那死胖子掌心的宝,被那死胖子可着劲的宠着护着疼着,那之前呢? 在那之前,她是盛京首屈一指的才女,是太后亲孙魇王一见倾心,更说出“不以江山无以为聘”的绝色,是魇王举事时被挟持用来威逼魇王放弃的棋子,是被魇王毫不犹豫抛弃的弃子,是魇王事败之后被讥为祸国妖姬的钟家三姑娘,更是被家族抛弃甚至不容,不得不狼狈逃离盛京的丧家之犬! 历经磨难、算计、背弃和追杀之后,她好不容易才和父母到完全陌生的梧州安定下来。第二年的冬天,她邂逅了那死胖子,那死胖子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腆着脸皮缠了上来。 说起来死胖子也是挺有能耐和手段的,不过一年时间就让对他第一印象极差的自己从厌恶到无奈再慢慢的接受了他的存在,越来越了解那死胖子之后,更深深地爱上了那死胖子,连他那一身走起路来颤悠悠的肥肉都觉得顺眼,最后更不顾一切的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平妻。 认识死胖子之后的人生或许没那么祥和安宁,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事情,心里都是踏实的。那种踏实的感觉来自死胖子的全心呵护,就算那死胖子总爱说反话,也不妨碍她明白他的心,知道为了自己、为了他们的女儿,死胖子可以付出所有。 “今儿是十四,明天就是二奶奶答应你,带你去香积潭上香的日子!”秦氏笑着,道:“我的好姑娘,你就放心吧,奶奶既然答应了带你出门走走,就算下了好几天雪,也不会食言的,你就别总惦记了!” “谁惦记了?”钟雪晴皱皱鼻子,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懒懒的在秦氏的侍候下穿衣,懒懒的被秦氏牵着出了房,门外映着阳光的雪地让她眼睛眯了起来,故作不经意的道:“奶娘,那丫头呢?怎么不见人?” 钟雪晴这话问的很含糊,因为她真的拿不准自己如今到底是几岁,如今又是何年何月,只能这么一问了——她十岁那年的冬天在上香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大丫那机灵丫头,若是这件事情发生了,秦氏告诉她那丫头在何方,那么就能对自己的大概年纪做出判断,若她如今还没有把那丫头捡回来,这么含糊的一句话,也能轻松的圆过去。 “那丫头还在学规矩呢!”秦氏笑着,道:“大奶奶说了,等那祖孙俩规矩学好了再让她们过来给你磕头,到时候怎么安排她们由姑娘你做主……姑娘,奴婢知道你心善,看人落难就想伸手帮一把,可是拉扯一把的方法很多,这种带人回来的时候以后还是别要再有了,四姑娘背地里都在说酸话了!” 第三章意外 祖孙俩?钟雪晴有些愕然,她救过祖孙俩?还把人给带回府里来了?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只记得自己十岁那年去上香,路上遇到了被父母丢弃的大丫,心生不忍,就把人给带了回来。 那丫头虽然顽皮,却是一块难得一见的璞玉,明明从未接触过诗词书画,甚至都不识字,却总能一点即通。自己因为这个,破格将她时时带在身边,老师曹穆卉曹大家接触过几次之后,就特别喜欢她。也因为这个,自己一家三口被人驱逐,离开京都盛京,不知道前路将是怎样的时候,她才会将这丫头丢给了老师,让老师收养她。 现在,哪冒出来的祖孙俩啊! 秦氏不知道钟雪晴心里在想什么,她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姑娘,咱们院子里要多少人侍候那都是有定数的,虽然说多一个少一个不是什么大事,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在背后说三道四……” “我知道!”钟雪晴心里冷笑一声。就算对她来说盛京的一切都仿佛是前世,不,是前世的前世的事情,但有些人有些事情却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的。 秦氏口中在背后说自己的,无非不过是钟雨晴和钟惜晴这两个堂妹。钟雨晴是三叔钟仐的嫡女,比自己小一岁,事事都爱和自己攀比,钟惜晴则是大伯钟熠的庶女,钟惜晴比自己小两岁,是钟熠的宠妾邱姨娘所出。 她们一贯对自己不满——祖父祖母从小就表现的格外看重自己,除了长姐钟初晴之外,自己是最最得宠的哪一个,这让她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当然,在钟家这些个姑娘之中,最得宠的还是钟初晴,但她最年长,从小养在祖母跟前,不仅得宠还是个厉害的,加上大伯身居高位……这些人巴结都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去招惹? 自己呢?父亲不喜仕途,整日与书画为伴,结交的也都是些同道中人,整日谈论的都是风雅之事,母亲又因为只生了自己一个,让祖母不喜。自己若也是个不得喜爱的也就罢了,偏偏自己不但是姐妹之中生的最好的,启蒙之后又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聪慧,学什么都比旁人更快更好,让先生连连夸赞,让祖父祖母也宠爱,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含在嘴里的样子……就连钟初晴有的时候都会拈酸吃醋,更何况是别人? 前世母亲一个劲的教导自己要与人为善,姐妹之间要相互忍让,要友爱,所以就算知道她们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自己也没有和她们一般计较,但是现在…… 胖子说了,什么都能吃不能吃亏,自己可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傻乎乎的了。不过,胖子也说过,也就算插刀也得笑着,不能让人一看就知道你要做坏事。所以,她面上还得像上一世一样,做纯良的三姑娘! 想到这里,钟雪晴微微一笑,道:“奶娘,规矩就是规矩,不管是谁都不能随便坏了规矩,等她们祖孙过来我好好的看看,要是觉得顺眼想留下来的话,我会和大伯母说,把原本在院子里侍候的调走两个,这样,就没人会说闲话了!” 秦氏心里微叹一口气,三姑娘是二爷二奶奶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心肝宝贝,在满府的姑娘之中,长得最漂亮,人也最是聪慧,别说二爷二奶奶,就连老爷夫人都把她给给捧在手心里,结果养出了目下无尘的性子。 她就不想想,她这院子里侍候的有一个算一个,就连粗使婆子粗使丫鬟都是夫人和二奶奶精心挑选出来的,怎么能随意的调走呢?算了,反正那祖孙还不知道能不能学出规矩来呢,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对了,我娘呢?”钟雪晴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声。 “二奶奶在修补琴谱!”秦氏笑着,道:“二奶奶说了,琴谱修补好之后就给姑娘看,姑娘别太心急。” “哦!”钟雪晴应了一声,总是心里极想去看母亲却还是忍住了——她最好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好好的捋一捋,别的不能着急。 一边想着,她被秦氏牵到了隔壁的小花厅里,屋子里放了好几份炭盆,整个屋子都有一股熏人的暖意。 钟雪晴冬天的时候特别喜欢守在炭盆旁边,但是在她九岁那年冬天,天气特别的冷,盛京发生了好几起中了炭毒的死人事件,而从那之后,几乎所有的人家都宁愿冷点,也不会把炭盆放到卧房里去了。 唔,这么算来,她如今至少不会是九岁的孩子。那么会是几岁呢?依旧懵懂的十岁还是被那人的甜言蜜语和各种举动扰得芳心萌动的十一岁? 如果是十一岁的话……钟雪晴猛地一惊,整个人打了个哆嗦——那死胖子比自己大了整整九岁,他是二十岁那年冬天娶了东家的闺女,成了晏家的女婿的,如果自己十一岁了,那岂不是…… 想到这个,钟雪晴哪里还坐得住,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把秦氏吓了一跳,道:“姑娘,怎么了?” “没事,奶娘,我就是忽然想起我昨天看的那本书还没看完……奶娘,你能帮我拿过来,我一边吃点东西一边看吗?这里好暖和,我一坐下就不想走了!”被秦氏这么一问,钟雪晴也冷静了几分,静下来心来之后,随口找了一个理由。 “就这么点儿事,一惊一乍的,吓得奴婢心都快跳出来了!”秦氏嗔了一声,一脸无奈的摇头,却也习惯了她这脾气,道:“好,姑娘在这儿等着,奴婢去拿你昨晚上看的书去!” 钟雪晴笑着坐了下来,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秦氏,秦氏摇摇头,无奈的出去了——自家姑娘从小做事就有些几分痴,学什么都容易入了迷,看书也是如此,不过也正因为她这种痴迷,她才会学什么都又快又好。 坐下来的钟雪晴则微微松了一口气,所谓的书没看完不过是她随口找的理由,她怎么都不可能记得二十多年前的自己看了些什么书。只是她三岁启蒙,六岁就能认识两千多字,她清楚地记得在那人出现之前,读书对她来说才是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事情,比吃饭睡觉还要重要。因为这个,她被父母戏称为小书呆子,这个理由也是最安全也最容易敷衍过去的。 秦氏很快就那么一本书过来,钟雪晴拿过来一看,却是一本游记。她莞尔一笑,也是,还是个孩子的她心中最向往的就是外面的广阔天地,爱看游记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将书摊在自己面前,钟雪晴佯装看书,思绪却发散开来…… 第四章重点 首先,自己又活过来了! 这一点,钟雪晴可以完全肯定,也能肯定是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而不是在身陨之后化作一缕幽魂附身到了小姑娘身上。她一生好读书,什么五花八门的书都看过,奇人异志的书也看了很多,这种死而复生的奇事,书上并不少见。 有说人身死三五日又活过来,号称自己都到了地府,结果判官一看,阳寿未尽给放回来的,这种人说起地府的风光那叫一个口若悬河,也有说死的明明是七旬老叟,结果活过来的却号称自己还是个未曾及笄的小姑娘的…… 这些故事虽荒谬得紧,但这个时候至少可以拿来印证一下自身,和那些故事不一样的是,自己死的时候已经三十二岁,活过来却回到了梳着双髻的年幼之时。 其次,自己如今既然还是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那么定然还和那一家子包藏祸心的住在一起,这里不是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的那个小家,而是位于盛京最繁华的安仁坊的钟府。 钟雪晴短暂的一生,最恨的无非二者。一个是用自己为幌子的魇王杨禹枢,一个就是明明是至亲骨肉却没有半点人情味的钟家人。 前者为了给自己的野心找一个理由,在初见自己、不顾自己不过是个豆蔻初开的少女,就做出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嘴里说着爱慕自己,为了让世人相信他所言句句属实,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讨自己欢心。 她喜欢花瓣随风飘落的美丽,他就运来数量极多的西府海棠,为的就是收集足够的花瓣,制造那种美景。她说喜欢黄山毛峰,他就进宫将当年御供的毛峰全数求来,只求她一璨,她说她喜欢曲谱,他就兴师动众的为她收集…… 似乎是要她喜欢的,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捧到她跟前,但同时,他也做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甚至极度反感的事情,那就是昭告天下,说她的美她的好值得以江山为聘。 此话一出,天下愕然,深宫之中的太后也一样,但再见过自己之后却点头赞同。 “不以江山,无以为聘”,就这么一句话,自己成了魅惑人心的祸国妖姬,而他不过是被自己魅惑了,才试图谋国篡位! 这么一个表现得深情之极的男人,这么一个向天下人宣告自己对他最重要的男人,在自己被人挟持用来要挟他的时候,毫不犹疑的笑人天真,说自己与他无足轻重,让人赶紧下手,只要别让血溅到他身上,脏了他的衣衫。 魇王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当成了弃子,钟雪晴是能够想得通的,毕竟自己一开始就是他的幌子,他为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给人看的,他再怎么狠,钟雪晴都能理解,可是钟家这一家子…… 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了宝贝的祖母端氏,自己启蒙,显露聪慧之后就重点培养自己的祖父,平日里表现得比父母更疼爱自己的伯父伯母,还有那些姐姐妹妹哥哥弟弟…… 魇王拉自己当幌子的时候,除了父母之外,明面上都是一片欢欣,没一个提醒自己半句不说,还在她面前一个劲的夸赞魇王…… 自己那个时候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再怎么天资聪颖,再怎么兰心蕙质,也只是个对人情世故不怎么了解,对人心险恶更是半点不知的孩子啊!他们的表现,让她真以为自己遇上了那个会珍爱自己一生的人,越陷越深! 等到魇王的阴谋算计成了泡影,自己也成了笑话之后,祖父祖母丝毫不顾骨肉亲情,逼着父亲了结自己这个让钟家蒙羞的姑娘。 父亲不肯,就将自己一家三口逐出钟家。而一贯仁慈面目的大伯父更狠,都到了这一步都不想给他们一家三口留半点活路,明面上做出一副不忍的模样,暗地里却派人追杀,生怕他们能活下来。 若不是父亲有那么几个不畏强权的至交好友相助,若不是自己在悲痛绝望之后开了窍,和父亲想了一个又一个躲避的招数,他们一家三口或许就会死在自己的亲人手中。 但是,钟雪晴却觉得如今最最重要的不是自己死而复生,不是怎么向那些曾经利用自己,加害自己的人报仇,而是她的那个死胖子。 死而复生已成事实,她除了接受,无力改变,那些算计还未开始,只要时时警醒,她有把握不让自己再一次落入算计,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但是胖子呢?要弄清楚胖子如今身在何方,首先要想清楚的是自己几岁。 刚刚钟雪晴静下心来之后,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丫那丫头还没有到她身边来——那丫头从来就是个静不下来又黏糊人的,奶娘把她当成了女儿一般疼爱,从来都舍不得把她给拘狠了。如果她到了自己的身边,那么自己醒来之后,一定能见到她。可是,这么一会了,却没见大丫的踪影,那只能说明自己还没把她捡回来。 这一点,加上炭盆没有放在卧房的这一细节,钟雪晴大概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应该年方十岁。自己十岁,那么死胖子也才十九岁,还没有成亲! 想到这一点,钟雪晴就觉得天都是亮的——她前生最最大的恨事不是魇王的百般利用,不是钟家人的冷血无情,而是自己和死胖子相遇的太晚,自己云英未嫁,死胖子却已经是有妇之夫。 她活过来的正是时候!钟雪晴的心里一片欢悦,要是晚个一年,她说不得要被生生呕死! 死胖子晏富贵是个无父无母无亲眷的孤儿,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梧州一个老乞丐婆子不知道从哪捡回去的,为的是有个孩子更能博取人的同情,乞讨到的东西能更多一些。只是,老乞丐婆子在他七岁那年冻病了,没有汤药,没熬过冬天就一命呜呼。 胖子从小就是个心思灵活的,老乞婆死后,他就想方设法讨了一个茶寮的老倌的欢心。那老倌也是个无亲无故的,收养胖子是为了有个人作伴也是因为胖子心思灵活手脚麻利,不但能给他作伴还能帮他做事。 胖子只要用心,就没有讨好不了的人,在老倌身边的那几年,不但老倌对他视如己出,茶寮老板也很喜欢他,在胖子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推荐他去了晏家的米铺当伙计。 在晏家米铺,胖子也做得有声有色,短短三年就从小伙计变成了二掌柜,十六岁那年成了大掌柜。东家晏家老爷看重他,在他二十岁那年,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如今,自己十岁胖子十九岁,那么死胖子如今还在晏家的米粮铺子当掌柜,自己该怎么才能把死胖子弄到跟前来?弄到跟前之后又该怎么和死胖子解释着一切呢? 第五章钟府 “姑娘,时候差不多了,该去易安居了!”秦氏的声音打断了雪晴的思考,她抬起眼,看到秦氏和她身边的香菱。和记忆中那个年近中年,就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身上带着沉沉暮气的香菱完全不一样,眼前的她青葱鲜活,甚至还带了几分娇气。 “什么时候了?”雪晴顺口问了一声,易安居?哦,她想起来了,那是祖父祖母的居所,而钟家的规矩是早膳、午膳各自在房里用,晚膳安排在易安居。当然,这规矩主要针对女眷,钟家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喜欢呆在家里。 “快到酉时了!” 雪晴点点头,起身,香菱上前为她披上大麾,她微微拢了一下大麾,移步往前,香菱连忙跟上,秦氏却留了下来。 出了门,雪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带了几分怀念的打量着四周——这就是她曾经住了好几年的梅香园了吧!时过境迁,除了院子中央那棵父母特意为她从香积潭移栽过来的绿梅之外,她几乎都忘了这院子里还有些什么了。而让她记忆最深刻的是,在她和父母被祖父毫不留情的驱逐的那日,她最爱的那颗绿梅也被人当着她的面用斧子砍了。 “姑娘~”香菱不解的叫了一声。 “走吧!”雪晴淡淡的道,而后伸手,香菱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不明白素来不喜欢旁人牵着扶着,觉得那是把她当小孩子的姑娘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却还是机灵的上前扶她。 扶着香菱的手,雪晴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在记忆中淡去的那个家……出了梅香园,穿过空空荡荡的夹道,转弯之后,被雪覆盖的花园映入眼帘,看着这一片雪景,雪晴终于想起了曾经的那个家是什么样子的了。 钟家祖籍扬州,在盛京的只有这么一支,如今的钟家大宅是钟家的顶梁柱,雪晴的祖父钟善继刚刚升任户部尚书,当今皇帝裕正帝所赐。那个时候,钟家三兄弟之中最小的钟仐还没成亲,父亲钟珥也才将母亲沈月绮娶进门。 据说,这里原本是某位开国侯爷的府邸,只是那位侯爷子孙不争气,三代之内都没一个成器的子孙,到了第四代,彻底落魄了,爵位没了,府邸也被收了回去。 类似这种三代而没落的开国勋贵不少,别说侯府,公府也不稀罕,甚至还有王府——大燕建国的时候,太/祖皇帝曾加封四位异姓王,但这几家异姓王并没风光太久,太/祖皇帝在位时其中三家就被抄斩,仅剩的一家也在先帝高祖的时候没落,而后举家搬迁,离开了盛京。 这些被收回去的勋贵的宅院一般都会做简单的清理修葺,而后留着给皇帝赏赐给新贵近臣——得赐的若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儿,在接受之前工部还会派人做一次修葺翻新,若不然,那就只能自己花钱请人翻新或者将就了。 钟善继届时是户部尚书,刚刚从工部尚书调入内阁的付广清与他师徒之谊,自然不会被怠慢,整个府邸在钟家搬进来之前就照着钟善继自己画的图纸做了翻新。 钟家大宅坐北朝南带花园的大院子,但和寻常的五进大宅院不一样,钟府的花园并不在其中一侧,而是在内宅的中央。和寻常的大宅院一样的是,钟家大宅也是在第三进的地方将整个大宅分为外院内宅的。 一进并不深,两侧一边是钟家护卫的住所,大门旁的倒座房一边是门房所在,另一边则是访客暂时休息的地方。 二进迎面的照壁上是钟善继亲笔画的一副迎客松,进去之后就是钟家正厅,那是钟善继招待客人的地方,左右两侧各有一处花厅,钟熠兄弟时常会在那里招待朋友或者同僚。在花厅旁有茶水间和小厨房。 三进则是钟家几位少爷的地盘——正中间是一座两层高的楼,那是钟府的书阁,除了钟老爷和钟熠兄弟三个自己收藏的珍本孤本,钟府的大多书书籍都在那里,钟家的几位少爷平日也会在那里看书。 书阁的东西两侧分别有四个院子。 东南的住着大房的长子,也是钟府的大少爷钟蔺纬,西南的院子则住着钟府的二少爷、大房的庶次子钟蔺劼和嫡子钟蔺赓,西北的院子住着三房的庶子钟蔺如和钟蔺霁,而东北的院子则是闲置的。那里在最早的时候是划给二房的男丁的,可惜的是二房至今只有雪晴一个姑娘。 再往里的第四进便是内宅,也是钟家大宅占地面积最大的地方。 四进的中间便是钟家的花园,花园的中央是一个带亭子的池塘,池塘并不大,池塘边有假山垂柳,池塘中养了数十尾锦鲤,天气好的时候,钟家姐妹最爱的便是在这里喂鱼玩耍。 花园的西边是两个两进的院子,南边的是钟善继的地盘,他的书房就在这里,寻常不许人出入,北边的则是易安居,钟初晴就住在前院的左厢房内。 和钟善继书和花园遥遥相对的是大房的汇园,一墙之隔是沁园,沁园的的院门遥遥相对的则是易安居的院门。 最里面,也就是一花园的最北端是并排的四个院子,最东边的院子稍大些,那是三房的芷园,往西分别是庆春园、梅香园和霁虹园,其中庆春园的位置最好,院门对着花园,霁虹园的位置最偏僻。 芷园的院门正对着沁园的北墙,往东就是角门,内宅寻常出入都是从东角门,雪晴也一样。 在后面还有两个院子,一个在梅香园和霁虹园后面,和内宅相连,从梅香园和庆春园中间的夹道过去,那是钟家的大厨房所在。另一个则在庆春园和芷园后面,和内宅完全隔开,那是钟府的马厩,养着七八匹马,钟府的马车也停放在哪里。 院子后面还有一条狭窄阴暗的街巷,那里住着钟家的下人,他们之中大多数在府里当差,还有少部分没有差事,依靠做点儿零散活计和在府里当差的家人过日子。不过这样下人不多,毕竟钟家并不是那种根基深厚的人家,下人原本就不算很多,能派上用场的尽可能的派上用场,只有那种实在是愚笨不堪用的,才会闲置不用。 踏着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石板路,很快就走到了易安居的院门口,雪晴在门口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脸上也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第六章姐妹 “三姐姐,你今儿来迟了!”钟雪晴才一走进易安居的花厅,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钟雪晴眼睛微微一眯,顺着声音看过去,并不意外地看到一身粉粉嫩嫩,打扮得仿佛菩萨跟前的玉女一般的钟雨晴。 除了她之外,家中其他的姐妹也都到了。 钟雨晴身边穿一身翠绿色袄裙,相貌平常却因为打扮得宜多了几分淡雅脱俗气质的是大房庶次女,家中排行第二的钟爱晴,一身鹅黄色袄裙、气质温婉的也是大房的庶女,家中派行第五的钟惜晴。还是大房庶女,排行第六的钟怡晴则和三房的庶女,排行第七,也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钟晚晴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她们两人都是一身喜庆的红色。 “迟了吗?”钟雪晴轻轻的挑了挑眉,偏头看身边的香菱,轻斥道:“怎么看时间的?” “姑娘,这才酉正,晚膳是酉时二刻。”香菱小心翼翼的道。钟府的姑娘之中,最有威严的自然是大姑娘钟初晴,而最刁蛮任性的则是是姑娘钟雨晴,她哪里敢说自家姑娘没有迟到,只能这么小心的回话了。 “听到没?”钟雪晴斜睨着钟雨晴,淡淡的道:“不是我来迟了,是你们过来的太早了些,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浪费,不如多看看书练练字!” 钟雪晴如今心情可不大美好,她方才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到一个妥帖的、能把那死胖子尽快弄到身边来的法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加上刚刚回到十岁,被那死胖子宠了十多年,宠出来的脾气……就算脑子里想好了自己至少表面上应该当那个无害的钟家三姑娘,但被钟雨晴这么一挑衅,那肆意的脾气却还是爆出了几分。 钟雨晴微微一愣,她从小就看不惯比自己略大的钟雪晴,总觉得自己事事被这个堂姐压了一头,从懂事起就经常针对钟雪晴,而钟雪晴一直以来都是个脾气极好的,除非自己说得过了不会反击,怎么今日…… 钟雪晴没有理会她,径直找了个自己觉得顺眼的位置坐下,钟雨晴这才回过神来,恼道:“三姐姐今儿是怎么了,人家又没说什么,你至于吗?” “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对你那手字已经有很满意了?”钟雪晴反怼回去,看着一脸恼意的钟雨晴,道:“或者说是只准你无事找事,却不准我说句实话?” “你……”钟雨晴终究还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还是那种被父母给宠坏了的,当即就跳了起来。 “呀,这是怎么了?我的四妹妹怎么一副斗鸡的样子?”一个带了几分打趣的声音响起。雪晴不用看,就知道来得是钟家的大姑娘钟初晴。 看到她出现,钟雪晴的心里越发的安定了——钟初晴比她大五岁,十六岁及笄之后的秋天嫁入了东宫为太子良娣,她这会还在家中,还是姑娘的装扮,就说明自己刚刚猜测的没错,自己确实是十岁。 这个时候,雪晴又想到一个刚刚被忽略的细节——秦氏对母亲的称呼。母亲如今还被称为二奶奶,那么说明自己那位长袖善舞,一进门就获得了钟府上下一致认可和喜欢的大堂嫂付华娟还没有进门。 雪晴隐约记得,是大堂兄钟蔺纬成亲之后,钟府上下就改了称呼,祖母成了老夫人,母亲和伯母婶娘则是各房的夫人,付华娟则是钟府大奶奶。 雪晴还记得,钟初晴和钟蔺纬这一对同胞兄妹是同一年前后成亲的,钟初晴在秋天,而钟蔺纬则是春末,这么算来,那位面甜心苦,手段多多的大堂嫂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该进门了。 “大姐姐~”钟初晴一出现,钟家姐妹就都起身叫道,就连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钟怡晴钟晚晴也不例外,钟雪晴心里腻歪,却也不得不和她们保持一致。 “好了,晚膳还有一会儿,都坐下吧!”钟初晴温和的笑着看着妹妹们坐回去,而后将视线落到钟雨晴身上,笑着道:“四妹妹这是怎么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你的声音。姑娘家的,哪来这么大的嗓门,也不怕祖母听见了又笑话你。” “大姐姐,是三姐姐说我的。”钟雨晴委屈的看着钟初晴,钟雨晴确实刁蛮任性,但也要看是在谁面前,在钟初晴这个长姐跟前她可从来不会任性。尤其是她如今确实有几分委屈,她才说了一句,就被雪晴回了好几句,这样的事情以前可从来不曾有过。 “她说你什么了?”钟初晴轻轻地白了她一眼,道:“三妹妹是姐姐,说你两句又怎么了?难不成当姐姐的说你两句都不行?” 钟雨晴被钟初晴这话说的眼眶都红了,但却不敢像对钟雪晴那样直接怼回去,委委屈屈的“嗯”了一声,钟初晴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转向钟雪晴,道:“三妹妹也是,这是妹妹,你这当姐姐的应该爱护才是,哪有整天逗着妹妹玩儿的?不怕真的把逗得恼了你?” “我可没闲工夫逗着她玩儿,她不来招惹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有时间逗她?”钟雪晴语气有些冷,她心里最不耐烦的并不是钟雨晴等人,而是总摆出一副长姐模样,要她们和睦相处,相亲相爱,一副姐妹之情最重要,但真到了关键时候却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姐妹情分的钟初晴。若不是脑子里一个劲地提醒自己,她才十岁,是什么时候都还没有发生的十岁,她或许连这种冷淡的态度都不会有! “三妹妹?”钟初晴皱着眉头看着钟雪晴,眼中带了一抹讶异,她身为长姐,对堂妹庶妹的性情都极为了解,自然不能理解怎么上午见面时还好好的钟雪晴忽然就变得让她觉得陌生了。 “抱歉,大姐姐!”钟初晴的神情让钟雪晴微微冷静了几分,她勉强笑了笑,道:“午睡的时候做了个噩梦,然后一直觉得浑身不爽利……”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让孟大夫来给你看看?”钟初晴立刻接受了她的说辞,不是她单纯,而是她知道钟雪晴短短的半天时间内,除了午睡之外,只看了一会儿书。这种情况下,除了噩梦让她不舒服之外,真找不到别的缘由了。 “就只是觉得浑身不爽利,要说哪里不舒服却还是说不上来。”钟雪晴摇摇头,道:“要是明儿还觉得不舒服的话,再让孟大夫给我看吧!” “那好吧!”钟初晴点点头,关切的道:“不过要真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不能憋着,一定要说出来。” “我会的,大姐姐!”钟雪晴点点头,而后斜睨钟雨晴一眼,道:“我以后不会什么都忍着憋着的!” 这个讨厌鬼!钟雨晴的脸一黑,这话不是在挤兑人吗?她心头愤然,但看了看一脸关切的看着钟雪晴的钟初晴,还是咬着牙忍住了…… 第七章母亲 “囡囡,今天怎么和雨晴闹起来了?”从易安居出来,沈月绮就轻声问道,她是晚上的时候知道女儿和三房的侄女闹了些不快的,只是那个时候满屋子的人,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就一直忍着了。 “她想找我的麻烦,我懒得惯着她,就说了她几句而已!”雪晴语气淡淡的,挽着母亲的手却微微的紧了紧,身子也往母亲身边靠了靠,带了几分依恋——能够再见到母亲,听母亲说话,和母亲亲昵的在一起,真好! 前世的沈月绮和钟珥是在她生下女儿之后前后去世的,他们去世的时候,都还不到四十岁,他们的早逝和雪晴遭遇的那些算计苦难,钟家的冷漠无情,离开盛京一路潜逃到梧州受的苦难息息相关,或者说正是因为那些遭遇,才让他们早早过世。 雪晴未嫁之前,他们一家三口过得虽然还算温馨,但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浓浓的伤痛,那种伤痛不仅在精神上,也在身体上,只是为了女儿,他们就算只有一口气也得死死地撑住。 直到后来,确定了晏富贵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看到了冰雪可爱的外孙女出生,确定了女儿以后会越来越好之后,那一口死撑着的气就散了,人也就不行了。先是沈月绮,后是钟珥,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夫妻前后离世。 父母的死给了钟雪晴极大的打击,很长一段时间内甚至自暴自弃恨不得跟着父母去了,是那死胖子死皮赖脸用尽一切手段才将她从即将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而那之后,她甚至不敢去想父母。 “你啊~”沈月绮无奈的摇摇头,道:“雨晴的性子是刁蛮了些,可你是姐姐,就让着她点又能怎么样?” “我就是忽然不想惯她了!”雪晴不乐意的哼了一声,道:“她那脾气,越是让着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我凭什么要让着她,让她踩到我头上来!” 雪晴难得一见的小任性让沈月绮笑了,亲昵的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笑着道:“今日怎么了?忽然有了小性儿!” “泥人还有几分土性,我有小性子又怎么了嘛?”雪晴朝着母亲撒娇,又道:“娘,你不知道,她们几个三三两两的抱团,故意把我给落在一边……这个我是无所谓的,她们几个一个比一个笨,别说书读的少,就连写个字都写不好,我也不乐意被她们给影响得变蠢了。可老是不轻不重的说话刺人我就不乐意了,凭什么我该被这样对待啊?就因为我比她们聪明,比她们漂亮,比她们有更多的人喜欢吗?有本事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出色去啊!” “不害臊,哪有这样夸自己的?”沈月绮被女儿逗得笑了起来,眼中却满满的都是自傲,女儿确实非常的出色,相貌才华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才十岁,就已经颇有名气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雪晴嘟着嘴,偏着头看母亲,道:“难道你觉得我不出色吗?” “是,娘的宝贝女儿哪哪都好!”沈月绮轻轻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却又笑着道:“不害臊的小妮子!” 雪晴笑了,头在母亲的肩窝上蹭了几下,有娘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唉,也不知道自己死后,宓儿怎么样了?没有自己在身边,那死胖子又不敢对她太好,只有奶娘和莫姑姑照顾,她能过的开心吗? “囡囡,娘知道四丫头的脾气没那么好,但你是姐姐,以后还是让着她一点儿吧!”沈月绮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头,轻声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你三婶和三叔那样子,她自己要是再软和一点,还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雪晴无奈的应了一声。 说起来雨晴确实有几分可怜,她是三房的嫡女,还是钟三爷钟仐的嫡长女,但钟仐最看重的是比她长两岁的庶长子钟蔺如,最疼爱的是比她小四岁的庶女钟晚晴,对她不冷不热。 三奶奶梅汐涓心里眼里则只有今年六岁的儿子钟蔺霁,对雨晴这个长女不但不疼惜甚至还带了几分厌恶,总觉得自己当初若能一举得男,而不是生了雨晴这个丫头片子的话,丈夫的心就不会被郑姨娘给笼络了去。至于说郑姨娘比她更早有孕,庶子比雨晴还大两岁的事实,则被她给无视了过去。 父亲的无视,母亲的厌恶让雨晴从小就知道一定要争一定要抢,要不然自己就会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一切,雪晴前世对这个堂妹不但处处忍让,更多了几分怜惜和回护,这时候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明白,有的人并不是你对她好了,她就能感恩的,雨晴就是这样的人。 沈月绮听出女儿的不情愿,她笑笑,道:“好了,明儿要去香积潭,你回去好好休息,可别熬夜看书了。” “娘只知道说我,就忘了自己也最是喜欢熬夜的。”雪晴吐吐舌头,又笑着道:“爹呢?又去哪去了,这会都还没回来!” “他去冯家去了,你冯叔叔得了一幅前朝虞焕章的画,他们正在兴头上,不欣赏够了怎么舍得回来!”沈月绮笑着,没有半点抱怨,道:“你爹还说,等他们的兴头过了之后就把画借回来让你欣赏,你最爱的就是虞大家画,你爹可记着呢!” 沈月绮口中的冯叔叔是钟珥的挚交好友冯铮,是帝师冯大家的次子,善画,尤善山水画,前世自己一家三口能顺利的离开盛京,摆脱钟家人的算计,冯铮出力不少。对冯铮此人,雪晴心存感激,但是借画……再活一世,雪晴真觉得琴棋书画对自己来说没那么重要了,真到关键时候,那些东西真的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不过,这样的话雪晴是绝对不会在如今这个时候说出口的,这与她的性情不符,她挑眉笑道:“冯叔叔爱画如命,能舍得吗?” 沈月绮摸着女儿的秀发,笑着道:“放心吧,你冯叔叔素来疼你,知道是你要看,就算对他来说是割肉,他也会把画给你爹带回来的!” 第八章静安 “来尝尝这个!”香积潭的静安师太笑着给母女俩倒了茶递了过去,笑着道:“今年刚入冬的时候,寺里的那几棵茶树意外的发了些嫩芽出来,贫尼见猎心喜,亲手摘下来照古方做了些冬茶,你们尝尝味道怎样!” 母女俩笑着谢过静安师太之后端起杯子,轻嗅着袅袅茶香,还未入口,沈月绮就忍不住赞道:“茶香透着一股冷冽,比春茶更浓更香……确实更香浓,韵味也更足。” “囡囡觉得怎么样?”静安笑着看着雪晴,眼中带着浓浓的宠溺,雪晴在她的目光中喝了一口,细细的品着,一会,展颜笑了起来,道:“有股淡淡的兰香,带着一种幽静的味道。” “再尝尝第二泡!” 静安笑着又冲泡了一次,雪晴端过来,还是先嗅后品,茶水一到口中她的眼睛就亮了,道:“这一次香味稍微浓烈了那么一点点,少了点冷冽,多了些悠远,更好喝了!” “再来!”静安满脸掩不住的欢喜,笑着又给她冲跑了第四泡、第五泡直到第七泡,每一泡都有细微的差别,而雪晴也都品了出来,静安脸上的欢喜越来越浓,而沈月绮脸上的自豪之色也越来越浓。 “还是你的舌头灵!”第七泡茶水的味道渐趋平淡,静安也就没有继续了,她喜爱的看着雪晴,道:“喜欢不?喜欢的话走的时候带点儿回去……不是贫尼自夸,这冬茶在盛京定是独一份的,拿来招待客人也好,自己品饮也罢,都是极好的。” “谢谢师太!”雪晴笑着道谢,半点客气都没有,静安师太和沈月绮是多年的朋友,雪晴还在襁褓之中沈月绮就会带着她过来了,面对这样的长辈,雪晴真心客气不起来。 尤其是雪晴还清楚地记得,前世魇王的阴谋失败之后,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她却被人随意地关了起来,父母求助无门之际,是避世而居的静安师太出面,去求了那一场宫变的大功臣俞将军,将她救了出来。 也就是那件事情之后,她才知道静安师太曾经是俞家的媳妇,却不知为何和离归家,之后到了香积潭落发出家,已经和俞家十多年都没有往来了,若不是为了她,或许会一直不再有往来。 至于说静安师太曾经的夫君是俞家的哪一位,为何会和离,前世的雪晴一直都不曾知晓,母亲沈月绮没有与提过,而她在被救出来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盛京,没时间也没机会探知更多。 “这孩子,和我客气什么?”静安师太轻嗔一声,笑着道:“你喜欢好,贫尼最爱看你高高兴兴的样子。” “真要和您客气的话就不会这么就应下了。”雪晴俏皮的笑着,道:“师太也是爱茶之人,也就是您疼我,要不然哪舍得把心头好给我。” “知道师太疼你就好!”沈月绮笑了,道:“不枉师太一直疼爱你!” 雪晴娇俏的吐吐舌头,静安师太笑了,满脸的宠溺,道:“后山的红梅开得正好,映着白雪,娇娆却又傲然,景色正美,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的,要的!”雪晴一脸欢喜的笑着,没说如今的她对这种惊艳的瑰丽景色其实已经没那么喜欢了,她如今更爱的是夜色之中,昙花静谧之中绽放的那种优雅淡然,但却还是配合的跳了起来——不能让身边的人发现她性格大变,变得不像她自己是其一,心底明白母亲和静安师太定然又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要说则是其二。 “这孩子……”看着雪晴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静安忍不住又笑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还是她这个年纪最快活,天真烂漫不知愁……” “是啊!”沈月绮笑着应和着,眼底却带了几分担忧,她知道静安是真心疼爱女儿的,但她更清楚静安很多时候透过女儿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她给不了那个人的所有疼惜都给了雪晴,那是一种移情,对女儿没什么不好,但对她自己和那个人却是一种残忍。 忍不住的,沈月绮再一次开口道?“师太,都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想过……” “都那么多年了,早就已经不敢想了!更何况沧海桑田,她如今身在何方我都不知道,就算有什么,也不过是徒劳而已!”静安师太知道沈月绮想说什么,她摇摇头,打断沈月绮没说完的话,道:“你也不用再劝我了,我如今只是这香积谭的一介比丘,能安安静静的侍奉佛祖一生便已足矣!” 真的吗?真是这样的话能听她一个话音就能明白她想说什么吗?沈月绮一点都不相信,但静安师太说了一个最残酷的事实,那就是无论是她还是她或者一直没有放弃那人的俞家人都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人的消息了,静安师太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雪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背影让静安起了感慨,她在梅林之间穿梭着,一会停下来驻足观看,一会欢喜的指挥着香菱为她折某枝她格外中意的梅花,准备一会拿回去插瓶,一会儿又猛然回头,朝着身后的人做鬼脸,意图吓他们一跳……玩得异常开心,却也累坏了跟着她的人,尤其是总被她指使的香菱,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跌了好几跤。就算梅林雪厚,没有跌得太重,也没有跌得太惨,也一样受了不少罪,这让她脸上的笑容都勉强了起来。 “再添几枝腊梅就够了!香菱,你去折几支腊梅吧!”似乎闹腾够了,雪晴终于停了下来,坐到秦氏为她垫上垫子的石凳上,笑着道:“我和奶娘就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 “是,姑娘!”香菱心底叫苦不迭,却不敢说不,带了几分悻悻的将手上捧着的梅花递给领她们过来的小比丘华宁,脚步略有些蹒跚的去了。 “跑了这么一会,我累了饿了也觉得有些儿冷了,有劳小师傅先回去请人准备吃食,我们等香菱折返回来就回禅房。”看香菱离开,雪晴又笑着对华宁道。 “那小尼就先回去了!”华宁点点头,香积潭素来清净,下雪之后鲜有香客前来,今日更只接待了沈月绮母女,不用担心有外人叨扰,雪晴这么说了,她也就放放心心的走了。 “姑娘?”秦氏一脸疑惑的看着雪晴,总觉得她今日作为有些反常。 “奶娘,我觉得暗中有人盯着我在看。”雪晴低声道:“到梅林之后就有这样的感觉……” 第九章暗中 “什么?”秦氏吓了一大跳,反射性的环视四周,梅林一片宁静,除了她们之外并无半个人影,地上也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足迹。她回过头来,看着雪晴,道:“姑娘只是感觉到有人还是发现了什么?” “只是感觉到有人盯着我!”雪晴心里其实也没发现这梅林之中还有他人,只是那种被人用炙热的眼神盯着,让她有种成为某人猎物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强烈,强烈到她想忽视都不能,方才的一系列闹腾行为,都只是想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惜的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现。 “姑娘是不是感觉错了?”雪晴的话让秦氏大松一口气,她就说嘛,在香积潭怎么会有不长眼的人在暗中盯着自家姑娘呢?这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地方啊!但是,考虑到自家姑娘的自尊心,秦氏还是委婉的道:“昨晚姑娘一直睡得不大安稳,今儿精神不大好,有些错觉也是正常的。” “奶娘,我的感觉不会……唉,算了,香菱也快回来了,等她回来我们就回去吧!”雪晴可以肯定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出错。前世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寥寥无几的忠仆离开京城之后,她数次感觉到不对劲,原以为是自己受了磨难疑神疑鬼,但几次下来,她才确定她的感觉是对的。 用钟珥和沈月绮的话来说,是那些磨难激发了她的潜能,让她有了异于常人的敏感。而后正是依靠这种敏感,他们一家几次避开毫无破绽的陷阱,活了下去。 但是,这些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氏说,她担心的不止是自己说了之后,他们会以为自己中了邪胡言乱语,也是因为她担心说出这一切会成为她寻找那死胖子的障碍,万一他们以为自己是受了死胖子的蛊惑,为了让他们接受死胖子编出这一切来的话,那可就是糟了。 秦氏点点头,微微的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姑娘,香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奴婢发现你这两天对她似乎有点儿……” “她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是就没做什么一般!”雪晴冷哼一声,道:“雨晴故意出言找我不是的时候,她连顺着我的话说句向着我的话都不敢……奶娘,香菱很伶俐,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伶俐,什么人都不会轻易得罪的人在身边。” 秦氏微微一怔,香菱是雪晴身边的大丫鬟,雪晴离开父母单独住进如今的梅香园的时候就到雪晴身边侍候了,是秦氏看着从小丫鬟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她是什么性情秦氏心里最清楚不过。 原本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雪晴聪慧,长得又好,虽天生就是好性儿,但也被娇宠出了些小性子,有这么个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得罪人的丫鬟在身边,她也少了些和旁人起冲突的可能。但是,如果她连雪晴需要有人站出来的时候却还是那么做的话,那她这个大丫鬟也太不称职了。 想到这里,秦氏脸色微微带了几分凝重,道:“姑娘,这件事情奴婢会放在心上的,如果香菱真不合适……奴婢会好好的看的。” 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秦氏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不合适就换人侍候的话来。 雪晴点点头,秦氏这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和自己一样,香菱也是秦氏看着长大的,最是重情的秦氏怎么都不可能因为自己这么几句话就把香菱给否决了,而她之所以容不下香菱,也不是因为香菱这独善其身的性格,而是源自上辈子对香菱的认知。 前世,经历了将近一年的逃亡生活,好不容易在梧州定居下来的时候,她对身边人都是带了感激的——他们都是二房的下人没错,身契都在钟珥夫妻手中也没错,但并不是每一个身契在他们夫妻手中的二房下人都愿意舍弃钟府的一切,舍弃盛京的安逸繁华,跟着他们离开,踏上未知的。 因为这种感激,雪晴将身边所有的人都视为自己的家人,香菱一度被她当成姐姐来对待,在她出嫁前也不止一次的想让父母出面为香菱张罗一门好亲事,让她有一个好的归宿。是香菱坚决不肯,这件事情才作罢,也才有了她带着香菱出嫁的事情。 但是,胖子却一直都不大喜欢香菱,总说她一个年华正茂的女子,做这种几乎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耽误的决定,必然有所图,而所图不小。 因为这个,她还和胖子吵了好几次。 但是,在她偶遇曾经的手帕交皇甫悦萼,两个做母亲的定下了儿女亲事之后,雪晴感觉到了身边多了些眼睛,那些人给她的感觉和很多年之前魇王以为她好为名义,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很像很像…… 几乎是立刻的,雪晴意识到,她的身边有魇王的眼线,这个人就在秦氏和香菱之中,最后,雪晴把视线落到了香菱的身上——身为奶娘的秦氏不仅仅从小就守护在她身边,将她当成了女儿一般,秦氏的丈夫,她的奶公张七斤,秦氏的儿子张成对她也都极好。可惜的是在逃离盛京的路上,为了保护他们一家三口,张成父子前后身亡。秦氏心头或许有怨,但是她更恨的是造成这一切的魇王,就算对自己有怨,也绝对不会和魇王有勾结往来。 但是香菱……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她,有足够多的机会和魇王见面,以魇王的手段,只要他想,让香菱对他死心塌地那是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如果香菱确实已经成了魇王的眼线,那么香菱到了适婚的年纪,既没有受过什么情伤也没有什么心上人,却不肯嫁人也就有了解释。 尤其让雪晴肯定了自己猜测是除了胖子曾经的怀疑之外,还有在女儿定下亲事之后,香菱不止一次的主动要求去照顾女儿,而在那之前,她可是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照顾孩子的。 但是,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雪晴却只能让香菱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胖子确实是个厉害的,但是他的出身太低,起点也太低,更没有遇上话本子里才有的那种奇遇,遇上一个能够拉他一把的贵人。能够成为梧州首屈一指的富商已经是极大的成就了,让他出面对抗不知道隐身何处的魇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魇王或许已经是落魄到了极点,可也不是一介商人就能对抗的。 重生归来的当日,雪晴就想过将香菱给打发了,这件事情对如今的她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头那么简单,她甚至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但是打发走了之后呢?她可不敢肯定自己能够立马找到一个称心的代替她。既然这样,何不等找到合意的人选之后再打发香菱呢? 正说着,香菱手里捧了几枝腊梅折了回来,两人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等她走到跟前之后,淡淡的夸了她两句,三人就一起离开了梅林。 三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刮起一阵微风,风停之后,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出现在雪晴刚刚坐过的石凳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叹一声,道:“还真是敏锐啊,明明没露半点迹象,却还是被察觉到了!” 白衣男子坐在那石凳上,好一会,叹息一声,身形微微一晃,人就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雪地里甚至都没有留下半个脚印…… 第十章相遇 “咦?”回程的路上,秦氏不经意的掀开车子的窗帘往外看的时候,忽然发出一声惊讶来。 “怎么了,奶娘?”几乎是立刻的,雪晴便问道——她出了香积潭之后一直在等这个呢,自然不会错过秦氏的这一声。 “路边好像站了一个小孩子!”秦氏微微皱眉,不等雪晴再问,自己便否决了,道:“或许是奴婢看花眼了吧,这大冷天的,路边怎么会有小孩子呢?还不得被冻死!” “是不是看花眼了,停下来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雪晴笑笑,不等秦氏回话就扬声道:“虎叔,停车!” “姑娘,怎么了?”马车应声停下,赶车的钟虎的声音也随即传进来,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是我刚刚好像看到路边有个孩子……应该是我眼花了吧!”秦氏立马回答。 “你还真没看错,确实有个小孩子站在路边上,就在我们马车后头没多远,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不是没找到安身处的小叫花子,就是家里穷苦得厉害,是在过不下去了,丢出来的苦命儿。”钟虎叹息一声,他这话带了几分刻意,也算是故意说给车里的雪晴听的,他知道自己姑娘是个心善的,听了定然会于心不忍,而他也相信,若自己姑娘肯伸把手,那个看上去孤苦伶仃,可怜兮兮的小娃儿就能有条生路,要不然…… 这天寒地冻的,又在这种京郊小路上,过路的人本来就不多,那个站在路边瑟瑟发抖的小娃儿想要活下去,悬啊! 秦氏沉默了,钟虎为什么会这么说话,她一听就明白,但要不要顺着他这话说上几句她却犹豫了——姑娘才捡回去一对祖孙,都还没安顿好呢,这要是再捡一个回去,还不知道会被另外的几位姑娘怎么埋汰呢? “虎叔,就劳烦你过去问问情况,如果真是你说的那种无家可归,没个去处的,就把他带上吧!”雪晴轻叹一声,努力的掩饰着心里的欢喜——他们看见的应该是大丫那妮子了吧!是最好,如果不是,这种伸把手就能救人一命的事情多做一件也没坏处。 “姑娘~”秦氏皱着眉不赞同的叫了一声。 “奶娘,遇见了就是缘分,对我们而言只不过是伸把手,无足挂齿的小事,但对别人,或许就是决定命运的大事。”雪晴含着笑看着秦氏,她知道秦氏心里在担心什么,但外面的人极有可能是大丫啊! 秦氏叹口气,雪晴说的这道理她也懂,她没有再劝雪晴,无奈的扬声道:“他虎叔,劳烦你跑一趟,去看看问问,如果真是姑娘说的,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的话,就带过来让姑娘看一眼。” “哎!”钟虎爽快的应了一声,随后马车微微颤了颤,显然是钟虎下了马车,不一会,钟虎的声音就又传了进来,道:“姑娘,小的把人带过来了,是个小女娃儿,叫大丫,是被家人丢弃在路边的。” “是个丫头啊!”秦氏心里咯噔一声,她心里一直期望是个小子,这样的话,随便找个庄子安置就完了。只要雪晴不把人往府里带就不会招来那几位姑娘的非议了,哪知道…… 心里叹息着,秦氏却还是忍不住的掀开帘子探出头去,雪晴捂着嘴笑——奶娘老说她心软,殊不知她才是那个总忍不住心软的人! 掀开帘子,秦氏看到的是壮实的钟虎和他身边那个瘦瘦弱弱的小个子,正如钟虎说的,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说,还脏兮兮的,她甚至嗅到一阵馊臭的气味……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配上一张黑漆漆的脸,如果不是钟虎那话,就模样根本无法断定是小子还是丫头。 “既然被人丢弃,就把她带回去吧!”雪晴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真的是大丫,那么自己今年还真就是九岁。尤其让她心里踏实的是,大丫都出现了,那胖子肯定也在梧州晏家的那米粮铺子等着自己去找呢! 雪晴的话外面的第三个人听的真真确确,大丫眼中露出一丝欢喜,钟虎应了一声,而秦氏有些嫌弃的瞪了大丫一样,没好气的道:“怎么这么脏?他虎叔,你带着她坐外面,别让她靠帘子太近,熏了姑娘我可饶不了她。” “你放心吧,我会看好的。”钟虎笑呵呵的,他是钟府最稳妥的把式之一,雪晴出门都要他赶车,和秦氏自然不会陌生,知道秦氏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看秦氏缩回马车,钟虎带着自称大丫的女娃儿上了马车,还不等他驱动马车,帘子又被掀开了,一脸嫌弃的秦氏递过来一件厚实的披风,道:“让这丫头裹起来,冻病了给她请大夫麻烦。” “还不谢谢秦妈妈!”钟虎笑着接过披风,那披风的料子还算不错,颜色款式却颇为老气,不用说,肯定是秦氏自己的,能将自己的披风拿给脏兮兮的大丫,显然是她心软了。 “谢谢秦妈妈!”大丫乖觉的道,眼中也闪着感激,她是个极为聪慧的,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秦氏藏在不耐烦之下的善意——真要是不待见自己的话,她完全可以不理会自己,哪用得着这样。 “赶紧裹上吧!”秦氏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心软的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缩回了车厢。 外面的动静雪晴听得真真切切的,她好笑的看着缩了回来的秦氏,将面前的食盒打开,笑着道:“奶娘,这丫头肯定也饿了,拿几块点心给她充饥吧!” 秦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从食盒里拿了几块点心,却没有直接递出去,而是把目光投向雪晴身边的香菱,香菱却凑巧一般的移开了眼——外面那个丫头不知道得脏成什么样子,光是想象就已经让她恶心透了,她才不肯帮着秦氏把点心递出去呢! 秦氏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将视线移开,恍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再次掀开帘子,将手上的点心递了出去,道:“丫头,饿了吧!这里有几块点心,吃点儿填填肚子吧!” “谢谢姑娘!谢谢妈妈!”大丫先道过谢,才小心地接过秦妈妈手上的点心——她的手也脏,为了不碰到秦氏的手,惹秦氏不喜,她的动作极其的小心。 大丫的小心翼翼落在秦氏的眼中,惹来她的一阵叹息——是个乖觉聪明的,可惜了,长了那么一张脸。 第十一章留下 “也是个可怜的!”听完大丫不带太多情绪的描述之后,沈月绮叹息一声,对眼中都已经有了泪花的雪晴道:“人是你遇上捡来的,怎么安置你自己看着办,需要娘做什么吱一声就是。” “谢谢娘!”雪晴就知道沈月绮不会干涉太多,和父亲钟珥一样,沈月绮也是一个很纯粹的文人,他们或许不是那么懂得何为世事艰难,但是他们也少了一双势力眼,很多时候说话做事多是凭本心。 秦氏却有点儿急了,她看得出来自家姑娘见了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大丫之后,不但没有嫌弃,眼中反而还多了些东西,她敢肯定,二奶奶这一松口,姑娘绝对会把这丫头给留在身边。 这怎么行啊! 这丫头脏些不打紧,费些功夫力气给她好好的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就是,那一头乱糟糟,不知道有没有藏了无数虱子的头发也不是重点,能清理干净最好,清理不干净呢直接剃光了慢慢养也就是了,可是她一张坑坑洼洼的脸…… 她敢说,这丫头沦到被家人直接找个偏僻的地方丢弃的境地,十有八九就是她那一张丑脸给害的。否则,像她这么大的丫头,就算家里真的过不下去,养不活了,也会找个人牙子。既能给孩子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也能换几文银钱贴补家用,哪至于就这么就丢雪地里,由着她自生自灭了? 不等雪晴开口说要留下,她就笑着道:“二奶奶,这丫头确实是个挺可怜的,依奴婢看不如把她送到三里庄的庄子上,有我家那口子照看一二,别的不敢说,吃饱穿暖是肯定没问题的。” “奶娘~”雪晴轻嗔一声,她知道秦氏是不想让自己把大丫留在身边,也是,这丫头又脏又臭不说,还不知道怎么弄的,把原本应该俏生生的一张小脸弄得让人不忍直视。能忍着让钟虎把人带上,还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是秦氏心软,换了旁人,说不得见了人之后,给一点儿散碎银子就把人给打发走了。那可能把她留到现在不说,还给她想了一个真的很不错的去处。 “是奴婢逾越了!”秦氏立刻认错,却又看着雪晴道:“只是姑娘,家里还有你之前捡回去的那一对祖孙没有安置好,你这要再带一个回去……就算夫人再疼你宠你,也得顾及别的姑娘的想法啊!” “那一对祖孙等我有空了会好好的考虑怎么安置,大丫也肯定要把她留下来。”雪晴笑着看着秦氏,又侧脸看着沈月绮道:“娘,大丫就这个样子可不好跟着我们回去,先让她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吧!” “你考虑的对!”沈月绮点点头,看向身边的大丫鬟怜玉,道:“你和店家说一声,让他张罗一下,你给这孩子好好的洗洗,再给她换身暖和干净的衣裳。” 她们如今身处的是路旁一家还算雅致的茶楼,主要供路过的人进来喝杯茶,小憩片刻的,在雪晴的记忆之中来过很多次,但今日在这里停留却是沈月绮知道雪晴又捡了人才做的决定。 怜玉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情愿,沈月绮却丝毫不曾察觉,雪晴心里叹息一声,连这么一点儿事情都不乐意,难怪前世二房决定离开钟府、离开盛京的时候,怜玉会第一个跳出来恳求钟珥夫妻给他们一条生路,别让他们跟着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呢! 但是没等她想法子推脱,秦氏就笑着道:“二奶奶,这样的事情香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做不来,还是让奴婢去吧!” 她这个奶娘啊!雪晴心里叹息一声,但这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心底柔软,不遗余力的对自己好的奶娘,她看向大丫,道:“你跟着奶娘去吧!” “是,姑娘!”大丫乖巧的点头,比看自己的时候,眼中带着嫌弃的香玉,她自然更乐意跟着嘴上说着嫌弃,眼中却满是怜惜,行动中也透着关怀的秦氏。她满脸感激的道:“谢谢二奶奶,谢谢姑娘肯把我收下,二奶奶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会牢牢地记着的。” “傻大丫,去吧!”雪晴笑笑,大丫她是一定会救的,但却不准备像上辈子那样,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自己前世离开盛京之后大丫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她却敢肯定,一定会有人拿她给自己做过丫鬟这件事情来取笑她。老师曹大家上辈子那么喜爱她欣赏他,今生想必也不会例外,自己需要做的是制造机会让他们认识,让曹大家了解大丫,而后再将大丫送到老师身边去。 秦氏带着大丫离开了,沈月绮让人泡了一壶茶上来,母女俩一边喝茶一边等候,整整等了半个多时辰,秦氏才带着一个头发还带着水汽,却眉清目秀的干净丫头出现在了母女俩面前。 “这就是之前的那个丫头?”沈月绮惊讶的看着恍若脱胎换骨一般的大丫,尤其是她那光滑的脸蛋,之前的那些坑坑洼洼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了。 雪晴倒是没有意外,大丫原本就是个漂亮的丫头,不过这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却不小,小小年纪就知道丑点儿更安全,从小就脏着一张脸。今日露出真面目来,是因为奶娘亲自给她清洗也是因为她意识到长得丑不再是她的保护色,还可能成为她的绊脚石。 “就是之前的那丫头,她以前不但不洗脸,还总是在脸上抹些泥,时间一长,弄得坑洼不平!”秦氏点点头,叹息道:“这算着丫头是个心眼儿多的,要不然就她这模样,还不知道会被买到什么不讲究的地方去呢!” “也没见多漂亮啊!”沈月绮评价了一句,却又道:“不过比之前看着是舒服很多。囡囡,你准备怎么安置她?” “怎么安置我暂时还没想好,只是觉得这丫头与我有缘,不能放任不管而已!”雪晴笑眯眯的道:“在我想好之前,就让她住到我院子里的客房里,和我做个伴吧!” 沈月绮斜睨着女儿,不知道她这又想玩什么花样儿,不过,一贯疼爱纵容女儿的她却没有反对,点点头,却又问道:“总不能和你祖母说,这是你捡回来的客人吧!”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个想法!”雪晴眼睛珠子一转,当着众人就把自己的打算说出了口,听得几人的神色都微妙起来,秦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她算看出来了,自家姑娘这次是铁了心了,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 沈月绮则笑了起来,伸出指头,虚点了她一下,笑骂道:“你啊,就折腾吧!” 第十二章待遇 “姑娘,把她当成客人……这未免也太抬举她了吧!”马车再次行驶起来之后,嫉妒到了极点的香菱终究还是没有忍耐住开了口,看大丫的眼神也带了愤恨。她不明白雪晴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个刚刚比叫花子还不如的丫头另眼相看,被嫉妒冲昏头的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她并没有资格质疑雪晴。 “香菱,怎么和姑娘说话的!”不用雪晴开口,秦氏就轻斥一声。香菱是比雪晴大一,但也只有十一岁,也还是个孩子,就算有心机城府也深不到哪里去,眼中满满的都要溢出来的嫉妒让秦氏看得清清楚楚。这让多少被雪晴的话影响了的秦氏心里起了些疙瘩,觉得雪晴说的那些话是该好好考虑了。 “妈妈,我这也是为了姑娘好啊!”香菱可不觉得自己错了,秦氏自己刚不也反对把这个叫大丫的叫花子留下来吗,怎么轮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就不可以了? “是为了我好还是眼红我对大丫好?”雪晴语气淡淡的,目光却很锐利,秦氏能看出香菱是嫉妒眼红,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甚至在想,前世自己收留大丫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一样心气不平,觉得自己薄待了她,她前世偏向魇王是因为禁不住诱惑还是对自己有怨?或者二者兼有? 毕竟,大丫到了自己身边没多久,适应过来的她就显现出了超乎常人的聪慧,资质只能算过得去的香菱虽然没有被她比得愚笨不堪,但也显得平庸至极。虽然大丫与自己而言,更多的只是一个伴,这丫头聪明是聪明了,但性子跳脱,不会也不能取代香菱的位置,可谁知道香菱又是怎么想的呢? “姑娘,奴婢没那个意思!”香菱眼睛都红了,心里既觉得委屈又有些心虚,原本坐三个人还算宽绰的马车因为多了一个大丫而显得有些拥挤,但她还是有些狼狈有些艰难的将坐姿改成了跪姿,一副知错认错的样子。 “没有那个意思最好!”雪晴看着垂着头,显得异常恭顺的香菱,淡淡的道:“如果有,那么就把你的小心思给我收起来。” “奴婢知道了!”香菱心里越发的委屈了,心里不仅恨死了大丫,对雪晴也生出淡淡的怨气——为了一个刚刚认识的叫花子,就这么发作自己,枉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候了她这么些年…… “知道错了就改,改好了就好了!”秦氏打了一个圆场,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的飞向大丫,却见那丫头垂着眼睛,一副什么都没听到都没看到的样子,她心里忍不住赞了一声聪明。 雪晴微微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不准备再和任何人说话——她都已经决定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替代香菱如今的位置,自然不愿意再在她身上浪费口舌,而有香菱在,她和秦氏大丫说话也不是那么方便,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 雪晴的样子让秦氏知道她对香菱的耐心已经不多了,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看向香菱。没听到雪晴叫她起来的香菱忍不住抬头,闭目养神的雪晴让她更觉得委屈和气恼,脸上的表情也带出了几分,而这一切让秦氏看得真真确确的,让她吞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看来这丫头真的不适合留下来了!秦氏心里叹息一声,脸上带着笑,道:“姑娘不过是说了你一句,又没有说要责罚你,跪着那里作甚?快点儿起来!” “妈妈~”香菱委屈的叫了一声,却终究没有再多说,动作轻柔的再一次改了姿势,只是心里不忿的她,在坐稳之后又一次狠狠地瞪了依旧当自己就不存在的大丫一眼,心里算是恨上了她。 这一切,秦氏再次收在眼底,心里又一次叹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学着雪晴闭上了眼睛。 顾忌的人都闭上了眼,香菱又狠狠的剜了大丫一眼,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的,大丫正好抬眼看过来,她带了几分凶狠的样子不但没有吓到大丫,反而让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静安师太远方亲戚家的孩子?”钟夫人有些怀疑的上下打量着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大丫,她倒也是个机灵的,没露出心虚不安来,就那么乖乖地站着任由钟老夫人打量,当然,紧张局促却还是免不了的。 “是!”沈月绮点点头,道:“这孩子家里出了些儿变故,她娘出阁前和师太有几分香火情,把她送到了香积潭,求师太收留。师太一时心软的把人给收下了。只是,香积潭是佛门之地,日子清苦,这孩子身体底子不打好,到香积潭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就病了两场。师太与我也是积年的交情了,就把这孩子托付给我,让她到家里将养一段时间,等日子暖和起来,她的身子也健朗一些之后,就把她接走。” “祖母,您就答应吧!”雪晴语气软软的道:“师太对我一直极好,今日还把她亲手采集,亲自制成的冬茶给了我,可不能连这么一点儿事情都不帮忙。” “师太都开了口,祖母又怎么会拒绝呢?”钟夫人朝着雪晴微微摇头,笑着道:“我不过是在心里思忖的该怎么安排这孩子罢了!” 钟夫人心里总觉得这事情有些突兀,但人都来了还能怎样?真要把人送回去,还不得把静安师太给得罪了?别看她如今一副心如古井不波不澜的样子,但钟夫人是知道她过往和底细的,又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把人给得罪了呢? “人既然是儿媳带回来的,理当由儿媳来安置!”沈月绮笑着道:“我问过了,这孩子长得瘦小,却和囡囡一般大,就让她暂时住在囡囡院子里,两人正好也能做个伴!” 沈月绮的话让钟夫人微微皱眉,除了长孙女初晴之外,她和钟老爷最最重视和疼爱的就是雪晴,这丫头继承了钟珥和沈月绮的所有优点,从小就是个一等一的美人胚子,人又聪慧,只要精心培养,以后前途定然一片大好。她可不希望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野丫头和他们最是看好的孙女住到一起去。 雪晴一看就知道钟夫人不乐意,连忙道:“师太将人送过来,就是因为我们一般年纪,正好作伴,要不然的话,师太何必把人让我们给带回来了呢!” “也罢!”钟夫人终究还是松了口,却又看着雪晴道:“万不可因为多了玩伴,就整日嬉戏玩乐耽误了功课。” “您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第十三章梦见 “你这个顽皮!”钟珥笑着在女儿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骂道:“连祖母也敢骗,我看 你是皮痒了!” “爹~”雪晴嘟起嘴叫了一声,这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再怎么努力压抑激荡的心情,眼中却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意——她的爹爹啊,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从小就没舍得斥骂她一声的爹爹。 她聪慧乖巧,为他在众人跟前博光彩的时候以她为傲,她犯了糊涂,闯了祸的时候挺身而出将她护在身后,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无论他有多么反对,却还是会在争执过后站在她身边,尽一切可能的帮她的爹爹。 如今的他正是风流倜傥的年华,眼中没有藏着忧虑和苦楚,脸上也只有意气风发的爹爹!能看到这样的爹爹,真好! “下手重了吗?”钟珥被女儿眼中的泪花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看她的额头,光洁白皙,连一点红印子都没有,应该不会疼的啊! “让我给你一下就知道重不重了?”沈月绮瞪了丈夫一眼,道:“囡囡编那些话出来骗母亲确实不对,但囡囡那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吗?真要如实相告的话,母亲或许不会因为囡囡出趟门又带一个无处可去的可怜丫头回来而生气,但别人呢?囡囡上次救人就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了,再有一次,还不知道会说的有多难听呢!” 钟珥一脸无辜的看着妻子,他说什么了吗?不过是玩笑一般的弹了女儿一下而已,怎么弄得像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一般? 雪晴原本有些激荡的心情被他们这么闹,完全没了,她笑着抱着沈月绮的手臂摇晃,道:“娘,爹爹下手不重,我就是见了爹爹之后忽然觉得好想好想爹爹,好像很久很久没见一样。” “不是好像,是确实很久没见人了!”沈月绮再瞪钟珥一眼,道:“你再这样整天的不着家,女儿都该不认识你了!” “我哪有……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钟珥原本还想为自己辩白几句,却被沈月绮又瞪了回去。当然,最要紧的是他最近这一个多月来确实往外跑得太勤了些,早出晚归都算好的,接连几天不回家都是常事,这让他底气不足。 雪晴在一旁看得直乐,捂着嘴吃吃的笑,沈月绮瞪了女儿一眼,然后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开了。 “囡囡,对那个丫头你有什么打算?”钟珥看着女儿,他可不认为女儿会是那种在乎旁人背后说什么的人,真要只是在乎那个的话,把大丫送到庄子上,学了规矩之后再让庄头送进府也就是了,没有必要编造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戳穿的理由出来,他相信女儿另有想法。 “先让她留在我身边当个伴吧!”雪晴笑笑,微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爹爹,你说梦境有没有可能变成现实?” 钟珥微微一怔,道:“为什么这么问?可是做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嗯!”雪晴点了点头,轻声道:“前些日子我梦见自己在冰天雪地里捡了一个人,在梦里我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却清楚的记得她有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囡囡,你不会因为这个梦才决定要将大丫留下来吧?”沈月绮失笑,心里却认定了这是女儿临时想到的借口。当然,这也确实是雪晴编出来的,她重生不过一日,那来的时间去做一连串的梦? 不过,就算识破了雪晴,沈月绮也没有直接拆穿,对她来说,只要女儿喜欢,将大丫留下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大丫的眼睛生得非常好,明亮清澈,有一种难得一见的澄净,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不会是个愚笨的。 至于说大丫的相貌沈月绮却没什么感觉——沈月绮姿容绝色,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声名远扬的绝色佳人,而遗传了父母最优秀基因的雪晴比沈月绮长得还要精致。钟家其他几个姑娘比雪晴稍逊几分,却也都是些美人胚子,见惯了好颜色的女孩儿,大丫在沈月绮眼中只能算是清秀! “梦中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把人给留在了身边。”雪晴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在梦里,我很喜欢她,无论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她,而我身边的人也都很喜欢她,尤其是老师,他甚至还不顾她的出身,想要收她为弟子……” “你是说易凡兄?”不等他说完,钟珥就笑了起来,道:“还真的是做梦,易凡兄的眼光多高啊,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名门闺秀和世家贵女被他拒之门外,他能看上一个出身地位的小丫头,还主动想收为弟子?” 沈月绮赞同的点头。钟珥口中的易凡兄就是雪晴的老师曹大家,名穆卉,字易凡,是大燕屈指可数的大家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个。他出身书香世家,善诗文,精六书,通六艺,是连当今皇上见了都要称一声“大家”或者“先生”的人。 曹穆卉好为人师也善为人师,有书舍一间,名为青舍,收弟子数十人,其中亲传弟子不过二十一人,其中有女弟子六人,雪晴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钟家唯一一个进了青舍的。 曹穆卉眼光极高,一心想将青舍办成盛京乃至大燕最好的私人学舍之一,收弟子尤为挑剔,能成为他的亲传弟子的,不敢说是大燕最优秀的,但无一不是家世出众、资质极佳、品德出众的。 雪晴是在七岁那年被曹穆卉收下的——钟珥和曹穆卉兴趣爱好相近,又都是风流文雅的人,虽然年纪相差不少,却颇有几分交情。沈月绮也是曹夫人丁伊颇为欣赏的,两对夫妻来往不少,雪晴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如果没有这些交情,雪晴未必就能成为曹穆卉的女弟子之一,就他那性子,能看得上雪晴捡回来的一个不起眼的丫头?钟珥觉得绝无可能。 “梦醒之后,我也觉得很好笑,也不相信能有那样的事情,可是……我还是一直在做那个梦。不,不是那一个梦,而是一串梦,一个接一个,每天做的梦都能和前一天接上。”雪晴耸耸肩,道:“现在,大丫出现了,和我梦见的一样,被家人抛弃在路边,还长了一双一般无二的眼睛,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像我梦见的那样。” “那你准备怎么做?把大丫带去青舍吗?”钟珥看着女儿,心里有几分不赞同,曹穆卉可不是什么好性儿,要是因为这个让他心里起了芥蒂可就不好了。 “那是当然的!”雪晴点头,一脸的顽皮,笑着道:“大丫像我梦见的一样出现,还被我就带了回来,我又怎么能不找机会让她和老师见面呢?爹爹,你想啊,要是真像我梦见的那样,老师见了几次之后,就觉得大丫是块璞玉,是个可造之材,主动要收大丫为弟子,那该多好玩啊!在我的梦里,大丫可是一点儿都不给老师面子呢!” 看着女儿一脸的顽皮,钟珥心里再怎么不赞同,却还是叹口气,点头,道:“你啊,小心你的小心思被易凡兄发现了,到时候被罚抄书,可别叫苦啊!” 雪晴吐吐舌头,笑了起来,她就知道爹娘就算觉得她在胡闹也会由着她的,但这一次,她真的没有胡闹,她也不觉得自己有胡闹的资本…… 第十四章噩梦 “啊~”黑暗之中,雪晴发出一声惊呼,人也随着惊呼声腾地坐了起来,睡在脚踏之上守夜的香菱被她惊起,被吓得心砰砰跳的她有些烦躁,压下心头的不满,扬声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怎么这么黑?”雪晴的声音慌乱不安,叫道:“掌灯,快掌灯!” “是,姑娘!”香菱狠狠地咬着牙,顺手拿过搭在枕头边的外衣,一边起身一边披上,等她借着从外间传来的亮光点着蜡烛之后,也整理好了情绪,脸上除了关心之外只带着睡意,厌烦都被压了下去。 回到床边,小心的将一边的帐子挂起,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惊魂未定的雪晴,轻声道:“姑娘,您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雪晴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才轻声道:“给我倒杯水来!” “是,姑娘!”香菱应了一声。 接过香菱递过来的温水,雪晴却只是将它捧在手上,好一会才在香菱的催促下喝了一口,而后带了几分心神未定的将杯子又递给香菱。 “姑娘,可要奴婢去把秦妈妈请过来?”香菱低声问道,雪晴鲜少有做噩梦被惊醒的事情发生,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但她相信,秦氏肯定知道怎么做。 “这大半夜的,奶娘肯定睡熟了,还是别去打扰她了!”雪晴轻轻的摇摇头,道:“我坐着缓缓神,要还觉得不舒服,再叫奶娘也不迟。” 香菱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坚持——秦氏一贯把雪晴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她要过来了,定然会一夜不眠的守着雪晴,她都不睡了,别人也就更别想睡了。 雪晴闭上眼,就那么坐着,没事可做的香菱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呵欠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夸张,雪晴微微一惊,睁开眼,看着打呵欠都打出眼泪的香菱,低声道:“困了就去睡吧!” “奴婢陪您!”香菱倒真的恨不得倒头就睡,但总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个时候还睡得着,她这个大丫鬟也就当到头了。 “没事,我好些了,半夜三更的,你去睡吧!”雪晴摇摇头,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香菱微微有些犹豫,她小心地打量了一下雪晴,在摇曳的烛光下,雪晴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晦暗不明。香菱有心想要在一旁陪着雪晴,但汹涌而来的睡意却还是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她自以为隐晦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轻声道:“夜深,姑娘也睡吧!” “我睡不着!”雪晴摇摇头,似乎还被梦境影响着,脸上是依旧不安宁的神色,眼中也满是迷茫,她勉强的笑笑,道:“你睡吧,我再坐一会!” “那奴婢就不打扰姑娘了!”香菱点点头,终于还是向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的睡意屈服了,将披在身上的外衣放到枕边,轻手轻脚的在脚踏上躺下,闭上眼,几个呼吸间,就沉沉睡去…… 听着香菱沉稳均匀的呼吸声,雪晴脸上的不安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嘲讽——能在主子做了噩梦,心神不安的时候这般坦然的睡去,是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证明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自己这个主子? 雪晴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着自己下一步怎么走,直到月兔西沉,东边的太空微微泛白才困倦的躺下。 “姑娘这是怎么了?”看着雪晴脸上那刺眼的黑眼圈,秦氏吓了一大跳,心疼的轻声责怪道:“可是昨晚奴婢离开之后,姑娘又偷偷的起来点灯夜读了?姑娘,奴婢知道你好学,也知道那书本子勾着你,可你如今正在长身体,可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 雪晴暗自吐了吐舌头,被秦氏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年幼时的小任性,不过她并没有解释,告诉秦氏是她误会了,而是笑嘻嘻的叫了一声奶娘,嬉笑着道:“我知道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你啊~”秦氏无奈而又宠溺的叹口气,眼角的余光扫到松了一口气的香菱,不满的斥道:“香菱,你是怎么侍候的,怎么都不知道劝着点儿姑娘?姑娘今儿可还得去学舍,顶着这么一个黑眼圈便也罢了,要是精神不济,在先生教课的时候打盹儿可就不好了。” “妈妈,我知道错了!”香菱乖乖的认错,她倒是想要为自己分辩两声,毕竟雪晴昨夜是被噩梦惊醒的,但想到雪晴随意的说了那么两句她就真的睡了……心底发虚的她哪里还敢为自己辩解?要是让把雪晴当成了眼珠子一般的秦氏知道她那般懈怠,一顿罚是逃不了的。 秦氏横了她一眼,道:“去厨房让人煮个鸡蛋过来给姑娘滚一滚,现在这个样子,可怎么出门!” “是,妈妈!”香菱应声出去了,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秦氏反倒有些不习惯——雪晴昨晚只熬了半夜,黑眼圈其实并没那么明显,也就是秦氏着紧她,换个人不一定就能看出来。以前遇上这样的事情,秦氏会责怪雪晴,也会责骂香菱,每 次香菱都会为自己分辨,鲜少有这种一句话都不回的情况。 不过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氏也就想了那么一下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时辰已经不早了,雪晴得赶去易安居给钟老夫人请安,完了就得出门往青舍去,在车上对付着吃点儿点心。 曹穆卉收有男女弟子,但上课的教舍和时间都是分开的,每个月的初一到初五,十六到二十,这十天是女弟子的上课时间。今日是十六,也是雪晴该去上课的时候。 麻利的帮着雪晴穿戴好,香菱也回来了,秦氏动作迅速的用鸡蛋给她滚了又滚,直到黑眼圈淡得不仔细贴近了看不出来才满意的收手——雪晴皮肤白皙,除非用脂粉掩盖,要不然是不可能达到完全看不出来的效果,但她年纪尚幼,秦氏怎么都不可能让她涂胭脂抹粉的。 穿戴整齐之后,雪晴就要往易安居过去了,但临出门之前,她却笑着看着秦氏道:“昨晚香菱也没睡好,今日让她在家休息,让大丫陪我去青舍。” 第十五章师姐们 “雪团儿来了啊!”雪晴一进教舍,就有人亲昵的冲着她打招呼——青舍共有四个院子,她们的教舍是青舍最幽雅也最舒适的暗香苑,男弟子则在无花苑和空直斋上课,还有一个幽谷居是空置。 曹大家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弟子之中,雪晴是最小、也是入学最晚的一个,从入学以来就备受几位师姐的关照和宠爱——她和几人的年纪相差不算大,却也因为这几岁的差距,让她和她们之间少了竞争。竞争少了,这明争暗斗的事情也就少了,她们对她的关照自然也就多了几分。 雪晴冲着向她打招呼的人甜甜一笑,脑子转的飞快,她这几日除了思索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走之外,剩下的精力都花在了回忆之上——盛京的一切对前世的她而言都恍若前世,对如今的她更是前世的前世了,想要将这一切都回忆起来可不容易。不过,她终究还是想起了一些,又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香菱嘴里套了一些,大概可以应付过去。 须臾之间,她便将眼前的人和名字对上了号,笑着道:“几日不见,杨姐姐看上去更漂亮了,是这几日得了什么养颜方子,好好的调养了几日还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今天这嘴真甜,吃蜜了吧!”被称为杨姐姐的女子笑了,她是安王的长女杨青芷,也是曹穆卉唯一一个出身皇室的女弟子。安王杨振涛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被当今太后记到名下抚养,但和生母以及比自己小了整整六岁的弟弟却也还是亲近的。 今上登基之后,除了太后的亲生儿子,天生耳聋的敬王杨振宇之外,也就对这个同胞弟弟最是亲厚了。 据说今上登基的时候原是要好生重用这个胞弟的,刚刚当了父亲的安王却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与三五知己爱好友一边喝着琼浆玉液,一边谈论诗词,操琴作画。皇帝这个当哥哥的要真是心疼弟弟,就让他当个肆意的才子,过点儿逍遥安逸的日子。 今上大感无奈,却也还是顺着弟弟,封了安王,除了一座仅次于敬王的王府大宅之外,还赏赐了两处院子和好几个皇庄给安王,好让他呼朋唤友,一起饮酒吟诗的时候有去处。 安王擅写赋,他写的赋辞藻华丽,是时下最为流行的。除此之外,安王还擅绘画,尤擅工笔画,他和钟珥志气相投,是谈得来的好友,雪晴和杨青芷也算是一处长大的,说起话来透着一股亲昵。 “姐姐怎么知道我今儿早上喝了一大杯蜜水才出门的?”雪晴一脸瞪圆了眼睛,一脸惊讶的看着杨青芷。 “你不知道姐姐我掐指一算,就什么都知道了吗?”杨青芷被雪晴逗得乐了,顺着她的话往下胡诌,还做出掐指算命的动作,道:“就连你昨晚上吃了什么,吃了几口都能算的清清楚楚哦!” 雪晴一听这话,故作紧张的紧了紧身上还未取下的大麾,道:“我没长胖,姐姐掐算错了!” 被雪晴这么一闹,教舍里有两个姑娘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一身浅粉色,看起来温温柔柔带了几分出尘气质的姑娘笑着道:“几日不见,钟妹妹俏皮了不少,越发的让人喜欢了!” 雪晴一眼就认出说话的是谁了。 严浅忆,兵部尚书严万重的嫡长孙女,是雪晴的师姐,但让雪晴对她记忆深刻的是她和钟初晴一样,都被指为太子侧妃,嫁进东宫之后,她和钟初晴还结成联盟,联手对付太子妃。 而让雪晴怎么都不会忘记的是她前世被钟初晴弄进东宫,用来要挟魇王的时候,这位一直以来和善、温柔、总是一副不食烟火气息的师姐和太子说说自己狼狈些才容易让魇王心软。若不是太子妃意外的站出来护住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 “钟妹妹年纪小,原该活泼一些。”严浅忆身边的是礼部郎中王洛予的嫡长女王俪,她和严浅忆一直走得很近,两人都是盛京有名的才女和美女。 实际上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在盛京都有盛名,就连年纪最小、极少出现在交际圈子里的雪晴也不是默默无闻之辈,毕竟仅曹大家的女弟子这个噱头,就足以让人津津乐道了。 不过,众人之中,最让耀眼的还是如今一身正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她们的邢晓琳。 邢晓琳是首辅邢之嵩的嫡长孙女,也是未来的太子妃,雪晴清楚地记得,在钟初晴和严浅忆前后嫁进东宫之后半年,她便与太子杨禹桁完婚。只是她的性子烈,眼睛里也容不得半点沙子,和善解人意的钟初晴,不食烟火的严浅忆相比显得强势而又火爆,并不得太子欢心。 “原本沉闷无趣的人忽然活泼起来,还真是令人奇怪!”凉凉的话语出自和邢晓琳坐在一起的青衣女子,她脸上带着不屑和淡淡的恶意,道:“这人忽然之间变了,总得有些缘故吧!” 雪晴的笑容微微的淡了些,说话的是俞敏霞,大将军俞文的爱女,也是唯一一个一直以来对雪晴都不友好的师姐,在雪晴的记忆之中,这位师姐就没有对自己和颜悦色过。 前世的雪晴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今生也一样不明白,但是她却也不能像前世那样,你不友好我也不客气的怼回去——前世俞将军为她出头是静安师太求了人,但如果俞敏霞当时跳出来极力反对,俞将军还能为一个外人让爱女不悦吗?雪晴不确定,但是就凭俞将军前世与她有恩,静安师太和俞家的渊源,她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当然,这最主要的是俞敏霞与她其实不过是有些女儿家的小矛盾罢了,比起脸上总是一团和气,说的总是那么动听,但关键时候却毫不犹豫的想拿刀子捅自己一刀的严浅忆,雪晴真觉得俞敏霞好的太多太多。 想到这些,雪晴冲着俞敏霞嘟嘟嘴,缩了缩鼻子,做了一个鬼脸,而后攀上杨青芷的手臂,甜笑道:“杨姐姐,我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的,老师留的功课做得七七八八的,趁着老师没来,把你的功课给我瞄一瞄吧!我知道姐姐最好了!” “原来在打鬼主意,难怪今儿嘴巴这么甜!”杨青芷笑着刮了雪晴的鼻子一下,道:“那赶紧吧!” 第十六章知会 雪晴带了几分挑衅的鬼脸没让俞敏霞气恼地跳起来,她疑惑地和看了看雪晴,和身边的邢晓琳交换了一个眼神——雪晴虽然是几个人之中最年幼的一个,却非常在乎别人的眼光,努力的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显得优雅些,虽然在她们看来那还是一种孩子气的表现,但像这种像个寻常孩子一般的顽皮动作,她们可有两年不曾见过了。 不过,她们并没有点出来——能进到这里来接受曹大家教导的,哪个不是心思细腻缜密又聪颖过人的,她们能察觉的,另外几个定然也能看出来。可是,谁都没有说什么,她们何必出这个头呢? 尤其是她们二人,一个从雪晴出现在青舍的那一日起就不喜欢这个出现之后,抢走了原该属于自己的小师妹才能有的娇宠,另一个则是在定下婚事之后有意的疏远冷落——谁让她有一个惺惺作态又将与自己共侍一夫的堂姐呢! 雪晴也知道自己骤然的不一样定然会让几人心里生疑,毕竟除了在父母和奶娘跟前她之外,她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沉静优雅而不是跳脱,一举一动都严格遵循教养嬷嬷的指点,半点出格都不敢有。就算离开盛京之后,她也没有改了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规矩,嫁给那死胖子,当了母亲之后还照这些规矩来教导和要求女儿。 这些规矩是对是错她不好说,但她知道自己也好,女儿也罢,对这些规矩都是厌烦的。所以,自己在和那死胖子独处的时候会格外的泼辣和肆意,而女儿呢,在自以为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和她的养娘莫姑姑一起的时候也也放肆得紧。 但是,那只是私下,当着旁人的面,自己也好,女儿也罢,都会严格的遵照这些规矩——她是要给女儿做一个榜样,女儿将来是要嫁进世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放大了来挑刺,不能有任何的不妥。至于女儿,她想女儿那般做更多的是为了让精神不济的自己不为她担心吧! 但是这一世,雪晴却不想继续那样下去了,厌烦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这辈子只想嫁给那死胖子,要还像上辈子那样,处处表现得无可挑剔,她和那死胖子决计走不到一块去。 “看完了,谢谢杨姐姐!”迅速地将杨青芷递过来的功课翻看了一遍,雪晴大松一口气,庆幸年幼的自己是个聪慧却勤奋的好学生,先生留下的功课在回到家之后就抓紧时间完成了,要不然今日还真的得抓瞎。 “你做的怎么样?”杨青芷笑着问了一声,就连俞敏霞都察觉到雪晴的不同,她这个和雪晴最亲近的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是,和俞敏霞邢晓琳一样,对此也做了慢慢观察的决定。 “没姐姐做得好,不过应该能过得了老师的眼。”雪晴笑的很甜,功课什么的,她昨日顺口吩咐香菱帮她收拾,尔后又找借口随意的翻看了一下,说实话,真心觉得十岁的自己才华平平,字写得也马马虎虎。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才十岁,也就释然了。 “那就好!”杨青芷笑着接过自己的功课,看了一眼正小心地将雪晴上课需要用到的东西摆到桌上的香菱,道:“看来妹妹功课其实还是做的很用心的,只是忽然之间信心有点儿不足。” 雪晴轻轻的吐了吐舌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一夜一夜的做梦,晚上睡得不好,白天精神不济,不是觉得这样没做好就是忘了那样……好了,香菱,你出去外头候着吧!” “是,姑娘!”香菱微微一怔,却还是恭顺的应声,而后小心的退出了教舍。 “怎么把香菱使唤出去了,妹妹不是一直想让她多沾点儿书香气的吗?”杨青芷目光微微一闪,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和雪晴一样,她们也都带着贴身大丫鬟进教舍——她们在青舍一呆就是一天,身边没人侍候可是万万不行的。但是,和她们不一样的是,雪晴连上课的时候也喜欢让香菱呆在身边,美其名曰是让香菱多沾沾书香气,免得一身俗气熏到了她。 和其他人一样,杨青芷可不认为有这种必要,但曹穆卉都没有说什么,她们自然也不会多话。不过,香菱显然并不觉得这是殊荣,相反,还觉得这是一件苦差事,不止一次的想法子溜走。 “她无心向学我何苦做那个恶人?”雪晴叹了一口气,她也是昨晚才想起这件事情来的,对于这个,她真觉得年幼的自己太自以为是。 “想通了?”杨青芷轻轻挑眉,眼底藏着惊讶和不信。 “想通了!”雪晴点点头,而后莞尔一笑,凑近杨青芷,低声道:“杨姐姐,我这两日得了一个伴儿,等过得几日我会带她过来,她又聪明又好学……” 原来是有了新的伴,难怪! 杨青芷眼中闪过了然,也压低声音问道:“哪来的伴儿?” “是香积潭静安师太的一个远方亲戚家的姑娘,是投亲来的,师太知道我缺玩伴,昨儿我和我娘去香积潭,师太就让她和我们一道回家,说让我们互相做个伴。”雪晴小心地控制着声音,道:“原本今儿就想带着她一起过来的,可她身体不适,也不好勉强,只能再等过得几日,等她调养好了,再拉着她一起过来。” 雪晴虽然开了口,说让大丫陪她过来,但秦氏怎么可能答应——大丫什么规矩都不懂,到了青舍之后,给雪晴丢脸,让她被人笑话都是小事,一不小心惹了祸,说不得连小命都要丢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雪晴原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快就把大丫带过来,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让她有紧迫感,而后抓紧时间把有些规矩讲给大丫听。雪晴知道大丫有多聪明,对大丫,她比任何人都有信心,她相信半个月的时间或许不能让大丫改头换面,但至少能牢记基本的礼节规矩。 “擅自带人到学舍来,不怕被老师骂吗?”杨青芷白她一眼,提醒道。 “就是害怕才没敢直接把人带过来!”雪晴轻轻的吐吐舌头,道:“我会先向老师禀明情况的,才不会冒冒失失的就把人给带进来,被骂是小事,被老师直接撵出去那可就惨了。” “知道分寸就好!”杨青芷笑笑,看到教舍外的人影,连忙拍她一下,道:“老师来了,赶紧坐好!” 第十七章点头 “老师~”雪晴叫了一声之后,就没说话了,眼巴巴的看着曹穆卉。一副等他问话的样子,这会是休息时间,雪晴单独找上了曹穆卉。 “有什么就直接说,犯不着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曹穆卉直接道,雪晴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知道她心眼儿多,可不会被她轻易的就骗到。他淡淡的道:“合理的,不用你装样子,不合理的,你再怎么装也没用。” 雪晴瘪了瘪嘴,不甘不愿的道:“学生下个月来的时候想另外带一个人过来,不带香菱了。这丫头是个榆木脑袋,又无心上进。” “她只是一个奴婢!”曹穆卉看着雪晴,这丫头的小心思他清楚,无非不过是希望香菱跟在她身边能够多学到一点儿东西。她的出发点不错,想法也是好的,但问题是她的那个丫鬟是个没有慧根的。 “是啊,她只是一个奴婢,懂得怎么侍候主子才是最重要的,琴棋书画于她而言哪比得上柴米油盐,我也不想继续勉强她了,免得她难受我自己也不舒服。”雪晴故作老成的叹息一声,又带了几分鬼灵精的道:“下个月开始,我就不带她过来了,我带个好学聪明的。” “这种小事,你不用与我先说!”曹穆卉看着雪晴,道:“还是说你要带过来的不是你身边的丫鬟?” “先生目光如炬!”雪晴吐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将大丫的身份来历说了一遍,没敢说用来堵旁人嘴的那一套说辞——曹穆卉能成为一代大家,靠的可不仅仅是渊博的学问,在他面前,老实一点会更好。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曹穆卉忍不住摇头,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对着小丫头太好了些,捡来的丫头都想往学舍里带,自己这里虽不算是大燕最好的学舍,但自己却是唯一收女弟子的大家,不知道有多少名门出身的姑娘想挤都挤不进来的,她倒好,居然想带一个连丫鬟身份都没有的人进来。 “学生心里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雪晴一脸的老实相,道:“老师,那丫头真的很可怜,明明都已经八岁了,却又瘦又小,和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 “你要觉得她可怜,让她留在你身边也就是了,这里是学舍,不许胡闹!”曹穆卉摇摇头,这丫头是钟珥的掌上明珠,也是钟家最聪慧模样最出挑的姑娘,留个丫头在身边格外关照,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好不好。 “我没有胡闹!”雪晴嘟了嘟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老师,在遇见大丫之前,我就做梦梦见了她,虽然在梦中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是她的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 “就因为一个梦就想把她带到学舍来?”曹穆卉失笑,还真是个孩子,还把梦当真了。他打趣道:“那你在梦里是不是也把她带到学舍来了?” 雪晴老实的点点头,道:“梦里我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做了丫鬟,有次香菱生病就带着她过来了……老师,我不是因为梦里带她来了就想带她来,而是因为我梦见您和师娘都特别特别的喜欢她,甚至还不计较她的身份想要破格收她为弟子。” 曹穆卉微微一怔,收一个丫鬟为弟子?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就算那个大丫是天纵奇才,让他起了惜才之心,他也得顾及其他女弟子的感受,顾及自己的声望啊!真要收了一个出身贫寒,还在雪晴身边侍候的丫鬟当弟子,这些出身尊贵的该如何自处?而自己的名望也定然受人质疑! “绝无可能!”一怔之后,曹穆卉就斩钉截铁的道。 “是真的!”雪晴一副急了眼的样子,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而且还是您和师娘上赶着要收大丫的。她不乐意,你们还想了很多很多招数说服她。您和师娘也因为这件事情被人非议,说你们好端端的名门闺秀不收却喜欢一个出身卑微的丫鬟……老师,就是因为这样,我在确定大丫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之后,才会央着我娘,又求了静安师太,谎称大丫是她的远方亲戚。我这么做是不希望将来您和师娘又被人因为这件事情非议和质疑。” 他们上赶着?曹穆卉失笑,这更荒谬了!尤其是不仅自己这般,还有夫人!认识他们夫妻的,谁不知道,相比起自家夫人,总被人评论说恃才傲物的自己可以说是很亲和了。 雪晴又羞又气又恼,像个真的孩子一样气得跺脚,眼眶儿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曾经十岁的自己会不会这般雪晴真心记不得了,但是她却必须这般表现,她要慢慢的让身边的人正视她不过是个孩子的事情。有的时候,小孩子做事才可以不讲逻辑、不遵规矩,而她未来要做的不遵规矩的事情太多了。 雪晴虽然是曹穆卉看着长大的,却从来没见过雪晴这副仿佛被人欺负了,想要哭却又不肯示弱哭出来的样子,还真被雪晴给弄得有些心慌。尤其是想到夫人丁伊素来心疼雪晴,更是心虚不已,当下开口道:“好了,好了,我也就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可笑,并不是笑话你。” 曹穆卉口气立马就软了的事实让雪晴颇为意外。从小到大,除了在爹娘和奶娘秦氏面前,她面对任何人都不会露出女儿家的娇嗔痴缠模样,在旁人的眼中她素来都是懂事知礼的。 懂事知礼的人,就算年纪小,就算还是个孩子,颇有些小大人的憨态只会让她更显得可爱,但却也在无形之中让人下意识的认定她比同龄人更懂事,而懂事的人一般都没有任性的资格和权力。 前世,雪晴就是那个懂事的,那个因为更懂事,更明理,然后更应该让着别人的。今生,雪晴还准备做那个纯良的钟家三姑娘,但是却要做个有些小任性、不想让的时候半点不让人的。 但是,她却还是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做这样的姿态会有如此效果,连一贯严肃的老师都立刻放软了语气,她嘟着嘴,道:“老师就是在笑话我!” 曹穆卉这次没有再接她的话,他膝下仅有一子,几个女弟子在家里或许是娇宠任性的,但在他跟前素来都是规规矩矩,一言一行都是遵照礼节来的,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哄忽然之间仿佛变小了的雪晴。 不过,雪晴也不用他来哄,微微沉默了一下,小心的道:“老师,其实我也知道这梦有些荒谬,可是……您看这样,下个月我找个理由带大丫过来一次。就一次,之后还要不要让她陪我过来,您做决定!” 看着眼巴巴的雪晴,曹穆卉心头微微一软,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香茗 “你这个鬼灵精!”钟珥哭笑不得的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道:“被你这么说了,易凡兄心里对大丫定然会有几分好奇,到时候见了人还不得另眼相看……你这是再给易凡兄下套呢!“ “哪有!”雪晴娇俏的冲着钟珥缩了缩鼻子,笑着道:“爹爹怎么不说被女儿这么一说,老师心里说不得先入为主,对大丫多了几分挑剔,反而不会像我梦见的那样对大丫另眼相看,甚至不过旁人目光和评论的要将大丫收为弟子呢?” “脑袋瓜子转得挺快的!”钟珥笑了,看着女儿,道:“都想到这一点,为什么还在易凡兄跟前说那些话?为什么不顺其自然,任其满满发展呢?你就不担心因为你这么一闹,你梦见的一切到最后只会是一场梦吗?” 或者说是你不希望看到梦里发生的一切,不想一个出身低微、被家人丢弃的丫头被人另眼相看……钟珥心里还有这么一个念头,但这话却没敢说出口,生怕女儿着恼。 “在我梦里,我带大丫去学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如今才是十一月,这么一算,起码是起码是七八个月以后的事情,我才不想拖拖拉拉的等到那个时候呢!”雪晴吐吐舌头,笑嘻嘻的道:“我早早的把事情说给老师听,让老师早一点儿见大丫,这丫头要真是和老师有缘呢,老师肯定不会在乎那么多,但如果没那个缘分呢,也能早点得出结果。这叫快刀斩乱麻!” 看着女儿娇俏可爱的样子,钟珥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道:“你高兴就好!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还得去学舍呢!” “嗯!”雪晴点点头,笑着向父母道晚安告辞,才笑着出门,一直在外面廊下避风处,和沁园你几个丫鬟围着炉子取暖的香茗连忙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大麾给她披上,侍候着她慢慢往回走。 说起来,香茗才是雪晴身边呆的时间最久的,她是雪晴六岁刚刚住进梅香园的时候,钟夫人从身边的二等丫鬟之中挑了十三岁的香茗给了雪晴。因为她是夫人指派的,年纪也更大,到了梅香园之后,理所当然的就被提拔成了一等,成了梅香园的第一个,也是资历最老的大丫鬟。 只是,一直以来,雪晴最信任依赖的是奶娘秦氏,最喜欢的是她才四岁就到她身边,只比她两岁,既是丫鬟又是玩伴的香菱。香茗这个钟夫人指派过来,原该是梅香园几个丫鬟之中地位最高的,并不受雪晴的看重。对香茗,雪晴谈不上喜欢或者厌恶,只记得自己身边曾经有这么一个人,记得在自己被魇王的言语迷惑的那两年间她嫁了人,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也就是重生归来这几日,雪晴才发现香茗在她记忆中寡淡,但实际上却是个很厉害的,梅香园大多是事情都是她管,虽是大丫鬟,但做的却是管事妈妈该做的事情。除了秦氏和香菱之外,梅香园的丫鬟婆子都挺怕她的。 不过,雪晴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发现而对香茗另眼相看——香茗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她的婚事是否已然定下雪晴不清楚,但总归不会留太久的。对于这种旁人指派过来,心里不知道更忠于谁,马上就要离去,一走之后就可能再不会回来的人,雪晴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任何东西。 “姑娘,那位大丫姑娘……”回去的路上香茗略带迟疑的开口,她一边小心仔细的观察着雪晴的脸色,一边小声道:“今儿一整天,秦妈妈都陪着大丫姑娘,教了很多规矩和礼节……” “哦~”雪晴淡淡的应和一声,她知道香茗什么意思,无非不过是对大丫的身份起了疑心而已。对于这个,雪晴一点都不意外,她也没想过能将大丫的身份来历掩得严严实实,毕竟自己是在众人眼中收留大丫的。 车夫钟虎不属于任何一房,他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不会把大丫的身份到处说给人听,但若是有人询问,尤其是询问的这个人还是他比较敬畏的主子,譬如说是钟老夫人的时候,他估计也不会说隐瞒包庇。 另外几个知情人,秦氏没有自己和母亲的吩咐,定然不会说半句不利自己的话,但是怜玉和香菱……这两人对大丫原本就没有半点怜悯同情之心,对她们侍候的主子也不见得有多少忠心,说不得已经准备在私下和相熟的小姐妹抱怨,叫嚼舌根子,顺便把大丫的身份给捅出去。 至于说大丫身份曝光这件事情会不会给她和母亲带来什么不良影响,这两人定然不会去多想,反正母亲一直以来就是祖母最不喜欢的儿媳,再多一件让祖母不喜的事情也没所谓。 在祖母眼中,母亲算得上是个罪人了——进门多年才生了个女儿,而后就没有了动静;手段高又善妒,自己生不出来也不让丈夫纳妾纳通房,就连长辈赏赐的都不敢要;不会管家不通庶务,只知道关起院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却不知道为婆婆分担一二…… 而自己呢,只要自己没有出什么意外,像如今这样一直都是姐妹之中长得最好看,琴棋书画学得最好的那一个,就会是祖母最重视最宠爱的那一个。这么一点儿小事,不会影响自己的地位。 “姑娘~”雪晴的冷淡并没有让香茗就此打住,她低声道:“姑娘做什么,奴婢原没资格指手画脚,只是有些事情要是传到别的姑娘耳中再传到夫人那里,对姑娘可不好。” “那就别让那些事情传出去!”雪晴站住,微微抬头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香茗,道:“在过年之前,我会把大丫安排好,只要将她安置好之前没什么闲言碎语就够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香茗点点头,却又微微有些迟疑,道:“只是香菱……她最是得姑娘的喜欢,奴婢有的时候对她也不好太过严格。” 这是发现自己对香菱的态度不一样了,想试探一二,看看能不能把香菱给踩下去吗?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派系和争斗,香菱或许没能耐没本事和香茗争夺在梅香园的地位权力,但定然没少仗着自己更亲近她给香茗添堵添麻烦,香茗一定卯着劲找机会把香菱给踩下去。 只是,一直以来自己都更亲近香菱,香茗不敢贸然行事,而重生过来这几日,自己对香菱却骤然冷了下来。香菱是个愚笨的,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心里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有所察觉却没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雪晴心里了然,脸上的神色却微微一动,没有像对秦氏那般直接坦诚,而是轻叹一口气,道:“香菱还是好的!” 还是好的……香茗眼中闪过一丝冷笑,看来她的机会来了! 第十九章暗告状 “姑娘,奴婢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秦氏一脸无奈心疼的看着眼底泛着黑晕的雪晴。 这是第三天了,每天早上雪晴都会顶着黑眼圈起来,而且一天比一天更深,她昨儿夜里还特意半夜起来往雪晴的卧房瞄了瞄,确定半点光都没有才又睡下,哪知道她还是没好好睡觉。 想到这里,秦氏瞪了香菱一眼,道:“你到底是怎么侍候的?昨晚我一再交待让你盯着点儿,不能让姑娘任性,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又是怎么做的?” “妈妈,我错了!”香菱连半个字都不敢为自己辩解,她要是敢说她昨晚睡得沉,连雪晴什么时候被噩梦惊醒都没察觉的话,还不得被秦氏扒了皮? 当然,她心里也有些抱怨雪晴,她做了噩梦睡不着完全可以叫自己一声的,哪能不出声不出气的就那么坐到天亮啊!就算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也能让别人,譬如正在责骂她的秦氏过来守着她,就算还是无济于事,她还是睡不着也能让秦氏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至于认为自己不尽心啊! 抱怨的时候香菱忘全忘了自己早上蒙蒙睡醒,看见雪晴坐在床上的时候冒出的庆幸,庆幸她睡得沉,没有被雪晴吵醒,好好的睡了个整觉的事情。 雪晴轻轻地瞟了一眼带了几分心虚和更多怨气的香菱一眼,笑着道:“奶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都这个样子了还说没事!”秦氏看着滚了鸡蛋却依旧明晃晃的黑眼圈,又急又气的道:“你这样子可怎么出门见人啊!” “没事!没事!”雪晴笑嘻嘻的,道:“奶娘,我就去学舍,老师和师姐们都不是外人,不会笑话我的。” 秦氏气恼的瞪她一眼,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盒粉,想扑上一点遮掩一下,但看着雪晴柔嫩的肌肤却还是迟疑了——雪晴的胭脂花粉不少,也都是从老字号蝶恋花买回来的上好货色,但她始终是年幼了些。若是去参加什么特别隆重的宴会或者去见什么贵人,好生打扮一下是应当的,但去学舍…… “奶娘,用不着的。”雪晴知道秦氏在犹豫什么,自己顶着黑眼圈去青舍,肯定会被几个师姐取笑,但若是精心化妆过去,迎接她的就不会是取笑而是嘲笑和猜疑了。她笑着道:“为了遮掩这个兴师动众,老师和师姐们会笑话我的。” 雪晴的话让原本就有些迟疑的秦氏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脂粉放下,终究还是放弃了为她扑点儿粉的打算。 侍候着雪晴出了门,秦氏一转身,就看到香茗一脸犹豫地看着她,一副有话想说却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口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说!”秦氏直接道,对香茗这个能干的大丫鬟她心里其实是有戒心的,毕竟香茗是从易安居出来的,她的亲姐姐曾经是大姑娘钟初晴的大丫鬟,成了亲之后又到了大房太太身边当差,是大太太身边得力的媳妇子。 和她一样的媳妇子在大房有好几个,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大太太这是在亲自调教人,这些人十之八九会成为大姑娘的陪房,大姑娘出嫁的时候跟着过去。 “妈妈,扫地的福婶刚刚过来找我,说她听见香菱路上一路嘀咕,说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不会半夜三更的做噩梦……”香茗的话没有说完,似乎被秦氏骤然冷下来的脸色给吓到了一般。 “哪个福婶?”秦氏脸色阴沉似水。 “就是王二福家的!”看着秦氏难看的脸色,香茗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她敢肯定,香菱这一次怎么着也得脱层皮。 说起来还和前天晚上和雪晴的那番对话有些儿关系。从雪晴那儿探到一点点口风的她心里装了事,翻来覆去的思索该怎么向香菱下来,想得辗转反侧、睡意全无不说,甚至还难得的起了夜。 就在她起来的时候,愕然发现上房忽然亮起了火烛。 心里觉得奇怪的她没按耐住好奇心,披上衣裳就悄悄地摸到了窗根下,听到雪晴和香菱说话她才知道,自家姑娘连续两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而让她惊喜的是香菱这个傻子不但因为姑娘一句“免得奶娘担心”就什么都不做,还在姑娘让她先去睡觉的时候真个去睡了。 自觉得拿到了香菱错处的香茗心头大喜,回到房里就琢磨着怎么去套香菱的话,把这件事情给闹出来——秦氏对雪晴那么着紧,要知道香菱侍候的这么不尽心,还不得揭了她的皮? 没等她想好法子,有那么一点儿亲戚关系,走得近的王二福家的就来找她,说让她在扫地的时候看到香菱脚步匆匆的往大厨房去,和她打招呼也不理人,嘴里还抱怨姑娘睡觉不安生…… 这意外惊喜让香茗心里乐开了花,仔仔细细的交待了王二福家的一通,然后就有了今儿一早,王二福家的再次和香菱不期而遇,然后跑到梅香园来与她嚼舌根子,让她好向秦氏给香菱上眼药的事情。 “她的耳朵还真是好使啊,路上那么一耳朵,就把香菱的嘀咕给听清楚了!”秦氏冷冷的瞥着香茗,王二福家的她知道,是个扫地的粗使婆子,她还知道王二福的表妹嫁给了香茗她娘的一个堂妹夫的弟弟,这两人之间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早上人不多,四处安静。”香茗沉静的回了一声,她知道自己想借机给香菱上眼药的事情让秦氏看出来了,但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慌——她想把越来越目中无人的香菱给踩下去是事实,可香菱侍候不用心也是事实,就这一点,香菱这次就好不了了。 “好了,我知道了,等姑娘回来之后我会好好的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至于你……”看着沉着的香茗,秦氏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的定然是事实,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就愿意看到香茗在梅香园兴风作浪。她冷冷的道:“把你的小心思给我收好了,姑娘 第二十章明上药 “妈妈,我怎了么?我做错什么了吗?”香菱一头雾水一脸委屈的看着秦氏,她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刚一回来,秦氏就冷着一张脸让她去廊下跪着。当着这么多的人,这大冷的天,无缘无故的就被这么惩罚一顿,她要不要颜面,要不要腿啊! “怎么了?”秦氏阴沉着脸,道:“我问你,姑娘这几天晚上睡得可安稳?为什么我昨儿夜里起来没看到上房亮着火烛,姑娘却还是一副没睡觉的样子?” 一听这话,香菱就知道雪晴半夜做噩梦,而后就怎么都睡不好的事情还是被秦氏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谁是告诉她的呢?香菱脑子里琢磨着,脸上却带着委屈,低头垂眼,呐呐的道:“妈妈,是姑娘不让说……” “姑娘不让说是姑娘心善,体恤下人,不想让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半夜三更的起来侍候她,可你隐瞒是你没尽心侍候!”秦氏冷脸看着香菱,想到的却是那日在香积潭的梅花园雪晴和她说的那些话。 有事的时候不知道上前护着主子,主子需要的时候也不敢站出来,就连侍候人都这般的不上心……秦氏知道,像她这样的下人府里不少,但不是刚刚进府侍候,玩心重,还不知道不上进就可能会被淘汰的、没入等的小丫鬟,就是没出息,混了十几年,还只是粗使婆子,这辈子再难出头的。像她这样的,已经是大丫鬟的,还真是头一份! 秦氏的目光越来越冷,香菱忍不住缩了又缩,她是七岁那年进府的,教规矩的妈妈带了半年之后,就到了雪晴身边,她心里其实还是比较怕秦氏的。 “奶娘,又不是多大的事!”雪晴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就知道你会紧张,我又不想为这么一点点小事闹得人仰马翻的,才不让香菱和你说的。” “这哪是小事?”秦氏没好气的看着雪晴,她那明晃晃的黑眼圈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她心疼的道:“你这几日天天都要去学舍,原本就已经很辛苦了,这还不能睡个安稳觉……姑娘,不是奴婢爱念叨,你如今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休息,影响可大了!” “我知道,我知道!”雪晴笑着点头,道:“再不会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 “从今晚起,我来给你守夜!”秦氏终究还是舍不得真个责怪雪晴,被雪晴这么一说,也就放过了,说起另外一件事情。雪晴八岁之前都是她给守夜的,她相信,有自己守在一旁,雪晴定然可以睡得安稳些。 “奶娘,这怎么行,那你得多辛苦啊!”雪晴之前一直不让香菱把事情瞒着,就是不想秦氏太操劳,梅香园上上下下都是她一手打理,已经很辛苦了,再给自己守夜,那还不得把人给熬垮了。尤其是她心里太明白噩梦是怎么一回事,也太清楚这噩梦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能有多辛苦?真要累了,白天找时间补一觉也就是了。”秦氏不以为然的道,守夜是挺辛苦的,但比起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被噩梦缠身,被不尽心的奴婢怠慢,秦氏宁愿自己辛苦一点。 “奶娘~”雪晴心里叹息,她这奶娘啊,一辈子都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秦氏不想听雪晴再劝说什么,她笑着道:“姑娘真要心疼奴婢,就好好休养,你好了,奴婢就好了。” 雪晴无奈的点点头,秦氏不这才笑了起来,但也就笑了那么一下,便收起了笑容,看着大松一口气,以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的香菱,道:“至于你……侍候不周,现在去廊下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怎么就揪着自己不放?香菱心里气急,忍不住剜了秦氏一眼,而后满脸委屈的看着雪晴,叫道:“姑娘~” “奶娘,香菱是听了我的话才瞒着你的,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们都不这么胡闹了!”雪晴心里再怎么不喜香菱,这个时候也不能不为她说两句。 “不跪也行,扣三个月的月钱!”秦氏倒也没有坚持要罚香菱,香菱刚刚剜她的那一眼她也佯作没看见,但心里却已经拿定主意,最迟年后一定找到合适的人把香菱给换下来。这么一个做错了却不承认、被拿到了还不知道悔改的,不能继续呆在姑娘身边。 三个月的月钱?香菱一阵肉疼,她是一等大丫鬟,每个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三个月就是三两,寻常的小丫鬟身价银子也不过三四两。三两银子,可够普通的一家五六口人过半年了。 尤其是她和香茗还不一样,不是钟家的家生奴才子,而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辗转进了钟府,和家里早就已经没有了联系往来的,不用补贴家人,月钱全由自己支配的。想到身价银子,她忍不住瞥了小心地跟在香茗身后的大丫,而后眼巴巴的看着雪晴。 “你看姑娘作甚?”秦氏瞪她一眼,也看向雪晴,道:“姑娘可不能瞒着奴婢给她什么赏赐,要不然奴婢以后可没法管了。” “我知道了!”雪晴闷闷的应了一声,而后看看大丫,道:“奶娘,你这几天都在教大丫规矩吧,她学得怎么样?” “这丫头倒真是个聪明的,不管什么奴婢一点就通。”说到大丫,秦氏脸上再次有了笑模样,心里却有有点儿惋惜——大丫的机灵劲是三个香菱都比不上,要是之前姑娘没有胡乱给她编那么一个身份就好了,正好可以留下来侍候姑娘。 当然,她还小了点,才八岁不说,还因为从小就没好好地吃过几顿饭,长得又瘦又小,和五六岁的孩子一般。不过,小有小的好处,让她从小丫鬟慢慢的干着,等将来姑娘成亲,她就是现成的陪嫁丫鬟。 “这点我相信,她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伶俐的。”雪晴笑着看着大丫,道:“你可得好好的跟着奶娘学,学好了我才好带你出门的。” “我知道。”大丫一脸乖巧的样子,却又带了些担忧的道:“就怕我不够聪明,学得慢,让姑娘和妈妈失望。” “你觉得自己不够聪明?”雪晴微微挑眉,她可没错过这丫头眼中的狡黠,以她对这丫头的了解,她敢肯定,这丫头说这句话必有目的,只是不知道在给谁挖坑了。 “嗯!”大丫重重的点点头,一脸疑惑不解的道:“我这会就想不通,为什么姑娘没睡好就有那么重的眼袋,香菱姐姐却没有呢?” 第二十一章受罚 大丫的话让香茗险些大笑,她正琢磨着怎么故作无意的把香菱在雪晴做了噩梦、难以入睡的情况下,自己却自顾自的睡大觉的事情捅出来呢!这下省事了,不用她出手了。 雪晴也险些笑了出来,她敢肯定,大丫这是在报那日香菱一再的阻止自己收留她的仇。在她记忆中,这丫头还真就是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人,只是这丫头不但记仇也记恩,对她的一分好她都能装在心里。 大丫的话香菱听懂了,秦氏也听懂了,不过她们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香菱又气又恨又怕,恶狠狠地朝大丫瞪了过去,恨不得把这多嘴的丫头给咬死,而秦氏则看着香菱,厉喝一声:“还不给我老实交代!” “妈妈~妈妈~”香菱小腿一软,险些就要跪了下去,心慌的她不经脑子的就道:“我是在学舍姑娘上课的时候补了觉,这才精神好的,不是夜里不管姑娘自己睡觉。” 怎么能蠢成这样子呢!雪晴也好,香茗和大丫也罢,都在心里为香菱的蠢笨叹息一声,尤其是香茗,想到自己这些年总被这么一个蠢货挑衅就为自己不值。 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没有前天雪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露出来的那一丝口风,她就算抓了香菱的痛脚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奴婢,最大的依仗还是主子的信任。得主子的信任和欢心,犯什么错都不用担心,主子一句罢了就能翻页,相反,遭了主子的厌弃,就算没犯错也别想安稳。 “姑娘做了噩梦,你不但隐瞒不说,还敢不管姑娘自己睡觉?”秦氏眼神冷冽的瞪着香菱,真有种想把她给吃了的感觉,她又是心痛又是愤怒的道:“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让你这般糟践姑娘!” “妈妈,我没有,我哪敢糟践姑娘啊!”香菱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她再怎么拿大和愚蠢也知道,这样的罪名若是落实了她的下场会是什么,责罚都是小事,就怕被直接从梅香园撵出去。这要到那一步的话,她在府里哪里还能有立锥之地! 和香茗一样,她也是钟家的家生奴才子,他们一家子从曾祖父那辈就是钟家的下人。但他们家却没香茗家那般风光,在府里当差的除了香茗姐妹之外还有香茗爹。他们一家六口,能进府当差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都在庄子上,家里还指望她帮衬呢! 想到这些,她越发的慌了,却不敢对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秦氏说什么,转而对雪晴道:“姑娘……姑娘您说话啊,奴婢可都是听您的吩咐才这么做的啊!” “奶娘,确实是我让香菱自己去睡的。”雪晴心里叹息一声,香菱确实是听了自己吩咐才没有把自己做噩梦的事情告诉别人,也确实是自己开了口才没管自己去睡觉的,但是她这么听话是因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自己吩咐的是她所乐意的,自然就顺水推舟照做了,如果相反呢,她还能这般听话吗? “姑娘让你别说,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噩梦缠身却闭口不言,姑娘让你去睡,你就不管姑娘自己去睡……”秦氏气极,道:“你到姑娘身边多少年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听姑娘的,什么事情又该劝着姑娘的吗?如果连这个都不懂的话,你还配留在姑娘身边随身侍候吗?” “妈妈,我错了。”香菱垂下头,道:“是我一时糊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你还想有以后吗?”秦氏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趁这个机会把她撵出去。 “奶娘,这件事情我也有不对,香菱只是疏忽大意了一些而已!”雪晴看出秦氏在想什么,立刻开口道。 现在可不是香菱撵出梅香园的好时机,一来没有合适的、能够立刻补上空缺的人选,二来她重生回来这几日,虽然一直很小心掩饰,很努力的去做曾经只有十岁的自己,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地就能做到。让一个三十多岁,经历过利用背叛,经历过世情冷暖,经历过婚姻,甚至当了十多年母亲的人去佯装一个不解世事的十岁小姑娘,真的很难!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她从小就格外聪明,格外懂事,也格外成熟的话,这几日就足以让人所有的人怀疑她了。 雪晴并不害怕旁人对她起疑心,她就是她,没有毛病,而且也想好了对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姑娘这么说了,奴婢也就不深究了。”秦氏深吸一口气,看着听到这句话露出喜悦表情的香菱,冷声道:“去廊下跪半个时辰!” 还要跪?香菱心里叫苦不迭,眼巴巴的看着雪晴,但不等雪晴开口,秦氏就非常难坚决的道:“要么乖乖地去跪着,要么跟我去沁园把事情说清楚,看二爷和太太怎么处置,没有第三种选择。” “既然错了,我认罚就是,妈妈不必生气!”香菱终于老实了几分。钟珥和沈月绮素来宽和,对下人从不苛责,但他们就雪晴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真是恨不得倾其所能的对雪晴好,要知道自己如此怠慢,还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只是她心里终究还是不甘愿,说完这句话又道:“只是外面那么冷,跪上半个时辰我这腿怕是好几天都走不利索。当然,我一个奴婢,犯了这么大的错,别说是走路不利索,就算是把腿打断了也是活该。我只是担心出去外面让人看见了,误会是姑娘罚的,让人以为姑娘不慈……” “这个不用你担心!”秦氏冷冷的看着到这个时候还想逃脱责罚的香菱,心里再一次给她画了一个鲜红的叉,她淡淡的道:“明日我会安排别人侍候姑娘去学舍,不会出现你担心的事情。” 安排别人?香菱微微一怔,而后猛地转过头去恶狠狠地瞪着大丫,是她吗?十六那日姑娘就想带她去学舍的!难怪刚刚会说那样的话,就是为了把自己给踩下来,好踩着自己往上爬吗?她休想! 第二十二章夜谈 “奶娘,真的不用你来给我守夜!”换好了衣裳的雪晴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看着正在自己脚踏上铺被褥的秦氏,又看看给她打下手的香茗,道:“让香茗姐姐给我守夜就行了,她做事稳重踏实,一定不会再出现不管我的情况的。” “奴婢相信香茗不会偷懒,但是奴婢不认为你做了噩梦之后,香茗能有办法让你重新安安稳稳的入睡。”秦氏知道香茗绝对不会像香菱那样偷懒,香茗没那么笨,但她坚持自己给雪晴守夜最要紧的还是想亲自陪着雪晴。 雪晴是她一手带大的,有什么习惯她最清楚不过,而她也相信,有自己在身边雪晴心里定然会安定许多,就算再次做噩梦也能再缓缓神之后安稳入睡,而不是一夜难眠到天亮。 “奶娘~”雪晴一脸娇嗔的看着秦氏,她这噩梦还有的折腾,自己算是自作自受,但她真不忍心折腾秦氏,前生,为了自己,秦氏不仅搭进去了自己的一辈子,也搭进去了自己的丈夫儿子。 “没得商量!”秦氏笑着看着雪晴,道:“姑娘,你别劝了。奴婢知道你这是心疼奴婢,但你要真是心疼奴婢啊,就让奴婢留在这里陪着你,我在你身边我心里才踏实。还是说你希望我回房去,却怎么都不能合眼,一会过来看你有没有睡安稳,一会又过来看你是不是做噩梦吗?真要是那样,才是折腾奴婢呢!” 秦氏的话让雪晴颇为无奈的叹口气,道:“那就听你的吧!香茗,给奶娘多拿一床被子来,晚上冷,可不能凉着了!” “这就是了!” “姑娘,等过完年就让香菱走吧!”等到其他人都离开,房里只剩下躺到床上的雪晴和自己的时候,秦氏带了几分怅然的开口。 “奶娘,香菱让你失望难过了吧!”雪晴侧卧着看着秦氏,香菱的去留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就算如今看来,香菱并没有犯什么大错,对她似乎也足够的尊重和忠心也一样。她不会去信任一个在前世已然被证实,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会背叛自己的人。 但她也知道秦氏和自己不一样,秦氏不能未卜先知,她不知道香菱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对香菱甚至还带了些对自己人的偏袒,如果不是自己的提醒,她或许都不会发现香菱连份内的事情都没好好去做。 香菱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亲手大的成了如今这样子,秦氏心里能好受才是怪事。尤其是秦氏心里明白,从梅香园出去,香菱失去的可能是她所有的一切,这让她于心不忍。 “也是奴婢大意了,如果奴婢盯紧一些的话,她或许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秦氏带了几分自责的道:“她如今和那些惯会偷奸耍滑的丫鬟婆子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决计不能留在你身边。” 雪晴安慰道:“奶娘也无需自责,有的人本性就是那样的,不是你盯紧些放松些就能改变的。” “唉~也就这能这么想了!”秦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这几日委屈姑娘了。” “这点儿事情说不上委屈!”雪晴抿嘴一笑,道:“奶娘,其实第一天晚上我真的很希望香菱能陪着我,哪怕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陪着我坐一坐也是好的,说让她去睡也就是装装样子,哪知道……” “哪知道她就真的去睡了!”秦氏摇摇头,放下了心里最后的一点点芥蒂,她心里其实挺担心雪晴不让自己阻拦的将香菱撵走,故意设了一个套让香菱跳进去。当然,让她心里忧虑的并不是雪晴这样做对香菱不公平,而是不希望看到年仅十岁的就这般的有心极有手段,就像……就像大姑娘一般! 雪晴点点头,却轻叹一声,道:“奶娘,说实话,香菱那样子我心里不是不失望不难过,但是除了失望难过之外,我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为什么?” “奶娘,我娘可和你提过,说我在去香积潭之前,就做了好几天的梦,梦见我在路上把大丫给带了回来。”雪晴不答反问,秦氏最早是沈月绮的陪嫁丫鬟,也是沈月绮最信任的人之一。她相信,自己说的那些关于梦境的事情,沈月绮十有八九会和秦氏说,而秦氏这几日有时间就教大丫规矩礼仪,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十六那日早上的话。 “奶奶和奴婢说过!”秦氏点点头,又道:“姑娘莫非也做过和香菱有关的梦!” “嗯!”雪晴点点头,轻声道:“在我梦中,我很喜欢大丫,而香菱因此极为不满,不但背着我处处针对大丫,对我也心生怨恨,背地里甚至还和霁虹园的人说我的是非。” 原来又是梦境惹的事!秦氏心里叹了一口气,却道:“姑娘,这些你应该早点和奴婢说的!” “奶娘,我怎么开口嘛!就因为梦境就不顾多年的主仆情分胡乱猜疑……这怎么说都太可笑了!”雪晴一脸苦笑,道:“我只能告诉自己,梦境不可信,梦境都是假的,但是心里却还是有了疙瘩,对香菱也起了些芥蒂,看她的眼光也带了挑剔。可是,奶娘,就在我用挑剔的眼光看她的时候,我愕然发现,其实香菱真有很多的毛病,只是因为以前把她看得太好,一眼障目,对她的种种缺点都视而不见罢了! “她的毛病确实不少!”秦氏叹气,她心里对香菱依旧还有很深的情谊,但也不得不承认,香菱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雪晴身边了,她对雪晴根本就没有敬畏之心,没有一定要好好侍候的念头,继续留下来,只会让雪晴受委屈。 “不说她了!”雪晴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道:“奶娘,明儿让大丫跟我一起去合适吗?我之前和老师提过她,也说过会在下个月初一带她过去,现在一声不响的就把人提前带了过去……” “是不大合适,但奴婢相信,只要姑娘将情况如实相告,曹大家不会生姑娘的气的。”秦氏笑着,让大丫明日就跟去青舍是她知道雪晴一直做噩梦之后决定的——雪晴噩梦连连,彻夜难寐,用大丫早一点印证她的梦境或许能够结束她如今这种状态。 “希望吧!”雪晴眠了眠嘴,她能猜到秦氏此举为了什么,而这一切也正好是她一点一点设计来的。 “时候不早了,姑娘早点儿睡吧!” 第二十三章夜半 是夜,雪晴喝骂一声之后坐了起来,而她这一坐起来,秦氏也立马起身,想都不想就坐到床沿,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不怕,不怕,有奶娘在呢!” 靠在秦氏的怀里,感受这熟悉的气息,雪晴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一般的叫了一声:“奶娘~” 秦氏轻轻的应了一声,手改拍为抚,温柔的从上往下轻抚过雪晴的背,让雪晴知道她就在她身边。 好一会儿,雪晴似乎从被惊醒的状态之中缓过来一般,还是靠着秦氏,整个人却没有了之前的颤栗和紧绷,轻声道:“奶娘,有你陪着,真好!” “放心吧姑娘,奶娘会一直陪着你的。”秦氏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轻声道:“奶娘会一直守着你,看着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奶娘还要给你带孩子呢!” “嗯!”秦氏说到成亲生子并没有让雪晴有半点害羞的感觉,秦氏说的不就是她前世经历过的吗?她一直以来都守着自己,自己是钟家最风光的三姑娘的时候她在,自己成了祸国妖姬的时候她没有离开,父母都抛下自己撒手西去的时候,她还是留在自己身边,直到自己都熬不住了,也将女儿托付给了她。 秦氏就这么轻轻的搂着她,手轻轻地拂过她的背,感受着怀里的雪晴舒缓下来之后,轻声道:“姑娘可要喝口水?奴婢一直温着水呢!” “嗯!”雪晴点点头,秦氏放开她,为她拉了拉被子,才起身去倒水。 秦氏倒来的是一直用红泥小炉热着的水,烫呼呼的,连杯子都是烫的,但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手里捧着微微有些儿烫手的杯子,却让人感到格外的舒适和温暖。 “奶娘,你说人为什么会做梦?梦境和现实真的是相反的吗?”雪晴捧着杯子,语气幽幽地道:“做噩梦是因为内心不安还是上苍在警示?” 这个……秦氏真不知道答案,但是她却知道该怎么回答雪晴,她笑着道:“姑娘,奴婢现在只知道你如果不赶紧安生睡觉的话,明儿一早那眼底的黑晕会更深,让你根本没法见人。” 秦氏的回答让雪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手中的凉了下来,刚好可以入口的温水一口喝光,将杯子递给秦氏,笑着道:“知道了,奶娘,我乖乖睡觉就是了!” 看着雪晴躺下,秦氏顺手将杯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为雪晴拉好被子,自己靠在床头,手轻轻的拍着雪晴,就像好几年前哄她睡觉一般。 奶娘还真把自己当孩子了啊!雪晴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却没说话,闭上了眼,很快就真的睡着了。看着睡熟的雪晴,秦氏却没有放心的自己也去睡,她小心的将脚踏上自己的被子搬上床,往身上一盖,就那么靠在床头,守着雪晴眯上了眼。 “奶娘,你一会可一定要抽时间补一觉啊!”上马车之前,雪晴又一次交待,和前几次相比,她脸色红润,气色饱满,眼底的黑晕虽没有完全消失,却也淡了很多很多,不那么刺眼了。 “知道了,姑娘,奴婢会的!”秦氏一脸笑容的应着,眼中带着欢喜,对她来说,没有比看到雪晴恢复好气色更令人欢喜的事情了。 “不能敷衍我啊!”雪晴又强调了一句。 连续好几夜没有安睡,对她的身体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昨夜睡熟之后还真是一夜无梦到天亮,而一睁眼,看到的则是靠着床头,身上盖了半截被子,一直守着她的秦氏。 这一幕让雪晴红了眼,心中更是愧疚难当——这原在她的预料之中,以秦氏对她的着紧,知道她连连噩梦之后肯定不会放心旁人看护她。但想到归想到,亲眼所见给她的感触还是不一样,尤其是她心中愧疚难安的是她明知道这是在折腾人,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原定计划。 “放心吧,不会敷衍你的!”秦氏笑着,其实她的精神也不差,她后半夜虽不曾躺下,却也靠着床头睡着了,只是不如躺下睡的舒坦而已,并没有整夜不合眼的看着。但是,她能够感受到雪晴对自己的关心,这让她心里很受用,就算不觉得累,也决定等到中午无事的时候小睡一会。 雪晴点点头,转向一旁侍候的香茗,道:“香茗姐姐帮我盯好了,务必让奶娘多睡一会,可不能我这边休息好了,奶娘却为了我累到了!” “姑娘放心吧,奴婢一定盯紧了妈妈,让她好生休息!”香茗笑吟吟的应诺。 雪晴笑着点点头,转向秦氏,不等她再啰嗦,秦氏就笑着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再耽搁的话,你该迟到了!大丫,侍候姑娘上马车!” 大丫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穿的是一套滚了银鼠毛边的袄裙,银红色的缎子让她的肌肤也多了几分红润,袄裙很精致,这是雪晴去年的旧衣裳,在大丫留下的第二天,雪晴拉着秦氏从自己的的箱笼里翻找出来的。 大丫今年刚八岁,但长期吃不饱的日子让她格外瘦小,看上去只像个六岁左右的孩子,雪晴的衣裳自然是不合适的,又长又大又肥,这几日秦氏和梅香园另外几个针线不错的婆子赶工给她改了几套出来,今日身上的这一套是颜色最鲜亮的。 “是,妈妈!”大丫乖顺的道,伸手去扶雪晴,雪晴却笑着摇摇头道:“大丫,你是给我作伴的,不是我的丫鬟,这种侍候人事情不用你做。奶娘,我们走了!” 说完,雪晴将手伸给香茗,由香茗扶着踩在凳子上了马车。香茗比香菱机灵的多,就算心里已经肯定了大丫绝对不会是雪晴之前说的,静安师太什么远房亲戚,送过来与她作伴的,却还是将大丫当成了客人,等雪晴松开她的手,坐进马车之后,笑着将手伸到大丫面前,将她扶上了马车。 两人坐稳之后,赶车的钟虎吆喝一声,鞭子轻轻一挥,马车就驶了出去,秦氏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驶出视线,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让大丫今日跟着姑娘去学舍是不是对的!” “妈妈放心吧!”香茗笑着安慰道:“大丫姑娘聪慧机变,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再说,还有姑娘呢!” “事到如今,再多想也没用,就这样吧!”秦氏微微摇头,道:“我要去太太那里一趟,你先回院子吧!香菱昨儿吃了些苦头,今儿又不能陪姑娘出门,心里肯定不痛快,要是还没起倒也罢了,若是起来,说不得要使性子。你盯着点儿,别闹出些事情让人笑话!” “是,妈妈!” 第二十四章反应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伴儿?”杨青芷看着雪晴身边小小的人,有些愕然,道:“怎么是这么个小不点儿?” “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也觉得她就是个小不点儿!”雪晴笑眯眯的点头,又笑着道:“师太说了,她年纪小点,性格活泼,有她和我作伴,就不用担心我年纪小小的就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师太这话说的有道理!”杨青芷笑了,道:“你确实太老成了些,是该找个性子活泼的人给你作伴。不过,你今儿怎么忽然就把她给带过来了呢?没和老师说一声,不怕待会被老师瞪吗?” “哪能不怕啊!”雪晴轻轻的吐吐舌头,面带无奈的道:“可是我也没办法啊!香菱今天不能陪我过来,我总不能一个人来吧?” “她怎么了?”杨青芷微微挑眉,道:“是因为没有精心侍候,让你日日顶着黑眼圈来学舍吗?被秦妈妈抓了个正着还是让人告了状?” “姐姐怎么知道的?”雪晴一脸惊讶的看着杨青芷。 “我有眼睛。”杨青芷淡淡的语气中带了几分怒其不争,道:“也就是你,换了旁人,像她那样的,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哪能让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不说,还总是护着她。” “香菱有那么糟糕吗?”雪晴眨巴着眼睛,说实话,重生归来之后,她也发现了香菱身上真的是问题多多。她既不够聪明也不够勤奋,对自己这个主子不够敬畏也没有多少忠心,这样的一个人,却是自己曾经最信任最倚重的大丫鬟……雪晴真觉得自己的眼睛够瞎的,就因为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能无视香菱身上这么多的毛病。 看看如今毛病多多的香菱,再想想前生跟着自己到了梧州,做事滴水不漏的香菱,雪晴心里越发的肯定了前世香菱定然是背叛了自己的,而她在背叛自己之后,定然得人指点,变得大不一样起来。 “难道还不够糟糕吗?”杨青芷冷哼一声,直接道:“你这丫头看似比谁都傲气,实际上却是个再天真心软不过的,可如今,连你都不愿再容忍她了,她还不够糟糕吗?” 这话说的……雪晴眨巴着眼睛看着杨青芷,最后,干巴巴的道:“我怎么觉得在姐姐眼中,我就是个傻子呢?” 杨青芷拍拍雪晴,这丫头傻吗?她若真傻青舍就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只是这丫头的聪慧全在学习上了,琴棋书画一点即通,与人情世故却是半点都不懂。 不过,这话杨青芷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而是笑笑,道:“还不赶紧坐好了,老师该来了!” “还早着呢!”雪晴吐吐舌头,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看,而后整个人傻了——曹穆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就站在学舍的门口看着她们,脸上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愕…… “你就是大丫?”曹穆卉看在站在雪晴身侧的大丫,眼神深邃,淡淡的道:“几岁了?” 这话曹穆卉在看见大丫的时候就想问了,只是,他终究还是按耐住了性子,和平日一样从容的给女弟子们授课。当然,如果雪晴没有在休息的时候,做出一副认错的样子,带着大丫来找他的话,他也会将她们叫到跟前的。 “回先生的话,我八岁了!”大丫心里大概明白,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有几分威严的先生对自己的印象对自己非常的重要,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半点紧张或者局促,她甚至觉得非常的放松,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眼前这人不会对她不好。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她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就连你初见她就带了极大地善意,毫不犹豫的对自己伸出援手的雪晴姑娘都没有。 “八岁?”曹穆卉眼中闪过一丝情绪,雪晴察觉到了,却无法判断那是什么样的情绪,像是有些意外,却又像是果然如此的了然,或者说是两者都有。 “是!已经八岁三个月了。”大丫点点头,坦然的道:“我从小就没吃过几顿饱饭,长得比别人更瘦更小,但我确实是八岁了。” “你爹娘对你不好?”曹穆卉眼神又是一闪,这一次,雪晴看得清楚,那是心疼带着些许愤怒的。 “我是个女娃儿,能有口吃的,有身穿的,不被饿死冻死就应该知足了。”大丫说这话的时候不但任何情绪,从小听这样的话,被这样对待着长大,对这些她已经麻木了。 曹穆卉眼中再次闪过心疼,但对大丫的话却并不感到意外,那日雪晴已经将捡到大丫的经过说了一遍,虽然没说大丫和她们说的那些话,但是能在寒冬腊月被家人丢在路边,家人对她能有多少感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再没见到人之前,曹穆卉顶多也就觉得这是一个可怜的丫头而已,都不会有太多的怜悯之心,不是他心狠,而是像大丫这样被家人抛弃的他见过太多,再软的心肠,见多了,也就变硬了。 曹穆卉能在而立之年成为名动大燕的大家,除了本身天资聪颖,从小好学不倦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见闻广博,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带着小僮游学四方。他去过太多的地方,见识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也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 说实话,大丫算是幸运的,至少她没有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溺毙,虽然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饱饭,但终究还是长到了这么大,没有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没有被卖到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还在被活活冻死饿死之前还遇上了雪晴。 但是,当他见到了人,看到那一双从来不曾在梦中出现却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眼睛之后,那种愤怒就有些压抑不住了! “老师?”雪晴疑惑的看着曹穆卉,她真没想到曹穆卉的情绪波动会有这般的大。上一世曹穆卉见到大丫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真的记不大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并没有这般强烈的外露情绪,是她那个时候年幼无知,才毫无察觉吗?雪晴不确定的想。 雪晴没有想到的是她前世带着大丫到青舍来是半年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在钟府将养了半年,大丫不仅长胖了,脸色红润了起来,个子抽高了好大一截,虽然比同龄人还是要瘦小些,但起码不是如今这副明显被虐待着长大的样子。 尤其不一样的是在她和秦氏的纵容和偏袒之下,大丫一直被压抑的、活泼乐观的性子也显露了出来,整个人身上都带了一股鲜活的气息,和如今的小心翼翼,担心一个不小心就再次被抛弃的如履薄冰完全不一样。 “没事!”曹穆卉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太过强烈了些,他深吸一口气,笑笑,道:“你今日回去之后和与晖说一声,我明日上门拜访!” 明日上门拜访?雪晴愣住,是因为大丫吗? 第二十五章因果 “我今日是为了大丫那孩子来的。”下人奉茶退下之后,曹穆卉开门见山的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曹穆卉的来意钟珥夫妻大概也猜到了,但依旧被曹穆卉直奔主题的说话方式惊了一下。 不过,终究是相交近二十年的朋友,钟珥微微一怔之后,也不客气,直接道:“听囡囡说易凡兄今日会光临寒舍的时候,我们便猜测易凡兄是为了大丫而来。我更好奇的是易凡兄为何会对这孩子另眼相看,是因为囡囡所说的梦境还是另有原因?” “与晖与我相交多年,定然知道我不知那种轻易被人影响的人,更不会被一个孩子的梦和童言童语所影响。”曹穆卉轻叹一声,道:“我之所以对那孩子另眼相看是因为她与我的一个故人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你不会认为她和你的那位故人有什么关系吧?”钟珥愕然的看着曹穆卉,道:“她可就是一个穷的不能再穷得农户家的丫头。” 钟珥说这话是有依据的——雪晴将大丫带回来的次日,他便派人将大丫的来历给问清楚之后仔细查证了一番,确定大丫不过是京郊一家农户的孩子。 盛京虽被称为大燕最繁华的所在,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安居乐业的,别说京郊,就连京城都有穷得过不下日子、到了最最难熬的冬天,不得不卖儿卖女的人家。 大丫本姓王,家住西郊外的一处偏僻村子,三世同堂,家中人口不少田地却极少,一直以来都是佃了田来种,交了租子之后,勉强能够维持温饱。像这样的人家最重视的是以后能够成为家中主要劳动力的男丁,女孩子在家里压根就没有地位,在年岁不好的时候,将家中的女孩子卖了换几文钱或者送与旁人家当童养媳比比皆是。如果不是因为又瘦又小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就坑坑洼洼的,大丫也逃不开这两种命运。 确定了大丫的身份之后,钟珥还让人上王家,找到大丫的父亲,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在大丫的卖身契上画了押——他这是未雨绸缪,担心哪天王家人跳出来闹腾,有这份卖身契,就不用担心了。 而对于王家人来说,被丢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的大丫居然能够遇上贵人,还能换来银钱是意外之喜,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至于说大丫是被什么人买去,是去做什么,他们并不关心,就算有那种有心的,想多问问,也被人一句“卖是不卖,卖就画押,不卖就把人给你送回来”堵了回去。 因为有这么一出,钟珥非常确定大丫就是一个至少往上四五代都是佃户的家庭出来的,也就对曹穆卉这话更为不解了。 曹穆卉点点头,看着一脸惊愕的钟珥,笑了笑,道:“与晖想偏了,我的那位故人和大丫的家人不会有什么关系,而是……与晖相信前生今世之说吗?” 前生今世?钟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曹穆卉道:“你不会是认为她是你那位故人转世吧?这也太荒谬了!” 是荒谬,但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雪晴心底苦笑一声,他们面前就坐着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再多一个转世之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反正她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可能的。 同时,雪晴也明白了上一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甚至肯定了大丫和曹穆卉口中的那个故人除了眼睛之外定然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才会让他不顾旁人的眼光和嘲笑,非要将大丫收为弟子。 “是挺荒谬的,但是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很像她,除了那双一样清澈透明的眼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稔感觉。”曹穆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我的那位故人是八年前过世的,和她的年纪正好能对上。” “除了眼睛和那种奇妙的感觉之外,大丫还有什么地方与易凡兄的那位故人相似吗?譬如说眉毛鼻子?”钟珥越发的觉得难以置信了。 曹穆卉轻轻地摇头,道:“不是眼睛,是眼中的那种光芒和神采。” 钟珥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实在无法理解,而雪晴则心有感触的点头——皮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而眼睛则是心灵的窗户。就像那死胖子,她敢肯定,那死胖子怎么个变,只要他的那一双眼不变,她就能认得出来……不,就算眼睛变了,她也能认出来。 “你点什么头?你能明白先生的话吗?”沈月绮看着一脸感触良深的女儿,好笑的道。 “当然明白!”雪晴眨着眼睛,道:“无论爹娘变成什么样子,我肯定能一眼认出来,我想爹娘也是,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爹娘也肯定可以一眼认出我来。” “你这孩子,这哪是一回事啊!”沈月绮失笑,道:“你当这是换身衣裳吗?” “可我觉得就是一回事!”雪晴当然知道自己说的听起来和曹穆卉说的似乎是两回事,但她心里却真的把这当成一回事,她口中的变化指的可是换一身皮囊,而不是别的,但那样的话她不能说出口。 “我觉得囡囡说的虽然是孩子话,但却说到了点子上!”一脸温和的丁伊却站在了雪晴这一边,道:“这一身皮囊不就是我们要穿上一世的衣裳吗?只要灵魂不变,换身皮囊,却依旧还是那个人。” 雪晴连连点头,道:“师娘说的对,我就这个意思!我还觉得啊,我一直做梦,梦见我把大丫捡回来,梦见老师不顾旁人的眼光,收大丫为弟子是上天生怕我们会错过上天的眷顾,特意提醒我的。” 这一次,钟珥也笑了起来,道:“说到这个……你说说,为什么上天不提示易凡兄,让他去把大丫捡回来,反而要如此大费周折的通过你呢?” “这个我当然明白!”雪晴一脸我最聪明的样子,道:“因为上天知道我看上去姐姐妹妹一大堆,却没一个是真心对我的,这是特意送一个一世的好姐妹给我的。” 雪晴的话逗得四个大人笑了起来,雪晴不高兴的嘟起嘴,道:“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嘛!还有啊,我觉得老师说的未必就不可能,如果没有前生今世来生的话,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呢?大丫前生说不得就是老师的故人,这一世,她不仅仅会是我的好姐妹,还会是老师可以好生护着的得意弟子,来生……来生说不得就换过来了,成了护着老师来生的那一个!对了,老师,您说的这个故人是什么人啊?红颜知己吗?” 第二十六章决定 一句红颜知己,雪晴换来的是额头上落下的一个响栗,她嘟着嘴,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看着出了青舍,就没了老师风度的曹穆卉。丁伊好笑的瞪了丈夫一眼,将原本就坐在她身边的雪晴搂到怀里,看了看她连红都没有红的额头,嗔怪道:“易凡,囡囡好奇,多问一句而已,打她做什么?” 就是!雪晴朝着曹穆卉做了一个鬼脸,在青舍他是先生她是学生,挨了打也只能乖乖的受着,可这里不是青舍,还有从小就对她极好的丁伊在旁边,她才不怕曹穆卉呢!当然,她这番小动作也是存心故意的,她最近变化有点儿大,多做出些小孩子气的事情来有利益打消他人的怀疑。 丁伊爱极了雪晴的娇俏可爱,她心里最喜欢的还是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可惜的是她仅有一子,而且从怀孕到生产都受了极大的罪,提起来就心有戚戚,哪里还敢再生。只能把那份对女儿的爱放到了从小看着长大的雪晴身上,当然,这也是因为雪晴从小就长得好,嘴巴甜,聪慧却不刁蛮任性,否则也不会让她这般心疼。 曹穆卉无奈而摇头,丁伊疼爱雪晴,他又何尝不是呢?迎着这一家三口如出一辙的好奇眼神,他无奈的道:“我的那位故人是我的一个族妹,她比我小三岁,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在族学的时候,同龄之中能够与她比肩一个都没有。无奈命运多舛,饱受磨难,八年前病逝了。” 这样啊……钟珥夫妻对视一眼,曹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在曹氏故里郓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姑娘却被族兄说一句命运多舛,还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密辛呢! 他们都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但也不是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听了这话自然不会再多问,还是雪晴眨着眼睛,一派天真的道:“这么说来,老师是认为大丫是您那族妹转世了?您准备怎么对她呢?” “所谓转世,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说法,我只觉得大丫给我的感觉和她很像很像,至于说是不是谁都不能确定,我也一样。但是就这么一点极为相似感觉,也足以让我下定决定将她接到身边照顾护佑她了。”曹穆卉笑笑,道:“我和你师娘商量过了,先把大丫接到身边,等时机合适了,就收她为养女。” “既然易凡兄和嫂夫人已经商议好了,那就这样吧!”钟珥心里叹息,他心里还是觉得前生今世的说法一点都不可信,但他却没有就此再说什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弄得太清楚。他偏头看向女儿,道:“囡囡,你去让人把大丫叫过来吧!” “不!”出人意料的,雪晴这个时候反而不乐意了。 “为什么?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几个大人都很是不解,自从遇见大丫,雪晴就非常积极的想把大丫推到曹穆卉身边,甚至为了不让这件事情有阻碍,对钟夫人谎称大丫是静安师太给她找的伴,怎么到了这一步,反而不愿意配合了。 “我只是希望看到大丫好,而这个好不是她被老师当成某个人的替身。”雪晴认真地看着曹穆卉,道:“大丫真的很好,我真不希望老师将她当成某个人的替身,如果这样的话,老师逐渐发现她和您的那位族妹越来越多的不同之后,很可能会失望,进而对她不好,甚至将她抛弃。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一定不会希望再有一次。 “你这丫头,想的倒是不少!”曹穆卉笑了,道:“你放心吧,我不是那种糊涂人,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想过。我向你保证,只要大丫不是个愚笨不堪的,我就会给她一个妥当的身份,至少保证她能安稳。” “既然老师这么说了,那我就让人去把大丫叫过来。”雪晴展颜而笑,道:“不过,要不要跟老师走,还得看大丫自己的,谁都不能勉强她!” “放心吧,谁都不会勉强她的!”钟珥无奈,看来这个大丫还真是合了女儿的眼缘,可惜了,要是没有女儿的那个梦就好了,把她留下来给女儿做个伴也是极好的。 咦?钟珥忽然心头一动,忽然想到雪晴上个月底捡回来的那一对祖孙。和大丫一样,那对祖孙的身份也确认过了,也签了卖身契,目前正在学规矩。唔,等规矩学好了让雪晴过过目,如果喜欢的话,把人安置到梅香园也是可以的。 雪晴不知道父亲心里忽然而起的念头,她笑着出门,和一直在沁园小耳房里和香玉等丫鬟婆子说着闲话打发时间的香茗说了一声,让她把大丫叫过来。 香茗的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丫就过来了,面对众人,大丫显得有些忐忑,但却依旧显得非常的沉静。 “大丫,曹先生你是见过的。”开口的是沈月绮,这个时候数她开口说这件事情最是合适,她温声道:“曹先生今日特意过来,是想把你带走!” 大丫点点头,压着心里的不安惶恐,道:“是让我过去侍候的吗?” “当然不是!”雪晴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道:“大丫,一开始我就说过的,不想你卖身为奴,当一辈子的下人,自然不会将你送给先生当下人。” “姑娘希望我跟着先生去吗?”大丫看雪晴的眼神带着依恋,道:“我听姑娘的,姑娘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我希望你跟着先生。”雪晴知道大丫这是在和自己玩心机,但是她并不生气,毕竟她才将大丫捡回来几天而已,不可能像上一世一样,让她打心里敬服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怀疑的相信。 她认真的道:“我带你去学舍就是想让先生见见你……大丫,我很喜欢你,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但是我真不能将你留下身边。在我身边,无论我怎么对你另眼相看,你最多就只能当我的一个玩伴,但是到了先生那里,只要你足够勤奋上进,足够聪慧,就有可能成为先生的记名弟子。” “如果我不愿意呢?”大丫眼巴巴的看着雪晴,道:“我舍不得姑娘,舍不得秦妈妈,舍不得这里。”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谁都不会勉强你,但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雪晴还是一副认真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她语气微微缓和,道:“我每个月初一到初五,十五到二十,都要到青舍上学,就算你去了先生那里,想见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丫满脸犹豫的看看雪晴,又看看等着她做决定的曹穆卉,最后咬咬牙,道:“我相信姑娘,我听姑娘的,我跟着先生去。” 第二十七章相询 “那丫头还真是个人精!”送走曹穆卉夫妻和大丫,折返回来的沈月绮忍不住的道:“我看啊,这丫头就算性格和曹易凡口中的那个族妹迥异,这丫头也能安安稳稳的在曹家过得安安稳稳的。” “确实是个精明的!”钟珥赞同的点点头,看着曹穆卉把大丫带走,他心底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刚刚那么一会,他就看出来了,大丫比女儿精明太多,这么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丫头在女儿身边,是好是坏真不好说。 不过,想想大丫的成长环境,他还是中肯的道:“但这也是环境造就的,这丫头生在那样的人家,若不是头几分天生的聪慧和精明,还不知道如今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呢?” “爹爹派人查过大丫的身份?”雪晴带了几分好奇,钟珥的话外之音她是听出来了,而她真的很意外,她以为父亲除了他最爱的诗画之外什么都不关心也什么都不懂的。至少,在一系列的变故发生之前,他在她心里一直就是那个文采斐然却不知人间疾苦的钟家二爷,而母亲沈月绮则是优雅、清高、不通庶务的钟家二少奶奶,而那样的他们还养出了目下无尘,不谙世事的自己。但是现在看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小,没看懂而已! “嗯!”钟珥点点头,笑道:“如果没有查清楚她的身份底细和来历,爹爹怎么敢让你把人留在身边?万一是别人设的局怎么办?” 好吧,是她把父亲看的太单纯了!雪晴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一事,道:“那对祖孙呢?爹爹也查过她们的身份了吗?” “那是当然!”钟珥点点头,又道:“那个叫明秀的丫头也是个聪慧的,还从小跟着她爹读过几年书,等规矩学出来之后看看性格怎么样,要是合适,你也喜欢的话,可以考虑让她到梅香园当差。” 还是个读过书的?这么说来家境应该很不错才对,怎么就沦落到需要自己出手相救了呢?雪晴心里疑惑,她敢肯定前生定然没有这么一出,是哪里不同了呢?不过,她没敢问太多,顺着钟珥的话点点头,道:“等学出规矩来再说吧!” “嗯!”钟珥点点头,而后脸色一正,道:“囡囡,大丫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虽然时间提前了大半年,但终究还是和你梦见的一样,被易凡兄带走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易凡兄收为弟子甚至养女。” 雪晴一脸无辜的看着钟珥,心里知道钟珥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钟珥微微一顿之后,轻声道:“爹娘知道你最近睡得不大安稳,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囡囡,能和爹娘说说,你做了什么噩梦吗?” 雪晴轻轻的咬着下唇,有些迟疑地看着父母,好一会,才轻声道:“爹爹,不是我不想说,是……那梦挺……怎么说呢?梦见的时候觉得很真实,好像真的会发生一样,那种惊悸恐惧甚至会让我不敢合眼,但是等到天明之后,细细再想,却又觉得荒诞。” “囡囡,能说说怎么个荒诞法吗?”沈月绮看着女儿,轻声道:“你这样不能安寐,你爹爹和我都很担心。” “娘~”雪晴叫了一声,又纠结的咬着下唇,好一会之后,才带了几分无奈和为难道:“娘,不是我不愿意和你们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梦……我做的不是一个噩梦,而是……而是……就像当初梦见大丫一样,这些噩梦也是一个接一个的连在一起的。” 沈月绮和钟珥对视一眼,沈月绮轻轻招手,雪晴起身走到她身边,她将雪晴揽进怀里,轻声道:“难怪你一连好些天被噩梦惊醒之后都睡不着……囡囡,你是从哪天开始做噩梦的?” “把大丫捡回来的那天晚上开始的。”雪晴靠在沈月绮的肩窝上,轻声道:“前一天还做梦,梦见老师想要将大丫收为弟子,大丫执意不肯,后一天就换了一个场景,梦见大姐姐成亲……” 说到这里,雪晴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窝进沈月绮的怀里,一副汲取着温暖抵挡从心里冒出来的寒意的模样。 “在你大姐姐的婚礼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月绮搂紧女儿,和钟珥快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放缓了声音问道。 “在大姐姐的婚礼上,一个男子看着我,对我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伸手一把拉住了我,然后……然后我就像被人拽着往下坠一般,坠进了一个冰冷黑暗的深渊……”说到这里,雪晴又打了一个寒颤,伸手紧紧的抱着沈月绮,道:“娘,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高矮胖瘦,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阴冷,他的手仿佛带着刺骨的寒冷……就算被惊醒,那种被毒蛇盯上,浑身寒冷的感觉都不会消失,我甚至觉得他是从阴曹地府来的勾魂使者,为的就是将我拉进无尽的黑暗深渊。” 雪晴的声音低沉,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的浑身战栗,这其中倒有七分是真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上一世魇王给她、给他们一家三口带来的伤害,那是她心底深处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沈月绮心疼的抱紧了雪晴,轻声道:“囡囡,不用怕,有爹娘在呢!” “娘~”雪晴脆弱的叫了一声,道:“我心里其实真的希望我梦见的和现实是反的!故意在老师面前提及她,在她连规矩都没学好的时候就把她带到学舍,都带了几分这种心思,哪知道……” “哪知道易凡兄却还是对大丫另眼相看了。”钟珥叹息一声,将妻女一起拥入怀中,道:“囡囡,你应该早点和爹娘说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雪晴满是委屈的道:“不过是做了噩梦而已……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编排我呢!” 这一个别人让钟珥默然,好一会,才道:“囡囡,你说你是一个接一个的,连在一起的噩梦,那么除了这个,你还梦见别的了吗?” 第二十八章讨厌的人 窝在沈月绮怀里的雪晴又是一个颤栗,闭上眼,似乎思索了一下,才轻声道:“和那人见过一次之后,那人就阴魂不散的缠上了我,给我寻来各种我可能会喜欢的新奇玩意儿讨我的欢心,就连他的夫人儿子都在我的面前为他说好话……” “他的夫人儿子?他是有妇之夫?”钟珥愕然。 “我也不能肯定他是不是有妇之夫,只是有这么一种感觉。在梦里有一个一脸病容、年纪不大的妇人牵着我的手,说她不知道还能熬多久,说有我在他们父子身边,她总算是可以放心的撒手……”雪晴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不确定的道:“梦里一切都是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我不确定那病恹恹的妇人是不是他夫人还是别的,只记得那妇人拉着我的手,一副托孤的样子。和那男人给我的感觉一样,她的手也是冰冷冰冷的,眼神也像毒蛇一般,我被她那么拉着,浑身冰冷却不能动弹,就像……就像置身于冰窟之中一般,浑身都被冻得僵硬。” 钟珥轻轻的拍拍女儿的肩头,道:“囡囡不怕,那只是梦而已!” “我知道那是梦,可我还是害怕。”雪晴可怜兮兮的看着钟珥,道:“爹爹,你不知道,他们的眼神真的很吓人,我每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都觉得浑身冰冷,总觉得他们仿佛就在某一个角落盯着我一般。” “囡囡,你别忘了,你不仅仅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也是你祖父祖母的心头宝,我们都会护着你的。”钟珥的笑着看着女儿的小脸,心疼之极,但心里却认定女儿梦见的事情不可能发生——钟家虽不是盛京最有权势的人家,但父亲钟善继是内阁重臣,什么样的有妇之夫敢招惹阁老家的嫡孙女啊! “嗯!”雪晴点点头,笑了,笑得很勉强,道:“爹爹,我相信你和娘会护着我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是不是犯了错,你们都会护着我的。” 钟珥点点头,想给女儿一个笑容,但还没有笑出来便凝住,他看着一脸勉强的雪晴,强调道:“囡囡,不止是我和你娘,还有你祖父祖母……囡囡,你要相信,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会护着你的。” 雪晴眼中闪着茫然,脸上带着无助和不确定,却还是乖乖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囡囡~”沈月绮心中微微一动,她听出了女儿的话中的言外之意,她轻轻地挣脱钟珥的怀抱,正色看着雪晴,轻声道:“在你的梦中,家里可有人对你不好?” 沈月绮的话让雪晴又咬起了下唇,她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不赞同的看了沈月绮一眼的钟珥,将自己往沈月绮的怀里缩了缩,低声道:“我倒是没梦见家里谁对我不好,只是……娘,梦里那人对我各种好的时候你和爹爹好像都很生气,但家里其他人却似乎很高兴。香菱想方设法让我们见面,把我的喜好全部告诉那个人,姐姐妹妹们说我有福气,祖父祖母甚至还将像个木头人一般的我努力地往那人身边推……我想说不,可是一张口,一种阴冷的气息就从我的口鼻之中灌了进去,让我发不出声音来。” “还梦见什么?”钟珥又问,女儿的话语像针一般刺痛了他。 “没有了!”雪晴摇摇头,这才几天,她能“梦见”多少啊?把她知道的全部一股脑说出来?不是把父母给惊到,就是让他们对自己起疑心……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时间还很充裕,慢慢来,她不着急。 “真没了?”沈月绮也问了一句,不是对女儿不信任,而是担心雪晴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有所隐瞒——她噩梦连连却只字不提,在他们面前还一个劲的装痴卖乖……一直以来,沈月绮总教导女儿要懂事,但现在,女儿这般懂事却只让她觉得心疼和惭愧。 雪晴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嘴巴微微动了动,却很用力的摇头,用很肯定的语气道:“没了,真没了!” “囡囡,你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了的样子!”沈月绮轻轻地点了一下女儿的鼻子,道:“和爹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娘,真没做别的噩梦了,我向你保证!”雪晴吐吐舌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不是噩梦的呢?”钟珥看着女儿,和他玩文字游戏……看来把梦到的一切说了出来,让这丫头自己轻松了不少。 “爹爹~”雪晴不依的叫了一声,嘟着嘴,道:“不是噩梦的就没必要说了吧!” “囡囡,不是噩梦也可以说的。”钟珥轻声道:“我和你娘都很担心你。” “那好吧!”雪晴一脸无奈,微微犹豫了一下,道:“第一次梦见那个男人拉着我的手,将我拽入冰冷黑暗深渊,我无力挣脱、满是绝望的时候,凭空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把我从黑暗之中拉了出来,然后我就醒了过来。几次都这样,就在我又冷又怕却只能像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的时候,那只手都会出现,也都会拽我一把。” 一只手?什么人的手?或者说那是什么人?钟珥眼神一闪,轻声问道:“那人是谁?” 雪晴微微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迎着钟珥带了几分责怪的眼神,道:“爹爹,我真的不知道,和那仿佛毒蛇一般的男人一样,那人也仿佛被迷雾层层环绕,能感受到有这么一个人,却什么都看不清,不过……” “不过怎样?”沈月绮带了几分急切。 “我能感受到他的手很大、很有力……也很暖和!如果没有他拉我一把,凭我自己,或许连挣扎着惊醒过来的气力都不会有。”雪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出了一抹微笑,但很快就皱了皱眉头,道:“只是这手的主人很讨厌,超级超级讨厌!” “怎么个讨厌了?”沈月绮笑问,雪晴说这话带了赌气的意味,显然,她心底其实是很感激这个人的。 “这个人肯定是个浑身铜臭的俗人!每次他伸手拉我的时候都会说,笨丫头,一次十两,先记账上!”雪晴咬牙切齿的恨声道:“说我是笨丫头,说我就只值十两……娘,你说这人是不是超级讨厌?” “是挺讨厌的!”沈月绮赞同的点点头,道:“要知道这个讨厌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就好了,你爹爹一定会想办法把人挖出来狠狠地教训的!敢说我们囡囡笨,皮痒了不成?” “是啊,要知道他叫什么就好了!”雪晴带了几分怅然,又恶狠狠的道:“不管他是什么人,敢这么埋汰我,就不能轻饶。” “敢埋汰囡囡,是不能轻饶!”钟珥笑着附和一声,而后出其不意的问道:“囡囡,晏富贵是谁?” 第二十九章商量 “晏富贵?”雪晴一脸迷茫,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道:“是庄子上的管事?” “你真忘了?”钟珥看着女儿。 “这名字听着好像有几分耳熟,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雪晴脸上带着纠结,想得直挠头,好一会之后,无奈的放下手,耷拉着肩,道:“想不起来了。爹爹,这是谁啊?” “你爹爹若知道的话,就不会问你了!”沈月绮伸手,为雪晴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理顺,轻声道:“青穗告诉我,说你在梦中叫了这个名字。” 沈月绮口中的青穗就是秦氏。 “我在梦里叫了这个名字?可是我真……”雪晴说着说着忽然顿住,眼睛瞪得眼鼓鼓的,她看看沈月绮,又看看钟珥,道:“你们的意思是这人极有可能是我做梦梦见的人?你们说这个名字会是谁的?是那个想算计我的还是那个伸手拉了我一把的?” “娘也不知道!”沈月绮摇摇头,别说晏富贵是何人她不知晓,她甚至都不认识姓晏的人,而钟珥和她一样。 “那……”雪晴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蚊子了,最后,咬牙道:“这个名字我记住了,等我再做梦的时候一定问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名字!” 沈月绮和钟珥被雪晴的样子逗笑了,看他们笑了,雪晴也跟着笑了起来,几日的烦忧都消散了开来,最后,沈月绮郑重地看着雪晴,道:“囡囡,对于爹娘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爹娘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你懂吗?” “嗯!”雪晴点点头,同样郑重的道:“我知道了!娘,你和爹爹放心吧,再有什么事情我会主动和你们说,不会再闷在心里,让你们担心了!” “这就对了!”钟珥点头,道:“有什么就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无论什么事情,总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用过午膳之后,习惯了午睡的雪晴回梅香园休息去了,沈月绮亲手泡了一壶茶,和丈夫坐在炕几上,轻声道:“与晖,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看的?你觉得囡囡噩梦不断真是如青穗说的,是受了惊吓的吗?” “如果是受惊导致的就好了,开两副安神药,再找人为她收收惊也就是了,怕就怕……”钟珥一脸的凝重,事关唯一的女儿,生性洒脱的他也难保持平常心。 “就怕不是受了惊吓,而是上天的预警。”沈月绮忧心忡忡的道,对女儿的担忧让她忽略了钟珥眼中的怀疑。 雪晴噩梦连连的事情是秦氏向沈月绮禀告的,而秦氏认为这或许和那日在香积潭的梅林,雪晴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的事情有关系,她这是被吓到了,她甚至将雪晴这几日的异样归结到了受惊和噩梦之上。 是的,无论雪晴多么的小心,但秦氏却还是觉察到了雪晴的不同,若不是雪晴看的眼神,对她依赖以及一些雪晴自己或许都没有留意到的小习惯依旧保留着的话,她说不得会怀疑自家姑娘被人掉了包。 作为母亲,沈月绮自然也察觉到了女儿的变化,她没有像秦氏那么疑神疑鬼不是因为对女儿不够关心或者了解,而是因为她和雪晴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一直没有变。 但她却不认为雪晴是因为受了惊吓才噩梦不断,雪晴不是那种胆小怯懦的姑娘,而让她做出与雪晴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慎重对待这件事情决定的,则是雪晴昨日从学舍带回来的,曹穆卉今日会上门拜访的消息——和大丫有关的梦眼看就要成为现实,那和女儿自己有关的梦呢? “阿夕~”钟珥叫着妻子的小字,道:“你有没有想过另外的可能。” “什么?”沈月绮不解的看着丈夫。 “你可还记得几年前,宁阳侯府那位姑娘闹出来的事情。”钟珥小心看着妻子瞬间沉下来的脸,道:“我不是不相信囡囡,可是阿夕,囡囡还小,又被我们一直护着,根本就不知道人心险恶,说不得就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被人骗了。” “囡囡不会像宁阳侯府那位自命清高的一般蠢!”沈月绮脸色难看的盯着丈夫,语气不善的道:“还有最重要的是囡囡如今才十岁,那个不开眼的会诱哄一个十岁大的孩子?” 钟珥说的是宁阳侯府的嫡出姑娘易玲玲六年之前闹出来的笑话,那一场笑话让原本风评不错的宁阳侯府成为盛京的一大笑话。 六年之前,易玲玲在盛京也是颇有些名声的——出身不错,人长得漂亮,还小有才华,虽不能跻身顶尖的那些名门贵女之列,却也不错。尤其令人羡慕的是她有一门极好的亲事,是她的祖母在她年仅三岁的时候给她定下来的,男方门第不低,才华横溢,是在盛京排得上号的美男子。 可是,就在两家都已经定下婚期,筹办婚礼的时候,易玲玲闹起了退婚,原因居然是她的仙人指点,说她与未婚夫并无夫妻缘分,她要嫁的另有其人,若强行在一起的话,夫妻不和是小事,累及家族,给家族招来无妄之灾才是大事。 这话说过不久,两家就出了一系列的怪事——郁郁葱葱的老树忽然枯萎,池子里养的金鱼莫名翻了白肚皮,总有人走着走着就莫名的摔个马趴……与她订婚的男子更是倒霉,骑射一直极佳的他居然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闹出那么多的事情,两家心里都发了毛,不敢再坚持,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婚事。说来也怪,退亲之后,所有的怪事都不再出现,这让两家人相信了易玲玲所谓的仙人点化。 退亲没多久,易玲玲便在某次上香的时候,遇上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她的荷包不知道为什么会掉落在地上,来不及去捡就被一只喜鹊扑腾着叼走,最后落到一位江湖游侠的身上。 追着喜鹊过去的易玲玲看见那人就傻了,半点不停顿的把这人的名字、年纪,籍贯说了出来。她告诉众人,她知道的这些都是仙人告诉她,这人正是月老为她选定的丈夫人选,而她决定听从上天的安排,嫁给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 第三十章怀疑 大燕尚武,一直以来江湖教派的势力都不容小窥,很多江湖教派背后都有世家支持,不少的江湖豪客都是世家豪族的座上宾,跑去混江湖的世家子弟也不少……势大的江湖教派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除了拥有土地、商号、教众之外,甚至还有武力值不低、装备优良的私兵。 朝廷对此极为头疼,大燕建朝以来,为了削弱江湖势力不知道费了多少个功夫,但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东边打压了一个,西边南边说不得又会冒出两个来…… 几次三番之后,朝廷干脆撒手不管了——大燕朝就这么大,又有那么多的世家豪族,这些江湖教派想要壮大自己实力,最先受影响的并非朝廷而是当地的豪族,与其让他们在一旁看朝廷的笑话,不如让他们去斗。 因为这些因素,造就了大燕江湖人士的特殊地位——武功高,背后势力强大的,身份地位堪比世家豪族的嫡系子弟,武功平平,又没什么靠山的,和寻常的贩夫走卒也没什么两样。 易玲玲认定的这一个风度翩翩,一眼看上去更像一个出身不错的贵公子,虽然他自称是一介布衣,但行为举止却让宁阳侯觉得那不过是谦逊之词。易玲玲坚持要嫁,这人乐意娶,宁阳侯又不反对……不到一个月,两个人就成了亲。 而成亲不到一个月,这位江湖少侠的债主上门了,纠缠一番之后,他的真实身份也暴露了——他倒真是江湖中人,但没什么背景靠山,也没什么本事,专门干坑蒙拐骗的事情。 他和易玲玲早就相识,半年之前就有了私情,易玲玲闹退亲的时候出现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找人做的——他自己擅长坑蒙拐骗,身边的同道之人自然也都是擅长这些事情的,想制造些让人以为是上天示警的小事故,不要太简单。就连那只叼走易玲玲的荷包,为两人牵红线的喜鹊也是他找来的人精心训练的。 为了让自己能够成功的抱得美人归,他向这些人许诺重酬,他如愿以偿之后却沉迷温柔乡,没有及时支付酬金,这些人担心他赖账,便找上了宁阳侯府。 而一直以为得了个如意佳婿的宁阳侯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白白的赔进去了一个精心养大的女儿不说,还成了笑话。 勃然大怒的宁阳侯和易玲玲断绝父女关系,将小两口撵出了门,但是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却没有就此消退,易玲玲曾经订婚的人家和宁阳侯做亲不成反成仇,宁阳侯府其他的姑娘被人指指点点,宁阳侯也成了盛京的一大笑话…… 这件事情曾经让盛京津津乐道的说了小半年,沈月绮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自然恼怒钟珥把雪晴的噩梦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钟珥苦笑一声,道:“阿夕,我当然不希望囡囡遇上那样的事情,但是她梦里出现了一个能将她从阴暗的深渊之中拉出来的人。” 沈月绮知道钟珥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怀疑雪晴做噩梦是假,被人蒙骗,而后假借噩梦一事,将某个人推到他们面前来,而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秦氏说的,名叫晏富贵的男人。 不得不说的是钟珥还真猜对了,噩梦之事还真就是雪晴炮制出来的,为的就是借父母之手把胖子晏富贵给弄到盛京来——她是还小,不用着急,可那死胖子可不小了,不赶紧将他弄到盛京来,他像上辈子一样成了晏家的姑爷怎么办?雪晴也想过瞒着父母行事,可她才十岁,身边却连半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就连掏心掏肺对她好的秦氏也不可能瞒着钟珥夫妻帮她办事。 借噩梦之事将魇王的阴谋提前告知,将晏富贵引出,是雪晴能想到的最为稳妥的方法,至于说晏富贵到了盛京之后怎么安顿,她没想过——那胖子死精死精的,只要给他一根线,他都能把线变成绳子,而后顺着爬到顶,还用得着她再费脑子吗?她只需要把头给开了,别的真不用管。 沈月绮是相信女儿的,相信女儿不是那种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的,但有这么一个前车之鉴,还被丈夫说了出来,她也不能没半点表示。她沉默了一会,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耐着性子等一等,等囡囡口中的这个人出现。”钟珥看着沈月绮,道:“囡囡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个人,那么无论是真的上天在梦中示警还是别的,他都会出现。” “等?等到什么时候?”沈月绮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无力感,她看钟珥,道:“除了等之外呢?什么都不做吗?” “你的意思是……”钟珥看着妻子,平日里心灵相通的人,这个时候忽然有个隔膜。 “囡囡刚才说,在她的梦中,除了你我之外,其他的人可都在努力的把她往深渊之中推。”沈月绮看着丈夫,道:“对于这个,你没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吗?” “阿夕,那只是梦!”钟珥心里叹息一声道:“你别被囡囡的梦境影响了。” “我知道那是梦,但我也相信,如果有一天,把囡囡卖了能够得到好处,那么除了你我之外,旁人是不会有半点迟疑的。”沈月绮冷笑一声,道:“你觉得呢?” 钟珥叹气,他知道妻子这是被雪晴刚刚说的某些话给刺激到了,他认真的道:“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是休戚与共的一家人。”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是可以牺牲某个人的。”沈月绮看着钟珥,道:“就像当年的绘静,对吧!” 钟珥微微一滞,十二年前,钟家唯一的姑娘钟绘静,嫁到了淄阳崔家。崔家是大燕最最显赫的世家之一,和另外几个显赫的世家一样,崔家历史比甚至比大燕朝更加的悠久,能将姑娘嫁进这样的世家大族,是诸多像钟家这样的,所谓新贵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问题是钟绘静嫁的那个人不仅仅平庸无能,还瘸了一条腿,虽是淄阳崔家直系子弟,却真的配不上相貌、才华都上佳的钟绘静。万般不愿的她哭过、求过、闹过,但最后却还是嫁了过去……那之后不到半年,钟善继升任户部尚书。 第三十一章改变 “当年是当年,现如今钟家已经不一样了!”心里发虚,这话钟珥说的干巴巴的——或许是心中的怨恨一直没有平息,出嫁至今,钟绘静一次都没有回来过,逢年过节,崔家派人送来的节礼也都中规中矩,够体面却没有温度。 “那你心虚什么?”沈月绮一点都没给丈夫留面子,事关女儿,不容她有半点大意,她冷笑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不就证明了这一点了吗?” “初晴对这门婚事很满意。”钟珥反驳道,他知道钟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是父亲钟善继多方努力的结果,但这门婚事钟初晴自己是非常乐意的。 “是,这点我承认!”沈月绮点头,而后又反问道:“但是,如果她不乐意,这件事情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钟珥无言,是啊,钟初晴的意愿其实并不重要,她乐意也好,不乐意也罢,都不会影响钟善继的运作,不同的无非不过是需不需要再费精神安抚她,让她乖乖的听从安排出嫁而已! “与晖,如果被指为太子侧妃的是囡囡,你说会怎么样?”沈月绮苦笑一声,不给丈夫退缩的机会。 如果换成女儿……钟珥的心被扎了一下,雪晴是否愿意他不好说,毕竟她还小,还不一定能够理解这一些,但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太子侧妃,不就是太子的妾室吗?无非不过是说得好听些而已,就算将来太子登上大位,成了四妃之一,那只是一个尊贵的妾室。 “囡囡比初晴生得好很多,不是我这个当娘的偏颇,她如今看起来就比初晴更出挑,以后长大些,定然会更出彩,到那个时候,必然会有人因为她的颜色而对她起了心思……”沈月绮看着钟珥,道:“你说,到那个时候,父亲和大伯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必然是价高者得,用女儿换取最大的利益。父兄是什么人,钟珥心底其实再清楚不过,之前一直没去想这么多,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雪晴年幼,总觉得那些算计和二房无关,但是现在……雪晴的噩梦,沈月绮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与晖,我们现在不谈旁人会如何,只说我们自己。我想如果有一天,真出现了囡囡梦见的事情,那么能够全心全意为囡囡着想,能够随时将囡囡放在最要紧的位置的,就只有你我了。”沈月绮看着丈夫,道:“可是,与晖,你觉得我们有那样的能耐吗?” “阿夕~”钟珥看着沈月绮,他知道妻子想说的是什么——他是钟家三兄弟之中最有灵气、最聪慧、最有才华的那一个,但同时也是钟家三兄弟之中对经济仕途最不感兴趣的那一个,平日的他是兄弟之中最洒脱风流的那一个,但遇上事故却极有可能是最狼狈的那一个。 这样的他想仅凭自己的力量保护妻女确实有些不可能,而父兄……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真能做出将女儿梦见的那些事情。 “我们成亲也十多年了,这十多年来我从来不曾要求过你做什么,但是现在……与晖,以后你真的不能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的过日子了。”沈月绮看着丈夫,对名利,她从不看重,这也是成亲这么些年来,她放任钟珥随心所欲生活的主要原因。可是现在,为了女儿,就算是逼,她也必须逼着丈夫上进。 “阿夕,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钟珥苦笑一声,道:“父亲在内阁,距离次辅之位只差一步,大哥在户部,虽是副手,却也是大权在握,若有一日,尚书大人升迁或者调离,他接任的可能最大。父兄身居高品位要职,我和三弟都不宜再走仕途,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游手好闲,整日里与三五友人吟诗作对,操琴作画,不问国事政事,而三弟也只是安心为家中打理庄子铺子的缘故。” “我明白,我可能连这个都不懂吗?”沈月绮神色淡淡的,道:“这些年来,我和囡囡被人怠慢,被人挤兑,我不仅自己忍着,还让囡囡也一并忍着让着……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明白这些道理,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明白家宅不宁就算不会影响父亲和大伯的仕途,也会让他们被人非议取笑吗?” “你们被怠慢挤兑?”钟珥微微一愣,带了几分恚怒的道:“谁敢这样对你们?” “你应该问的是谁不敢这么对我们!”沈月绮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母亲一直以来对我不满意,对我诸多挑剔,仅仅是因为我只生了囡囡一个吗?你觉得钟惜晴总是挤兑囡囡仅仅是因为嫉妒不平吗?如果换了是大嫂只生了初晴一个,换了初晴自己住一个院子,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阿夕~”钟珥的脸色有些难堪,他生性豁达,对家长里短的事情原不怎么关心,加上沈月绮以前从来不和他说这些,自然不会想太多,或者说是潜意识不敢去想太多。可是现在,被沈月绮点破了,他自然不能继续装傻,他一脸苦涩,道:“是我没用,让你和囡囡受委屈了!” “与晖,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些,我也知道你并非无用之人,只是你不是长子,有的时候必须退让!”沈月绮摇摇头,道:“当年冯伯父想要举荐的可不是大伯啊!” 钟珥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十多年前,他们兄弟三人都不曾入仕,帝师冯大家对他极为赞赏,透露出想把他举荐给今上裕正帝。那个时候,裕正帝登基没几年,真是需要大肆用人的时候。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情就传到了钟善继的耳中,他和钟珥长谈一夜之后,钟珥出面恳求冯大家把钟熠举荐给了裕正帝。 这件事情过去了十多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是今日沈月绮提起来,钟珥却赫然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只是一直以来都不敢多想,将之藏在了心里罢了。 “与晖,你不是看重功名利禄的人,我也不是那种非要逼着你去争去抢去出头上进,好给我们争什么的。这些年我之所以忍着,不是因为我的性子好,而是真不在乎。我更不希望为了那么一点东西,争得跟乌眼鸡一般,自己变得市侩庸俗,连带着也教坏了女儿。”沈月绮冷哼一声,道:“可是现在,却不容许你我再这样下去了!我们生了这么一个色色出众,极容易被人觊觎的女儿,如果我们不能立起来,不能拥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保护她的能力,那么,一旦出事,囡囡怎么办?” 沈月绮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真的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是现在,她后悔了!幸好,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钟珥脸色变幻,好一会,才轻声道:“阿夕,容我好好的想想!你放心,我知道谁对我才是最最重要的,只是有些事情我真的得花时间好好地捋清楚。” 第三十二章其人 “你敢!”躺在床上的雪晴含含糊糊的叫了一声,惊醒了靠在床头的秦氏。借着闪烁不定的烛光,她看到雪晴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嘴里却嘀咕道:“你信不信我让我爹爹揍你?为什么揍你?你对我无礼呗!” 看着闭着眼睛,嘴里却含含糊糊的说这话的雪晴,秦氏心底微微一动,她轻轻地拍着雪晴,低声道:“我怎么对你无礼了?” “骂我笨还不算吗?”雪晴一脸气愤,道:“你再说我笨,我可真的要生气了!你还说,你还说……” “我没说错啊!”秦氏含含糊糊的道:“我说了又怎样,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我打你!”雪晴闭着眼,手却挥舞起来,仿佛抓到什么东西丢了出去,而后笑了起来,道:“让你笑我!让你笑我!” “你拿什么打我!”秦氏顺着她的话惊呼一声。 “银子啊!你不是喜欢银子吗?”雪晴一脸得意的笑着,道:“呀,好多好多银子!天上怎么下银子了?哈哈哈,被银子砸了!活该!让你整天银子银子的……” 天上下银子?秦氏有几分哭笑不得,自己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梦啊!不过,比起那种把她吓得浑身战栗的噩梦,秦氏宁愿她做些荒诞可笑的。 她的手有节奏的轻拍着雪晴,诱导道:“你再那银子砸我我可就要走了!” “走?走哪去?不准走!”雪晴大叫一声,道:“晏富贵,你给我站住!” 一边喊着,雪晴一边腾地坐了起来,吓了秦氏一跳之后,却没有醒过来,而是晃了晃,又扑通一声倒了下去。秦氏没敢再说话,生怕把她给弄醒了,但手却还是轻缓而有节奏的拍着她。 雪晴的呼吸渐渐平缓,似乎又睡沉了,秦氏心里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的挪了一下身子,往床头靠了靠,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眼睛却也眯了起来,就这么一边安抚着雪晴,一边闭目养神——她最近这几天晚上都是这样的,如果雪晴没有再折腾,那么她们两个就会保持这样的姿势各自睡去。 但这一晚注定大家都不能安稳睡觉,秦氏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雪晴闭着眼睛,脸上带了几分慌乱的挥舞起了手,秦氏连忙将自己的伸过去,雪晴一把抓住,得意的道:“哈哈,抓到了,看你哪里跑!” “我没有跑!”秦氏低声道:“我能跑到那里去呢?” “跑回家去啊!”雪晴嘀咕着,又大声问道:“你家在哪里啊?梧州?梧州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好还你银子啊,你不是说我欠你银子吗?咦,刚刚满地的银子怎么都不见了?哎哎……” 一边叫着,雪晴又坐了起来,而这一次,她一边叫着一边睁开了眼睛,眼睛中带着浓浓的迷茫。 秦氏心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依旧轻轻的拍着她,好一会,雪晴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开,带了几分睡意的叫了一声:“奶娘!” “奴婢在呢,姑娘!”秦氏轻声道:“渴了不?奴婢给你倒点水!” “嗯!”雪晴应了一声,秦氏放开她,起身倒了一杯微烫的水递到雪晴手中,雪晴捧着杯子,一边吹一边小心的喝了一口,直到将一杯水喝完。把杯子还给秦氏之后,雪晴自己拉了拉被子,轻声道:“奶娘,我又做梦了!” “奴婢感觉到了!姑娘好像在和人吵架呢?”秦氏点点头,忍不住的笑,道:“真是在做梦,要不然向姑娘这般好性儿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吵架呢?” “兔子被人逼急了还咬人了,我和人吵架又算得了什么?”雪晴也笑了,道:“我还梦见我拿东西砸人了……噗嗤,奶娘,你知道我拿什么砸人吗?银元宝嗳!这么大呢,还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满满的一地都是!” “天下落下来银元宝来还不得把人给砸坏了!”秦氏笑着打趣一声,道:“姑娘用银子砸什么人了?” “一个我好像很熟悉却又好像不认识的人……”雪晴皱着眉头回想,想着想着,眼睛一亮,笑了起来,道:“是个胖子!一个比我高好大一截的胖子,我砸过去的银元宝直接砸在了他的鼻梁上……他被我砸没了,一地的银元宝也没了,然后我就醒了。” 一个叫晏富贵的胖子,家在梧州!秦氏心里默记着,脸上则笑着,道:“原来是个胖子啊,有多胖?” “很胖很胖!”雪晴随意的比划了一下,而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比划的不对,放下手,带了几分任性的道:“反正就是胖!我还笑话他胖得像猪一样,一定会吃很多很多粮食呢!他说他吃的再多也不怕,反正有的是粮食。奶娘,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知道。”秦氏心里牢牢地记下,嘴上则笑道:“不过,姑娘今儿晚上没做噩梦,真好!” “是哦!”雪晴也欢喜地笑了,但就笑了那么一下,道:“可是却梦见了好讨厌的人……奶娘,你说世上真有那么讨厌的人吗?让人看见他……不,是听见他的声音就像冲上去揍他。” “难得有人能让姑娘这般冲动呢!”秦氏笑着打趣道:“以后有这样的事情,让奴婢上……奴婢保证把他打得连他爹娘都认不出来他是谁!” 雪晴笑得浑身发抖,而后又故作严肃的道:“可是我觉得自己亲自动手会比较快意!” “梦里自己动手没关系,但现实可不能这样。”秦氏笑着,道:“姑娘身娇体贵,哪能什么都自己动手?万一人还手……” “不会的!”雪晴毫不犹豫的打断秦氏围巾的话,肯定的道:“他肯定不会还手,就算被我打得鼻青脸肿,也不会还手!” 秦氏微微一怔,不等她说话,雪晴又幽幽的道:“奶娘,你说他会是谁呢?为什么我会梦见这么一个压根就没有印象、可能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人呢?为什么我虽然看不清他的模样长相,不知道他是谁,却偏偏能肯定他绝对不会让我受任何伤害呢?为什么心里知道他会是那对我好的人,却想冲上去揍他呢?” 秦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一会,轻叹一声,道:“姑娘,睡吧,再不睡的话天就亮了。” 第三十三章找人 “晏富贵,梧州人士,长得胖,好钱财,年纪不大,家中极有可能经营米粮或者酒楼……”钟珥将所有的信息汇总,而后深深地皱紧了眉头,道:“阿夕,你说囡囡梦里的这个人怎么这么平庸呢?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你说,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我不确定!”沈月绮摇头,道:“我唯一可肯定的是照这些信息来看,你之前的猜测是错的。” 钟珥被沈月绮说得脸色讪讪的,从这些信息来看,女儿梦见的这个人平庸到了极点,以女儿的心气和眼光,恐怕连看都会多看一眼,又怎么可能被这样的人迷惑,进而以噩梦为引子,将人引出来? “阿夕,你说得对,囡囡才十岁,还是个孩子,是我想多了!”钟珥满脸愧色向妻子认错,又道:“只是梦见的这个人……如此平庸无奇的一个人,怎么……你说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我不知道。”沈月绮比他还觉得不可思议。 从雪晴对梦境描述不难判断,那个似乎想要算计她的阴毒男人出身不凡,这才有她所梦见的男人已有家室,钟家人却依旧把她往那人身边推的举动。这也是钟珥怀疑雪晴是受人蛊惑的原因之一——想要从值得钟善继等人讨好的人手中将她拉回来的,不是身份地位更高,就是有极高的武力值,前者不用费尽心思,只有后者才需要用噩梦做幌子。 “阿夕,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种可能。”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囡囡的梦和所谓的上天预警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她话本子看得太多,自己胡思乱想,进而做了稀奇古怪的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是可以这么理解,可是大丫的事情怎么解释?”沈月绮看着钟珥,道:“与晖,囡囡梦境的这件事情还是慎重一些的好,你说呢?” “那么,你的意思是……”钟珥叹气,说实话,他心里是真的不想相信雪晴的梦境是什么上天的预警,毕竟雪晴的梦境之中,钟家除了他们夫妻就没人对她真心真意的好,而那些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试试看能不能把晏富贵这个人翻出来。”沈月绮知道丈夫的心思,但是她也清楚何为分寸,这个时候不能再揪着钟家人如何不是不放了。她认真的道:“有名有姓有籍贯,甚至还有这个人的大概情况,只要真有这么一个人,花费些心思和时间总是能找出来的。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为了囡囡,再难也得去做。” “你打算怎么找?”钟珥心里叹息,却没有反对——不过是费点心思和时间的事情,不值得因为这个和妻子闹得不高兴。 “双管齐下。”沈月绮心里早有打算,她淡淡的道:“你让人在盛京查。晏姓虽也算得上是个古老的大姓,但至少在盛京姓晏的却是极少的,至少你我就不认识姓晏的人。从囡囡梦境之中得来的信息,这个晏富贵若在京城,不是什么管事就是小门小户人家出身的。你寻个缘由,让你身边的松烟仔细打听,十天半个月,至少能打听出些信息来。” 钟珥点点头,松烟是他身边最得信赖的,以前是他的书童,如今则是他的长随。他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吩咐松烟去做,大丫和另外那对祖孙的身份来历也都是松烟去查的,把这件事情交给松烟他很放心。 “我派人去梧州。”沈月绮微微一顿,道:“就让青穗的男人张七斤去一趟梧州,他学过几年武,骑术也不错,不用日夜兼程,二十天也足够他来回找人了。” “让张七斤去……”钟珥微微沉吟片刻,道:“让他去也好,这其中的缘由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临近年关,让他去平安镖局请两个稳妥一点的镖师,一起跑一趟。” 沈月绮点点头,她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清高不懂世情的官家少奶奶,但并不是那种整日呆在内宅,钟珥一句临近年关,她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别看盛京一片繁花似锦、歌舞升平,一副太平盛世之态,但大燕并不太平,所谓的绿林英豪和流寇匪徒不少,惊天大案、灭门惨案时有发生,被劫道的事情更是层出不穷。张七斤虽然学过几年武,但就他那几下子,就连钟家的护院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更别说在外行走了。 当然,他一个下人,还是男的,一般而言也不会有什么人盯上他,和他过不去,钟珥说找两个镖师一道前往,是为了谨慎起见,毕竟,他是秦氏的男人,要真不小心出个意外,他心里也是会过意不去的。 而他口中的平安镖局是则盛京最负盛名的大镖行,人脉极广,据说平安镖局的东家少东家都是江湖上数得上好的武功高手,就连各个世家豪族都要买几分面子,更别说寻常的江湖教派和绿林人士了。 这些传言是真是假,钟珥这个擅长风花雪月的官家子弟不懂,沈月绮一个内宅妇人更不懂,但他们都知道平安镖局确实有能耐,至少五六年来从来就不曾听说过平安镖局的镖出事故。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我一会就吩咐下去,最迟明儿一早就让他们去办。”钟珥干脆的道,既然要查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自然是早点儿查清楚的好。 沈月绮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囡囡?” “这个……”钟珥也有些迟疑,好一会,才轻声道:“你看着办吧!你们娘俩更亲些,要不要和囡囡说,什么时候说,你来掌握就是。” “好吧!”沈月绮点点头,但也就这么一瞬间,便已经决定一会就把这件事情告诉雪晴,一来是因为她心里更相信女儿,相信雪晴不可能像宁阳侯府的易玲玲那般愚蠢,被人轻易欺骗不说,还联合外人来做戏,欺骗自己的父母亲人,二来则是希望女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里能踏实些,噩梦也少些。 “那我就去处理这件事情了。”钟珥起身,在往外走之前故作不经意的道:“我约了清愚晚上不一定会回来……冯伯伯这些时日有空,我们陪他喝两杯!” 看着丈夫说完就往外走的背影,沈月绮忍不住绽开一个笑容——他这是想在冯大家面前好好表现,好求他在当今年圣上面前举荐自己吧…… 第三十四章挑拨 “三姐姐,静安师太送来和你作伴的那个远方亲戚怎么被曹大家带走了啊?”说这话的是钟怡晴,她眼巴巴的看着雪晴,一脸天真好奇之下藏着某种意图。 “大丫天资聪颖,入了老师的眼,老师觉得璞玉可雕,就把她带走了!”雪晴笑笑,她知道问话的是钟怡晴,但心中好奇的定然不止她一个,没看钟爱晴她们都竖着耳朵吗? “一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天资能有多高?”钟雨晴嗤了一声,大丫到钟府也就几天的时间,秦氏怕她不懂规矩冲撞了家里的哪位主子,给她自己和雪晴惹麻烦,一直把她拘在梅香园。 是以,钟雨晴只知道雪晴从香积潭回来的时候带了这么一个人,从来不曾见过,也没把大丫放在心上。不过,在曹穆卉将大丫带走之后,好奇心起的她还是让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大丫又瘦又小,一副穷苦出身的样子。 她看着神色平和的雪晴,阴阳怪气的道:“三姐姐,你这事做的可不地道,难不成在三姐姐眼中,我们这些个当妹妹的还不如那个野丫头?” “想说什么直接说,犯不着这么阴阳怪气的!”雪晴知道钟雨晴想说什么,无非不过是眼红大丫的际遇,恨不能取而代之罢了。在大丫被曹穆卉带走之后,秦氏说了一件她早已经忘了的事情——雨晴想进青舍却没成功。 那是钟雨晴刚满七岁的事情了,从小就知道要争要抢否则没有人会给予的她在钟仐夫妻都不肯为她费心费力之后,自己咬着牙鼓着劲去求钟珥和沈月绮帮她一把。 钟珥夫妻倒是心有不忍,觉得她怪可怜的,可是雪晴进青舍就是破格收录的,已经欠了曹穆卉一个人情了,哪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当然,如果雨晴是个天资不逊于雪晴,又愿意努力吃苦的,他们倒也可以厚着脸脸皮再开一次口,可问题她不是那样的啊!明知道别人为难还开口,这样的事情雨晴这样的孩子可以做,他们却绝对不能做。最后,只能将情况委婉地说明,好生将她安抚一番,又给了她不少好东西算是安抚。 因为这件事情,原本就嫉妒雪晴的她不仅更嫉恨雪晴,也恨上了钟珥夫妻,觉得他们无情,连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情都不肯帮忙,却不想想人家原本就没有非要帮她的义务,也忘了她之所以想进青舍不是因为好学,而是想借曹大家弟子的身份提升自己的地位——曹穆卉虽然是大燕最年轻的大家,论学识论名望都不及冯大家等人,但却是唯一一个办了学舍还收女弟子的,对女子而言,能成为他的弟子是荣耀,也是将来谈婚论嫁的资本之一。 “那我可就真的直接说了!三姐姐,那野丫头能有这般造化,你一定出了不少力气吧?如果不是你把人带去青舍,不是你在曹大家面前为她说话,她哪能入得了曹大家的眼?”雨晴眼中带着浓浓的嫉妒,她故意看了一下钟惜晴几个,道:“你有这样的能耐为何不帮帮自家姐妹却帮一个原本没什么交情的外人呢?我和二姐姐,五妹妹也就罢了,资质一般,年纪也不合适,可不还有怡晴和晚晴吗?”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雪晴看向怡晴和晚晴,没有意外的看到她们眼底都藏着不满。 “三姐姐,我可不敢这么想。”最小的晚晴笑嘻嘻的开了口,道:“我才五岁,启蒙也才一年,哪能有哪种奢望?当然,等过两年我大一些,学的也不错,能拿得出手的时候,三姐姐要是能帮我一把,我肯定是感激不尽的。” 还真是会说话啊!雪晴心里叹息一声,难怪郑姨娘不过是奴婢出身,却硬生生的将身为正室的梅汐涓压得透不过气来。钟仐眼中只看得到她的好,不但处处袒护她,还不顾规矩体面,冒着被人非议的风险,让她在正室生养之前生下庶长子……看人家养的这女儿,不过五岁,心里不知道有多恨,嘴上却还说的这么好听,相比起来,钟雨晴大的那几岁真是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当然,自己若不是重活一世,看过太多的世情冷暖,说不得也比不上她。 “你呢?”雪晴转向钟怡晴。 “我和七妹妹一样!”钟怡晴脸上也带着笑,但却笑得很勉强,道:“只是不知道三姐姐能不能看得起我这个妹妹,能帮我了!” “都是自家姐妹,何来看得起看不起的说法?”雪晴心里冷笑,带了几分嗔怪的说了一句,又轻叹一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想把妹妹们都弄进青舍求学的,老师学识渊博,我们但凡能学到十之一二,这一辈子就受益无穷了。” “怕就怕有些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而已!”雨晴又是一声冷嗤,道:“三姐姐如今可是独一份的,就不担心怡晴晚晴去了青舍,分了你的风光吗?” “自家姐妹什么时候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雪晴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恨不得能有个妹妹到青舍求学,我也好有个伴,只是……” “只是怎样?”怡晴带了几分急切的问道,而雨晴则一脸不出所料的冷笑起来。 “你和晚晴都是极聪慧也肯静下心来用功的,像你们这样的,老师肯定喜欢,只是……”雪晴脸上带了几分歉意和为难,道:“你们肯定也都知道,我的那几位师姐才貌绝佳、品行出众,出身也都很尊贵,像她们这样的,对嫡庶看得都很重……” 雪晴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嫡庶有别,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这话一出,不仅怡晴沉不住气,就连晚晴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再怎么投心机,郑姨娘再怎么教,她终究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啊! 雪晴连忙安慰一声,道:“不过你们也丧气,只要有心,这世上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怡晴没好气的道:“怎么解决?难不成我还能重新投胎,投到奶奶肚子里不成?” 雪晴笑笑,道:“怎么解决我不知道,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好好的琢磨,总是能找到办法的。” “我相信三姐姐!”晚晴一脸天真,又转头对怡晴道:“三姐姐从来都不会说虚言,既然这么说了,我相信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三姐姐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你的。” 第三十五章拉拢? 这个丫头,真是厉害啊!雪晴心里叹息,她才五岁啊,就这么多的心眼子,明面上是帮怡晴,但实际上呢?自己帮了怡晴,还能厚此薄彼的把她给漏了? 不过,这样的念头雪晴也就在脑海里微微一闪,笑着道:“这是自然!过了年,怡晴也算是七岁了,我想法子求老师允我带你去学舍,当然,只是带你过去旁听。老师是个惜才爱才的,只要你表现优异,就算碍于身份,不好收你为弟子,也能多教你一些让你终身受用的学识。” “真的?”怡晴的脸都亮了,雨晴在打什么主意她是知道的,她方才开口问大丫的事情也是雨晴撺掇的。对这种当恶人的事情她做惯了——谁让她年纪小不说还是个庶出的,生母李姨娘也不甚得宠呢? 钟熠一妻四妾,最最得宠的当数钟惜晴的生母邱姨娘。她是旁人送给钟熠的,姿容妍丽,颇有几分才气,略通诗画,擅弹琵琶,进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尚未生产就有了名份,而后至今没有失宠。 邱姨娘不仅有惜晴这个女儿还生下庶子,今年十四岁的钟蔺劼,钟熠的正室杨茹对她都颇为忌惮,李姨娘就是杨茹为了对付邱姨娘特意给钟熠纳进门的。可惜的是李姨娘长得够漂亮,诗琴书画也不比邱姨娘差,唯独手段段数差太多,没有像杨茹算计的那样,分薄了邱姨娘的宠爱。 “我还能骗你?我可是当姐姐的!”雪晴眼角的余光扫过晚晴,或许是太过意外,她脸上也是又惊又喜的神情,她笑着伸出手,道:“我们可以拉钩!” 怡晴连忙伸出手和雪晴拉钩,失了先机的晚晴脸上带出了几分懊恼,带了几分心急的道:“三姐姐,我呢?” “你也一样。”雪晴笑着,道:“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厚此薄彼。” 晚晴欢喜的和雪晴拉钩约定,这个时候她总算有几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了,她忍不住伸手抱了抱雪晴,带着感激的道:“三姐姐,无论这件事情最后怎么样,我都会感激你的。” “你这丫头,被你这么一说,我还不得加倍努力。”雪晴失笑,道:“要不然的话还不得失了这当姐姐的威信。” “三妹妹,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得慎重些。”说这话的是一直当自己是隐形人的钟爱晴,钟家这一群姐妹之中她是最平凡也是最低调的,这和她自己本身不怎么优秀,而生母红姨娘也不得宠有关系。 红姨娘原本是钟夫人端氏身边的大丫鬟,钟熠成亲前收了房的,相貌不甚出众,也没什么文采,虽有几分手段却也不甚厉害,在大房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唯一的优势是在钟夫人身边侍候了好几年,在钟夫人面前有几分香火情,而钟夫人也因为这个对她们母女多了两分好。 雪晴一手一个,牵着得了她承诺,亲昵的靠着她的怡晴晚晴,道:“我知道我是冒失了些,但为了自家妹妹,偶尔莽撞冒失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雪晴的话让心里原本就有几分感动的两人越发的感激了起来,往雪晴身边靠得更近了,而后有志一同的朝着爱晴递了个白眼过去。 得,她还是什么都别说了!爱晴心里叹息一声,她在姐妹之中看似最平凡无奇,但未必就是个没脑子的,一直以来保持低调不过是她的生存方式罢了。 她刚刚出言提醒不是担心雪晴大包大揽给她自己惹麻烦,更不是眼红两个小的,而是她看出了这件事情一个不好就会打破钟家如今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潮流暗涌的氛围。 她今年也十四岁了,还不曾定下亲事,内宅若乱起来,定然会影响到她的婚事前程,而这才是她开口的主要原因。 “二姐姐,有些人看不上我们这些姐姐妹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何必自讨没趣呢?”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却完全没意识到雪晴的这番话会埋下怎样的隐患,她只知道找雪晴的麻烦不成还让她把两个小的给拉拢了过去。 她一天不找雪晴的麻烦心里就不舒坦,她冷笑一声,道:“难得三姐姐愿意出手帮人呢!不过,三姐姐,可不能只是嘴上说说却不尽心啊!怡晴晚晴虽然是姨娘生的,可好歹也是钟家的姑娘,连那么一个野丫头都能因为姐姐得了那般际遇,她们可不能被个野丫头给比了下去。” 一句姨娘生的让怡晴晚晴的脸色都难看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确定她们再怎么都不会喜欢这个姐姐,就算她能给她们好处也一样!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开了口就会尽心。”雪晴淡淡一笑,道:“不过,妹妹以后别再把野丫头三个字挂在嘴边上……怡晴晚晴会不会被大丫给比下去我不敢肯定,但四妹妹嘛……” 雪晴这句话没有说完就打住了,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雨晴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黑着脸道:“三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雪晴微微挑眉,道:“我的意思是你比不上大丫!” “钟雪晴,你……”雨晴当下就跳了起来,雪晴如此直接倒真的大出她的意料。 “我说的是实话!”雪晴冷静打断雨晴,冷冷的道:“大丫天资聪颖,比我都还让老师中意,而这也是老师见过一次,考校了一番之后,就亲自上门来要人的原因。而你……不是我这个姐姐的爱揭短,你是真的不行!读书不用心,练字不用功,弹琴就叫累,看书就犯困,先天不足却不知道后天努力弥补的,就算跪在青舍门口,老师也都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钟雪晴,你……你……”雨晴被说得眼眶都红了,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想要破口大骂却不知道该怎么骂。 “我怎么了?”雪晴微微一挑眉,道:“觉得我说话难听?觉得自己委屈?觉得被我欺负了?可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三姐姐,这就是你不对了!”晚晴一脸无邪的看着雪晴,道:“我姨娘说过,大多时候,实话才是最伤人的!”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雪晴对这个小小年纪就满肚子心眼的堂妹着实服气了,真不知道她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知道她说这话是为了讨好自己,好让自己对她的事情更上心。雪晴斜睨着雨晴,直接道:“如果不是她上赶着来惹我,我才懒得理她呢!” “你……”雨晴的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她愤愤的擦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往外跑,而后撞到了正巧走进来的初晴身上,把她撞得打了个踉跄,如果不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香月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话,说不得就会被雨晴给撞翻了去。 第三十六章宣告 “大姐姐~”纵使是在羞愤交集的关头,雨晴也还是老老实实的站住了,带了几分可怜的道:“我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初晴无奈的摇摇头,而后微微一怔,关切的道:“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大姐姐~”被初晴这么一问,原本就忍不住的眼泪越发的难抑,哗哗的落了下来。 “哎,到底怎么了,这是?”初晴连忙把她拉到身边,一边心疼的拿出帕子为她擦眼泪一边道:“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爱晴,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了?” 又是她!爱晴眼底闪过一丝怨恼,没人比她更清楚总是端着长姐的架势,面上对谁都好的初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了,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初晴手里吃了多少苦。但她不敢反抗,甚至连半点不满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只有一个出身贱籍,从来就没有得宠过的生母,真要把初晴给惹了,还不知道会给自己和生母带来怎样的祸事。 她站起身,脸上带了几分为难,低声道:“大姐姐,四妹妹刚刚和三妹妹拌了几句……” 说得真好!雪晴心里冷嗤一声,对这位堂姐,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平凡低调,是姐妹之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相貌一般,才华普普,不怎么得宠却也不是那种被人看不起的,姐妹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她永远都像个影子一般,但是今日…… 就凭她之前说的那两句话和刚才回的这一句,雪晴就知道她这位堂姐或许没什么才华,但绝对是个有心机城府的。不过,这也正常,大房一家子,从和蔼面孔的大伯,对每个晚辈都视若己出的大伯娘到那个还不曾进门的大堂嫂付华娟,个个都是面甜心苦的,能在大房安安稳稳长大,没点儿心机城府怎么可能? 她这般说话,钟初晴操作的余地可就大了,可惜的是她终究年轻了些,经历的事情认识的人少了点,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就是不知好歹,看不清局面的,简单地说就是个搅屎棍! 果然,不等初请说话,雨晴就炸毛一般的跳了起来,一脸愤怒的瞪着爱晴,道:“什么叫做我和钟雪晴拌了几句嘴?你聋了吗?没听到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吗?” “原来是和三妹妹闹翻脸了啊!”初晴心里也挺烦这个浑身是刺,总是惹麻烦却永远不能自己善后的堂妹,但是她却只能笑着打趣道:“一定斗不过三妹妹,吃了亏,这才委屈的哭了。” “大姐姐~”雨晴心里越发的委屈,但初晴不是爱晴,不是她能随意迁怒的对象,她只能跺跺脚,道:“你不知道,钟雪晴说话实在是太难听太过分了,任谁听了都受不住的。” “好,好,我知道了!”初晴笑着拍拍她,对她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转向屋里的雪晴,轻嗔道:“三妹妹,你也是的,雨晴比你小,你就不能让着她一点吗?一点儿做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大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雪晴淡淡的一笑,道:“凭什么我就该让着她?就因为我是当姐姐的,就该由着她爬到我头上撒野吗?” “撒野?”初晴挑眉,脸上的疑惑不解完美的遮住了眼底的恼怒,笑着道:“雨晴只是孩子气些,撒野还不至于吧!” 对这个无论是外貌还是内涵都极为优秀,若不是年纪相差好几岁,说不得就能把自己给比下去的堂妹,初晴心里素来都带着防备和敌意的,担心她的风头盖过自己,担心她在祖父祖母把自己给比下去,担心…… 没人比她更清楚祖父祖母的慈祥面孔下藏着怎样的功利现实,而她的父亲钟熠完美的继承了他们的势利。家中的姐妹,无论是哪一个,只要比自己更优秀,能够给家族带来的好处超过了自己,那么无论是祖父祖母还是父亲,都会毫不犹豫的偏向她。 “大姐姐,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雪晴似笑非笑的看着初晴,以她这位堂姐的心性,就算没有自己站在门外将所有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也派人盯紧了,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三妹妹~”初晴眉头轻蹙,带了淡淡的责怪意味,只是眼底冰冷,带出了她对雪晴的不满和恼怒——她这个堂妹越来越不安分,越来越不好掌控,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就只是好奇,为什么每次大姐姐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却又每次都能恰巧好的出现?”雪晴偏着头看着初晴,她知道初晴生气了,但是那又怎样?从今日起,她不仅不会再容忍雨晴的愚蠢和挑衅,也不会再忍受初晴的自以为是掌控和摆布,她必须让她们都知道,在她们没有察觉的时候,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好像是哦!”晚晴一脸天真懵懂的看着初晴,道:“好像每次我们斗嘴闹别扭大姐姐都不在,可每次又都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然后完美的把事情处理好……大姐姐,你好厉害啊!” 晚晴这话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这话会得罪初晴,甚至让初晴记恨在心,但是她如今最要紧的是抱紧雪晴的大腿,让她为自己谋划一二,至于说初晴,她都要嫁人了,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两人的话让初晴的脸色沉了下来,照理来说以她的城府不至于被这么几句话就挤兑得情绪外露,但她在这些妹妹面前顺风顺水惯了,就连最是任性刁蛮,什么都想争抢的雨晴在她跟前也要忍着脾气装乖巧,这么被人当面下面子还真是头一次。 “大姐姐生气了吗?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得罪的姐姐,会让大姐姐不高兴,可是……”雪晴看着初晴,脸上的笑容轻松,但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随意,她认真的道:“我们都长大了,不是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听的孩子了。” 雪晴这话一说,除了爱晴之外其他几人的脸色或多或少的都变了,看初晴的眼神之中也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是啊,她们都长大了,凭什么还时时事事都听她的呢?她是长姐没错,但也就只是个姐姐,还是个没多久就要出嫁的姐姐! 初晴的脸色也变了,她比任何外人都明白树立长姐的威信能够给她带来怎样的好处,这种从小就建立的威信会深深的刻在人的骨子里,会让她们不自觉服从自己。如今妹妹们都还小,无非不过是能让她处理起姐妹之间的小纠纷轻松些,但是将来呢?等这些妹妹都嫁了人之后呢?她对妹妹们的影响极可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好处。 可是现在,雪晴却想要让她失去失去这种威信! 初晴眼神凌厉的看着雪晴,雪晴回以微笑——她只是在宣告一个事实,一个足以动摇初晴独一无二的威信的事实,而不是挑战她,进而取而代之,初晴要是当场和她翻脸,最后难堪的是她自己。 初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还是把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笑笑,道:“是啊,你们都长大了,开始嫌弃我这个当大姐姐的管得太多,也太啰嗦了!” “大姐姐,你别这么说!”雨晴狠狠地瞪了雪晴一眼,转向初晴,道:“是有些人不知好歹,大姐姐不要理她。” 第三十七章大房母女 “好了,好了,这么一点点小事,不值得你这么伤心!”轻轻地拍着靠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女儿,杨茹眼中闪着厉光,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轻描淡写。 “娘,女儿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下过脸。”初晴满心的委屈,恨声道:“当着一众妹妹的面被她这般,丢脸是小事,以后再难在妹妹们跟前树立威信才是大事。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日晚膳过后,初晴终究还是忍不住满心委屈的到汇园来母亲吐苦水了——杨茹就这么一个亲生女儿,虽没有养在眼面前,不能事事过问事事关心,也从不曾轻忽过,母女之间依旧亲昵无间。平日倒也不显,但有重要的事情或者受了委屈的时候,初晴还是更愿意找杨茹,而不是心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人的祖母端氏。 “那你想怎么样?”杨茹看着女儿,她知道女儿的性子,知道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她问这话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仅仅不过是想看看女儿有什么好主意而已。 事实上和初晴一样,杨茹心里对雪晴今日的言行也极为不满,让女儿从小树立长姐风范是她的意思,为了这个,初晴做了很多的努力,而她也没少伤精费神,但和初晴不一样的是,从这件事情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女儿受挫,女儿的不足,还有其他更多的东西。 初晴微微一滞,眼泪都止住了,她现在心里除了委屈怨恼之外还想着狠狠地反击回去,让雪晴知道她不是面人,不是能够挑衅的,但是怎么反击却真的没想到,或者说暂时还想不到。 不是她笨,而是她过去十五年来,她从来就没有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就算她一直以来都担心雪晴太出色,会影响自己在钟家独一无二的地位,可问题是和雪晴一直以来就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别说挑衅她,就连半句不中听的话都不曾说过。 当然,她不是没想过雪晴会长大,迟早有一天会不甘心事事矮她一截的事实,会挑衅她的权威,但这一天来的太突然,让她没有任何准备不说,雪晴还那么狠,是雪晴第一次出手就试图动摇她的地位。 女儿的样子让杨茹心里轻叹一口气,她轻声道:“还没想好吧?那就好好的想,想好了再和娘说。” 母亲的安慰让初晴越发觉得委屈,她带了几分祈求的道:“娘,女儿心里难过,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 杨茹心里在叹一口气,脸色严肃,声音却越发柔和,叫着女儿的小名,道:“依依,你是希望娘出手惩治她吗?” “嗯!”初晴依偎在杨茹的怀里,看不到她的脸色,娇气的道:“娘最厉害了,只要娘出手,就有的她好看的!” “那以后呢?”杨茹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声音也冷了下去,道:“你以后嫁入东宫,被人挑衅了,吃了亏,也回来找娘哭诉,让娘为你做主,帮你出气吗?” 初晴微微一怔,母亲话中的凉意让她情不自禁的直起了身子,仰头看杨茹的脸色,被那冷峻吓了一跳,心头觉得自己委屈又可怜的她忍不住再一次落泪。 “还哭!你以后也准备这样吗?听到两句稍重一点的话就流眼泪?流给谁看?”杨茹心里心疼,但脸色却越发的冷峻,道:“依依,只有在乎你的人再会在乎你的眼泪,才会因为你落泪而心软,不在乎你的人只会觉得厌烦。” 初晴咬着牙忍下了泪水,轻声道:“娘,我错了!” 女儿的样子让杨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仍然狠着心,道:“说说,你错在哪里?” 初晴微微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女儿错不该事事都想着依靠母亲,女儿受了委屈,应该自己想法子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而不是到母亲跟前来哭诉,求母亲为女儿出头。” 杨茹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看着眼中仍旧带着委屈的初晴,道:“依依,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如果可以,娘也希望能护着你们兄妹三个一辈子,让你们一辈子在娘的保护下不受任何委屈,但那可能吗?再有十个月,你的婚期就到了,你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娘,我明白了!”初晴点点头,眼中带着不舍,道:“娘,要是能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傻依依,净说傻话!”杨茹摇摇头,又道:“娘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会忽然向你发难,不过,这不见得是件坏事。” 初晴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恍悟过来,道:“娘,我明白您的意思,是时候让她们知道,何为长姐的威严不可冒犯了!” 杨茹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女儿明年就要进东宫,还只是侧妃,上有正妃,下有嫔妾,没有足够的手段怎么行?她就原本打算在剩下的日子里将内宅的手段交给女儿,如今出了这件事情,正好拿雪晴练练手,而她也能在一旁指点着,查缺补漏。 “只是二叔二婶那里……”初晴微微有些担忧的看着杨茹,道:“还有祖父祖母……” “你是长姐,雪晴不顾长幼尊卑冒犯你,你略施惩罚也是应该的,只要掌握好了度,你祖父祖母就不会过问。”杨茹语气淡淡的,对钟善继夫妻她很了解,至于说钟珥夫妻,她冷笑一声,道:“至于说你二叔二婶,那就更不用顾忌了,就算他们知道你整治了雪晴又怎样?他们奈何不了你!” “也是!”初晴笑了,脸上也带着和杨茹一般的冷意和不屑。 一直以来,初晴心里最忌惮的是雪晴这个堂妹,而心里最最看不起的就是则是钟珥夫妻。在她眼中,钟珥空有才子之名,却是个除去风花雪月什么都不懂的,沈月绮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内宅妇人,却整日抱着什么诗经琴谱研究,半点庶务都不沾手。这样的二房,别说有和权势在握的大房相比,就连三房都比不上,钟仐再怎么不成器,好歹还在打理家中各项产业,明面上不敢,但暗地里肯定置了不少产业。 “不过,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马虎大意。”杨茹看着女儿,道:“这件事情也算是娘给你的考验,你需要做的是为自己出口气,让雪晴受到教训的同时不留任何把柄与人……依依,无论何时何事,行事谨慎都很重要。” 初晴点点头,保证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我会做的让她明知道是我出的手却只能生受着。” 杨茹满意地点点头,她希望女儿能早点明白靠人不住靠自己的道理,这世上,就连父母双亲都有帮不了忙的时候,当年的她是如此,如今的女儿也是一样…… 第三十八章计较 汇园这头杨茹在教着女儿,梅香园的正屋里,秦氏则小心轻柔的为雪晴通着头发——她每天晚上都会用梳子小心一遍又一遍的为雪晴梳头,刺激她的头皮,这是秦氏从老辈人那里学来的,据说这样做能够让头发油亮顺滑,越长越浓密。 “姑娘,你今儿怎么和大姑娘对上了呢?”秦氏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她的声音轻柔,但其中不赞同的意味依旧浓重。 “奶娘是听香茗说的吧!”雪晴绽开一个轻柔的笑容,道:“她可让奶娘劝我了?” 香菱被罚之后,雪晴就让香茗贴身侍候,今日在易安居自然也不例外。 “她说的话有些能听有些却不需理会。”秦氏笑笑,秦氏心里比谁都清楚,香茗心里想着谁不好说,但肯定不会向着自家姑娘,最有可能的是想要两边讨好,所以她的话用不着全听。 她轻声劝道:“奴婢知道姑娘心里对大姑娘有些不满,但有些事情姑娘慢慢谋划,不要这么着急,尤其是这种直接与人对上的事情,交给旁人来做也是一样的。” 雪晴噩梦的事情秦氏知道的最是清楚,自然知道在雪晴的梦中,钟家这位大姑娘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初晴对雪晴的忌惮防备和淡淡的敌意秦氏从来就没有忽略过,对这位一直以来表现的似乎格外完美的大姑娘,她又怎么会喜欢呢?以前没有噩梦这回事尚且如此,如今就更是如此了。但她还是不乐意雪晴和初晴直接对上……自家姑娘要是吃亏了可怎么办啊! 雪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听出来了,自己这偏心眼的奶娘不是觉得自己和初晴对上是不敬长姐,而是担心自己吃亏。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但在奶娘心里,她那位自以为是钟家最尊贵、所有人都应该以她为中心的大姐姐不过是瓦砾,而自己才是那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器。 “我能交给谁呢?”就算知道秦氏是担心自己,雪晴也不能顺着她的话音点头应承,她脸上带着无奈,道:“奶娘,无论你我心里对她的感观如何,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在这个家的地位是不一样的,长辈对她或者疼爱或者寄予厚望,而姐妹对她就算没有发自内心的敬佩,但忌惮敬畏却还是有的。谁敢轻易和她对上?” “姑娘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雪晴说的这些,秦氏自然也是知道的,她原以为雪晴年纪小,被怨恼蒙住了眼,意气用事,这才出言相劝。 “除非我能比她逊色,能像雨晴那个没脑子的一样甘愿以她马首是瞻,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听她的,要不然的话我和她就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雪晴语气淡淡的,道:“我的这位大姐姐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在闺阁之中得到妹妹们的尊敬,她还想要掌控我们的将来,让我们这一辈子都以她为中心,为她谋好处。” “应该不会吧!”秦氏带了几分迟疑,道:“就算她有这个心,就算大爷大奶奶也是这么个意思,老爷和夫人也不会由着她这样的。” “没有什么不会,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雪晴脸上的嘲讽之色浓了些,道:“她可是要当太子侧妃的人,只要太子的位置稳固,为了让她得到太子的偏爱,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呢?别说掌控我们的将来,让我们无论什么时候身在何处都为她谋好处,就算是为了她,将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嫁给太子想要笼络的人也都是可能的。” 雪晴这话算是有感而发,爱晴今日难得站出来,别的作用没有,倒是让她想起这位堂姐的一些事情——初晴进了东宫不过半年,爱晴的婚事就定了,不过三个月就嫁给了太子身边颇得重用的长史。 那人有多能干,地位如何雪晴并不是很清楚,但却能肯定那人并不是个好丈夫,爱晴嫁过去之后日子过得很艰难。当然,日子过的好坏,爱晴肯定不会和平素就不怎么亲昵的雪晴说,雪晴有这种认知是从爱晴偶尔回娘家一次,不得不用浓重的脂粉掩饰自己气色的事情看出来的。 雪晴的话让秦氏的脸色微微一变,想到了很多年前钟家唯一的那位姑太太的婚事——每年过年,崔家大车的年礼送上门的时候,不知情的下人明面上总会感叹钟家姑太太嫁得好,但暗地里也没少议论她出嫁十多年从来不曾回门的事情。 每次听到那些议论,秦氏总忍不住叹息一声——钟绘静的事情在钟府是个忌讳,无人敢提,雪晴这些晚辈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秦氏跟着沈月绮嫁进钟家的时候,钟绘静尚待字闺中,钟绘静的婚事是怎么回事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利益当头的时候,钟善继夫妻连捧在掌心养大的亲生女儿都可以牺牲,这些个看似被他们宠着疼着的孙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但是,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秦氏却还是笑着道:“姑娘想太多了,你别忘了,你可是二爷二奶奶的命根子,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的。” 奶娘这话里藏着东西啊!雪晴带了几分疑惑的看了秦氏一眼却没有追问,而是顺着她的话点点头,道:“我相信为了我,爹娘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我不认为他们豁出去,就能护我一生无忧。” 秦氏微微一滞,无言以对,雪晴这话不中听,但说的却是事实。 “其实我心里并不是很担心这个。想要不被人随意的对待,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有不被人随意对待的资本,只要我能比大姐姐更出色有优秀前景更好,祖父祖母就会把我看得更重要,绝不会因为大姐姐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而不顾我的意愿做出决定。”雪晴淡淡一笑,道:“我有信心,在三年之内将大姐姐比下去。” “既然如此,那就更没必要和她对上了啊!姑娘应该将精力放在让自己变得更好上,而不是和人争斗。”秦氏不解的看着雪晴,道:“大姑娘可不是好性儿的,有了今日这一遭,还不知道背后会做什么呢?” “就算没有今日这一遭,她也会因为嫉妒和忌惮在背后做手脚。”雪晴看着秦氏,道:“她未必会因为表面的和睦对我多分善意,但我却可能因为这个受她的掣肘,既然如此,何不将这种假象揭破呢?这固然会让她心里更恨我,算计我的时候更狠一些,但我也能正大光明的拉拢其他人,一起对抗她。” 雪晴说到这个,秦氏也想到了自己想说的另一件事情,她看着雪晴,道:“香茗说姑娘答应六姑娘,说过完年就带六姑娘去青舍旁听……” 第三十九章自强 “奶娘是担心我擅作主张惹老师不快,还是担心这件事情办不好,到时候不但没有让六妹妹七妹妹因此感激我,反而丢了人遭了怨?”雪晴看着眼中满是担忧的秦氏,笑了起来,道:“奶娘放心好了,我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如果不是有把握,我怎么会开这个口?最遭人恨的不是不帮忙,而是给了人希望却又不能帮上忙的。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姑娘有把握?”秦氏讶异的看着雪晴,道:“姑娘,这件事情可不容易啊,二爷二奶奶之前没有帮四姑娘想办法,就是因为这事情着实不好办。” “我知道。”雪晴点点头,要是好办的话,她也不会顺势用这件事情拉拢那两个小妮子了。 “那姑娘……” “奶娘,此一时彼一时!”雪晴笑了,道:“你别忘了,在我梦里,我带大丫到青舍是明年六七月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秦氏微微一怔,道:“除了大丫的事情之外,你还梦见学舍里的其他事情?” “并没有梦见太多,只记得在我梦中,除了我和如今的这几位师姐之外,学舍里还多了不少人。”雪晴点点头,道:“我没看清楚她们的脸,也不能确定她们是什么人,但老师在年后会招收不少学生这件事情至少是可以肯定的。” 雪晴说的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曹穆卉是出于什么考量,在来年开春之后,招收了不少女学生——只是学生,而不是弟子。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件事情曹穆卉已经筹划的差不多了。 这些女学生身份不一,有像她一样的、官宦人家的姑娘,有书香之家的姑娘,有世家豪族的姑娘,甚至还有那么几个出身贫寒,天资聪颖的……她前世最是要好的手帕交皇甫悦萼就是在那个时候进青舍,和她结识相交,进而成为朋友的。 除了这个以外,雪晴还记得自己上一世也带了怡晴进青舍旁听。具体情况她早就忘了,隐约记得是有长辈开了口,她照做的——这辈子想必也不会例外,既然这样,不如自己主动卖她们一个人情。 “可就算那样,六姑娘和七姑娘也未必能入得了曹大家的眼啊!”秦氏还是忧心仲仲的,道:“比起四姑娘,她们是要聪慧许多、勤奋许多,但她们的出身终究差了一点儿。” “这是她们的难题,不是我的。我也很负责任的提醒过她们了。”雪晴笑了,那是等着看好戏的笑容,她将自己在易安居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道:“我想,六妹妹七妹妹和她们的姨娘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大难题先解决了。” 秦氏瞠目结舌的看着雪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大房也就罢了,大奶奶得大爷爱重,手段厉害,在大房素来说一不二,要不要将六姑娘记到自己名下,端看大奶奶的心情。可是三房……” “三房就算闹翻天又怎样?”雪晴冷笑一声,道:“婶娘要怪就怪自己养而不教,让雨晴变成如今这样子。如果不是雨晴整天上蹿下跳的,我也不一定会说那些话。” 想要抬高怡晴晚晴的身份,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她们记在正房夫人,也就是杨茹和梅汐涓名下,这一点,雪晴在说这话的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也知道将这话说出来之后,会给大房三房乃至整个钟家带来怎样的影响。 就明面上来,大房这边会好一些——钟熠的妾室虽多,但钟熠至少面上是爱重正室杨茹的,就算他最宠爱的妾室邱姨娘也从来不敢正面和杨茹叫板,更别说旁人了。怡情能不能记到杨茹名下,端看杨茹愿不愿意大发善心了。 但三房……梅汐涓和郑姨娘斗得你死我活,梅汐涓绝对不会同意将晚晴记到自己名下,而郑姨娘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件事情,进而让女儿错失另一个抬高身价的机会,三房绝对会因为雪晴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大动干戈。 不过雪晴却不会因为这个有半点愧疚,那些话并非她临时起意想到的,但是如果雨晴没有挑衅,甚至试图用这件事情挑起怡晴晚晴对她的不满的话,她也不一定会说那番话。 秦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眼前的雪晴让她觉得陌生。 “奶娘,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岁月静好,但如今的现实是我若还像以前一样处处退让,只会让人欺到头上来。”雪晴也叹息一声,道:“不想梦见的那些事情成为事实,首先需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改变现状。人都是欺善怕恶的,想要不被人轻慢,首先是自己强硬起来,让人不敢随便招惹。” 雪晴知道秦氏一时半会难以适应,也知道徐徐图之会更好些,给身边的人一个适应的过程,但时间不等人,她如今最欠缺的就是时间。 张七斤已经前往梧州找那胖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在年前就能将那胖子从梧州给带回来。 晏富贵有多少本事,雪晴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对他有信心,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和一点儿帮助,他就能在自己及笄之前,成长为一个可以配得上、护得住自己的男人。但同样,雪晴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再怎么油滑机变,再怎么天赋异禀,都无法改变胖子起点太低的事实。 这个残酷的现实让她不敢一步一步慢慢谋划,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拥有庇护胖子的能力——短时间内想要拥有那样的能力是绝无可能的,但改变自己,给人一个不好招惹,令人忌惮的印象却不难。 “等三房闹翻天的时候,四姑娘就应该明白不能再随意招惹你了!”秦氏轻声叹息,而后又笑笑,道:“也罢,四姑娘这两年总是针对你,也是该让她尝点儿苦头了!” 对雨晴,秦氏心里也挺不耐烦的——二爷二奶奶帮她是情分,不帮他这是本分,哪能像她这样,就因为别人没有帮她就记恨在心,而后一直找麻烦的? “奶娘,会闹翻天的不止是三房,还有大房呢!”雪晴笑了,道:“大伯娘或许不介意将怡晴记到自己名下,但是旁人呢?二姐姐已经十四岁了,明年也该议婚了,若能抬高身份,她定然能有更好的选择,事关终身,她定然会比旁人更急迫。还有惜晴……邱姨娘能让自己的女儿被怡晴给比下去?” 秦氏瞠目结舌,是啊,大爷对大奶奶爱重是谁都看得出来,大奶奶在大房素来说一不二是事实,可大房的邱姨娘进门多年盛宠不衰也是事实,为了分去大爷对邱姨娘的宠爱,大奶奶多年前主动纳了李姨娘,确定李姨娘不是邱姨娘的对手之后,又在前年纳了吴姨娘。大爷妻妾成群,儿女也成群,一旦出现什么问题,肯定会比三房更闹腾才是。 “至于说爱重……奶娘,大伯娘的父亲官居侍郎,连大伯都比不上,你觉得和祖父祖母一般势利眼的大伯会真心爱重大伯娘?”雪晴她又抛出一个问题来,她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名声仕途,怕被人指责宠妾灭妻,你以为大伯娘这些年能一直安安稳稳的?” 秦氏再一次瞠目…… 第四十章郑姨娘 霁虹园的左厢房内,晚清派人请来的郑姨娘认真的听完晚晴的话之后,讶异的道:“三姑娘真这么说?” “姨娘,我还能骗你吗?”晚晴不乐意的嘟起了嘴,道:“人家都已经六岁了,都是大姑娘了,总不至于连传个话都出错吧!” “姨娘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敢相信三姑娘会出这个头。”郑姨娘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双丫髻,道:“你别忘了,那个当初腆着脸,赖着二爷二奶奶,想让二爷二奶奶帮她一把都没成功。” “我和她可不一样!”晚晴嗤了一声,道:“那人就是个好逸恶劳的,什么好处都想要却什么力气都不想出,二伯二伯娘再怎么心善,也不会明知道会丢脸还帮她吧!” 晚晴心里一直都看不上雨晴这个嫡姐,不是因为梅汐涓和郑姨娘之间的恩恩怨怨,而是因为雨晴脑子不够聪明,人也懒惰,不管学什么都舍不得下苦功夫。 每天在易安居用过晚膳回来,她都要看书练字或者画画,每次都不会低于一个时辰,而雨晴呢,十天之中有两天这么做就不错了。这样的态度,导致晚晴比雨晴小了四岁,但启蒙不过两年的她看的书不比雨晴少,一手字却比雨晴还要工整。 这样一个徒有好出身,好相貌,却没有好脑子的嫡姐,晚晴这个小人精能看得起才是怪事呢!她甚至觉得雨晴爹不疼娘不爱是自找的。 “你是比她聪明努力,但想要进青舍却还是不容易。”郑姨娘叹息一声,道:“青舍是曹大家倾注了全部心血开设的,更是曹大家能否像另外几位大家一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代大家的关键所在。曹大家建青舍八年来,不敢广招学子,是因为力有不逮,也是想要将青舍每一个学生都教导成才。青舍每一个学生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姑娘当初能进青舍,是因为二爷二奶奶和曹大家的交情不错,但更重要的是三姑娘天资极高。” “好像我就是个傻的一样!”晚晴不乐意的咕嘟着,她承认雪晴天资聪颖,可她也不差好不好! “你确实不比三姑娘笨,但你受我的影响太大,心中杂念太多,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集中在学业上,但三姑娘不仅聪颖,更是个心思单纯的,这样的人会很自然的将所有的专注力放在学业上,也能很轻易的取得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郑姨娘对雪晴的评价极高,她看着女儿,道:“在姨娘心里,你自然是最重要的,但姨娘却也不能哄着你,说你比得上三姑娘。” “我知道,我知道。”晚晴嘟嘟嘴,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三姐姐很好很出色,所以我才相信三姐姐既然这么说了,就会努力帮我和怡晴。”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法子改变你的出身了!”郑姨娘也相信雪晴不会信口开河,二房那一家三口都不是那种人,她咬着牙,道:“这件事不好办……不过,你放心,再怎么难姨娘也会给你想办法的。” “太太肯定会拿为难你的。”晚晴往郑姨娘身边靠了靠,道:“姨娘,这件事情能不能撇开太太,让父亲做主?” “不行,这件事情和旁的不同,怎么都不可能避开太太。”郑姨娘摇摇头,道:“你放心吧,为了你,被她为难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怕就怕她不满足与为难一下啊!”郑姨娘的话让晚晴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歉疚,她微微红了眼,道:“太太恨不能将你生吞活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 梅汐涓对郑姨娘的怨恨要追溯到很多年前,那个时候钟仐和她刚刚定下亲事,原该是让人高兴而又羞涩的好事,却因为钟仐有位红颜知己而成了被人同情嘲笑的对象——钟仐的那位红颜知己就是郑姨娘。 郑姨娘出身耕读人家,其兄长郑一名和钟仐是同窗,因为这份渊源,郑姨娘很早就和钟仐相识,甚至……私定终身。 郑姨娘长得秀美,人也聪慧,要不然也不会让钟仐倾心。可惜的是和钟家相比,郑家门楣太低,其父止步于秀才,其兄长在钟仐议婚的时候连个举人都不是,这样的她自然不可能入得了钟善继夫妻的眼。 钟仐是真的很喜欢郑姨娘,为了她不惜和父母顶撞,甚至为了让父母妥协把他已经有心上人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钟仐那般作为还是有用的,有好几家看中他和钟家,有意将女儿嫁给他,结两姓之好的人家因此打了退堂鼓——就算有那么一两家并不介意女儿嫁进门就会受冷落,也得考虑强行结亲对自家名声的影响。 但钟仐这般作为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端氏还是给他和梅汐涓定下了亲事,就算对钟善继和端氏来说,梅家和梅汐涓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已位列京城破落侯府的梅家总比从来就没有显贵过得郑家要强。 还没有嫁进门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个非卿不娶的红颜知己,刚定亲就成为旁人嘲讽讥笑和同情的对象,梅汐涓心里自然恨死了郑姨娘。而让她确定自己和郑姨娘势不两立的是钟仐最后之所以不吵不闹,乖乖的听从父母之命娶自己进门,是因为钟善继夫妻松了口,答应只要他不再胡闹,成亲半年之后就允许他纳郑姨娘为妾,但如果他继续胡闹,那么郑家或许就会有个什么三灾五难的了。 钟善继夫妻的威胁和自认为退了一步的妥协,让钟仐最后不得不听从了父母安排的成了亲,也让梅汐涓确定钟善继夫妻是看不上郑家,但对梅家却也不是那么满意,这种感悟让她还未进门就底气不足。 但是,梅汐涓不敢恨高高在上的公婆,也不想去怨丈夫,只能将所有的恨化为怒火朝着郑姨娘来了。 梅汐涓觉得自己委屈,郑姨娘又何尝不是呢?就算她知道,没有梅汐涓,也还有王汐涓李汐涓,钟善继夫妻决计不会让出身不高的自己成为钟仐的正妻,但心头却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要是没有梅汐涓,说不定…… 两人心里都有怨有恨,在郑姨娘还没被抬进门之前就卯足了准备开撕,梅汐涓有正室的名分地位,郑姨娘有钟仐的偏心宠爱,从郑姨娘进门的第一天起就斗了起来。 这一切,郑姨娘从来就不曾隐瞒过一双儿女,甚至为了让儿女多份警惕还将两人间的仇怨夸大了三分。晚晴虽然年幼,但却比雨晴更清楚她们二人生母之间绝对不可能调和的仇怨,自然也明白想要将自己记到梅汐涓名下,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就算要脱层皮,姨娘也不能退啊!”郑姨娘再一次拍拍晚晴的脸,她闭上眼思索了好一会,再睁开时眼中已然有了几分成算,道:“这件事情对你而言非常的重要,对别人来说也一样,好在你年纪小,可以慢慢谋划。” “我只比怡情小半岁多。”晚晴嘟着嘴,她不小了啊! “姨娘说的不是六姑娘。”郑姨娘摇摇头,道:“比起跟着三姑娘到青舍增长学识,婚姻大事更重要。” “嗯?”晚晴一脸的懵懂不解,她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完全没听懂郑姨娘的话。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这府里要起风了就是。”郑姨娘看着女儿女儿,道:“七姑娘要比以前更小心更安静,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别轻易的冒头。” 晚晴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姨娘,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当然不行。”郑姨娘摇摇头,道:“我们得做一点让三姑娘看到我们诚意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投桃报李 “姑娘,你都看了一个上午的书了,该休息一会儿了!”秦氏走到雪晴身边,将正在看书的她从书中拽回了现实。 雪晴放下手上的书,轻轻地扭了扭脖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午时了。”秦氏走到雪晴身后,将手放到她的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捏了起来,道:“你都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你不累也该让眼睛歇歇了。” 雪晴点点头,道:“我听你的就是。奶娘,让人和我娘说一声,我一会去沁园找她用午膳。” “是,姑娘!”秦氏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姑娘,你爱看书,肯用功是好事,但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爱惜的话,影响会很大的。” “我知道,可是,我不敢偷懒啊!”雪晴轻叹一声,道:“想要不被人轻慢,光是有强硬的态度,让人不敢随意招惹之外,还得有真才实学才行。奶娘,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出色到无论谁提起来都得夸赞,出色到外人提到钟家首先想到的就是钟家有一个出色耀眼的钟三姑娘的话,旁人想要算计我会不会再多些顾忌?” 还是那些噩梦给闹得!秦氏心里叹息一声,看着脸上带了几分怅然的雪晴,心疼的道:“姑娘,你别什么事情都想自己去担着,你这样下去,哪天才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一夜到天亮啊!有二爷二奶奶呢,纵使天塌下来,他们也会顶上去护住你的!” “奶娘,让你担心了!”雪晴歉疚的看着秦氏,在张七斤离开京城出发去梧州之后,她的“噩梦”并没有就此消失,只是好转了许多,不会在半夜惊醒之后战栗不止,梦话也少了,会在半夜朦朦胧胧的坐起来,含含糊糊的叫一声奶娘,确定秦氏就在身边之后又安稳睡去。 “姑娘又说傻话!”秦氏嗔怪一声,微微迟疑了一下,道:“今儿早上四姑娘被三爷训斥一顿之后受罚了!” “哦?”雪晴微微挑眉,道:“三叔不是从来都不管她的吗,怎么关注起她来了?” “这个……”秦氏有些犹豫,又带了几分为难,低声道:“三爷训斥四姑娘,说她整日只记得嬉戏玩闹,不求上进不说,还到处挑事,半点教养规矩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长歪成什么样子。三爷还说了好些三奶奶的不是,说她连女儿都不管不好教不好,还能做什么。” “看来是郑姨娘出手了!”雪晴笑了起来,能让钟仐一反常态的只有深得他宠爱的郑姨娘了,她偏头看着秦氏,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知道何为投桃报李。我想,四妹妹应该能够安分好些日子了。” 秦氏心里轻叹一声,雪晴能一口说破其中的关节,断定是郑姨娘出手,她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在雪晴前天晚上和她说那些话之后,她就比以前更加小心的关注着内宅,尤其是两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钟府的这些姑娘都是些人精,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以前看起来和和睦睦,亲亲爱爱的,唯一不和谐的也就是总爱找自己姑娘麻烦的雨晴。但那是因为她们年纪都还不大,也没有出现什么和前程攸关的大事,可是现在,姑娘的那些话无疑是投进湖里的石子,面上起的是轻波,但底下呢?她们再怎么聪明,城府也都还没有修炼到家,谁知道哪天就会闹出些事情来? 可是这些担忧秦氏只能藏在心底,和谁都没提——她又能和谁说呢?三奶奶不是个精于算计的,和她说这些不过是给她添些烦心事,于事无补,而自家姑娘明显在等着看热闹,说了,她只会更期待,甚至往里面丢火星子…… 今日,得知雨晴居然被对她从来不闻不问的三爷斥责甚至罚了抄书,秦氏心里居然大大的松了口气,默默地说了声终于来了…… “听说四姑娘被三爷当场就骂哭了,三奶奶因为此事被三爷埋汰,脸色也极为难看,说不得还会再罚四姑娘……”说到这里,秦氏微微的顿了顿,就算有的时候挺讨厌雨晴针对雪晴,但心软的她对从出生就爹娘不疼不亲的雨晴还是很同情的。她将心里浮起的不忍按下,低声道:“四姑娘缓过神来之后,一定会恨上姑娘的。” “如果没这件事情,她就不会厌恶我,针对我了吗?”雪晴知道秦氏心软,更清楚这种心软其实是落不到什么好的,她看着秦氏,道:“雨晴是个记仇不记恩的,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对她有一点点不好,让她就可以将以前所有的好都推翻,而后记恨在心。爹娘对她不够好吗?我以前对她不够容忍吗?她领情了吗?” 秦氏无言以对,雪晴说的都是事实, “像她这样的人,你若比她好,她会嫉妒你,针对你,恨不能取而代之,你若比她差,她会看不起你,会毫无顾忌的欺负你。”雪晴淡淡的道:“我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但我绝对不会明知道对方是白眼狼,还对她好。”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几句话就挑起事端……”秦氏心里叹息,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道:“夫人恐怕会不高兴!” “祖母那里不用担心!”雪晴摇摇头,一脸嘲讽的道:“只要我还是这一群姐妹之中模样、才华最出众的那一个,还是那个看起来前程最好的那一个,无论我怎么闹腾,她都不会把我怎么样。相反,如果我自己是个怎么看都不成器的,那我再怎么乖巧听话,她也不会喜欢我。这话说来是对长辈不敬,但这就是现实。” 秦氏再一次沉默了,随沈月绮到钟家也有十五六年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钟善继夫妻是怎样的势利眼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雪晴摇摇头,道:“奶娘,拿起书房拿一套精致点的文房四宝,亲自给七妹妹送过去,就说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一片心意,让她好好读书,好好练字。” “是,姑娘!” 第四十二章再见大丫 “看起来你已经适应了这边的日子。” 雪晴是中午休息的时候见到大丫的,是曹穆卉特意让人将她带过来和雪晴见一面的。雪晴不知道曹穆卉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些还是为了让大丫能安心的呆在曹家,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很高兴。 看着脸色比之前还多了几分红润,小脸甚至有了几分肉乎乎的大丫,雪晴心里很是欢喜, 她透过眼前的大丫,看到了上一世的她,上一世自己离开盛京之后,应该也活得很好吧! “我能过上好日子,都是托了姑娘的福!”大丫的眼中闪着感激,到曹府这十天,曹穆卉夫妻对她极好,衣食住行不用说了,都是比照着丁伊来的,丁伊甚至还开始给她启蒙教她念书……这一切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 “别说这样的话,你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雪晴笑盈盈的看着她,道:“能有今日是你自己的造化,我充其量不过是在其中搭了一把手而已。” “无论姑娘是怎么想的,但在我心里姑娘就是我的大恩人,没有姑娘当初伸手搭救,我说不得就会冻死在雪地里,哪里还能有今日的造化?”大丫摇摇头,她不是没良心的人,不会过上了好日子就将恩情抛之脑后,她心里还知道自己被曹穆卉夫妻带回来的背后,雪晴做了很多事情,只是那些事情她不会随意提及,而是牢记在心。她认真的看着雪晴,道:“无论到什么时候,姑娘都是我的恩人。” “傻大丫!”雪晴摇头,道:“比起恩人,我更愿意你把我当成姐姐,别忘了,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说了,只想让你给我做个伴。” “我听姑娘的。”大丫点点头,看着雪晴不赞同的表情,乖巧的改口道:“我听姐姐的!” “这就对了!”雪晴点点头,伸手牵起大丫的手,道:“老师师娘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学识渊博,你是个聪明的,沉下心来,一定能跟着他们学到很多。” “嗯!”大丫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姐姐,回来的当天……就给我改名字了,我现在叫曹嗣仪,名义上是他同族的侄女,因父母双亡投奔和母亲有故的静安师太,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由他来抚养我更妥当,便把我接了过来。这些和静安师太也沟通过了。” “这样很好。”雪晴笑了,这和她当初将大丫定义成自己的玩伴而不是一时发善心捡回来的小丫头异曲同工。不过,老师应该还没有确定要不要收她为弟子,要不然的话,这丫头对老师的称谓不会这般的含糊。 她看着大丫,道:“有了这么一个身份,你将来的路就好走很多了。” “我知道。”大丫,不,应该叫曹嗣仪了,她点点头,微微有些迟疑道:“我一直觉得自己对以前的那个家和那些家人也没什么留恋的,但改了姓名之后却又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可心里还是觉得空空落落的。” “这是因为你是个有心的人。”雪晴轻叹一声,前世的大丫在她身边呆了足足三年,她自然知道这是个既聪慧异常又懂得感恩的,可惜的是出生的家庭不仅贫穷困苦,还从不曾给过她半点温情。她看着曹嗣仪,道:“妹妹如今也不需要想太多,你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跟着老师师娘好生学习,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出色,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才不会被人随意的左右。” 曹嗣仪点点头,雪晴说的这些她自然也是懂的,她若不是太过弱小的话,那些年又怎么会受那么多的苦呢? “知道你身份的人不多,我回去之后会将他们的嘴巴封住,不会让闲言碎语传出来,进而影响到你。”雪晴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香菱,有些懊悔那日去香积潭带了她。但是,转念一想,她身边就香菱香茗这两个大丫鬟,香茗还不如香菱呢! “姐姐不需要为了我特意做什么。”曹嗣仪摇摇头,道:“我的出身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我想要强大,首先得有一个强大的自我,如果连自己的出身都不能正视,我又怎么能真正强大起来,将来又拿什么来报答姐姐?” “能瞒一时算一时,至少在没有出色优秀到让人可以忽视你的出身之前,隐瞒身世能让你少些麻烦。”雪晴很认可曹嗣仪的话,但她也清楚人性的恶劣,如果她足够优秀出色,那么出身贫寒会是她身上的闪光点,但在她不够出色之前,那只会让旁人攻击她、诋毁她、算计她的时候少了顾忌。 “姐姐~”曹嗣仪握紧雪晴的手,心里升起淡淡的愧疚——她对雪晴使了心机,能在那样的一个家艰难长大,她的心眼不可谓不多自然知道自己的出身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雪晴的担心也正是她的担心,而她刚刚那些说的那些话,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让雪晴主动的帮她一把——她最忌惮的是香菱,从第一次见面,香菱就没有掩饰对她的厌恶和嫉妒,那个时候两人还毫无恩怨,而现在……她相信,只要有机会,香菱一定会将她往死里踩。既然如此,她何不先发制人,借着不知道为何,从一开始就对她极好的雪晴把香菱先给踩下去呢? 雪晴朝着她笑笑,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曹嗣仪在和她玩心机呢?如果这样的事情换了旁人来说,她说不得心里会有些疙瘩,但是眼前的人却不会。她笑着道:“你都叫我姐姐了,我这做姐姐的总得为你做点些什么吧!” 曹嗣仪沉默了一下,看着雪晴,认真的道:“姐姐怎么待我,我也会怎么待姐姐!” “这就对了!”雪晴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去用膳吧,再过半个时辰,我又该上课去了。” “姐姐不急!”曹嗣仪拉了雪晴一把,道:“他昨日和我说了一件事情,我想他是想借我的口说给姐姐听的。” “什么事?” “来年的二三月,青舍会招收一批女学子,这其中大部分会是世家之女和官宦人家的姑娘,也会有极少的几个名额是留给出身相对较低却天资过人的姑娘。”曹嗣仪看着雪晴,道:“这个消息会在年后放出去。” “这个消息与我非常有用,我家里可还有好几个天资不错的堂妹呢!”雪晴一脸的惊喜,笑着道:“谢谢你了,嗣仪妹妹!” 第四十三章透露 “这些是我今日去书斋给妹妹们挑选的,妹妹拿回去,有空闲的时候多读读。”雪晴将指着从青舍回来的路上,特意拐了弯买回来的两摞书,道:“我知道家中为妹妹们延请的女先生主要教的是女书,诗词歌赋也有涉猎,游记却被视为闲书,但是在青舍却不一样。老师经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年更身体力行证明这句话,老师能在而立之年成为大家,他当年的经历非常重要。” 雪晴的话让晚晴怡晴脸上都闪过喜色,这几本书对她们来说不珍贵,但雪晴能有这份心,就证明她是真的愿意帮她们在青舍谋一席之地。她们倒也不敢奢求太多,只要能像个小跟班一样的跟着雪晴进入青舍,与盛京最负盛名的几位贵女有接触的机会就好了,至于说接触以后能不能入得她们的眼,让她们另眼相看,那就得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这些书虽谈不上有多深奥,但妹妹们都还年幼,想要靠自己通读并理解也不是易事,好在李姨娘和郑姨娘都是通诗书的,妹妹们有难处倒也能找人指点一二。”雪晴看着掩不住喜色的两人,道:“当然,妹妹们若不怕冷,愿意冒着寒冷来找我也是可以的。” “三姐姐功课繁忙,哪好意思总麻烦三姐姐?”晚晴嘻嘻的笑着,道:“我不懂的先问姨娘,要是姨娘也不懂再来找三姐姐。到时候,三姐姐可别嫌弃我笨啊!” “你这人机灵丫头还是个笨的,那这世上能有几个聪明人?”雪晴笑着打趣她一声,却又笑道:“我给你们这几本书,最重要的是让你们闲暇时间也能有本打发时间的闲书,但旁人未必能够理解,尤其是家里教你们念书的那位女先生,若知道了,说不得要说我带着你们胡闹……” “姐姐放心,我们不会把书给别人看的,四姐姐和五姐姐都不会给!”不等雪晴说完,怡晴就给她下保证。 怡晴能这么快的给出雪晴想听的回答还得功归于李姨娘的教导。前几日雨晴被罚,雪晴却让秦氏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给晚晴,这件事情让雨晴气得咬牙,若不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香梅、香兰拼死拦着她,她说不得就会冲到梅香园来和雪晴大吵一架。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李姨娘就和她好生说道了一番,说雨晴被罚应该是郑姨娘为了向雪晴示好做的手脚,说雪晴给晚晴送文房四宝是表示领情,还说为了晚晴的前程着想,郑姨娘势必会使出浑身解数,让梅汐涓不得不同意将晚晴记在她的名下…… 说这话的时候,李姨娘眼中满是羡慕——一样是姨娘,她比郑姨娘貌美,比郑姨娘有才华,出身也不比郑姨娘差多少,可郑姨娘在三房是什么地位,她在大房又是什么地位? 而说这些的时候,李姨娘重点还说了邱姨娘和惜晴这一对母女。她和怡晴说,照理来说,她们母女应该更着急,毕竟惜晴今年八岁,她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一个可以走出钟家,在盛京扬名的机会。她们如今什么都不做,一直观望,不过是想到了节骨眼上捡现成的便宜罢了!而这也是邱姨娘的一贯行事风格。 李姨娘更提点女儿,让她别事事冒头,毕竟她不若晚晴,有精明厉害又深受宠爱的生母,除了头惹了事,自己未必能帮她把乱摊子收拾干净,但也不能什么时候都不出声气,做出一副等着捡现成的样子,那会让雪晴厌烦,以后恐怕就想得点好处也不行了。最妥当的方法就是努力的向雪晴表示她的立场,但得罪人的事情却不能做。 “都是自家姐妹,不用这般。”雪晴笑笑,对怡晴她并没有太多的期望,李姨娘是个乖觉的,而她也一样,指望她跳出来做什么不现实。她笑着道:“我心里是希望所有的姐妹都能出类拔萃,将来都能有个好前程的,只是我也知道这并不现实,毕竟,好机会不可能落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这话……晚晴和怡晴在心里咂摸了一下,脸色都变了,看对方的眼神也变了,她们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对手。 “不要瞎想!”雪晴轻轻的一人拍了一下,道:“别把原本应该相亲相爱,相扶相持的姐妹当成了对手,我说过会努力的帮你们两个,就会尽可能的帮你们,不会那颗糖吊着你们两个面前,看着你们争个你死我活的。” 敌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将目光投向雪晴,雪晴笑笑,脸上出现一抹犹豫之色,轻轻的咬了咬下唇,往外面瞄了瞄,低声道:“我今日去找了老师。” 两人精神一振,脸上满是期望的看着雪晴,雪晴点点头,道:“就是为了我答应你们的事情,老师没有答应,不过也没有责怪说我胡闹,只说年后的事情年后再说,现在提为时过早。” 雪晴今日将两人叫过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告诉她们进青舍有希望,曹穆卉让曹嗣仪提前和她说,显然是愿意让她用这件事情来做人情的——说来,她的这位老师比父亲钟珥真的是圆滑多了,人情世故上十分老练, 而这一点,在冯铮的父亲冯大家身上也能发现。 “三姐姐,你的意思是……”怡晴的心砰砰直跳,雪晴答应的是带她去学舍啊!原以为她就算答应了,也得等上个把月才能有消息,哪知道会这么快!晚晴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她想的是连怡晴这种想得好处却什么表示都没有的,雪晴都肯帮忙,自己还能不会给落下吗? “嗯!”雪晴重重的点点头,道:“老师没有反对就是好事,不过,你们若是表现不够出色,就算带了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所以,在这段时间,你们都需要更用功更努力才行!” “难怪姐姐今日给我们带了书回来!”晚晴看着雪晴,一脸的感激,坚定的道:“姐姐放心,就算是悬梁刺股,我们也一定会把这些书给读透, 你失望和丢脸的。” “这些不过是些游记,不需要你们读透,只需要读过知道讲的是什么就好。”雪晴摇摇头,道:“读游记为的是增长见识,如果将之当成一件严肃的事情来做未免无趣……老师素来不喜欢无趣之人,觉得那样的人没有灵性,不堪教也!” 两人点点头,她们心里其实并没有完全明白雪晴的用意,但她们至少知道不明白不要紧,只要记住了,总是能把事情弄明白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雪晴笑着将两摞书往前一推,道:“如今已经进腊月了,时间不等人的。” 第四十四章归来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腊八节也过去了,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了!”香菱站在廊下,脸上带着笑,眼底带着恨意,冲着刚刚被她拦下的香茗道:“过完年,姐姐可就十八了,姐姐的爹娘也该操心姐姐的嫁人的事情了吧!” “府里的大丫鬟二十出头配人的比比皆是,我不着急。”香茗神色淡然,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她偏头看着香菱,道:“姑娘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我哪里放心丢下手里的差事去嫁人啊?” 香菱的脸色微微一沉,盯着香茗道:“姑娘身边还有我呢,姐姐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看姐姐过年的时候还是找时间和爹娘好好商量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拖成老姑娘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姑娘身边还有妹妹呢!”香茗叹气,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不放心啊!谁知道妹妹会不会故态复萌,侍候的时候又不尽心,让姑娘受委屈呢?” “你……”香菱气得眼睛都红了,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和,恶狠狠地瞪着香茗,道:“你是嫉妒姑娘对我好!” “姑娘确实对你很好!”香茗点点头,一针见血的道:“可惜的是你辜负了姑娘对你的好!” “你……”香菱咬牙,道:“我已经向姑娘认过错了,姑娘都已经原谅我了你还这样!” 香茗冷笑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理睬香菱,她敢肯定,香菱在梅香园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没有必要和一个很快就要离开的人置气——香菱被罚跪之后躲了好几天没有露面,这几天之中,雪晴也好秦氏也罢,都没有特别提起她,关心和责骂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个人对她都已经很失望了。香茗相信,如果不是马上就要过年,家中一团喜气的话,香菱这会已经不知道被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 香菱被香茗的态度气得跳脚,但不等她闹将起来,边看见秦氏脚步匆匆的从院门进来,她瞪了香茗一眼,笑着应了上去,道:“妈妈回来了!” “嗯!”秦氏点点头,道:“姑娘呢?还在里面看书吗?” “是的。”香菱笑着道:“我刚刚进去给姑娘换过热茶!” 香菱被罚,再次回到雪晴身边侍候之后,秦氏就安排了两人轮流在雪晴身边贴身侍候,而今日刚好轮到香菱。若是在以前,这种时候,香菱不是在屋子里找个暖和的地方休息,就是干脆回自己屋里偷懒,在她看来,雪晴看书容易入了迷,有没有人在一旁侍候都一样。 只是香茗别的不说,在侍候的时候从来不会偷懒,她刚刚被惩罚了一顿,又有香茗比较着,自然不敢再像以前那般懒散了。 秦氏又点点头,没有回应香菱这句邀功的话,径直往里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却微微一顿,对给她打起帘子的香茗和想跟着她一道进屋的香菱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香菱的脸色微微一僵,香茗却低声应是,她心里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想跟着进去暖和暖和也只能恹恹的站住了。 秦氏进屋,看到的是一脸捧着一本书,一脸沉静的雪晴,她再一次顿了顿脚步才走到雪晴身边,低声唤道:“姑娘~” 听到声音的雪晴抬起头,扬起一个笑容,叫了一声“奶娘”之后,笑着道:“有什么事情吗?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一般!” 秦氏微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成子他爹来了!” 成子他爹?雪晴微微一怔之后,立刻醒悟过来秦氏说的是她的丈夫,张成的父亲张七斤,他是在上个月二十二一大早离开盛京的。 “奶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雪晴脸上带着惊讶,关心的道:“他一定给累坏了吧!” 梧州到盛京有多远,一个来回需要多久,雪晴比沈月绮还要清楚——天气好的时候,十一二天就能一个来回,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的,路上不好走,加上到了梧州还需要找人,雪晴最早的估计是二十天以上。今儿是腊月初九,算来才十八天,张七斤定然是一路紧赶慢赶的。 “他一个大老粗,不过是赶赶路,能累到那里去!”秦氏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张了张嘴又闭上,脸上再次出现迟疑的神色。 雪晴看着秦氏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直接问道:“奶娘,看你的表情……莫不是奶公此行不顺利?” 秦氏点点头,眼中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埋汰自己男人不争气,而是低声道:“二爷今日不在家中,他这会就在沁园向二奶奶回话,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当然要!雪晴毫不迟疑的将手上的书放下,起身就要往外走,秦氏连忙拿过挂在一边的大麾追上去,急道:“我的小祖宗,外面冷得慌,你这么出去还不给冻病了!” 雪晴根本没有心思去管自己穿的是否单薄了些,她带了几分心烦意燥的将秦氏为她披上的大麾拢了拢,随意的点点头,就往外走。看着她抿着嘴,一脸严肃的模样,秦氏心里叹气,紧跟着她出门。 “姑娘,您这是要去……”一出门,香菱就带着几分殷勤地迎了上来,但话没说完,就被雪晴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孔给吓了回去。 雪晴没有理会她,快步往外走,倒是秦氏分心交代了一句,道:“二爷二奶奶有事和姑娘商量,我跟着去就好,你们不用来了!” “可是……”香菱眼中带着好奇,很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素来温和的雪晴一脸的严峻。 “没什么可是的!”秦氏脸色也难看起来,看着眼中没有半点关心的香菱,对她已然失望到了极点,道:“若连听从都做不到的话,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姑娘身边侍候了。” 香菱吓了一跳,没敢再多话,眼巴巴的看着秦氏和雪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郁郁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回屋,却看到香茗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心头恼怒,道:“姐姐这是在看我笑话吗?” “是又怎样?”香茗冷笑一声,道:“刚刚说你会故态复萌你还不高兴,一转眼就又忘了自己的身份……香菱妹妹,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第四十五章不同 “没有这个人?”雪晴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颤抖的,她万万想不到张成带回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答复。没有晏富贵这个人?那么,谁来告诉她,她的胖子去哪去了呢! “是!”张七斤老实的点点头,他不知道二爷二奶奶为什么会让他千里迢迢的到梧州找一个叫晏富贵的人,问自家浑家,她只说这人非常重要,务必要把人找到带回盛京来,别的一个子也不肯多说。 张七斤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他只是老实厚道并不是傻子,明白有些事情不能知道太多,也知道越是这样,这个人越是重要。所以,就算钟珥夫妻没有额外交待,他也是半点都不敢耽搁,尽可能快速的赶到梧州,尽可能仔细的寻找这个人。可问题是他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啊! “晏姓在梧州不是大姓,姓晏的人并不多,而符合二爷那日说的,家中经营着米粮铺子或者酒楼饭馆的更只有一家,就是梧州城南的晏胜道。他是梧州有名的商户,也是梧州的大粮商,膝下仅有一女晏牡丹,今年刚刚及笄,还未成亲。”张七斤看着雪晴,道:“这些消息是小人请托与小人一到前往梧州的倪师傅找梧州的顺安镖局的人查的,倪师傅一再保证,查到的信息绝对不会有错。” 晏胜道?晏牡丹的亲爹,也是前世对晏富贵有着知遇之恩的老东家,晏富贵和晏牡丹成亲不久就病逝了,雪晴并不曾见过这人。不过,在晏富贵的口中,这是个精明却不失仁善的生意人,晏富贵当年大费周折的捐官,费尽心思的钻各种漏洞,冒着自己翻脸的危险,宁愿让自己委屈的与他做平妻,也没有想过休妻再娶就是因为不愿辜负晏胜道临终前的托付。 想到前世的那些事情,雪晴心中就难以平静,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她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道:“那别的铺子呢?晏家铺子,田庄或者家中的下人查过了吗?就找不到一个叫晏富贵的人吗?” “一个都没有,也不会有!”张七斤肯定的道:“三年前,晏胜道莫名其妙得了一场重病,梧州的大夫没一个能看出他生的是什么病。晏胜道生怕自己一病不起,年幼的女儿不能保住晏家的家产,也不能保住自己,就狠下心来扬言,说谁能治好他,就将半数家产赠予。一个自称安教护法的道长把他给治好了,那道士说那些大夫之所以找不出病因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病,他之所以倒下是因为他家米粮铺子取的名字不合适。” “那米粮铺子叫什么名字?”雪晴心中一动,想起了胖子与她说的,他那俗气的名字来历——那是他到晏家米铺之后改的,那铺子叫富贵米铺。 “富贵米铺!”张七斤给出了雪晴想到的那个答案,道:“那道长说晏家姑娘名为牡丹,这铺子名为富贵,连一起就是富贵牡丹。听起来寓意极好,只是牡丹国色天香,本就是富贵之花,再加个富贵,那就不是常人能压的住的福气了。晏胜道就是压不住这大富大贵,才病倒的。” 胡扯!雪晴心里嗤了一声,前世晏胜道死的时候差一岁满花甲,虽不算长寿之人,却也不是短命的,哪可能是被这所谓的大富大贵给冲撞了? “小人不知道晏胜道是怎么想的,但还是给那富贵米铺改了名,改为平安米铺。说来也怪,改完名字之后,晏胜道的病就不药而愈,好了。”张七斤脸上带了几分惊奇,道:“从那之后,晏胜道就给自家的掌柜们下了一个命令,那就是不许找名为富贵的伙计,哪怕是短工都不要。” 所以,晏家决计找不到一个叫晏富贵的了!雪晴心里一凉,那胖子今生如果还在晏家当伙计的话,会叫什么名字呢? “这么说来,晏家是不会有名为晏富贵的人了。”沈月绮皱紧眉头,想了想,又道:“你说这晏胜道会不会是让人给骗了?他这病会不会是那道人给……” “二奶奶,可不能说这种话!”没等沈月绮把话说完,张七斤惊慌中带了几分不满的打断了沈月绮的话,道:“那道长可是安教的护法,怎么可能做那种欺蒙拐骗的事情。” 安教?这又是个什么东西?雪晴心里带了恼恨,对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安教护法道士生出了几分怨气,对从未听说过的安教也没了好感。 “姑娘,这话真不能说啊!”张七斤一脸苦笑,他这话出口,雪晴才知道自己居然控制不出的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她看着张七斤,等着听他解释。 张七斤定了定神,道:“说起安教,小人知道的其实也不多,只知道这是一个江湖教派,教众甚多,在江湖上地位极高,安教立教于青州,那里原本是匪患连年、百姓困苦不堪的地方,安教立教之后,不但将占据青州各处的土匪强盗清剿干净,更大力发展当地民生,短短五六年间,硬是将青州变成人间乐土。” 青州?雪晴微微一愣,青州她知道,地处中原,有淮水流经的青州在前朝的时候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更是前朝皇室的祖地。大燕建朝之处,一直怀疑那里藏有前朝余孽,不止一次的派兵查找诛杀,稍有反抗就强烈镇压。 据说在前朝的时候,青州民风淳朴,但被朝廷一再的别样对待之下,变成了家家习武、户户藏刀的彪悍风气。对于这种变化,朝廷越发的不放心,清查得越发厉害,而青州的越发的彪悍……如此经历过几代之后,青州生生成了大燕最混乱的一块地方,悍匪无数。 能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建立教派,还将这样的地方变成人间乐土,这安教说是太厉害了。不过,前世好像没听说过什么安教啊?不,似乎有那么一个特别厉害的江湖教派,叫什么名字雪晴不记得了,那教派和魇王私下勾结,甚至还倾力相助,魇王逼宫之初能占据上风,据说就是因为那个教派将教中高手尽数派出……雪晴不知道那个教派最后是什么结局,不过魇王事败,他们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说来,这安教是仁善正派的了!”青州的这些情况,雪晴知道,沈月绮也知道,她带了几分诧异的道:“只是好像以前好像不曾听说啊!” 第四十六章不是 “二奶奶不曾听说也很正常,安教立教青州,其名声一开始只在青州周边的百姓之中口耳相传,近两年来在江湖上的名声才一日胜过一日,但是在盛京却还是没太大的名声。”张七斤眼中带着敬佩,道:“小的也是此次出京才听说安教的名声,也才知道安教这些年来做下不少利国利民的大事。” 沈月绮点点头,雪晴却没心思听张七斤对这个劳什子安教歌功颂德,她将偏离的话题转了回去,道:“奶公,你还是继续说那晏家的事情吧!” “是,姑娘!”张七斤倒是还想再说点和安教有关的事情,此次出京前往梧州,他路上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安教的各种事迹,他真心觉得那就是个为国为民的正义教派,是那种说书人嘴里都不一定能听说的,恨不得将自己听到的一切都讲给别人听,让他们也知道大燕还有这么一个教派。 不过,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出京是为了什么,今日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他定定神,道:“晏胜道病好之后,便之前许诺的要将半数家产赠予那位道长,但那位道长却没有收下,而是让晏胜道答应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年的十一月,十二月和来年的一月各施斋三日。这件事情晏家已经做了三年,晏胜道也因此成了梧州有名的大善人。” “照这么说来,晏胜道的病倒不像是这道人做了手脚。”沈月绮皱紧眉头,早在十天之前松烟便来回话,在京城并没有找到和雪晴梦境中各种条件符合的人,而如今,张七斤在梧州也没有找到人……沈月绮担心的将视线转向女儿,看到的是雪晴毫无血色的脸,这让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连下文要说什么都忘了。 “这么说来,奶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雪晴的心冰凉冰凉的,心里恨极了那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道人,被他这么一折腾,未必会将那死胖子折腾没了,但至少给她寻找死胖子的路上添了麻烦,不知道胖子的名字,她又怎么去找那胖子呢?画人像,按图索骥吗?那胖子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她有把握将胖子画出来,可是画出来就能找到人吗? 张七斤微微有些迟疑,站在雪晴身边,察觉到雪晴情绪不对,往她身边靠了靠,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几分安慰的秦氏瞪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别在这里卖关子。” “哦!”张七斤点点头,道:“确定晏家没有晏富贵此人之后,小人也没敢就此放弃。小人一边请顺安镖局的人在梧州四处查找,一边托了顺安镖局的人让小人与晏胜道见了面,在他的陪同下,将晏家所有铺子里,年纪在十六到二十二岁之间的管事伙计都见了一遍……在梧州城也不曾找到名叫晏富贵的年轻人,但在晏家到找到几个和描述有些相像,只是名字对不上号的,其中有三人姓晏,一个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姓氏的。” 雪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张七斤,听他继续道:“姓晏的三人之中有两个是晏胜道的远房侄子,而另一个则是到晏家铺子打杂之后改姓晏的。这人是晏胜道极为看好的小管事,精明能干,晏胜道甚至有意将女儿嫁给他。若不是小人与他再三商量,甚至不惜抬出老爷的名号,晏胜道根本就不会同意小人将他带走。但就算这样,他也请了平安顺安两个镖局的镖头从中作保,保证这几人的安全,也保证会将人再送回去。” 到晏家铺子之后改的姓氏,晏胜道极为看好,甚至有意将女儿嫁给他……这不就是她的胖子吗?张七斤这几句话让心沉到谷底的雪晴瞬间又兴奋起来……她这辈子总算抢先一步了! “人呢?”雪晴急切的问道,她已经等不及见胖子,至于张七斤说的保证会将人送回去……呵呵,她不会让张七斤食言,但她一定会让胖子去而复返,回到盛京,留在她身边。怎么做能让胖子乖乖听话,她再清楚不过了! “小人来回话的时候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小人和门房说那是庄子上的管事,特意过来给二爷二奶奶回话的。”张七斤办事还是很周全的,回京之后就带那四个人回庄子,在庄子上梳洗,换上了他让人找来的衣裳之后才把人给带了过来。 “娘~”雪晴将头转向沈月绮,眼中带着哀求,她一刻都不想等,她想要马上见到人,她想看看年轻的地胖子长什么样子,人近中年之后,那死胖子真的是胖得不能看了。 “囡囡,等你爹回来再让他们过来吧!”沈月绮看着雪晴,女的的情绪变化她看在眼底,她的急切她能理解,但是她却不能因为女儿着急了就点头,那三人和张七斤不一样,在钟珥没有回来之前见人是非常不妥当的。那是外男! “娘~”雪晴撒娇的叫了一声,想到胖子就在大门那里等着她召见,她哪里还能耐着性子等钟珥? “囡囡~”沈月绮皱眉,看着苍白褪去的女儿,非常肯定地道:“不行,一定得等你爹回来!” 雪晴不乐意的嘟起了嘴,不等她再磨人,钟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道:“不用等了,我回来了!” “爹爹,你可回来了!”雪晴带了几分雀跃的跳了起来,迎上钟珥,而后又等不急的叫了一声“娘”。 沈月绮无奈的摇头,迎着钟珥疑惑的眼神,长话短说,把张七斤找人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道:“囡囡着急要见人呢!” “囡囡着急就把人叫进来吧!”钟珥笑了,宠溺的看着女儿,道:“早点儿见到人,囡囡心里也能早点踏实些!” 雪晴用力的点头,沈月绮无奈的摇摇头,看向秦氏,不等她说话秦氏便会意的和张七斤一起去叫人了。 “囡囡,安心的坐着等一下吧!”钟珥无奈的看着一会坐一会又站起来,伸着脖子往外看的女儿,道:“人都已经带过来了,没必要这般着急吧!” “爹爹,你不懂!”雪晴娇嗔了一声,脖子还是伸得老长。 “好,好,我不懂,我不多话就是!”钟珥摇头,心里既庆幸自己听了妻子的意见,让张七斤去梧州寻人,又有些微微犯嘀咕——囡囡到底梦见什么了,让她如此看重这么一个人? 秦氏知道雪晴的心情有多急切,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和张七斤把人带了过来,四人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花厅中央,任由上头的一家三口打量。 “就是他们了吗?还有谁没来吗?”四人一进来,雪晴就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泼下——这四个之中倒是有两个有点儿眼熟,但绝对不是她的胖子,她的胖子别说只是年轻了几岁,稍微瘦了点儿,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不会认错。 “就他们四个了!”就在刚才,张七斤从秦氏口中知道真正要找人的是雪晴,而从她的脸色和说话的语气,张七斤不难判断,这四人中没一个是她要找的人。没有把事情办好的张七斤心生愧疚,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哦!辛苦奶公了!”雪晴挤出一个满满都是苦涩的凄凉笑容,轻轻的摇摇头,道:“可惜的是他们中没有我想要找的人。” “囡囡~”沈月绮担心的看着脸色瞬间煞白,一脸生无可恋表情的女儿。 “娘,别担心,我还好,我……噗~”雪晴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但话说不到两句,嘴里就涌上一股血腥味,控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而后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就往一旁倒去…… “囡囡~”钟珥眼疾手快的扶住女儿,看着面如金纸的女儿痛呼一声,雪晴努力的动了动嘴角,头一偏,彻底晕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悲恸 悠悠转醒的雪晴一睁眼就看到靠在床头的母亲,她想要出声,却觉得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她这是怎么了?脑子也晕晕沉沉的雪晴有些糊涂,她是生病了吗?她记得她好像好好的啊,她还记得自己一早起来就窝在自己温暖的小花厅看书,外面廊下香茗和香菱的斗嘴声间或传到耳中,然后奶娘来了…… 是了,她想起来了!奶娘来了,告诉她奶公从梧州回来了。奶公为什么会去梧州呢?是了,他是去找胖子的。奶公是个实心实意办事的人,就算出了意外,晏家连米粮铺子都改了名儿,也还是从梧州带了四个人回来,其中一个还是晏牡丹她爹给她看好的未来姑爷。 可惜啊,那人虽然也是半道改姓晏的,也是晏胜道那老头子看好,想要招成姑爷的,甚至也是个微微有些儿胖,长得也挺端正的,当然,或许还是个精明的,但却不是她的胖子! 她的胖子没找到!她的胖子今生不叫晏富贵,没有在晏家铺子里,没有入了晏胜道的眼,她的胖子甚至可能就没有在梧州……她的胖子……她的胖子……天下如此之大,她该去哪里找她的胖子呢?雪晴心中悲恸,眼泪止不住涌出眼眶,顺着眼角落到枕巾上…… “囡囡~”闭目养神的沈月绮若有所感的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女儿无声泪流的样子,心痛如刀绞的沈月绮扑了上来,搂着雪晴,道:“心里难过你就哭出来,你别这样,你会吓到娘的!” 雪晴呆呆傻傻的看着母亲,她心里不难过,她的心木木的,没有半点知觉,就算一刀插进去也未必能感觉到疼痛,又怎么会难过呢? “囡囡,娘知道你嘴上虽没有说,但心里却一直巴望着能把那人给找到,娘知道没找到人你失望伤心……囡囡,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你还有你爹,还有娘呢!”看着只知道傻傻的流泪的女儿,沈月绮恨不能以身相待,她搂着女儿,道:“你这样子,是要让娘心疼死啊!” 是啊,她还有爹娘呢!她不能一蹶不起让爹娘跟着她伤心受累!雪晴心里想着,但也就只能想想,伤心过度的她行动和脑子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呆呆木木的看着沈月绮,素来灵活,总闪着慧黠光芒的眼睛一片死沉,她真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囡囡~”沈月绮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她搂着女儿,道:“囡囡,这次没找到不意味着将来也找不到,我们可以慢慢找……” 雪晴无力地摇摇头,找?怎么找?前生,胖子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了瞒着自己服了绝育药之外,那胖子就没有瞒过自己任何事情,原以为照着他告诉自己的信息寻人必然能将人找到,哪料到今世不知道是哪里有了变化,胖子的名字、身份都随之变化,他已然不是晏富贵了,她还能找到他吗?就算能够再次相逢,他和她还能走到一起吗? “就算找不到也不要紧,你还有爹娘呢!”沈月绮精神一振,女儿总算有些反应了,她看着雪晴,道:“囡囡,你要相信,就算没有他在你需要的时候伸出手拉你一把,你也绝对不会像你噩梦中的那样被人一步一步逼进绝境,你还有爹娘呢,爹娘就算豁出去,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也绝对不会让你被人算计,被人伤害的。” 送走了大夫,亲自看着下人熬好了药,又亲自端着药过来的钟珥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这句话,他脚步微微一顿,站在门外没有进来——这个时候,让母女俩好好的话说开了比让女儿趁热将药服下还要重要。大夫也说了,囡囡这是郁结于心,又大悲大喜,心神激荡之下才吐了血的。虽然大夫实在不明白,她小小年纪哪来这么重的心思,但却不影响大夫为她做出诊断和治疗,她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将心中的郁结化开,安心静养,药不过起个辅助作用。 “我知道,我也相信如果有那么一天,爹娘就算豁出性命,也会护着我的。”雪晴看着沈月绮,她的眼中只有自己,母亲的珍视只让她心里一阵悲凉——如果他们不是将自己看得那么重,前世的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早逝了? 沈月绮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能开口说话就好,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女儿一声不响默默流泪伤心,那样的女儿让她心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你是爹娘的命根子,爹娘自然会豁出一切护着你,不让你受任何伤害。”沈月绮微微松了松搂着雪晴的胳膊,轻声道:“所有的一切都交给爹娘,你只管安心静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好吧?” 雪晴轻轻的摇摇头,道:“可是娘啊吗,你们豁出去就真的能护住我了吗?我没有半点信心啊!” 沈月绮微微一怔,雪晴看着沈月绮,露出一个凄苦的笑,道:“如果有一天,只需要将我推出去就能获得好处,我相信祖父和大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一把推出去,就算知道那一下会将我推进无尽的深渊也一样。如果有那一天,我宁愿你们什么都不做!螳臂当车,非但挡不住前进地车轮,反而会让自己粉身碎骨。” “囡囡~”沈月绮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又将雪晴搂进怀里,道:“是爹娘没本事,让你失望了!” 门外的钟珥直接呆住,如果说半月之前沈月绮那些劝他上进的话只是让他心生感触,让他觉得确实应该改变现状的话,那么雪晴今日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就是当头棒喝了。 是啊,如果他继续像如今这样,继续整日的只谈风花雪夜,只论琴棋书画的话,将来有了变故,他拿什么来守护自己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用他的笔吗? “娘,女儿对你,对爹爹从来不曾失望过。”雪晴轻轻地摇头,道:“我觉得最大的幸福就是做你们的女儿。” “囡囡~”沈月绮搂着女儿,雪晴靠在沈月绮怀里,母女俩泪如泉涌,一起哭了起来,门外的钟珥听着里面的动静,也忍不住湿了眼…… 第四十八章病因 轻轻地为雪晴拉上被子,示意秦氏照顾她之后,沈月绮轻手轻脚的出了女儿的闺房,推开门就看到丈夫站在门外,她微微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囡囡怎么样了?”钟珥关切的问道,他一直守在门外,里面的动静听得真确,知道妻女抱头痛哭一场之后,妻子哄着女儿喝了秦氏端进去的药,也知道妻子轻声慢语的安抚住了女儿,但听到归听到,没有亲眼看到女儿,他心里还是揪着。 “情绪稍微平稳了些,她心神受损,又哭了那么一场,很是疲倦,已经睡了,睡醒一觉之后,应该能稍好些。”沈月绮的眼中满是血丝,声音也带着嘶哑和疲倦,心疼女儿的她对丈夫也难免带了些怨怼,语气带了些极为罕见的冷意,道:“既然担心,为什么自己不进去看看?” “我没脸见囡囡!”钟珥苦笑一声,看着心生怨气的妻子,涩声的道:“是我没用,让你和囡囡受委屈了!” 钟珥这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妻儿都无力保护,尤其让他汗颜的是这一点,妻子看到了,女儿也看到了,唯有他这个应该为妻女撑起一片天的没有意识到。难怪女儿宁愿将希望寄托在梦见的一个陌生人身上,也不相信自己能够护着她!是他太无能! 沈月绮嘴角抽了抽,带出一个苦涩无比的笑容,她想说两句话来安慰一下显然大受打击的丈夫,但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或者说是她其实就不想说什么。 女儿凄苦的样子,让她失去了安慰丈夫,粉饰太平的念头,她不想再说什么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别的不重要的话,毕竟现实是功名利禄确实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这么一个势利眼极多的大家庭之中。 沈月绮的反应让钟珥越发的感到无地自容,看着骤然之间呈现从未有过的老态的妻子,他低声道:“大夫不是说囡囡需要好好的调养吗?我记得娘那里有几支上好的百年山参,我找她讨要一支过来给囡囡熬参汤?” “别麻烦了!”沈月绮摇摇头,雪晴确实需要好好调养,好好的补一补,她都吐血了,就算大夫没有那么说,她这个当娘的也不会大意。不过,她年纪小,年份久的老山参对她来说未必就合适,十多年的人参便足够了。 但不知为何,这些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说了,而是带了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淡嘲,道:“那可是母亲的珍藏,还是算了吧!大哥今年送来的年礼之中正好有一盒山参,年份虽短了些,只有二十多年,品相却是极好的,用那个就可以了。” 沈月绮口中的大哥是其兄长沈炆奇,一年之前,他外放去了庐州,其父沈重山则在长子带着家小赴任之后,带着老妻,在幼子的陪同下以游历为由,游山玩水去了。沈家的宅子和在京城并不多的产业则交给了家中的老仆打理,沈月绮偶尔过问一二。 “囡囡元气大伤,我想给她用最好的!”钟珥带了几分赌气的道:“我知道那是娘的珍藏,但哪又怎么样?难不成几支老山参还能比囡囡的康健更重要不成?” “与晖~”那些话一出口,沈月绮就有些后悔,而钟珥这番话更让她多了几分懊悔,她的确想让钟珥醒悟过来,但也不想让钟珥一时意气和家里人闹翻脸。 “好了,你不用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做。”钟珥这会却难得一见的听不进劝说,他连让沈月绮把话说完整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打断她,坚定的道:“趁着囡囡睡着了,你也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囡囡醒过来之后你还得去陪她呢!我不希望你也倒下!” “与晖~”钟珥难得一见的强硬让沈月绮有些傻眼,也有些担心,生怕他带着怒气冲到易安居和婆婆端氏吵上一架。 “就这样,我过去了!”钟珥朝着她笑笑,而后转身就走,沈月绮楞了好一会,最后,摇摇头,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进了易安居,问过安行过礼之后,钟珥还没开口道明来意,钟夫人端氏就一脸关切的问道:“囡囡怎么了?怎么毫无预兆的就病倒了?大夫是怎么说的?” 三房请大夫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掌家的端氏,但她听过之后就放到一边去了——不是她不关心雪晴,而是她确实忙得脱不开身,尤其是崔家的年礼今日刚好到,光是照着礼单清点入库就够她忙的了。钟珥进门之前她刚刚忙完,正准备坐下来喝口茶缓口气就派人去问情况的。 端氏有多忙钟珥并不清楚,更不可能知道就算他没来,端氏也准备派人过去看雪晴的,他只知道雪晴从吐血晕倒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没有任何人去关心的问一声。 如果端氏没有问这句话,他觉得自己还能装聋作哑的认为端氏是不知道,但是现在……端氏的关切的样子只让他心头怨怼,认定无论端氏看起来有多么的关心,但实际上却没有将雪晴这个孙女放在心上,说得再那个一点。是没有将整个二房放在心里。 这让情绪原本就不大好的钟珥越发的显得阴沉,淡淡的道:“大夫说囡囡郁结于心,情绪不宁,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间。” “郁结于心?年纪小小的,哪来的郁结?”端氏皱眉,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雪晴这病的真假——她只知道三房为雪晴请了大夫,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病得如何还没来得及问,而如今,钟珥说的这病情却让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想到了雪晴最近已经好几次和长孙女初晴过不去的事情,忍不住想她这病是不是…… 这么想的不仅仅是端氏,还有一直在她身边的初晴——她十二岁起,端氏在打理家中各项事宜的时候就喜欢将她带在身边,从让她只看不说,到如今开始渐渐地放手让她主事,为的就是让她将来嫁了人,遇上可以管事的机会不会因为不懂而错过。 小心的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的端氏,初晴轻笑一声,一脸打趣的道:“二叔不会是担心祖母太过忧心,故意说笑的吧?谁不知道三妹妹是二叔二婶的掌上明珠,也是祖父祖母的眼珠子,有长辈疼着宠着,事事顺心如意,日子就像泡在蜜罐子里一般……这样还郁结不顺,哪旁人岂不是天天泡在了苦水里?” 第四十九章心寒 初晴自以为俏皮的话,让钟珥原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的阴郁难看起来——大丫被领走的那天晚上,他把松烟叫到书房,让他去查一查女儿和家中几个姐妹平日的相处情况。 松烟是从小早钟珥身边长大的,从钟珥的书童成长为他的长随,钟珥视他为左膀右臂,重要的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他,而他也从未辜负过钟珥的信任倚重。在他心里,除了钟珥这个主子之外,最最重要的就是雪晴了连沈月绮这个女主人都要差那么一点,对雪晴的情况素来上心,哪需要去查,钟珥想知道什么,他张口就能说。 只是,他心里对雪晴在钟家的处境是很不满的。在他看来,雪晴冰雪聪慧,天生善良,又是二爷钟珥的唯一血脉,理应得到最好的一切的。可现实是,她得到的不过是她应该拥有的十之五六,就被人嫉妒眼红排挤,虽暂时还没人暗中算计,但这一天他觉得迟早会来的。 只是,钟珥的性格他太清楚,知道如果他自己没有醒悟过来之前,在他耳边说这些,只会让他气恼反感。所以,松烟只是在暗中默默地配合着雪晴身边的秦氏,一个在内宅好生照顾,一个在外院帮着打点,保证雪晴尽可能的舒适而已。 现在,钟珥忽然醒悟过来,问起了雪晴,松烟自然张口就说,其中尤其非常详细的说了初晴的很多作为,强调了这位面上大方大度的大姑娘因为忌惮自家姑娘,暗地里做的各种小动作。听得钟珥青筋直跳,而他则觉得,自己没有添油加醋,把雪晴说成备受欺凌却不敢出声气的小可怜就已经很厚道了。 有松烟的那些话打底,钟珥对初晴那还能有什么好感?若不是在母亲跟前,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和母亲说,就冲初晴这几句,他就能跳起来呵斥他一顿。 不过,就算按耐住了心头的怒气,钟珥却还是冷冷的睃了初晴一眼,转向端氏,直接道:“大夫说她元气大伤,需要进补,我知道娘库房里有几支好参,娘先拿一支给囡囡熬参汤吧!” 要她收藏的老山参?端氏微微一怔,她这傻儿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可是两百年的老山参啊,她好不容易才收到三支,连自己都舍不得用,让她拿给“郁结于心”的人雪晴?她想拒绝,只是,看着儿子阴沉的脸色,却又迟疑了。 “二叔,祖母库房里的可是百年人参,用来给妹妹熬参汤药劲会不会大了些?”端氏还没开口,善解人意的初晴就再一次张嘴了,笑盈盈的看着钟珥,道:“还是让侄女去库房里挑几支品相好,药性温和的吧!” 初晴从小在端氏身边长大,自然知道端氏定然舍不得将老山参拿出来,而她也觉得钟珥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是进补,哪用得着那么好的东西?再说,雪晴这病未免也太好笑了,郁结于心?怎么听都觉得那是在装病! 要不是钟珥的脸色着实太难看,要不是如今是腊月,马上就要过年,闹僵了不好看,连从公中的库房里那些年份的上好人参都不能给。在初晴看来,二房这一家子都是废物和吸血虫,吃的用的都是公中的,却不能给这家带来任何的实际好处,也就是祖父祖母还当着家,要不然的话,决不能让他们过得这般惬意逍遥。 “我和你祖母说话,你插什么嘴?”钟珥对初晴原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之前忍着是不想当着母亲的面和一个晚辈计较,但这次却忍不住了,冷声斥道:“没规矩!” 一句“没规矩”让初晴微微一愣之下红了眼,身为长孙女,养在端氏跟前的她钟家的地位一向不一样,在妹妹们跟前就不说了,叔叔婶婶对她也比对旁的侄女要好得多,明面上也客气很多,从来没有哪一个当面呵斥过半句。 她红着眼睛,一脸委屈的看向端氏,一副等着端氏为她做主的样子。 初晴出生在钟善继升为户部尚书不久之后,那个时候,端氏唯一的女儿钟绘静远嫁淄阳。端氏心里清楚,被她娇宠着长大的女儿这一出门,想再见就很难了——这个路途远近没有关系,和崔家规矩大不大也没有关系,而是为了丈夫的仕途前程,被他们无视了终身幸福的女儿心头的怨恨一日不消,她就一日不会回来。 纵使这门亲事是他们夫妻想方设法谋划来的,纵使在做出决定之前就已经知道女儿或许会因为怨恨而终身难得再见,但钟绘静出嫁之后,端氏心里难免还是空空落落的——这也是初晴一出生,端氏就决定将她抱到自己身边来养的主要原因,而初晴的到来也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端氏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这些年来,端氏将初晴看得极重,除了她是长孙女,各方面也不负众望的极为出众之外,也是真心疼爱的,看她这般委屈,心里很是心疼。尤其是初晴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很合她的心意——孩子家家的,用什么百年老参,拿几支品相好的不就行了? 心里这么想着,端氏带了几分淡怒道:“囡囡病了你着急担心我能理解,但再怎么也不该冲着依依这般发脾气?难不成她还连说句话都不行了吗?” “行,当然行!”钟珥脸色阴沉的看着端氏,道:“她是娘的长孙女,是娘的眼珠子,别说不过是说句话,挡着不让娘开了库房拿支老参,就算看不得囡囡过得安逸舒心,觉得囡囡刺了她的眼,做点儿什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莫不是……端氏的心突地一跳,不期然想到雪晴最近这些日子不止一次的和初晴闹矛盾的事情,忍不住瞄了初晴一眼,压着心头涌上的怀疑和不安,干巴巴的道:“你这又是在说什么胡话?” 端氏的表情和干巴巴的话让钟珥心底一寒——平日不理俗事不代表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相反,他之所以不愿沾染太多的俗事是因为他比旁人更敏感,能够轻易的从旁人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察觉某些东西,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很负面的,这让他极为厌恶。而端氏现在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无一不表现出了一点,那就是端氏不仅仅知道初晴对雪晴带有恶感,甚至还相信初晴暗地里定然会做些伤害雪晴的事情。 “我说胡话了吗?”钟珥自嘲的笑笑,起身,道:“娘看起来似乎也很累了,您休息吧,儿子先回去了,囡囡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我还是回去守着她心里才踏实!” 第五十章委屈 钟珥的表情让端氏心里发慌,身为次子的钟珥虽不是他们夫妻最最看重的那一个,但当娘的哪有不了解自己的亲生儿女的?她知道儿子不仅对初晴有怨恼,对自己这个亲娘也极度的失望,那种即将失去儿子的危机感让她着急。她干笑着的道:“着什么急呢?不是过来拿老参给囡囡补身子的吗?娘让人把老参拿来挑了带回去。” “还是不了!”钟珥摇摇头,冷冰冰的道:“用百年老参?囡囡可没那么大的福气,用点儿寻常的也就是了,寻常的人参儿子那里还不缺。”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初晴从未听过自家这位儒雅,风度翩翩的二叔用这样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傻眼的同时心头大感不妙。 相比起她来,端氏更了解儿子,也更明白他到底有多么的恼怒才会说这样的话。她真的急了,带了几分懊恼的睃了初晴一眼,不顾自己一身的疲倦站了起来,道:“囡囡是你的心头肉也是娘的,走,娘取了人参和你一道去看我的乖孙女。” “真不用了!”钟珥摇头,而后看向被端氏那一眼弄得一脸无措的初晴,淡淡的道:“娘要是觉得这老山参留在自己手里也未必能派上用场,就给依依当嫁妆吧……她是娘一手带大的,娘的东西给她才合适!” 这话落在初晴耳中,把她惊得跳了起来——她之前说那些话是清楚端氏的性子,知道端氏定然舍不得就这么随意的就把珍藏的老山参拿出来,那些话是替不好直接拒绝的端氏说的,是为了讨好端氏……她在端氏身边长大,这样的事情做得非常熟稔,但被钟珥这么一说,她说那些话就变成了有私心,想把端氏的珍藏视为己有,而不是为端氏分忧。 “二叔,您……”初晴可不是被人冤枉了却不会为自己分辩的,当即就想据理力争,把这顶帽子给摘下来。不过,钟珥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心底一片冰冷的他连端氏都不想理会,更何况是她?看着钟珥毫不停留的走出去,初晴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的跺了跺脚,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叫了一声:“祖母~” “好了,你二叔也没说什么,用不着这样子,倒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一般。”端氏这会哪还有心思心疼安慰她,迎着初晴委屈中带着错愕脸,她神情严肃的道:“囡囡的病是怎么回事?” “二叔不是说她是郁结于心的吗?”初晴本能的回了一句,而后回过神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端氏,委屈得眼眶中都涌出了泪水,道:“您不会以为是我……祖母,我可是您养大的,我是什么样的您最清楚,您觉得我能做那种害自己妹妹的事情吗?” 初晴是真的很委屈,真的觉得自己冤枉透了。是,她心里确实很忌惮、很气恼甚至嫉恨雪晴,也想着要找机会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明白自己不是她可以挑衅的,可是,她最近整天跟在端氏身边,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精力去做什么啊! “依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样的。”端氏冷静的看着初晴,淡淡的道:“平日里你们姐妹之间闹别扭我从不过问,但不表示我就不关心,不闻不问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也知道掌握好分寸,清理干净痕迹。” “祖母,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不知道三妹妹为什么忽然病倒,她的病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初晴满心委屈和惶恐,一连说了三个“真的”,一直含在眼眶中的眼泪也顺着腮缓缓落下,道:“是二叔冤枉我!” “你二叔从不说谎,更不可能冤枉你一个小辈!”端氏脸上带了一抹失望,对次子她是有诸多不满,不喜欢他淡泊名利的性子,不喜欢他护着沈月绮,一副有了媳妇不要娘的样子,不喜欢他有女万事足,连沈月绮不能给他生个儿子的事情都不在乎……但是,端氏心底对钟珥的品行却是再相信不过的。她看着初晴,道:“你最好还是把事情说出来,让祖母看看应该怎么补救一二,别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祖母,我没做的事情,您让我怎么交代啊?”初晴眼泪珠子一个一个的往下掉,满心委屈的同时也恨死了冤枉她的钟珥——这个时候,她和端氏一样,都忽略了钟珥其实并没有说半句雪晴的病和初晴有关系的话。 端氏失望地摇摇头,初晴眼中的恨意没有满过她的眼睛,端氏失望的摇摇头,招手叫来一直站在角落边的心腹婆子,道:“阿兰啊,你去把老大家的叫来吧!” “是,夫人!”被称为阿兰的兰婆婆点点头,一辈子没嫁人的她是端氏的陪嫁丫鬟,也是端氏最信任的人,在钟家,她几乎能够代表端氏。 兰婆婆动作很快,而心头愕然,不知道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闹到端氏派人来请的杨茹行动更是迅速,端氏手上的一杯茶水没喝上几口,她就脚步匆匆的赶了过来。 委屈伤心到了极点的初晴一看到杨茹,叫了一声“娘”就扑到了她怀里,稀里哗啦的就哭了起来。 杨茹心疼的抱着女儿,却又忌惮这是在易安居,是在事事都想掌控的婆婆跟前,不敢去安慰女儿,而是挤出一个笑,看着端氏道:“娘,可是依依不懂事让您生气了?” “你可知道囡囡病了请大夫的事情?”端氏也不和她绕弯子,直接道:“老二刚刚因为这个,在我这里发了一顿脾气。” 杨茹虽然没有从端氏手里得到多少管家的权力,但家中的风吹草动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原本她还在猜测雪晴为什么会生病——郁结于心的诊断她倒也打听到了,却是半点都不相信的,十岁大,被父母宠在手心里的孩子,哪来的抑郁?而现在被端氏这么一问,和端氏一样,她的心也突地一跳,怀疑起了女儿。 不过,她好歹是初晴的亲娘,就算怀疑是女儿做了手脚,也没有去看在她怀里已经哭得无力,身体都软了的初晴,一脸愕然的看着端氏,道:“这个冬天特别冷,囡囡一向娇气,受了寒气病了也不奇怪,可二叔……囡囡病了,赶紧请大夫好好的看,好好的抓药治病也就是了,到您这里来发什么脾气啊!” “你说老二为什么会这么做?”端氏冷笑一声,杨茹嫁进钟家马上就二十年了,这个儿媳妇是什么样子的她很清楚,怎么可能看不到她愕然之下的心虚,她淡淡的道:“我要去梅香园看看囡囡,我会开库房拿支好参,你要不要跟着我一道过去自己考虑!还有依依……她可以什么都不向我交代,但是却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和她没关系。老二是没一官半职,但他不是说话不管用的。” 第五十一章探望 “你现在啊,什么都别想,把身子给养好了比什么都重要!”端氏心疼的握着雪晴带着凉意的手,来之前还有的几分怀疑在看到雪晴之后荡然无存,她苍白的脸色,发青的嘴唇,都是气血亏损的表现。在她心里,雪晴或许没有初晴那么亲近贴心,但份量却不比初晴轻,期望甚至还更重,自然不希望她有半点闪失。 “嗯!”雪晴轻轻的点点头,端氏等人过来之后,秦氏在她身下放了一个大大的靠枕,整个人窝在上头的她越发的显得娇小柔弱,她轻声道:“是孙女这身子不争气,让祖母忧心了!” “怕让祖母担忧,就早点好起来。”端氏轻轻的拍拍她的手,然后微微一抬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兰婆婆立刻将装着老参的盒子递到她的手上,她将盒子放到雪晴手上,笑着道:“这里面是两支参,让人给你熬了补身子……最迟到除夕,祖母一定要看到脸色红润,康健活泼的囡囡。” 里面至少有一支好参!雪晴肯定的想着,钟珥去易安居讨要人参的事情她醒过来的时候沈月绮和她提了一句,来不及多说,钟珥就回来了。他虽然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脸色和缓些,但沈月绮母女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压抑着愤怒和伤感。原以为是端氏舍不得她收藏的百年人参,但现在想来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祖母,我不能要这个!”雪晴苍白的脸上带出一抹笑,一边将手上的盒子往端氏手里塞一边推辞道:“我一个孩子,病了只要好好的听大夫的嘱咐,乖乖吃药、好好休息就能好,哪用得着熬什么参汤来进补?这人参您还是拿回去自己补身子吧!我知道您心疼我,可是我也心疼您啊!” 雪晴最后的那一句话让端氏的心熨帖舒服了很多,因为不舍而有些心疼的状态也舒缓了,她将手上的盒子再一次往雪晴手里送了送,笑着道:“祖母那里还有呢!听话,收着,这是祖母的心意,可不能推辞的。” “那我就收着了!”雪晴笑着收下,顺手递给守在床边的秦氏,俏皮的道:“奶娘,你好好收着,等我身体好起来之后要用的。” “是,姑娘!” “囡囡,这百年老参可是你祖母特意从库房里拿出来给你补身子的,现在不用的话,可就辜负了你祖母对你的一片怜惜之心了!”和兰婆婆一样站在端氏身后的杨茹笑着说了一句。 “百年老参?我就知道祖母疼我,一出手肯定是好东西!”雪晴吐吐舌头,又笑了,看着端氏,一脸鬼灵精怪的道:“祖母啊,东西呢我收下了,但我真的用不上,就这么好好地收着,等哪天有机会,再把它送给您或者祖父表孝心……你们可不能因为这个嫌弃我,说我借花献佛没诚意啊!” “你这鬼丫头!”端氏心头最后一丝不情愿彻底没了,轻轻地点了一下雪晴的脑门,又道:“你安心休养,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开口。” “嗯!”雪晴点点头,一副怎么看怎么乖巧的样子。 端氏微微侧了一下,对身后的初晴道:“依依,你不是有话要对囡囡说吗?” 心里憋屈到了极点的初晴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两步,在端氏和杨茹的眼神下,叫了一声“三妹妹”之后,就说不下去了——端氏是想让她向雪晴说几句类似道歉的软和话,而杨茹虽觉得这样一来极有可能被不知道什么事情厉害起来的雪晴抓住痛脚,但端氏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不能反对。 在过来的路上,她拉着初晴一再一再的交代,初晴委屈到了极致,但一来杨茹根本就没有给她为自己辩白的机会,端氏又一刻都不想耽搁,势比人强之下,就算再怎么委屈也只能含着泪点头。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这话想要开口说出来有多难! 初晴的表现让端氏脸色微微一沉,杨茹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鼓励的笑容,但眼神却也冷峻起来——如果连这么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定受,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坎都跨不过去的话,以后进了东宫怎么办?裕正帝为太子指的太子正妃邢晓琳素来强势,就她这样子,还不得被邢晓琳给压得死死的?就算太子不喜强势的女子,也绝对不会喜欢懦弱可欺的。 “大姐姐想说什么?”雪晴带了几分好奇的看着初晴,脑子却转得飞快,思索着初晴和大伯母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她可不认为她们是关心自己,特意过来探望的,初晴那副赶鸭子上架的表情尤其说明了这一点。 “三妹妹,我……我……”初晴磕磕巴巴了好几句,最后心一横,咬着牙,道:“我是来向妹妹道歉的!” 道歉?雪晴心头满是不解,她和初晴之间是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但那些小冲突应该还不至于让端氏和杨茹亲自押着她过来向自己致歉啊!不过,心头再怎么疑惑,雪晴也小心的没流露出来,而是笑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大姐姐无需这般……大姐姐以后别再这样就是了!” 她怎么了?她做什么了吗?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好不好!初晴心里委屈的想要呐喊一声,但最后却只能咬着牙不接这话,而脸上的表情因为强忍怒气而显得有些狰狞。 “囡囡说的对,都是自家姐妹,一点点小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杨茹再一次在心里抱怨女儿不懂低头,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把事情做得漂亮些,但女儿是她生的,再怎么抱怨也只能笑着为她出面打圆场。 杨茹笑着微微抬手,她身后的婆子立刻奉上一个不小的匣子,她笑着道:“这里是你大姐姐特意给你带的几样小玩意,你病着正好拿来解闷。” 雪晴笑着向秦氏点头示意,秦氏便上前从那婆子手里接过匣子,雪晴则笑着道:“谢谢大伯母,谢谢大姐姐!” 端氏在心里赞许的点点头,她不知道初晴“算计”雪晴,让她卧病在床的事情雪晴是否知道,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雪晴的表现都可圈可点,比素来机灵又善解人意的大孙女强多了。 “好了,你精神不好,就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端氏笑着起身,又看向她们进来之后打了个招呼就站到一边,没再说话的沈月绮,道:“阿夕,临近年关,我那边事情多,囡囡这边就交给你了,囡囡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去。” “谢谢母亲,我会的。”沈月绮点点头,和雪晴一样,她心里如今最好奇的是钟珥去易安居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 第五十二章训斥 “说说,你今天到底犯了多少错!”回到汇园,杨茹脸上就没有了笑模样,脸色冷峻的看着初晴,眼中带了一抹失望。 “我……”初晴正委屈着呢,被杨茹这般不问究竟,劈头劈脸就这么一句话说的,眼泪哗的一下子又下来了,压了好久的怨恼喷涌而出,气道:“我做什么了吗?二叔冤枉我,祖母不信我,连你也这样!”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没做,雪晴生病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杨茹颇有些怀疑的看着女儿,道:“你之前不是心生怨恼,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吗?” 杨茹今日之所以问都不问就相信了端氏的意有所指就是因为之前母女俩的那一番话,以为是女儿心急,没有谋算好就动手,被二房抓到了错处,闹到端氏跟前的。 “我是那么说过,可是我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做任何事情啊!”初晴有些傻眼,被杨茹这么一问,她倒也想起来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了,想到杨茹是因为那些话而想当然的信了端氏对她的冤枉,初晴的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流着眼泪,道:“这些日子祖母每日不知道有多少的事情,我一直跟在跟前侍候学习,看她处理和各家的交际往来,清点送出去和收到的年礼,天天忙得团团转,只差没有累趴下,哪有时间精力做什么。” “你真的什么都没做?”杨茹有些傻眼。 “和娘我还能说假话?”初晴反问一声,道:“还是说娘和旁人一样,对女儿都不信任。” “娘自然是相信你的!”杨茹带了几分心虚,而后又道:“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呢?” “谁说我没辩解,可是你们要信我的话啊!”初晴气得眼泪扑哧扑哧的往下掉,道:“我说了好多,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了,可祖母压根就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有你,祖母叫你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护着我,不让我平白无故的就被人冤枉一顿,哪知道你连祖母都不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给我定了罪……祖母好歹还让我说了几句话!” 看着初晴气苦的样子,杨茹心生愧疚,将她揽进怀中,连声道:“是娘错了,是娘错了!” 杨茹的话让满心委屈的初晴哭得越发伤心起来,从小到大她还真没被人冤枉过,尤其冤枉她,不相信她的人还是她最亲近的,这一点尤其让她伤心难受。 初晴哭得稀里哗啦,杨茹心里也不好受,心中也很懊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地听女儿说。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如今最重要的是让女儿排解出心头的郁闷怨恼。 “你还好意思哭!”母女俩正一个哭着,一个无声安慰着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冷斥,杨茹不悦的看过去,却是一身常服的钟熠走了进来。 初晴听出是父亲的声音,她连忙收了眼泪,站直了身子,低声道:“女儿见过爹爹!爹爹万福金安!” “没被你气死就好了!”钟熠脸色难看的看着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冷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囡囡那丫头病了为何母亲会压着你过去探视道歉?她生病和你有关系?” “这件事情我刚刚问过依依了。”杨茹连忙站出来,道:“囡囡生病的事情和依依没有半点干系,是二叔不知道误解了什么,在母亲跟前说了些话,让母亲认定是依依做了什么的。也是怪我,被母亲叫过去的时候心里着急,都没有好好的问问依依,就听从母亲的吩咐过去探视囡囡了。” “与晖误解了什么?你们是想说他冤枉依依吧!”钟熠冷哼一声,道:“我这个弟弟从小就是风光霁月之人,绝对不会做那种冤枉人的事情!依依,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学一遍,一个字都不要增减。” “是,爹爹!”初晴心底气苦,风光霁月?一个二个为什么都不相信他在冤枉自己呢?不过,二叔确实不像是会冤枉人的,难道……她微微有些迟疑,或许是他也被人蒙蔽了,这才冤枉自己的。 “说话!”钟熠皱眉,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这个长女被教的极好,但是现在看来也就只是个面上聪明的,比他所期望的还是差了些。 “是,爹爹!”初晴回过神来,将钟珥到易安居向端氏讨要百年山参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末了,还是忍不住的道:“女儿也知道自己是个晚辈,不该随意插嘴,但祖母也只有三支百年山参,极为珍视,女儿是祖母一手养大的,这个时候若不站在祖母这边说几句的话,未免不孝。” “我看孝顺不孝顺的倒是其次,主要的是不想看到你二叔轻轻松松的拿了老参给囡囡补身子才是真。”钟熠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挑破初晴想要掩饰的本意,看着脸色难堪的女儿,转向杨茹,道:“真相是什么,你听出来了吧!” 杨茹脸色难看的点点头,道:“二叔并没有冤枉依依什么,甚至都没有一言半语说囡囡生病和依依有关系,只是他或许知道她们姐妹最近闹了些别扭,或许还听了些闲言碎语,认定依依对囡囡不好。他心急囡囡的病,又恼怒依依站出来说了些他不爱听不想听的话,就冲着依依发了脾气……是母亲误会想左了。” 被父亲那么一问,又听母亲这么一说,初晴也愕然发现从始至终冤枉她的人只有端氏,是她认为雪晴病倒和她有关,是她不听自己辩解,是她在自己嘴里得不到她想听的之后叫了杨茹过去,也是她强压着杨茹和自己到三房伏低做小赔礼道歉…… 想通了这一切,初晴气苦道:“是祖母捕风捉影,胡乱冤枉人……” “如果不是你平日的所作所为有问题的话,你祖母能因为你二叔那么几句话就想多了吗?”看着到如今还没明白过来的女儿,钟熠的脸色越发的铁青,道:“我说过多少次,你是长姐,要爱护下面的妹妹,可是你呢?但凡哪个稍微出挑些,你就心生嫉妒,想要打压一二……就连你亲娘都能因为几句话就怀疑你对囡囡下手,何况别人!” “与耀~”杨茹知道钟熠说的都是事实,若不是明白女儿不能容人,知道女儿正卯着劲想给雪晴一个教训的话,她还真不一定会因为端氏的几句话和态度就给女儿定罪,但是女儿是她的眼珠子,被丈夫如此训斥她着实舍不得。 “你还想说什么?依依是母亲在教养,但她会变成如今这样子都是你教的。”钟熠却懒得听她说什么,当着初晴的面就让她下不了台,道:“当初说了让母亲抚养,你就不该插手。偏你心思多,生怕母亲养得和你生分,想尽一切办法的和她亲近,背着人教她些有的没的,如今和你一般,一身小家子气,你满意了?” 这句“一身小家子气”让杨茹变了脸色,而钟熠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转身就走,连与他辩论一二的机会都不给杨茹。 “娘~”初晴连哭都不敢哭了,看着备受打击的杨茹轻唤一声。 “我没事!”杨茹挤出一个笑容,道:“依依啊,折腾一天了,娘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今日的事情等过几日慢慢谈。” 第五十三章意图 从正房出来,钟熠转身就进了一旁的小跨院——钟家三兄弟的院子比不上易安居那么大,甚至连钟善继的院子也比不上,但都是带了左右跨院的,这是设计之初就是留给妾室居住的。只是钟熠妾室多,两个跨院不够住,而钟珥却一个妾室都没有,两个跨院都是空的。 “大爷来了!”钟熠一进屋,正坐在炕头上做针线的邱姨娘就察觉了,她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上来,道:“大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到?” “回来了一下又出去了一会,手上有事,就没过来让你跟着瞎忙乎了!”面对爱妾,钟熠的神色好了很多,他坐到邱姨娘刚刚坐的位子上,顺手翻了一下炕几上摆着的东西,道:“天黑了就别做这些东西了,仔细你的眼睛。” “这还真不是妾身做的,是五姑娘给您做的袜子,有些地方做得不够仔细,妾身稍微改一下,免得您穿在脚上不舒服。”邱姨娘笑着,带了几分逗趣的道:“五姑娘还让妾身瞒着您呢,说要给您一个惊喜,哪知道就被您给撞到了。” “是惜惜做的啊!”钟熠一听,就笑了起来,道:“这个还不简单,我就装作没见过就是了。” 邱姨娘抿着嘴笑,道:“五姑娘这刚学做针线,针脚不够细密,大爷可别嫌弃她啊!” “哪能嫌弃呢!”钟熠笑了,道:“这可是我闺女的孝心呢!” “说到孝心,妾身这里倒是有件向大爷表孝心的物件。”邱姨娘一边笑着,一边从柜子里捧出一件对襟长衫来,道:“这是中午的时候,二姑娘和红姐姐送过来的,说是二姑娘这些日子亲手给大爷做的。只是大爷鲜少过去红姐姐那里,二姑娘也不大能见到您,就让妾身代为转交。妾身看过了,针脚细密,上面的墨竹绣得非常好,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她倒是机巧,知道求你。”钟熠淡淡的道,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红姨娘是他成亲前端氏安排到他房里侍候的,按理来说,儿子还没成亲就安排房里人是不合适的,可端氏就是那么做了,钟善继也没有吱声,而他们这般安排和钟熠的亲事还有些关系。 钟熠和杨茹是指腹为婚的——杨茹的父亲和钟善继是同窗好友,都是靠自身的才华,得了伯乐的赏识和提拔才出人头地的。 家境相似,境遇相似,就连爱好兴趣都很相似的两人曾经是最好朋友,好到杨母身怀六甲的时候,钟善继就牵着刚刚会走路的钟熠与杨父指腹为婚。 两人的这门娃娃亲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钟善继也算是大器晚成之人,直到杨茹及笄之前,钟杨两家还算是门户相当,并没有太大的差距。但是,就在杨茹及笄之后,钟善继的运气来了,不仅仅得了身居高位的付广清赏识,还拜到了广清门下,有付广清这个老师提携,很快的越过了杨父。 有了差距,钟家对杨家的这门亲事就不是那么满意了,尤其是那个时候钟珥和沈月绮的兄长走得很近,沈家隐隐有了结亲的意思——沈家的底蕴比杨家强太多,姿容绝丽,文采极佳的沈月绮更不是平平无奇的杨茹能够相比的,这样的长媳,钟家真心不满意,他们更想为长子找一门能够给他助力的姻亲。 只是,钟家那个时候也是能算刚刚翻身起来,要是在这种时候悔婚,说不得就会被人以此为把柄攻讦,那对钟善继,对整个钟家都是极为不利的。端氏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顾规矩的给儿子房里添了人的——杨家若是因为这个不乐意,不高兴了,可以主动退亲啊! 只是,不知道是杨家舍不得钟家这门好姻亲还是杨茹自己不愿退亲,杨家对此事恍若未见……最后,钟杨两家的婚事终究没有出现波斩,杨茹还是顺顺畅畅的嫁进了门,唯一不同的是新婚的第一天,她就要捏着鼻子接受妾室的敬茶。 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红姨娘红杏不是钟熠的第一个女人,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可人,一字不识的她从成为钟熠的妾室那日起就没有得宠过,就连爱晴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怀上的。 “二姑娘手艺不错,这衣裳看着就好,大爷可要试试?”邱姨娘笑着问了一声,看钟熠无可无不可的模样,便笑着侍候他试装。 不得不说的是这套衣裳确实很合适钟熠,不但特别合身,穿上之后钟熠也显得格外的精神,邱姨娘忍不住赞道:“真想不到二姑娘还有这般眼光,这衣裳大爷穿上再合适不过了……大爷,若不是将您真正放在了心上,决计做不出这么合适好看的衣裳来。” “谁知道是将我放在心上还是别有所求!”钟熠轻哼一声,道:“这衣裳不错,她们有什么你就直说了吧!” 邱姨娘噗嗤一声笑了,轻轻地飞了钟熠一眼,带出了万般风情,道:“妾身知道您火眼金睛,什么都瞒不过您,不过啊,红姐姐和二姑娘还真就没有求妾身给您传什么话,只说让妾身将这身衣裳给您穿上,好让二姑娘的一片孝心落到实处。” “看来她们所求不小,要不然不会用这水磨工夫。”钟熠脸色微微一沉,道:“你知道她们想图谋什么吗?” “红姐姐和二姑娘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她们想什么,妾身倒是能猜出几分来。”邱姨娘轻叹一声,道:“二姑娘都已经十四岁了,妾身记得她比二少爷小两个月,明年六月就及笄,也就到了可以谈婚嫁的时候了。” “所以,就想这个时候讨好我一下,好让我能给她找一门好亲事?”钟熠摇摇头,道:“爱晴那丫头好歹也是我的血脉,如果可以,我自然也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可问题是她一个庶出的丫头,相貌性情才华都不格外出众,想找一门好亲事,谈何容易!” “大爷这回可猜错了,红姐姐和二姑娘想的不是亲事,而是二姑娘的出身。”邱姨娘摇摇头,道:“前些日子,二房的三姑娘提了一句,说过完年会为六姑娘、七姑娘谋划一二,争取将两位姑娘带青舍去,好让两位姑娘跟着曹大家学点学问,长点见识。不过,三姑娘也说了,带人过去是小事,怕就怕两位姑娘庶出的身份被人嫌弃……妾身不知道六姑娘是否心动,也不知道李妹妹有没有在您面前说起什么,但如今看来,二姑娘是动心了。” 钟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自然听得出其中没有点透的意思。 “二姑娘动心倒也不奇怪,毕竟她若能记到夫人名下,就算旁人知道她是从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多少也还是能高看让她一分,与她的亲事有利。”邱姨娘轻声道:“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儿难办,夫人绝不是会轻易松口的人,只是二姑娘若能找门好亲事,与她与钟家都是好的。” 钟熠点点头,微微沉默了一会,道:“惜惜呢?你有没有想过让惜惜记到她名下?”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杨茹! 邱姨娘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而后就苦笑起来,道:“五姑娘是妾身生的,妾身自然想她好,只是大奶奶心里最恨的就是妾身……五姑娘模样生得好,人也聪慧,好好地教养好了,说不得将来会有好人家不那么在意她的出身。” 邱姨娘的话让钟熠心里颇为满意,他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衣裳,道:“惜惜还小,可以慢慢谋划,不着急。我去看看爱晴,一会过来!” 第五十四章借钱 “两千两?”钟仐诧异地看着钟珥,而后想到了家中发生的事情,带了几分关心的道:“可是囡囡需要用银子?” “不是囡囡!”钟珥摇摇头,道:“是我需要。” 雪晴这次病倒,端氏格外重视,不但亲自送来一支百年人参和两支有些年份的,还特意吩咐了厨房好生关照,这两日,人参燕窝就没有断过,压根不用钟珥夫妻再掏私房银子。 “哦!”钟仐微微松了一口气,想想钟珥平日的习惯,顺口问道:“二哥,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又看中什么名家字画了?” “是曲慎之的一幅字。”钟珥点点头。 “曲慎之的字?”钟仐奇怪的看着钟珥,曲慎之是前朝最有名的书法家之一,擅飞白,但钟仐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对对曲慎之的字画只能说喜欢并不入迷,从来就不曾收藏过曲慎之的字,怎么忽然变了呢?他诧异的道:“二哥什么时候忽然喜欢上了曲慎之的字了?” 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不是我忽然喜欢上了曲慎之的字,我买来是想送人的。” “送人?”钟仐微微皱眉,道:“二哥,两千两银子的字画送人是不是太……你的那些朋友多是性情高洁之人,价值昂贵的字画和你的精心画作在他们眼里区别不大,你着实没有必要花大价钱买曲慎之的字来当做贺礼。” 钟珥脸上露出些难堪之色,钟仐和他平日倒也算亲近,加上这又是钟珥第一次向他开口,看这神色,连忙道:“二哥,你也别恼,我一会就让人把银票给你送来,只是,要不要买这么贵的字画送人你还是好好想想。” 说实话,钟仐对自己这个二哥心里其实颇有些……怎么说呢,不是看不起,而是觉得他这个二哥暴殄天物,浪费了自己的一身才华也浪费了顶好的资源优势。 钟家三兄弟中,钟熠和钟善继最是相像,既遗传了钟善继擅读书、善计谋的天赋,也遗传了夫妻二人的务实或者说是势利,钟善继一直以来最器重他,除了他是长子之外,也是因为他是最像自己的儿子。 钟珥则是兄弟三人之中天资是最好的,从启蒙开始就是兄弟之中最优秀出色的一个,而他的运气也是兄弟之中最好的那个。启蒙时得遇名师指点,年岁渐长就被先生主动推荐进了盛京最好的学院,与他一起求学的无不是盛京乃至整个大燕最出色的年轻人。 在学院,他不仅仅结交了一帮子文采斐然、品性高洁的知交好友,不仅仅结识了沈月绮的兄长沈炆奇,得到其父沈重山的赏识,最后娶到了如花美眷,更入了好几位当世大家的眼。 而钟仐则是三兄弟之中天资最差或者说最读书最没有天分的一个,但也遗传了钟善继夫妻的务实,做生意不能说很有天分,但至少是个精明的,这也是钟善继在确定他读书难有成绩之后,将钟家的庄子店铺交由他打理的缘故。 对于这一点,杨茹心里颇为不满,在她看来,钟家迟早是要交给丈夫钟熠的,家中的这些营生就算不交由她来管理,也不应该交给没出息的钟仐。只是在钟家,钟善继的话或许不是不允许任何人辩驳的,但那个有资格说话的人从来就不是杨茹,她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 钟仐打理钟家的产业十余年,虽不敢中饱私囊,但利用便利为三房置办些产业却还是可以的,两千两银子对钟珥而言是一笔巨款,对钟仐来说,却只是笔不小的数字,只要手头稍微紧一紧,就能凑出来。他说这些话,只是担心一向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兄长不把银子当回事。要知道,二房可是钟家私房最少,花费却最多的。 钟珥既没有出仕,也没有打理家中庶务营生,既没有俸禄,也没有利用手中便利攒私房的可能,除了公中的份例之外,只有沈月绮的几处陪嫁的庄子和店铺。 沈月绮并不是善于经营的人,她的那几处庄子产出还不错,几家店铺的位置也还可以,租金也不少,但他们一家三口,钟珥爱字画,沈月绮喜音律,这些喜好都是极为烧钱的,再加上被他们捧在手心里养的雪晴…… 钟仐知道,二房一家三口每个月的花费甚至比三房七口人还要多,入不敷出的事情虽不多,但也是有的。要是钟珥一次次的都这般大手大脚,二房说不得要卖店铺或者庄子来填补窟窿。这是他不想见到的。 钟仐的爽快和言语让钟珥再次犹豫,迟疑了好一会,终究还是说了实话,道:“三弟,这幅字不是什么贺礼,是……是我准备送给刑大人的。” “刑大人?哪个刑大人?”钟仐瞪大了眼睛,在本朝,姓刑的可不多,尤其耀眼的则是天命之年的首辅邢之嵩刑大人和他的长子,吏部尚书邢更彦,但钟仐可不认为钟珥会给他们父子中的某一个送礼——首辅邢之嵩和次辅付广清政见相左,不和已久,而付广清不仅仅和钟善继有师徒之谊,他的孙女付华娟和钟蔺纬有婚约,婚期也都定下了,就在来年的三月二十六。钟珥再怎么不理俗事,也该知道这些吧! “是邢更彦刑尚书。”最难说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钟珥迎着钟仐不可思议的眼神,道:“我想出仕,我想父亲和大哥不一定会赞同,也不一定会帮我,我就只能另求他人了。” 想出仕的念头在和张七斤往梧州之前就已经萌生,也和几个至交好友透露过了,走邢更彦的路子也是一个朋友指点的,只是邢之嵩和付广清不和这一点,让钟珥颇为犹豫。雪晴病倒之后,端氏和大房的表现让他寒心的同时也让他下定了决心。 出仕?钟仐再次大吃一惊,自己这个恨不能餐风饮露,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视功名利禄为过眼云烟的清高二哥居然想要出仕? 钟仐的表情实在是夸张了些,钟珥颇有些难为情的轻咳两声,道:“我知道这不好,说不得还会让旁人胡乱猜疑,只是……囡囡翻过年就十一岁了,她越来越出挑,如果我不能立起来,将来囡囡有什么,我拿什么来护住她?” 这话……钟仐看着一脸难为情的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疑问抛了出来:“二哥,囡囡这次病倒真的是依依暗地里做了手脚,害了她的吗?” 第五十五章兄弟 雪晴生病的事情是郑姨娘告诉钟仐的——梅汐涓除了儿子之外万事不管,就连雨晴生病也未必能让她关心一二,何况是隔房的姑娘。 郑姨娘原本就有心和雪晴亲近,自然不会学着梅汐涓一般装聋作哑,在雪晴病倒的当天就让晚晴带了礼物上门探望,还把事情和钟仐说了——郑姨娘说得很仔细,不但将雪晴的病情说了,也把府里的传言说了。 钟珥摇摇头,实事求是的道:“不,囡囡病倒是因为郁结于心又受了点儿刺激,这才病倒的。” “那府里怎么会那么传?”钟仐看着钟珥,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如果依依真的什么都没做的话,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传闻?还有,你和我二嫂素来磊落,依依要真是被冤枉的,定然会站出来为她辩解,还她清白……可是,囡囡这都病倒三天了,传闻也传了三天了,你们却什么都没做。” “我知道府里的那些传言!”钟珥微微沉默了一会,道:“囡囡这次病倒确实和她没有什么干系,怀疑她的是娘……那日我去娘那里讨要人参,娘还没说给不给,依依就在一旁说什么从库房里拿几支品相好的也就够了。我心头气恼,又想到她平日没少针对排挤囡囡,就说了几句重话,哪知道娘就不但怀疑囡囡生病和依依有关系,还硬压着大嫂带着依依去探视囡囡、变相的向囡囡认错服软。” “娘是太清楚她一手养大的好孙女是什么德行,而大嫂估计也差不多。”钟仐冷笑一声,道:“就算这次依依是被冤枉的,她这黑锅背的也不冤。” 钟珥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算知道府里有了流言,知道这些流言对依依的名声有碍,我和你二嫂也没出来为她说句话,因为我们知道她这次是冤枉的,但如果有机会,她未必就不会去害囡囡。” “难怪二哥想要出仕!”钟仐终于明白了钟珥的转变是为什么了,他赞同的道:“二哥能想通这些是好事,自己的妻儿自然是要靠自己来护着的,依靠旁人,终究是不可靠的。” “三弟能理解就好!”钟珥松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还请三弟代为隐瞒一二,千万别说漏嘴了,传到父亲和大哥耳中。” “二哥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钟仐点点头,道:“这件事情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绝对会把事情给搅黄,对他们来说,你还是当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钟二爷比较好。父亲眼中只有大哥,大哥只看得到自己,至于你我……对他们来说,我们两房几代人都仰人鼻息,依附着大房过日子才是好的。” “三弟,你这话……”钟珥万万没想到钟仐居然会这般说话,他一直以来都以为钟仐和自己一样,对父兄的所作所为虽不尽赞同,也不能说毫无怨言,但至少是能够理解的。 “我这话说错了吗?事实不就是这样的吗?”钟仐冷哼一声,道:“我们仨个,读书最有天分的是你,有机会第一个出仕的也是你,可是结果呢?好吧,那机会原是父亲谋划来的,给谁他说了算,就算他没本事把握好机会,我们也不该埋怨。可是,当冯大家举荐你的时候,他却要你把机会让给老大。好吧,他是长子,是大哥,有好机会让他先上是长幼有序,但是后来呢?你敢说在那之后你没有出仕的机会?” 钟珥默然,他的才华是有目共睹的,赏识他的也不仅仅冯大家一人,愿意举荐他的自然也不仅仅只有冯大家。只是,就算不敢刻意去想,但钟珥心里却还是清楚,父兄其实是不希望他出仕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不希望他的风头盖过钟熠。 而正是因为这样,钟珥推却过好几位长辈的好意,将大好的机会让于旁人。这些事情,身在内宅的沈月绮未必知晓,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钟仐呢! 钟珥这样子,让钟仐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他叹口气,道:“两千两银子是不是少了点?” “够了!”钟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了一抹不好意思,道:“我手里还有点,加上刚好够。” “万一刚好差一点点呢?”钟仐不赞同的摇摇头,道:“这样吧,我一会给你送五千两银票过来,你先拿着,若是不够的话再和我吱声。” 钟珥吃了一惊,意外的看着钟仐,道:“三弟,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自家兄弟。”钟仐看向眼中带了一抹忧色的钟珥,道:“当然,我这般也是有私心的。” 钟珥没有言语,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首先,比起父亲和大哥来,我更相信二哥你的为人,我相信,如果我有朝一日,我落了难,需要帮忙,你定然不会袖手旁观。”钟仐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道:“但是换了父亲和大哥就不一样了,他们一定会衡量得失,如果伸手拉我于大局不利的话,他们不但不会帮我,甚至还有可能推我去死!” 钟珥张了张嘴,却想起雪晴说的梦境中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为父兄辩解——他们就是那样的人,辩解了也是没用的。 “其次,我还希望二哥平步青云之后能够拉弟弟我一把。”钟仐直言不讳地道:“我这辈子倒是没多少指望了,但我还有儿子呢!霁哥儿不好说,有那么一个只知道溺爱的娘,养得比姑娘家还要娇气,也不知道长大些能不能好些,但如哥儿却是个长进的,我这当爹的只能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别的就帮不上忙了。如果二哥仕途顺畅,将来能拉扯他一把,做弟弟的就感激不尽了。” 说这些的时候,钟仐带了几分愤恨,对正妻梅汐涓他真的没什么感情,但对梅汐涓所出的一双儿女却还是在意的,但无论是没什么脑子却又争强好胜的雨晴,还是被梅汐涓的小心紧张养得比姑娘家还要娇气的钟蔺霁都只让他感到失望。 “就算我仕途不顺畅,如哥儿有什么需要办忙的,我也会尽力去办的。”钟珥点点头,没有提及钟熠,钟熠连自己的弟弟都如此忌惮,又怎么可能会帮侄儿呢?他微微犹豫了一下,道:“雨晴和晚晴我也会交待你二嫂和囡囡多关照一二的。” “如果不麻烦的话,让囡囡照顾晚晴就可以了,至于雨晴……她和她娘的性子一般无二,也是个为了虚荣可以什么都不顾的,她像现在这样就可以了,若是变得好了,不过是方便旁人将她卖个好价钱。”钟仐摇摇头,道:“她笨些蠢些不是坏事,入不了爹娘的眼,也不会让大哥利用,这样一来,她的终身大事我还能做主。我也不图别的,只希望给她找一个厚道人家,能让她过得安稳些。” 钟仐的话让钟珥忍不住叹息一声,都是养女儿的,这份希望女儿能好好的心思都是一样的…… 第五十六章欲动 “娘,我真的好多了!”雪晴一脸无奈,道:“我休养已经有好些天了,要是再不动的话,该躺得全身发软了。娘,今儿就算了,明天还是让我去学舍吧!” “不行!”沈月绮摇摇头,雪晴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但大夫昨儿才来给她看过,说她养的倒是不错,恢复的也快,但受损的身子并没有完全补回来。她如今还小,要是不好好的休养好的话,说不得以后就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有大夫这么一番话,加上天气寒冷,原本就不想让女儿出门的沈月绮越发坚定了让女儿在家静养到年后的心思,昨儿就亲自去了一趟曹家,向曹穆卉说明了情况,给她告了假。 “娘啊~”雪晴嘟起嘴,不乐意的道:“你就不怕女儿这么躺下去,整个人都长霉了吗?” “没关系,长霉了娘也不嫌弃你。”沈月绮笑着拍拍她,看着她垮下来的脸,道:“囡囡,你这次把娘和你爹爹都吓坏了!” 沈月绮的话让雪晴心里叹息一声,她自然知道自家爹娘心里自己份量有多重,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真的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而这也是她这几日将心头的悲恸硬生生的压下去,乖乖调养的主要原因——找不到胖子也不能让在眼面前的爹娘跟着她担心受罪啊! 她没有再磨着沈月绮让她松口,而是带了几分好奇的道:“对了,这些天爹爹怎么不见踪影啊,他每年年前不都挺清闲的吗?” 雪晴是真的好奇,每年年前年后各种交际应酬极多,而这些交际应酬都带着明显的急功近利。无论是某位夫人的赏花宴还是某位高官甚至大家的诗词会都带着浓烈的功利味道,纯粹的诗文集会几乎没有。素来清高的钟珥每到这个时候都不大愿意去掺和,自然也就清闲下来。 她清楚地记得,每年这段时间,父亲极闲,闲得一日三餐之外,还能在雪晴面前晃三四次,每次都是一脸的百无聊奈。 可是,她休养这段时间,却只见过钟珥两三次,这令她非常不解和好奇。 “你爹爹……”沈月绮微微犹豫了一下,道:“这些日子各种交际应酬很多,你爹爹和你冯叔叔他们几个都去了。你爹爹过完年想要出仕,年前宴会多,扬名的机会也多,名声出去了,与仕途有莫大的好处。” 钟珥的打算沈月绮原本是不想告诉雪晴的,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们心里都把雪晴当做需要他们保护的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那么好好地学习玩耍就是了,别的事情不用操心。 但是,敷衍的话即将出口的那一瞬间,沈月绮忽然想到女儿这段时间的异常,想到了从昏迷之中醒过来那日,雪晴说的那些话,想到丈夫和自己的变化源于女儿…… 这一切,让她意识到女儿已经长大了,再将她当成小孩子已经不合适了,与其瞒着她,让她自己打听,不如坦然相告。如果这个消息能让她多份安心,减少张七斤没找到她梦见的那个人忧虑那更好了。 “爹爹要出仕?”雪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月绮,前世,就算一家人落魄得只能寄身梧州那么一个小地方,钟珥也没有想过出仕的啊! 不,他或许想过,只是那个时候他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无论是将他抛弃,将他们一家除族的钟家还是今上裕正帝抑或太子一系都不会给他出仕的机会,就算他曾经的那些朋友和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回到盛京的沈家全力相助也很难改变这个事实。 “嗯!”沈月绮点点头,道:“你爹爹如今算是想清楚了,想要不被人轻慢,想要保护好我们母女,想要让你不会像噩梦中那样被人随意算计,首先得自己立起来,出仕是他想迈出去的第一步。” “做出这样的决定,爹爹一定很不容易。”雪晴轻叹一声,道:“爹爹虽然从来不曾说过,但我知道,在他心里摧眉折腰事权贵有辱斯文,功名利禄庸俗之至,如今自己却迈出了这一步……唉,爹爹心里一定挣扎得厉害!” “囡囡,你想错了!你爹爹可不是那种自以为可以风餐露饮就能过一辈子的傻子。”沈月绮轻轻地摸着女儿的头,道:“在我还没有和你爹爹成亲之前,他也曾想过出仕也有过机会,只是……好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反正如今你爹爹也算是醒悟过来了。” 看来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过往!雪晴暗自思忖着,面上则乖巧的点点头,道:“爹爹要出仕,仅凭显露才华,扬名立万怕是不够吧!” 两世为人并没有让雪晴懂多少官场仕途的事情,但她至少还是知道,在本朝要走仕途,无非三条路子——科考,举荐和恩萌。通过科考入仕的人并不多,依靠恩萌出仕也得看年纪以及长辈在今上跟前的地位,这两条路对钟珥来说都是走不通的,他能走的只有依靠旁人的举荐这一条路。 “当然不够。”沈月绮点点头,道:“你爹爹不但去求了冯伯父,请他帮忙,还在你冯叔叔的引荐下认识了邢更彦刑大人,如无意外,年后刑大人会举荐他。” 邢更彦?首辅邢之嵩的长子,也是师姐邢晓琳的长兄,那个比邢晓琳大了整整二十岁,把妹妹当成了掌珠的吏部尚书邢更彦?雪晴眼睛瞪大了,别的她不清楚,但邢家和钟家不是一路这一点她却是十分肯定的——前世,身为太子侧妃的钟初晴联合严浅忆和邢晓琳明争暗斗,除了内宅的恩怨之外,也有家族的原因。 “爹爹怎么会找上刑大人?”雪晴一脸不解的看着沈月绮,道:“据我所知,大伯和刑大人素来不对盘,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私下碰上了也都相互没有好脸色,我记得我刚刚去青舍的时候,刑师姐还因为这个不给我好脸呢!” “现如今,朝堂之上无非三派,以首辅邢之嵩大人为首的一派,以次辅付广清大人为首的一派,还有两不靠的一派,你爹爹想要出仕,只能求首辅大人这一派。这些是冯伯父为你爹爹分析的,而刑大人也是最能帮上你爹爹的人。”沈月绮笑笑,女儿的通透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轻声道:“你爹爹想要出仕这件事情如今还瞒着你祖父和你大伯呢!” 这意思是钟家的那位大家长十有八九不会赞同钟珥出仕了!雪晴明了的点点头,对这个,她并不意外,她想了想,问道:“那我三叔呢?他知道爹爹的打算吗?” “他不但知道还很支持你爹爹的选择。”沈月绮笑了,道:“你三叔读书或许不行,但旁的可不比你爹爹差,很多你爹爹一直都没看清楚的事情,他很早以前就看得清清楚楚的。” “这么说来,我们至少不是孤单的。”雪晴也笑了,能有个同盟也还是不错的,她带了几分俏皮的道:“看来,我得对七妹妹更好一些才是。” “你这孩子~”沈月绮拍拍雪晴,而后脸色微微一肃,道:“你爹爹想通了,想要出仕,想要上进,并为此开始努力,我们不能给他拖后腿,也不能让他在外面却时时记挂着我们,我们也得立起来,让他能够放放心心的在外面打拼。” “娘,你的意思是……”雪晴眨巴着眼睛看着沈月绮。 “沁园也好,你的梅香园也罢,都有太多不是心不知道向着谁的下人,娘会在年前梳理一遍,在年后换人。”沈月绮微微一笑,道:“你是希望娘一并帮你把人给换了还是想自己练练手?” 沈月绮以前从不沾手庶务不是因为她不懂,也不是因为她无能,而是她太清楚端氏有多么的看重管家大权,也知道杨茹从进门的那一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加上钟珥诸事不管,她也没必要掺和,这才诸事不理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到了她该立起来的时候了。 “娘帮我挑好人,至于哪些留哪些走我来决定。”雪晴微微顿了顿,又道:“娘多帮我挑几个,我这院子里,能留下来的估计没几个。” 沈月绮点点头,想了想,道:“你带回来的那对祖孙还不错,她们规矩也学好了,你可以先把人放到你身边来。” 第五十七章违和 “安置好了?”雪晴偏头看着秦氏,脸上没什么笑容。 “嗯,安置好了!”秦氏点点头,道:“我们院子空房多,奴婢找了一间还算敞亮的让住下了,今日收拾一下,明儿就能当差了。” 雪晴点点头,她和秦氏说的是那对她重生回来之前救回来的祖孙俩——王明秀和她的祖母王婆婆。 重生回来之后,雪晴虽然知道有这么两个人却一直没心情把人叫过来。曹穆卉带走大丫的那日,钟珥提到这对祖孙的时候,雪晴也起过心思,想把人叫过来看看,却又因为钟珥和沈月绮如她所愿的问起噩梦的事情打了岔,忘了。今日若不是沈月绮再一次提及的话,或许又把她们的存在给忘了。 看着神色淡淡的雪晴,秦氏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不喜欢她们?” 雪晴微微挑眉,道:“奶娘为什么会这么说?” “如果喜欢,你怎么会让她们负责洒扫呢?”秦氏笑笑,轻声道:“姑娘,若真是不喜欢的话,把她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也就是了,没必要勉强你自己。” 无论是明秀还是她的祖母王婆婆给秦氏的感觉都很好,老的干净利落,一看就是个能干了一辈子的,小的清丽秀美,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息,都是那种让人一见之下顿生好感的。而最让秦氏看重的是她们对雪晴充满了感恩之情,对雪晴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这样的人留在梅香园,留在雪晴身边,一定会尽心尽力侍候。 但留下她们的前提是雪晴喜欢,如果雪晴不喜欢的话,她们再好也没用! “奶娘,你想多了,我没有不喜欢!”雪晴笑着摇摇头,微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道:“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将她安排在身边定然会起不少事端,弄得所有人都不愉快。沁园那边年后会换一批人,我们院子里也一样,等那个时候再重新给她们安排就是了。” 秦氏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雪晴笑笑,道:“奶娘,这会儿我的那几位师姐应该也知道我病了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说不得就会有人上门探视,你去准备些茶果点心。” “奴婢这就去!”秦氏一出门,雪晴脸上的笑容便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沉思—— 在见这对祖孙之前,雪晴倒也详细的问过秦氏她们的身世。 和出身农家,家境贫苦的大丫不一样,这个名叫王明秀的女孩儿出身好很多——家在原籍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耕读人家,家中原有几十亩良田,唯一的男丁,也就是明秀的父亲是个读书人,据说文采还极为不错。正是因为这样,为了谋求一个好前程,明秀的父亲将家中的田地买了,带着老母妻女来到盛京,想在这里找一个能够赏识他的伯乐,而后谋划一个锦绣前程。 可惜的是,他运道不佳,在来盛京的路上遇上了水匪,在保护他们的镖师和水匪打斗之中他们夫妻双双落水,他的妻子因此丧命,他运气不错,被人救了。 但不知道是丧妻之痛还是落水的时候呛了水伤到了肺,他为妻子办了丧事,咬着牙齿坚持到了盛京之后就病倒了。 或许是没有请到好大夫,也或许是他这一病伤了根基,他的身子一直就没有好利索,就有这么时好时坏的,拖了一年多,花光了所有的盘缠后一命呜呼,留下了老母幼女和一个乱摊子。 为了让他能够入土为安,把孙女当成了命根子的王婆婆还是咬着牙狠着心让明秀卖身葬父——这是她们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说来也巧,明秀一家到了京城之后租赁的那处房子的街口正好是雪晴前往青舍必经的一个街口,其父过世的次日也正好是雪晴青舍上课的日子,她们祖孙俩在街口跪下不过一刻钟,雪晴就从那路过。 那个早上,街上的人还不算多,但也还是有不少好事之人围着看热闹,虽不至于将路给堵了,却也还是影响到了来往的车辆,担心迟到的雪晴掀开帘子就看到了正被人驱赶的祖孙俩。 香菱是个好事的,不等雪晴发话就让赶车的钟虎去打听出了什么事情,知道原委的雪晴动了恻隐之心,让香菱拿了五两银子给钟虎,让他拿给明秀祖孙。 雪晴当时并没有想太多,给了银子之后,雪晴就催着钟虎赶路,到了青舍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直到三天后,将儿子下葬了的王家老婆子带着明秀找上门来才想到这件事情。 雪晴并不想让明秀祖孙卖身的,当时给钱是想着这祖孙可怜,能帮一把是一把,对她来说五两银子做不了什么,对明秀祖孙来说却能救命。但她也知道,在盛京举目无亲的明秀祖孙想要活下去,还真的就只有卖身这一条路可走。 再怎么单纯,雪晴也知道这卖身是讲究运气的,遇上一个好的买主和遇上一个别有目的的买主命运决然不同。尤其是明秀长得青秀美丽不说,身上还有一股书香气息,如果她不将她们留下来,真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 于心不忍的雪晴思索片刻之后,便让秦氏把人领了进来,她则冒着让端氏责骂的风险,请求端氏将人留下。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端氏也就不轻不重的说了她两句,让她以后不能这么做之后,就轻轻放过,不但让明秀祖孙留下,还让她们去学规矩去了。 这件事情发生在雪晴重生回来一个月之前,而将她们留下之后,钟珥便派松烟去查了她们的底细,确认过她们并没有说假话之后才没有做更多的事情,而是由着她们呆在钟府学规矩。 对松烟,雪晴是完全信任的——前世,松烟是跟着他们离开盛京的人之一,为此,不惜和害怕前路坎坷,想要留在盛京的妻子分道扬镳。在逃离盛京的路上,松烟也受过几次伤,险险保住了性命,在梧州安定下来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钟珥夫妻相继过世之后,松烟不顾雪晴的劝阻,执意在钟珥夫妻坟前结庐为两人守墓,之后不到五年,也病逝了。雪晴感念他对父亲的忠诚,将他葬在了钟珥的坟墓旁。 雪晴相信松烟办事定然尽心尽力,但她就是觉得松烟查到的未必是事实。这祖孙二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明秀说是十四岁,从相貌身高甚至气质来看,也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但雪晴却总觉得不对,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怀疑,怀疑这明秀与她一般再世为人。 还有王婆婆,无论怎么看,雪晴都觉得这就是一个极为能干,能干到了无论什么时候、面对怎样恶劣的处境,都能让自己活得好好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落到让孙女卖身葬父的地步呢? 但矛盾的是,她们同时也给了她一种无论何时何地,出现什么情况,她们都会对她忠诚的感觉…… 总之,明秀祖孙给她的感觉很是违和,那份怀疑,让她心里多了一份忌惮,让她不敢把人留在身边贴身侍候,而那她们会用生命效忠于她的感觉,却又让她舍不得将人就这么送走…… 第五十八章探病的 “妹妹送我到这里就好了!”严浅忆笑盈盈的看着雪晴,脸上是一贯的温柔体贴,说出口的话也是那么的贴心,道:“外面冷得厉害,妹妹这大病初愈,可不能吹到冷风。” “姐姐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真的不送了。”雪晴眼睛忽闪忽闪的,带着一股软萌可爱,道:“谢谢姐姐特意来看我。” “自家姐妹,还说这种见外的话!”严浅忆轻嗔一声,又催促道:“快点儿进去吧,别冻到了!” “我在这里目送姐姐!”雪晴笑,道:“不能亲自送姐姐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你啊~”严浅忆笑,而后瞟了一眼正打着帘子的香茗,道:“让香茗送我就是了。” 雪晴微微有些迟疑,而香茗则殷勤的笑着道:“严姑娘这么说了,那奴婢就冒失一回,替姑娘送送严姑娘!” “去吧!”雪晴点点头,道:“香茗替我送送严姐姐吧!天寒地冻的,小心别踩到积雪打滑!” “您就放心吧!”香茗笑着应诺,恭敬的在前头引路,小心的引着严浅忆往外走。 站在廊下,看着她们穿过梅香园的院子,走到院门口,雪晴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神却冷了下来,道:“奶娘,找个人跟上去,看看香茗是直接把人送走了还是引着人去了别的地方见了旁的人。” “姑娘,你的意思是……” “在学舍,和我关系最好的从来就不是这位严姑娘。”雪晴淡淡的道,说实话,她猜到了今日会有人上门探病,但是她想到的是一直以来与她关系就很好的杨青芷,再不然就是一直以来隐隐以几人大师姐自居的邢晓琳,而严浅忆……秦氏来报,说严浅忆上门的时候她还以为传话的人说错了呢! 秦氏微微一愣,没有再问,转身就去找人去了,不过一会就折回来,对已经回了屋的雪晴道:“姑娘,明秀跟着过去了。” 明秀?雪晴的眉头微微一皱之后便又松开,她相信如果有更合适的人,秦氏定然不会让刚到梅香园的明秀去办这个件事。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别说梅香园,就连沁园也没有几个全心全意向着二房的下人。 想到这里,雪晴轻叹一声,道:“奶娘,你说我娘能在庄子上挑到足够的人手吗?” “估计还是有点儿难!”秦氏知道沈月绮准备大肆换人的事情,沈月绮甚至都已经交待张七斤挑选合适的人出来学规矩了,通过丈夫偶尔传过来的只言片语,她知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轻松简单,但实际上真的很难。 这些事情她原本是不想和雪晴说的,但想到她的变化,微微犹豫了一下,秦氏还是没有隐瞒,轻声道:“庄子上顶多只能挑出十来个人,再多的就需要找人牙子了。可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人牙子手上的好的基本上也都买了……” “所以,娘今天才会特意在我面前提明秀祖孙。”雪晴恍然,而后又苦笑道:“香菱是个不用心不上进的,如今心里说不得还满是怨气,留在身边不得用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闹出些事情来,香茗倒是个聪慧伶俐的,可她越是聪慧,越是不敢用,谁知道她的聪明劲会用在什么地方。” 秦氏也忍不住苦笑,道:“明秀看起来不及香茗聪明伶俐,但性子沉静,这样的人做事最是稳妥,她们祖孙两个当初能主动找上门来,就证明她们是知道感恩的……奴婢不敢保证她们就能一辈子对姑娘忠心耿耿,没有二心,但最起码现如今她们眼里心里会以姑娘为重。” “至于以后,那就得看我的本事和手段了!”雪晴点点头,这世上不缺忠心不二,愿意为主子赴汤蹈火的忠仆,但这些忠仆可不是天生下来就对他们的主子效忠的。想到这里,她心头那一丝违和感又淡了些,她淡淡的一笑,道:“奶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氏微微松口气,雪晴能听进去她的话就好。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明秀清晰的声音,道:“姑娘,奴婢把您要的书取回来了!” 她要的书?雪晴看着带了几分疑惑摇头的秦氏,扬起了一个笑容,道:“拿进来吧!” 明秀捧着一本书轻巧的走了进来,给雪晴行过礼之后笑着道:“姑娘,奴婢取书的时候二奶奶有吩咐,说您可不能因为看书就忘了好生休息……” 明秀一边说着,一边走进雪晴,到距离雪晴只有两步的地方停下,声音放低,道:“姑娘,出了梅香园之后,香茗并没有直接送严姑娘出门,而是引着严姑娘去了隔壁的庆春园,大姑娘在那里。” 庆春园?雪晴微微一愣,但立刻就想清楚为什么是庆春园了——住在易安居确实能让初晴的身份地位显得超然些,但也未必就没有弊端,像今日,住在易安居的不方便就显现出来了。 在易安居,在端氏眼皮子底下见严浅忆自然是不妥当的,去汇园又要穿过大半个内宅,这一路过去还不知道会遇上多少人。庆春园就不一样了,又近又顺路,唯一要做的也就是避开住在庆春园的几个姑娘的视线而已。 明秀虽然没说,但雪晴可以肯定,爱晴几个不是被女先生加了功课扣下,就是被杨茹这个嫡母叫去,为的就是方便初晴行事。 明秀继续道:“奴婢跟上之后只看见大姑娘和严姑娘正凑在一起说话。看得出来她们之间并不相熟,但两人都想极力的人和对方迅速的亲近起来。” 雪晴点点头,严浅忆是兵部尚书严万重的嫡长孙女,严万重以直臣自居,在朝堂之中属于两不靠的那一派,严浅忆和初晴或许认识,但绝对不相熟,想找一个避开旁人见面的好时机并不太容易。 今日,严浅忆这般热心的来探视自己,主要目的应该是想看看能不能和初晴结交,她主动提出让香茗送她,就是为了给香茗机会,让香茗将她带到初晴面前,当然,前提是初晴有这样的心思。 雪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自己这一病,倒是给了她们可乘之机。不,就算自己没病她们也会找机会利用自己见面,进而达成某种协议! 雪晴忽然想到了前世这两人就是盟友的事情,或许前世她们并非如自己想的那样,是嫁给太子之后才结成联盟的,而十有八九还是利用了自己——香茗是自己的大丫鬟,跟着自己去青舍的机会不少,严浅忆和初晴只要有人动了心思,就能通过她和另一个联系上。 只是钟初晴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她前两日才被钟珥迁怒,被端氏和杨茹误解,被押着向自己低了头,这才过去几天呀,就又跳出来了!她就不怕再吃一个大亏吗? 第五十九章契机 明秀仿佛没看到雪晴的眼神变化,继续道:“两位姑娘虽然都很想和对方亲近些,但显然她们心里应该也是有某些顾忌,奴婢靠近之后,便听见严姑娘说时间不早,她不便继续耽搁,向大姑娘告辞,而大姑娘也没有多加挽留。” 顾虑?有顾虑就对了,她还要在青舍继续求学,还要在脾气素来不怎么好的邢晓琳跟前晃悠讨好,以后还得在邢晓琳手下生存,若让邢晓琳知道她和初晴私下见面的话,对她对初晴可都不见得是好事。 就算严浅忆即将成为太子侧妃,与她同夫,邢晓琳也不会因此恼了她,但若是让邢晓琳知道,这两位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人私下见面……邢晓琳是个颇重情义的,但却也是个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的。 “严姑娘还说,姑娘看起来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她还会上门探望的。”明秀继续道:“说过这些,严姑娘就告辞离开,大姑娘则往汇园去了。奴婢没有跟过去,而是去了沁园,向二奶奶要了一本书。” “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雪晴点点头,又道:“都能听到她们说话,你一定靠得很近吧?会不会被她们发现?” “奴婢并没有十分靠近!”明秀沉静的道:“奴婢自小耳力便格外好,三丈之内有人说话,奴婢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闹市之中稍差一些。” 还有这等本事?雪晴微微挑眉,却没有再问什么,赞许的点点头,道:“你先去下去吧!” 明秀一走,秦氏的脸就沉了下来,道:“看来这位严姑娘是打着探望你的幌子来和大姑娘结交的。” “这个我不意外。”雪晴的语气也冷冷的,她让秦氏派人跟上去就是因为她怀疑严浅忆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猜到了她会去见初晴,派人跟上不过是为了证实这一点而已。她淡淡的道:“她和大姐姐一样,都被指为太子侧妃,晚一个月进东宫。这后/宫内宅,多个帮手总能多份胜算。” “和大姑娘联手?她就不怕被大姑娘给算计了去吗?”秦氏倒也知道这些事情,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钟家上下自然会打听哪位贵女被指为太子正妃,又有哪位被指为侧妃,别说严浅忆和邢晓琳还是雪晴的同窗,就算不是,秦氏也会知道这些。 她冷笑一声,道:“和邢姑娘多年的同窗,不知道去讨好将要成为太子妃的邢姑娘,却上赶着和原本没什么交情的大姑娘套近乎……我看这位严姑娘不是个有成算的。” “你错了,奶娘!”雪晴微微摇头,道:“刑大人老来得女,对邢姑 娘极为珍视,邢姑娘被养得心高气傲,严浅忆不讨好不会被刻意为难,同样的,她就算上赶着讨好,也不一定能够得到邢姑娘的另眼相看,甚至还可能被看轻了。这一点,我能看出来,严浅忆又怎么看不出来?但是,大姐姐就不一样了。” 秦氏点点头,说白了邢晓琳行事颇有君子之风,而初晴却只是一个内宅女子,严浅忆如此选择倒也不算错。 “至于算计……我的这位师姐看着再温柔不过了,但心思深沉,绝非寻常闺秀能比。而大姐姐在钟家顺风顺水惯了,就连我弄出来的一点点小场面都能让她失了方寸冷静,真要和严浅忆斗……不是我看不起她,她真的没那个能耐。” 算计?这两个人在一起还真不知道谁算计谁呢! 雪晴冷笑一声,道:“严浅忆能屈膝先向她示好,那是因为严大人的位置比祖父低。如果将来有一天,严大人能和祖父平起平坐,那么她对大姐姐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而如果严大人将来超过了祖父,那么她定然会以俾睨的姿态看大姐姐。” 秦氏叹息一声,又道:“有这样的三位正妃侧妃,太子大婚之后,东宫定然难得安宁!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邢姑娘是首辅大人的掌上明珠,大姐姐是祖父精心培养的嫡长孙女,而次辅大人的嫡孙女即将成为大姐姐的亲嫂嫂,严姑娘则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孙女……皇上这是想要稳固太子的地位,让他的位置牢固无比,无人可以撼动!”雪晴淡淡的道:“至于说内宅是否会乱,皇上不会关心在意,再怎么乱,也不过是后/宫内宅争宠罢了!” 裕正帝防备的是敬王世子而不是旁人!这一切,前世的雪晴自然是不明白的,但是今生,雪晴却比谁都清楚! 她知道如今的后/宫有大半被太后把持,前朝也不乏认为敬王才是正统,认为裕正帝更应该立敬王世子为太子的朝臣,敬王世子妃出身益州赵家,虽不是顶尖的世家却也拥有无法忽视的能量…… 尤其重要的是敬王世子杨禹枢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十七岁成亲之后便领了差事,就算裕正帝处处小心提防,不愿给他立功的机会,但有那些认定敬王才是嫡系的朝臣相助,四五年下来,杨禹枢仍旧积累了不少功劳,名声不错。 相比之下,太子就差多了,就算裕正帝偏向自己的亲儿子,就算裕正帝想要委与重任,让他办差,用亮眼的成绩 向世人证明他的优秀,也得等他长大啊!明年太子才堪堪十七岁,年龄上的差距注定了短时间内,他只能被落下。 但这一切,就连钟珥和沈月绮都未必能想到,更别说秦氏了,她完全听不懂雪晴说的话,一脸雾水的看着雪晴。 现在不是为秦氏解惑的时候,她笑笑,道:“当然,这些也就只是我随便猜的,是不是真的如此,还得慢慢走着看。” 秦氏点点头,道:“姑娘,那如今怎么办?严姑娘今日是第一次上门,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她们这是想拿你当跳板呢!” “她们想算计,也得看我肯不肯!”雪晴冷笑一声,道:“奶娘,你准备一下,我明日去学里。” “姑娘,你身体还没恢复!”秦氏皱眉,道:“还是等你身体养好了再说吧!” “有些事情耽搁不得,耽搁了就会误大事。”雪晴摇摇头,她原本就不觉得自己需要继续休养,如今更是了。 “二奶奶……” “娘那里我会去说的。”雪晴轻叹一声,道:“今儿早上,娘才告诉我爹爹想走邢更彦刑大人的路子入仕……如果邢姑娘误会了某些事情,以为是我牵线让严浅忆和大姐姐认识甚至联手的,你觉得她会怎么做?刑大人素来疼爱这个胞妹,你觉得他又会怎么做?” 秦氏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恨声道:“这些人真真可恶!” 雪晴笑笑,道:“奶娘,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这人啊,要不想被人整天算计,最最重要是自己得强硬起来,让人知道不能轻易招惹……在这家里应该有人有这样的意识了,但是在外面,可还没人会这么想……今天的事是一个契机!” 秦氏点点头,雪晴微微叹息一声,道:“奶娘,明儿让香菱陪我去吧!这件事情闹开之后,香茗肯定是不能留了!” 秦氏心里也叹息一声,知道雪晴这是改变主意,短时间不准备动香菱了……唉,手上无人用就是不好! 第六十章刺猬 “不是说大病一场,元气大伤,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的吗,怎么就来学舍了呢?”雪晴才走进暗香苑的教舍,看到她的杨青芷就迎了上来,牵着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道:“比半个月之前瘦了些,气色也差了点……怎么不在家将养些日子呢?” “我倒是想安心静养,可也就只能想想了。”雪晴笑笑,满是苦涩,道:“相比之下,到学舍里来更安心……所以就来了!” 这话听起来很有意味啊!杨青芷微微挑眉,取笑道:“这是什么话?莫不是担心就这么几日的功夫,就被我们给落下了?这个你是白白担心了,我们啊,早就把你落得远远的了,你就算带病上课也是一样追不上我们的。” 杨青芷心思剔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雪晴那苦笑是故意做出来的,只是她素来和雪晴亲近,就算知道雪晴这话里藏话,知道她这般说是想让人猜测,甚至可能想借自己引出某些话来,却还是配合了——被人利用又怎么样,她乐意! “姐姐又逗我!”雪晴笑着嗔了一声,她知道杨青芷是在配合她,也知道杨青芷这样子说明她并不介意被自己利用,但是她却不想利用这想要对她好的人。她笑着道:“就凭姐姐这句话,做妹妹的也得发狠心,好生上进,争取早日追上姐姐,让姐姐常常被人落下的滋味。” “你这顽皮丫头!”杨青芷虽然主动配合雪晴,但雪晴没有顺势利用她却还是让她觉得暖心,伸手亲昵的刮了一下雪晴的鼻头,笑着道:“身体不好就别杵着,赶紧坐下来吧!” 雪晴点点头,却没有照做,而是朝着眼底藏着惊讶和淡淡不安的严浅忆走过去,走到她跟前的时候站定,脸上的笑容带了几分冷意,轻唤一声:“严姐姐~” “钟妹妹~”严浅忆心中极为不安,雪晴一露面她就意识到要出问题了,只是她城府深,就算知道雪晴今日出现在学舍,极有可能知道她昨日和钟初晴见面的事情,心生不满,想要闹出点儿动静来也还是努力的稳住了。她笑着道:“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可不好,可不能因为害怕被人落下就连身体都不顾啊!” “姐姐也觉得我是担心被姐姐们落下太多吗?”雪晴直直的看着严浅忆,道:“我还以为旁人不明白我今日为什么抱病前来,姐姐也是明白的。” “钟妹妹这话是什么话啊!”严浅忆还不曾说话,素来和她交好的王俪就不乐意了,抢先一步开口,道:“严妹妹也是关心你才这般说,难不成她还关心错了?” “我知道严姐姐关心我,要不然昨日也不会下学之后就去探望我了。”雪晴身上的冷意越发浓烈,她笑着看着严浅忆,道:“严姐姐都亲自上门探视了,妹妹哪里还敢继续病下去呢?” 青舍里所有的人都因为雪晴的这一番话面露愕然,杨青芷更直接道:“严浅忆,你去探望钟妹妹怎么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她是我们大家的小师妹,我们对她的关心可不比你少!” “我也是临时起意的。”严浅忆温温柔柔的笑着,道:“你们也知道,我和钟妹妹住一个方向,顺道就去了。” “顺道啊!”雪晴微微偏着头,直接问道:“严姐姐顺道去探视我,再顺道去与我大姐姐会面……严姐姐这道还真是顺啊!” 在场的几个女子,无不是长了一颗玲珑心的,雪晴这番冷嘲淡讽的话才落到耳中,脑子里就转了好几转,有了近似真相的猜测,她们齐齐的将视线投向邢晓琳,就连严浅忆也不例外。 “好个顺道啊!”邢晓琳冷笑一声,道:“严妹妹一个顺道,就把我们的小师妹吓得不敢安心休养……” 严浅忆被邢晓琳说得一脸难堪,还是王俪抢过话去,道:“邢姐姐,这话可不能偏听,严妹妹最是个心细心软的,知道钟妹妹生病,心里肯定会担心,第一个上门探望也不足为奇,在钟家遇见钟妹妹的那位堂姐更不是什么稀罕的……” “王姐姐说的都对!”雪晴微微一笑,应了王俪话的同时,也打断了她还没出口的辩解之词,她的视线一直就没有离开过严浅忆。 看着脸色已经有些端不住的严浅忆,她轻声道:“严姐姐,我知道你和她约好了,说会再去看我也会再与她见面……今日妹妹带病前来,最主要的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然大好。这生病,不怕一时半会不能痊愈,就怕一直拖过一日不见好,你说呢?” 这话说的就有些严重了,只差没说两位会为了方便她们见面找借口,做点儿手脚,让她的病好不了了,说得就连王俪都不好再为严浅忆说话了。 纵使心思深沉,严浅忆也被雪晴这番话说得再也无法维持平日的温柔面孔,她的五官好一阵扭曲,最后,还是咬着牙道:“我想,妹妹一定误会了。” “是不是误会严姐姐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雪晴微微挑眉,道:“我不想知道严姐姐去见我那大姐姐是为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打算,我只想告诉你,无论是去探望我顺道与我大姐姐会面,还是与我大姐姐会面顺道看我一眼的事情,都不要有下一次了。” “放心吧,不会有下一次了!”杨青芷轻轻的拍拍雪晴的手,脸上满是怜惜,又斜睨着严浅忆,道:“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某些人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那你当幌子的。” “姐姐这话算是说中了妹妹的心思!”雪晴点点头,微微的往杨青芷身上靠了靠,显得有些柔弱无力,但脸色和语气却带着难得一见的强硬,道:“严姐姐,我不管你们想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不要拿我当幌子。我不是软柿子,不是什么人想捏一把就捏一把的。” 软柿子?她哪像软柿子?明明就是一只浑身的尖刺都竖起来的小刺猬好不好! 第六十一章初衷 虽然觉得雪晴怎么看都像一只尖刺竖起的刺猬,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她扎出血窟窿来,但除了除了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的严浅忆之外,没有任何一个觉得雪晴过分。 一来是雪晴年纪最小,除了比她只大了两岁的俞敏霞之外,另外几个都把她当孩子一般,二来是雪晴如今的状态真不好。原本就比常人更白皙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似乎凭借自己无法站立,需要借助杨青芷的柔弱姿态,这一切都让几个人心中生出怜惜——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她能这般撕破脸吗?就连和严浅忆最要好的王俪也都觉得她怪可怜的。 当然,最主要的是雪晴扎的不是她们 “她们还能算计什么?即将共侍一夫,成为同一个男人的侧室的女人,鬼鬼祟祟的躲着旁人见面,除了想瞒过旁人联手,对付未来会压她们一头的我之外,还能算计什么?”邢晓琳冷笑一声,而后看着雪晴道:“这件事情说到底,妹妹还是被我给牵连了,是我对不住妹妹了。” “邢姐姐这话妹妹可当不起,不敢正大光明做事的是旁人,和邢姐姐不相干。”雪晴笑笑,道:“只要邢姐姐别误会,以为某些人认识是妹妹我在其中牵线,气了妹妹,我就心满意足了。” “放心吧,不会的!”邢晓琳点点头,而后转向面无血色的严浅忆,冷淡的道:“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了,你这以后也犯不着再和我说什么以为马首是瞻的话……也是,被指为太子侧妃可是你们严家好不容易才谋划来的,又怎么会没有别的想法,又怎么会甘心被人压过一头呢?说到这个,我忽然觉得钟妹妹的那位堂姐光明磊落些,起码人家没有一面暗搓搓的算计谋划,一面却装出一副自己身不由己的委屈像!” 邢晓琳的话让严浅忆脸上的表情完全破裂,心思细腻机敏的她没有向与王俪递过去半个请王俪为她说话的眼神,而是轻轻的咬了下唇,含着眼泪,道:“是我错了!” 说完这句话,严浅忆转身就走——再留下来,只能让自己更难堪,还不如在邢晓琳和雪晴气势最强的时候离开,或许还能让她们显得咄咄逼人,也让自己下跌的形象挽回两分。 严浅忆想的不错,但她的运气并不好,刚一转身,就看到神色不渝的曹穆卉站在教舍门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她的心微微一沉…… 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曹穆卉就冷冷淡淡的道:“不知道上课的时间到了吗?围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去!” 曹穆卉这话一出,几人都暗自吐舌,乖乖的机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就连严浅忆也只能悻悻的放弃了离开的打算,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曹穆卉的神色并没有因此舒缓,他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自己的案几前,缓缓的跪坐,严肃的看着众女,缓缓的道:“你们之中,在这青舍跟随我学习时间最长的七年,时间最短的也有三年,学的怎样不说,但我顶着压力,顶着不知道多少人的非议,执意要招收女弟子的初衷应该都是清楚的。” 众女肃然点头,青舍如今是盛京乃至大燕出身名门的姑娘最是向往的学舍,但在七年前,曹穆卉招收女弟子的举动却是饱受非议的。届时的曹穆卉在不过是堪堪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一代大家的饱学之士,声望不及如今的十之五六,就连那几位名望极高的大家都不曾在学舍之中特辟出女子学舍,招收女弟子,他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样的事情? 说他取得一点点成就,就忘了自己是谁的有,说他哗众取宠,另辟蹊径,博人眼球的有,说他不知道藏了怎样龌龊心思的也有……甚至还有那种自恃德高望重的与他约谈,让他放弃这个决定。 但最终,曹穆卉依旧顶住各方压力,坚持了自己的决定,还是将暗香苑辟为女子学舍,招收女弟子。 他说他招收女弟子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那些天胜聪颖,不愿因为身为女儿身就被世人看轻,慢待,甚至视为棋子的女子有处身立世的学识,让世人知道,就算是女子,就算没有好命的投胎到世家豪族,也能凭借努力而得到肯定。 当时,愿意为家中姑娘报名,将家中的女孩儿交给曹穆卉教导的人家其实并不多,加上曹穆卉并不愿意降低自己的收徒标准,那一年,曹穆卉其实只收了四个学生,那就是邢晓琳,杨青芷、王俪和严浅忆。 她们四人论资质,在同龄人之中并不算顶尖的。她们之中邢晓琳和杨青芷出身家世极好,拜在曹穆卉门下是因为其父与曹穆卉私交不错,相信曹穆卉的学识人品,王俪和严浅忆则是因为家世普普,相比之下,曹穆卉能给予她们更好地教导。 当然,除了她们四人之外,还有不少报名的女孩儿,但不是资质不佳,就是家世家风有问题,曹穆卉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拒绝了。 她们几人成为曹穆卉弟子之后,在曹穆卉的教导之下,原本在盛京众多名门贵女之中并不算顶尖的她们一点一点的积累学识,像蒙尘的明珠一般逐渐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光辉…… 在她们将那些在幼年时比她们更聪慧,更机灵,更得长辈赞赏的姑娘慢慢比下去的时候,那些非议的声音才慢慢的低了,少了,认可和赞扬逐渐多了起来,曹穆卉的声望也逐渐抬升,想要拜在门下的名门贵女也就多了…… 但是,在她们四人之后,曹穆卉只在五年前收了俞敏霞,三年前收了雪晴。俞敏霞是早在他准备招收女弟子的时候,俞将军便报了名的,只是俞敏霞当时还小,推迟了两年入学。雪晴说是看在钟珥夫妻的情面上破格收下的,但情况也很类似。 “你们都是非常优秀,不怕吃苦受累,勤奋的孩子,这些年来,我竭尽所能的教导你们,而你们则努力的汲取着我所传授给你们的知识。时至今日,除了年纪最小的雪晴之外,你们每一个都已经成为让人交口称赞的女子,成为众多名门闺秀眼中的榜样。我原以为,你们不但有了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事,也有了自强自立的风骨……”曹穆卉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女弟子们,缓缓摇头,道:“但今日,我发现我错了!” 第六十二章同窗 几人的心一紧,严浅忆尤其如此,原本就没了血色的脸更透出一股灰败之色——自家人知自家事,她心里一直都明白,在所有的女弟子之中,她或许是最聪明、脑子转得最快的那一个,勤奋努力也不比旁人差,无论学什么都会更快,但是,却总不是学得最好的那一个。 曹穆卉一直以来对她很不满意,不止一次的与她谈过这个问题,说她不是天资欠缺,不是勤奋不够,是心中杂念太多,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做到心无旁骛。也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她还是个孩子,除了学业之外,不要想太多,想太多对她的成长不利。 严浅忆知道曹穆卉说的都是对的,也知道这些会制约她成为最出色的那个人,她甚至也努力过让自己过得简单些,但是,她骨子里天生的功利心让她注定无法成为一个纯粹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明白女子的不易,明白身为女子想要做到自强自立比男子更加的不易。我原以为,我这么多年的教导虽然不足以让你们与男子争高低,但至少能挺直腰杆,不攀不附,如你们的师娘那样,做那种能够与自己的夫君并肩而行的女子!”曹穆卉的视线落在了一脸灰败的严浅忆身上,直接道:“我知道,没能做到这一点,不能全怪你,所以,当你被指为太子侧妃的时候,我虽然极为痛心,却也没有多说一句。” 曹穆卉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叹息——裕正帝为太子挑选合适的正侧妃之前,曹穆卉便得到消息,知道严家在筹谋奔走,想让严浅忆中选。 严浅忆的祖父是兵部尚书,其父却只是兵部一个郎中,而严家虽是士族出身,根基却不深,就出身而言,她让裕正帝选中的可能极低,就算是选中了,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正妃。 是以,在确定消息无误之后,曹穆卉特意与严浅忆的父亲祖父见了面,态度鲜明的表示了自己对此事的反对,并承诺会给严浅忆寻摸更合适的婚事。 但是,严家却没有将曹穆卉的反对放在心上,更没把他的承诺当回事,依旧想尽一切办法想把严浅忆塞到东宫之中,在他们看来,曹穆卉的承诺太飘渺,不如将严浅忆弄进东宫实在。 这件事情让曹穆卉极为气恼,精心教导出的女弟子最后却成了太子的侧妃,这让他觉得自己多年的教导和心血就是一场笑话,弄得好像他这么多年的精心教养不过是为了提高她的身价,让她能够把与她身份相当的姑娘比下去,嫁与太子为妾一般。 不过他气恼的只是严万重父子而不是严浅忆——这个弟子心思杂是事实,但如果可以,又有哪个女子愿意为妾呢?她也是被长辈所误。 严浅忆在大局已定之后曾向曹穆卉哭诉自己的身不由己,让他认为自己想的没错,不但没有责怪她,还怜惜她的不容易,甚至还与邢晓琳谈过这些,让邢晓琳对她多些宽容。 “是学生让老师失望了!”严浅忆含着泪起身,向曹穆卉躬身,道:“是学生不争气,即将委身为妾,让老师脸上无光,给青舍抹黑,还连累了师姐师妹们。”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玩心机?”曹穆卉摇摇头,道:“身为子女,你婚姻大事只能听从父母长辈安排,你与人为妾,我只是痛心,你对同窗多年的师姐师妹的所为才让我失望。” 曹穆卉是真的很失望,尤其让他失望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严浅忆还在玩心机。他摇摇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你看重利益不足为怪,爱慕荣华富贵也不为错,可不能只看得到这些,这世上比之珍贵的东西很多,譬如学识,再譬如情谊。” 曹穆卉曾经在外游历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各种勾心斗角的事情经历的也不少,严浅忆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呢?之前心里认为严浅忆也是被逼无奈,与其说是一叶障目,看不到她的心思,不如说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多年的教导抵不过荣华富贵的诱/惑 。 严浅忆咬唇不语,事到如今她能说什么,又敢说什么?敢说学识不重要,情谊无所谓? “你们在青舍学习这些年,明面上最大的收获是学到了足够多的学识,能让你们有底气从容面对人生,但实际上,最珍贵的是你们身边这几个朝夕相处的同窗。”曹穆卉轻叹一声,道:“或许曾经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斗成了乌眼鸡,或许因为一点点嫉妒心针锋相对,也或许没有任何缘由的就是看谁不顺眼……但是,多年之后,当你们陷入困境之中,不管不顾伸出手拉你们一把的,极有可能就是如今那个怎么看你都不顺眼的人。” 会吗?俞敏霞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的看向雪晴,而后暗自撇了撇嘴,别人她不知道,但这个到了青舍,就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各种关心爱护给抢走的小师妹陷入困境的时候,她是肯定不会出手去帮的。 她不知道的是雪晴和她想的绝然相反,雪晴想到的是前世她被初晴骗入东宫时邢晓琳出人意外的站出来护着她,不让听了严浅忆的谗言,想给自己吃些苦头,好让魇王更容易心软的太子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她陷入绝望,以为自己会被就那么被人关着直至死亡的时候,是俞将军将自己从那阴暗潮湿的地方救了出来……这一切,不正好印证了老师现在说的这番话吗? 严浅忆垂下眼睑,对曹穆卉的这番话她同样不以为然——伸手帮她?不趁机一脚将她踩下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就是好的了。 “当然,这番话想必你是不认同的,否则你就不会利用探视雪晴的机会,避开旁人的视线,与钟家大姑娘会面,商议如何联手,好对付晓琳了。”曹穆卉轻叹一声,道:“昨日去钟家,想必是临时起意,但去见钟家大姑娘,与她联手这件事情定然是蓄谋已久的,对吧?” 严浅忆低头不语,有些事情就算被人猜中了也是不能承认的。邢晓琳原本就是不能容人的蛮横性子,自己承认了,不是送上去让她整治吗?她说不得还得在邢晓琳手底下小半辈子呢! “唉~总归还是我无能,没能将你的性子给拗过来。”曹穆卉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也罢,也罢,秉性天生,何苦强扭呢?” 严浅忆依旧不言不语。 曹穆卉对严浅忆算是死心了,淡淡的道“今日是腊月十六,今年的课程只剩三日,你若是不觉得别扭,便做无事一般的继续来上课,但年后你就不要再来了。” 第六十三章放弃 “老师~”严浅忆赫然,她万万想不到曹穆卉居然会说这样的话,这不等于是告诉世人,她被他这个老师放弃了吗?她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道:“学生知错了……” 严浅忆是真的怕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她之所以能够被裕正帝看上,指为太子侧妃,除了她的祖父是兵部尚书之外,还有她是曹穆卉的弟子,才华出众的原因。 被曹穆卉的话吓到的不止是严浅忆,雪晴等人也惊呆了,看着跪在地上的严浅忆,除了雪晴之外,其他人眼中都闪过同情和不忍,就连邢晓琳都不例外。只是曹穆卉教导她们这些年,在她们心中极有威信,没到合适的时候,她们不敢开口求情。 “不,你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你只是害怕这变故会影响你在太子眼中的地位而已!”曹穆卉摇摇头,道:“我决意已定,绝对不会改变。” 严浅忆深吸一口气,知道曹穆卉是真的铁了心了,她心里恨极,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来,哀求道:“还请老师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向您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任何错误!” 说这话的时候,严浅忆想到的是来年的九月她就会进东宫,而在那之前,她会提前半年闭门待嫁,满打满算,年后她能到青舍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四个月。四个月而已,转瞬即过! 严浅忆城府再深,却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自以为掩饰得严丝合缝,她的恨意,她的盘算,但又怎么可能瞒过曹穆卉的眼睛? 他心中再次叹息,将心底最后一丝不忍和怜悯抛开,道:“话己出口,怎能收回?只要有心,在什么地方学习都是一样的。你天资高,刻苦勤奋,离开青舍,对你的学业影响其实并不大……” 她关心的不是劳什子学业好不好!严浅忆心里叫嚣着,但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可怜起来,眼泪汪汪的看着曹穆卉。 “当然,若是让人知道你是犯了错才离开的,对你的名声却是有不小的影响的。”曹穆卉语气淡淡的,道:“今日之事,我会让人三缄其口,绝不外传,对外也只说你待嫁之身,不便继续留在青舍。” “老师~”严浅忆一脸惊惶,眼看求曹穆卉没用,立刻转向邢晓琳和雪晴,道:“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邢姐姐和钟妹妹原谅我这一次吧!” 邢晓琳心头一软,看向雪晴,而雪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邢晓琳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向曹穆卉。 曹穆卉知道面上刁蛮强势的邢晓琳其实最是个心软的,而这正好是他不能容忍严浅忆继续留在青舍的主要原因。 在年后,最迟过了元宵,就会有世家姑娘陆续前来青舍就学,这是他多年经营谋划得来的,不可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停滞下来,而这么一来,心思深沉,利欲熏心又喜欢算计使手段的严浅忆留下就非常的不妥当了。 他可以肯定,极会做表面功夫,长得也极具欺骗性的严浅忆短短几个月内,就能与某些前来求学的世家姑娘成为无话不说的蜜友。 曹穆卉教了她七年,看着她从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长成翩然少女,严浅忆再会掩饰,再会做表面文章,她到底是什么样的秉性,也是瞒不过曹穆卉的。 她野心原本就不小,若添了助力,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谋害多少人……挡她路的邢晓琳和今日与她结了怨的雪晴定然首当其冲。 想到这些,曹穆卉又哪敢心软,不容置辩的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谁都别求情。” 曹穆卉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严肃,邢晓琳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严浅忆,终究还是没敢开口。 知道事情没有转机的严浅忆苦苦一笑,转向曹穆卉, 规规矩矩的向曹穆卉磕头,道:“既然老师心意已决,学生听从老师吩咐便是!” 曹穆卉轻轻的摇摇头,不等他开口说话,严浅忆继续道:“学生如今就只是个笑话,这里是再也是呆不下去的了,学生这就收拾东西离开。走之前,学生在此向老师辞别,望老师安康平顺。” 蠢货!雪晴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就算心里怨极恨极,也不能说这种“你等着”的话啊,她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了——再怎么有心机,严浅忆终究只是个十四岁、出生至今并没有受过多少磨难的姑娘家,没有直接崩溃痛哭,能够装出一副认命接受的样子已经极为难得了。 曹穆卉的眼神微微一冷,摇摇头,道:“你好自为之吧!” 在众人的视线下,严浅忆缓缓起身,慢慢的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带了几分留恋的环视一圈之后,缓缓的离开。她苍白的脸,微微发抖的身体,还有那绵绵无力的脚步,无不显示她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她终究还是稳住了,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她走后,整个学舍都陷入一种低沉的气氛之中,曹穆卉叹息一声,道:“今日教舍发生的事情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外面但凡有一丝风言风语,我决不轻饶。” “是!”众人齐声应诺。 “今日就到这里,都散了吧!”曹穆卉又是一声叹息,他无心给学生们上课了,他也相信学生们也是一样的,说了这一句后,便转身离开,素来如青竹一般挺拔的背微微有些弯曲,整个人带了一股萧瑟…… “老师心里一定很难受!”曹穆卉一出去,俞敏霞就长长的叹口气,道:“老师的背影看着好让人心酸。” “能不难受吗?严妹妹可是老师教了七年的得意弟子啊!”王俪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而后狠狠地瞪着雪晴,道:“都怪你!” “王俪,你这话说错了吧!”雪晴还没有说话,杨青芷就不干了,冷笑一声,道:“什么叫做都怪钟妹妹?严浅忆被撵走是自作自受,老师心里伤心失望是觉得自己没有将她教好,和钟妹妹有什么干系。” “如果不是她小题大做,一点点小事就要闹开,至于到这个地步吗?”王俪冷笑一声,她之前是觉得雪晴挺可怜的,但如今更惨的是严浅忆,她自然忘了方才对雪晴的同情怜惜。 “一点点小事……”杨青芷冷笑,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一点点小事吗? 雪晴拉了拉杨青芷,在她停下之后接过话,道:“对于王姐姐来说自然只是一点点小事,毕竟被利用的人不是她,这刀子没割到自己身上又怎么能知道那有多疼呢?” “这话说的有道理!”邢晓琳虽然也觉得严浅忆有点儿可怜,觉得曹穆卉太严厉了,但却不会犯糊涂,站到王俪那一边。她淡淡的道:“妹妹觉得是小事,那是因为被伤害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严妹妹错在前,但她不是没有真的伤害到你们吗,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些呢?”王俪咬牙,道:“同窗多年,难道你们连着一点点宽容之心都没有吗?” “不好意思,我还真没有!”雪晴一点都不客气的道:“她不顾同窗之谊想要利用算计我,却要让我顾念同窗之谊……王姐姐当我傻啊!” “你……”王俪气结,看看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的雪晴,看看支持袒护雪晴的杨青芷,再看看和她们态度一致的邢晓琳,最后将视线落在俞敏霞身上。 不等她说话,俞敏霞就直接道:“王姐姐不用看我,我不觉得雪晴做的有什么不对,凭什么要由着她算计?严浅忆想算计别人之前,就应该想清楚事情暴露之后自己会面对什么?如果没有本事承担后果,就别打坏主意!” “你们~”看着站到了同一立场上的四个人,王俪想到的不是对错,而是自己身单力薄,好生可怜,她这一刻非常怀念严浅忆还在,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无论对错她总站在自己身边,巧妙的为自己说话的时刻。她带了几分悲伤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王俪的做派让四人齐齐的嘁了一声,而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笑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兄妹 “大哥~”回到家中,远远地看到一身常服的长兄邢更彦,邢晓琳叫了一声,就小跑着冲了过去。正准备出门邢更彦脸上闪着宠溺,站在原地,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出现在她身上有什么不好。 跑到邢更彦跟前停下,邢晓琳才发现邢更彦的打扮,娇俏的吐了吐舌头,道:“大哥,你这是要出门啊!” “和人约了一起用午膳。”邢更彦点点头,笑着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日学舍出了点事情,先生无心上课,就让我们回来了。”对邢更彦,邢晓琳从来就学不会保密,就算曹穆卉说了不许外传也没有阻止她把事情告诉邢更彦,巴拉巴拉的就把今日的事情学了一遍。 末了,带了几分庆幸的道:“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又想,越想越觉得严浅忆挺可恶的,幸好老师态度坚定,没让人为她求情,也幸好我那些想要求情的话没有说出口,要不然这会一回想,肯定觉得心里腻得慌。” “现在知道庆幸还不晚!”邢更彦的眼神微微闪了闪,带了几分恶趣味的在邢晓琳梳得整齐漂亮的头上揉了几下,看着邢晓琳忙不迭的抱头躲开,才笑道:“琳琳,你从小被我们宠着护着,没有经历过阴谋算计,无论遇上什么事情,想到的是与人为善,就算被人算计了,伤害了,也容易轻易的原谅伤害你的人……琳琳,如果你将来嫁的是寻常人家,那么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你将要嫁的是太子。” 邢更彦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厉光——严浅忆被指为太子侧妃是严家好不容易谋划来的,钟初晴也一样,但邢晓琳却完全不同,邢家从上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乐见其事。 邢家兄妹四个只有这么一个姑娘不说,邢晓琳还比所有的兄长都小很多,她出生的时候,邢家老三邢徵彦都已经在议婚了,邢更彦甚至都有了两岁的长子……邢晓琳一出生,就被父母兄嫂捧在了手心里。 这样养大的邢晓琳无疑是活泼乐观且善良的,但这样的她没有足够的城府和心机,邢家人一直以来都希望她能嫁到人口简单的人家,不会有滔天的富贵,却也不用面对永无止境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 只是,邢家人终究只能想想了,就在他们觉得邢晓琳还小,还没开始为她张罗婚事的时候,裕正帝连暗示一下都不曾就将她定为太子妃,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下了圣旨。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或许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但对邢家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将单纯的邢晓琳嫁给太子?连复杂的人家他们都不敢考虑,生怕邢晓琳应付不了,将她送进东宫,送到那个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的位子上,她能安稳几年啊! 可是,看起来似乎非常显赫的邢家终究也只是看起来很显赫而已,邢家如今所有的一切八成都是裕正帝所赐予的,他们还没有让裕正帝收回圣命的能量。所以,明知道这门婚事带来的危机多过机遇,明知道邢晓琳并不适合嫁进东宫,明明一点都不喜欢这门亲事,邢家却也只能强作欢喜的接受。 “我知道,大哥!”邢晓琳点点头,而后迎着邢更彦藏了担忧的目光,道:“大哥,你放心吧,我只是不精于算计,并不是脑子不够用,我或许不能在勾心斗角之中胜出,但保全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希望如此!”邢更彦笑着又伸手去揉邢晓琳的头发,邢晓琳跳着往后避让——三个兄长都一般的恶趣味,都爱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从小到大,她已经躲得很顺溜了。 “大哥,你说钟雪晴今日在学舍里闹这一出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这个小师妹性子一向都很好,很少和人红脸的,就连俞敏霞直接欺负她,她十次里也顶多翻两次脸,可这一次,严浅忆不过是利用了她一下,她就直接闹了开来……”邢晓琳说到这里啧了一声,笑道:“严浅忆敢利用她,就是因为她性子软和,面子薄,被人挤兑狠了才会翻脸,想当然的以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算让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哪知道这个软柿子忽然变成了刺猬,直接把她扎出血了。” “你这个小师妹今日闹了这么一场,想要利用她的严浅忆吃了个大亏,钟家那位大姑娘肯定也得不了好,而她却从此让人刮目相看……”邢更彦笑着看着邢晓琳,道:“有了今日的事情,这以后,旁人定然不会将她当成软柿子,想要算计她利用她之前,多少会想想事情败露的后果。” 邢晓琳点点头,道:“我肯定不会算计她,杨青芷把她当妹妹,一直都护着她,敏敏虽然总欺负她,挤兑她,但也都是正大光明的欺负,私底下倒却也不会算计,但严浅忆和王俪就不好说了。现在,严浅忆被撵走了,王俪……王俪是个欺善怕恶的,就算想算计什么,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心生忌惮。唔,这么说来,小师妹这么一闹,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以后在学舍会舒服很多,那么故意闹开的可能也就大了。” “听起来,你似乎也挺喜欢她的。”邢更彦笑了,道:“以前可从来不听你提及她呢?” “敏敏不喜欢她,我和敏敏好,自然要远着她点啊!”邢晓琳理所当然的道:“不过,我以前也没多喜欢她,她长得好看,人也聪慧,无论学什么都比我们一样大的时候快很多,但她那软趴趴的性子我可不喜欢,一点个性都没有。” 也就是说钟雪晴今日闹了一场之后,自家这妹妹反而欣赏上了!邢更彦带了几分好笑的摇头,道:“把事情闹开,不让人继续拿她当软柿子是其一,其二则是借此事向你表明她的立场,让你知道她不仅不会伙同旁人算计你,还会站出来提醒你。” “我也觉得她有这么一个意思。”邢晓琳点点头,道:“她也直言不讳的说了,说希望我别因为这个误会她,说得好像她今日拼着和严浅忆翻面,就是为了表明心迹一般……大哥,这个我挺纳闷的!” “说到这个……琳琳,你知道我准备出门和什么人一起用膳吗?” 第六十五章各有思量 邢更彦的话换来邢晓琳一个白眼,她怎么知道大哥和什么人用午膳?他天天有应酬,连大嫂都未必知道他赴何人之约,她又怎么猜得出来? 邢晓琳的样子让邢更彦笑了起来,不再继续卖关子,道:“是冯大家的二公子冯铮,与他一起的还有你这小师妹的父亲钟珥。钟珥想走我的路子入仕,让我举荐他或者干脆大开方便之门,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位置。” “怪不得她会说那样的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出啊!”邢晓琳很有几分失望,又略带好奇的道:“钟珥为什么会想走你的路子呢?钟家那位不是付老头的左膀右臂吗,想入仕不去求自己的亲爹却找外人,还是找这种立场不同的外人……钟珥不会是整日饮酒作诗,脑子里全是酒浆诗词,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吧!” “钟珥这般做可不是糊涂,而是看清楚了现实。”邢更彦摇摇头,道:“以前我只以为是钟珥这人读书读得迂腐了,自以为清高,不愿沾染功名利禄,钟善继无奈,才将所有的气力放到怎么用力也未必能成大器的长子身上。但如今,才知道全然不是这样。” 邢晓琳精神一振,一脸好奇的问道:“还有什么内情?大哥,快说来听听!” “能有什么内情,无非不过是做父母的偏心罢了!”邢更彦带了一丝轻蔑,道:“钟善继夫妻偏心长子,一边努力的推着长子往上爬,一边压制次子幼子,不许他们冒头,抢了钟熠的风头。若知道他想出仕,钟善继不仅不会帮忙,甚至还会压制,不许他出仕!” “钟家这老头子怎么会这么糊涂啊?”邢晓琳不解的皱起眉头,道:“如果钟珥是庶出的也就罢了,毕竟嫡庶有别,可都是嫡子,有必要这么做吗?他这样做钟熠少了能够与他守望相助的兄弟不说,还让次子幼子心生怨恨……怎么看都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也难怪邢晓琳想不通,她的三个兄长都在邢之嵩的安排下入了仕途,就连庶出的邢家老二邢未彦也没有因为庶出的身份而被压制。五年前邢更彦想办法为他谋了极为不错的职位外放出京去了,这些年更在盛京为他谋划,一心等六年期满回京给他找一个不错的位置。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邢更彦嗤了一声,他真心觉得又道:“钟珥走我的路子,是看准了我不但不会因为忌惮钟善继而不敢做什么,反而可能会为了激怒钟善继而伸手帮他。” “这么说来,钟珥还真不是我以为的喝酒喝多了伤了脑子。”邢晓琳点点头,又皱眉,道:“只是钟珥为什么忽然想要出仕了呢?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你知道你那个小师妹为什么忽然病倒了吗?”邢更彦自然也怀疑钟珥别有所图,自然也会派人打探,而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钟府内盛传的,雪晴病倒是初晴谋害的传言。 邢晓琳不解的瞪大了眼睛,邢更彦摸摸她的头,道:“钟府内有传言,说她之所以病倒是被人算计了,而那个算计她的人就是钟熠的长女钟初晴。之前我对这个传言还半信半疑,但现在,我倒真觉得传言不假,说不得就是为了给严浅忆制造上门的机会,她才向钟雪晴下了手。钟珥忽然之间变了性情,不过是受了刺激,知道自己不上进会连妻儿都无法保护而已!” “这个人未免也太狠毒了吧!”邢晓琳忍不住咋舌,道:“虽然不是亲姐妹,可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堂姐妹,她怎么下得去手啊?再说,她完全可以和雪晴好生商量,让雪晴为了帮她装个病的……” “钟家姐妹之中,模样生的最好的是钟雪晴,天资最高的也是钟雪晴,得名师指点,小小年纪就有了些许名声的还是钟雪晴。”邢更彦冷笑一声,道:“钟熠资质平庸却理所当然的接受父亲的全力扶持,压制两个弟弟冒头,他的女儿能不有样学样?钟初晴嫉恨压制你那个小师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邢晓琳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道:“可这真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啊!小师妹今早拖着病体到青舍来闹,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钟初晴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小师妹恨了她,我也对她起了提放之心,严浅忆说不得也会因为事情被闹开了而另做打算……” “那是因为她行事不够缜密,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但如果她谨慎些,小心些,事情或许就不一样了。”邢更彦看着妹妹,道:“不但利用这个机会和严浅忆接上头,得了一个盟友,也能利用这个机会狠狠地阴钟雪晴一把。她或许不敢真的把人害死,但借此机会伤了小丫头的根基,让她从此病痛不断还是敢的。钟善继最是个势利的,舍弃一个病痛不断,难于找一个好夫家,为钟家带来好处的孙女,对他来说比喝水还要简单。” “小师妹还真是可怜!”邢晓琳心生怜悯,忍不住求请道:“大哥,小师妹其实真的挺好的,你若是能帮忙,就帮帮吧!” “你放心吧,我今日答应和他见面就是决定伸手拉他一把。”邢更彦笑着道:“这件事情是冯铮和杜清求到我这里的,冯铮便也罢了,可杜清那里我还欠了好大的一个人情,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个人情。” “你们这些人,就是算计太多!”邢晓琳缩缩鼻子,不乐意的道。 “你这丫头~”邢更彦哈哈一笑,道:“当然,原本我也就只准备看在杜清的情面上,小小的帮他一把,但现在,琳琳发了话,大哥就给他找个不但适合他发挥才华,还能得到皇上赏识的位子……你说可好!” 邢更彦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想要帮钟珥一把,但不是因为杜清而是为了妹妹——钟珥崛起之后,必然打破钟家如今大房独大的局面,这对即将嫁进东宫的钟初晴而言可不是好事。对钟初晴不好的事情,对妹妹就算没有好处,也不会有坏处。不过,这些邢更彦暂时不准备告诉妹妹,免得这个单纯的丫头想多了。 “嗯!”邢晓琳重重的点点头,而后催促道:“大哥,你快去吧,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耽搁时间!” 这丫头,若不是她冲着自己跑过来的话,他这会说不得已经和人见面了!邢更彦被妹妹的话气得摇头,邢晓琳却不满足,还伸手推他,道:“快去,快去!” 第六十六章发难 雪晴没想到自己病倒的事情不但让钟初晴莫名其妙的吃了挂落,让府里众人以为真的是被初晴算计了自己,还让邢更彦有了更多的想法,进而影响到他对钟珥的态度和安排。 她如今想的最多的是早她们离开青舍的严浅忆会有什么动作,会不会立刻知会初晴,让初晴知道她们的算计被自己当众揭开?初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会怎样?是隐忍不发还是闹开来? 她估计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直以来顺风顺水惯了,也习惯了妹妹们唯命是从的初晴在自己这里一再触壁,以她的城府和心性能忍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再忍下去的可能极低。 一路想着,很快就回了钟家,马车一停稳,她还没下马车,一直等在那里的易安居的二等丫鬟香檬就迎了上来传话,说端氏让她一回来就去回话,雪晴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什么叫即刻过去?”雪晴还没有说话,香菱就发恼了,道:“这天寒地冻的,姑娘又在学舍读了一个上午的书,就算不回去喝杯热茶,用点儿东西,也得回去换身衣裳吧!姑娘这病可还没有大好,要是再给冻病了,你负得了责吗?” 被冷落了一些时日的香菱比以前倒是机灵多了,尤其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大有长进,雪晴和初晴的纠葛她倒还没看清楚,但雪晴在青舍和严浅忆翻脸的事情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这会至少知道雪晴和初晴肯定起了矛盾,而昨日给严浅忆带路,引着她去和初晴会面的香茗肯定要惨。 香茗要倒霉这一点尤其让香菱心里高兴——香茗倒了霉,这梅香园以后的一等大丫鬟可就只剩自己一个了。她这一路回来,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落井下石,狠狠地打击香茗,若能就此将她打压下去,让她翻不了身当然最好。心里正想的高兴,也暗自蓄力,准备借着雪晴的威势很很大打击香茗,结果才进门,就来了一盆冷水,她不发飙就怪了。 “三姑娘,奴婢只是个传话的,话已带到,要不要照做,那是主子们的事情,奴婢不敢多言。”香檬理都没有理睬香菱,只恭恭敬敬的看着雪晴。 同是香字辈,香菱香茗香玉这些在奶奶姑娘跟前侍候的就是大丫鬟,而她们这些在易安居侍候的却只是二等丫鬟,这是端氏故意的,她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这府里是她当家做主,她身边侍候的身份都要高些。 端氏如此,易安居的下人自然有样学样,眼中除了钟善继夫妻,钟熠夫妻和从小在易安居长大的初晴之外似乎就看不到旁人一般,传话的时候都带着一股你爱听不听的倨傲。 “这会自是不会多言,但我若真的不立刻过去,就不好说了,对吧!”雪晴淡淡一笑,道:“祖母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比旁人要尊贵些,这个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尊贵到这种地步,连我也得看人脸色。” 若是放在平日,雪晴自然懒得理会香檬一个下人,但现在,她却不想纵着这种长了一双狗眼的——说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想也知道肯定得了某些人的好处和指点,就等着自己犯错好去告状……这样的下人,钟家是不是人太多了点儿。 香檬脸色微微有些僵,她怎么听不出来雪晴说她是阿猫阿狗,但比起这个,更让她心慌的是雪晴说的自己给她脸色看,她心里暗恨,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三姑娘这话折煞奴婢了,奴婢哪里有胆子给您看脸色……” “可是我就觉得你给我甩脸子了。”雪晴冷冷淡淡的看着香檬,道:“怎么,你认为我错了吗?” 香檬心里叫苦不迭,这让她怎么回,好在她也不是蠢的,避开这个问题,恭敬的道:“三姑娘,夫人还等着呢!” “哼~”雪晴冷哼一声,淡淡的道:“走吧,前头带路!” 香檬微微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的朝前引路,不敢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端氏再怎么抬举身边的婆子丫鬟,也绝对不会容许她们挑衅自己的亲孙女的,这一点,她还不糊涂。 没走几步,就看到明秀迎了上来,恭敬的行礼之后,将手上捧着的东西递了上去,道:“姑娘,秦妈妈让奴婢给您送个热乎的汤婆子暖暖手,您身子尚没大好,可不能受冻。” “嗯!”雪晴点点头,顺手接过皮子包着的汤婆子,淡淡的道:“香菱,你也跟着我忙了一个早上了,也该累了饿了,先回去吧,让明秀跟着我就好。” 香菱点点头,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大好,连忙道:“奴婢不累,奴婢还是跟在姑娘身边侍候吧。”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雪晴摇摇头,道:“我这里有明秀侍候就够了。” “那奴婢就回去了!”香菱没再请求留下,事实上她心里也不想留下——回梅香园可以坐在暖呼呼的房子里吃上热乎乎的饭菜,跟着去易安居什么都没有不说,或许还得跟着吃挂落,选哪个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看着顺着自己的话应下来的香菱,雪晴嘴里泛起几分苦味,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聪明伶俐的那个身在曹营心在汉,蠢笨些的这个心里也不见得把自己这个主子当回事,看起来很聪慧,知道进退,似乎因为感恩而愿为自己效忠的明秀却又让她觉得有些违和…… 明秀似乎毫无察觉,她上前几步,轻轻地搀着雪晴,一边缓缓往前走,一边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大姑娘收到一份信,过了一刻钟,香琴把大奶奶请了过去,又过了一刻钟,兰婆婆亲自把二奶奶叫了过去。” 明秀的声音很清晰,雪晴听得清清楚楚,但走前头的香檬却恍若无闻一般。 雪晴心里觉得怪异,没有作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件事情,二爷身边的松叔也知道了,不过松叔也说了,二爷今儿有要紧的事情,只要家里的天没塌下来,他就不会去打扰二爷办事,只能先委屈姑娘和二奶奶了。”明秀继续道,声音依旧清楚的传到雪晴耳中。 雪晴再一次点点头,而后眼中带着疑问的看着明秀。 雪晴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让明秀心里暗赞一声,脸上的表情不变,继续道:“姑娘不必奇怪,奴婢有些小技巧,能让奴婢说的话只传到姑娘耳中,旁人一般听不到。” 第六十七章不低头 进了易安居的正厅,雪晴的目光微微一扫,眼中多了几分寒意——端氏一脸怒色的坐在上头,初晴坐在她脚下的小杌子上,亲昵的靠着她,她的眼睛、鼻头都是红的,一副刚刚大哭过一场的样子,杨茹坐在左手边,也是一脸的怨怒,而她们的目光都对准了沈月绮。 沈月绮一脸平静,但眼底藏着的恼怒却瞒不过雪晴,她敢肯定,在自己来之前这段时间,母亲定然受了不少指责,而且还是一面倒的指责。 “见过祖母!”雪晴压住心头的恼怒给端氏行礼,不等她说话便直起身子,直接道:“祖母这么着急把我交过来,可是为了大姐姐和严浅忆的事情。” 端氏微微一怔,显然被雪晴的先发制人给惊了一下,但就那么一下,她就回过神来, 怒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胡闹给依依造成多大的麻烦?你知不知道依依为了能和严家那姑娘结盟费了多少心思和心血?就因为你这么一胡闹,所有的一切付诸流水不说,和严家那姑娘还结了怨!” “我不知道!”雪晴冷静的看着暴怒的端氏,不知道端氏心里到底是更心疼初晴多一些还是更心疼自己的这么一闹,让初晴和严浅忆的私下交易曝光,会让初晴将来在东宫的路不那么好走,进而影响钟家的利益。她淡淡的道:“就像我不知道大姐姐想要和严浅忆结交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和我商量,让我帮忙,而是要私下做些小动作一样。” “我说了你能帮我吗?”初晴双眼通红,一脸控诉的看着雪晴,道:“就因为知道我和严姑娘私下见了面,就不依不饶的当着邢晓琳的面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闹得严姑娘颜面全无,闹得邢晓琳记恨我们……我这个当姐姐的在你心里但凡有那么一点点份量,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是!”杨茹恨意十足的瞪着雪晴,道:“你这么闹,是想逼着依依去死啊!” “我把事情闹开,是心里没有大姐姐,是想逼着大姐姐去死,那么大姐姐和严姑娘说什么我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又是什么?”雪晴没有理会杨茹,而是不避不让的看向初晴,冷冷的道:“大姐姐既不是大夫,也没有关心过我的病情,又怎么知道我一时半会好不了呢?” 初晴微微语塞,雪晴不没等她说话,继续冷声道:“香茗是我身边最受器重的大丫鬟,可这样的一个人,却能背着我带着名义上是探望我的人去和大姐姐见面……大姐姐还真是好手段啊!” 初晴再一次语塞,杨茹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当然,她也知道女儿不见得是回答不上来,极有可能是当着端氏的面故意示弱,当下抢过话来,道:“你用不着这般咄咄逼人,让香茗带着严姑娘和依依见面是我安排的,也是我把爱晴她们叫走,好让依依和严姑娘能好好说话的。” “大嫂的一片慈母之心还真是让人感动啊!”这一次,不等雪晴说话,沈月绮就开了口,她冷冷的看着杨茹,冷冷的道:“为了自己的女儿这般糟践囡囡……别人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 “我们现在要说的是囡囡大闹一场,破坏了依依和严姑娘的友谊的事。”端氏脸色微微一冷,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初晴母女俩先做错了,但初晴能放眼将来,和同样即将给太子为侧妃的严浅忆联手是她乐意见到的事情,对破坏了这件事情的雪晴自然就恼怒起来了。 她冷冷的看着雪晴,道:“依依和严姑娘借你生病的事情见面,你心里不高兴不舒服,大可以和祖母好好说,祖母自然会为你做主,为什么非要闹到外面去?你这般不顾大局,心里还有我,还有这个家吗?” “我真要闹到祖母面前祖母能为我做主吗?”雪晴迎着端氏的目光,直接问道:“祖母除了粉饰太平一般的训斥两声,让大姐姐不疼不痒的和我说几句软话之后,能约束大姐姐,让她不再在背后做些小动作吗?能让大伯母管好自己,别把手伸到别人的院子里,指挥着侍候孙女的奴婢暗地里做这做那吗?”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端氏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初晴得了严浅忆的信之后,想了很多,很是在端氏跟前好好的哭诉了一番,说了很多雪晴的不是。她虽然安抚初晴,说雪晴不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心思,但心里终究还是留了痕迹。 “不久之前,孙女病倒的时候,您不是怀疑我的病和大姐姐有关吗?”雪晴淡淡的看着端氏,淡淡的道:“可是,您除了压着大姐姐到梅香园探望,盯着她说了几句软话,赏了孙女一个您珍藏的老山参之外,您还做了什么?” “你还敢说这个!”端氏用力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几,案几上的茶杯被她不小心碰到,直接摔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她怒道:“你敢说你生病的事情和依依有关系!” “我病倒确实和大姐姐没关系,是您以为和她有关系,而大伯母不知道为什么也这样认为了。”雪晴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她冷静的看着暴怒的端氏,道:“只是不知道祖母您和大伯母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因为她们心里都知道初晴并不是良善之人,知道雪晴几次并不算过分的挑衅足以让她起了狠狠教训一番的心思! 端氏心头有些发虚,雪晴却不想就此罢休,继续道:“在被误解之后,大姐姐还这般不知道收敛,让香茗领着严浅忆与她见面不说,还直言告诉严浅忆,说我一时半会好不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在暗中再做点什么,让我一病不起吗?” “你别血口喷人!”初晴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恨声道:“你到底要怎么污蔑我才心甘?” “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思,大姐姐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为什么收买我身边的大丫鬟,让她对你唯命是从?”雪晴看着她,道:“大姐姐不敢将自己的算计明言相告,是不是因为心虚,知道自己做了太多不地道的事情,这才不敢?” “你……”雪晴一个接一个的质问让初晴真的答不上来,她转向端氏,哀求的叫道:“祖母~还请祖母为孙女做主!” “好了,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端氏轻轻地拍了拍初晴的手,她自然知道初晴其实是不占道理的,但是她却更厌恶不知道为何变得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雪晴。雪晴模样生的好,人也聪慧,一直以来深得他们夫妻看重是事实,但是,她要的是一个乖顺听话的出色孙女,而不是这种敢出言顶撞的。她冷冷的看着雪晴,道:“看来你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孙女确实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雪晴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但是她却不肯低头,从今日开始,她就算被折了脖子,她也绝对不会随意低头。 “既然这样,那就去佛堂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错在哪里了,什么时候来向我回话!”端氏冷着脸,而后看向沈月绮,冷声道:“养女不教母之过,你也能一起去跪着!” “母亲有命,媳妇和囡囡不敢不从。”沈月绮起身,她知道这个时候服软认错能够少受些罪,但是以后呢?想到以后,想到一家三口的谋划,她就不能认错。她淡淡的道:“只是母亲别忘了,你不仅仅只有一个亲生儿子,也不仅仅只有一个亲孙女!” 第六十八章提点 母女俩一起到易安居的小佛堂跪着思过的时候,钟珥和杜清。冯铮一起走进冯家的大书房。冯大家正在案前泼墨书写,三人不敢出声,安静地站在一旁,而冯大家也宛若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的做着手上的事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冯大家才将一副字写完,将笔放下,端起已然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一边端详着墨迹未干的作品,一边淡淡的问道:“今儿怎么样?” “很顺利,比我们之前想的顺利太多。”冯铮连忙回话,道:“邢更彦收下了与晖送给他的那幅字,和与晖相谈甚欢,大有一见之下引为知己之态。” “这么说来,邢更彦并不曾故意刁难一二了!”冯大家点点头,道:“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让钟珥走邢更彦的路子是冯大家的意思,而对这件事情他也是有八九成的把握的——首辅次辅两派素来水火不相容,邢更彦是首辅邢之嵩的长子,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和次辅付广清最是器重的门生钟善继明里暗里不知道交过多少次手,怨隙极深。 提拔被父亲钟善继压制的钟珥,对邢更彦来说既能狠狠地打钟善继的脸,也能让这对父子生出罅隙,让钟家父子兄长失和,让钟家内宅不宁……这样的事情别说钟珥主动求到跟前,就算钟珥不去求他,他也定然乐意为之。 只是,两派相争多年,邢更彦就算乐意出手相助,在钟珥主动求上去的时候也免不了会为难一二,而这一点,冯大家在指引钟珥走邢更彦的路子之前,就指了出来。 冯铮与钟珥是十多岁在学院求学的时候就混在一起,成为至交好友的,冯大家待钟珥比对冯家的子侄还要好,对钟珥的性情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 他知道钟珥是有天赋有才华的,也知道从来不曾入仕的钟珥这些年来过得是那种纯粹的文人生活——以书为伴,以诗为友,和他相交的不能说都是志趣相投,只钟情山水书画的,但至少纯粹很多,这让他养出一身文人的清高傲骨。 他比较担心的是与钟善继素来不对付的邢更彦会故意折辱钟珥,持才傲物的人最是容易被人激怒,钟珥求人不成反而结了仇。 若钟珥只想做一闲云野鹤,得罪邢更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走仕途却还把人给得罪了,那可就真的非常棘手了。 “邢大人是因为囡囡才对小侄礼遇有加的。”钟珥一脸的惭愧,道:“小侄为人父却不能庇护女儿,想上进谋一个前程还需要沾女儿的光……小侄很羞愧!” “囡囡那孩子知道这些只会高兴。”冯大家说这话的时候带出几分笑意来,冯大家膝下无女,而两个儿子也只有儿子,女孩儿在冯家稀缺,冯铮将雪晴当女儿疼爱,冯大家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他身为帝师,对裕正帝的影响不小,就算辞官多年,在裕正帝面前也地位依旧。因为这个,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若是让人知道他对雪晴另眼相看,对雪晴是福是祸还真不好说。 “唉~”钟珥长叹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女儿很乐意帮他,但他也真的是很心疼女儿,雪晴为了不让人有误会的可能,今日一早带病出门的事情尤其让他心疼。 “怎么,难道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吗?”冯铮轻轻地拐了他一下,这两人好得只差没穿一条裤子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比和自家妻儿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得多,钟珥这一声叹气,别人或许会以为他是满心感慨,冯铮却知道定然又有事情发生了。 “昨儿下午,兵部尚书家的那位姑娘打着探望囡囡的幌子和我那大侄女见了面,是囡囡身边的大丫鬟引的路。”钟珥简洁的话语之中藏着恚怒——钟初晴这是有多看不起自己这一房,才会在满府都是对她不利的传言的时候依旧我行我素。还有香茗,明明是女儿的大丫鬟,在梅香园当差也这么多年了,却依旧听大房的吩咐。 他心疼的道:“囡囡担心这件事情落到有心人眼中,引起误会,今儿一早咬着牙撑着去了学舍……她虽没有详说,但我敢肯定,她一定狠狠地闹了一场。” “你是觉得邢更彦今日这般好说话,还不止一次的提及他的幼妹和囡囡是同窗姐妹,理应相互帮衬,是囡囡大闹一场得来的。”冯铮了然。 钟珥点点头,叹息道:“囡囡是个聪明通透的,严家那姑娘才上门她就意识到其中定然有她们的算计……唉,囡囡这样子真的让我感到心痛,我一心想要将她捧在手心娇养,哪知道却还是让她沾染上了这些庸碌俗事。” 钟珥的话让冯大家的脸色微微一沉,道:“与晖到现在还觉得走仕途是庸碌俗事吗?” 钟珥原是满心感慨,被冯大家这么一问,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道:“小侄没那个意思,如果小侄到现在还有这样的念头,那真不如什么都别折腾了,还是像以前那样整日只谈风月,而后被人当个废物算了。” 冯大家脸色一霁,道:“与晖,既然决定走仕途,就不能迂腐。饱读诗书者未必正大光明,满口荣华富贵的也未必就是庸俗之人,看人看事不能只看表面。” “小侄明白!”钟珥恭敬的点头。 “我有一忘年之交,自称是大燕第一俗人,说自己就是一个不通文墨,不知风雅,满腹铜臭,锱铢必较的俗人,你知道他是怎么看荣华富贵、功名权势的吗?”冯大家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带了笑容,显然对他口中的那个忘年交很是欣赏。 钟珥摇摇头,心头有些好奇——他和冯铮情同手足,冯大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忘年交他怎么不知道啊? “他说这世上最为俗气的就是功名权势、荣华富贵,但只有手握重权,身居高位,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荣华富贵的人才有资格说这些庸俗,才有资格视为浮云。”冯大家看着钟珥,淡淡的道:“功名利禄未必就好,但鄙视的话也有拥有的人才有资格说!” “小侄受教了!”钟珥脸色发烫,他就是那种从不曾登上高位,却一直以觉得功名利禄都是浮云的人。 “今日和你说这话,不是为了教训你什么。”冯大家语气淡淡的,道:“我那小友还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这世间最庸俗的一切收入囊中,捧到自己最爱的人跟前,让她成为有资格鄙视荣华富贵的人,而不是嘴上斥其庸俗,嫌其不雅,却为其所扰,受其所困,无法恣意自在。” “小侄明白!”钟珥低下头,道:“伯父放心,小侄既然决定了要搏一搏前程,就不会拿着架子,做那种令人生厌之人。” 第六十九章忘年之交 “伯父口中的忘年交是什么人啊?怎么从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从冯大家的书房出来,钟珥就忍不住的问道,一旁的杜清也好奇地看着冯铮。 “家父说的应该是俞振霄。”冯铮的语气有些奇怪,有几分怨几分恼却又带了几分敬,迎着两个好友的目光,道:“能被家父成为忘年之交的也就他了!” “俞振霄?”钟珥皱紧了眉头,这名字完全陌生不说,还带着一股江湖气息,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人?” “与晖可听说过安教?”冯铮不答反问,却不等钟珥回答又道:“安教的名头在盛京并不响亮……居然你知道?” 最后一句满是惊讶,显然,钟珥的点头让他大为吃惊,他眼睛都瞪大了,道:“你居然知道安教?” “就在半个月前,庄子上一个庄头向我们说起过这个安教……”钟珥微微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提及张七斤前段时间刚从梧州回来的事情,他轻描淡写的道:“他对这个安教的所作所为极为推崇,说安教立身青州,数年间便将原本匪患不断的青州变成了人间乐土,还说安教这些年做了无数好事……说实话,我对这些并不是很相信。” “相信不相信都是事实。”冯铮叹了一口气,道:“两年前家父带着云回、云来出门游历,结果遇上了数年难得一见的旱灾,几大世家在灾情最严重的洛阳、开阳、淄阳等地开棚施粥,救济灾民。” 冯云来是冯铮长兄冯铭的长子,冯云回则是冯铮的长子,冯大家数年前辞官之后,就将两个孙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出门游历也带着。 “这件事情我有所耳闻!”钟珥点点头,忍不住的道:“朝廷不止一次的说世家势大,势必为患,但无论是外族大军逼近还是天灾人祸,最后却还是得倚重世家之力。” 钟珥这话也算是有感而发,大燕世家众多,这其中又有所谓的八大世家,这八家分别是咸阳赢家、洛阳李家、开阳王家、淄阳崔家、栗州上官、福州皇甫、兖州拓跋和幽州慕容。 这八大世家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但可以肯定的是前朝之前他们就已经存在并且拥有巨大的权势。这其中,咸阳赢家据说是曾经的大秦王朝的后裔,洛阳李家也是曾经的大唐王朝的后裔,而兖州拓跋家和幽州的慕容家在前朝之前的九国而治的那个年代曾建国立号更是有史可查的。 有野史传,说前朝之前的那九国,除了后来统一中土,建立了大魏的魏国之外,另外的八国就算不是这八大世家所建,也和这八大世家息息相关。甚至还有传闻,说魏国之所以能够一统天下,是因为魏国是九国之中兵力最强、财力最盛的一国,但更是因为天下纷乱太久,百姓流离失所,八大世家心生不忍,又自觉无力统一天下,有意收拢自己的势力,并主动归顺的结果。如果没有八大世家这些举动,大魏能不能一统天下还不好说。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并没有人敢肯定,前朝虽然只传了三代,但前朝的末帝自登基之日起,就致力于削减世家的势力和影响力,甚至想要用武力来消灭世家……可惜的是末帝不但没有成功,还因此激怒了经历了两代皇帝之后,面上的势力或许有所减弱,但暗地里的势力却并不弱的八大世家,他们联起手来,推立如今的皇族杨家。 杨家揭竿而起,不过区区八年的时间,杨家就从一个勉强跻身一流的世家成为推翻大魏王朝,建立大燕的皇族。 和曾经的大魏一样,大燕建立之后,第一代第二代尚且记得世家的威风和情分,对世家极为优待,世家子弟在朝为官的极多,但从先帝起,风向就变了,不止一次的表露出了对世家的不满。或许是为了防止先帝拿在朝为官的族中子弟为质,世家子弟出仕的数量急剧减少…… 但是,世家影响力却没有因此减弱,大燕至少有一半的官员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那些整日上跳下窜,说世家势力太大,不仅大肆圈地,大肆敛财,还蓄养私兵,是大燕之大患的,也都知道和世家打好关系对仕途有多大的好处。钟善继当初了个顺利的升任,不就是因为将女儿嫁进了崔家,得了崔家的支持吗? 只是,无论在抵御外敌入侵还是在天灾出现的时候,世家总是会出现,甚至比朝廷出现的还要及时,出的力气还要大。 “你这话以后可别随便说,朝堂之上可没人爱听这样的话。”冯铮随意的提醒了他一句,又道:“家父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安教的少教主俞振霄的。他当时带了人在灾民最多的开阳设了救济点,安教的棚子都是两个连在一起的,一干一稀。” “一干一稀?”钟珥大吃一惊,能施粥已经极为不易了,安教多大的本事,居然能设一干一稀两个棚。 “他的粥棚一开始去的人一半都会开骂,说安教黑了心肝,丧心病狂,家父觉得诧异,就赶过去看了。”冯铮没有受他影响,继续往下说,道:“家父这才发现,安教熬的粥虽然也很稠,但里面却掺杂了很多石头甚至沙子,而干饭则是用五成糙米五成麦麸煮成的,吃进去直拉嗓子。” “难怪被人骂,也太黑了吧!”钟珥皱眉,这俞振霄是不是个傻的,花了钱出了力却把事情做成这种样子。 “家父很是奇怪,能够和几个世家一起开设粥棚的,定然不是 寻常人,那为什么还做这样招黑的事情呢?于是,家父就通过关系,找到了俞振霄,当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冯铮叹息一声,道:“俞振霄告诉家父,真正的灾民,真正饿肚子的人不会在意你的粥里是有沙子还是石头,不会在意你施舍的是糙米加麦麸,他们在意的是能不能真的吃到嘴里,能不能果腹,能不能救命。他的做法确实不厚道,但只是对那些明明还能靠自己存活下去的人而言,对真正的灾民来说,他不过是为他们排除了一些仗着力气大,人多势众,连他们最后一口救命饭都要抢的恶人而已!” 第七十章爷爷辈 钟珥默然,也是,饿到了极点人那还能矫情的在意这些呢? “得了俞振霄的话之后,家父再去看,就发现到安教这边来领粥饭的都是些面色蜡黄、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老弱居多,而几个世家那边,青壮年居多不说,看起来也整洁干净许多。这些人或许是真的难民,但至少一开始并没受灾,身体状况好得多,那些老弱病残又怎么可能抢得过他们呢?”冯铮叹息一声,道:“这些发现让家父深感俞振霄是个世事洞明之人,情不自禁的与他多了些接触,接触的越多越是觉得此人年轻有为,对他身后的安教也起了好奇之心,便向俞振霄提出,想往青州一游。” “伯父去了青州?”钟珥好奇的道:“青州如今真的成了所谓的人间乐土了吗?” “这个我不知道,家父回来之后只说青州不一样了,怎么个不一样却没有说,就连云来云回也都闭口不谈。”冯铮摇摇头,又带了几分抱怨的道:“我那年只知道这祖孙三个出门一趟,老的回来看我不顺眼,说我一把年纪却只知道风花雪夜,整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小的看我的眼神也不对,说我这当爹的没做好榜样……憋闷死了!” 杜清大笑起来,而钟珥却怎么都想不出来,他想到的是雪晴根本不相信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够保护自己……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一下子低沉下去。 “那你后来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杜清好奇的问道。 “是他到盛京的时候曾上门拜访家父,我这才知道家父出门结交了这么一个忘年之交,知道家父对他赞不绝口,那俩臭小子更将人视若神明。”冯铮带了几分不情愿,道:“说实话,人确实不一般。” “他来过盛京?”杜清更讶异了,如此人物到了盛京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说过。 “是。听说是为了安教圣女的某些事情来的盛京,特意上门请家父指点一二的,得了家父的话之后,没呆几日就走了。”冯铮点点头,而有又笑着道:“你们可还记得今年五月的,家父得了盛博致的秋风山居图,为此特意设宴,邀约了不少人前来鉴赏 的事情。” 钟珥杜清一起点头,他们和冯铮是莫逆之交,又都是真正有才华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少不了他们。只是,他们清楚地记得,那日来的都是盛京这圈子里的人,没有半个不认识的人出现。 “俞振霄那日也来了!”冯铮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忍不住带了笑容,道:“家父极为赞赏俞振霄,原本打算借这个机会让我将他介绍给你们认识。他是安教的少教主,安教教众极多,是最近十数年来江湖上势力最大,威望最高的江湖教派。俞振霄此人虽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过是个只读了三五本书,识得几个大字,不通文墨只爱铜臭的俗人一个,但和当世几大世家的嫡系弟子都有交情,和其中几个甚至还是过命的交情,能结识这样的人总是好的。” 钟珥尚且没表示,杜清就一脸惋惜的问道:“那为什么当日不见此人?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了吗?” 也难怪杜清一脸惋惜,对他们来说,能结识这种在江湖之中有名望有势力和世家又有交情的人物的机会可不多,错过了说不定就再也没机会了。 “也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只是他临时接到了一个消息,说一江湖有名的江洋大盗在京城露面,那人身上有一灭门命案,是江湖缉拿了很久的,俞振霄闻讯,就赶去追捕了。”冯铮微微顿了顿,道:“据说俞振霄武功极高,在安教仅次于他的师父和他的大师兄。” “真是可惜!”钟珥也惋惜的说了一句,又问道:“那江洋大盗抓到没有?” “抓到了!抓到的次日,俞振霄还上门向父亲临时缺席致歉,并向家父告辞,说要亲自押送那江洋大盗去那件灭门命案发生的地方去销案,以告那惨死一家的在天之灵。”冯铮叹口气,道:“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机会将人介绍给你们认识了。” “以后说不得还会有机会。”钟珥安慰他一声,又叹息道:“如此人物,若能结交,倒是我等的幸事。” “机会没有可以自己创造啊!”杜清心热的道:“等过完年,我们就往青州去,看看能被称为人间乐土的地方,也去拜访伯父的这位忘年之交。” 钟珥很能理解杜清,这人少年时最向往的就是仗剑走天涯的豪迈,甚至还请过人教他武艺,可惜的是出身书香门第的他学武没有半点天赋,连个花架子都学不好,只能无奈的熄了那个念头。这些年来,杜清倒也没少找机会结识江湖人士,只是花了不少功夫,废了不少银钱,却也没有结识过几个靠谱的,如今有机会,自然会赶紧抓住。 “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冯铮没好气的道:“你以为有这么一点交情就能上门啊?我告诉你,家父当初若不是与俞振霄同行,就算能够顺利的到青州,也不可能上到安教去。” 冯铮的话让杜清有些悻悻的,道:“好不容易和这样的人物多少有了点关系,不结识一下,多可惜啊!” “以后或许会有机会的。”冯铮安慰一声,又看着钟珥,道:“说起来,倒是囡囡运气不错,和俞振霄有过一面之缘。” “囡囡?”钟珥一惊,看着好友道:“囡囡怎么会和他见面的。” “就是家父设宴的那日,俞振霄是在家父的书房那边得了消息的,当即向家父告了一声罪,准备用轻功,直接从房顶上过去抓人。”冯铮解释道:“那江洋大盗出现在天香楼,如果从大门这边过去得绕路,从内院那边过去则要近些。父亲便让云回引路,将俞振霄与他的两个属下送出府。” “然后就在内院碰到了囡囡?”钟珥微微皱眉,这件事情他可没听女儿提起过。 冯铮点点头,道:“俞振霄轻功极好,但也是需要借力的,在内院借力时,不小心踩到一枝枯枝……若仅他一人倒也无妨,只是那时他手上还抓着云回,便只能落到地上。囡囡正好就在那里,看云回被人抓在手上,吓得尖叫,以为是来了什么江洋大盗把云回给抓了。” “所以,就算赶时间,云回给两人相互引见了。”钟珥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不错!”冯铮点点头,笑着道:“囡囡是个胆大的,知道俞振霄是家中的客人之后便放心了,还上前与人见礼……”说到这里,冯铮忽然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笑什么?”两人不解的看着他。 “云回引见的时候告诉囡囡,说俞振霄是家父的忘年之交,囡囡非常惊讶,想了好一会,期期艾艾的问云回,她是不是该比照着对家父的称呼,叫一声俞爷爷……”冯铮眼泪都笑出来了,道:“云回说,俞振霄当时脸都绿了,还说俞振霄当日抓了那江洋大盗之后没有回转,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 俞爷爷?钟珥杜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一会,杜清才道:“都说是忘年之交了,那还能这般称呼?对了,这位俞大侠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年纪吧!” “那你就错了!”冯铮摇摇头,道:“俞振霄具体有几岁我不得而知,不过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他对家父尊称为大家,和云来云回则以兄弟相称。” “这么年轻!”钟珥两人大吃一惊,而后更好笑了——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再怎么老道,被人说成爷爷辈,也会不自在吧。 “确实非常年轻。”冯铮点点头,而后话音一转,看着钟珥道:“与晖,你不是担心家里嫂夫人和囡囡吗?快点回去吧!” 第七十一章拦路 钟珥心里确实非常担心妻女——雪晴在青舍大闹的事情必然会在家中引起风波,这一点,钟珥在咬着牙同意雪晴到青舍去闹的时候就想到了,唯一不确定的是严浅忆的反击有多快,会在多长时间内将事情捅到初晴那儿罢了! 如果可能,他今天更想留在家中一整天,守着妻子等着女儿,他在家虽然不能阻止什么,但有他在,旁人想要发难多少会有些忌惮。 只是杜清费了些功夫,好不容易才把邢更彦约了出来,要是失约,杜清这里倒也罢了,邢更彦那里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得年前就再无机会将人给约出来了。还有冯家,见了邢更彦不来向冯大家知会一声,也是十分失礼的。 所以,冯铮那么一说,他便点了头,赶紧往家赶,刚一进门,就看到眼中满是焦急的松烟等在门房处,他的心沉了下去——看来家里还是出事了! “怎么了?”钟珥脸色微微一沉,直接问道。 “午膳前,严家姑娘让人给大姑娘送了一封信,大姑娘看了信之后就到夫人跟前哭了起来。”松烟低声道:“小的不知道大姑娘在夫人跟前哭诉了些什么,但夫人显然是站在大姑娘这一边的,不但立刻将二奶奶叫过去训斥,还让人在门口等姑娘,让姑娘回来之后立刻过去。” “姑娘回了没?”钟珥脸色沉了下来,午膳前?她们还真是一点时间都没耽搁啊!他现在希望女儿在青舍还不曾回来,受噩梦影响,她的脾气性子都硬了几分,被叫过去斥骂极有可能和母亲直接杠上。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性子钟珥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个不容人逆反又偏心的,女儿这样定然会吃亏。 至于说妻子,他倒不是很担心,沈月绮的性子软和,母亲顶多也就骂她没教好女儿,受委屈是必然的,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午膳前就回了。”松烟脸色也极为难看,道:“一回来就被夫人叫了过去,到现在都没出来……易安居没有传膳。” “二奶奶和姑娘在易安居呆了多久了?”钟珥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没有传膳?他不知道是所有的人都饿着还是只有沈月绮雪晴母女没吃东西,但女儿大病初愈,可经不起折腾。 “二奶奶和姑娘一前一后去的易安居,二奶奶去了快两个时辰,姑娘也去了一个多时辰。”松烟眼中满是担心焦急,道:“小人打听不到易安居里的事情,是姑娘身边的明秀想法子让一个粗使丫鬟递了话出来,说姑娘和二奶奶被夫人罚了在小佛堂跪着思过。” 松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愧色,二房在钟家素来不被看好,钟珥夫妻又不是那种爱揽权的人,就连沁园和梅香园也不能牢牢掌握,更别说在别的地方安插人手或者收买人。 这弊端平时不显,但遇到事情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今日若不是明秀机灵,用之前向秦氏要的碎银子打点了易安居一个不起眼的粗使丫鬟,让她向秦氏递了话,他或许还没打听到母女俩在易安居出了什么事情。 “罚跪?”钟珥的脸都黑了。 松烟点点头,他能理解钟珥如今是什么心情,事实上他知道沈月绮和雪晴居然被罚跪小佛堂,他也是一般的暴怒。若不是知道钟珥今日是去办要事的话,容不得出半点差错的话,他或许早就去把人给找回来了。 “我去接她们,你去厨房……算了,你让人去外面买吃的,我会把她们安安稳稳的带回来。”钟珥话都出口,又收了回去。 松烟知道钟珥担心厨房未必买账,而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连忙道:“小的已经让人弄了吃的了,就在沁园的小茶房温着,二奶奶和姑娘只要回去就能吃上!” 松烟办事一向妥当,他知道端氏的脾气,知道在处理完事情之前必然她不可能给沈月绮母女吃点什么,而事情在钟珥没回来之前绝对处理不完。所以,干脆早早的就让人在沁园准备了吃食,虽说只是清淡小粥和几样配菜,但能吃上热乎的就好,不能挑剔。 钟珥点点头,神色冷峻的大步往易安居走去,想到妻女受了两个时辰的苦,他心头就忍不住的恨,恨母亲端氏不分时候的发作,恨挑事的初晴,当然,也恨没出息的自己…… 沈月绮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他若能像钟熠那样身居高位的话,母亲还能像如今这样磋磨自己的妻女吗? 心头恨恨的想着,钟珥进了易安居的院子后直奔小佛堂,他知道端氏或许还在正堂那边等着他去问安解释,但是他如今只想知道在妻女如今怎样,别的他一点都不关心。 “二爷,您不能进去!”钟珥才到小佛堂门口,就有几个婆子站出来拦路,其中一个带着易安居的下人特有的那种隐隐的高人一等,道:“没有夫人的……” “滚开!”钟珥脸色阴沉的看着拦路的婆子,眼前的婆子他倒也不陌生,是易安居的一个管事妈妈,也是端氏身边的老人了,虽比不上兰婆婆,却也颇有些体面,夫家姓张,平素他见了也会客气的叫一声“张妈妈”的。 “二爷,夫人有命……”张婆子脸色微微一僵,她没想到一直以来对人温和客气的钟珥今日会这般。 “我让你滚开!”钟珥再无半点耐心,素来儒雅的脸上带了一丝狰狞,看着依旧不肯让路的张婆子,直接往里闯——妻子女儿还在里面受苦,他哪有心思和一个婆子磨蹭。 “奴婢职责所在,若二爷非要过去的话,就从奴婢身上踏过去吧!”张婆子不避不让的原地跪下,她这是故意的,故意将姿态放得很低,总是觉得今日的钟珥格外不一样,却也不相信他能从自己身上踏过去。 钟珥心头的怒火直接被点燃,冲着张婆子就是一个窝心脚,张婆子万万没想到钟珥居然半点情面都不留,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踢的滚了出去…… 闻讯匆匆赶过来的兰婆婆心里叹息一声,冲着另外几个不知道是该上前阻拦还是应该退避到一边的婆子摆摆手,道:“让开,让二爷进去吧!” 几个婆子得了这话,连忙让开,她们这个时候倒也有几分怕了——二爷再怎么没出息,那也是主子,她们可不想像张婆子一样挨上一脚。 钟珥转身,一脸嘲讽的看着兰婆婆,道:“还是兰妈妈的话管用!” 说完,转身进了佛堂,兰婆婆忧心忡忡的叹口气,这家真的是要乱了…… 第七十二章来了 “阿夕,囡囡~”进了佛堂,钟珥一眼就看到跪在佛像前的妻女,沈月绮尚且还能跪得端正,雪晴却已经无力地靠在她身上,满是愤怒的眸子中多了些心疼和自责——是他无能,才让妻女受这样的罪。 “与晖~”沈月绮转过头,努力的朝着他挤出一个笑容,钟珥脸上的愤怒自责和心疼沈月绮看得清清楚楚,她满口苦涩的道:“你总算是来了!” 雪晴也看向钟珥,她嘴巴微微的瘪了瘪,眼中瞬时盈满了眼泪,泪珠顺着腮缓缓流下,满是委屈的叫道:“爹爹~” “对不起,是爹爹无能,让你们受委屈了!”钟珥心疼的跪下,将妻女一起揽进怀里,说话声带了几分哽咽,道:“起来,爹爹带你们回去!” “我的腿早就没知觉了,起不来!”雪晴没有佯作坚强,这个时候不需要忍耐和坚强,她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带了几分控诉的道:“我和娘一直等着你回来,一直一直等……” “是爹爹无能!”钟珥的心都碎了,他的女儿啊,他恨不能含在嘴里的女儿就这样被人磋磨,他心头的愤怒已然到了极点,恨极了挑事的初晴,恨极了偏心的母亲端氏,也恨极了一直压着他的父亲。他像是保证又像是发誓,道:“囡囡,你放心,爹爹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了。” 雪晴含着泪点头,一直跪在她身边的明秀立刻轻声道:“二爷,先扶二奶奶和姑娘坐着缓缓,她们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气血不通,腿脚早就麻木了,得好好的捏一下缓缓。” 钟珥一听,连忙松开妻女,他小心地扶着沈月绮,明秀侍候雪晴,让她们连改跪为坐,坐在垫子上,佛堂这边原本是张婆子带着几个婆子看守,如今几人都不在,倒也没有人不开眼的说什么让人心烦的话。 佛堂里的情况比钟珥其实预想的好很多,沈月绮和雪晴膝下跪着的也是加厚的垫子,佛堂的角落上也比平日多了好几个炭盆,让整个佛堂都很暖和。 只是沈月绮也好,雪晴也罢都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跪就是一个多时辰,还是让她们吃了大苦头。沈月绮尚好,只是脸色苍白了些,大病初愈的雪晴却连唇都泛着青色,完全靠一口不服输的气撑着才没有晕倒。 之前完全麻木了,雪晴只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如今坐在垫子上,被明秀那么一揉捏,只觉得处处如针扎一般疼,疼得她一边死死地咬着唇,一边眼泪哗哗直流。好吧,重生一世,她自然不可能还有一点点疼都受不了的娇气,她这眼泪,有一半真的是疼出来的,但也有一半是故意哭给钟珥看的。 她敢肯定,这件事情闹大之后,祖父钟善继和大伯钟熠肯定会对钟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知道钟珥想要出仕,还会想更多的手段让他放弃,那是她绝对不愿看到的,而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必须让父亲真的感到疼…… 雪晴的样子让夫妻俩都心疼起来,只是沈月绮心疼是心疼,可她一直陪着,雪晴到底受了多少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还能咬着牙,勉强维持冷静的自己揉捏着自己的腿,钟珥就不同了,被女儿哭得心如刀割,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那是怒气上来了。 明秀手法很到位,就顺着捏了一遍,雪晴的双腿就好多了,麻木和针扎的感觉都没有了,她缩缩鼻子,声音嗡嗡的道:“我好了,你帮我娘捏捏吧!” “是,姑娘!”明秀应诺一声,又去给沈月绮捏,沈月绮原本就没有雪晴严重,捏过一遍之后也好了很多。 “现在怎么办?母亲对囡囡去青舍大闹一场,在囡囡的那几个师姐面前将严浅忆上门和依依见面的事情捅破非常不满,说囡囡不顾大局,心里没有长辈家人,大嫂更说囡囡那么做是是想逼得依依活不下去……”沈月绮看着钟珥,脸上满满的都是苦涩无奈和悲哀,道:“母亲说了,让我陪着囡囡在这里跪着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错在哪里,什么时候起来去向她回话认错……我不觉得囡囡这么做是错的,囡囡也一样。” 沈月绮最后一句话说的非常坚定,她知道,别说钟珥事先就知道雪晴准备怎么做,也肯定和支持雪晴,就算他是被蒙在鼓里或者说并不赞同雪晴,事情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钟珥也绝对会站在她们母女这人一边。但是知道归知道,该表态的时候却也不能省略。 “阿夕,你放心,我不是糊涂的人,不会是非亲疏都分不清楚。”钟珥苦笑一声,道:“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依依错在前,母亲偏心依依在后……母亲那里不去管她,我先送你们回去,母亲生气也好,发脾气也罢,都交给我来,我不会再让她对做什么了。” “老二,你这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钟珥话音一落,端氏带着怒气和失望的声音就在佛堂门口响起,钟珥回首一看,看到的是一脸怒不可遏的端氏和扶着她的初晴,初晴的脸上是满满的没有丝毫掩饰的幸灾乐祸。 端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钟珥进了佛堂之后,被她一脚踢了滚出去,自觉得吃了大亏的张婆子就起了身,不敢再进佛堂自讨苦吃,就一瘸一拐的去了正堂找端氏去了。 知道次子进了易安居之后不但没有先去向自己行礼问安,还闯到佛堂把自己身边侍候的婆子给踢了,端氏勃然大怒,一直陪着她的杨茹和初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怂恿着她过来兴师问罪了。 “母亲来了!”钟珥起身,神色淡淡的看着端氏,冷嘲道:“算算时间母亲也该来了!”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娘的吗?”端氏心头怒火更炙,狠狠地瞪着跟着钟珥也站了起来的沈月绮母女,认定她们一定说了不少挑拨他们母子的话,才让温文尔雅的次子变成这般样子,连娘都不叫改称母亲了。 “儿子说的自然是人话!”钟珥冷冷淡淡的道:“儿子眼中自然是有母亲的,只是在母亲眼里心里,未必有我这个儿子!” 不期然的,端氏心里响起了沈月绮之前的那句话,心里越发笃定是沈月绮挑拨了什么,她的视线仿佛浸了毒一般的射向沈月绮…… 第七十三章巴掌 沈月绮心里冷笑,毫不避让的迎着端氏的视线,冷然道:“母亲为何这般看着儿媳,可是觉得儿媳在背后挑唆与晖与您离心?” “不是你还是谁?”端氏也冷了脸,道:“若不是你在背后一个劲的挑唆,老二能与我这当娘的这般说话吗?” 沈月绮是端氏曾经最满意的儿媳妇——出身良好,相貌出众,才华不凡,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父兄也都是有才华有能力能够给钟家带来助力的,这样的她怎么好,都比大媳妇杨茹,小媳妇梅汐涓好太多太多。 但是,那是曾经。 在大儿子的仕途顺畅,越走越高,小儿子打理钟家的生意,让钟家的各项产业收入越来越多,而原本最最出众的次子却整日不务正业,不求上进之后,端氏对沈月绮就慢慢的不满意起来——都是这个媳妇不好,没有当好贤内助,规劝钟珥上进。至于说钟珥为了钟熠不止一次的放弃好机会的事情,她视而不见。 这种不满在沈月绮进门多年只生了雪晴这么一个女儿却还霸着钟珥之后慢慢发酵,慢慢堆积,时至今日,终于爆发出来。 “母亲犯不着罗织罪名给阿夕,她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说人不是,挑唆的人。”钟珥上前一步,将妻女挡在身后,道:“儿子不是蠢人,母亲心里如今还有没有儿子的一席之地,不用旁人说,儿子也是明白的。” 钟珥对沈月绮母女的回护让端氏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心中的怒火也烧得更旺,一字一顿的道:“你这是想为了她们和娘做对吗?” “她们一个是我要携手白首、相濡以沫一生的妻,一个是我视若珍宝,舍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的女儿,无论面对的是谁,我都会护着她们。”钟珥看着端氏,道:“以前儿子没有尽到做丈夫做父亲的职责,但从今日以后,儿子会竭尽所能的护着她们,不让她们因为儿子的无能和无所作为受尽委屈。” “你是在指责我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她们吗?”端氏瞪着儿子,咬牙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责罚她们吗?你知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吗?” “不就是囡囡没有委曲求全,任由依依利用算计,让她的阴谋诡计不能顺利进行吗?”钟珥冷冷的道:“只许她利用算计,就不许囡囡自保反击吗?” “依依怎么算计她了?依依不过是顺势而为,趁着严家那姑娘上门的机会和严家那姑娘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也算是算计吗?”端氏反问,道:“明明是她自己多心多疑,还把事情闹到外人跟前,让严家那姑娘下不了台,让依依不但没有与人交好还结了怨!” “是顺势而为还是处心积虑?如果之前两人没有暗地里通过声气,没有达成共识,和囡囡关系一般的严浅忆会第一个上门探视,依依会在严浅忆和囡囡说几句话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与之会面吗?”钟珥冷笑,道:“母亲,依依是你带大的,您心里偏爱她很正常,但偏心也得有个度,也得讲道理,您说呢?” “讲道理?好,我们就来讲讲道理!”端氏咬牙,十个手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她偏心长孙女又怎么样?她恨声道:“你们说依依利用算计囡囡……我且问你,她把囡囡怎了吗?伤了囡囡半根毫毛了吗?没有!相反,被囡囡这么不顾大局的一闹,依依不但失去了严家姑娘这个朋友,说不得还被邢家那姑娘记恨在了心上。如今是吃亏的是依依!” “照母亲这么说,囡囡非要吃了亏,受了罪,才能反击了?”钟珥看着端氏,道:“母亲,您知道依依和严家那姑娘是怎么说的吗?她说囡囡一时半会好不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是囡囡没有如她所说的病愈了,她会做什么?” “可她不是什么都没做吗?”端氏色厉内荏的道,但是她心里却明白,如果雪晴真的好了,为了让严浅忆能够继续打着探病的幌子上门,初晴绝对会暗中下手,让雪晴好不起来。 “所以,母亲的意思是非要等她做了什么,囡囡才能反击自保吗?”钟珥心寒的看着端氏,道:“母亲就不怕依依下手太重,直接害死囡囡吗?或者说在母亲心里,囡囡的死活根本就不重要?” 端氏语塞,钟珥的问题问得太过尖锐,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事实上她也知道初晴不占道理,她今日一开始站在初晴这一头,最重要的不是心疼初晴,也不是偏心,而是知道初晴失去了严浅忆这个盟友又让邢晓琳早早的有了提防,会让她在嫁进东宫之后走得艰难…… 钟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被指为太子侧妃,自然希望她一路顺畅,进而给钟家带来巨大的利益……说白了,端氏重视的不是初晴,而是钟家的利益,心疼的也不是初晴受委屈,而是钟家的利益可能受损。 端氏没说话,初晴却急了,她微微的往端氏身边靠了靠,一脸泫然欲泣的看着钟珥,委屈的道:“二叔,您怎么能这般恶意揣测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对,让您一再的误会我?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三妹妹不好的事情!” 初晴这话既是为如今的自己辩解,也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之前被冤枉的事情说出来,府里的流言她自然也听说了,也让身边的人为自己辩解,但效果并不好。她一直想找机会,当面和钟珥把事情掰扯清楚,还她一个清白,消弭那些流言对她的影响,而现在,在她看来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她心里算计着,脸上委屈的表情越发的浓了,道:“我是晚辈,您怎么想我也都算了,可祖母是您的母亲,您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您这样子,往小了说是不理解祖母,伤了祖母的心,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可就是……” “就是怎样?忤逆不孝吗?”钟珥冷冷的看了初晴一眼之后将目光转向端氏,满是凉意的道:“母亲也是这么想的吗?” 端氏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却表明了她也是这么认为的,钟珥摇摇头,有些心灰意冷的道:“既然这样,那么我这个不孝之子就不留在这家里碍人眼了……阿夕,囡囡,我们回吧,回去收拾一下,尽快走便是!” “老二,你是什么意思?”端氏大惊,什么叫做不留在家里?什么又叫做收拾了尽快走?他想做什么? “既然这个家容不得我们,我们走便是!”钟珥冷冷的看着端氏,淡淡的道:“忤逆不孝之人原是没有活着的资格,但妻弱女幼,儿子不能就这样抛下她们,等囡囡再大些,许了人家出了阁,不孝子再以死明志,还母亲的养育之恩。” 钟珥不是那种精明圆滑之人,但初晴的意图却还是看得出来,无非不过是想用忤逆不孝的大帽子压着自己服软认错,可惜,她想错了! “老二,你……”端氏大惊,她不过是想好好的给脾气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挣脱她掌控的二房紧紧笼头罢了,怎么事情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她着急的甩开初晴搀扶着她的手,挡住作势要往外走的钟珥,急道:“你给我站住!” 钟珥原本就没打算真的走,当下便收归迈出半步的脚,淡淡的道:“母亲是不愿浪费时间吗?也罢,儿子是母亲生养的,这一条命原是母亲所赐,母亲什么时候想收儿子什么时候给就是了!” 看着钟珥冷漠的脸,端氏心里叹息一声,转身一巴掌甩在了初晴脸上,骂道:“都是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满口胡沁些什么,还不过来给你二叔认错!” 第七十四章缓和 初晴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跟在端氏身后的杨茹更按耐不住的将女儿拉带自己身后,死死的压住迸发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端氏冷冷的瞟了杨茹一眼就略过她,将视线落在捂着脸,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初晴,道:“没听到我说话吗?赶紧过来向你二叔赔礼道歉!” 这是舍不得儿子,要拿自己做筏子吗?初晴心头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若是平常,就算是被人冤枉,受尽委屈,端氏开了口,她再怎么不情愿也会听从她的,忍气吞声的上前——或许做不到直接赔礼道歉,但像上次一样,说些模棱两可的软话还是可以的。 但是现在,在众目睽睽下被端氏打了这么一巴掌,她难得一见的脾气也上来了,咬着牙,站在杨茹身后,半步都不肯移动。 一个一个的翅膀都硬了!初晴的样子让端氏心头火起,原本就心疼女儿的杨茹却又微微的动了动,将女儿护得更严实了些,道:“母亲这话说得媳妇都糊涂了,依依哪里错了,要向人赔礼道歉!” “依依~”端氏懒得理会杨茹,她看着站在杨茹身后,露出小半个身子的初晴,带着威胁的道:“你若是觉得你可以躲在你娘身后一辈子,那么可以不出来!” 端氏的威胁让初晴心里一颤——是啊,她能躲得了一辈子吗?当然,最重要的是初晴心里比什么人都清楚,杨茹就算愿意为了她和全世界作对,也没有能力真正护住她。她在钟家中姐妹之中地位超然,最大的依靠从来就不是母亲,而是抚养她长大的祖母。 想到这里,初晴将捂着脸的手放下,从杨茹身后走出来,走到端氏面前,低声道:“是孙女不懂事,让祖母费神了。” 端氏的火气稍减,看着左脸已然出现一个刺眼的巴掌印的初晴,心里也有些心疼,淡淡的道:“去向你二叔赔礼道歉……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插话已经是不应该的了,你不但插话,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胡言乱语,就更是错上加错了。” 初晴心头微微一松,端氏这话既是在提醒她,也是在为她脱罪,把她之前的话定性为小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胡说……虽然还是觉得端氏这是在那自己作筏子,但心里总算是好受了很多,对赔礼认错也没那么抗拒了。 她点点头,上前一步,朝着钟珥道:“二叔,我不该信口乱说话,还请二叔看在侄女年幼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 “别~我可当不起你这般说话。”钟珥往旁边微微的让了让,而后看着端氏,淡嘲道:“母亲,您觉得事情到这一步,还能让她这般轻描淡写的认个错就能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吗?” “那你说要怎么办?”端氏冷着脸,咬牙道:“要我这个当娘的向你赔礼道歉吗?” “母亲别这么说,儿子可不敢当!”钟珥冷冷的道:“依依是不是说错话,儿子并不放在心上,儿子想知道的是在母亲心里,在这家中,儿子、儿子的妻女到底算什么?在这个家是否还有容身之处?” “你这是什么话?”端氏咬牙,这话又回到了最初的焦点,但这一次,她却不能再转移话题或者模糊过去了。她一脸诚恳的道:“你们兄弟几个都是我生的,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依依和囡囡也没什么区别。” “母亲这话儿子真的一点都不敢相信。”钟珥一脸苦涩,语气依旧很冷,道:“依依利用算计囡囡,甚至还起了害人之心,但就因为没有得逞,母亲就能不当回事,而囡囡不过是为了自保反击,母亲就能生气暴怒,就能罚她跪在这里思过……偏心到了这个程度,还能说没什么区别吗?” 端氏不语,她是偏心初晴,可那是因为初晴是要进东宫的,将来说不得能有意想不到的大造化的,这样的孙女就算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她也会偏袒。只是,这样的话却真不好说出口。 “母亲偏心谁,儿子并不在乎,但仗着长辈的偏心,就毫无忌惮,一次又一次的针对自家姐妹,甚至毫无顾忌的算计利用……”钟珥摇摇头,道:“今日之事,让儿子很是寒心,但比起寒心的是儿子心里真的很怕,怕哪天一个不小心,囡囡就被人害了性命去。” “不会的。”端氏斩钉截铁的道:“绝对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儿子也希望不会,也希望是儿子想多了,但是,儿子真不不敢去赌!”钟珥苦笑,道:“母亲,如今您在气头上,儿子也一样,无论是说话还是做决定都容易意气用事……这样吧,您回去好好的想想今日之事,我呢,也带阿夕和囡囡先回去,她们饿着肚子跪了一个多时辰,怎么着也得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您说可好?” 提及妻女,钟珥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说话的语气缓和了,对端氏的态度也不是那么生硬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端氏还能说不好吗?她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囡囡,今日之事是祖母冲动,让你受委屈了!” 雪晴心底冷嗤,但仍站了出来,乖巧的道:“不怪祖母,是孙女倔脾气犯了,让祖母生气了。” “乖孩子~”雪晴的态度让端氏心头舒服了一些,但也就这么说了一句便打住了。 雪晴挤出一个笑,微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孙女有个疑问在心头,想问问大姐姐。” “你问吧!”端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大姐姐~”看着眼中满满都是恨意的初晴,雪晴轻声问道:“大姐姐方才与我爹爹说的那些话是大姐姐自己想的还是受了旁人的影响?” 初晴微微一怔,咬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姐姐可曾想过,如果爹爹背上忤逆不孝的罪名,那么旁人在责骂爹爹的时候,怎么想祖母?会不会认为祖母没有教好儿子?”雪晴轻声道:“有一个忤逆不孝的叔父,又是在连儿子都教不好的祖母跟前长大的,大姐姐你能得什么好?” 初晴脸色一白,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差点儿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第七十五章放话 “囡囡,你怀疑是严浅忆和依依说了什么,才让她说那些话,想给你爹爹戴上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头?”回到沁园,吃了点热乎的之后,沈月绮才问起女儿这个来。 “嗯!”雪晴点点头,将一早在青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满脸都是意外的父母,道:“老师的处理真的超出我的意料,我原以为老师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顶多也就敲打严浅忆几句,哪知道……不过,我一点都不同情她,她有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话虽这么说,但曹穆卉这一次半点情面都不留的缘由雪晴还是猜到了一点——估计和来年那些即将出现在青舍的世家姑娘有关。 严浅忆的那假面目能骗过同窗多年的她们,但绝对瞒不过曹穆卉,曹穆卉说不得心里一直都担心这样一个既势利又擅伪装,心思更阴毒的人留在青舍会成为一个毒瘤,若是让她和某些世家姑娘有了不浅的交情,说不得会借助世家的能量兴风作浪。真要出现这样的事情,曹穆卉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易凡兄忽然这般严厉,定然有自己的考量。”钟珥微微沉吟,道:“囡囡,年前你暂时还是留在家中静养吧!” 雪晴点点头,继续道:“这件事情老师倒是说了不许外传,但想把事情捂得严实也不可能,至少是不可能瞒过皇上和太子的眼线的。对严浅忆来说,这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至少会让她在太子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进而影响到她进了东宫之后的地位。只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想要为自己辩解,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无辜的几乎不可能,那么,将大姐姐一起拉下水,就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了。” “自己洗不白了,就把旁人也给染黑!”沈月绮冷嗤一声,道:“这位严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也温婉可人,可这心机,这手段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厉害,和这样的人联手,我们家这位大姑娘也真是心大。” 沈月绮颇为相信女儿的判断,但钟珥却微微皱眉,道:“这也只是囡囡的猜测,未必就是事实。依我看,她今日说那些话,更主要的目的是想借机将囡囡病倒与她无关的事情说清楚,府里的那些传言与她还是非常不利的。只是她贪心了些,不但想为自己辩白,还想借机给我背上一个罪名……” 雪晴赞同的点点头,初晴确实太贪心也太心急了些,恨不能一次就把整个二房给压制得死死的。如果她稍微沉得住气一点,不要在端氏和钟珥对恃的时候说话,今日就算不能如她所愿的,自己一家三口也免不了被偏心的端氏斥责责罚。哪能像如今这样,端氏被逼着退让,而她不仅挨了端氏的一记耳光,还被逼着赔礼道歉认错。 雪晴其实并不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初晴是不是如现在一般的冲动,做事不用脑子不顾后果了,但初晴这般沉不住气也不让人意外就是了,任谁像她一样,就算犯了错也能有人撑腰,也会像她一样做事不顾后果。 她微微一笑,道:“就算大姐姐今日说的那些话全是自己想的,被我那么一问,她也会把责任推到严浅忆身上,说自己是受了严浅忆的蛊惑才胡言乱语的。今日的事情祖父或许不会过问,但大伯父就不一定了……大姐姐不是一个能够挺直了腰,承担罪责的人!” “而她和严家这姑娘那关系原本就很薄弱,经过这么两遭,还能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沈月绮冷笑一声,道:“她若早知道会有如此结果,还会那么做吗?” “谁知道呢!”雪晴撇撇嘴,道:“不过,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让她心里定然恨死了我,以后但凡有机会能将我置于死地,她定然不会放过。” “她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钟珥看着女儿,道:“我今日和邢更彦见面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有合适位置的时候,他会举荐我的。” “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沈月绮露出一个笑容,但很快又收住,一脸肃穆的看着钟珥,道:“这一次,你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把机会让给旁人或者放弃了吧!” 沈月绮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钟熠的长子钟蔺纬。钟蔺纬今年十七岁,和钟熠一样,他读书也不是很有天分,钟善继和钟熠一直想为他谋划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他早点结束学业早点入仕。如果他们知道钟珥有被举荐的机会,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钟珥让出来,就算那位置不能让钟蔺纬顶上,也可以用来与别人换个合适钟蔺纬的。 沈月绮的话让钟珥老脸一红,雪晴则瞪大了眼睛,一脸担心的看着钟珥,道:“爹爹~” “囡囡,放心吧,爹爹不会将机会让给任何人的。”钟珥看看女儿,又看看妻子,道:“以前是爹爹想岔了,总以为是一家人,谁好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爹爹算是看明白了,若爹爹有一官半职,你祖母不会这般不讲道理,不由分说的偏袒依依,而依依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明目张胆的算计利用你,也不把我和你娘放在眼中。” “爹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雪晴大松一口气,然后看向沈月绮,道:“娘,你也放心了吧!” 沈月绮缓缓的点点头,却又淡淡的道:“与晖,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如若不然……如果真走到我认定你不是没有能力,不能护着我们母女,而是把别人看得更重要,为了别人而不顾我和囡囡的话,我会带囡囡离开。囡囡,这话你也记住了!” 这是沈月绮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而她也只准备说这一次。 钟珥浑身一震,看着脸色依旧肃穆的妻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阿夕,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也不希望有那一天。”沈月绮点点头,而后看向雪晴,道:“囡囡,你今儿也受了大罪了,赶紧回去好好的休息,可别这一折腾又给折腾病了。” “嗯!”雪晴点点头,却又冷笑一声,道:“回去之后把该处理的人处理了之后,我就好好休养。” “你自己能行吗?”沈月绮关心的看着女儿,她知道雪晴说的是谁。 “总得让我先试试,如果我处理不好,你再出面也不迟。”雪晴笑笑,道:“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的羽翼之下吧!” 第七十六章撵走 “姑娘~”香茗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她的亲姐姐是杨如身边的管事媳妇子,有这么一个亲姐姐,她消息自然灵通,知道雪晴做了什么,知道初晴因为这个有多么的生气恼怒,知道初晴在端氏跟前哭诉,势必要让雪晴付出代价,受到惩罚…… 沈月绮和雪晴被端氏罚了在小佛堂跪着思过的事情,她也比秦氏早一步知道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就在为自己的处境担忧——雪晴受了责罚,奈何不了别人,还不能收拾自己一个奴婢吗? 这种担忧在打听到钟珥在小佛堂和端氏对恃,连初晴都吃了大亏,被端氏当众打了一巴掌不说,还让她向钟珥赔礼认错之后升到了极点——连被老爷夫人视为掌珠的大姑娘都吃了挂落,自己还能好吗? 头一次,香茗为自己听从大房吩咐做事感到后悔,心里甚至生出怨怼——若不是大房一直以来表现得那么厉害,自己至于什么都听他们的吗? “看来香茗姐姐心里什么都清楚!”雪晴斜靠在炕上,微微摇头,道:“我就纳闷了,明明是个明白人,怎么会做糊涂事呢?” “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是一时糊涂,才听了大姑娘的吩咐……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以后绝不再犯。”香茗跪在雪晴跟前,头都不敢抬,她是真的怕了。 “不敢?以后?”雪晴都还没说话,香菱就冷笑着打断了香茗,道:“香茗姐姐可是大奶奶和大姑娘都看重的,体面着呢,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姑娘,这样背主的奴才可不能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又起了害人的心思。” “轮得到你说话吗?”秦氏没好气的瞪了香菱一眼,对香菱她如今是真的看不上,明知道姑娘去易安居不会有好事,还心大的自己先回了院子,还说什么是姑娘吩咐的……呵呵,如果不是因为姑娘的吩咐正中她的心思,她能这么乖巧听话吗?说白了就是心里没有主子。 香菱脸色讪讪的,今儿从她回梅香园之后,秦氏就没给她好脸,她这么着急的想在雪晴面前表现一二,就是想让人忘了她之前没管姑娘自己先回来的事情。 说来还是得怪明秀!香菱自以为隐秘的瞪了一直在门边站着的明秀,若果不是她多事去给姑娘送什么汤婆子,没有人顶上,姑娘不会让自己回来,也就没这么多的麻烦了。 想这些的时候,香菱忘了明秀让人过来传话,说沈月绮和雪晴被罚跪小佛堂的时候她满心的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坚持跟着雪晴,逃过了一劫。 “我以前给你的机会还少吗?”雪晴看着香茗,语气淡淡的道:“香菱前些日子犯了错,我带你在身边,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和忠心,可是你呢?昨日之前,你应该为大姐姐和严浅忆传过信吧,要不然的话她们不会这般有默契,而你也不会那么自然的就接过帮我送客的差事,带着我的客人去见了大姐姐。” “姑娘,奴婢只是个下人,大姑娘有吩咐,奴婢哪敢违逆!”香茗抬起头,一脸苦涩无奈的道:“当然,那也是因为这些都是些与姑娘无碍的小事,如果是对姑娘不利的,纵使是大姑娘吩咐了,奴婢也不会做的。” “是啊,你只是个下人,大姐姐吩咐了,又怎敢不听!”雪晴笑了,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明白,只是我这里留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因为自己的苦衷,听了别人的吩咐,遵从别人的话去做事的你。” “姑娘~”香茗满脸哀求,道:“奴婢以后真的不敢了,还请姑娘给奴婢一个机会。” “你以后敢不敢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不敢给你机会了,谁知道那个机会会不会害死我。”雪晴轻轻地摇头,道:“奶娘,你看着她收拾好了就送她出去吧!” “是,姑娘!”秦氏点点头,她之前没有时间和雪晴沟通这件事情,但是她也认为香茗不能再留了——香茗本身是个隐患,谁都不敢肯定她以后还会不会听从大房那边的吩咐办事,而犯了错的她继续留下来也会让梅香园其他的丫鬟婆子把姑娘当成好欺负的,这以后,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事情。 “姑娘,还请姑娘在给奴婢一个机会吧!”香茗不起身,最后挣扎道:“奴婢是夫人指派给姑娘的,是封了夫人的命来侍候姑娘的……” “你是想告诉我就这么把你给撵出去,是对祖母不敬吗?”雪晴冷笑一声,道:“你这是想把祖母让抬出来压我吗?” “奴婢不敢!”香茗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敢不敢你都说了!”雪晴冷笑,道:“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你是祖母指派给我的,我随意的处置了你还真是不妥当。” 香茗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听雪晴淡淡的道:“奶娘,把人直接送到易安居,无论是谁过来接手,都告诉她们,说这人是祖母赏的,可人嫌弃我这庙小,眼里也没我这个主子,还请祖母把她送到她愿意效忠的人那里去吧!” “是,姑娘。”秦氏点点头,走到听了这番话脸色灰败的香茗跟前,道:“走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拖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香茗无奈,只能给雪晴磕了头,起身跟着秦氏走了,她一走,香菱就欢喜的笑了,道:“姑娘,早该把这种吃里扒外的给撵出去了!” “全部撵了谁来做事?你吗?”雪晴淡淡的看着香菱,看得她讪讪的闭上嘴之后转向明秀,道:“香茗走了,我身边就缺了个大丫鬟,你先补上位置,等年后再升等。” 如果可以,雪晴还想多看看,但现在她真的没时间了。不过,明秀今日的表现真的很不错,无论是知道初晴告了状之后的反应还是见到自己之后的应变,都非常的不错。 拿银子开路,不但将易安居,自己母女俩的消息送了出来,好让秦氏和松烟心里有底,还让她们母女少受了很多罪。若不是她给张婆子等人塞了银子,佛堂里哪能那么暖和,她们膝下的垫子哪能那么厚实?又冷又饿,垫子又硬,一个多时辰,别说大病初愈的她,就连沈月绮也是熬不住的。 “奴婢全听姑娘吩咐!”明秀脸上无喜无悲,关切的道:“姑娘赶紧休息吧,您身子刚好了一点,可别又病了。” “病了才好!”雪晴语气淡淡的,她若再次病倒,初晴定然会更被动,端氏也会慌神,爹爹出仕的心会更坚定,而祖父和大伯想阻扰也会更加的站不住脚…… 可惜,她身体已经好了,至于说装病……她相信,只要自己告病,端氏等人在慌乱之后一定会让她们信得过的大夫来看。真要到那个时候,被动的又该是自己一家三口了。 明秀目光微微一闪,笑道:“姑娘就算不想理会外面的烦心事,也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姑娘,奴婢给您去打热水,你跪了一个多时辰,可得好好的泡一泡!” 第七十七章病情 雪晴觉得很是奇怪,她躺在床上,明明能够听得见说话的声音,能够感受到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却连一个小手指头都动不了…… 她知道秦氏和明秀担心的守在她身边,片刻不离,听到母亲担心的低声哭泣父亲轻声安慰她,感受到手腕上被覆上一层丝巾之后,一只手搭了上来为自己把脉…… 这应该爹娘为自己请来的大夫吧!雪晴想,只是这位大夫的气息和搭在她手腕上的感觉让她觉得全然陌生,不像是她从小看惯了的吴大夫。 再然后,那感觉陌生的大夫根本查不出她到底怎么了,含含糊糊的说了她身体虚弱之后,便怀疑她昏睡不醒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让雪晴无比好笑的同时也确定了这大夫定然不是父母请来的,要真是父母请回来的,能说这样让人生厌的话吗? 然后,她就听到母亲毫不犹豫的怼了过去,听到端氏身边的兰婆婆打圆场,听到父亲毫不犹豫的站在母亲这一边,不但怀疑这位“于大夫”的医术,还怀疑起了他的医德…… 或许是太吵了,也或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她的身体出现了自己也不大清楚的状况,就在房里房外纷纷攘攘的时候,雪晴又昏昏睡去,直到一阵刺痛,才让她醒过来,而这次醒过来,她总算发现自己能动了。 “娘~”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沈月绮满是担忧的脸,她连忙叫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嗓子微微有些干哑,那是好久没有喝水出现的症状。 “囡囡,你总算是醒了!”沈月绮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哽咽,任谁像她一样,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就那么沉沉昏睡了一天一夜也会成这个样子,她死死的握着女儿的手,道:“你要再不醒来的话,娘真的要急死了。” “我这是怎么了?”雪晴看着母亲,除了嗓子干痒之外,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她甚至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很不错,起码和那日吐血晕倒之前相差不大,似乎在这昏睡的一天一夜之间,她的身体各方面的机能都恢复了。 “吴大夫说你是急怒攻心,伤了心肺,加上身体虚弱,又被罚跪了一个多时辰,身体无法撑住,才陷入这种昏睡之中。还说你这种昏睡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只要不昏睡太久,对你其实是有好处的。”沈月绮紧紧地握着女儿,道:“幸好还是请了吴大夫给你看,要是由着那无德庸医给你看的话,还不知道会不会给你治出什么病来!” “无德庸医?”雪晴满眼疑惑的看着沈月绮,心里猜测她说的无德庸医是不是让自己感觉很陌生的那个人。 “就是保和堂的于大夫!你病倒之后,我和你爹让人去请吴大夫,可是吴大夫还没来,他倒是先到了,说是你祖母请来的,我和你爹爹无奈只能让他先给你看……”沈月绮一脸不屑的道:“哪知道这人名声不小,医术却没有多高明,查不出病因就满口胡言,甚至将你的病归结于你吃了什么东西……哈,最后才知道,他是得了那边的好处,明明知道你是急火攻心,罚跪又伤了身体却不肯实话实说,想为有些人打掩护。” 于大夫?原来是他啊!雪晴恍然,这位于大夫她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对人却也不是全然陌生的。这位于大夫是盛京保和堂的大夫,在盛京颇有些名声,也是钟家用了多年的大夫,钟家老小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多是到保和堂请于大夫上门问诊。 不过,沈月绮对于大夫却不是那么信服——她刚进门的那几年脸皮薄,不好意思和旁人不同,生病也请他,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吃他开的药效果不好。 生了雪晴之后,她的身子损耗极大,于大夫开的药吃了大半个月都没多大效果。最后,还是钟珥心疼妻子,去仁安堂请了吴大夫过来给她诊治——吴大夫是仁安堂的东家,名声没有于大夫这般大,但医术却也不弱,沈月绮还是姑娘的时候都是找他看病的。 吴大夫给沈月绮看过之后,不过吃了三服药,沈月绮的情况就大好。从那之后,二房的三个主子,就连钟珥生病也习惯请吴大夫上门,雪晴之前病倒也是请的吴大夫。 而沈月绮的这些话结合恍恍惚惚之中听到的那些,雪晴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就是自己昏迷的事情让端氏和大房那边起了疑心,觉得自己是在装病,说不得还怀疑自己是想借装病达成某些目的,所以,知道自己病了的时候,抢先一步,请来了她们更为信任的于大夫不说,还和于大夫打了招呼。 而这位于大夫也不知道是收了太多的好处,不得不昧着良心说话还是医术不到家,没有查出自己为何昏睡,只好胡说一气,最后闹得大家都非常难堪。 雪晴暗自摇摇头,道:“娘,那现在呢?” “我和你爹都很生气,我守着你,你爹却直接找了你祖父,问你祖父到底还有没有把他当儿子,有没有把我们当成自家人,这样的偏心对待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沈月绮冷笑,道:“你祖父很生气,把你祖母训斥了一顿……然后,让人送了一堆补药过来。” “就这样?”雪晴也冷笑起来,她能说她很失望吗?不,她重生回来之前,对那个重生回来之后还不曾见过面的祖父就没有了半点期望,说到偏心,端氏可比不得他,端氏偏心大房不都是受他的影响吗? “还能怎样?”沈月绮冷笑道:“他是这个家的天,他都给你送了一堆好药材,表示了关怀之情了,你还不满意吗?” “娘,你也别气,祖父这样未必是坏事,他这样让爹爹心寒了,爹爹以后也能少受他的影响。”雪晴叹气,她还能怎么说呢? “也就只能这么想了!”沈月绮阴着脸,说真的,要不是钟珥、钟仐模样像极了端氏,经过了这些事情,她说不得要怀疑他们兄弟是不是妾室通房生了记在端氏名下的,明明是一母同胞,这做爹娘的怎么能偏心到这种地步。 “对了,爹爹呢?”雪晴问道,亲生父母这样做吗,受伤害最大的应该是钟珥。 “刚刚被你大伯拉去喝茶了,说是兄弟俩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了!”沈月绮冷笑,道:“我想他是想安抚你爹爹吧!可惜,他若不能做出点实际的,你爹爹是不会理会的。” 第七十八章口风 “这下总该安心了吧!”看着得到雪晴醒过来的消息,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的钟珥,钟熠笑着摇头,不以为然的道:“大夫不都说了吗,囡囡昏睡不醒是身体太虚弱了,只要恢复了足够的体力,就能自动醒过来。” “大夫确实是这么说了,但囡囡一时不醒过来,我这心里就一时不能安稳。”钟珥神色淡淡的看着事不关己,这种时候还能说这样的话的兄长,淡淡的道:“如果没有那庸医隐瞒病情,信口胡说的事情,我这心里或许还能稍微放心些,可出了这么一场闹剧,就算是信得过的大夫打了包票,我这心里也不能踏实。” 钟珥的话让钟熠的脸色有些讪讪的的,他轻轻地咳了一声,道:“这件事情是依依和她娘做得不对,我已经狠狠的骂过她们了……你放心,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了!” “这个我相信!”钟珥点点头,不等钟熠露出笑脸,又凉凉的道:“以大嫂的本事,拙劣的手段定然不会用第二次。” 钟熠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再一次臭骂做事不知道分寸也不知道讲究的杨茹,但脸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二弟,都是一家人,她们也接受教训了,你就大人大量,揭过这件事情了吧!” “大哥能这般说话,是因为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你的骨肉,如果因为某些人的私心作祟,被阴谋算计,被磋磨的是你的女儿,你还能这般说话吗?”钟珥一脸冷笑的看着钟熠,他一直以来都是这脾气,而这也是他虽然是三兄弟中最是聪颖、读书读得最好的却仍旧不能让钟善继夫妻最看重的原因之一。 钟熠冷冷淡淡的看着钟熠,道:“当然,大哥或许也还是能这般无所谓,那也只是因为大哥妻妾成群,儿女成堆,只要不是大哥心尖尖上的那一个,大哥就能不当回事。但是,我不一样,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对于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命根子,是我们夫妻的命根子,就算受了点小委屈,我们也会心疼得不得了!” “二弟,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没意思了!”钟熠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直接道:“事情的经过我也听娘和她们详细的说了,有些事情确实是依依任性了些,你大嫂过火了些,但囡囡就没有错吗?如果不是她不顾大局的胡闹,至于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吗?” “大局?什么大局?谁的大局?”钟珥冷笑,道:“依依的大局就是借着自己的堂妹生病,与人见面合谋?她的大局还真是够大啊!” “二弟,我知道你心疼囡囡,知道在你心里囡囡最重要,但是对这个家而言,依依才是份量更重的那一个,她将会进东宫,会成为太子侧妃,将来或许还能成为大燕最最尊贵的几个女子之一。”钟熠看着钟珥,咬牙道:“依依能够在这个时候未雨绸缪,和严家那姑娘结盟是我们都乐意看到的,她若能在东宫站稳脚跟,能在太子跟前有不一样的地位,对钟家非常的重要,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钟珥冷笑,道:“尤其是不明白既然你们都赞成她和严浅忆结盟,为什么不直言明说?让囡囡配合也好,自己找机会也罢,正大光明的行事不行,非要鬼鬼祟祟的?还有,囡囡之所以不能容忍,不是因为自己被利用了,而是她做的太恶心,不仅仅让囡囡身边的大丫鬟背主行事,还说出囡囡的病一时好不了的话……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囡囡的病能不能好都是她说了算吗?今日能这样说,那以后呢?是不是囡囡的生死都是她说了算?” “二弟,你能不能不要纠结眼前的这么一点点小事,能不能看得长远一些?”钟熠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道:“想想看,如果依依能够成为太子身边最重要的人,钟家将会怎样?好,我知道你不在乎功名利禄,你只在乎妻女,那么,你想想,有一个深得太子爱重的太子侧妃的堂姐,囡囡的将来会不会更好一些?只要依依稍微照顾一二,囡囡就能有一个非常好的将来。” “照顾?大哥,你觉得依依能照顾囡囡?”钟珥真的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冷笑,道:“这样的话大哥你说了我听了便算了,不敢当真。” “二弟~”钟熠叫了一声,又无奈的道:“那你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看明白了人情冷暖而已!”钟珥摇摇头,而后直接道:“大哥把我拉来,不会是就为了开解我,让我不要心生怨恨吧!” 钟熠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我真的不希望因为她们姐妹之间的小矛盾,闹得我们兄弟生隙。” “如果大哥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回去了!”钟珥心里冷笑,他可不相信钟熠是专门为了这个把自己拉过来的,他若有这份心的话,就不会只是骂了杨茹母女,别的却什么都没做。 “二弟,等等!”钟熠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了口,道:“我上次不是让你帮问问,能不能给劼哥儿找一个老师吗?这孩子天分真的很不错,如果能有名师指点,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凡。” “这件事情啊!”钟珥心里冷笑,脸上却淡淡的道:“这件事情我和冯子虚提过,让他也帮着寻摸一二,他点了头。昨日我还特意去问他这件事情,他说暂时还没什么好消息,倒是和我提了一声,说冯伯父手上得了一个举荐的名额,问我有没有兴趣……” “举荐的名额?”钟熠眼睛一亮,道:“二弟,纬哥儿可还什么差事都没有呢!” “他婚期就在眼前,哪有时间精力去办什么差事?”钟珥心里冷笑,道:“纬哥儿尚且年幼,不着急,倒是我,蹉跎了这么多年,是该振作起来了。” “二弟,你这是在说笑吧!”钟熠瞳孔微微一缩,强笑道:“你素来厌恶这些庸俗之事……纬哥儿是你的亲侄儿,是囡囡的长兄,他好了也能照顾囡囡些,你说可是?” “我没在说笑!”钟珥神色淡淡的看着钟熠,道:“大哥是知道我的,说实话,子虚与我提这个的时候我心里还真就是第一个想到纬哥儿,毕竟他读书是读不进去了,早点儿找个差事也是不错的。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想差了,也改变主意了!” “你的意思是……”钟熠最后还是把话说完,而是打起了亲情,道:“二弟,你不用勉强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个家还有我呢!囡囡有什么事情我这个做大伯一定会站出来的。” “自己的女儿还是自己护着比较放心!”钟珥摇摇头,淡淡的道:“大哥不用担心我,就算为了囡囡,为了不让囡囡因为我不长进被人随意对待,我也会努力上进的。” 第七十九章钟家长孙 “二叔怎么样?情绪有没有平稳些?”钟熠一回到汇园,一直等消息的钟蔺纬就关心的问道,和呆在内宅之中,想当然的以为钟珥没有出仕就是没出息的杨茹母女不同,他清楚的明白钟珥这个似乎不务正业的叔叔有的时候能量甚至比父亲祖父更大。 别的不说,天资平平,书读得很一般的他五年前能够进入盛京最有名的清晏学院,这五年来在学院成绩一般却仍然被先生们照顾都是托了钟珥的福。清晏学院的这些先生,不是钟珥曾经的同窗就是他如今的朋友,还都是那种君子之交,遇上朋友需要的时候,就算没有任何好处都愿意倾力相助的。 不过,这并不是他如此关心钟珥是否恢复平静主要原因。 如今的他在学院其实颇有些尴尬——备受先生照顾的他成绩平平,学院如今已经有人说他是朽木难雕,这些说辞传到他的耳中,让他除了恼怒之外,也萌生了离开学院的念头。 这件事情他和祖父钟善继,父亲钟熠商量过,他们都认为学业难于再继的他继续留在学院确实不妥,不但不能学到更多,反而会落实了他确实是朽木的说法,一旦戴上这样的名号,他的将来势必受影响。 他如今最好的出路就是出仕,有了差事,和学院的那些同窗自然而然的就拉开了距离,只要自己能把差事办好,学业不成也就有了更多的解释、钟善继和钟熠对他做实务还是有信心的,而他也相信,自己读书不成但做官却还是可以做好的——钟熠就是例子,他读书也不怎么样,但仕途走的却很顺利。 只是,他读书不成,科考的路子很早就确定走不通了,唯有通过德高望重之人举荐入仕,而他们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钟珥身上,希望他能用自己的关系为钟蔺纬谋个一官半职。 这也是最近忙于应酬的他一听说家里发生的事情就赶了过来的的主要原因,而他最担心则是钟珥因为母亲妹妹的胡闹和大房离心,进而和自己生分了,对自己的前程不愿意再出半点力。 钟熠苦笑一声,摇摇头:“你二叔非常生气!” “这也难怪,二叔就三妹妹这么一点血脉,不生气就怪了。”钟蔺纬倒是非常理解钟珥,他叹口气,看向杨茹和初晴,道:“娘,这些事情是你和大妹妹做的过分了!不是说三妹妹已经醒过来了吗,你赶紧带着大妹妹去看望看望,好好地说话,就算不能让二叔二婶和三妹妹消除心中的芥蒂,也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你这是让娘去向二房低头吗?”杨茹的脸色阴沉似水,在钟熠回来之前,钟蔺纬就说了好多带了指责意味的话,她冷冷的道:“我告诉你,无论是我还是依依都绝对不会低头!” “娘,错了就是错了,你何必……” “我们没有错!”杨茹怒气冲冲的打断儿子的话,从昨天起这种指责她们母女的话她真的听太多了,半句都不想再听,尤其不想听自己的最重视的长子说。 她恨声道:“如果不是囡囡起了头,一再挑衅依依身为长姐的威信,依依能对她不信任,避开她和严姑娘见面?如果不是她不顾大局,闹得依依的精心筹谋落了空,依依会不顾姐妹之情在你祖母跟前哭诉,求你祖母为她做主?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让我们根本不敢相信他们,我会和于大夫打招呼?纬哥儿,这几日,受委屈最多的是依依,被呵斥最多的是我,你现在却还认为是我们错了,是我们活该受这么多,还要让我们继续对着他们低声下气……这样的话,你怎么说的出口?” 说实话,钟蔺纬心里其实也觉得闹到如今这样子,还是雪晴做的不对引起的,她若像以前一样乖乖的,不要想着和初晴做对,哪能有这么多的事情? 只是,他如今真的很需要钟珥帮忙,只能先低头,等安抚好钟珥,等自己的事情捋顺了,再慢慢的说谁对谁错也不迟啊! 想到这里,他认真的道:“娘,这谁对说错如今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们和二叔二婶闹得这么僵不好。你是长嫂,宽宏大度些,先往后退一步……” “别想!”杨茹又一次打断了儿子的话,咬着牙道:“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向他们低头的!依依也一样!” “那如果是为了纬哥儿的前程呢?”钟熠神色冷峻的看着杨茹,原本有些话他还不想说,但是现在却不得不说出口了,他冷冷的道:“纬哥儿的前程还比不得你的面子重要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茹愣住,儿子的前程自然比她的面子要重要得多,但是儿子的前程和二房能有什么关系?二房那一家子不成器的,能影响儿子的前程吗? “爹,您的意思是二叔有门路为我谋一个职位?”钟蔺纬的眼睛都亮了。 “你二叔说冯铮冯子虚告诉他,说冯大家有一个举荐的名额,问他有没有兴趣。”钟熠说这话的时候心都是疼的,道:“你知道你二叔本不是喜欢功名利禄的人,对出仕这种事情自然没什么兴趣,而他原本打算帮你争取一下的。” “原本?”钟蔺纬的眼睛暗了下来,脸色也沉了下来,道:“也就是说,被母亲和大妹妹在家中一闹,三妹妹不但被祖母训斥责罚,受了不少罪,昏睡一天一夜却还被人怀疑,二叔就改变了主意。” “是!”钟熠点点头,道:“你二叔说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他算是明白了,什么人都靠不住,守护妻儿还得自己来才行。所以,就算为了妻女,他也会把握机会,努力上进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钟蔺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的越发的阴沉起来,而杨茹则冷笑一声,道:“他不肯帮就不肯帮,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缺了他,大哥就不能谋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了吗?真是笑话!”初晴和杨茹的态度如出一辙,她冷笑道:“娟姐姐是祖父是次辅大人,祖父也是眼看就要能够入阁的,为大哥谋一个实缺还不简单吗?” 第八十章所谓大局 “大妹妹说得倒真是轻巧啊!”钟蔺纬冷嗤一声,看着什么都不懂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母亲和妹妹,冷声道:“你们把实缺当做什么了?你们知道每年有多少有功名的人在盛京等着被授官吗?你知道有多少人一等经年却什么都等不到吗?你知道有多少人等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吗?真要像你说的那么轻巧的话,至于这样吗?” 初晴哑了,她还真是不知道这些,她带了几分求助的看向杨茹,而杨茹其实也不大懂这些,不过就算有功名、有门路也不一定能够谋到官职她还是明白的——她娘家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哥哥谋划了好久,最后还是他父亲腆着脸求了钟善继,才得了一个主薄的位子,而弟弟至今还是闲游浪荡,无所事事。 因为这个,她在娘家可受了不少埋怨,说钟善继不顾亲戚情分,说她为钟家生了长孙长孙女却还是没什么地位,对娘家半点帮衬都没有…… 看到女儿带着求助的看着自己,杨茹只能迎着儿子带了恨意的视线,道:“纬哥儿。你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呢?你是你祖父最最重视、寄予厚望的长孙,付大人未来的孙婿,你爹也是工部握有实权的侍郎……这么多的长辈,无论哪个提携一二就够了。” “无知妇人!”钟熠怒了,他素来都认为杨茹出身低,眼界低,一身的的小家子气,却也认为她嫁进门这么多年,由母亲和自己的提点,定然长进不少,但现在才知道,她长进的不过是做表面功夫,实际上还是那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有半点眼界见识的她。 当着儿女的面,被钟熠如此呵斥,杨茹脸上也很是挂不住,只是她不愿也不敢当着儿女的面与钟熠吵,只能忍气吞声的道:“我出生小家小户,头发长见识短,还请夫君为我解惑。” 杨茹软化的态度和话语并没有让钟熠的神情好看,他板着脸,道:“付伯父也好,父亲也罢,手里确实有些许实缺,但位置不多盯着的人却不少,安置什么人到什么位置牵扯都很多。如果纬哥儿如今二十多岁,那么他们为纬哥儿安排一个好位置自然没什么,可是如今的情况是纬哥儿年仅十七!真要给纬哥儿安排了,你让那些追随付伯父和父亲的人怎么想?” 钟熠没有说的是儿子才华……好吧,就算重视长子、一直认定儿子是天纵英才的钟熠都不得不承认,钟蔺纬的聪明和才华搭不上边。对于这一点,钟熠心里其实是很失望的,读书不行的他真的很希望儿子能有这方面的天赋,也好在从启蒙开始就压他一头的钟珥面前扬眉吐气一番,而这也是他格外看重钟蔺劼的原因之一。 若不是钟蔺劼极会读书,就算邱姨娘深得他欢心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当然,如果钟蔺劼不是邱姨娘所出,他尚未显现出读书天分的时候,钟熠也未必会那般栽培他就是了。 钟蔺纬毫无才华,就算付广清和钟善继都认为他读书虽不开窍却是个做实事的人,也不敢轻易的给年纪轻轻的他安排什么差事。因为他还有最致命的一点,那就是他太年轻了。至今仍在学院的他从来就没有正经做过什么差事,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消除旁人质疑的功绩。 付广清也好,钟善继也罢,都是极为慎重的人,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会给至亲之人安排好位子的。安排了,他办的好,那是理所当然,是不负重托,但若办得不好,那就可能被人非议,说他们继任人唯亲,不顾大局。这对于他们收买人心极为不利。 当然,安排个不怎么起眼,也不怎么重要的位置还是很简单的,但是,无论是付家还是钟家对他都寄予众望,都希望他一开始就有一个极好的位置做起点。他们都相信,更好的起点,会有更好的将来。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都将希望放在钟珥身上,都希望钟珥通过他的关系,为钟蔺纬谋划一个不错的位置。 只是,这件事几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和钟珥提及——钟蔺纬尚未结束学业,现在提稍显心急了些。他们的打算是等到来年的三月,钟蔺纬和付华娟完成婚礼之后再提。那个时候,钟蔺纬的学业暂告一个段落,又成了亲,在世人眼中显得更成熟稳重,在这种时刻谋划仕途比较妥当。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钟熠心里一直在思考怎么和钟珥提这个……这也是方才钟珥说冯大家有个举荐名额时,钟熠会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的就是钟蔺纬还没差事的缘故,是他满口承诺他和钟蔺纬会对雪晴如何好的缘故,也是他如今对妻女没半点好脸色的缘故。 对雪晴初晴之间的事情,他其实和钟蔺纬想的差不多——初晴是稍微过分了点,杨茹是稍微无理了点,端氏也稍微偏心了些,但如果不是雪晴先挑衅,而是像以前一样乖乖的,什么事情都以初晴马首是瞻的话,哪能有这么多的事情? 因为心里是这般想的,所以他之前才会那么和钟珥说话。而现在,如果可以的话,他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之前说的话全部收回来,顺着钟珥说话,顺着钟珥的意思狠狠地责罚杨茹和初晴…… 只要能哄着钟珥在冯大家面前为钟蔺纬说好话,为钟蔺纬把举荐名额给争取过来,他真的是什么都愿意去做。至于说妻女会不会因为受委屈则不在他的考量之中。在他看来,只要能得到实在的好处,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纬哥儿想要尽早入仕,还只能仰仗二叔?”杨茹其实真不太懂其中的弯弯道道——她在娘家没有受过类似的教育,嫁进钟家之后,公婆和丈夫面上对她似乎还不错,但心里其实都是很看不上她的,也没人和她说这些。但是,钟蔺纬需要钟珥帮忙,也只能依仗钟珥帮忙筹划这一点,她还是听出来了。 对于这一点认知,杨茹心里是拒绝的,但是当看到钟熠神色深沉的点头之后,她还是咬着牙问道:“你说如果我和依依现在去二房低头认错,他二叔能改变主意吗?” “娘~”初晴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看着一直以来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坚定地认为自己就该强硬的母亲。 “依依,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杨茹也知道女儿心里定然满是委屈,但是依旧一脸严肃的道:“大局面前,个人的荣辱得失算得了什么!” “娘~”初晴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只要诚心,二弟一定会接受的。”钟熠满意的点点头,又看了看红着眼,咬着唇,显然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女儿,淡淡的道:“你好好劝劝依依,她如今这样子,怎么让人相信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第八十一章劝说 “娘,你什么都别说,我绝对不会去向钟雪晴低头的,死也不会!”钟熠和钟蔺纬离开之后,杨茹都还没有开口,初晴就斩钉截铁的抢先开口,却没想到她没敢当着父兄的面说这话有多么的心虚,多么的没有底气。 “依依,为了大局……”杨茹心里也不想看到女儿向雪晴低头,但是势比人强,为了儿子的前程,只能先委屈女儿了。 “大局?娘之前还说我要嫁进东宫,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以我为重,我的事情关乎钟家的大局,无论是什么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让我受委屈,怎么现在却让我为了大局着想,委屈自己去向钟雪晴低头?”初晴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悲哀和愤恨,说这话的时候她想到了昨日端氏的那一巴掌。 有的时候,初晴真的觉得自己满满的都是悲哀——将她养大的端氏看起来最是疼爱她,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好像都偏向她一般。但真的就只是好像,真正遇到了事情,真正到了关键时候,端氏却不见得能够护住她。那日因为钟珥几句模棱两可的话冤枉自己说明了这一点,昨日的那一巴掌更证明了这一点。 还有杨茹也是。一直以来都说没能亲自教养自己是她最遗憾的事情,口口声声说亏欠自己,口口声声说会加倍的对自己好,但实际上呢?那日端氏冤枉自己,她迫于端氏的威压,连多问一声都不曾就压着自己去道歉,今日为了一个能让长子有个好前程的可能又要再次委屈自己…… 这还是这家里对自己最好,最偏心自己的人呢!初晴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伤心,这个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雪晴,至少她有一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愿意护着她的爹娘。 “依依~”杨茹也知道自己前后矛盾,但是为了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只能委屈女儿——女儿再怎么有出息,也是要嫁出门的,她将来能够依靠的只有儿子。 “我不听,我不听!”初晴握着耳朵摇头,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滑落脸颊。 “依依,现在不是你能任性的时候!”杨茹一把拍开初晴握着耳朵的手,脸色严肃的道:“娘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向雪晴低头对于你来说有多么的困难,但是为了大局……” “娘用不着说这种大而空的话,什么大局,为什么大局?不过是为了大哥的前程罢了!”初晴带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恨声指控道:“娘口口声声说女儿是娘掌心里的宝……呵呵,大哥出现的时候,我还是宝吗?是草还差不多!” “我确实是更看重你大哥!”杨茹没有否认女儿的指控,她带了几分悲哀的道:“旁人都说你爹对我极为爱重……呵呵,他对我真的爱重的话,就不会有红姨娘这个人!他对我真的爱重的话,就不会在我怀着纬哥儿的时候纳了邱姨娘进门!他对我真的爱重的话就不会在我怀着你的时候让邱姨娘那个贱/人有孕,钟蔺劼说是小你一岁,可实际上呢?还有爱晴那丫头,都是他活生生的扇在我脸上的耳光!” 杨茹说起这些的时候心在流血,脸上更是满满的讽刺,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苦涩。初晴看了心里也酸酸的,忍不住伸手握住杨茹的手,低声道:“娘,我知道你心里苦。” 初晴这话并不是随口说的,就算在易安居生活,和爹娘相处的时间不那么多,但她心里也知道母亲并不若表面上那么风光,端氏对母亲素来不满意,不过是因为重视长子的颜面,又看在长孙长孙女的份上,对她维持了表面上的情分而已。 “不,你不知道娘到底有多苦!”杨茹摇摇头,道:“娘很早以前就不指望你爹对我好了,娘一直以来只想着你们兄妹好好的,你们好了娘才能好。” 初晴这一次没搭话,杨茹叹口气道:“依依,是不是觉得我为了你大哥让你向囡囡低头是不顾你?” “难道不是吗?”初晴反问。 “依依啊,你说如果娘有一个出彩的、能给我撑腰的娘家兄弟,你爹还能像现在这样对我吗?”杨茹反问一声,又道:“远的不说,就说三房,如果郑姨娘没有个争气的哥哥,你以为你祖父祖母能由着三叔那么宠郑姨娘?我告诉你,如果将来有一天,郑姨娘那个哥哥有大出息,你祖父祖母甚至可能暗示你三叔宠妾灭妻!” 初晴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以她对祖父祖母的了解,他们还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娘让你低头,是为了你大哥,但从长远来看,何尝不是为了你!”杨茹轻叹一声,道:“如果你大哥有出息,那么郑姨娘的今日就是你的将来,有个出色、身居高位的娘家兄弟,太子也能高看你一眼。但相反,如果你大哥碌碌无为,娘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没有娘家兄弟撑腰帮衬,太子喜欢你的时候会把你放在心上,喜欢上了别人,就能把你抛之脑后。” 初晴的脸一阵晴一阵阴,好一会才不甘心的问道:“娘,难道就只有二叔能为大哥谋划到一个好位置了吗?” 一听这话,杨茹就知道自己的话女儿听进去了,她叹口气,道:“这个娘不能确定,但你爹这么说了,你大哥也没有反驳,显然是真的了。” “我还是不相信二叔有这样的能耐!”初晴咬着牙,带了几分垂死挣扎的道:“他若有这样的本事,至于三十多岁还一事无成吗?” “你二叔真不见得是没能耐没本事,他只是对做官没什么兴趣而已!”杨茹微微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说了一直不愿意提起的事情,道:“你爹当年能够进到工部,是冯大家举荐的,而冯大家原本想要举荐的是你二叔,是你祖父对他晓之以理,你祖母对他动之以情,才让他将大好的机会让给了你爹。” 初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真的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她带了些抱怨的道:“娘,这些事情你以前为什么从不提及,如果我知道有这些事情,也就不会看不起我二叔了。” “你爹不爱听人提及这些事情。”杨茹苦笑一声,没说她心里也恨不得没这些事情,她轻声道:“你二叔看起来倒真是个一事无成的,但他人脉也很广,虽然比不得你祖父和你爹,可却都是些开了口愿意倾力相帮的。依依,你还是听娘的,跟着娘去认错吧,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娘,让我再好好的想想!”初晴心里依旧不情愿,但委屈的感觉却没之前浓烈了。 “好,你好好想想吧!”杨茹也不想逼女儿太过,她看着初晴,道:“你要快点想好,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第八十二章念头 “姑娘脸色可不好,可是还在为梅香园发生的事情而心中不快?”看着脸色不悦的初晴,通身气质稳重之中透着一股贵气的中年妇人直接道:“姑娘这样可不好,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轻易的让人看出情绪,容易被人利用。” 说这话的人是初晴的教养姑姑书荟姑姑,她是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之后,端氏颇费了些功夫请回来的。 书荟姑姑原是宫里的管事姑姑,对宫里的事情了若指掌不说,还有极为深厚的人脉。 像她这样在宫里极为体面的管事姑姑,无论宫外还有没有亲人,大多都会选择一辈子留在宫中,毕竟对于她们来说,宫外的一切都太陌生,想要鼓起勇气出宫的人并不多,书荟原本也准备一辈子呆在宫里。 但是三年前,太后娘娘生了一场重病,皇后娘娘为了给太后娘娘祈福,大放恩典,放了很大一批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宫女出宫回家,书荟也是其中之一。 书荟的命还算好,家里并没有恨不得将她敲骨吸髓的兄嫂,将她迎回家之后,就用她多年来送回家的银钱中的一部分,为她准备了一份不错的嫁妆,很是费了些心思,为她张罗了一门亲事。 男方虽然是个有儿有女的鳏夫,但好歹也是个九品小官,她只要嫁过去就能当个小官太太。 但书荟的命也真不算好,婚礼前夕,男方突发急病死了。男方家中还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老母和一双都将成年的儿女,他们都很期望书荟抱着牌位嫁过去。毕竟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若有一个能干的人进门撑起家,定然能过得舒坦些。 他们愿意书荟却是不愿意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有几个人会乐意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没多少情分的男人抱着牌位去当寡妇,为他赡养母亲抚养儿女,却不一定能得善终的?这世上这样的人或许真的有,但书荟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毫不犹豫的中断了进行到一半的婚事,把该退的东西尽数退回,和男方撇了个干净。 只是,大龄出宫的宫女本来就难嫁,又出了这么一回事,想再找一门过得去的婚事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书荟只能绝了嫁人的心思,认命的托了人找一份差事,最后来到了钟家,成了初晴的教养姑姑,教她一些宫里的规矩和宫里的处事原则。 “我知道了,姑姑!”初晴的心情和她的脸色一样差,但和书荟说话却还是压着自己的脾气,脸上的表情也在书荟的话落之后努力的调整到了还算看得过去的地步。 “姑娘这样就对了!”书荟满意的点点头,道:“在宫里,想要笑到最后就不能情绪外露。” “是,姑姑!”初晴点点头,道:“是我的不对,谢谢姑姑指点。” 初晴对书荟素来极为客气,一来书荟只是端氏请回来教导她的,而不是钟家的下人,二来,书荟到钟家这一年多来,确实教了她不少东西,让她受益匪浅。 “姑娘不惜这般客气,指点姑娘原是我的职责所在。”书荟微微一笑,道:“姑娘好了,我也才能好。” 初晴笑笑,道:“姑姑,我进东宫的时候,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进去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姑娘,说实话,在宫外生活了这么久,我对那种每日都需要小心翼翼的生活真的不怀念了。”书荟笑笑,这个问题初晴不是第一次提,但是她一直都没有点头。 这是这一次她看着初晴有些颓废的神色和毫无精气神的脸色,脸上极为难得的闪过一丝心软,轻声道:“我知道姑娘想让我跟着一起进宫是因为心里没底,担心入了宫之后没个熟悉宫里的人在身边出岔子。要我说姑娘也别担心,像我一样离了宫的管事姑姑可不少,而离开了在外面过得不习惯想回去的也大有人在……只是姑娘大婚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慢慢寻摸,总是很找到合适的人选的。” “对我来说,没有比姑姑更合适更可靠的人了。”初晴看到了书荟的那一丝心软,她心中一喜,不失时机的道:“姑姑还是好好的考虑一下吧!” “这个事情慢慢再说吧!”书荟虽然心软了一下,但却还是没有松口,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笑笑,问道:“姑娘方才脸色为何这般难看?可是为了二房不依不饶而生气?” 初晴昨日中午被端氏打了一个耳光,昨日傍晚又因为于大夫的的事情和杨茹一起被端氏当众斥骂……虽然没有人敢当众议论这两件事情,但依旧以飞快的速度传得人尽皆知,就连到了钟府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专心教导初晴,鲜少在人前露面,与人打交道的书荟也知道了。 “是也不是!”初晴叹了一口气,她将书荟请过来其实是存了请教的心思,书荟这么问了,她也没有隐瞒,将让她如今最恼怒也最为难的事情说给了书荟。末了满脸苦笑的道:“如今为了平息二叔的怒气,好说服二叔为大哥弄一个举荐的名额,他们都逼着我向二房低头……他们虽没有明说,但我知道,如果磕头认错能够消除二房的怨气,那么他们定然会逼着我去磕头的。” 书荟忍不住微微皱眉,淡淡的道:“姑娘是太子要以侧妃之礼迎进东宫的,将来太子继承大统,后/宫必有姑娘一席高位的。姑娘的颜面某种程度上就是皇家的颜面,姑娘丢了面子,皇家颜面也会有损,姑娘可不能随意的低头。” “姑姑说的有理,可是我二叔……”书荟的话说到了初晴的心里,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低头,只是她也知道如今真不是她能够任性的时候了。她苦笑着道:“如果二叔心中的怒气不消,执意要出仕,而理由还是为了守护钟雪晴的话,我爹娘和大哥甚至连未来的嫂嫂都会恨上我的。” “守护?”书荟冷笑一声,道:“二爷说这话是认定了三姑娘就能平平安安长到他有能力守护的时候吗?” 初晴眼睛一亮,道:“姑姑,你的意思是……”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二爷很好笑!”书荟冷笑一声,道:“三姑娘有即将入阁的祖父,有身居高位,前程远大的大伯,需要他一个快不惑之年,还一事无成的父亲跳出来守护吗?” “二叔确实很好笑!”初晴点点头,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钟雪晴出了意外,失去了守护的人,钟珥会不会…… 第八十三章不休 “奶娘,你说除了向二房低头之外,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初晴坐在梳妆天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声问正在为她通头发的胡氏。 和初晴身边其他时候的人都不一样,胡氏是初晴被抱到易安居的时候从大房跟着过来的,她是杨茹当年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之一,初晴养在端氏身边却没和生母杨茹生分她居功甚伟。 “姑娘,你问奴婢啊~”胡氏一边小心翼翼的为初晴通着头发,一边低声道:“不瞒姑娘,大奶奶方才将奴婢叫过去也说了这件事情,奴婢觉得大奶奶说的很有道理。忍一时之气,争千秋之利。一时低头,换来的是大少爷的光明前程,怎么看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大哥的前程很重要,但我也真的咽不下这口气!”胡氏的话初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她知道胡氏被杨茹叫过去的时候就猜到杨茹定然会让胡氏好生劝说自己低头,她比较想看的是胡氏的态度——以前的她并不在乎胡氏到底更听自己的还是更听杨茹的,但是,发现在杨茹心里,钟蔺纬比自己更重要之后,她忽然就觉得这些事情难于忍受了。 “姑娘,奴婢知道这委屈你了,但这真的就只是一时的。”胡氏得了杨茹的传话,哪敢不努力的劝说?她轻声道:“你受的委屈,大奶奶和大少爷都会记在心里,等到将来,你有需要的时候,大少爷必然倾力相助……姑娘,你是马上就要进东宫、将来在后/宫必然有一席高位的,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不愿意与人计较,他们也会上赶着向你低头的。” “奶娘觉得只要我低头,二叔就能不计前嫌的帮助大哥吗?我看未必!”初晴是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的,没有书荟说的那几句话之前还想着势比人强,咬咬牙暂时忍了这口气再说,但如今,她却真的不想忍了。 胡氏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也不认为事情闹到如今,大奶奶和姑娘都差不多和二房撕破脸的地步了,姑娘一个低头道歉能有作用,能让二爷不计前嫌。可是,杨茹的话还在耳边,她根本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来。 胡氏的反应让初晴的心里微微感到一些暖意,她凉凉的道:“我不知道爹娘为什么会认定只要我低头了,二叔就能照着他们想的去做事,但是我真觉得二叔不是那样的人,我甚至觉得二叔今晚和爹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让爹爹更气我,让大哥与我生隙。” “但总得试一试啊!”胡氏也不敢把话说绝对了,她轻声道:“试过了不成,至少大爷和大少爷对姑娘你不会有太大的怨恼,但如果你连试都不试的话……” 胡氏的话没说完就自己打住了,但初晴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无非不过是她若试都不肯试的话,那么钟蔺纬必然怨上他,钟熠会因为她影响长子的前程而恼怒,杨茹也不例外。 “所以,就算知道做的是无用功,为了不让大哥怨恨我,我也得低头,对吧!”初晴一脸悲哀的道:“我明白了,我会如他们所愿的向二房、向钟雪晴低头认错的,如果他们不肯原谅的话,我就在二房的地盘上长跪不起……就算这样会让我在这家里已经饱受质疑的地位越发的岌岌可危也无所谓。” “姑娘~”胡氏有些着急了,道:“你可以低头,可以认错,但真不能向他们下跪!你是要进东宫的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就算不影响你进东宫这件事情,也必然会让人看低了你,这与你的前程伤害太大了。”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想,但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想怎样的了!”初晴的眼泪流了下来,道:“我娘的态度你是看到了的,而我爹和大哥……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下了明旨的太子侧妃,我看他们会直接压着我去向二房磕头认错。都说大哥前程好了,我以后才能有更好的依靠,但他们却不想想,我也为了什么要进东宫的,是为了自己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吗?” “姑娘~”胡氏的心头也不好受,叹气道:“要是有更好的办法就好了!” “二叔说他决定接受冯大家的好意,接受他的举荐入仕是为了以后能力守护钟雪晴!”初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轻声道:“奶娘,你说如果钟雪晴一病不起,失去了想要守护的对象,二叔还能有上进之心吗?” 说起来胡氏才是那个真正一直陪着初晴,看着她从牙牙学语婴儿出落到如今这个大姑娘的人,比起将她当做女儿替身的端氏,和用她来巩固自己在钟家地位的杨茹更了解初晴。 她几乎立刻就听懂了初晴的话,吓了一大跳,道:“姑娘,可不能这样,如今这家里谁都知道你和三姑娘有怨,只要三姑娘出意外,就算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会被怀疑的。” “我知道!”初晴点点头,却又带了几分决裂的道:“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已经成这样了,还不如做的更狠一些,最坏的结果比如今也坏不到哪里去!” 初晴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些,但雪晴一病不起这件事对她来说吸引真的是太大了——除去了这一两年来让她倍感威胁的肉中刺,消除了因为雪晴而带来的一系列不良影响,她不用向人低头,剩下的妹妹们也会心生畏惧,不敢再轻易挑战她的威信…… 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了守护的对象,钟珥没有了上进的理由,那个举荐入仕的名额自然就会落到钟蔺纬头上…… 这一切让她就算知晓其中的风险,知道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大房二房彻底撕破脸,她也想试试。 “姑娘既然知道,就应该放弃这样的念头。”胡氏叹气,道:“姑娘如果实在是咽不下心头的这口气,真不愿向二房低头,奴婢倒是有一个办法!” “如果是装病的话,奶娘就别说了!”初晴摇摇头,道:“如今逼我低头的不是旁人,装病这招没用。而且我敢肯定,如果祖父祖母知道举荐的事情,他们也会逼我认错的。” 胡氏知道初晴说的是对的,初晴这个长孙女再怎么重要,就目前而言还是比不过钟蔺纬这个长孙的。但是,初晴说的那个办法太赫人,她也不敢赞同。 “算了,我还是低头吧!”初晴一脸的心灰意冷,道:“不过是把脸皮丢到别人脚底下而已,只要当那不是自己的,总是能熬过来的。” “姑娘~”胡氏心疼起来。 “没事,我会挺过来的!”初晴笑笑,道:“就算这件事情像你说的一样,会影响到我以后在东宫、在太子心中的位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妹妹生得比我好,也比我聪慧,再过得几年,定然能出落得人见人爱,那个时候,完全可以让她进东宫替代我。” 初晴的话让胡氏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她思索了好大一会,最后咬着牙,道:“姑娘明儿差不多就去大奶奶那里,磨着大奶奶,看能不能让她稍微松松口,给你多一点时间准备,晚一点去给三姑娘认错道歉,别的事情就交给奴婢。” “奶娘~”初晴叫了一声,她知道胡氏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而这也是她期望看到的,但真听到胡氏这么说的时候,却又有些不安。 “为了姑娘,奴婢没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胡氏笑笑,道:“这是奴婢这个但奶娘的心疼姑娘,和姑娘没有任何干系……时间不早了,姑娘早点休息吧!” 第八十四章尝药 “明秀,这是姑娘的药。”秦氏端着刚刚熬出来的药走进房,看了一眼放下了帐子的床,顺手将药碗交给明秀,低声问道:“姑娘又睡了?” 秦氏这话满是担心,昨天傍晚雪晴醒来不过两个多时辰便又犯困,但没有睡到天亮便醒了,再然后一直睡睡醒醒,醒不到半个时辰就犯困,睡不到半个时辰又醒过来,反反复复的,颇让人挂心。 “嗯!”明秀点点头,看着满脸忧色的秦氏,道:“秦妈妈,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吴大夫不是说了吗,姑娘经常犯困是因为身体自我调节,多睡多休息对她是有好处的。我看姑娘今日的气色也是不错的。” “唉~”秦氏叹了一口气,吴大夫说了些什么,她很清楚,但不意味着就能少担心。她心疼的道:“姑娘真是犯小人,这才刚刚好起来,又病倒了,真不知道她年前能不能好起来!” “只要调养的好,年前应该能好起来吧!”明秀端着药走到桌子旁,小心地将手上很是烫手的药小心的倒了一点在桌子上放着的小碗里,而后将药放下,端起小碗放到鼻尖边,缓缓的来回动着,轻嗅着药散发出的气味。 秦氏在明秀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没再说话,雪晴再次病倒,吴大夫给她开了药之后,明秀就主动请缨,接过了给雪晴侍药的差事。她给出的理由是能够通过气味和味道来判断熬出来的药和药方是否一致。 之前一年多,她都在侍候重病的父亲,天天为父亲抓药熬药,有的时候还不得不自己出城到附近的山上找些寻常的草药。虽然她的父亲最后还是药石无效去了,但也让她练出了识药辩药的本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无论秦氏还是雪晴都会意到了她说这话背后的担忧,不同的是秦氏觉得她想多了,秦氏觉得,大房那一对母女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敢在雪晴的药里做什么手脚,毕竟钟家是钟善继的钟家,大房只能说是一房独大,还没有只手遮天。 尤其是现在,大房二房关系紧张,她们要再做什么,恐怕不仅仅是二爷二奶奶不会放过她们,就连老爷夫人也不会继续容忍——大房确实重要,但整个钟府的安定团结更重要。 但雪晴则不这么认为,她真觉得只要惹急了,初晴真能想法子弄死自己,至于说钟善继夫妻……呵,如果自己活得好好的,他们或许还能看在自己越来越出色,将来可能为钟家带来利益的份上尽量公平些,但如果自己死了,他们会做的一定是将事情的真相死死掩盖住,不让丑闻影响钟家任何一个有前程的人。 只是,雪晴还没说话,秦氏便以小心无大错为由点了头,同意在药送来之后让她先看过再给雪晴服下。雪晴昨日傍晚才从昏睡之中清醒过来,服了两次药,这次是第三次。 嗅着嗅着,明秀的动作忽然稍微大了些,眉头也在不知不觉之中皱了起来,她轻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已经凉冷的药,在嘴里仔细的尝了味道,又小心的吐回了碗里,直接问道:“妈妈这药还是在我们院子里熬的吗?” “那是自然!”秦妈妈点点头,看着明秀难看的脸色,道:“怎么?这要有问题吗?” “这里面被人加了两味药,一味是曼陀罗,另一位则是可以致命的断肠草。”明秀脸色严峻,道:“断肠草服下之后肝肠绞痛,曼陀罗却能缓解这种痛楚,等疼得让人受不了的时候就是毒发将亡的时候。下毒之人心肠狠毒不说还是个心思缜密的,这般下毒连请大夫解毒的机会都不想给。” 明秀的话让秦氏的脸都白了,她沉声道:“你能肯定这里面却是被人加了毒药?这服药可是上午煮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秦氏并不是不相信明秀,而是这要是松烟亲自跟着吴大夫抓回来交到她手里的,而她虽然不能亲自熬药,却也将这差事交给了梅香园里她最信任的二等丫鬟桂枝。 和香菱一样,桂枝也是从外面买进来的,进了钟府之后就被分到了梅香园,是秦氏看着从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长大的。和香菱相比,桂枝有些木讷,做事也不够麻利,就算秦氏对她颇为关照,也直升到了二等。 一直以来,秦氏都相信桂枝是绝对忠心的,也相信桂枝虽然笨了些,但做事却是非常认真地,雪晴每次生病都会将熬药的差事交给她,这次也不例外。 “可以肯定!”明秀点头,道:“还请妈妈赶紧过去把药渣拿回来,把熬药的小丫头给控制住,这些可都是旁人意图置姑娘于死地的铁证。” 秦氏毫不犹豫的点头,一刻不停的转身就出去了,明秀微微犹豫了一下,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她放里面的瓷瓶,将汤药倒了一些进去,封好之后顺手揣了起来。 却说秦氏出了门往梅香园的小茶房走去——除了易安居之外,钟家没那个院子有自己的小厨房,但为了主子们方便,都设了一个小茶房,可以用来烧水煮茶或者温着饭菜,梅香园也不例外。 才走到小茶房门口,就看到桂枝正提着一个纸包往外走,看到秦氏的那一瞬间,桂枝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叫了一声:“秦妈妈~” 秦氏的眼睛落在了桂枝提着的纸包上,那是极厚的桑皮纸,水渍已经从桑皮纸渗出,一股子药味清晰可闻,显然,那桑皮纸里装的就是药渣。 这个时候,秦氏对明秀的判断再无半点怀疑——小茶房有放药渣的器皿,桂枝一直以来都习惯每日傍晚清理一次,而现在才是中午。 “秦妈妈,我这是……”桂枝心里原本就有鬼,被秦氏这么一看,更慌了,张口就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秦氏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因为明秀心思缜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想着省事,如果不是因为明秀确实有点本事,她给雪晴端去的就是一碗送命药。 “秦妈妈,你听我解释!”桂枝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败露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败露,但对秦氏极为敬畏的她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我也是被逼的,如果不照着她的话去做的话,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为了你能活命,你就给姑娘下毒,让姑娘送命?”秦氏不想听她的难言之隐,她只知道桂枝敢给雪晴下毒那就是罪不可恕。 “下毒?”桂枝傻眼了,道:“我只是往药里加了几颗巴豆而已啊!” 第八十五章情况 “人都到齐了,那么,就说说今日把你们都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吧!”易安居的大堂上,钟家的大家长钟善继脸色严峻的环视一圈,将三个儿子儿媳的神色尽收眼底之后,终于开了口,道:“老二,你先说吧!” “今日是我请父亲将大家集中到这里的,为了什么,大家心里可能都很清楚,不过为了避免有些问题,我还是再说一次吧!”钟珥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然,这一次他是真的恼了,也是真的怕了,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有明秀这个既谨慎又忠心,还懂识药辩药的丫鬟在,雪晴会不会就这么人给害死了。 “今日中午,囡囡要喝的药里发现了曼陀罗和断肠草,曼陀罗能够迷幻人的神经,让人出现幻觉,失去真实的感觉,进而感受不到疼痛,断肠草则是置人于死地的穿肠毒药。两种药加在一起,既让人肠断而死,也能有效的延缓疼痛,让服药之人在断肠草毒发的时候只有轻微感受,等到疼痛难耐的时候,就是即将身亡,药石无救的时候。”钟珥说着明秀和吴大夫共同给出的答案,道:“下毒之人不仅心狠手辣,还心思缜密,连半点生机都不想留给囡囡。” 可还是让她逃过了这一劫!初晴心里咬牙,得了胡氏的话,她倒真的是把所有的事情交给了胡氏去办,胡氏准备怎么做,又用了什么人她真的是一概不知。 一个时辰之前,胡氏被人带走,才到事情败露的时候,她心里还抱怨胡氏做事不够谨慎,但如今听钟珥说来,倒真觉得胡氏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运气不好,还是被二房的人给识破了。 “这两味药是今日中午的时候才放进囡囡的药里的。这一副药早上已经熬过了一次,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两味药的味道和药效也更加明显……大夫说了,像囡囡这样身子原本就弱,还在病中的小姑娘,若真的服下这么一碗药,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肝肠寸断,断肠而死,死相惨不忍睹。”钟珥将冷冷的、带着仇恨的目光投向初晴,道:“我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怨,才会对囡囡下如此毒手!” 初晴心里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她是清白的,是无辜的,用不着心虚,大可以直视钟珥的目光。但就算这件事情确实不是她做的,甚至都不是她授意的,但如果没有她的那些话,胡氏会做这件事情吗?就算鼓足了劲,她终究还是没那个胆识,还是避开了钟珥的目光。 “给囡囡熬药的是梅香园的二等丫鬟桂枝,而她也承认自己在给囡囡熬药的时候往里面放了东西。”钟珥冷笑一声,对初晴真的是一点都看不上,心思歹毒却半点担当都没有,像她这样的进了宫也不可能达到钟善继和钟熠的期望。他冷冷的道:“秦氏等及时的发现了药出了问题,反应及时的做了处理,将试图把药渣处理干净,消灭证据的桂枝抓了一个正着,连带着也拿到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药渣。” 随着钟珥的话,跟着他们到了易安居,一直站在沈月绮身后的明秀站出来,走到大堂的正中央跪下,将手上的桑皮纸打开,铺在地上,将里面的药渣轻轻的扒开。 “桂枝交待,是钟家大姑娘的奶娘胡氏找到了她,让她将几颗巴豆放到囡囡的药里。胡氏给出的理由是囡囡一再给大姑娘添麻烦,累得大姑娘一再被训斥,一再丢脸,她心里心疼不忿,便想让囡囡好好地拉几天肚子,也好为大姑娘出口气!”钟珥再一次冷笑,道:“桂枝有把柄在胡氏手里,又想着不过是几颗巴豆而已,就真的听了胡氏的话,把可以致命的巴豆放到了囡囡的药里面。” “这是从药渣里找到的巴豆,只有一层壳,里面被掏空了。”随着钟珥的话,跪在堂上的明秀从药渣里扒拉出了几只软软的壳,声音清晰的解释道:“大夫也看过了,说巴豆被人极为小心的钻了空,将里面掏空之后放上了断肠草和曼陀罗的粉末,而后用蜡封口染色,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其中的奥妙。那些粉末应该是秘法提炼过得,量不多,毒性却极大。” “桂枝心里有鬼也有愧,秦氏一问,就全盘倒了出来。秦氏不敢自作主张,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真的是又担心又着急又气恼,一边派人去请大夫来辨认汤药和药渣,一边亲自带着人到易安居来寻胡氏……”钟珥说到这里刻意的顿了顿,看着脸色不自然的端氏,道:“我原以为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不管是谁都会配合我,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哪知道不仅我们钟家尊贵的大姑娘不愿交出自己的奶娘,就连母亲也袒护着一个奴才,不许我将人带走……” 端氏的脸色原本就不好看,被钟珥这么一说,就越发的难看起来,她不是为了袒护一个奴才,而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在她看来,这件事情和初晴之前做的事情一样,都没有真的把雪晴给害得怎么样,真不值得如此的兴师动众,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只是,事情再一次脱出了她的控制,不但还是闹大了,还直接闹到了钟善继面前。 “最后是我得了信,带着人过来,才协助二哥把人从易安居给抓了出来。”接这话的是钟仐,他朝着脸色难看的钟熠道:“大哥也别嫌我这个当弟弟的多事,觉得我这个当弟弟的偏向二哥,只是这种事情我今日不帮二哥,他日落到我的头上,又有谁来帮我?” “物伤其类!”钟珥淡淡的看着父兄,淡淡的道:“这几日也发生了不少事情,能说的我都说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母亲的态度我已经很清楚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寒心,因为我看出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我们父女受了怎样的委屈,被人怎样的算计,在母亲看来,只要人还活着,那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她就会护着我们这位尊贵的大姑娘……” “二叔这话可就过了!”杨茹急了,她知道今日的事情定然不可能像前几次一样轻易的就揭过,钟珥把事情闹到,把将内宅所有事情尽数交给端氏,从来不过问的钟善继面前,就是不想善罢甘休。但是,作为母亲,她绝对不容许女儿被钉死。 她看着钟珥道:“到目前为止,都是二叔在说,说囡囡被人下了毒药,说毒药是被人放在巴豆之中,说巴豆是胡氏交给桂枝然后逼着桂枝放进囡囡的药里的……不是我这当大嫂的不相信你,可到目前为止,除了这都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药渣之外,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胡氏真的做了什么加害囡囡的事情啊!” “大嫂不用急,证据自然是有的。”钟珥冷冷一笑,看向钟善继,道:“父亲,可是把人一一叫上来问话?” “叫吧!”钟善继点点头,杨茹都看得出来钟珥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而身为大家长,他想的比杨茹还更多…… 第八十六章供词 “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不巴豆而是包了巴豆皮的毒药,要是知道的话,无论胡妈妈怎么说,怎么威逼,奴婢也不敢将放到药里。”桂枝战战兢兢的跪在堂中,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她知道,这一次无论结果怎样,她都不会有好下场,她心里如今最恨的自然是逼迫她的胡氏,至于第二恨的…… “你说只以为那是巴豆才放的……”杨茹如今心里最恨的不是那个可能策划了一切的胡氏,而是眼前这个毫不犹豫的就将胡氏攀扯出来的桂枝,她冷笑道:“我们姑且不说你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你负责给自家姑娘熬药,就应该知道这差事有多重要,也应该明白被委任这样差事的你得到了怎样的信任。可是你呢,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往主子的药里放东西,还是明知道有害的东西……” “不是几句话的问题,是奴婢有把柄在胡妈妈手里。”桂枝心里明白,如今对她来说最大的错事是听信胡氏的话给雪晴投毒,至于别的,那都只是旁枝末节的小事,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她老老实实的道:“前年年底的时候,奴婢的亲娘通过守门的妈妈给奴婢递了话,说奴婢的亲弟弟病倒了,但家里早已经揭不开锅了,没有给弟弟看病抓药的银子,让奴婢想想办法。奴婢进府侍候这些年,每个月的月钱都还来不及捂热乎就被家里人要走了,手上半个铜子都没有。奴婢原本是想求求姑娘,让姑娘看在奴婢平日老实侍候的份上给点赏的。不过,奴婢都还没来得及去求姑娘,香茗姐姐就给了奴婢一支金钗,说是姑娘赏的,还说姑娘说了,只要记得她的恩典就好,不用过去磕头谢恩!” 桂枝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悔恨,道:“奴婢是个蠢的,听了就信了,没有任何怀疑的把那金钗拿给了我娘,让她当了银子给弟弟治病。金钗拿出去不过三天,秦妈妈放了话,说是姑娘丢了金钗,说那金钗是舅太太给姑娘的礼物,而模样和香茗给奴婢的一模一样。” “奴婢急了,可奴婢还来不及找香茗问个清楚,胡妈妈就找上了奴婢,说她知道奴婢做的丑事,还说要让秦妈妈知道奴婢手脚不干净的话,定然会让人牙子来把奴婢领走,买到那种下/贱/肮/脏地方去。”桂枝眼中含着泪,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奴婢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算计了去,奴婢也想过向姑娘认罪,可是奴婢真的怕,怕姑娘不相信,怕真的被卖到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去。加上胡妈妈当时说,她不会过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要挟奴婢做任何不该做的事情,奴婢就默默地把这件事情藏在了心底。” “你胡说!”杨茹的脸色阴沉,其实她清楚桂枝没有胡言乱语,这些事情还是她让人做的。事实上不仅梅香园又下人被这样算计过,就连沁园、芷园和霁虹园的下人都中过类似的招数,为的就是在除了她安插进去的眼线之外,再添几个得用的人,她认为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 “奴婢是不是胡说,大奶奶心里清楚!”桂枝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杨茹,如果是平常,看她脸色如此难看,桂枝定然没胆子再继续说下去,但是现在却给了她说下去的动力。她冷笑道:“香茗是姑娘的大丫鬟,可实际上却听大奶奶和大姑娘的,像她这样的人,在梅香园肯定还有,在别的院子也不会缺,而像奴婢一样,被相信的人设了局,被人捏了把柄,不得不听人指使的估计也不少!” 桂枝这个时候没有掩饰自己对香茗的恨意,如果不是因为相信香茗,她不会轻易的落入陷阱,如果没有落入陷阱,她也就不会有今天。 她朝着钟善继和端氏磕了一个头,道:“在那之后,胡妈妈确实没有让奴婢为她做过什么事情,时不时的还通过香茗姐姐关照奴婢,让奴婢和家里人有更多的机会见面,奴婢家里人有什么难处还会帮忙……两年来,奴婢越陷越深,明知道这样下去会被人控制,也不敢把实情告诉姑娘和太太,只能祈祷一直太太平平的,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段时间,姑娘和大姑娘之间发生了不止一次不愉快的事情,这让奴婢非常的不安,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就会有奴婢害怕的事情发生。”桂枝继续道:“果然,就在今日上午,就有人传话,说胡妈妈要见我。” “我知道胡妈妈见我不会有好事,可是事情到了如今,根本不容我说不,我就只能去见了胡妈妈。”桂枝一脸苦涩,道:“果然,胡妈妈见了我之后就给了我十颗巴豆,让我一次性加在姑娘的药里煮给姑娘,我不愿意,胡妈妈就从我拿了姑娘的金钗给我娘说起,一直说我这些年得了她多少好处……最后,我只能屈服。” “中午秦妈妈把药端走之后我的眼皮就一直在跳,但还是照着胡妈妈吩咐的,将药渣尽快凉冷了处理干净……胡妈妈说了,只要把药渣交给角门的钟三贵家的就可以,她会把药渣处理干净,不会让任何人找到。”桂枝平静的道:“就在我拎着凉冷的药渣准备出门的事情,秦妈妈就来了,然后我才知道我给姑娘下的不是巴豆那么简单。” “在知道这件事情除了桂枝之外,还有一个人被牵扯其中的时候,我也派人把钟三贵家的控制起来了,人这会也在外头。”钟珥语气淡淡的,道:“父亲,可要把人叫上来问话?” 钟善继点点头,立刻有人出去传话,而后将四十开外的钟三贵家的带了进来。 事发之前,钟三贵家的真不知道自己要干的是毁尸灭迹的事情,不过是得了胡氏的好处,自以为做点处理善后的小事罢了。知道自己牵扯进了谋害三姑娘的大事件之后,她就吓瘫了,一五一十的把她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 一进来大堂,钟三贵家的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老爷夫人,奴婢真的是被人利用了的,奴婢真不知道要处理的是加害三姑娘的毒药药渣。胡氏那个贱/人和奴婢说的是梅香园的桂枝姑娘生了病,马上就要过年,怕让主子知道了觉得晦气把她给撵出院子,就私下抓了几服药来吃。药渣不好处理,她看着可怜,就让奴婢帮帮忙……这样的事情不少见,奴婢做过不少次,真没多想。” 钟三贵家的话算是彻底钉死了胡氏投毒的事情,如果胡氏没有做,她完全用不着为桂枝善后啊! 钟珥冷笑着看向钟熠杨茹,钟熠脸色铁青,早在事发之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胡氏这么做为的是什么——雪晴死了,赔礼道歉的事情就成了不重要的小事,初晴不用低头。同时,没有了雪晴,钟珥也就没有了需要守护的人,自然用不上举荐入仕的名额。 但是,钟熠却只想骂一句蠢货,雪晴出了事情,无论有没有证据证明是大房的某一个人做的,所有的人也都会认定是大房做的,那么大房二房决裂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以他对钟珥的了解,若失了爱女,钟珥永远都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可能害死雪晴的人,初晴、杨茹、他、蔺纬甚至连端氏都会被钟珥恨死。到那个时候,他不会为了守护某个人而出仕,但他却会为了报仇而出仕! 杨茹的脸色也不好看,心里骂了一声蠢笨的胡氏——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少人经手就越不容易发现,桂枝不能离开梅香园太久,不好处理药渣,她就不能自己亲自处理吗?找钟三贵家的做什么?如果没有钟三贵家的,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咬死了桂枝说的都是一面之词啊! 心里骂着,她却还只能硬撑着,依旧嘴硬的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还得听听胡氏是怎么说的!” “大嫂放心,会让胡氏说话的!”钟珥又是一声冷笑,吩咐道:“把胡氏叫进来吧!” 第八十七章处置 “奴婢确实拿了十颗巴豆交给桂枝,让她放到三姑娘的药里。”被提溜上来胡氏没有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她一脸坦然,带了几分光棍气质的道:“奴婢这么做是奴婢私心作祟,想为大姑娘出口恶气!” “这一个多月来,大姑娘因为三姑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私底下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尤其是有些人蹬鼻子上脸,一步一步紧逼,大姑娘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要向人低声下气……大姑娘是奴婢奶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有些时候真的把大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她这般委屈,奴婢真的很心疼,就想为姑娘做点什么,出一口恶气……”胡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了愤怒,又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的桂枝,道:“事情败露奴婢并不意外,被人供出来的可能也想过,只是心头实在不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心头的怨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茹并不知道胡氏准备为她自己开脱,但主仆多年,该怎么配合还是非常明白的,当下立刻问了一句,而她的配合也让钟珥夫妻和钟仐一起冷笑起来,钟善继等人的脸色则越发的难看起来。 “奴婢之所以会让桂枝做这件事情是因为奴婢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胡氏在昨晚就把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又一遍,把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会说什么对自己最是有利,她一脸坦然的道:“桂枝手脚不干净,偷三姑娘的首饰拿给自己的老子娘被奴婢抓到,因为她说的可怜,苦苦哀求,奴婢一时心软,就帮她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了,在做今日这件事之前,奴婢还真没想过用这件事情逼她做什么。” “将巴豆给桂枝,让她放到三姑娘的药里的时候,奴婢就想过她不但不会照做,还把这件事情捅出来的可能,毕竟她是三姑娘的人,而奴婢却是知道她犯错的外人,把事情捅出来不仅能在三姑娘面前立功,还能消弭她之前的罪行。”胡氏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出现一丝苦笑,道:“只是奴婢万万想不到,巴豆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奴婢的罪过也从为大姑娘出口气的变成了谋害三姑娘的性命……若知道有这样的变故,就算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胡来的。” 胡氏的话让杨茹大松一口气,初晴也一样,就算她们心里都明白胡氏的目的就是想要雪晴的性命,但有这番话在,很多事情就非常好运作了——往药里投毒和放巴豆可不是一回事,前者是谋害性命,后者虽然也是打击报复,但罪名却轻太多太多了。 杨茹脸色一沉,道:“真是胡闹,依依哪用得着你给她出什么气?现在好了,又给依依招惹了麻烦回来!我且问你,那巴豆是从哪里来的?” “这主意是奴婢昨晚夜里睡不着想到的,巴豆是奴婢今儿一早才买回来的。”胡氏看着杨茹,道:“巴豆是在前街的仁心堂买的,奴婢平日里有个小病小痛都是到仁心堂看病,仁心堂的大夫伙计和奴婢还算相熟,所以没有多问就把巴豆卖给了奴婢。” 人证也有了!杨茹和初晴又齐齐松了一口气,对胡氏行事小心非常满意。 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胡氏朝着钟善继夫妻磕了一个头,道:“这件事情是奴婢瞒着大姑娘做的,大姑娘全然不知,还请老爷夫人明察,不要责怪我家姑娘,要打要罚就罚奴婢一人!” “奶娘~”初晴叫了一声,起身,在钟善继夫妻面前跪下,道:“祖父祖母,这件事情虽然是奶娘瞒着我做的,但事情终究因我而起,我难逃其责,还请祖父祖母一并惩罚。” “姑娘~”胡氏一脸感动的看着初晴,眼泪汪汪的道:“这一切都是奴婢擅自妄为,和姑娘没有半点干系,姑娘何必这样?” “真是精彩!真是太精彩了!”钟珥冷笑着鼓掌,冷笑着道:“说的还真是好啊,照这番说词,那险些进了囡囡口的毒药是我们下的,为的不过是将计就计,把事情闹大了。” “确实很精彩!”钟仐跟着冷笑,而后朝着钟珥道:“二哥,这下你成了阴谋算计的小人,而她则是忠心护主的奴才,你这小人要对对她这忠仆不依不饶可就不对了啊!” 二人的话让钟善继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胡氏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他看向长子,淡淡的道:“与耀,你是怎么看的?” “父亲,儿子觉得如今关注的焦点不是胡氏让桂枝放到囡囡药里的是什么东西,而是她胆大包天,指使甚至威逼他人给主子投放不能放的东西这件事情。”钟熠这个时候无比清醒的明白,他这个时候必须做到公正,他冷冷的看着胡氏,道:“这件事情本身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儿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但既然被发现了,那么就应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钟熠读书没天分,但真不是草包,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钟珥等人一点都没有冤枉胡氏,雪晴的汤药里出现的曼陀罗和断肠草就是胡氏让桂枝放进去的。 她敢这么做是笃定事情成了,雪晴死了,除了钟珥夫妻之外,不会有人为了一个死人大动干戈,这件事情最后会不了了之。若是事情不成,她方才的这些辩白也不能给她定投毒的罪名,再有初晴求情,大房出面护着,她只需要受点儿皮肉之苦,就能把这件事情揭过。 只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在初晴眼中或许她这个奶娘很有分量,但是在旁人眼中,她也就只是个有点儿体面的下人,这件事情无论成或不成,她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钟熠的话让钟珥钟仐收起了脸上的冷笑,杨茹三人则提起了心,胡氏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钟善继点点头,对长子的话很满意,道:“那么,你说怎么才算是严惩,也才能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拖出去当众杖责!”钟熠神色淡淡的道:“先打上八十杖,若是不足八十杖就打死了便算了,若八十杖还打不死,那么就继续打,打死为止!” “爹爹~”初晴惊呼一声,道:“爹爹,您不能这样。” 钟熠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一个,而是严肃的看着钟善继,道:“这惩罚或许重了些,但是胡氏此举实在是太过恶劣,若不重罚,后人效仿,家中将再无宁日!” 钟善继点点头,初晴急了,朝着钟善继苦苦哀求,道:“祖父,孙女知道奶娘做事不仅脑子,太过莽撞,幸好三妹妹身边侍候的人警醒,没让三妹妹真的受到什么伤害,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但请祖父念在奶娘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侍候孙女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 “依依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为她求情是应该的,就像她说的,你是她奶大的,她心里把你当成了女儿,你心里何尝不是把她当成了娘呢?”钟善继一脸理解的看着初晴,道:“但你也要理解我啊!这人呢,都有个亲疏远近,对于你来说,她是极为亲近的,但对我来说,囡囡才是那个更重要的。只要有人想伤害她,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会放过。” 初晴面如死灰,转向钟珥,在她开口之前,钟珥冷笑道:“依依,我是绝对不会为一个试图加害囡囡的人求情的!这次放了她,好让她有机会再去害囡囡吗?” “来人,把胡氏给我拖出去,当众杖毙!”不等初晴转向自己,钟熠就开了口,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能再拖延时间,再拖下去,只会让女儿说出更多不适宜的话做出更做不合时宜的事情来。对这个女儿再怎么失望,钟熠也没有忘记她是要进东宫、要做太子侧妃的人。 第八十八章交待 胡氏直接瘫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大爷饶了奴婢这一遭吧!” 胡氏这次是真的怕了——她看重初晴是真的,愿意为初晴做任何事情也没错,甚至也想过为了初晴她可以去死,但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事实上被钟珥钟仐合力将她从易安居带走的时候她心里也都是懊恼多与害怕的——就算桂枝将她招了出来,就算钟三贵家的能够证明她确实是桂枝的同谋,但同样的,仁心堂的大夫伙计也能证明她买的是巴豆,而不是毒药。 这般天衣无缝的计划,成了固然能够给初晴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不成也不过是让她遭受一点点皮肉之苦,她还是扛得住的。哪知道钟熠揪住不放的不是她有没有投毒,而是她一个下人,指使威逼旁人往主子将要入口的汤药里放东西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是她亲口承认了的。 “拖出去!”钟熠脸色铁青的呵斥一声,易安居的婆子们平素除了端氏的话之外,对旁人的吩咐都多少带了几分懒怠,但这会却齐齐的打了个寒颤,动作麻利的将胡氏堵住嘴,拖了出去! “与耀,在易安居的院门外执行家法!”钟善继淡淡的道:“吩咐下去,所有手上没要紧事的都过来观刑,我看家里的规矩松散太久了,是紧一紧的时候了。” “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吩咐!”钟熠点点头,起身,在迈出腿之前却看向依旧跪在那里,脸色煞白的初晴道:“来人,把大姑娘搀扶起来,让她跟着我一起去观刑。” “不可以!”杨茹腾地站了起来,站到了初晴的面前,咬着牙道:“胡氏是依依的奶娘,也是为了依依才犯了错的,你怎么忍心让依依亲眼看着胡氏被打死?” “就是因为她是为了依依,我才要让依依去看。”钟熠冷冷的看着杨茹,心里不知道第几次懊悔自己娶了这个蠢妇,他冷冷的道:“依依必须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对身边的人有怎样的影响,必须明白她的小小举动可能会决定身边人的生死,如果她连点认知都没有,将来怎么进东宫?” 钟熠的话让杨茹忍不住的将视线投向端氏,但端氏却连看都没有看她,她咬咬牙,道:“依依,莫怕,娘陪你一起去!” 杨茹说着,亲自去扶女儿,初晴心里是抗拒的,但她心里也怕了,不敢在表现出半点任性来,由着杨茹将她扶了起来,母女俩步履蹒跚的缓缓往外走。 “都去看看吧!”钟善继淡淡的道:“看过了之后再回来,我这里有些话要交代。” “是,父亲!”钟善继这么说了,所有坐着的人都起身,就连进来之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隐形人,不仅半句话都没说,连个多余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露出来的梅汐涓也一样。 看着晚辈们都出走了出去,钟善继又将视线投向端氏身边的兰婆婆,兰婆婆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但却仍旧恭敬的向钟善继行了一个礼,一言不发的带着所有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出去了,将整个大堂留给了这对夫妻。 “老爷,是我无能,没有管好内宅,最后还得让你出面。”端氏满心不是滋味的开了口。钟家搬进如今这座宅子的那一天,钟善继就与她说过,从此之后内宅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她打理,他不会干涉。十多年过去了,钟善继真的就没有管过内宅的任何事情,今日是第一次,而这一次也让她觉得颜面扫地。 “这不能全怪夫人!”钟善继摇摇头,他心里不是对端氏就没意见,但是他也不是那种遇上事情就把罪责推到旁人身上的人,他轻声道:“是我太过看重老大这一房,影响了夫人,让夫人一心偏向大房……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要负首要责任。” 钟善继的话让端氏心里暖和,心里的愧疚也更深了,一脸自责的道:“这些怎么能怪老爷,是我没有把依依教导好,也是我偏心大房,把老大媳妇的心也给养大了,什么事情什么地方都要插一手。” “依依是得好好教教了,她这般沉不住气,什么事情都要掐尖,这进了东宫也难成大器。”钟善继今日最失望的还是寄予众望的长孙女,就算胡氏将所有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但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其中初晴就什么都没做。 但是,钟善继失望的真不是这个,想要在宫里站稳脚跟,心狠手狠是必须的,钟善继失望的是初晴最近这些日子的表现,她可以没有容人之量,但不能连装都不会装,更不能遇上一点点事情就失了方寸。 他沉吟道:“我知道你给依依请了一个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她宫规,但现在看来,这位姑姑不是本事不够就是心思不够,对依依的教导并不是那么有用……这样吧,我这边再想想办法,给依依找一个更厉害点儿,好好的教教她。只是这样一来依依必然要吃不少苦头,你到时候可不能因为任何原因心软。” “我听老爷的!”端氏点点头,对初晴她心里不是不失望,只是心疼惯了,又担心管得严了会让她心中生怨,才会在她的问题上一错再错。 “囡囡那边你适当的对她好些。”钟善继继续道:“囡囡原是这几个孙女之中模样最好也最聪慧的,加上如今这不肯吃亏的性子……这孩子以后说不得会有大造化!” “还能比依依更好吗?”端氏颇有些不以为然,家里这段时间来所有的麻烦事情都和雪晴息息相关,她心里如今对雪晴真的很厌恶。 “如果依依不能走到预期的位置,次辅大人定然还会送人进宫,如果有那么一天的话,钟家还得争取这个机会。”钟善继的话让端氏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他却继续道:“当然,具体怎样还得看依依以后的表现。” “我听老爷的便是!”端氏也很干脆,道:“依依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要偏着囡囡不顾依依我不能做到,但一碗水端平却还是没问题的,这个老爷放心。” “夫人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钟善继点点头,继续往下说,道:“出了今日的这些事情,老二老三肯定会清理二房三房的下人,把那些不知道心里向着谁的,被人捏着把柄的一一清理出去。这件事情你不用太过在意,老大媳妇的手伸得太长了,是该砍掉一截了。” 端氏点头,她也觉得杨茹的手伸得太长了些,别说二房三房,就连她心里也觉得不踏实,就算钟善继什么都不说,她也绝对不会容许杨茹继续这样下去。 “还有就是老二出仕的事情……”钟善继迎着端氏惊诧的目光,道:“为了老大,我压着老二也有好些年了,老二本不是好上进的人,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一直压着也没什么问题。但是现在,压肯定是压不住了的,与其弄到最后父子兄弟离心,还不如由着他去。” 端氏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要说的也就这些,其他的你看着办。”钟善继知道老妻心里这会肯定不好受,也就没有再说下去,淡淡的道:“还有三四个月,纬哥儿就该成亲了,再有八九月,依依也就该进东宫了……如今,这家里最需要的就是安定团结,和和美美。” “我知道了,老爷放心吧!”端氏点点头,咬牙道:“今日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传到外面去……” 第八十九章有趣 “胡氏被打死了?”雪晴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小睡了一觉,醒来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 “是啊!”香菱惨白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两只手胡乱的比划着,道:“胡妈妈就那么按在地上,用这么宽这么厚这么长的板子使劲的打……那板子一下一下都打在肉上,才打了五十多下就出气多进气少,七十下不到人就断了气……夫人院门口的石板上全是血,大姑娘一边看着一边流着眼泪,胡氏还没断气她就晕了过去……姑娘,真的是太惨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平日颇有些颜面,她这个大丫鬟也需要上赶着讨好的管事妈妈就那么被人按在地上,一下一下打得从大声求饶、大声哀嚎、大声惨叫到叫不出声来,直接成了一摊烂肉……这种刺激对香菱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她甚至觉得她起码十天半个月都不能安眠,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趴在血泊之中的胡氏…… “她犯了什么事情?”雪晴很是诧异,不明白胡氏到底犯了什么事情会被活活打死——钟善继最重名声,这种打死下人的事情在别的府里或许不罕见,但在钟家真的极少发生,至少雪晴前世在钟家就没有见过。 还有就是胡氏这个人又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呢? 对胡氏这个人,雪晴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陌生! 就算重生过后,雪晴似乎就没有见过她,但雪晴仍然清楚的记得胡氏是初晴的奶娘,是初晴在钟家最信任和倚重的人,记得胡氏前世没能跟着初晴进东宫,却因为初晴在东宫之中颇得太子欢心,在钟府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当然,让她记得最深的还是前世,初晴就是通过胡氏将她半是哄骗半是挟持进了东宫,成了旁人砧板上的鱼肉…… 雪晴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一家三口被扫地出钟家,收拾行装的时候还是胡氏带着人盯着,除了沈月绮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许他们收。那个时候的胡氏是多么的嚣张得意啊…… “她让桂枝往姑娘要吃的药里加了东西。”香菱凑近雪晴,低声道:“妈妈不让说,担心姑娘知道了会不安,会害怕,可奴婢却觉得这些事情姑娘还是知道的好。” “加了什么?桂枝是怎么处理的?”雪晴没有理会香菱那句明显想要挑拨的话,直接问道。 “秦妈妈和明秀说是毒药,还是要人命的断肠草,但桂枝说胡妈妈给她的只是十颗巴豆,胡妈妈也说是巴豆。”香菱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几分事情真相的下人,她带了几分恶意猜测的道:“姑娘,你说是胡妈妈和桂枝想要减轻自己的罪名说了假话,还是秦妈妈和明秀为了钉死她们说了假话啊?” “你觉得呢?”秦氏脸色铁青的进来,她没想到香菱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些,她原以为看了胡氏的下场,香菱就算不能变得聪明些,也能变得胆小些,哪知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蠢! “秦妈妈~”香菱叫了一声之后就不敢再说话了,最近这些日子,秦氏对她明显的没有以前好了,平日里的好脸色少了,指派给她的事情多了,她做不对最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在私底下教导她而是当众指出…… 这一切的一切,香菱再怎么迟钝再怎么不长心,也不可能没有察觉。尤其让她心里恨上秦氏的是她今日明明可以不去的,但秦氏缺不放过她,点名让她去看胡氏被活生生打死…… 秦氏脸色冷冽的看她一眼,对不长记性的她真的没有了半点期望,而后转向雪晴,轻声道:“姑娘,你身体还没养好,这些糟心的事情能别问就别问了!” “奶娘,你不说我心里没底反而不踏实。”雪晴笑笑,道:“至少我得知道胡氏到底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让我以后别再惹她主子不快还是想要一劳永逸,除了我这个人。她的态度就是我那位大姐姐的态度,没有大姐姐的授意,胡氏绝对没这么大的胆子。” 秦氏叹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香菱一眼,毫不客气的将她撵了出去,而后才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雪晴听。末了,带了些疑惑的道:“大爷今日这般处置到真的很出人意料,胡氏的嘴巴硬得很,无论怎么问,都咬死了她给桂枝的就只是巴豆。奴婢还以为这一次她顶多只是受点儿皮肉之苦,哪知道大爷会这般雷厉风行。” 说实话,胡氏落到如此下场,秦氏真的只觉得大快人心——从桂枝的口中知道是胡氏拿了把柄威逼她的时候,秦氏真是把胡氏生撕了的心都有,所以,听到钟熠的处置之时,她心里真的是畅快极了。只是,钟熠这次一反常态的处理方式,却还是让她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担心。 “没什么好意外的,这一次胡氏要害的虽然只是我,但站出来的却不仅仅是爹娘,还有三叔,大伯这一次若不能做到秉公处理的话,与他离心的就不仅仅是爹爹了。”雪晴淡淡一笑,道:“尤其让人感到心里不安的是她不是亲自下的药,而是将要交给了得你我信任的桂枝……我们院子里有桂枝,旁的院子里就能有桂花、桂子……这一次是我,下一次就能是别的妹妹。我运气好,有个能识药辩药的忠心丫鬟,别个妹妹呢?” 秦氏点点头,道:“桂枝也说到这个,她说她是被香茗联合胡氏设了套才被她们捏了把柄的,当着老爷夫人的面也这么说,还说像她一样的在哪个院子都不缺。” “就冲着这一点,大伯就不能轻饶了胡氏!”雪晴冷笑一声,道:“当然,如果胡氏是祖母身边的或者是一直侍候大伯的,大伯或许还会手下留情,重罚一顿之后留她一条性命。可惜的是她只是大伯母从娘家带过来的,对大姐姐和大伯母来说,她是有些分量的,但是对大伯来说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这样的一个下人,犯了不能犯的忌讳,你说大伯会怎么选择?” 秦氏点点头,而后又皱眉道:“被姑娘这么一说,奴婢怎么觉得胡氏谋害姑娘这件事情无论成或不成,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可不就是死路一条!”雪晴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奶娘,我怎么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呢?” “有趣?”秦氏一脸疑惑的看着雪晴,显然想不通雪晴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第九十章剖析 “可不就是很有趣吗?”雪晴看着秦氏,道:“奶娘,你觉得这件事情是胡氏自己瞒着大姐姐做的还是得了大姐姐的授意?” “这个奴婢不敢肯定。”秦氏微微沉吟,道:“奴婢猜想,这件事情的起因肯定是大姑娘。如果大姑娘没有在胡氏面前露过类似的念头,胡氏定然不会起这样的心思。但,往姑娘的药里下毒,下什么毒,让什么人来做这件事情,大姑娘或许是真的不知道……毕竟这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就算知道大姑娘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胡氏也不会希望让大姑娘沾染太多不干净的事情。” 秦氏这话倒真是说中了胡氏所想,都是当奶娘的,也都是把自己奶大的孩子看得极为重要的,就算性格不一样,行为处事不一样,但在某些时候心里想的却一模一样。如果换成她,真遇上这种向人下毒手的事情,她也会瞒着雪晴,自己去做的。 “奶娘说的很有道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对我起了杀机,是因为心头恨我,但更重要的或许还是为了爹爹对大伯说的那个举荐入仕的名额。”雪晴点点头,看着秦氏,道:“爹爹故意在大伯和堂兄跟前提这个事情,是为了年后他被举荐不显得那么突兀,但也存了抛出一个诱人的饵,让大房为了这个饵不得不退让和低头。” 秦氏默默地点点头,这件事情钟珥赶回来看醒过来的雪晴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提过,她自然知道钟珥的目的。 “只是,爹爹低估了有些人的狠毒,他抛出的饵没有让某些人低头,反而让他们起了更恶毒的心思。”雪晴微微一笑,道:“或许她们认为,我死了,爹爹定然心灰意冷,没有了上进的动力,举荐的名额就能落到大堂兄头上……既不用想我低头还能得到想要的,多好的事情啊!” “姑娘是二爷二奶奶的命根子,若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二奶奶必然活不下去,二爷也必然与害了姑娘的人拼命。”秦氏带了些愤怒的道:“无论哪个害姑娘的人是谁都一样。” “这个我明白,我相信大伯应该也明白,但大姐姐未必明白这一点。”雪晴抿着嘴,道:“何况,她身边或许还有人给了她错误的引导,让她认为我死了,所有的事情就能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姑娘指的是胡氏?”秦氏皱眉。 “我不确定这个人是谁,但是可以肯定不会是胡氏!”雪晴摇摇头,道:“这个人引导大姐姐,让大姐姐想当然的以为只要我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但她最想弄死的人却不是我,而是胡氏!” “姑娘的意思是胡氏想你下毒这件事情,明面上是胡氏想要害你,实际上却是旁人给胡氏设的局,想置胡氏于死地?”秦氏皱眉,总觉得雪晴想得太多了些,她看着雪晴,道:“姑娘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这样想自然有我的理由。”雪晴微微一笑,道:“首先,将巴豆掏空了,放入断肠草和曼陀罗的粉末……这法子真的挺不错的,只是,奶娘觉得胡氏能自己想得出这样的法子来?” “为什么不呢?”秦氏皱眉,道:“姑娘,奴婢和胡氏认识也有很多年了,对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她确实是个颇有头脑和心机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大奶奶当年也不会让她给大姑娘当奶娘了。” “因为我觉得,能想出这种法子的人肯定是聪明人!胡氏若是这样的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自己的份量,也明白这件事情暴露的严重性。”雪晴微微笑着,道:“明白这些,胡氏就不会冒冒失失的亲自把东西交给桂枝,她会将这件事情交给旁人来做。她是大姐姐的奶娘,可以使唤的人很多,而适合做这件事情的人也不会少,其中最合适的莫过于刚刚被撵出梅香园的香茗。” 香茗?秦氏微微一怔之后,点了点头。 雪晴笑笑,道:“香茗被撵是因为她吃里扒外,但她自己肯定不会这么想,不会想自己做了多少对我不忠的事情,只会怨我不念这么多年的情分……让香茗来做这件事情,香茗不大可能会拒绝,而她既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替死鬼,也能找到一个比为大姐姐出口恶气更好的理由。” 确实如此!秦氏点头,心怀怨恨的香茗出面确实会比胡氏自己更合适,无论事情成或不成,都能归结到香茗心有不甘,怀恨报复上。这样一来,胡氏少了风险,初晴也少了嫌疑,尤其是桂枝也说了,她当初是受了香茗的算计,才让胡氏捏了把柄的……胡氏和香茗对她来说,同样有震慑力,也能逼着她做事。 “其次,胡氏对付我或许不是临时起意,但绝对不会是蓄谋已久,毕竟我和大姐姐发生冲突也就最近几日的事情。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短短的几天时间,胡氏就算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害我,又哪来的时间弄出这样的东西来呢?”雪晴继续分析,道:“这些害人的东西,别说胡氏一个下人,就算是大伯母想弄到都得费些周折和力气。” 秦氏点点头,曼陀罗也好,断肠草也罢,都是有毒害的东西,不是随便什么人,更不是随便哪个药店都能买到的!弄这些东西,胡氏肯定不敢光明正大,要避开旁人的耳目弄到这样的东西,肯定要费不少的心思和功夫。 还有,明秀和吴大夫也都说了,那些粉末并不是单纯的将这两种毒药磨碎,而是经过提纯,这么一来,东西更难得,胡氏弄到的难度也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秦氏轻声道:“姑娘怀疑这东西是胡氏一早备下,以便他日有需,方便取用的。”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雪晴点点头,道:“如果不出我意料的话,胡氏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想的是把这些东西想尽法子带进东宫,以备不时之需。将它用在我的身上,不过是事情刚巧都到了这一步而已!” “带进宫?”秦氏瞪大了眼睛,道:“胡氏没那么大的胆子吧!” “谁知道呢?”雪晴冷冷一笑,道:“我这般猜测是因为大姐姐以前在家中事事顺心,长辈们宠着疼着护着,同辈的兄弟姐妹敬着爱着,就连我也不例外。事事顺心的她需要用这种毒辣,不留任何余地的手段对付家里的某个人吗?” 秦氏默默地点点头,雪晴说的都是事实,如果雪晴那一连串的梦,梦里发生的事情也在现实之中逐一发生的话,雪晴不会改变一直以来对初晴的态度,两人之间不会有越来越激烈的争执,更不会走到今日形同仇人的地步。 “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这表皮还是巴豆,里面却放了致命毒药的确实有可能是准备好了给大姑娘带进宫的。”秦氏点点头,又想了想,道:“姑娘,既然这东西极有可能是准备了带进宫的,你说这法子会不会是胡氏从宫里出来的人那里听来的?譬如说书荟姑姑?” 第九十一章怀疑 “书荟姑姑?”雪晴皱紧了眉头,这名字听来好陌生,她记忆中中没有这么一个人。 “书荟姑姑是宫里放出来的管事姑姑,是夫人好不容易请回来教大姑娘宫里规矩的姑姑。”秦氏连忙解释道:“姑娘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也很正常。书荟姑姑到府里虽然有一年多,但她向来深居简出,奴婢也就是在她刚刚被夫人请回来的时候见过一次而已。” “宫里的管事姑姑?”雪晴皱紧眉头,道:“奶娘,关于这个人你还知道些什么?” “奴婢也就知道大家都知道的一些信息,这些还都是书荟姑姑刚刚进府,那些好事打听了传来开的。”秦氏将书荟被放出宫的缘由和出宫之后的遭遇都说了一遍,又道:“后来是因为书荟姑姑极少在人前露面,和府里的人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大家慢慢没有了兴趣,不大说她的事情,府里也就仿佛没了这个人一般。” “奶娘,想办法好好的打听打听这个人。”雪晴微微挑眉,这种进府一年多却毫无存在感的人,不是太平常就是太不平常。 秦氏看着雪晴,道:“姑娘也认为胡氏在巴豆里藏毒是得了书荟姑姑的指点?” “她的嫌疑最大!”雪晴点点头,又道:“我之前全然忘了大姐姐身边还有着一个人,但现在……奶娘,我怀疑引导大姐姐,让大姐姐认定除了我就会否极泰来的会是她。” “她?姑娘怎么会认为是她呢?”秦氏皱眉,书荟在她眼中,就只是个局外人,刚刚怀疑书荟,不过是因为她是初晴身边唯一一个从宫里出来的人。 “这只是我的猜测!”雪晴笑笑,道:“胡氏是大姐姐的奶娘,是一直看着她长大的人,我相信胡氏在大姐姐心里,就和你在我心里是一样的。有这么一个人在,旁人有天大的本事和能耐,都得靠边站。” 秦氏点点头,就如梅香园的事情几乎都是她说了算一样,初晴身边的事情也都是胡氏出面打理,雪晴说的一点都不错。 “如果这个书荟有心一直侍候大姐姐,甚至想跟随大姐姐进东宫,那么深得大姐姐信任的胡氏就会是她最想除去的障碍!”雪晴继续道:“当然,这个目前就只是我猜测的。不过想要证实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也很简单,奶娘只需小心关注大姐姐那边的动静,如果这位书荟姑姑一跃成为大姐姐最倚重的人,那么,这个猜测就不会错了。” 雪晴嘴上说只是自己猜的,但心里却肯定这个完全不在记忆中的书荟必然有问题,甚至相信上辈子书荟和胡氏之间也有一场鲜为人知的争斗。 从今日的事情不难看出,胡氏或许有点儿本事,但真不是什么聪明人,就算雪晴目前为止对书荟还是没甚了解,也相信这样的胡氏斗不过从宫里出来的她。斗不过书荟,说不得就是胡氏上辈子没能跟着初晴进宫的主要原因。 以雪晴前生今世对钟初晴的了解,她都确定钟初晴再恨自己,也没胆子在这种没有任何人给她撑腰的时候对自己下毒手。可是,偏偏胡氏不仅仅铤而走险向自己下毒,还做了自以为是的安排,想当然的以为她能够凭借这些安排,逃脱罪责。 雪晴有理由认为,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书荟的影子,引导初晴的人可能是她,暗示初晴将事情交给最信任的胡氏的也是她,而让胡氏以为只要一切证据都不能证明胡氏给的是毒药就能活命的也可能是她…… 书荟是从等级森严的宫里出来的,比什么人都明白胡氏事情败露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至于说自己的生死,她至少现在是不会关心的。 “如果姑娘的猜测是真的,这书荟未免也太过狠毒了些!”秦氏皱眉,为了这么一个目的置人于死地,这样的人实在是可怕! “书荟姑姑可是从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啊!”雪晴叹息一声,道:“奶娘,我不知道皇宫内院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但可以肯定是明争暗斗层出不穷,刀光剑影随处可见。能在宫里熬出头的,无论有没有靠山,手段和心机不能缺,心狠手辣更是必备的。” 雪晴说这话的时候想到的是皇宫内院的两大巨头——当今太后和皇后。这两位的明争暗斗一直就没有停息过,宫里因为她们的争斗而死的宫人不知凡几。 雪晴的话让秦氏警醒,她点点头,道:“奴婢明白了,姑娘放心,奴婢会小心的关注着大姑娘那边,也会想办法好好打听书荟姑姑的事情。” “能打听到多少打听多少,如果打听不到奶娘也不必强求。”雪晴笑着看着秦氏,道:“这件事情奶娘尽力而为就好!” “那不行!”秦氏摇头,道:“就算胡氏是咎由自取,自寻死路,但大姑娘肯定不会这么想,她肯定会把所有的错归结到姑娘身上,也肯定会加深对姑娘的仇恨。书荟如果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大姑娘最多的信任,就一定会为大姑娘出谋划策,对付姑娘的。” “我不这么想!”雪晴摇摇头,道:“家里一再出事,而每一件事情到最后都给大姐姐带去了不良的影响。这些事情就算祖母下封口令,多少也会传一些出去,这对大姐姐的名声定然有碍。这一点,我都能看到,从宫里出来的书荟不可能看不到。她若想要依仗大姐姐水涨船高,最应该做的不是帮着大姐姐对付我,而是劝着大姐姐收敛,好好备嫁,别因为自己作死,让进宫的事情出现意想不到的变故。” “万一呢?”秦氏摇摇头,她对书荟没那么大的信心,道:“奴婢觉得大姑娘屡次不顺,已经疯魔了,书荟未必能劝住大姑娘!” “大姐姐确实因为一再受挫有些失常,但还没有到丧失理智,劝都劝不住的地步,除非……”雪晴摇头,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奶娘,桂枝呢?她怎么样了?” “奴婢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易安居的院子里跪着,奴婢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处置她!”秦氏摇摇头,又叹气道:“原以为我们这院子怎么这也都还有几个得用的,可是如今连桂枝都这样……唉,姑娘,是奴婢无能,没有把人管教好。” 香茗、桂枝接连做出背主的事情,让秦氏对梅香园的丫鬟婆子都没有了信心。 “这怪不得奶娘!”雪晴摇摇头,道:“是因为她们对我、对爹娘缺乏敬畏之心,才会轻易的做出背主的事情。桂枝会受怎样的责罚我猜不到,但是因为她的那番话,我们也好,三房也罢都有了清理门户的理由……奶娘,这是个好机会。” “嗯!”秦氏点点头,道:“姑娘放心,这一次奴婢一定会睁大眼睛好好挑人,就算挑不到像明秀这样又能干又忠心的,也绝对不会要那种包藏祸心的奴才!” 明秀……就目前来看,明秀确实是个又忠心又能干的,而她到自己身边的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说明了这一点。可是,雪晴心里更想不通了,如此能干,如此有本事的她怎么就走到需要卖身葬父的地步了呢? 不过,雪晴终究还是没有点破这一点,无论明秀到自己身边是为了什么,但自己身边如今还真的缺不了她,将这件或许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点破,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第九十二章挑事 “三姐姐,我来了!”说这话的是带了几分雀跃蹿进来的惜晴,她的奶娘林氏脸上带了几分无奈的跟在她身后进来,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眼底满是不情愿的雨晴和雨晴的奶娘吴氏。 “妹妹今儿怎么得空过来?”雪晴笑着将手上的笔放下,将养了好几天后,她今日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秦氏总算是松了口让她下了床,在床上躺了好些天,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僵了的她立马过来这边练字。 “我一直有空,只是家里这几日乱糟糟的,爹爹和姨娘都不许我出门而已!”惜晴吐吐舌头,又笑着道:“三姐姐,爹爹知道你身子不好,特意寻摸了几只好参,让我和四姐姐给你带过来了。” “三叔有心了!”雪晴笑笑,林氏立马将手上捧着的人参递给侍候雪晴的明秀。 “三姐姐知道我爹爹对你好就行。”雨晴撇撇嘴,带了几分嘲讽的道:“三姐姐倒真是好兴致,家里都乱成这样子了,还有心思在这里练字!” “家里乱和我练字有关系吗?”雪晴微微挑眉,反问一句。 钟府如今确实是挺乱的,而这些乱都源于那日的事件。 胡氏被打死的当天,端氏难得干净利落的处置了另一个当事人桂枝和与那件事情关系并不是很大的香茗。 马上就要过年,又死了一个胡氏。端氏心里纵使也恨不得将这两个人也一并打死,但处置的时候却还是从轻发落了。她命人将两人各打了二十板子之后,又让人把她们送去了钟家一处位置很偏僻、产出也不好的庄子上。 对这个两个人,端氏心里极为厌恶,她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有意让这两个人一辈子留在她见不到的地方,她吩咐送她们过去的人告诉庄头,过完年就给她们配人。 这样的处置在端氏看来已经很轻了,但对香茗和桂枝而言,却不见得,她们这一去,如无意外,一辈子都会交待在那个偏僻且清苦的庄子上了。 桂枝还好,胡氏的下场让她以为自己也在劫难逃,认命等死的她知道自己的处理结果之后,心里满满的都是逃出生天的喜悦,她哭着磕头说了一句“夫人慈悲”就乖乖的去领罚。 挨了板子之后,桂枝咬着牙,一瘸一拐的上了前往庄子的马车。这一去,日子肯定会过的很艰辛,但想到被活活打死的胡氏,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 而香茗则完全相反。事实上在胡氏被打死的时候她都认为这件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没想过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她,得知自己也要被一并处置的时候,她甚至想冲到端氏跟前为自己辩白。 只是,没有哪个人敢给她这样的机会,通知让她的人直接将她绑上,嘴巴一堵,丢到院子里噼噼啪啪给了一顿板子,而后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她再往马车一丢…… 两人被处置不过是钟家各方清理下人的一个开始,那日之后,除了易安居以外,所有的院子都清理出去一大批人。 不同的是二房三房清理出去的几乎都是和大房有牵扯——或者像香茗一样,从一开始心里就更向着大房,或者像桂枝一样,不是被人设了局就是自己犯了错,被大房捏了把柄的,还有少部分是平日里偷奸耍滑,让人厌恶,实在不愿容忍的…… 而大房的院子里清理出去的几乎都是端氏点了名的。譬如说香茗那个在汇园当管事的姐姐,再譬如杨茹身边好几个得力的管事妈妈……香茗的姐姐纯粹是因为香茗被端氏迁怒,但另外的几个则是被端氏查明她们做了和胡氏一样的事情。 被清理的人无论是心里有底的还是觉得自己被冤枉的,都不希望自己落到被扫地出门的下场,他们都清楚,被清理出去只是一个开始。钟府没有财大气粗到养一堆闲人的地步,没有了差事的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一部分会被安置到辛勤劳作都不一定能得到温饱的庄子上,还有一部分则可能被人牙子带走,离开钟家,也离开盛京这个繁华的地方。 这样的认知让这些人都慌了,有门路没门路的都在想法子为自己谋划后路,而这也让原本就乱糟糟的钟府越发的乱成一团,乱得让端氏忍不住狠狠的发作了好些人。 “家里乱和三姐姐练字倒是没什么关系,但家里变成现在这样子可都是因为三姐姐。”雨晴脸上带了几分挑衅,斜睨着雪晴,道:“原以为三姐姐心里多少会有些而不安,但如今看来,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才能优哉游哉的在这儿练字。” “不安?我为何不安?”雪晴看着一心挑事的雨晴,淡淡的道:“相反,我如今觉得心里安宁无比,因为我知道,家中乱上这么一场,不知道会剔除多少隐藏在安乐和美假相之下的毒囊。那些包藏祸心的奴才未必能够尽数剔除干净,但至少能够清除大部分,剩下的的小部分就算不会被吓得从此不敢再做背主的事情,却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的嚣张和肆无忌惮。” 雨晴的脸色变了又变,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道:“三姐姐说的可真是比唱的还要好听,说得好像自己成了家里的大功臣一般。只是,就为了和大姐姐争个高低,就弄死胡妈妈,闹得长辈们不得安静,家中处处人心惶惶,原本浓浓的年味半点皆无……三姐姐,你真的就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太过了吗?” “原来四妹妹是来为胡妈妈喊冤,为大姐姐抱屈,为那些已经或者即将被驱逐出去的奴才张目来了!”雪晴淡淡的一笑,心里清楚雨晴最想的恐怕还是借此事得利。她将目光转向吴氏,朝着她颇有深意的笑笑,又淡淡的道:“既然如此,我和四妹妹也没什么可说得了……明秀,请四姑娘出去吧!” “你敢撵我!”雨晴气得眼睛都红了。 “我连大姐姐的脸面都敢往地上踩,撵你又算得了什么?”雪晴冷笑一声,又冷喝一声,道:“明秀,撵人!” “是,姑娘!”明秀收住脸上的笑容,走到雨晴跟前,道:“四姑娘,请吧!” “你……”雨晴对她怒目而视,她身后的吴氏更上前一步,斥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对四姑娘这么说话。” “我的胆子也比不得吴妈妈大!”明秀淡淡的,她的胆子自然是大的,她嘴角挑出一个嘲讽的笑,道:“在这种时候还由着主子胡闹,吴妈妈就不担心下一个被按在易安居门口的会是你吗?” 第九十三章拒绝 明秀的话让吴氏脸色一僵,雨晴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惧,明秀接着就毫不客气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雨晴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还是跺跺脚,哼了一声,就往外去了,吴氏也灰溜溜的跟着出去了…… 被她们这么一闹,雪晴尚且不觉得有什么,晚晴和林氏的脸上就有些难堪起来,晚晴的小脸上带着和她的年纪不相符的苦恼,一脸歉意的对雪晴道:“三姐姐,不好意思啊!我真没想到四姐姐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和你过不去……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和爹爹说的。” “七妹妹不用为了她向我道歉。”雪晴笑笑,雨晴和晚晴只是同为三房的姑娘而已,除此之外,再无相同之处,她又怎么会因为雨晴的无礼和愚蠢迁怒晚晴呢? 她伸手牵过眼底带了几分不安的晚晴,道:“她就是个蠢货,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挑唆利用了来我面前说这些难听的话,她这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姨娘也是这么说的。”晚晴点点头,道:“从小姨娘就让我离她远些,说被她欺负了都是小事,要是不小心学了她,和她变得一样笨才是大事。” 晚晴的话让雪晴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她一笑,晚晴也嘻嘻哈哈的笑了,雨晴带来的尴尬气氛消失殆尽,神经一直绷着的林氏大松一口气,默默地往旁边靠了靠,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了些。 “三姐姐,家里这一次肯定要清理出去很多下人吧!”晚晴眨着眼睛,道:“我们院子里被爹爹撵出去了七八个,这还是因为有好些个被四姐姐咬着牙给保住了,要不然可能会更多。” “我这院子里被清理出去的也不少。”雪晴脸上带了些无奈,道:“不过这个我也不意外,就连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被委与重任的二等丫鬟都尽做些吃里扒外的事情,别的那些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晚晴一脸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而后又眨巴着眼睛,道:“撵出去这么多的人,三姐姐身边的人还够用吗?爹爹着人在牙行挑了不少人,说今儿下午就送过来让我们挑……三姐姐,你和我一起去挑人吧?” 这才是晚晴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吧!雪晴了然,她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七妹妹,不用了。” “四姐姐~”晚晴有些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再怎么聪慧也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尤其是她心里明白自己说话不对就会好心办坏事,就更不敢随便说话了。 “七妹妹,我知道你和三叔是好心。”雪晴笑笑,看着有些着急的晚晴,声音和缓的道:“临近过年,各家牙行手里都不会有多少人了,好的就更少了,这个时候想在牙行挑一批还算不错的人过来,一定需要费很大的功夫。七妹妹不用说我也知道,三叔特意让七妹妹你过来和我说这个事情,是好意,是担心我们这里买不到足够的下人,日子过得不舒服。毕竟我爹娘人面不广,想要在这个时候买几个合适的下人不难,但想多买些却真的不容易。” 雪晴的话让晚晴大松一口气——三姐姐能明白就好,不用她浪费口舌解释半天。 “不过,这个好意我们真的只能心领。”雪晴认真的看着晚晴,道:“被撵出沁园和梅香园的,多是和大房有关联的人,那头撵了他们,和大房算是翻了脸,这头就手下三叔买来的人……大房还不得以为我们两房想联合起来对他们怎么样?” 晚晴愣了愣,她年纪尚幼,自然不知道钟家这三房之间的官司,但有些事情敏感的她却也能够感受到——初晴这个钟家最得宠的嫡长孙女看不起她这个三房的庶女,脸上带着笑,但看她的眼神没有半点温度,和她年纪相近、关系最好的怡晴和她来往的时候也都带着优越感…… 初晴一直以来就是钟家的明珠,眼里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她能够理解,但是怡晴……同时庶女出身的她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不过,她还是呐呐的道:“大伯母或许会误会,可是大伯……” 晚晴的话在雪晴失笑非笑的表情下住了口,别说大伯素来爱重大伯母,就算没什么感情,人家也都是夫妻,是一家人,就像嫡母和爹爹一样,爹爹再怎么不喜欢嫡母,可该维护的时候却还是会维护的。由此可推,只要大伯母误会了,大伯多少都会受到影响的。 “就算他们不误会,这个情我们也不会领。”雪晴知道钟仐是好意,她甚至明白钟仐此举带着讨好,但二房的下人她真的不愿意让大房或者三房有机会插手,谁知道他们的插手会不会在将来出现什么隐患?大房当初往二房三房安插人手的时候可未必就想过借此害人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奶公一直在我娘的陪嫁庄子上管事,他昨儿就传了话来,说在庄子上挑选出了十多个手脚麻利、做事勤快也能信得过的丫鬟婆子,最迟后天就能送过来。我爹身边的松烟也想法子从牙行那里弄了些人来……这些人或许比不上三叔挑选出来的那些出色好使唤,但至少解决目前的问题。” 雪晴说的也是实话,那日当天,沈月绮和钟珥都还没来得及行动,将心怀叵测的人清理出去就分别吩咐张七斤和松烟找人补进来了。这两个人肯定是比不上钟仐的,能找到的人可能也差一些,但总还是能完成钟珥夫妻交待的事情的。 雪晴也想好了,不管他们送来的人好不好,都先用着,实在不顺手的话,也可以等到过完年之后再买些好的进来替换了。 “那好吧!”晚晴无奈的点点头,道:“姐姐都已经这么说了,我就不再说什么让姐姐听了烦的话了,只是姐姐如有什么需要,可不能客气。爹爹说了,这一次大房那边被落了面子,还吃了不少亏,心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怨恨呢,这以后,我们两房得相互帮衬才行。” “你回去告诉三叔,就说我知道了。” 第九十四章提醒 大年初十这天一大早,雪晴就带着礼物去了曹家——每年大年初十,曹穆卉的女弟子们都会上曹家给老师拜个晚年,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进了曹家,雪晴就被曹家的下人引进了一处花厅,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王俪、俞敏霞以及她关系最好的杨青芷都在,邢晓琳还不见人影,都不用人招呼,雪晴就坐到了杨青芷身边。 她刚一坐下,杨青芷就轻轻的捅了捅她,低声道:“你这年过的不舒坦吧?你们家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大过年的,被撵出大批的下人不说,还传出兄弟不和的消息。” 杨青芷的话让雪晴眼底微微一闪,说实话,今年这个年钟家确实笼罩在一股异样的气氛之中——钟家发生的事情就算被下了封口令但还是往外面传了出去,所幸的是知道内情的人原本就不多,有心引导一二,倒也没有将事情传出去,对钟家、对钟初晴的名声影响不大。 但是,这些事情仍旧还是让钟善继夫妻极为不悦,大房更是觉得自己吃了一个苍蝇却不得不笑着吞下去,二房三房倒是觉得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但碍于身份却不能露出半点欢喜来。 尤其是因为胡氏事件,钟家换了很大一批下人,就算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受过调/教,大概的指导一二就能上手的,但状况频出却还是避免不了的。 不过,这是对旁人而言,对雪晴来说这个年她倒是过得舒坦无比,不用去易安居感受那种装出来的和乐融融的假相,不用和自己看不顺眼也看自己不顺眼的人接触,更不用担心自己身边又冒出一个甚至一串心怀不轨的下人…… 只是,这样的话除了父母之外,雪晴可不能对旁人说,杨青芷也一样。所以,她只能笑笑,照着钟善继和端氏的交待,轻声道:“我也听说了外面的一些谣言……唉,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的谣传!” “谣传?”杨青芷不信的看着她,道:“那你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不过是严浅忆和我那位堂姐见面的那件事情的后续而已!”雪晴笑笑,轻描淡写的道:“祖父祖母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是恼怒,而后一查,查到是她的奶娘胡氏在背后怂恿蛊惑,才让她犯了错的。祖父祖母非常生气,顾不得马上就要过年,不但将胡氏直接杖毙,还把我们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彻查了一遍。” “就这么简单?”杨青芷不相信的斜睨着雪晴,雪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和初晴年纪相差不大,接触也不少,对初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至少知道初晴在钟善继夫妻眼中地位很不一样。 她可不相信钟善继夫妻能因为她和严浅忆的勾勾搭搭就勃然大怒,在大过年的时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众人在背后看钟家笑话的同时也在猜疑钟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姐姐相信不相信我都只能这么说。”雪晴笑得甜甜的,又道:“事情确实由那件事情引起,只是其中还发生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而已。” “只能这么说?”杨青芷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着精灵的雪晴,笑着道:“那么,你能说说这事情对你来说是好是坏不?” “因为这事,祖父很是生气,说好好的姑娘家被人教坏了,祖母便让彻查。”雪晴笑眯眯的道:“这一查啊,还真查处不少事情来,我们姐妹身边也都有不少丫鬟婆子被撵了出去。那些喜欢在主子跟前嚼舌根子的,撺掇着主子做这做那的,侍候不精心的……说实话,这件事情除了时候不对之外,还是很好的,至少我身边如今不会再有那种瞒着我引着我的客人去见别人的丫鬟了。” “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她活该!”杨青芷知道她指的是香茗,这种背主的奴才没人会喜欢。她轻轻地拍了拍雪晴,道:“好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多问就是。不过,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吱一声。” “嗯!”雪晴点点头,笑着道:“谢谢杨姐姐!” “你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就是把人想的太好了些,我这个当姐姐的不多顾着你些,还能眼睁睁的看你吃亏不成?”杨青芷轻轻地斜了她一眼,又轻声道:“我听我爹说,年后盛京会不大平静,你可得小心些!” 盛京会不大平静?雪晴一脸不解的看着杨青芷,心里却也很透亮——看来安王是得了世家姑娘们要到盛京来的消息了。只是,来的并不是世家之中最优秀的那几位,她们的来到也不会引起太大的轰动而已! “你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有底就好,具体的我也不好和你说。”杨青芷无奈的道:“我爹如今也就只知道那么一点点消息。” “哦!”雪晴一脸雾水的应了一声。 “故作神秘!”俞敏霞嗤了一声,花厅就这么大的一点,她们坐的又近,杨青芷和雪晴说话的声音再小,却还是没有瞒过自幼跟着父兄学过一些武功的她。她撇撇嘴,道:“真以为就你消息灵通,就你知道年后会有世家子弟和世家姑娘进京的消息啊!” “世家子弟和世家姑娘进京?”雪晴瞪大了眼睛,这一次她是真的挺惊讶的,毕竟,在她记忆中世家子弟根本就没有在盛京露面,皇甫悦萼等世家姑娘是在家族护卫的护送下进京的。 “是啊!”俞敏霞点点头,道:“说是开阳王、淄阳崔两家牵头,另外六大世家附和,大燕实力最强的十余个世家都会派族中优秀子弟进京,其中有一部分更会留下盛京学习。” “这么说来,盛京会迎来很多很优秀的人了?”雪晴一脸的向往。 “那是自然!”说这话的是王俪,她脸上带了一抹傲色,道:“世家子弟有多优秀只有见过的人才能明白,他们的优秀是世家能够历朝历代一直绵延不息的原因。” 王俪的傲然雪晴看不明白,但杨青芷却冷笑一声,道:“世家能够存世如此之久,依仗的自然是一代又一代的优秀子弟,这样的人物我倒还没有机会认识,只是不知道王妹妹见过几个优秀?不管怎么说,王妹妹也是开阳王家的偏远旁系,别的世家不好说,王家的嫡传子孙总会认识几个吧!” 第九十五章抱团 王俪居然是开阳王家的旁系?雪晴微微有些吃惊,前生今世她都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但是,她很快便又释然了。 八大世家存世数百年,慢慢的分成了嫡系、直系和旁系。嫡系顾名思义是当代家主三代之内的亲眷,直系在五代之内,而旁系则是五代以外。嫡系子弟每个家族都不会太多,而直系子弟的则都不少,至于旁系……旁系真不要太多,就连子嗣不茂的咸阳嬴家旁系子弟也近千人,可何况是王家。 开阳王家、洛阳李家和淄阳崔家在八大世家之中算是子嗣极丰的,这几个世家好文风,多了几分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多了些郎情妾意的风流韵事,这风流韵事多了,子嗣的数量自然也就上去了。 其他世家的子弟虽然也都是文武兼修的,却更重视武功,族中子弟也少了几分文人的温文儒雅和风流倜傥,多了几分武人的豪迈和血性。皇甫家如此,皇甫悦萼未来的婆家上官家也是如此。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敬王世子,以后的魇王同是一身温文儒雅,和善可亲的人,也或许是因为一身风华却肩不能挑的钟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豁出去了也不能保护她,雪晴在前世经历变故之后对类似的人变得完全无感。 这也是前世她和晏富贵那胖子成亲之后,虽口口声声的嫌弃他浑身铜臭,俗不可耐,却没有真个费精神改变他的原因之一,也是皇甫悦萼释放好意,想要与她结亲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的原因——上官家豪迈讲义气是出了名的,这样的人家即使是在不认同这门亲事,即使是想反悔,也会堂堂正正的提出来,绝对不会暗戳戳的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雪晴的脑子转的飞快,而被杨青芷毫不客气的怼了几句的王俪则脸色一白,脸上原本的傲然之色也荡然无存,她原以为知道世家子弟要来,平日里与她并不太亲昵这几个师姐妹会改变对她的态度,哪知道才说了这么两句话,就被杨青芷这么下脸。 “你这么说可就错了!”俞敏霞斜瞟了王俪一眼,淡淡的道:“王姐姐虽然只是王家的旁系,但好歹也是王家的旁系啊,和我们这些个与世家扯不上亲的相比,还是近水楼台的,就算如今和那些个出色优秀不凡的世家子弟不熟,将来也会熟的。王姐姐无论是相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说不得还能背靠开阳王家,嫁给某个世家的出色子弟,甚至是嫡系子弟呢!” 俞敏霞的话说中了王俪的心思,她如今就是这么想的,而她的父亲王洛予更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就已经写信回开阳给与他相熟并能在本家那边说得上话的人,请他们帮忙说项,让女儿王俪在本家子弟到盛京之后充当向导。 本家那边如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但王俪却相信本家那边一定不会拒绝父亲的建议,也相信得到这个机会的自己一定能够让本家的兄弟姐妹看到自己的优秀。有本家的欣赏认可,优秀的自己想要嫁给某个优秀的世家子弟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这是,这样的想法被俞敏霞当众挑破,让王俪有种被人剥去了外衣的难堪,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冷冷的道:“是俞妹妹自己想要嫁进世家吧!” 雪晴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大概记得皇甫悦萼等人来到青舍之后,严浅忆和王俪费尽心思的和她们拉近关系。王俪有没有因此和某个世家子弟相熟,进而嫁进世家她不知道,也不曾听说过,可俞敏霞嫁进世家,成了崔家大少夫人的事情却听皇甫悦萼提过两句。 不过,俞敏霞能够嫁进世家,成为众人艳羡不已的崔家大少夫人凭借的可不是和崔大少有什么私情,而是她将来会在宫变之中立大功,进而成为大燕两代帝王信任的忠诚的父亲俞将军。 这么想来,王俪就算用再多的心思,只要她的父亲王洛予还就只是个礼部小郎中,她想嫁入世家不难,想嫁个优秀出色的直系子弟努力努力也能实现,但想成为嫡系子弟的正室……不是雪晴看不起她,除非遇上个眼瘸心瞎,父母长辈又不重视的,要不然绝对不可能。 “我还小,还没到恨嫁的年纪。”俞敏霞被怼了也不生气,淡淡的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后笑着看着雪晴,道:“钟妹妹更不着急!” “那我呢?”杨青芷不满的瞪着她,道:“故意把我给漏了是什么意思?想说我着急了吗?” “杨姐姐是安王殿下的嫡长女,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虽然如今还没有封号,但以后必定是要加封的。杨姐姐如此尊贵,更不用着急担心了!”俞敏霞笑着道:“再说,当今圣上和皇后娘娘都极疼姐姐,可想而知,姐姐的婚事两位必然过问,有这两位,姐姐需要担心的是可挑的太多,挑花了眼。” 所以,说来说去唯一一个动了心思的还就只能是王俪了! 雪晴心里喷笑,前生她一直懵懵懂懂,但如今她却早就看清楚了,青舍这么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却生生分了三派。 性子直爽,看谁不顺眼就怼过去邢晓琳和俞敏霞是一伙的;心里做事,随时笑盈盈,面上一团和气,看似和谁都好,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算计人的王俪和严浅忆是一派的;城府深却不轻易算计人,行为举止带着皇家气派的杨青芷在自己来青舍之前应该和邢晓琳俞敏霞更亲近。 自己来到青舍之后,还有小孩子脾气的俞敏霞不忿最小的自己成了至少明面上最得大家喜爱的那个,对自己没个好脸之后发生了改变,在邢晓琳和钟初晴一起被指为太子的正妃侧妃之后确立下来——为了护着自己,杨青芷和邢晓琳二人的关系淡了下来,自己两个人也成了一派。 但是现在,严浅忆因为算计自己的事情灰溜溜的离开了青舍,邢晓琳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近了几分,而俞敏霞如今褪去了两年前的孩子气,有了想和解、亲近的意向…… 想到这一切,雪晴也就想明白了王俪方才脸上为何带了傲然了——她这是觉得世家子弟姑娘来了,她也来了一群会让她身价地位倍增的盟友,忍不住的想要抖一下吧?可惜,她找错对象了! 思忖间,邢晓琳来了,进了花厅便道罪,道:“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让妹妹们久等了!” “姐姐可算来了!”俞敏霞扑了过去,抱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让人好等!” “出门的时候出了点事情,稍微耽搁了一下!”邢晓琳笑笑,没说太子今日不知怎地,一大早带着人去了邢家,让已经要出门她不得不延迟了出门的时间。 “来了就好!”俞敏霞也没有追根究底,或者说她原本就只是嘴上随便抱怨一下,她嘟囔着,道:“你再不来我们可都该烦了。” 俞敏霞的抱怨带了几分娇憨,让邢晓琳忍不住笑着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骂道:“连稍微等我一下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那哪能啊!别说就这么一下会儿,就算等姐姐等到海枯石烂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俞敏霞笑嘻嘻的,道:“只是,今日不一样,有那种不知所谓的在一旁呱噪,这才心烦意燥。” “不知所谓的?”邢晓琳微微挑眉,看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王俪一眼,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而是笑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见老师吧!” 补更一 第九十六章名额 在邢晓琳的带领下,五人向刚刚将前来拜年的男弟子们送走的曹穆卉拜了一个晚年,和往年一样,曹穆卉和她们说了几句鼓励她们上进的话之后,脸色微微一正,道:“趁着今天你们都在,有件重要的事情先和你们交代一声。” 五人正襟而坐,神态恭敬的看着曹穆卉。 看着姿态礼仪无可挑剔的弟子,曹穆卉心里升起淡淡的自豪,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淡了,道:“想必你们这几日都听家中的长辈提及,说年后会有一些世家子弟前来盛京的事情了。” 几人齐齐的点头,雪晴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她点头之后满脸好奇的道:“弟子是刚刚听几位姐姐说起来的……老师,世家子弟来盛京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但那传闻中传世最久、势力最大的八大世家的子弟来盛京的却真是不多。这一次,他们齐聚盛京可是有什么缘故?” “你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曹穆卉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得,右手轻轻的拂过精心打理的胡须,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为师牵的头。” 这个回答雪晴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上一世,世家姑娘进京就是曹穆卉多方斡旋奔走的结果,十多个到了盛京的世家姑娘无一例外的都进入青舍,成为曹穆卉的女弟子。 这些世家姑娘在青舍学习,长的有三五年之久,短的也有两年余,她们与盛京的姑娘交际来往的同时也促进了世家与盛京权贵的交际。 这种交际往来对双方都是有好处的。 对世家而言,改变了某些对世家不够了解,因为世家的势力而心生忌惮,对世家怀有恶意的人的态度。或许不能让他们消除对世家的戒心,但起码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凭空猜疑,动不动就说世家狼子野心,叫嚣着朝廷要想法子削弱世家的实力和影响力,免得养虎为患。与朝廷而言,也缓和了自先帝起,就有些紧张的关系。 不过,从这件事情受益最多的还是曹穆卉。 能让世家放下戒备,让自家娇养大的姑娘千里迢迢的来到盛京就读,这是对曹穆卉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而曹穆卉也没有辜负世家对他的信任和肯定。 这些世家姑娘在京城期间,曹穆卉引导着她们,让她们的天赋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让她们在将来的某一天大放异彩,成为世人认可的才女,为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增光添彩。 但是,这件事情对曹穆卉而言,最大的收获还是让他成为无人再敢质疑的一代教育大家,也让青舍在十数年之后成为大燕女子最向往的圣地。 前世雪晴离开盛京的时候,青舍的名声还没有传出盛京,雪晴也因为离开了这个圈子,不清楚与她一期的青舍弟子情况,不知道她们在择婚的时候是否因为在青舍求学而被人高看。 但在二十年后,青舍弟子这个光环有多大的作用雪晴却是清楚的,而她也算是这个光环的受益者——如果她不是曹穆卉不止一次挂在嘴边,叹息造化弄人,被时局耽误了的得意弟子,就算女儿再出色,她和皇甫悦萼为儿女定下的婚约也很难被上官家承认。那个时候,胖子虽然已经是梧州首富,身上还有捐来的功名,但和堪称庞然大物的上官家相比,还是太渺小了。 雪晴脑子里想着,脸上则和邢晓琳等人一般,满脸惊叹的看着曹穆卉,直接赞道:“这么大的事情是老师牵的头?老师真是太厉害了!” 雪晴毫不掩饰的赞叹让曹穆卉心头舒坦的同时也忍不住对自己的自得而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道:“即将进京的世家姑娘大多数都会进入青舍,成为你们的同窗,与她们一并入京的世家子弟最主要的任务只是护送自家姐妹进京,到了盛京之后,是去是留还是两说。” 除了雪晴满脸满眼都是装出来的懵懂之外,邢晓琳等人的眼睛都齐齐一亮——这般说来,她们都将有近水楼台的便利,与出身世家的姑娘们结交喽? 这让她们都忍不住心头有些发热。这些日子,她们的长辈都与她们说了不少和世家有关的事情,其中的重点是她们如果能够与某个世家姑娘成为手帕交,进而通过她得到她背后的家族的友谊,对她们的一生能有怎样的帮助。 女弟子们的表情没有瞒过曹穆卉的眼睛,事实上她们的反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淡淡的道:“世家有多大的能量,与世家交好能够得到怎样的便利,相信你们的长辈都和你们说过,这个我就不赘言了。我今日想要和你们说的第一件事情是世家姑娘进入青舍求学,与你们成为同窗之后,你们怎样与她们交往我不会随意干涉,但是……” 说到这里,曹穆卉停顿了一下,看着眼睛火热的邢晓琳等人和依旧懵懂的雪晴,带了几分警告的道:“我不反对你们抱着目的与人交往,但如果只存了利用算计之心,被人识破了,那么自食恶果的时候我不会为你们说半句好话的。” 曹穆卉的话让几人心头一凉,恢复了几分冷静——是啊,和世家姑娘结交就是一把双面刃,成了,将是她们一生最大的财富,但弄巧成拙,不但没有得到世家的友谊,反而将人给惹恼得罪的后果也将影响她们的一生。 “怎么感觉好复杂啊!”雪晴吐了吐舌头,而后眨巴着眼睛看着曹穆卉,道:“老师,您知道我有的时候真的挺笨的,说不得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得罪了……如果我敬而远之,干脆避着她们,您不会对我失望吧?” 雪晴的话让曹穆卉笑了起来,看着一脸孩子气的雪晴,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他笑着道:“我说的只是不要存利用算计之心,至于要不要和她们交好往来,你们可以自己决定。”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雪晴欢乐的笑了,道:“我啊,就乖乖的当个不惹是非的老实学生,谁都不去招惹。” “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曹穆卉点点头,道:“你们做错了事情,我不会袒护你们,同样,你们没有做错事情,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雪晴连连点头,可爱的样子逗笑了几个心事重重的师姐。 “还有一件事情。”曹穆卉对雪晴这般表态其实是非常满意的,趋炎附势他能够理解,但更赞赏不为权势所动的品质,哪怕他明白雪晴能够说这样的话主要是因为她年纪小,还不明白权势能够带来怎样的好处也无损他对雪晴的满意。 他淡淡的道:“除了远道而来的之外,为师还会招收一些家世普普,出身相对较低却天资过人女弟子……你们每人有一个名额,只要天资够,无论出身,都可以带过来。” 曹穆卉的话让几人大喜,就算是以前,想要进青舍都不容易,如今还多了这么一出,这名额就更珍贵了。这名额,无论给谁,都会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运作得好的话,甚至能够给家族带来不小的利益。 第九十七章抛出 “三姐姐,你说的是真的?”怡晴一脸惊喜的看着雪晴,虽然雪晴之前就说过,会想办法将她带进青舍,她心里也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让她有一种疑似梦中的惊喜。 除了怡情之外,只有晚晴一脸关切,眼巴巴的看着雪晴,钟家其他姐妹虽然也听到了雪晴的话,但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脸上都不没有露出关心的神色来。 “当然是真的。”雪晴也没有理会其他人,虽然她当众说这个事情就是为了让她们也知道。她笑盈盈的看着怡晴,道:“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敢随便说,要是骗了你,你还不得恨我一辈子。” “三姐姐,真是太好了!”怡晴欢呼一声,扑上来抱住雪晴,一连串的道谢,道:“谢谢你,谢谢你!”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种客气话做什么?”雪晴笑着反手抱住她,又看向一旁的晚晴,道:“七妹妹,这一次就先照顾六妹妹,她比你大一岁,正好是可以进青舍的年纪,你再等等,我相信一定还会有机会的。” “嗯!”晚晴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很勉强——雪晴在从曹家回来之后,就把这件事情详细的和她说了,有了心理准备的她已经努力的想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一些了,但真的好难,她没有哭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雪晴其实很能理解晚晴的心情,这么好的事情却因为年幼一岁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落到了别人身上,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她之所以早早的和晚晴打招呼就是担心她一个受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哭出来。 事实上如果纯粹的从喜爱考虑,雪晴其实更想带晚晴去青舍,晚晴更聪慧、和她如今的关系也更好,二房三房如今也更亲近,而怡晴也就只是比另外几个人稍微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在她抛出诱饵之后,晚晴也好,郑姨娘也罢,都在努力的刷她的好感,年前的那些事情发生之后,钟仐能够那么迅速的和三房站在一起,除了他本身的情感之外,这对母女的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 可是怡晴呢?除了几句嘴甜的话之外,真的就什么都没做了,她和初晴直接撕破脸的时候,怡晴也和爱晴几人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的将自己缩在壳里,她躺床上前后那么些日子,怡晴甚至都没有上梅香园探望。 当然,如果怡晴那个时候大着胆子做了让她觉得暖心的事情,雪晴就算不会私下与她说,让她好生为自己谋划,也会像前世一样,随意的说有这么一个机会,说自己可以带一个堂妹去青舍,让这个机会不经什么大的波折落到年龄看起来最合适的怡情身上…… 是的,在期待着这个消息的日子里,雪晴想起以为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想起了上一世她根本就不理解进青舍这个名额有多珍贵,随意的说了这件事情就撇开了。 她的态度随意,知情人为了不平添事端麻烦也把消息捂得死死的,钟家人也就没把这个名额看的太重,随意的商量了几句,就做了决定。 而今生,她却想看看这个名额会在钟家掀起怎样的风浪! “七妹妹,三姐姐既然这么多说了,就一定会再给你想办法的,你就放心吧!”怡晴也知道自己得了大便宜,心里也有些担心晚晴心头不顺,把自己的好机会给搅黄了,连忙安慰一声。微微顿了顿又道:“你也知道,我愚钝许多,去个一年半载就跟不上也是有可能的,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我就老老实实的回来,然后你再补上去。” 怡晴这话纯粹半点都不诚心,任谁都知道她进了青舍就算拼了命也会努力用功的。她或许没有晚晴聪明肯吃苦,但也不是愚笨怕累的,只要肯下苦功夫,怎么着也能在青舍呆下去。 不过,她这话说的虽没几分诚意,但却正是雪晴想要听得,她立刻笑着道:“六妹妹,你这话我可是记住了,你要真是跟不上的话,当姐姐的我可真的是要当个恶人,把你给劝回家的。” 怡晴微微一怔,一旁一直冷眼看着她们的雨晴立刻冷哼一声,道:“三姐姐,我们都知道想要进青舍不容易,可那是以前,如今曹先生都已经松口再招学生了,想进青舍也就没那么难了吧!” 雨晴这话明是埋汰雪晴太把带怡晴进青舍当回事,暗是想告诉所有人,曹穆卉松口之后,想进青舍很简单,没必要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妹妹,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先生是松口再招学生了,但是想进青舍只会比以前更难。”雪晴一脸认真的看着雨晴,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六妹妹,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帮她的话,先生给我的这个名额我真不一定舍得给六妹妹。” “嗤~”雨晴嗤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 “你还真别不信!”雪晴脸上的表情越发认真严肃了,她看着雨晴,道:“四妹妹可知道不久之后,会有不少世家子弟和世家姑娘陆续进京,这其中就有八大世家嫡系的子弟和姑娘。” “八大世家的嫡系子弟和姑娘要来盛京?”雨晴瞪大了眼睛,而后反射性的扭头去看初晴,道:“大姐姐,你一向消息灵通,可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被点了名的初晴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我倒也听到些风声,不过消息是真是假尚且不能确认。” 是不能确认还是不想告诉家里这些妹妹?雪晴心里冷嗤一声,大年初四的那日,杨茹便带着初晴去了付家,说是去给付家老夫人拜年。付家消息灵通,付华娟又是钟蔺纬即将娶进门的妻子,知道世家子弟要来能不和初晴通个声气? 雪晴心里如此想,其他几个脑子转得快的也想到了这个,爱晴更不顾素来没人点名不出声的原则,最早开口道:“三妹妹既然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也知道世家此举是为了什么吧?” 雪晴点点头,道:“世家姑娘进京的目的是为了到青舍求学,这件事情是老师费了很多心思促成的,而世家子弟则是为了护送自家姐妹才来的。” “也就是说三姐姐将有很多出身世家嫡系的姑娘做同窗?”说这话的是在易安居极少主动说什么的钟惜晴,她眼中闪过懊恼,脸上却带着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可真要恭喜三姐姐了!” “老师是这么说的。”雪晴笑着,又看着雨晴,道:“四妹妹,以前只有我们五六个的时候,青舍都不好进,而如今连八大世家的嫡系姑娘都将在青舍求学……我想,想进青舍的人会更多,而进青舍也会更难。” “有什么了不起的!”雨晴轻哼一声,但她心里也知道,这确实很了不起。她对世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认识,但也知道钟家能有今天是因为有付广清提携钟善继,是因为钟善继、钟熠这对父子善钻营,但更重要的是因为钟善继夫妻将唯一的女儿嫁进了崔家,换来了崔家的帮助和支持。钟绘静嫁的还只是崔家才能平平的直系子弟,而钟雪晴未来的同窗却是八大世家的嫡系姑娘! 想到这里,就算知道她其实是最不合适的那个也忍不住眼红嫉妒,不过,这一次她眼红的不是雪晴,而是什么都没做的怡晴。她斜睨着怡晴,酸溜溜的道:“恭喜五妹妹!不过,五妹妹,这天上掉金元宝虽然是好事情,可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啊,你说可是?” 怡晴苦笑一声,没敢接这话,她脸上的欢喜在雪晴认真的和雨晴解释这名额有多难的时候夹杂了担心。不用雨晴说,她也知道,如果没有世家姑娘进青舍这一出,她和生母李姨娘在父亲嫡母跟前说说好的,撒撒娇,那么这件事情就算是定了,但是多了和世家姑娘同窗这个噱头……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眼底燃起了火焰的惜晴,心里却忍不住怨上了雪晴——这件事情她就不能先瞒着吗…… 第九十八章抢 “我叫你们过来为的是什么,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明白。”钟熠带了几分矜持保留的看着怡晴和她的生母李姨娘。 “妾身素来愚钝,大爷什么都不说,妾身又怎么明白。”李姨娘的心沉甸甸的,但却还是咬着牙回了一声——她自然明白钟熠将她们母女叫到书房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六姑娘让出到易安居求学的机会吗?若是其他的事情,一贯隐忍的她或许会压着六姑娘,把机会让给五姑娘,但这一次不行。 “我看你不是愚蠢,而是装傻!”钟熠脸色微微一沉,他叫李姨娘母女来之前就知道她们不会轻易退让,但是没想到一贯小心小意的李姨娘会骤然之间变得大胆起来。他冷冷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了。囡囡不是有一个带人进青舍学习的名额吗?我觉得这个名额给惜惜更合适,六丫头年纪还小,以后有机会再说。” 果然是为了这个!李姨娘心里暗恨,怡晴在易安居用过晚膳之后就匆忙把这件事情与李姨娘说了。听完怡晴的话和她的担心,李姨娘就知道一定会有人觊觎这名额,甚至会不顾颜面的来抢来夺,来抢的人是谁,会借助谁,她们也都有过猜测,而如今,钟熠的话不过是印证了她们的猜测没错而已! “大爷,找机会带六姑娘进青舍是三姑娘早几个月就提过的,今日当着诸位姑娘说这件事情,不过是履行自己的承诺。三姑娘愿意提携六姑娘,是因为六姑娘聪明懂事,尊重三姑娘,喜欢和她亲近。”李姨娘咬着牙,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害怕,道:“这是六姑娘努力得来的机遇,妾身和六姑娘都舍不得让给别人,而妾身相信,三姑娘也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好意最后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李姨娘的声音发颤,她知道自己的话定然会惹怒钟熠,但为了女儿,她也顾不得这个了,讨钟熠的欢心固然重要,可女儿的前程更重要。前者的心里眼里从来只把自己当个物件,当个玩意儿,女儿却是自己自己最亲近的人,是自己的全部。她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但女儿不一样,女儿还有无限的可能。 和李姨娘紧挨着的怡晴垂着眼看着地,生怕眼中带着的恨意被钟熠给看了去,如今的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恨。恨极了看到好处就跳出来与她争,和她抢的惜晴;恨极了只看得到钟惜晴,却无视自己的偏心父亲;恨极了比邱姨娘年轻漂亮,有嫡母支持却还是让邱姨娘给比了下去的李姨娘…… 甚至连雪晴也都成了她怨恨的对象——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就不能先瞒着,等一切成了定局,旁人就算羡慕嫉妒也抢不走的时候再揭开呢?或者说她原本就没打算提携自己,只是有言在先,不好食言。所以,她才当着众人说破这件事情。 “囡囡那里等我们商量好,确定了之后我会去说!”钟熠神色淡淡的看着李姨娘母女,道:“我知道你们舍不得这个机会,也知道你们定然会在心里抱怨我偏心惜惜……我不否认我偏爱惜惜,但如果不会因为惜惜比六丫头更合适的话,我也不会让六丫头退让。” 钟熠的话让怡晴的眼眶中盈满了眼泪,她咬着牙,道:“女儿不觉得五姐姐比女儿更合适。” “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眼界也不够广,只看得到眼前的好处!”钟熠语气微微冷了些,道:“你四岁启蒙,到如今满打满算也还不才两年多,这么短的时间,纵使天资逆天,也未必能否学到多少东西,何况你资质一般。” “这个女儿承认!”怡晴恨得咬牙,她确实不是天资逆天的人,但惜晴也不是啊!父亲偏爱她,不过是因为偏心邱姨娘而已!她咬着牙,道:“女儿自知愚钝,但从不敢偷懒,以前如此,以后更是这样……女儿相信,进了青舍之后,有名师教导,一定能够一日千里,成为让父亲骄傲的孩子。” “一日千里?只怕你还没有成为令为父为之骄傲的女儿,就因为听不懂曹大家的教导,跟不上进度,不得不离开青舍了。真要到那个时候,你会被人笑话,带你进青舍的囡囡也会被人笑话,甚至钟家其他的姑娘也会被人笑话!”钟熠冷冷的道:“与其因为拖后腿离开,成为笑柄,不如不要开始!” “如果连开始的勇气都没有,女儿还能做得成什么事情呢?”怡晴依旧咬着牙松口,她知道钟熠说得未必就是虚言,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他偏心惜晴的事实。 怡晴的不松口让钟熠彻底黑了脸,他知道这个机会难得,知道这样的机遇无论对哪个女儿来说都至关重要,但怡晴的态度却是他没意料到的。他原以为自己开了口,怡晴和李姨娘做做姿态,要点儿好处之后就会松口的。但是现在看来,怡晴却有顽抗到底的架势。 他冷着脸道:“看来无论为父的怎么和你讲道理,你都不肯把这个名额让出来,让给惜惜了?” “是!”怡晴咬牙,道:“事关女儿终身前程,还请爹爹谅解。” “既然讲道理你听不进去,那么为父的就不和你讲什么道理了。”钟熠彻底没有了耐心,直接道:“这个名额你愿意让也好,不愿意让也罢,都是惜惜的了。我这是告知你结果,不是和你商量!” “爹爹,您不能……”怡情没想到素来最是好面子的钟熠居然能说出如此没有风度的话来。 “如果你还当我是父亲,那么就乖乖的听我的,当然,如果你心里不把我这个父亲当回事……”钟熠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是我的女儿,那么何来的资格跟着囡囡去青舍!” 钟熠的话断了怡晴和李姨娘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两人脸色苍白,但钟熠却已经没有了和她们再多说你半句话的心思,他一挥袖子,将两人落在书房,自己离开了。 “姨娘~”钟熠一走,怡晴就忍不住一声哭了出来。 “六姑娘,这是命~” 第九十九章怡晴 “三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怡晴哭成了泪人儿,她泪眼朦胧的看着雪晴,道:“如果你不帮我的话,这个机会肯定会被五姐姐给抢走的。” 怡晴从钟熠的书房出来之后就到梅香园来了,李姨娘说让她认命,可是她怎么能认命呢?看她这样子,李姨娘便教了一通之后,让她来找雪晴了。 “六妹妹要我怎么帮你?”雪晴一脸同情和无奈的看着怡晴,道:“我没有先向长辈们通禀这件事情,而是当着姐妹们直接说这是给你的名额,是想用这样的方式先把这个事情给定下来,就是知道这机会难得,担心旁人看着眼热,杀出来把机会给抢走……我都这已经这样了,妹妹还要我怎么帮你?” “但那根本就没用!惜晴不但想抢,还给爹爹惯了迷魂汤,让爹爹来说这件事情。”怡晴哭哭啼啼的,道:“如果三姐姐私下告诉我这件事情,瞒着其他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有这一出发生了。” “六妹妹这是在埋怨我吗?”雪晴脸色微微一沉,带了几分不悦,但心里却真不意外怡晴会这样——上辈子的得了她的好处,跟着她进了青舍,在青舍也处处被她照顾的怡晴在二房种种不顺的时候可不曾站出来为自己说半句话。大房大多数人都是那种记仇不记恩的,怡晴也是这样的。 “妹妹哪敢!”怡晴心里就是在埋怨雪晴,但这样的话却怎么都不会说出口,她一脸委屈的道:“我只是那般假设而已!如果没人知道跟着姐姐进青舍,不仅仅能成为曹大家的学生,还能有一群世家姑娘做同窗,惜晴就算眼热,也未必会不顾面子的来抢了。” “妹妹以为我不说,长辈们就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吗?”雪晴反问一声,语气凉凉的道:“世家子弟进京是大事,你觉得这么大的事情祖父和大伯能不关注,能不查个究竟?照妹妹说的瞒着……欺瞒长辈这个罪过最后让谁来背?” 雪晴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满的都是失望,但心里却却连连冷笑,她自然知道惜晴是个最最爱面子的人,知道如果没有一群世家姑娘做同窗这个诱惑,惜晴就算眼热也不会来抢这名额。但那又如何?她就是想看大房这些个总觉得钟熠这个父亲身居高位,她们这些女儿也高人一等的堂姐妹们为这个名额结怨。 “这个……”怡晴脸上带出一丝难堪,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理直气壮。 “六妹妹不是觉得欺瞒长辈的是我,理应由我一人承担吧!”雪晴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摇头,道:“我原以为我一片诚心待妹妹,妹妹也会报以诚心,看来是我想多了。” “我没那么想!”怡晴自然是不敢承认的,连忙道:“若姐姐为了我把事情瞒了下来,这欺瞒长辈的罪名自然应该是妹妹我一人承担的。只是,姐姐不是没有那么做吗?” 雪晴似笑非笑的看着怡晴,怡晴连忙又道:“三姐姐,你别多想,我真的没有抱怨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三姐姐,你帮帮我吧!” “好吧,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雪晴一脸无奈,道:“我也还是那句话,六妹妹要我怎么帮你?” “爹爹和三姐姐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三姐姐能不能坚持说你只带我,不要惜晴?”怡晴一脸期盼的看着雪晴,道:“名额是曹大家给三姐姐的,只要三姐姐坚持,爹爹定然也没有办法。” 怡晴这次来找雪晴,原本是想在她面前好好的哭一场,诉诉苦,哭得她心软之后,让雪晴把出面说服钟熠的。 这是李姨娘教的,李姨娘说大房年前在雪晴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钟熠心里肯定有些别扭心思,如果雪晴肯在钟熠面前好好地说道说道,钟熠改变主意,不站在惜晴那一边的肯定还是很大的。 可刚刚被雪晴说了那么些话,怡晴心里有些发虚,生怕自己提了要求,雪晴说她得寸进尺,而后干脆撒手什么都不管了——这主要还是因为她心里也明白,到梅香园来哭诉,寻求雪晴出面帮忙原本就是得寸进尺之举。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雪晴点点头,道:“家中姐妹,我只答应过你和晚晴两个,别的我没有给过承诺。” “谢谢三姐姐!”怡晴连声道谢,而后又咬着牙道:“只要三姐姐不松口,惜晴就别想得逞! “我肯定是不会松口的。”雪晴淡淡的道:“我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妹妹,定然不会以为别人说了什么而改变主意,就算大伯找我谈话也是一样的。” 雪晴的话让怡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不曾她开心,雪晴却又淡淡的道:“我这边定然是可以坚持住,就是不知道妹妹能不能顶住一切压力,坚持住了。” 雪晴的话让刚刚露出笑容的怡晴又苦了脸,她对自己其实是没有信心的,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脸苦苦的看着雪晴。 不等怡情说话,明秀就掀帘子进来,笑着向雪晴行礼,恭声道:“姑娘,五姑娘来了,说她今儿亲自炖了点莲子银耳羹。她知道姑娘味觉灵敏,就端了过来,想请姑娘尝尝,点评点评。” 明秀的话让怡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等雪晴说话,就叫道:“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把她撵走!把她撵走!” 明秀丝毫未动,怡晴有些恼怒,转头却看到雪晴一脸的似笑非笑,当即红了脸,不安的道:“三姐姐,我也是急了才……” “我明白你的心情。”雪晴笑笑,淡淡的道:“明秀,你告诉五姑娘,她是个兰心蕙质,这莲子银耳羹想必炖得极好,可惜送来的太晚了,我已经吃过了六妹妹带来的点心,再吃就该积食了。” “是,姑娘!”明秀点点头。 雪晴继续道:“顺便再告诉五妹妹,就说我这个人比较无趣,喜欢什么口味就只会吃什么口味,不会随意的改变,对人也是一样的。” “是,姑娘!” “三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明秀一出门,怡晴就欢喜地跳了起来,一脸感激的道:“惜晴肯定是想来说服你,让你改变主意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雪晴点点头,看着怡晴,道:“六妹妹,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你了,我会拒绝惜晴,大伯与我谈话也会坚持初衷不变,但更多的我就帮不上忙了。” “三姐姐~”怡晴脸色微微一僵,她就不能帮人帮到底,送福送到西吗? “六妹妹,我真的只能帮到这里。”雪晴神色坚定的道:“我会保持我该有的态度和立场,剩下的就看六妹妹自己了的。” 第一百章暗涌 “红姨娘在祖母跟前呆了一个多时辰,离开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红姨娘一定在祖母跟前哭诉她们母女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了!”明秀的回禀让雪晴的脸上浮起了冷笑,道:“看来与世家姑娘做同窗的诱惑还真大,让素来不敢站出来争抢出头的二姐姐也坐不住了!” “宜儿说她趁着没有注意,躲在墙根下听了一会,红姨娘确实向夫人诉苦了。”明秀恭敬的道:“不过,红姨娘倒也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说得再多,把她和二姑娘说的再怎么可怜委屈,这跟着姑娘进青舍的好事也不可能落在二姑娘的头上。所以,她们打得主意是让二姑娘这个当姐姐的装成丫鬟,打着照顾妹妹的幌子跟着混进青舍去。” 明秀口中的宜儿是易安居的粗使丫鬟,是在年前易安居清理人之后,端氏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如今的钟府,像她这样在钟家毫无根基的下人还真是不少,易安居的数量少些,也就五六个,大房其次,有十余,二房三房则多些,都有二十来个。 这些人进府至今也不过一个月左右,而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内,明秀不但和其中近三分之一的人有了来往,还能利用这些人打探到不少的消息和每个院子的动静。雪晴不知道明秀是怎么做到的,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明秀这项本事非常有用,至少她如今想知道什么,只要问一声,最迟次日,就能得到答案。 这是这一次,明秀得到的消息让雪晴有些意外,但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般行事才是爱晴的性格。 一直以来,爱晴都是钟家姐妹之中最最不引人注意的那一个,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她都习惯性的当一个沉默的背景,默默地在众人身边听别人谈笑风生,看别人争得面红耳赤,不参与却也不会一问三不知。 爱晴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也很正常——红姨娘是因为钟家某种不能言说的意图被钟熠收房的,能怀上爱晴是因为钟熠为了转移杨茹对某些人的仇恨……她不过是一个从来不曾得宠的姨娘,在不被期待的情况下生下的庶女,要是不懂得隐藏自己,还能有机会长大吗? 对这个二姐姐,雪晴曾经是非常同情的,尤其是忆起前世她因为某些缘故,被钟熠夫妻许给了太子身边的幕僚做继室之后,这种同情达到了极点——嫁了人之后的她似乎过得极为不好,偶尔回娘家,强颜欢笑的神色之下满满的都是倦怠。 但是如今,在不多的几次接触之后,雪晴算是看出来了,她的这位二姐姐或许不得宠,或许没有出彩的相貌和才华,但心机城府手段却可能是钟家姐妹中最厉害的那一个!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同情,至于说拉她一把……呵呵,拉她一把倒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自己拉了她,她上岸之后顺手把自己给推下去。 雪晴更确定,纵使没有相貌和才华加持,只要有一个好机会,爱晴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雪晴不知道上辈子的爱晴有没有等到那个让她翻身,改变命运的好机会,但是今生,这个机会似乎来了。 跟着最后的胜利者进青舍!在爱晴眼中,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既不用和惜晴怡晴争抢,得罪她们和她们身后各自的生母,也能进入青舍,和世家姑娘少爷接触。 雪晴不确定爱晴有多大的本事,能否和某个世家姑娘或者世家少爷结交,进而得到他们的帮助,改变她的命运,让她一飞冲天。但可以确定的是,爱晴就算没这个本事,最后也不过是浪费了一点时间和精力。对如今的钟爱晴来说,时间没太大的价值,而精力只要花点儿时间就能养回来。 想到这些,雪晴忍不住冷嗤一声,道:“我这位二姐姐还真是……挺擅长夹缝里做人的!这么一点点小事,祖母肯定答应了吧!” 雪晴的评价让明秀心里喷笑,她眼中闪着笑意,道:“夫人没有直接答应,但也说到时候会看情况做安排的。” “这就对了!”雪晴点点头,又问道:“庆春园这两日怎么样?” 明秀脸上再次闪过笑意,道:“庆春园的气氛还是很紧张。六姑娘整日疑神疑鬼,入口的东西特别的小心,显然非常担心五姑娘在食物里做点手脚。五姑娘面上一片沉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但私底下却比六姑娘更小心,吃穿用的东西都一再检查,生怕一个不小心中了招……不过,目前为止,两人都很谨慎,都还不曾向对方下手!” “她们的日子一定过得很煎熬!”雪晴淡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又问道:“那别人呢?” “四姑娘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还是将就着混着过日子,七姑娘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般半点都不敢懈怠,不过,郑姨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给七姑娘做衣裳。”明秀知道雪晴说的别人是指钟家另外的几个姑娘。 “做衣裳?”雪晴微微挑眉,笑了,道:“郑姨娘还真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还有就是大姑娘……”明秀微微顿了顿,道:“大姑娘和身边的人说过好几次,说五姑娘六姑娘丢人现眼,不过是一根带了些许肉末的骨头而已,就让给她们露出一副饿狼相。” 雪晴笑笑,神色淡淡的。 “大姑娘言语之中对两位姑娘都很是看不上,但就在今日,大姑娘和大奶奶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向大奶奶建言,让她站在六姑娘这一边。”明秀看着雪晴,声音略低了些,道:“大姑娘之前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神态……昨儿,书荟姑姑单独和大姑娘呆了一个多时辰。” 雪晴微微挑眉,道:“知道书荟和大姐姐说了些什么吗?” 明秀摇摇头,道:“书荟姑姑行事小心异常,每次都会交代香月香梅在外面守着,萝儿试过一次,失败之后没敢再尝试。” 明秀口中的萝儿和宜儿一样,都是进钟府没多久的粗使丫鬟。 雪晴思索片刻,道:“没听到也不打紧,大姐姐和书荟单独相处之后就变了态度,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你和萝儿说,既然她们如此小心,就别冒进,她只要盯紧些,清楚大姐姐什么时候和书荟单独相处,呆了多久就够了,别的可以看大姐姐之后做了什么慢慢猜测。我如今想知道的只是这个书荟对大姐姐的影响有多大而已!” “奴婢明白!”明秀点点头,顺口道:“这个书荟姑姑的事情要不要好生打听打听呢?” “你能打听得到?”雪晴挑眉。 “估计打听不到多少有用的,但总得试试。”明秀的心突地一跳,暗骂自己一声,看雪晴的眼神更多了份小心。 “那就试试吧!”雪晴笑笑,道:“一直以来你总能给我惊喜,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雪晴的话让明秀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第一百零一章临门 “青舍辰时开始上课,姑娘平日都会提前一刻到青舍,算算路上的时间,最迟卯时两刻便要出门。明儿一早,我家姑娘会在角门那里等六姑娘,但只会等到卯时二刻,如果迟了……”明秀说到这里打住了,笑笑,没有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而是笑着道:“六姑娘可别让我们姑娘等太久。” “还请明秀姐姐转告三姐姐,说我一定会准时的。”怡晴知道明秀没往下说的是什么,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如今的她满心都是欢喜——这个时候雪晴特意派人通知她出发时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的机会没有被人抢走,意味着她赢了! “奴婢会的,奴婢告退!”明秀笑笑,需要传达的已经传达了,她也该走了。 “香锦替我送送明秀姐姐!”怡晴吩咐她的大丫鬟香锦,香锦会意,应诺一声之后,笑着上前挽住明秀,顺势将怡晴一早准备好的荷包轻巧的递到了明秀的手中后,两人笑着往外走。 “耶~”两人一出门,怡晴便压抑不住的欢呼一声,而后拉着留在房里陪她的李姨娘,一连串的问道:“姨娘,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听到了!”和她一样,李姨娘也是一脸压抑不住的笑容,她开心的道:“姑娘,这个把握好了能让人一步登天的机会还是属于你的,没有被人抢走!姑娘,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好好的想想明儿穿什么……明儿可是你在青舍第一次亮相,可得好好地打扮。” “这个我有想过!”心情愉悦的怡晴欢乐的跳跃到衣柜前,精准的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桃粉色的袄裙,笑着道:“姨娘,我明儿穿这套衣裳怎么样?这是去年春天做的,那个时候做的稍微长了一点点,我穿过一次就收起来了,我比了一下,长短刚刚好。” “这套不错,颜色好,款式也不错,又过过水,不会簇新得扎眼……”李姨娘从她手里把衣裳接了过来,打开比了一下,很是满意,笑着道:“来,先穿上让姨娘看看是不是很合身。” “嗯!”怡晴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和笑容,在李姨娘的帮助下,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袄裙,转了一个圈,笑着问道:“姨娘,好看吗?” “好看!”李姨娘笑着看着女儿,打趣道:“又漂亮又可爱,姨娘敢肯定,青舍绝对不会有比你更可爱的女学子了。” “姨娘~”怡晴被李姨娘夸得两颊飞红,娇嗔的叫了一声。 “姨娘说的都是实话,一点都没有夸大!”李姨娘笑得很开心,在每个当娘的眼中,自己的女儿都是最完美的,李姨娘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她看着因为怡晴太瘦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袄子,抬手心疼的摸了摸她消瘦得没有半点肉的脸颊,道:“就是瘦了些……不过,不打紧,只要心情好,稍微调养些日子就能养回来。” “是啊,只要能熬出头,瘦点算什么!”怡晴点点头,又忍不住担心的道:“姨娘,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了吧!跟着三姐姐去青舍的人就是我了吧!” 变故……李姨娘的心忍不住激烈的跳了好几下,但却还是笑着安慰女儿,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出现什么变故?姑娘别自己吓唬自己!” “我也不愿意自己吓自己,只是总觉得这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那日之后一直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很不真实!”怡晴苦笑一声,道:“五姐姐向三姐姐示好被拒之后,什么都没做,没有继续向三姐姐示好,没有让爹爹继续施压,没有刁难我,没有向我下手逼我放弃,甚至都没有给我脸色看……我有的时候都会以为爹爹那日逼我们放弃,将机会让给五姐姐的事情是一场梦……” 看着说着说着笑容就淡了下来,愁容也一点一点爬上脸的女儿,李姨娘脸上的笑容没了,怡晴一个孩子都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对劲之处,她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被钟熠逼着相让的那日,怡晴从梅香园回来之后,她们母女俩就卯足了劲,做好了迎接来自惜晴、邱姨娘甚至钟熠的威逼算计。因为担心怡晴年纪小,被人趁她精力不济,一时松懈的时候算计了去,李姨娘甚至不顾规矩的求了杨茹,暂时搬到了庆春园,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错眼的紧盯着。 可是,邱姨娘和惜晴尚没有任何举动的时候,爱晴和杨茹反倒是先后沉不住气的跳了出来。 杨茹会站出来很正常,主动表示会支持怡晴也不让人感到意外,毕竟李姨娘是她主动为钟熠纳进门的,李姨娘进门之后也一直老老实实的唯她是从,而邱姨娘母子三人却是杨茹的心病。 素来低调得恨不得没人注意她的爱晴沉不住气的跳出来倒是让她们有些意外,但也只是觉得意外而已,并没有让她们感到半点威胁——为了避免被人误解,进而被人当成对手,爱晴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当然,说的很动听,说惜晴怡晴年纪都小了些,雪晴自己也是个孩子气重的,让她带个更小的,吃力不说,还不一定能照顾周全,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找个能让她们信赖并安心的人跟过去。她主动请缨,说愿意为了妹妹们的学业,扮个丫鬟跟过去照顾三五个月,等妹妹适应了之后,功成身退。 爱晴的话连怡晴惜晴都蒙不了,更别说邱姨娘李姨娘了。不过,爱晴天资不好,年纪也大了,钟家宁可放弃这个名额或者用这个名额来做人情,也不会让她去。没有半点竞争力的她充其量也不过是蹭在胜利者身边,沾沾光,得个在世家姑娘少爷跟前露面的机会,看看能不能得点儿好处罢了。 既然对她没有威胁,怡晴自然不会吝啬,很大方的表示了对爱晴的欢迎,而后一心一意的等着惜晴出招……可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等得她鼓鼓的士气慢慢的外泄,再鼓再泄,几次三番之后,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鼓得满满的,也都没有等来惜晴的出手。 “姑娘也别想太多了,说不定五姑娘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看着满脸愁容的怡晴,李姨娘忍不住开始胡乱揣测,道:“你知道的,大爷对邱姨娘很不一样,对二少爷和五姑娘也很不一样,说不得在我们毫无所觉的时候,已经给五姑娘安排了更好的。有了更好的选择,五姑娘自然也就把这边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也就我们还在这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李姨娘这话一开始不过是为了安慰女儿胡乱说的,但说着说着却觉得自己说的没错——钟熠对邱姨娘母子三个素来上心,要是没有为五姑娘谋划了更好的,能再放了话之后就没了动静?怎么想也不能啊! 李姨娘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她越往下说,脸上的表情和心情就越是放松,而她的话语和神态难免也影响到了怡晴,继她之后,怡晴也轻松起来,笑容也再次出现在她的脸上…… 没等两人彻底放松下来,送明秀出去的香锦就回转过来了,神色有几分仓皇的她低声道:“姑娘姨娘,五姑娘和邱姨娘来了!” 谁?谁来了?李姨娘和怡晴齐齐的浑身一震,猛的看向对方,看到的都是一张满是担心、不安和震惊的脸…… 第一百零二章威胁 “您来了?”别看私底下,李姨娘提及邱姨娘的时候多是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态度,但真的和邱姨娘面对面了,却是有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纵使见惯了生母这样子,怡晴还是忍不住一阵气闷,而同时,心里也不安起来——惜晴母女显然来意不善,姨娘这个样子,能护着自己吗? “不让我们进去坐坐吗?”邱姨娘脸上带着笑,一脸的和气,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会以为她平素和李姨娘关系极好,这不过是寻常走动而已! “呃……哦……您请!”李姨娘心里越发的没有底气了,往旁边让了让,将脸上带着微笑的邱姨娘迎了进来。 在三个姑娘们住的院子之中,庆春园无疑是最大的,但大房嫡出庶出的姑娘足有四个,就算初晴住在易安居,没有和庶妹们挤,她们想要住的宽绰也是有难度的。 庆春园位置最好,也最宽敞明亮的三间正房是爱晴的——据说这还是邱姨娘为爱晴争取来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长幼有序。 邱姨娘的提议自然是遭到了杨茹的反对,但钟熠素来宠爱这个妾室,加上她说的也颇有道理,便没有理会杨茹的反对,应允了这件事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杨茹的反对颇站不住脚,初晴都已经养在了端氏身边,在易安居有了自己的住所,她还想把庆春园最好的三间正房留给初晴。被钟熠反驳之后,又说什么她说不得会给钟蔺纬再添妹妹……那个时候,是钟熠对杨茹最厌恶的时候,杨茹这话只得了一顿呵斥。 不过之后,他也说了两句软化,说如果杨茹再给大房添了嫡女,那么在嫡出的妹妹从生母身边移居庆春园的时候,庶出的爱晴就得将正房让出。 杨茹没有再给钟熠添个嫡出的女儿,爱晴也就一直住在庆春园最好的房间。对于这件事情,爱晴也好,红姨娘也罢,心里都是非常感激邱姨娘的。 这种感激,加上杨茹对自己还未进门就存在的红姨娘的厌恶,进门之后的一再为难,让红姨娘母女很自然的偏向了邱姨娘,只是摄于杨茹的淫/威,面上不敢表露而已。 庆春园的东西两厢则分别住着惜晴、怡晴两姐妹,若不是院子中间有棵长得极为茂盛的桂花树略作阻隔的话,对面有什么动静,都不用费心,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除了朝向相反,两人的房间大小一样,布局也相差不大,邱姨娘进去之后,很是自然的就坐到了外间的临窗大炕上,看着眼神忐忑的李姨娘,笑着道:“坐下说话吧!” 邱姨娘的反客为主让怡晴忍不住有些愤怒,带了几分尖锐的道:“邱姨娘有什么话直说吧,我还有事情要做,可没时间陪你说闲话。” “六姑娘好大的脾气啊!”邱姨娘笑盈盈的看着怡晴,而后又笑着看向李姨娘,道:“妾身记得六姑娘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啊!” 李姨娘脸色讪讪的,没有接这话,而是笑着道:“她小孩子脾气,姐姐别与她认真。不知姐姐和五姑娘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什么事情?六姑娘明儿一早要和三姑娘一起出门,需要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了!”邱姨娘淡淡的笑着看着自以为大局已定的李姨娘母女,淡淡的道:“我和五姑娘特意过来,就是告诉妹妹和六姑娘别瞎折腾,最后白费了力气。” 邱姨娘的话让李姨娘的心瞬间下沉,她还没有说话,怡晴就沉不住气的瞪着邱姨娘,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 “六姑娘~”李姨娘叫了一声,打断了怡晴即将出口的恶言恶语,邱姨娘看起来温和无害,李姨娘似乎也没有被她算计过,但相处多年下来,李姨娘却知道她是个真正厉害的。 旁的不说,就说杨茹占着正室的位置,这么多年来一直针对她,甚至为了对付她不惜主动为钟熠纳妾——李姨娘是杨茹刚怀上次子钟蔺赓的时候抬进门的,刚进门的那几年,自恃才貌兼备的她在杨茹的支持下没少挑衅邱姨娘,只是邱姨娘段数显然高了不止一点,不动声色的就化解了她的挑衅和算计。那个时候,她身在局中,只以为是邱姨娘运气好,以为是钟熠暗中护着。 待及杨茹确定她对邱姨娘的专宠构不成威胁,又纳了千娇百媚的肖姨娘,鼓动着肖姨娘和邱姨娘斗的时候,身在局外的她虽然没看清楚邱姨娘是做的,但邱姨娘的厉害却是看懂了。她甚至有一种感觉,感觉邱姨娘一旦撕下温和无害的面孔,就能变成比杨茹更恐怖的存在。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多了份小心,再遇到杨茹让她们和邱姨娘做对的时候,或者装傻,装傻不过也自跟在肖姨娘身边出工不出力……也是这种感觉让李姨娘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正面和邱姨娘发生冲突,更不敢让怡晴冲到前头。 看着怡晴恨恨的把在了嘴边的话咽下,李姨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邱姐姐,三姑娘身边的明秀姑娘刚来过……” “我知道那丫头刚来过,也能猜到她说了什么,但是,明儿一早跟着三姑娘去青舍的只能是五姑娘。”邱姨娘微微一抬手,看着不甘不愿的打住话语的李姨娘,神态平静的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她迎着李姨娘母女带了愤怒的眼神,淡淡的道:“这件事情,大爷之前已经说了,也确定了,我今日来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担心你们记性不好,记错了而已!” “邱姐姐,这名额是三姑娘的,给谁不给谁,三姑娘说了算。”李姨娘咬着牙,她知道这名额有多珍贵,就算心里对邱姨娘忌惮异常,也丝毫不敢后退,她看着邱姨娘,一字一顿的强调,道:“三姑娘也说了,她只承诺过五姑娘,也只认五姑娘。” “三姐姐素来言出如山,绝对不会因为旁人说几句话就改变主意。”李姨娘才说完,怡晴就补上一句,想了想,又看着惜晴道:“这些日子,五姐姐为了想让三姐姐改口没少费心思也没少碰壁,应该清楚三姐姐的心意才是。” 惜晴的脸色微微一沉,邱姨娘笑着瞟了她一眼,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露出笑容之后,满脸微笑的看向怡晴,道:“三姑娘是什么态度,如何坚持,那是三姑娘的事情,妾室今日来只想确定六姑娘是什么态度。” “能说的我已经和爹爹说过了,我不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任何人,就算是五姐姐也不行。”怡晴神色坚定的看着邱姨娘,道:“无论邱姨娘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既然六姑娘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邱姨娘不气也不恼,点点头,转向李姨娘,道:“妹妹赶紧帮六姑娘准备准备,准备好了之后赶紧回去收自己的行李吧!” “姐姐此话怎讲?”李姨娘心一紧,脸上也忍不住带了几分紧张。 “明儿六姑娘出门之后,会有人送妹妹离开。”邱姨娘的笑容很温和,道:“大爷那日说过,说六姑娘若不听他的,他就当没这个女儿……大爷说过之后,倒也有些后悔,无论怎么样,六姑娘都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呢?不过,亲生骨肉不能随便说不要,别的吗……想要不想要也就无所谓了。” 邱姨娘的话让李姨娘如坠冰窟,怡晴恶狠狠地瞪着邱姨娘,道:“你们想把我姨娘送哪里去?” “这个说不好!”邱姨娘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的亲切,道:“或许是庄子上,或许是某个庵堂,当然,送人也是可能的……赠妾可是雅事,大爷兴致突来,附庸风雅也是可能的。” “你敢?” “六姑娘,妾身不过是传达大爷的意思而已!”邱姨娘笑着看着怡晴,道:“不过,这被人送来送去,最后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妾身倒是略知一二……六姑娘想听吗?” 第一百零三章对恃 二月初一的这一大早,东边还没有半点光亮,满天星斗还闪着微弱的光芒,前头丫鬟打着灯笼,在秦氏和明秀的陪伴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雪晴缓步走过庆春园的院门,再走过芷园的院门,走到了早已经站了好些人的角门前站定。 “二姐姐早!五妹妹早!”看着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等了多久的爱晴惜晴,雪晴心里了然,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借着还算亮的烛光,爱晴惜晴看得清清楚楚的。 爱晴的眼底闪过一丝恼意,她不知道雪晴眼中的嘲讽是针对她还是惜晴,但却可以肯定,雪晴心里一定在笑话她,笑她为了能够得到与世家少爷姑娘搭上的机会不惜假扮成妹妹的丫鬟。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自降身份,也知道无论说的有多么的冠冕堂皇都无法掩饰她的真正意图。 事实上,在做出决定的时候,爱晴就知道自己的企图都不可能瞒过旁人的眼睛,也做好了被人嘲笑的心理准备。她恼怒是连长辈们对此都睁着眼闭只眼,雪晴为什么就不能装傻,非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呢? 但是,想到跟到青舍之后,自己可能得到的好处,爱晴还是佯作不觉的笑着道:“三妹妹早!” 和她想的差不多的还有惜晴,她压住心头的那丝不悦,笑盈盈的向雪晴道早,而后含含糊糊的道:“三姐姐,我们这就走吗?” “我们?走?”雪晴轻轻的一晒,挑眉道:“五妹妹,走去哪里?我可不记得我和妹妹有约!” 雪晴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在看到惜晴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最后的时刻,惜晴终究还是逼得怡晴让出了想要死死抓住的机会。 这段时间,惜晴怡晴不约而同的采取了消极策略,一直小心翼翼的提防对方却都没有主动出手。雪晴一直有些纳闷,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忽然都这么沉得住气,而现在…… 雪晴不知道在最后的时刻,怡晴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邱姨娘和惜晴用了怎样的手段,但是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这个时候却是豁然明朗了——两人一直维持着相安无事的假相是因为怡晴和她的生母李姨娘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向深得钟熠之心的惜晴下手,而惜晴则担心太早下手,后面再增变数。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雪晴却不准备让惜晴就这么含糊过去,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这两个人通过对决来决定谁得到这个进入青舍学习的名额,就算怡晴如今站在这里,说她将机会让给惜晴也不会点头,更何况怡晴还没出现? 而且,她坚信,就算是怡晴被逼得不得不退让,被逼的到现在都没有露面,可自己若默认了这件事情,怡晴最后最恨的必然会是自己,而不是惜晴。 惜晴的脸色微微一僵,但雪晴的态度原在她的预料之中,毕竟雪晴的态度从一开始就非常的鲜明和坚定。她压下心头的委屈和憋闷,笑着道:“三姐姐可能还不知道,六妹妹将跟着姐姐去青舍学习的机会让给了我……你看,六妹妹都没有露面。” 雪晴笑笑,微微侧头,道:“明秀,什么时候了?” “刚过卯时一刻。”明秀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她甚至故意补充道:“奴婢昨日照您的吩咐,和六姑娘约的是最迟卯时二刻出门。” “嗯!”雪晴点点头,道:“既然时候还没到,我们就等等吧,说不得六妹妹一会就来了。” 等?惜晴忍不住撇了撇嘴,倒是爱晴,明知道怡晴不会也不敢露面还笑着道:“三妹妹这么说了,我们就再等等吧,说不得六妹妹临到头上,又改变主意也未可知。” 我们?雪晴心底嗤笑一声。 惜晴在碰壁一次之后再没自讨没趣的凑过来示好,但好歹也还是主动过那么一次。可她这位二姐姐倒好,去求了祖母端氏,也在怡晴惜晴跟前说了好听的话,但偏偏没有和自己打声招呼…… 雪晴心里想着,却没有再说话,倒是秦氏脸上带出了些不悦的神色,小心的为雪晴整理了一下裹在身上的大麾,轻声道:“这会刚刚开春,还冷得厉害,姑娘上马车等吧,马车上有炭盆,暖和些。” “不过是一小会而已,不打紧的。”雪晴脸上轻轻地摇头,道:“我这段日子调养得好,感觉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 雪晴倒真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冷,相比起上辈子那种天气稍微有点儿凉就手脚冰冷的身子,她的身体真的是好太多,就算是最冷的三九四九天,穿的暖和些,手脚就热乎乎的。 最近这段时间尤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每日的精气神都很足,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冬天,可以名正言顺的躲在梅香园,捧着一本书,惬意的一呆就是一整天,但是现在,却觉得这么闲呆着精力无处消耗。 秦氏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劝,雪晴的身体情况她还是很清楚的,知道冻一小会对雪晴来说没什么,雪晴最近每天都会在院子里逛小半个时辰,站在这里等人对她的身体来说不是负担,她方才那么劝,不过是不乐意看到雪晴因为大房勾心斗角的事情伤身伤神而已! 秦氏沉默下来之后,角门这里也就沉寂了下来,爱晴等人没有说话的欲望,侍候她们的自然也就不敢出声响了。 就这么过了一刻钟,脸色从容,眼底却难免带了几分紧张的惜晴表情明显轻松起来,她笑盈盈的看着雪晴,道:“三姐姐,你看时间都到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了?再耽误的话,该迟到了!” “是啊,再耽误的话该迟到了!”雪晴点点头,不等喜悦的表情爬山惜晴的脸,她就淡淡的道:“只是有些话若不当面说清楚的话,终究是不合适。前头引路,去庆春园!” “三姐姐~”惜晴急了,忍不住上前拦了一下,道:“我知道三姐姐心里定然疑虑颇多,但现在可没时间让你和六妹妹说闲话,耽误了时间,迟到了可不好。”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雪晴语气淡淡的看着惜晴,道:“五妹妹请让让!” “三姐姐~”惜晴不明白雪晴为什么还如此的冥顽不灵,事情已经用很明朗了,她何必还要坚持见怡晴呢?她就不担心见了怡晴的狼狈模样,大家都难看吗? “六妹妹我是非见不可的,如果五妹妹执意阻拦,那么我们也可以慢慢的耗着。”雪晴微微一笑,道:“偶尔迟到一次与我而言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一百零四章不算 “看来,我至少不用把时间浪费在等六妹妹起身上!”踏进庆春园,看着灯火通明的庆春园,雪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终究还是没敢继续阻拦她,跟在她身后的惜晴脸色一黑,眼中闪过懊恼之色,早知道雪晴这般食古不化的话,昨晚就该让怡晴跟着李姨娘住到汇园去,只要她不在,就能省了好多的事。 雪晴真不记得庆春园的布局,不记得爱晴等人分别住在什么地方,不过,她记不记得其实无关紧要,只要放松,明秀自然会扶着她往正确的地方去。 刚踏上西厢房的台阶,当间的那间的帘子便被人掀开,却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忍不住出来看个究竟的香锦。 香锦万万没想到雪晴居然会过来,她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往后面退了两步,掀起帘子,道:“三姑娘请~” 是个机灵的也是个心里有主子的!雪晴心里给了一个评价,步子没有迟疑,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事情说不得还会其变故的惜晴咬咬牙,不管自己是不是受欢迎的,也跟着进去了。 紧跟其后的爱晴则微微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捏了捏一直扶着她的丫鬟香茉,香茉会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姑娘,您身上还寒气重,还是回房稍等一等吧!” 爱晴的小心思雪晴不关心,惜晴也不在意,她们两人的注意力都给了听到声音从里间都出来的怡情身上,让雪晴心里冷笑,惜晴却忍不住担心愤怒的是怡晴的穿着打扮—— 怡晴身穿一套桃粉色的袄裙,袄裙有八九成新,除了太过宽松,让最近这段时间骤然瘦了下来的怡晴显得单薄之外,无论是式样还是长短都很合适,配上梳得整整齐齐,戴了用珍珠发圈的双丫髻,让怡晴看上去既可爱又漂亮。这样的她,只要披上大麾就能出门。 看到雪晴惜晴的那一瞬间,怡晴忍不住的瞪大了眼睛,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道:“三姐姐,你怎么来了?” “等了好一会不见你过去,我就过来看看。”雪晴的笑容淡淡的,道:“看来妹妹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很好,我们走吧!” 雪晴的话让没了笑容的惜晴彻底黑了脸,冷冷的看着怡晴,看她准备怎么说——她若敢反悔,顺着雪晴的话,把昨晚答应的事情抛之脑后,真的跟着雪晴去了青舍的话,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三姐姐,我……”惜晴的脸色不好看,心情更差到了极点,但和她相比,怡晴更难受——她倒真的是顺着雪晴的话点点头,跟着她出门去了青舍,她不信走到那一步,惜晴还能不顾脸面的来抢。可是,她不敢啊,邱姨娘的那些话可还在耳边上呢! 邱姨娘说了,这女子啊,清清白白的被人当礼物送人,再怎么也能被爷收房,当个姨娘或者通房,就算不能得宠,至少也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但像李姨娘这种,年华不在又曾经生养过的就不一样了,只会被人当玩物,玩腻了转手再送人,再被人当玩物,再被人送人……周而复始几次之后,不是干脆被赏了奴才,就是沦落到不干净的地方去。 邱姨娘还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真不知道怡晴该如何自处。认李姨娘这个生母吧,会被人取笑,钟家也跟着丢脸;不认吧,钟家倒是不丢脸了,可她却要被人非议,说她生母都不认,连畜生都不如。 邱姨娘的话让怡晴和李姨娘都白了脸,她们真不敢相信,平日里和和气气的邱姨娘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也不敢相信钟熠会纵容邱姨娘那样做,但是万一呢?她们不敢赌,而且她们也相信,邱姨娘既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就算怡晴还咬紧牙关不松口,她也有的是手段让怡晴无法出门。 同时,她们也明白了,邱姨娘和惜晴之前一直不出招,不是因为有了更好的选择,而是不想给她们挣扎反击的机会,让事情再出现什么变故。 想通了这些,怡晴最后还是松口了,不仅答应相让还也答应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瞒着当事人之一的雪晴,免得她知道再生变故。 松口是松口了,但放弃这眼看就要到手的机会,还是让怡晴心疼的像是被人剜出来,又放到砧板上剁碎了一般,明明觉得身体空空落落的,却依旧疼得手脚抽搐。李姨娘比她好不了多少,邱姨娘母女一离开,就把怡晴搂进怀里,抱头痛哭…… 这一哭,就哭到了半夜,哭到再也哭不出眼泪了,而后两人坐在冷冰冰的屋子里,映着窗外射进来的清冷的星光,相互鼓气,相互安慰…… 说着说着,李姨娘想到了一个似乎可以弥补损失的法子,而后在听到惜晴爱晴起身的动静后,李姨娘也就着微弱的星光,小心翼翼的帮她穿戴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听着她们出门,在确定过了约定好的卯时二刻之后,点起了灯。 可是,她们都还来不及做什么,雪晴就来了,还带来了惜晴。 “嗯?”雪晴偏头看着怡晴,脸上的笑容带着凉意——她很想知道,如果她没有过来,怡晴会不会掐着时间追出去…… “三姐姐,你带五姐姐去青舍吧!”不想说的话最后还是说出口了,怡晴的眼泪顺着腮滑落下来,却还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道:“相比起来,五姐姐比我更聪明,也更需要这个名额,所以,我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五姐姐。” “你决定?”雪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是!”最难说出口的已经说了出来,剩下的就没那么困难了,怡晴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水,道:“说实话,我真的很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好机会,但答应的事情总不能反悔。” 怡情的话让进门之后脸色阴沉的惜晴心情大好,脸上再次出现笑容,看着雪晴,道:“三姐姐,这下总该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 雪晴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怡晴,声音温和的道:“六妹妹,有一件事情你需要弄清楚。” “姐姐请讲!” “我是答应过你,有机会会带你到青舍学习,也承诺过你会坚持到底,但是,我并没有说过,我将名额给你。”看着怡情瞬间放大的瞳孔,雪晴笑了,道:“你有权选择抓紧或者放弃这个机会,却无权将这个机会让给任何人。” 雪晴的话让她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却听到雪晴继续道:“所以,你让不让是你的事情,要怎么做却是我的事,你说的不算!” 第一百零五章两空 不算?屋里屋外的人齐齐一怔,都没想到雪晴居然会这么说,惜晴的脸色彻底黑了,而怡晴只是脸色看着不好,实际上却是满心的快意,她的眼中甚至浮起了笑。 不过,她终究还是非常忌惮就在眼面前的惜晴,忌惮不知道有没有在外面听动静的邱姨娘,稍微呆了一会,就一脸着急的道:“三姐姐,怎么能这样呢,你之前也没说不可以的啊!” “是啊,我是没说,但是我也没说可以,不是吗?”雪晴神色淡淡的,道:“一开始我就说了,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你和七妹妹,说有机会会带你们去青舍学习,所以在得了这个名额之后才会毫不犹豫的给了你。六妹妹,对你,我是有承诺的,但是我的承诺是尽我所能的帮你,给你一个增长学识的机会,这个机会你可以选择要不要,但却不能拿去做人情!” 雪晴的话让怡晴心里忍不住狂笑,看雪晴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感激,完全忘了昨夜,备受煎熬的时候她其实是怨恨雪晴的。 是的,她心里又一次怨上了雪晴!怨恨雪晴居心不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一个能够借力腾飞的机会给她,和在闹市之中给乞丐一块金子有什么区别?看似对她好,实际上不过是将她变成众矢之的罢了! 这种怨恨李姨娘也是认可的,她甚至认定雪晴一开始就不怀好意——杨茹也说了,雪晴将这个机会抛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们姐妹几个争夺,让她们在你争我夺之中结仇。杨茹是希望怡晴能把握好机会,但却不希望她们因为这件事情撕得太难看,让二房三房看笑话。 杨茹说这话的时候,李姨娘心里还颇不以为然,觉得她们母女在雪晴这里碰了壁,吃了大亏,说这些话不过是知道无法阻止她们把握这个机会却又不希望她们因此偏向雪晴,偏向二房而已。 但是,当这个机会无法把握的时候,李姨娘却觉得杨茹说的都是至理名言,认定了雪晴不怀好意,也想到了一个就算或许还能弥补一些的点子——雪晴带着惜晴出门之后,让怡晴赶去角门,在确定自己被落下之后,怡晴可以好好的哭一场,哭雪晴待人不诚,说要带她去青舍却在最后时刻改了主意,甚至还能够以此为借口,要些好处回来。 而这也是雪晴过来的时候,怡晴是一身可以立刻出门的打扮的缘故。 但是,碍于惜晴就在一旁,她还是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的叫道:“三姐姐,我……我……” “因为这些,所以就算五妹妹方才非常明确和与我说,说你把机会让给了她,就算时间已经不早了,容不得耽搁拖沓,我却还是过来了。我想与你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雪晴一脸严肃的看着怡晴,认真的道:“六妹妹,你现在要不要与我一道去青舍?” 怡晴的彻夜煎熬雪晴不知道,但看到穿戴整齐,整装待发的怡晴的时候,雪晴大概能猜到怡晴原本接下来有什么样的打算,而这也是她心里冷笑连连的缘故。 只是现在不是和她计较的时候,她看着一脸迟疑为难的怡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六妹妹!” 怡晴很想点头,事实上她已经控制不住的点了头,带了几分豁出去的决然,道:“三姐姐,我……” “六姑娘,妾身……”怡情的话没说完,帘子便被人掀了开来,邱姨娘手上捧着一个匣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里走。进了门,仿佛被屋子里有这么多人给吓了一跳,吃惊的顿了顿,而后一脸疑惑不解的道:“三姑娘,五姑娘,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卯时二刻就要出门的吗,这可都已经卯时三刻了!” “邱姨娘来的可真是将将好啊!”雪晴凉凉的笑着说了一句,就没有理会她了,邱姨娘装的再像,也不能掩饰她在外面偷听,在关键时候跳出来的真相。雪晴看向被打断了话的怡晴,道:“六妹妹,时间不等人!” “三姑娘这话没错,时间可是不等人的。”邱姨娘笑着,他可不是那种被人忽视了就会退缩的人。她冷冷的笑着看着怡晴,道:“六姑娘,有什么话赶紧说吧!三姑娘五姑娘还赶着去学舍,耽搁久了,真迟到了,就真的不好了!” “三姐姐,我……”邱姨娘的出现让怡晴刚鼓起来的勇气仿佛见了烈日的雪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苦笑着摇摇头,道:“三姐姐,你还是带五姐姐出门吧,我既然说了把机会让给五姐姐,就不会改变主意。” “六妹妹,机会不是常有的,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雪晴的声音很轻很坚定,道:“你要想清楚!” 雪晴的话让怡晴忍不住满脸祈求的看向邱姨娘,邱姨娘会以冷漠的笑容,她看向惜晴,惜晴只淡淡的道:“六妹妹,说过的话要算数!” 惜晴的表情淡淡的,但心里却一点都不淡定,她看出来了,雪晴是一点情面都不想给她,她清楚,就算怡晴退让,她也未必能够得偿所愿。 但是,就算没有半点希望,她也绝对不会退让——这时候,退让不会让怡晴心生感激,只会让她认定自己和邱姨娘之前的威胁不过是虚张声势,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和怡晴算是结下了仇,如果自己能够一直压着她便也罢了,否则,怡晴占了上风的时候,就是她强力反击的时候……所以,她宁愿这个大好机会被浪费! “三姐姐,我想清楚了。”惜晴的话让怡晴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没了,她一脸凄苦的摇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了五姐姐,那么无论三姐姐是否认可,我都不会出尔反尔。” 怡晴说这话的时候,很是伤心,但伴随着剜心之痛的还有一股快意——她是失去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可她钟惜晴也未必就能抓得住! “既然六妹妹想好了,那就这样吧!”雪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明秀,我们走吧,再耽搁的话,真要迟了!” “五姑娘,你赶紧跟上,别让三姑娘等你!”看着雪晴转身,邱姨娘连忙催促惜晴,雪晴的态度让她断了把事情落实的心思,她现在想的是不管雪晴的态度如何都让惜晴紧紧地跟上。 “邱姨娘,你信不信,就算五妹妹能一路跟着我到青舍,跟着我到老师跟前,我也能对老师说,她与我没有干系!”雪晴站住,转身看着邱姨娘,这种强行碰瓷的事情,遇上个忌惮多又好脸面的倒是行得通,但对上两世为人的她…… 第一百零六章杀出 “三姑娘,你真要把事情做绝?”雪晴的话让邱姨娘脸上的笑容凝住,她看着不留半点情面的雪晴,带了几分警告的道:“都是自家姐妹,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事情做绝了可不好!” “我把事情做绝?”雪晴神色平静的看着邱姨娘,凉凉的道:“从始至今,我不过是在坚持我坚持的,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邱姨娘就算想要强加罪名,也得尊重事实吧!” 雪晴知道自己的不留情面让邱姨娘失了分寸,要不然素来滑不留手的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让她事后会后悔的话。不过,雪晴却觉得这还不够,她冷冷的道:“邱姨娘想要强买强卖也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说到强买强卖的时候,雪晴忍不住的想了不知道身在何方,今生今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相遇的死胖子,论强买强卖,强行碰瓷,真没人比得过他了! 晏富贵为什么能够从一介孤儿成为梧州最有钱的富商?为什么能够从一个让自己避之不及,浑身铜臭的庸俗商户成为可以信任、可以依赖、可以共度一生,甚至还再续来世的男人? 靠才华?那死胖子识字不少,却无半点才华!靠相貌?呵呵,死胖子五官长得是很不错,可配上那他一身走路会晃悠的肥肉,五官生得再好,也不可能让他变成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至于说品德…… 心里再怎么偏那死胖子,雪晴也无法违背事实,说晏富贵好。而且,他也真不是什么好人,他只对他放在心上的人好,而她就是那个被他放到了心尖尖上的人。 但是,刚刚认识这个死胖子的时候,她可不知道这些的啊!不知道嫁了他,能被他全心全意的护着宠着爱着。从避之不及,到松口给他接近自己的机会,再到答应嫁给他,这一过程之中,那死胖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而她也都记不清楚被他强行碰瓷了多少次…… 成为夫妻之后,对胖子的认识更深之后。雪晴才知道那些碰瓷的手段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死胖子各种不要脸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与他夫妻那么多年,这些手段她见多了,虽然自己没法腆着脸使出来,但毫不客气的顶回去,毫不留情的戳破却还是可以的。 雪晴的话让邱姨娘脸色铁青,她原以为只要把怡晴母女搞定,那么这大好的机会就必然能落到惜晴的身上,雪晴就算心里会有些不舒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她已经将杨茹母女得罪的死死的了,不宜再和自己母女结怨,除非她想和大房翻脸。 哪知道她会这般的冥顽不灵,原本顺水推舟的小事情,却非要闹到大家都不高兴,甚至还特意点名自己的身份……呵,她虽然只是钟熠的妾室,但也不是她这个钟家二房姑娘可以随意鄙视的! “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和我姨娘说话!”邱姨娘只是脸色难看而已,但惜晴就忍不住的冲着雪晴来了这么一句,在她记忆之中,还真得鲜少见人用这样态度对邱姨娘,就连恨不得将邱姨娘千刀万剐的杨茹大多时候都不得不装出一副和气的样子。 “原来五妹妹还知道她只是你姨娘!”邱姨娘难看的脸色越发衬得雪晴从容淡定。 “五姑娘~”邱姨娘打断了还想说话的惜晴,如今真不是口舌之争的时候,她脸色冰冷,冷冷的看着雪晴,道:“我知道在三姑娘眼里,妾身没什么地位,五姑娘和三姑娘平日也没多少情分,但还请三姑娘看在大爷的面子上,拉五姑娘一把!” “这话如果大伯与我说,我自然会慎重考虑,但是你……”雪晴凉凉的,道:“邱姨娘觉得自己说的话能代表大伯吗?邱姨娘,说话需要考虑后果!” 雪晴心里冷笑,用钟熠来压她,真以为二房必须仰人鼻息才能活下去吗?当然,她也确定邱姨娘是真的恼怒上头,乱了方寸,要不然也不会说这种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话了。 邱姨娘被雪晴这么一点,微微一惊,恢复了些许冷静,但雪晴却没有给她应对的时间,继续淡淡的道:“你也不用再废话了,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答应你,还不得被人非议,说我眼中没有大伯母。虽然我和大伯母之间有些不快,但长幼尊卑却还是要考虑的。” 完了,雪晴又转向怡晴,道:“六妹妹,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雪晴转身就走,怡晴微微迟疑了一下,连忙道:“三姐姐,我送你!” 怡晴跟着雪晴往外走,心有不甘的惜晴咬咬牙,跺了跺脚也跟上,不放心她的邱姨娘自然不会耽搁,等到她们除了庆春园的院门,一定让人盯着动静的爱晴也跟了上来…… 一行人颇有些浩浩荡荡的走到角门,雪晴站定,看向怡晴,在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下淡淡的道:“天气冷,送我到这里就够了,六妹妹回去吧!” “三姐姐,我……”怡晴的眼泪滚落下来,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跟上雪晴,但是在邱姨娘等人的虎视眈眈下,她也真的没那个胆子豁出去,何况雪晴如今对她失望至极,未必还能再接纳她。 雪晴笑笑,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没有理会身后的一群人和不远处传来的奔跑声—— “三姐姐~三姐姐~等等我,等等我!”看着雪晴真的出了门,一路小跑过来的晚晴连忙大声叫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粗鲁的将当着她的人扒拉开,跑到听到她的声音,停下脚步转身的雪晴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三姐姐,我听说~呼呼~六姐姐放弃了~呼呼~你能带我~呼呼~去吗?” 看着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袄裙都还没有穿戴整齐,小脸也因为奔跑而泛红的晚晴,雪晴笑了——这才是忽然得到消息,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机会的正确姿态。 “七妹妹~”怡晴万万没想到到了这时候,还能横空杀出一个晚晴来,但她和惜晴都抢不到的好机会,她也不想让晚晴得到。 “怎么,你自己不把握机会,还不能让别人珍惜啊?”不等怡情说什么,晚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又看向雪晴,道:“三姐姐,你可也是答应过我,有机会会带我去青舍学知识长见识的……之前是因为长幼有序,不敢和六姐姐争抢,怕伤了姐妹情分。可是如今,她放弃了,也该轮到我了吧!” “你这样子,怎么跟我去?”雪晴指指晚晴,一脸的嫌弃。 “从家里到青舍大概需要两刻钟,这点时间不够精心打扮,但要收拾得能见人却是没问题的。”晚晴嘻嘻一笑,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呢,就算那里做不好,也不会被人笑话的。” “你既然不怕人笑话,那么就跟我去吧!”雪晴伸出手,晚晴忙不迭的把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里,溢于言表的欢喜刺痛了大房所有人的眼。 “三妹妹,你的坚持呢?”爱晴忍不住的冷嘲一声,怡晴惜晴都落了空,她想跟在她们身边捡便宜的心思自然也落了空,心里甚至比怡晴惜晴还要恨。 “三姐姐承诺过我和六姐姐,六姐姐不好好把握,不就该轮到我了吗?”不等雪晴说话,晚晴就笑盈盈的接上,而后笑盈盈的发出邀请,道:“二姐姐,听说为了可以随身照顾妹妹们,你愿意扮成丫鬟跟着,我虽然只是堂妹,可也是妹妹,二姐姐是不是也能为了我委屈一下自己呢?” 补更 这个月断更好几次,灯努力努力,尽可能补上 第一百零七章郑姨娘的教导 “你个促狭鬼!”靠在车厢一侧,看着让贴身大丫鬟香翡给她梳头的晚晴,雪晴忍不住的笑骂一声,满是嫌弃的语气之中透着亲昵。 怕再给香翡增加难度,把头发梳得不能见人,晚晴不敢乱动,但还是娇俏的吐了吐舌头,道:“人家不过是看二姐姐不容易,上蹿下跳了那么些日子,最后却什么都没捞着,怪可怜的,所以想给她一个机会而已!唉,可惜啊,人家不领情!” 她倒是想领情,可问题是她敢吗?雪晴摇头,她一直都知道大房的这几个姑娘是自私得只看得到自己的,但今早的这一场闹剧让她知道,她还是把人想的好了些,她们比她想的还要自私得多。 惜晴用手段威逼怡晴不得不退让一点都不让人意外,毕竟好机会谁都想要,但好机会却只有一个,谁能得手,端看谁的依仗更强,谁的手段更多罢了! 但惜晴在自己毫不妥协的明确态度下,还坚持压制怡晴就过了些。她不是心存侥幸,而是她得不到的也不想让怡晴得到,哪怕这个机会原本就是怡晴的也一样。 而怡晴呢!失去大好的机会固然让她痛心不已,但眼底那种我不能得到你也别想占便宜的快意却是那么明显。显然,无论她们表现出来的是怎样的性情,骨子里她们其实都是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只看得到自己。 爱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从细节不难发现她的城府极深,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在怡晴惜晴都落空的时候接受晚晴的好意呢?那不是将两人的怒火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去了吗? 所以,无论有多么的想要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她都忍着心痛咬着牙拒绝了。唔,雪晴觉得她这会说不得已经心疼得浑身都没力气了。 “二姐姐素来怕事,这次能鼓起勇气来争取一二已经很不容易了。”雪晴摇摇头,又笑着看着晚晴,道:“说来还是你这丫头有胆色,在最后一刻钻了出来……” “我一向就是个胆大的!”晚晴嘻嘻的笑着,而后神色微微一正,满脸感激的道:“不过,最需要感激的还是三姐姐是您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也是您让我在最后一刻有了抓紧机会的资格……三姐姐,真的谢谢您,没有您的话,我有再大的胆子,再不肯服输的心,也只能是一场空。” “不用谢我,我说过我会努力帮你们的,我不过是完成了我的承诺。”雪晴心里很舒服,又满是可惜的道:“只是怡情……唉,她真的让我失望了!” “六姐姐顾忌太多,前怕虎后怕狼的……”晚晴撇撇嘴就算怡晴的顾忌多多让她得了机会,她心里也还是看不上怡晴。她冷静的仿佛一个成年人,轻声道:“姨娘说了,成大事者,最需要的是胆大心细,胆子不大,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你姨娘还说什么了?”雪晴笑着看着她,道:“她一定猜到怡晴到最后会不得不放弃的,对吧?” 雪晴这样说也是有原因的。晚晴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就算她的样子看起来完全就像是刚刚听到消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跑出来的,雪晴也有理由认定她早有准备,那些狼狈、慌乱不过是给人看的,让人对她少些恨而已! “就知道瞒不过三姐姐!”晚晴没有否认,嘻嘻的笑着点头,道:“姨娘说大伯都出了头,邱姨娘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把机会给抢走。她们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静,不过是在憋大招。” “那么郑姨娘觉得邱姨娘会用什么手段呢?”雪晴很好奇,说实话,昨晚听了明秀说的怡晴和李姨娘的反应之后,她还以为自己抛出去的诱饵不够诱人,不足以让大房乱上一乱呢! “我姨娘说十之七八是用李姨娘来威逼她们放弃。李姨娘是大伯母买进门的,虽说进门之后,为了笼络人心,当着人的面撕了身契,但却没有改变李姨娘贱籍出身的事实和随时有可能被卖出去的现实。我姨娘还说,身契撕了也是可以补上的……”说到这里,晚晴吁了一口气,道:“幸好我姨娘是有纳妾文书纳进门的,要不然……” 要不然以梅汐涓的疯狂,怕是能做出不顾一切后果把人提脚卖了的事情来!雪晴呼出一口气,她倒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她叹息一声,道:“我还真没想过有这样的可能……我一个思虑不周,就让她们受了罪,真是罪过!” “三姐姐犯不着觉得不安,我姨娘也说了,邱姨娘只能那样威胁李姨娘,但想把事情做成却还是非常有难度的。”晚晴掰着指头,笑道:“第一,李姨娘的身契肯定补了,但以大伯母的性子,肯定会死死地捏在手上,别说邱姨娘,就算是大伯也别想拿过去。第二,六姐姐若坚持跟着你去了青舍,只要能够顺利的留下,那就是曹大家的弟子,就有了一群出身世家的同窗,以大伯的性子,怎么都不会让这样的女儿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到这里,晚晴顿了顿,道:“邱姨娘的威逼只对心志不坚的人有用,要是换了我姨娘……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才不会吃她这一套呢!” “郑姨娘说得真好!”雪晴叹息,比起梅汐涓,郑姨娘真的是优秀太多,难怪钟仐这么多年独宠她,也难怪梅汐涓从来就没占到过上风。她看着晚晴,道:“那么郑姨娘可说了,你得了这个机会,一定就会让二姐姐她们嫉妒羡慕?” “三姐姐说得太轻巧了!羡慕嫉妒?哈,她们肯定会恨死我的!”晚晴撇撇嘴,道:“她们可都不是心胸开阔的人,费尽心思想要抢到手的机会,最后却被我捡了便宜……她们一定不会反思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绝对会恨上得了机会的人。” “七妹妹怕吗?”雪晴挑眉看着晚晴,晚晴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她敢肯定,爱晴三个如今心里最恨的不是彼此,不是让她们看到机会却没有让她们得到机会的自己,而是抓住了机遇的晚晴的。 “不怕!”晚晴甜甜的笑着,道:“这些姨娘早就和我分析过了,还像吓小孩一样,说了很多可怕的可能……我不怕,比起她们的嫉恨和报复我更怕的是自己错过了机会,怕自己平庸无能。姨娘从小就教我,说一个人只要足够优秀足够强大,那么无论面对多少阴谋算计,多少艰难困苦,都能过得很好,但是相反,如果没有本事还懦弱不堪,那么就算是在顺境之中,也很难安稳度日。” “你娘教的真好!”雪晴轻轻的感叹一声,重生回来之后,用审视的目光看钟家这些姐妹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年纪最小的晚晴或许不是最漂亮最聪颖的,但绝对是最最通透的那个。小小的年纪就知道无论想要得到什么,都需要付出努力和汗水,想要有所收获,就要有所付出……这一切只因为她有一个好生母。 “姨娘确实教得好!”晚晴笑着点头,眼中满满的都是对郑姨娘的孺慕之情,她认真的道:“三姐姐,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相信姨娘听到也会很高兴,不过,你以后还是别说错了,她是姨娘。” “我知道了,也记住了!”雪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叹服,郑姨娘还真是个谨慎的,连这个都教的这么好。当然,她心里也决定了,就算曹穆卉嫌弃晚晴,觉得她太小了些,自己也要努努力,争取将她留下来。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雪晴看着在香翡的努力下,收拾整齐的晚晴,笑着道:“到学舍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晚晴点点头,心里有几分忐忑,但更多的却还是雀跃。 “那么,我……”雪晴的话忽然顿住,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的震住…… 第一百零八章被针对了 “三姐姐~”晚晴咋舌的看着雪晴动作迅速的一把拉开车帘子,不顾是不是会被人笑话的整个头探了出去…… 雪晴没有理会晚晴的,她的目光迅速的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巡视了一圈,将所有能看到的人都打量了一遍,看不到脸的也将背影和侧影看了又看……但是,她终究没有看到那印在心上,怎么都不会忘记的人,哪怕是有半点相似的人都不曾看到,放在那在耳边响起的声音,仿佛不过是幻听。 她跌坐回位子上,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在一瞬间被抽空,一喜一悲之下,她的心情骤然降到最低点…… “三姐姐?”看着雪晴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晚晴忍不住有些心慌,脸上也带出了几分不安。 “没事,我只是……唉,我也不知道该和你怎么说。”雪晴苦笑一声,她能说什么,说她刚刚听到一个很像很像晏富贵那胖子的声音,情急之下,什么都顾不得,只想看看人是不是真的就在外面,结果什么发现都没有?这话说出去,晚晴能听得懂吗?她深吸一口,稳定了心神,道:“七妹妹,我们下车吧!” “三姐姐,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我们在车上稍微歇一下?”晚晴巴不得马上下马车,马上进学舍,而后将自己的事情确定下来。但是,看着雪晴毫无血色的脸,她终究还是想到了郑姨娘一直教导的,要对别人,尤其是有求于的人多体贴的话。 “没关系,我很好!”雪晴勉强的笑笑,再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脸色虽然苍白依旧,但神情却轻松很多,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道:“七妹妹,我们走吧!” 进了暗香苑,原本算得上颇有些冷静的学舍如今很是热闹,除了邢晓琳等人和紧跟着她们,一看就是她们带来的人之外,还多了十余个打扮和雪晴等人很是不一样的姑娘。这些姑娘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曹穆卉之前提及的世家姑娘了,她们之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已经十六七岁,最小的也有十二三岁,雪晴和晚晴一进来,就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力。 “这青舍不会是给人启蒙的学舍吧,怎么还有这么两个小不点啊!”旁人尚在观望之中,一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打扮都带了三分异域风情的姑娘就开口道,语气不好,脸上的表情也带了不满。 雪晴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进来看到泾渭分明的两拨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新来的世家姑娘和师姐们定然有了一个不大愉快的开始。这个她并不意外,上一世有严浅忆和王俪这两个有心结交世家姑娘,也愿意放低身段的人在其中,一开始的时候也还是各自抱团,对对方带了敌意的。 今生没有了严浅忆,王俪也因为之前吃了嘲讽而冷眼旁观,这两拨人要能有个和谐的开始,根本就不可能。 只是,她这一进来就有人冲着她发难,还是让雪晴很意外。 不过,没等她回话,邢晓琳就笑盈盈的冲着雪晴招手,让她过去。雪晴只好凝住心神,神色自若的走过去之后,由着邢晓琳亲昵的牵起她的手,笑着道:“钟妹妹总算是来了,再晚一点该迟到了!” “今儿第一天上课,起床有些困难,不过好歹还是没吃到。”雪晴笑盈盈的,道:“姐姐们倒是来得早!” “也就比起早一点点而已!”邢晓琳笑着,又道:“看起来气色比之前又好了些……这位妹妹可是你带来青舍学习的?看起来好小。” “这是我堂妹晚晴,是我三叔的女儿,今年六岁,行七。”雪晴笑着,为晚晴一一介绍了几位师姐,而后笑着道:“我知道我这妹妹年纪小了点儿,比我到青舍的时候还要小些。不过,她从小就是个特别懂事也特别聪明的,我相信只要老师没有先入为主,而是像考核别人一样考核她,她留下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 “这个我相信!”杨青芷点点头,道:“如果对她没有足够的信心,你怎么可能带她来。” “这个我也相信。”接这话的是俞敏霞,她笑盈盈的看着雪晴,带了几分调侃的道:“只是钟妹妹,带个这么小的妹妹来可不明智啊!你就不担心有了她,你这个青舍最小,最被人宠爱的小师妹的位置不保吗?” “呀,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雪晴一副被人提醒了才醒悟过来的样子,她皱起了眉头,一脸的懊悔,道:“俞姐姐,你说我这会反悔还来得及不?” “晚了,来不及了!”杨青芷笑,道:“这一大早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喜欢的,哪能让你又给藏起来?” 杨青芷的话引得几人一起笑了,雪晴也跟着笑,但心里却叹息一声——看来自己不能像前世一样,安静的躲在一旁避开她们的争斗了。 不过,她们都是自恃身份的,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相互都知道收敛,过上一段时间,想必就能像上一世那样,渐渐消弭彼此间因为身份和初见面,初接触的陌生感而带来的隔阂,关系逐渐融洽起来的。毕竟,无论是哪一方,心里其实都是想和对方交好的,只不过一开始谁都不愿拉下脸来而已! “就那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断奶的丫头片子也能让人被夸成这样……”还是之前开口的那个世家姑娘,她一脸不屑的斜睨着几人,尤其是被几人围在中间的雪晴晚晴,半点都不客气的道:“像这样的丫头片子,在我们那些旁系之中都能一抓一把!” 就算雪晴想要像前世一样保持低调,但都被人针对了,她还能怎么办?她轻轻地拍了拍有些不安的晚晴,而后笑着看着那姑娘,直接道:“请问这位姐姐尊姓?” “我是拓跋慧茹,来自兖州!”拓跋慧茹脸上带着傲气,淡淡的道:“是不是觉得我的话不中听?不中听你也得听着,因为这就是事实!” “如是事实,那么拓跋姐姐能否抓一把像我这七妹妹一般的姑娘出来给我们涨涨见识呢?”雪晴淡淡的笑着,带了几分顽皮的道:“我人小手也小,拼死了一只手也只能抓住一个人,还真想见识见识这种一抓就是一把人的本事呢!” 雪晴的话说的很有趣,邢晓琳等人固然捧场的笑了起来,好几个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也跟着笑了起来。而这一笑,雪晴又发现了,这十多个世家姑娘也是分帮别派的,那几个笑得格外快意,脸上更带了嘲讽之色的,显然和拓跋慧茹不是一路人。 拓跋慧茹的脸色一沉,冷冷的道:“你是什么人?” 第一百零九章挑衅 “我?”雪晴脸上的笑容依旧带着顽皮,她微微的偏着头,带了几分可爱的道:“拓跋姑娘没听到我师姐刚刚说的话吗?我青舍年纪最小,一直被几个姐姐的小师妹啊!对了,我叫钟雪晴,是阁老钟善继的孙女,家中排行第三!” “钟阁老的孙女?”拓跋慧茹冷冷淡淡的上下打量了雪晴一遍,冷漠的道:“恕我孤陋寡闻,内阁我只听说过首辅邢之嵩,次辅付广清,别的小人物一概不曾听说。” “拓跋姑娘不知道家祖父?”雪晴瞪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看着拓跋慧茹,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无名小卒的名声怎么可能传到我的耳中!”拓跋慧茹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恶意。她这话是故意说来气人的,钟善继的名字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即将成为太子侧妃的钟家长孙女与她们年纪相仿,是她们到盛京之后重点接触的对象之一。 “我不是这个意思。”雪晴一脸无辜的看着拓跋慧茹,道:“我知道家祖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就在盛京的地界上略有些名声而已,只是……是我错了,我以为别人也会和我家长辈一样,每次我们出门,事无巨细,长辈们都会交待很多很多东西,保证我们哪怕是遇上了从来不曾有过往来的人家的姐姐妹妹,也总能在知道对方的出身之后聊上几句,不至于让人觉得倨傲无礼……” “倨傲无礼”的拓跋慧茹脸一下子黑了,带了几分威胁的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是在向拓跋姑娘您认错吗?”雪晴脸上的表情更无辜了,而后忽然恍然,连忙道:“拓跋姑娘,抱歉,我是错了,是我想当然了。” 想当然什么?想当然的以为拓跋家也会好好的教导好姑娘该怎么说话,不至于被人认为倨傲无礼吗?雪晴越抹越黑的话让邢晓琳几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而世家姑娘这边也有好几个不客气的笑了起来,笑得拓跋慧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你……” “好了,拓跋慧茹!”不等拓跋慧茹发怒,就有人站了出来,一脸不耐烦的道:“差不多就得了!” “俞姑娘,你的意思是让我忍气吞声?”拓跋慧茹脸色难看的看着站出来阻止她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忌惮,但仍旧冷冷的道:“说我也就罢了,还嘲讽我拓跋家的长辈……换了你,你能忍吗?” 俞?雪晴忍不住的多看了这站出来阻止拓跋慧茹的女子一眼——大燕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姓俞的世家大族?她怎么从来就没有听闻过呢? “是你先说话难听的!”俞姑娘翻了一个白眼,一点儿都不文雅的动作放在她脸上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洒脱味道,她毫不客气地道:“只允许你辱人长辈,就不许人家反击一二?拓跋慧茹,这里是盛京,不是幽州!” “你……”拓跋慧茹被俞姑娘说得脸色越发的那看起来,手忍不住往身侧一搭,摸了个空之后才想到今日没有佩剑,没法做出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事情来。 “好了,区区口角之争,犯得着真的动气吗?”有一个姑娘站了出来,这一个雪晴略有些眼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咸阳嬴家的姑娘嬴依诺,与完全陌生,没有半点印象的拓跋慧茹和让她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的俞姑娘不同,她前世也来了青舍。 雪晴大概记得,身为嬴家嫡长女嬴依诺是前来的一干世家姑娘之首,几个世家姑娘私下怎样不论,但在人前都以她马首是瞻。 “依诺姐姐,我……”拓跋慧茹一脸不甘心的想要辩解,但最后还是忍了忍,道:“既然依诺姐姐这么说了,我不和人一般见识就是!” 拓跋慧茹说的很含糊,没说清楚到底是和谁不一般见识。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谁,毕竟雪晴还不值得让她心生忌惮。 “不和谁一般见识?拓跋慧茹,说话还是说清楚点的好!”俞姑娘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满的直接放招过来,我俞欢要是皱一下眉头,算我输!” “俞姑娘~”赢依诺的脸色微微的僵了一下,但还是带着笑,轻声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我们可以私下慢慢说,你觉得呢?” “赢姑娘可别这么说,我俞欢江湖草莽出身,比不得你们身娇肉贵,也担不起赢姑娘这句自己人。”俞欢冷笑一声,没有理会赢依诺的调和,冷冷的道:“拓跋慧茹,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憋着一口气,但这不是你拿一个小丫头片子撒气的理由!不能因为人看起来年纪小,比较好欺负,就这般不讲道理的针对人家!” 拓跋慧茹的脸色彻底黑了,但也没再掩饰已经被俞欢捅破的心思,冷冷的道:“我心里是不痛快!俞欢,我不相信你就是心甘情愿来这没什么名气的地方的。还有你们……莫名的就被长辈们安排了到这么一个地方,你们心里能没半点气?” 被拓跋慧茹点了的世家姑娘们都没反驳,她们心里确实都不大痛快,不过,她们再怎么不乐意,也不会像拓跋慧茹一样,看着雪晴年纪小,父亲也没一官半职就针对她,拿她撒气。 是的,她们都知道雪晴是身份,在看到雪晴的第一眼就猜出来了——就如雪晴说的,哪家的长辈都会在孩子出门前事无巨细的交待一番,世家的长辈自然也不例外。青舍剩下的几个弟子,最最好辨认的就是雪晴,毕竟她是最小的一个。 “原来青舍在诸位眼中不过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地方!”邢晓琳冷笑一声,和其他几个人一样,她心里也是希望和世家姑娘们好好交往的,但是这一大早的,前来的这些世家姑娘先是摆架子,摆出了一副与她们不是一路人的样子,而后又有拓跋慧茹针对雪晴的举动,如今又这般说青舍……就算知道,与她们交好好处多多,邢晓琳也怒了,冷笑道:“既然看不起青舍,诸位为什么不在长辈们做出安排的时候提出异议,把情绪留到现在,还冲着我们最小的妹妹发泄,算什么?” “你以为我们没有向长辈们抗议过吗?”拓跋慧茹冷笑,道:“最最可气的是长辈们还答应了曹穆卉,会将家中身份最贵重的嫡支嫡女前来,我和依诺姐姐几个都是家中唯一的嫡女,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指着站在最后头的几个世家姑娘,道:“我们可不像她们,是因为她们好姐妹在长辈跟前更得宠爱,这倒霉差事才落到了她们的身上!” 顺着拓跋慧茹所指,邢晓琳等人将视线落在了站在最后的三个姑娘身上,雪晴也毫不顾费力的从那几个脸色看起来平和很多,被拓跋慧茹这般说了也没敢露出恼怒不满神色的世家姑娘之中找到了皇甫悦萼,她前世的至交好友。 “慧茹,算了!”又一个世家姑娘站了出来,带了几分安慰的拍了拍拓跋慧茹,淡淡的道:“你与她们说这些做什么?在她们眼中,自然觉得这青舍千好万好,哪能理解我们不得不来这里有多憋屈?长辈们让我们来这里跟着曹穆卉学什么琴棋书画……呵呵,哪个世家没有自己的族学,哪家世家的族学不比这里好上百倍,让我们来这里,不过是让我们浪费时间罢了!” 这姑娘的话让邢晓琳等人的脸色再次变了,俞敏霞更沉不住气的道:“这位姑娘好大的口气,看来是位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旷世才女,既然对自己如此自信,何不露两手让我们这些井底之蛙见识见识?” “你更想说的是比试比试吧!”那姑娘傲然一笑,眼底的蔑视毫不掩饰,道:“你们谁敢站出来与我一比?” 第一百一十章被点名 俞敏霞等人微微一滞,和人比试她们都不怯,但在曹穆卉还没有出面之前,和初来乍到的世家姑娘来一场比试,她们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如果这是曹穆卉不愿意看到的,还不得事后与她们算账? “这是不敢吗?”那姑娘脸上不屑的神色更浓了,她一脸嘲讽的看着邢晓琳等人,道:“听说这青舍招收女弟子好几年了也只收了区区五六人,就这么几个人,曹穆卉都没能教出个出类拔萃,胆子够大,敢站出来和人比试的。” 邢晓琳等人的脸色一起沉了下来,看着咄咄逼人的王夏渝,雪晴心里轻叹一声——这位自视甚高的王家姑娘在来盛京之前一直都是世家豪族吹捧的对象,几乎所有用来赞誉女子的溢美之词都曾被人用在了她的身上,养成了她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当世最最出色的自负性格,根本就没去想自己到底有没有那般出色。 只是,王夏渝并没有她自以为的那般色色出众,被她一再挑衅邢晓琳等人终究没有忍住,与她比斗。邢晓琳几人是曹穆卉用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哪一个都不比王夏渝逊色,何况同时出手? 眼高手低的王夏渝连连败北,从未尝过的她连连受挫之后,自信心锐减,从高傲到看不起天下人的天之骄女,骤然变成了极度不自信的人…… 到青舍求学的世家姑娘之中,她和皇甫悦萼的变化最大,一个从极度的自负到极度的不自信,而一个则是从自卑自怜逐渐培养出了信心,进而绽放出光彩……而这也是雪晴对她记忆深刻的原因。 看来王夏渝这一世依旧免不了被重重打击,而后一蹶不起的命运! 雪晴正想着,却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众人一起抬眼望去,却见一身青衫的曹穆卉与一众男子一起走到了暗香苑的门口,曹穆卉脸色淡淡的,但眼中的恼怒却没有瞒过一众弟子。 雪晴的视线扫过曹穆卉和他身后的一众男子。她能看到的也就前面的三四个人,这几人看上去都是二十左右,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或文质彬彬或英武逼人,但无一不是出色的美男子。 老师身后的就是那些护送自家姐妹来盛京的世家子弟了吧!雪晴暗自猜度着,眼神淡淡的,没有像邢晓琳等人一样闪过惊讶之色。 “见过老师!”邢晓琳带着众人一起向曹穆卉行礼,而世家姑娘那边,只有俞欢跟着她们一道向曹穆卉行礼,另外的都摆出一副等候观望的姿态。 曹穆卉微微颔首之后摆摆手,让弟子们起身,而后淡淡的道:“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曹某人的弟子,可以没有惊天才华,但至少得有些胆量,旁人下了战帖,至少得有应战的胆子。” 曹穆卉的话让邢晓琳等人眼睛一亮,王夏渝等人也不例外,只有雪晴心里微微叹气——眼前的这一幕,是老师希望看到的吧! “这位姑娘~”邢晓琳笑盈盈的看着王夏渝,道:“不知道这位姑娘高明大名,想比什么,想和哪一个比……姑娘远到是客,姑娘只管开口,我们姐妹接着便是!” “我是王夏渝!”王夏渝脸上带着浓浓的傲气,她的下巴微微挑起,道:“既然要比,自然要和你们之中最出色的哪一个比……听说你们之中有位邢姑娘,是首辅刑大人的幼女,也是这青舍之中年纪最长,相貌才华品性最最出众的,更因为她的不凡,被指为太子妃。我就和她比一比吧!” 说到太子妃的时候,王夏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战意,雪晴不知道旁人是否看见,但她却看得是清清楚楚,而后心头微微一动,忽然有了一种明悟——这王夏渝莫非是想先把邢晓琳给比下去,而后图谋太子妃之位? “原来是开阳王家的王姑娘!”邢晓琳就站在王夏渝的对面,自然将王夏渝的情绪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透亮,微笑着道:“王姑娘的才名和美名,我们在盛京也是如雷贯耳,都知道王家出了为百年难得一见的,才貌兼备,品性尤佳的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我便是邢晓琳,既然王姑娘指了,那么我奉陪便是。” 邢晓琳的话让王夏渝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但不等她答应,曹穆卉便淡淡的道:“且慢!” 拓跋慧茹冷嗤一声,一脸嘲讽的看着曹穆卉,冷笑道:“曹先生可是反悔了,又不想让她们比了?也是,谁不知道王家妹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曹先生反悔也很正常!” “拓跋姐姐不能这么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这么多位世兄呢!”王夏渝脸上也带着嘲讽,道:“曹先生可是一代大家,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拓跋慧茹撇撇嘴,和曹穆卉一并进来的有她的兄长拓跋谦耀和王夏渝的长兄王兴宇,有了依仗,原本就嚣张的她怎么可能收敛?她冷笑道:“这位邢姑娘据说是曹先生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得意弟子,好不容易才为她谋划了一个好前程,要是输给了妹妹你,不仅会丢了曹先生的脸,毁了青舍好不容易才传出去的好名声,让人质疑他的大家之名,好不容易谋划好的一切还可能发生变故……相比之下,当着众人收回前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位姑娘不必出言相激,曹某人既然让弟子接战帖,自然不会反悔。”曹穆卉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脸色依旧淡淡的,王家人想谋算什么他心里很清楚,同样清楚的是他们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得逞。他淡然道:“就如拓跋姑娘所言,邢晓琳是我的得意弟子,也是我呕心沥血才教导出来的,让这样的弟子与人比试……曹某人可不想被人非议,说我欺负人。” 曹穆卉的话让邢晓琳等人笑了起来,而那些原本就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世家子弟和世家姑娘也没有顾及王家的面子跟着笑了,笑得王夏渝的脸都黑了。她冷冷的看着曹穆卉,道:“来盛京之前就听说曹先生有三寸不烂之舌,果然是名不虚传。” 曹穆卉淡淡的看着王夏渝,道:“曹某人从来不逞口舌之强!” “这么说来,曹先生是自负随意一个弟子都能将我等世家女子给比下去喽?”王夏渝微微挑眉,恶意满满的问道。 “世家传世数百年,底蕴深不可测,曹某人再怎么自负,也不敢说这样的话。”曹穆卉淡淡一笑,道:“不过,想要找一个敢和王姑娘比试的弟子,还不是什么难事!雪晴~” 一直安静的看热闹的雪晴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自己指着自己——这把火怎么烧到她身上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那就比吧 雪晴心不甘情不愿上前了两步,朝着曹穆卉行礼,叫了一声“老师”之后就一脸的不乐意站到了邢晓琳的身边。 她的抗拒曹穆卉佯若未见,他神色淡淡的看着王夏渝,道:“想必王姑娘知道,我这的几个女弟子之中,钟雪晴年纪最小却最有天分,就让她和王姑娘比试一番吧!” “她?”开口说话的不是带了几分受辱神色的王夏渝,而是一直在蹦跶的拓跋慧茹,她一脸不屑的看看雪晴,又用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曹穆卉,一点都不客气的道:“曹先生,让这么一个小丫头出来和王家妹妹比试……你这是知道必输无疑,为了好把场子圆回去,才指派个不知道有没有断奶的丫头出来的吧!” 拓跋慧茹的无礼让邢晓琳等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就连雪晴都忍不住火起上涌。不等曹穆卉说话,她便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拓跋慧茹,而后侧头对邢晓琳嘀咕道:“这位拓跋姑娘好生奇怪,怎么感觉那么像阵前吆喝的小喽啰……邢姐姐,你说王姑娘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让她这般不顾体面的卖命吆喝啊!” 雪晴一副嘀嘀咕咕说悄悄话的样子,但声音却不小,在场的人,那些自幼习武的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而那些没有习武,耳目不是那么灵敏的也都听了个大概…… 有人发出会心的笑,而有些人则脸色难看起来,而这其中脸色最是难看的当属拓跋慧茹和她的长兄,就在曹穆卉左侧的拓跋谦耀。 “这小妹妹年纪小,脑子倒是转得快!”俞欢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而后斜睨着拓跋慧茹,道:“我说,你还是别蹦跶了,再蹦跶下去,拓跋家的脸该丢得一干二净了!” 俞欢的话让拓跋慧茹心头愈发的恼怒,但她着实忌惮俞欢,尤其是还有一干人虎视眈眈的盯着,硬是将心头的怒火给压了下去,冷哼一声,终究没再言语。 “曹先生,拓跋姐姐的话说得虽然不客气,但却说到了我心里。”拓跋慧茹熄了火,王夏渝只能自己站了出来,她一脸冷意的看着曹穆卉,道:“指派年纪最小的钟姑娘与我比试,曹先生是为了好打圆场呢还是看不起我等世家女子?” “王姑娘,你能代表在场所有的世家姑娘吗?”曹穆卉神色淡淡的反问一声。 王夏渝微微一滞,她自然希望自己能够代表所有的世家姑娘,但是她再怎么自负,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 “曹先生,我们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我们身后的家族。”赢依诺再一次站了出来,对于长辈们的决定,她其实也是非常抗拒的,就如王夏渝方才说的,她也觉得嬴家的族学比青舍好上百倍,也觉得在长辈的强压下到盛京来很是憋屈。 但是,来盛京之前,她的父亲,嬴家如今的族长嬴翼与她有过一番长谈,她很清楚这番前来有怎样的意义……明白这一切,她不会干涉王夏渝自己胡闹,但绝对不会让自己被王夏渝给连累。 “依诺姐姐说的正是我心里想的,我们站在这里代表的是我们的家族,也只能代表我们自己的家族。”有一个世家姑娘站了出来强调了一句,而后有些笑吟吟的看着王夏渝,道:“夏渝妹妹,我那二叔和曹先生相交莫逆,我对曹先生自来就非常的敬仰,夏渝妹妹或许觉得到青舍学习很是痛苦,但对我却正好相反。” 雪晴一眼就认出来说话的是崔家的姑娘崔涛,她的名字中性化,也有几分男子的爽朗性格,前世的她到青舍没多久,就和性格同样爽利的俞敏霞成了极好的朋友。 崔涛的话让王夏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她倒也没指望过一道前来的这些世家姑娘能与她立场一致,毕竟八大世家明面上和和气气,但暗地里为了各自的利益也没少相互算计,但赢依诺和崔涛这般不给面子,却还是让她心头生恨。 “曹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王夏渝脸色不虞的看着曹穆卉,道:“曹先生让这么一个小丫头与我比试,可是看不起我王夏渝,看不起我开阳王家?” 除了王俪之外,邢晓琳等人都嗤笑起来,就算知道这会让王夏渝恨上自己,甚至可能让王家恨上自己身后的家族,她们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杨青芷更是毫不客气地道:“王姑娘,我们老师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他不是看不起谁,而是不希望被人非议,说他欺负远道而来的客人。王姑娘声名远播不假,但盛名之下……嘿嘿,王姑娘还是和钟妹妹比上一比吧,无论输赢大家都好看些!” “看来你们对自己很有信心,对年纪不大的钟姑娘也很有信心!”王夏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杨青芷这明显看不起人的话她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被人当众,尤其还当着一众世家俊杰这般鄙视,王夏渝心头愤怒到了极点。 “这是自然!”杨青芷点点头,道:“我们这小师妹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刻苦好学,琴棋书画样样都拿得出手……对她,我们都是非常有信心的。” “那么,赢了她之后,邢姑娘是否就不再推诿,站出来与我一比?”王夏渝冷冷的道,她的目标只有邢晓琳,她也只想将邢晓琳给比下去,只有赢了她,很多事情才能运作起来。 “不!王姑娘若赢了钟妹妹,那么我便自动认输!”邢晓琳神色淡淡的,她性子爽快没错,但不意味着她就是个没有算计和城府的,她宁肯主动认输,也不能真的败在一个企图昭然若揭的人手里。她偏头看着雪晴,笑着道:“钟妹妹,你可得好好地发挥啊,我们可全靠你了!” 雪晴苦了脸,不乐意的道:“为什么是我啊?我可是最小的啊,你们真忍心啊!” “这是老师决定的,你问老师啊!”俞敏霞笑嘻嘻的看着她,道:“先说好啊,可以输,但输了不能哭鼻子。” “老师~”雪晴给了她一个白眼,而后可怜兮兮的看向曹穆卉。 “好好发挥!”曹穆卉眼中满满的都是玩味,他肯定的道:“老师相信,只要你全力以赴,定然能让人刮目相看。” “老师就不怕我发挥得太好,遭人嫉妒,惹来麻烦吗?”雪晴很想给曹穆卉一个白眼,她敢肯定,自己藏拙的事情肯定被曹穆卉发现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只要自身足够的强大,任他风刀霜剑,也是奈何不得的。”曹穆卉淡淡一笑,道:“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需要藏拙。” 可她就是还不够强啊!雪晴心里叹息,现在这个时候大出风头会不会早了点呢? “她是想要带进青舍的吧!”曹穆卉的目光投向一直安静乖巧的晚晴,淡淡的道:“无论输赢,只要你全力以赴,她就能留下。” “有没有老师这句话,弟子都会全力以赴的。”雪晴吐吐舌头,将目光转向王夏渝,道:“王姑娘,你是客人,比什么,你说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奉陪 雪晴的话让脸色黑如锅底,都来不及多说几句话就被人把比试的对象给确定下来,心头恚怒的王夏渝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阴狠的目光射在雪晴的脸上。 雪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恶意和其中的威胁意味,还是一派天真的笑着看着她,但心里却不屑之极的呵呵:瞪什么瞪?如今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不都是她找的吗?自己才是那个莫名其妙就被牵连进来的好不好! 王夏渝确实觉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就这么一个满脸稚气的丫头片子,比赢了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人笑话,说她胜之不武,说她欺负小孩子,至于说邢晓琳会因此向她认输……呵呵,别人不会说她把邢晓琳给比下去了,让她甘拜下风,只会说邢晓琳爱护同窗师妹,说她遵守信诺。 但是不比……眼中带了火气的曹穆卉,一脸玩味的看着她的邢晓琳,曹穆卉身边和自己身后那些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主意的世家弟子和世家姑娘……他们能让自己收回前言吗? “琴棋书画,琴排第一,要比就先比琴艺。”王夏渝还在迟疑,还在想能不能换个比试对象的时候,拓跋慧茹就又跳了出来,带了几分挑衅的道:“夏渝妹妹爱琴也擅琴……钟雪晴,你会弹吗?敢和夏渝妹妹比吗?” 比琴艺?雪晴微微挑眉,脸上带了一抹迟疑。说实话,她真不乐意和王夏渝比什么琴艺,不是她琴艺不佳,担心被人比得什么都不是,相反,是她弹得一手好琴,无论是技法还是意境都极好,就算记不得王夏渝是什么水平了,她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输给她。 前世,还没有离开盛京之前,她就弹得一手好琴,离开盛京之后,倒也荒废了几年……不止是琴艺,她曾经所擅长的一切都荒废了,那个时候的她满心悲怆,琴棋书画哪一样给她的回忆都是带着苦涩和血泪的,她根本没有勇气再碰一下。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她做了母亲,还为女儿定下一门门户悬殊巨大的婚事。为了让女儿有挺直了腰杆的资本,她费尽一切心思和功夫,精心培养女儿。 只是,梧州原本就是不甚繁华的小地方,晏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为女儿延请最好的先生,找了好几个先生都不合心意之后,她咬紧牙关,克服了浑身的不适,重拾曾经的最爱。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愕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曾经让她觉得不能回想,想起来就可能让她撕心裂肺的往事真的已经过去了。 同时,她也愕然的发现,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经历的痛苦磨难也太多,曾经年幼的她不能理解,用再怎么绚烂的技法都无法表达出来的意境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表现出来了。 而这也是她有些迟疑的原因——技巧也就罢了,再好也能说、归结到她既有天赋有肯下苦功夫勤学苦练,但是意境……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十一岁的小姑娘,纵使有逆天资质,也不应该拥有能力啊! 或者,她可以选一首欢乐的曲子!雪晴也就迟疑了那么一下,马上就有了决断,甚至确定好了曲目——要弹就弹《阳春白雪》。这首曲子流传广,但凡对音律稍有涉猎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首名曲。而钟雪晴决定弹这首是因为这曲子难度极高,对技法要求很高,对人生感悟却没那么严格的要求,只要能弹出高水平,就能镇得住场子。 前世,为了让女儿能够凭借一首曲子镇住场子,她逼着女儿苦练,多少遍她真不记得了,但每日三五遍肯定是有的。到最后,女儿把这首曲子弹得出神入化,就连胖子那个超级庸俗的大俗人都能被她的琴声感染……而一直陪着女儿的她,弹得更好! 雪晴这厢想好了,王夏渝那边却恨不得把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拓跋慧茹踹飞出去——她是蠢得无药可救还是想要陷害自己一把?琴艺是她最擅长的没错,而她也相信当世同龄之中再难找到一个能与她相比的。但不光拓跋慧茹知道她爱琴擅琴,其他的世家弟子和姑娘也都知道,他们之中大部分甚至还听过她的弹奏,夸赞过她高超的琴艺。 而问题也就在这里,和不知道有没有满十一岁的钟雪晴比试,已经是以大欺小,已经是个笑话了,还拿自己最擅长的与人相比?她还要不要脸啊! 王夏渝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换个人的念头,也压下了对拓跋慧茹的恼怒不满。她微微一笑,看着雪晴,语气淡淡的道:“慧茹姐姐说的没错,我确实爱琴擅琴,如果和邢姑娘比试,我自当全力以赴,与邢姑娘比试自己最擅长的。但如今,比试的对象成了被曹先生推出来的钟姑娘……和钟姑娘比试实属被逼上架,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笑话,说我以大欺小,哪能再比自己所擅长的。” 王夏渝的话让拓跋慧茹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她跳出来建议比试琴艺更多的还是想让方才说她,诋毁她像个小喽啰的雪晴在众人眼前狠狠地出一次丑的,但王夏渝都说这样的话了,她除了沉默之外,还能怎样? 拓跋慧茹的沉默让王夏渝很是满意,她继续道:“我对曹先生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但也知道曹先生久负盛名的是他的一手好字,那是家父一直赞不绝口的。钟姑娘是他的得意弟子,想必也练了一手好字吧!” 雪晴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我们就各写一幅字吧!”王夏渝神色淡淡的,道:“世人说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与我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以讹传讹,至少我的字写得就很一般……比这个,至少不会让人觉得我欺负人!” 王夏渝最后这句话算是把“欺负人”这句话再抛回去,但她说的也是事实,琴棋书画之中,这确实是她最弱的一项。她用自己最弱的与雪晴比试,也是为了挽回一点点尊严,一点点被赶家鸭子上架,不得不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比试的尊严。 “我也不大擅长书法,毕竟我年纪小,腕力不够,力道自然有所欠缺,学出来的字也就只能算可以见人,和师姐们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雪晴笑笑,道:“不过,王姑娘远到是客,王姑娘既然开了口,我自当奉陪到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开始 “这里地方狭小,这么多人挤在这里,既不方便舍妹和这位钟姑娘发挥,也不方便我等观看,还请曹先生找个宽敞点的地方。”雪晴话落,曹穆卉身边那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相对他身后的男子要老成些的男子便开口了,而他这么一开口,不认识的也都猜出了他的身份。 曹穆卉点点头,就算没有王兴宇这句话,他也不会让他们继续呆在暗香苑,毕竟这里确实小了点,原本的几个弟子加上她们今日带来的和今日出现的世家姑娘还算宽绰,可他这边不是还有十多个不速之客吗?加上他们,这里就真的不够了。他淡淡的道:“请各位移步幽谷居!” 这幽谷居终究还是开了!被几个邢晓琳等人拥簇着往前走的雪晴心里叹息一声。 青舍有四大院落,其中占地面具最广的却是一直以来院门紧闭的幽谷居,雪晴不知道别人对这院子是否很好奇,是不是曾经猜测过这院子的用途,但是重生之后的她却很清楚这院子就是为了比斗而建的。 前世,这里发生了很多场比斗,今日气焰最盛的王夏渝在这里几度受挫,如今的她有多骄傲,一再失败的她就有多自卑。不过,在这里一举成名的也不少,俞敏霞曾一曲剑舞而赢得满堂彩,皇甫悦萼也曾泼墨挥毫画就一幅清明烟雨图而扬名。就连她,也曾经以一曲春江花月夜而名声大噪……那一年,她十一岁! 雪晴猛然惊了一下,十一岁,不就是今年吗?难道如今这场上一世不曾出现过的比试,依然会将她推到众人瞩目的位置,让人盯上,进而被人算计利用? 这念头让雪晴脚下微微一顿,她这一顿,拥簇着她往前走的邢晓琳杨青芷也难免受到了影响,脚步乱了一下,不等雪晴说话,挽着她的杨青芷就轻声安慰道:“妹妹可是担心比试?你啊,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这位王姑娘不仅长你几岁,还是声名远播的才女,她才是那个应该担心比试失利的人。老师指名让你与她比试,是对你的肯定和看重,你敢与她比试是你有底气和勇气,无论比试的结果如何,你都是赢家。” 杨青芷的话让心中生出退意的雪晴又是微微一怔,是啊,无论输赢,自己受人瞩目的结果都不会发生变化,不同的不过是注意自己的人的多少而已! 想清楚了这一点,也想好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之后,雪晴的表情从容许多,她朝着杨青芷绽开一个笑容,道:“谢谢姐姐开导鼓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曹穆卉的带领下,一行人进了幽谷居。 一进院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极为宽广、像是殿阁又似亭台的建筑,正门的匾额上书两个大字:初鸣。 初鸣到底算是什么建筑,雪晴不知道,但她知道这里会逐渐成为一个相互比试、扬名立万的地方,而这一切都是随着世家姑娘进入青舍求学之后接踵而来的。 一场又一场的比斗之后,名声大噪不仅仅是获胜者,那些虽败犹荣的也一样名动一时,比斗之中的精彩瞬间更让人津津乐道,而随之传开的还有青舍和这初鸣殿的名声。 走近初鸣殿,入眼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布置好的比试场,一边的案几上放置着文房四宝,另一边的架子上则摆放着琴筝琵琶等乐器,还有一边则放了棋盘…… “曹先生还真是未卜先知,什么都布置的好好的。”王兴宇呵呵一声笑,带了几分冷嘲,这个时候他全然忘了最先挑衅的是拓跋慧茹,而提出比试的则是王夏渝。 “这里是初建青舍的时候一并建好的,多年来一直没有真正派上用场,在各位的长辈点头允诺会将家族中身份贵重,优秀出色的姑娘送到青舍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将会发挥作用。虽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心急,却还是派人好生整理了一番,以备不时之需。”曹穆卉微微一笑,道:“如今看来,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这会我该抓瞎了!” 王兴宇的脸色微微一沉,在他侧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呵呵一笑,道:“未雨绸缪什么时候都是不会错的,毕竟这没耐心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 王兴宇的脸色越发难看,而那少年身后又有人笑着道:“儒林说的没错,这世上没耐心的人确实多了些……王世兄,我说的是我自己。说实话,我真等不及要看看这王家百年不出的明珠和盛京名不见经传的钟姑娘到底能比出个什么结果来了。” 王兴宇的脸色彻底黑成了锅底,一直和他并行的拓跋谦耀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给他帮腔——王家的目的太强,强得已经让好些人心生不满了,慧茹那个蠢的不知道得了王夏渝的什么好处,已经趟了浑水,他还是岸上观火比较好。 他们这厢说话,那边王夏渝和雪晴却已经在被人拥簇着各自走到一案几前。雪晴这边自己动手选了纸,杨青芷帮着她小心的铺平,邢晓琳为她研墨,俞敏霞微微挑了挑眉,将笔架捧到她跟前让她挑选……这架势逗得雪晴笑弯了眉眼,也让只有拓跋慧茹上前相帮的王夏渝眼中再次冒出了火。 和邢晓琳等人一样,雪晴从小练的是簪花小楷和馆阁体,前者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后者则是到了青舍之后曹穆卉的要求,而现在,雪晴却选择了飞白。 飞白是雪晴前世为女儿选择的,和陪女儿练琴一样,为了让女儿能够沉心静气的练一手好字,雪晴也陪着女儿练了字。几年下来,女儿的一手飞白清丽秀逸,带着一股洒脱,而她因为身体虚弱,力道不够,风骨差了点,却别有一番病娇的意味在里面。 重生之后,雪晴在无人侍候的时候试着写过,一开始的时候不够流畅自如,但多练几次之后,终究还是将一手秀逸之中带了几分文弱的字给捡了回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新莺初啼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寄沧州!”王夏渝刚刚写完最后一笔,都还没有将手中的狼毫放下,拓跋慧茹就大声的念了出来,而后笑着道:“王妹妹,这么好的字,你还说自己不擅长,说自己的字写的很一般,这都叫一般的话,让那些之写的真的一般的人怎么自处啊!” 王夏渝笑笑,她不得不承认,拓跋慧茹的话听在耳中很是受用,她带了几分嗔意的白了拓跋慧茹一眼,道:“拓跋姐姐只会夸人!钟姑娘,你可写好了!” “好了!”就在拓跋慧茹夸张地念着王夏渝写的诗句的时候,雪晴也写好了,她停下笔,待墨迹稍干,邢晓琳和杨青芷便迫不及待亲自的将她的字举了起来,展示给众人观看。 “最是新莺破谷啼,雏鹰展翅欲翱翔!”俞敏霞更在大声念了一遍之后,一点都不谦虚的道:“钟妹妹,平日见惯了你写簪花小楷,还真没想到你的飞白写得也如此之好,让我们这些年长的师姐都汗颜不已。” 雪晴既然尽力了,写出来的字自然不可能差,但被俞敏霞这么夸张的一夸,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觉得自己发挥还不错的王夏渝就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变化,心却沉了下去——这字写的可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的逊色啊! 曹穆卉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看向身侧的王兴宇,道:“王公子,令妹与我这小弟子都写完了,你来点评一下如何?” “曹先生,你这不是为难人吗?让他说王夏渝的字更胜一筹,他不甘心,但是让他说钟姑娘的字不如王夏渝……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也说不出口啊!”王兴宇不大好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开口嘲讽少年变抢了先,嘲讽了几他两句之后,又笑着道:“崔先生,这种事情还是让崔儒林来说吧,他的字在我们这些人之中写得最最好的,他的点评更能让大家信服。” “上官,你这不是推我出来蹚浑水的吗?”被点名的崔儒林故作无奈的摇摇头,脚却毫不迟疑的跨了出来,道:“也罢,你既然说了,我就做做这个恶人!” 崔儒林?就是崔家嫡子,前世俞敏霞的丈夫?雪晴眼睛微微一亮,看着走过来的男子。他儒林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了,十九岁上下的样子,一身儒雅风流,身上带着雪晴最为熟悉的士子风采,和钟珥以及冯铮等人很是相似。 不过,他虽然文质彬彬却没有半点文弱书生的单薄,身量笔挺,一看就是文武兼修之士……这一点,雪晴很确定,至少在她所了解的,被称为大燕顶级世家豪族子弟,尤其是嫡系嫡出的,无论男女都是文武兼修——这是皇甫悦萼告诉她的,而皇甫悦萼这个在家中不甚得宠的姑娘也不例外。 至于说那个将崔儒林推出来的上官……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上官昊。上官家的嫡子,皇甫悦萼上一世的丈夫,也是自己上一世的亲家…… 想到这个,雪晴忍不住的将目光转向上官昊身上。初春季节,上官昊却只穿了一身并不厚实的湖蓝色长衫,他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带了几分少年人的傲气和跳脱,和她所知道的上官昊的年纪相符。 只是,上官家这一代仅上官昊,他半个兄弟姐妹都没有,没有姐妹可以护送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纯粹为了凑热闹吗? 雪晴思忖间,崔儒林便走到了两幅字前面,他先看的是王夏渝的字,一边看一边道:“王世妹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并非谬传,王世妹的字虽不是你最擅长的,但也比一般人要好很多,至少你的这一手簪花小楷在世家姑娘之中能排到前五。簪花小楷以柔美清丽著称,而今日王世妹发挥的不错,这字清丽灵动,不过……” 说到这里,崔儒林故意顿了顿,瞥见王夏渝眼中的一抹厉色之后,才心满意足的道:“就如王世妹今日所选的诗句一般,王世妹这字里行间带出了一股豪情壮志……用篆花小楷写这么一句诗,还写出了一股豪气,很是新奇,但真不是那么协调。” 崔儒林的话一点儿都没留情面,王夏渝的脸色彻底黑了,而他却浑不在意的走到雪晴的字前面,念了一遍,又笑着道:“钟姑娘这诗句选的不错,和此时此景很是相符,字写得也很不错,飞白的清丽秀逸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是钟姑娘年纪小,腕力不足,这力道不够,风骨就差,不过这股柔柔弱弱的味道和这诗句倒也相得益彰。” “照崔世兄这么说,是我输了喽!”王夏渝脸色阴郁的看着崔儒林,她不得不承认雪晴的字确实好,出人意料的好,但要说比她的好她却是不认可的,只能说不分上下。但八大世家之中,王家和崔家都是更重视文治的世家,他们两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也多些,崔儒林故意下自己的面子,捧钟雪晴也是有可能的。 “我可不敢这么说!你们二人的字各有优缺,但确确实实都写的非常不错,真要给出评价,那也是不分轩轾。”崔儒林呵呵一笑,点评之后转身,朝着曹穆卉拱手,道:“曹先生,你也是书法大家,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崔公子不愧是崔家人,说得非常好!”曹穆卉笑笑,说实话,他对雪晴的表现也很意外,不是意外她的字居然能和王夏渝分庭抗礼,而是没想到她写的不是她从小就写的簪花小楷,而是飞白。 “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这比试总得比个高低出来吧!”说这话的是拓跋慧茹,她其实也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字想要排个第一第二确实很难,但是比都比了,闹个不相上下……那之前她那么蹦跶不是白费气力了吗? “分要分个高低出来啊?这个我可就犯难了!”崔儒林眼底带了一抹冷笑,那是针对拓跋慧茹的,对从来就没什么脑子,还 第一百一十五章赢了 俞兄?是俞欢的兄长吧! 雪晴等人心头都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也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那边,她们都很好奇,都很想知道这俞欢兄妹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自称江湖草莽出身的俞欢不但和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姑娘一同出现在青舍,还能毫不客气的怼拓跋慧茹?尤其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赢依诺似乎对她颇为忍让忌惮。 崔儒林话落之后,原本就没有挤在一起的世家子弟们更颇为默契的往旁边让了让,一直站在最后的身材欣长的男子就这么闯入众人的视线。 这男子脸上带了一个金属所制的面具,将他除了鼻口和下巴以外的地方尽数遮住,这让雪晴等人既无法看出他的俊美与否,也不能从面容猜测他的年纪。不过,从崔儒林的称呼至少能判断他年纪不会太大就是! “崔兄弟这不是难为我吗?”被称为俞兄的面具男子摇摇头,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我俞振霄不过是个再庸碌不过的俗人一个,琴棋书画这些雅事,你问我,和问路于盲有什么区别?” 这俞振霄一开口说话,雪晴的眼睛就忍不住瞪大了,满眼放光的盯着他,但慢慢的,随着他说的话越来越多,雪晴眼中的光彩也逐渐消失——俞振霄的声音确实很像晏富贵,但只是那声音很像,口音却完全不同。 晏富贵自幼在梧州长大,说话自然是带着浓浓的梧州口音的。和她认识,并将她娶进门之后,跟着她学了官话,但他的官话也带了淡淡的梧州音,而俞振霄的口音却带着一种雪晴完全陌生的口音,想必那就是俞振霄的乡音吧! 是她魔怔了!雪晴心里苦笑,端看崔儒林等人的姿态就知道,俞振霄定非寻常人,而胖子不过是一介孤儿,就算有奇遇也不可能与世家子弟这般平等结交。 雪晴也想到了之前在青舍门口,那不轻不重的几乎让她心神俱裂的声音,那或许是俞振霄和什么人在说话吧!难怪她掀开帘子却没有看到记忆中胖乎乎的臃肿身影!雪晴心里苦得仿佛黄连一般。 这俞振霄看起来体型极为匀称,属于那种多一分显胖少一分嫌瘦的,虽伟岸却不显臃肿……尤其让雪晴再无怀疑的是目测此人个子比晏富贵要高得多,说不得能高出一头。这样的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是那胖子。 心里这般想着,但这种失落让她心里难受至极,脸上的血色也因此荡然无存。 “俞兄又谦虚了!”崔儒林哈哈一声大笑,道:“问你音律,那是故意难为你,但写字嘛……俞兄那一手铁笔银钩,小弟可是佩服得紧。俞兄,你还是别掖着了,说说看,你觉得王姑娘和钟姑娘比的这一局谁输谁赢?” “原来不是想难为我,而是想把我推出来当恶人。”俞振霄爽朗的呵呵一笑,迎着众人,道:“能说的,该说的崔兄弟都说了,只是有些人听不到自己想听的,就不乐意而已!” 俞振霄直白的话让拓跋慧茹的脸色黑了黑,而王夏渝的脸色只比她更难看。她心里恨毒了今日一直蹦跶,不仅把她拓跋家的教养和脸面都丢光了,还连累了自己的拓跋慧茹——这个时候,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完全忘了拓跋慧茹如此卖力的蹦跶是因为得了她的许诺。 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了笑,道:“俞世兄这话真让小妹无地自容……崔世兄的点评小妹觉得恰到好处,我也觉得我与这位钟姑娘的字在伯仲之间。不过,我年长几岁,却和一个小妹妹打了个平手,这一局真要认真评判的话,是小妹我输了。” 王夏渝这一番话说得极为敞亮,让心中对她满是恶感的邢晓琳等人很是意外,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但嬴依诺等人却不感到意外,王夏渝能有如今偌大的名声,是王家花了大力气,下了大功夫鼓吹的结果,但是,如果她本身不够出色不够优秀的话,王家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花这么做的资源呢?要知道王家可不仅仅只有她一个嫡出的姑娘啊! 今日她昏招频出,是因为一直以来被人吹捧惯了,养出了目空天下的性子,自以为除了有数的几个世家贵女之外,无人能自己相提并论,也是因为家族赋予的责任和重担让她心急了些。 只是,她终究是王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到了这一步怎么都不会继续昏头了。与其遮遮掩掩的不敢承认自己落了下风,被人耻笑,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认输。这样虽然也不好看,但至少也能挽回几分颜面。 王夏渝的话让拓跋慧茹彻底黑了脸,这个时候王夏渝说这样的话,她倒是挽回了颜面,可自己呢?彻底丢脸了!她气得眼睛瞪圆,若不是她身边一个姑娘见势不妙拽住了她的话,她说不得就要跳出来和王夏渝吵上一架。 “既然王姑娘都这么说了,那么结果也就没有异议了。”俞振霄笑笑,道:“这场比试这位钟姑娘胜出!” 俞振霄的话让邢晓琳等人忍不住的欢呼起来,嬴依诺等人脸上却有些讪讪的——就算她们对王夏渝的行为颇为不赞同,甚至非常恼怒,但同为世家嫡女,王夏渝输给了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小姑娘,她们脸上也无光。 “我记得之前说的是要比试琴棋书画……钟姑娘,还要继续比下去吗?”俞振霄看着雪晴毫无血色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的无人能够捕捉到的情绪,但声音却依旧很是平稳。 雪晴笑笑,带了几分无力,但言语之间却没有退缩,道:“我方才也说过了,王姑娘远到是客,要不要比,比什么,全看王姑娘的,无论王姑娘想要怎样,我奉陪到底。” “好个奉陪到底!”俞欢喝了一声彩,神采奕奕的看着雪晴,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许,而后转向王夏渝,道:“王姑娘,人家小姑娘都这么说了,你是什么意思?” 王夏渝眼中闪过恼色,但语气却很和气,道:“输了这么一场,倒真的是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不过,钟姑娘脸色不大好,我就算想要见识见识曹先生这位最最得意的小弟子有多厉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吧!” “不敢比就不敢比,说的这么好听!”俞欢嗤了一声,却不意外王夏渝会做如此选择,已经输了一局的她再比下去有什么意义?赢了依旧还是胜之不武,与如今的劣势没太大影响,但如果再输……呵呵,那可就好玩了! 王夏渝脸色沉了沉,但最后却还是把心头的那一口气给忍了下去,她略过俞欢,含笑看着雪晴,道:“钟姑娘,我等以后会在青舍跟随曹先生学习,要比试要切磋来日方长,今日就到此为止,你看可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转折 “老师,您的意思呢?”雪晴看向一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曹穆卉,她嘴上说着王夏渝说了算,但心里却更想听曹穆卉的安排。 “王姑娘都说了来日方长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曹穆卉淡淡的道:“今日是年后第一天上课,也是新学子到青舍的第一天,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曹穆卉的话让王夏渝脸色羞红,而王兴宇则忍不住瞪了一眼平常挺能,关键时候却掉链子,连个黄毛丫头都比不过的妹妹,对她居然选择了她原本就不是非常出色的书法和雪晴比试也是极不满意的。 在他看来,既然都已经扯下脸来和一个小丫头比试了,就应该拿出自己最强的与人相比,就算被人非议,也能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来答复。更何况还有拓跋慧茹在一旁敲边鼓,她只要顺着拓跋慧茹的语气应承下来也就是了。 只要她与钟雪晴比试琴艺或者说音律,以她的技艺又怎么可能出现如今这种局面?当然,王兴宇不知道的是王夏渝留人一线的做法其实是给自己留了余地,雪晴的琴艺比她只高不低,如果真要比试琴艺,那王夏渝今日恐怕要输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学生听老师的!”雪晴点点头,没有半点不情愿。要不要继续比下去,她其实是无所谓的,就如她说的,王夏渝如果想不依不饶的比下去的话,她奉陪到底便是。反正不想出的风头已经出了,再多出一点也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她如今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再比的话,她要说不得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肆意发挥,直接让王夏渝输的极为难看了。而真要是走到那一步,王夏渝这个王家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捧起来的百年难得一出的才女,难说会被自己给打击得一蹶不起,那个时候,自己固然会被王家恨上,老师曹穆卉也难逃其责。 所以,不比其实也很好。 曹穆卉赞许的点点头,而后看向一众世家子弟,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道:“热闹也看完了,各位是不是该走了?” “曹先生,你未免特太不厚道了吧,这就撵人了?”崔儒林对着曹穆卉嬉皮笑脸的道:“至少将你的几位高足介绍与我们认识认识吧!” 崔儒林的话让邢晓琳杨青芷脸色微微一沉,都有一种不被人尊重的感觉,至于雪晴却没有半点不悦,她知道,崔儒林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他说的,想要正式认识一下青舍这几个曹穆卉引以为傲的女弟子,没有别的想法。 这也是世家子弟和京城这些官宦子弟最大的不一样了。 世家介于朝堂和江湖之间,对门户高低,男女之防原本就不甚讲究,这也是前世皇甫悦萼能与她定下儿女亲事,这门亲事还得到了上官家认可的缘故。换成官宦人家,就算有皇甫悦萼这个当家主母点头,这门第悬殊巨大的婚事也不可能定下来。 同样没把崔儒林的话当做受辱的还有王俪和俞敏霞。王俪是因为想和世家扯上关系想疯了,如不是曹穆卉杵在这里,她说不得都会上前做自己介绍,想法子结识这些明显出身世家嫡系的世家公子了。至于俞敏霞,她完全就没有多想,只听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就算在青舍这些年,养出了一身文静雅致,但骨子里却依旧带着祖辈遗传下来的武将之家的性格。 “崔少爷,这里是盛京!”曹穆卉瞪了崔儒林一眼,他和崔儒林的叔父关系莫逆,与崔儒林自然也很相熟,说话间也就没那么客气和生分。他带了几分警告的道:“世家之间交际往来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但这里是盛京,和旁的地方大不一样,你说话做事悠着点儿,要还像以前一样的话,可是会被人认为无礼的。” “好吧,你说了算!”崔儒林也不生气,耸耸肩,笑嘻嘻朝着剩下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挪动脚步的世家子弟,道:“曹先生都撵人了,我们就走吧!我做东,大家找个地方喝酒去!” 崔家和曹穆卉走得近在这些人之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和崔儒林关系最好的上官昊立刻附和一声,笑着向曹穆卉拱拱手。而其他与两人关系好的或者说是对青舍、对曹穆卉有更多善意和认可的也都拱手示意,唯有王兴宇和拓跋谦耀脸色比较难看。 不过,心里有再多的不舒服,他们也没有做什么,也一起拱手告辞,只是神色带着阴沉而已。 他们的情绪曹穆卉是一点都不在意,待他们离开之后,脸色微微一正,看着王夏渝等人,直言不讳的道:“诸位都是世家嫡出贵女,都是被家族娇养长大的,从小至今,无论是哪一方面,享受的都可以说是最好的,接受的教育自然也不例外。” 世人都爱听好听的,这些世家姑娘也不例外,曹穆卉这话算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让她们心里都舒坦无比,心里舒服了,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就连拓跋慧茹和王夏渝的脸色都好看起来,拓跋慧茹甚至浮起了笑容。 蠢啊!邢晓琳等人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声,曹穆卉这开场白说的越是好听,接下来的“但是”就越是发人深省,或者说是刺人,这一点她们可是太清楚了,毕竟她们没少被曹穆卉这般先赞后贬的收拾。 她们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严肃,个个都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肃穆姿态,但眼底等着看笑话的意味却浓得抹不开,心里一直以来对世家那种需要仰望的观念也在慢慢崩塌…… “据我所知,你们大多尚在襁褓之中就会接受琴棋书画的熏陶,四岁启蒙之后,传授你们琴棋书画的无一不是的一方名士,这让你们一开始就走在了大多数人的前面,平素世家姑娘之间的交流切磋也不少。”曹穆卉继续之前的语调,带了几分赞叹的道:“咸阳嬴家梅花会,开阳王家兰花会,洛阳李家牡丹花会,栗州上官家荷花会,淄阳崔家桂花会,福州皇甫家菊花会,幽州慕容家芙蓉会,兖州拓拔家水仙会……每年的这八场花会,都需要投入极大的财力物力和人力,为的不过让世家子弟世家姑娘相互交际往来,相互比试切磋,观人之长知己之短,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世家豪族才有了。” 曹穆卉这评价让世家姑娘们脸上都带了几分得色,她们都是嫡支嫡出的姑娘,从小金尊玉贵的养大,这花会与她们而言不过是想去就去凑凑热闹,不去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集会而已。 但是,她们可不是长在象牙塔里,万事不管的,自然也知道除了她们之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花会的邀请函,就连她们的庶出姐妹也不例外。 所以,就算自己看这些花会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心里却还是以自家每年举办一次的花会为傲的。 “我也和世家出身的一些挚友交流过,知道世家豪族耗费那么大的物力财力人力举办花会的初衷,知道那是为了让自家的子弟能够多与人结识,与人交流,知道自身的不足,进而达到取长补短的目的。这是长辈们的苦心。”曹穆卉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但是,他们这些长辈的这些苦心这些年来大多付诸流水……” 第一百一十七章反转 来了!熟知曹穆卉性子的几人心里暗道一声,脸上的表情更严肃了,而眼睑也不约而同的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这个时候情绪外露被发现可不好。 而王夏渝等人在微微一怔之后,露出一抹了然之色,拓跋慧茹更忍不住的冷笑起来,想当然的认定曹穆卉这是想趁着王夏渝输给雪晴的机会好好的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几人的表情曹穆卉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波动,他冷冷淡淡的道:“他们举家族之力,教养出来的最终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后辈,没学到多少真本事却被人捧上了天。” 王夏渝脸色一沉,这句话不就是指自己吗? “他们发现这个残酷的事实之后,失望过,懊恼过,也伤心过……”曹穆卉看着脸色不佳的世家姑娘,道:“令人失望的现实让他们不得不寻求突破解决的方法,与我合作,将家中天资不错的嫡女送至青舍,由我来教导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赢依诺微微一怔之后沉思起来,她身边还有一个姑娘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但王夏渝和拓跋慧茹脸上却依旧是嘲讽之色,尤其是拓跋慧茹,如果不是刚刚受了挫,性子骄纵跋扈的她说不得已经开口嘲讽了。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人对长辈们安排你们到盛京,到这个在你们眼中既没有足够的底蕴,也没有赫赫的名声,更没个让你们可以信服的先生的青舍来颇为微辞。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对我这个还没有正式与你们见礼的先生颇为质疑,不大相信我有资格教导你们!”曹穆卉神色很是平静,但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平和,带了几分质问的道:“可是,你们可曾想过,偌大的大燕,有多少久负盛名的学社学院,有多少闻名四海的名士大家,你们的长辈为什么偏偏要将你们送到青舍来?送到我的门下来?” 曹穆卉的话让众人微微一怔,不等她们哪个说话,曹穆卉脸上扬起冷笑,看着王夏渝和拓跋慧茹,道:“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人对长辈的安排不大满意,也知道肯定有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怨气……旁人心中有怨我很理解,你们二位居然怨气那么浓,刚到青舍,连相互认识都等不及的就发难,却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曹穆卉的话让王夏渝和拓跋慧茹的脸色都阴沉下来,拓跋慧茹更眉毛一竖,暴躁的想要跳起来。王夏渝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死死的握着往下按,才让她把到了嘴边的恶言咽了下去。 “曹先生的意思是我们二人没资格抱怨吗?”王夏渝没敢松开拓跋慧茹,她一边拽着她,一边冷冷的道:“我还真没想到,我开阳王家和兖州拓跋家的姑娘还有被人如此说的一日!” “这和你们出身哪个世家没关系!”曹穆卉淡淡的看着王夏渝,道:“世家姑娘到青舍来学习的事情,最早是我和崔家的崔衍之商议的。崔衍之与我结识多年,虽远隔千里,却一直有书信往来,我这青舍刚刚招收女弟子的时候,他就想将自己的女儿送过来,这是他对我的信任。” “是这样吗?”王夏渝一脸的将信将疑,而后转头看向赢依诺身侧那个不比雪晴大的女子,道:“莹儿妹妹,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她问的正是这一次崔家来盛京的姑娘,曹穆卉口中崔衍之的女儿崔莹。 崔莹仿佛被吓了一跳,她没有回答王夏渝的问题,而是整个人干脆的往赢依诺身后一躲,怯生生的道:“依诺姐姐,夏渝姐姐的脸色好难看,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崔莹的话让王夏渝脸色铁青,看着崔莹那一副胆小的样子,她就如火中烧——装什么装,这里有几个不知道她这个崔家嫡系唯一的嫡女是个被崔家人总得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王夏渝的脸色难看,曹穆卉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比起刚到青舍就惹事,就想给自己难堪的王夏渝,他的心自然更偏向自己老友的女儿,他冷冷的道:“王姑娘,曹某人还不至于编些话来哄你们这些小姑娘家。” “曹先生~”赢依诺心底苦笑一声,对进了青舍之后就一直挑事的王夏渝满心都是不满,但是,同为世家出身,她却不得不为王夏渝说话周旋。她尊敬的道:“夏渝妹妹性子稍微急了些,还请先生不要与她认真。” “性子确实很急!”曹穆卉一语双关回了一句,继续道:“那个时候,崔莹年纪尚幼,她母亲怎么都不放心她到离家太远的地方求学,所以,我们就约定,等崔莹满了十二岁之后,再把她送来。莹儿,这件事情你父亲和你提过没有?” “说过的。”崔莹从赢依诺身后探出头来,道:“父亲很早很早就和我说这件事情了,我和思萌姐姐好,还和她说过这个事情。” “莹儿是前年芙蓉会的时候和我说的这件事情。”慕容思萌站了出来,道:“我一直以来都很敬佩崔二叔,相信崔二叔这般推崇曹先生必然有原因,与父母商议之后,通过崔二叔,向曹先生表达了想要一起前来求学的意思,先生答应了。” “这事情你们怎么没有和我们说?”王夏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怀疑她们私下在给自己挖坑。 “姐姐都没有问,我怎么知道姐姐不知道?”慕容思萌反问一声,道:“难道姐姐出门之前就没有好好的问问长辈,问问他们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吗?” 王夏渝微微一滞,她自然问了,只是她得到的回答显然和慕容思萌等人完全不一样。 “王姑娘应该不会那么马虎,只不过,王家的长辈给出的回答和别人家应该都不一样。”曹穆卉冷笑一声,道:“曹某人不敢说知交满天下,但朋友却也还是不少的。继慕容家之后,曹某人和出身李家、嬴家、上官家、皇甫家的朋友先后通信,提及此事,而他们也先后表示会将家中嫡系嫡出,天资不凡的姑娘送来。说明一句,曹某人在之前和王家、拓跋家的人或有认识,但都只是点头之交,所以,曹某人并没有腆着脸往开阳、兖州写信!” 曹穆卉的话让王夏渝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终于明白曹穆卉为什么说她和拓跋慧茹不该有怨气了——不是曹穆卉为了和王家拓跋家攀上关系,上赶着想要收她们为弟子,而是这两家上赶着把她们给送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认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淡淡的点出王家拓跋家的并非自己盛情相邀的实情,在王夏渝和拓跋慧茹眼中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情绪之后,曹穆卉就打住了。他淡淡的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们都会留在青舍学习,就相互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晓琳,你们先说!” “是,老师!”邢晓琳恭敬的应诺一声,语气平缓的做了自己介绍之后,又指着身边的女子道:“这位是宁静曼宁妹妹,她的祖父是吏部尚书宁大人,今日与我同来是想让老师过过眼,看看能否到青舍来求学的。” 继邢晓琳之后,杨青芷俞敏霞一一上前,和前世一样,杨青芷带了宗室出身的杨青月,俞敏霞带了其父最得力的部下沈威的女儿沈思缘,王俪则带了其父的上司、礼部尚书胡敬海的孙女胡胧月,唯一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只有雪晴自己。 雪晴介绍完晚晴之后,嬴依诺落落大方的向邢晓琳等人行了一礼,在几人还礼之后,盈盈的笑着道:“我是嬴依诺,嬴家长房嫡女,家中排行第二,今年十六岁!我已经定了亲事,不出意外的话会在一年半后完婚,所以只能在青舍学习一年左右,这一年多的时间,希望能与各多多交流,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这话里颇有深意啊!雪晴心里嘀咕一声,和偏头的时候,看到了一脸若有所思的杨青芷,她心里忍不住笑了——看来她这些师姐真没哪个是单纯的! “嬴姑娘客气了!”邢晓琳脸上的笑容也一般的无懈可击,她笑着道:“天南地北却能在这里相聚,成为同窗,是我们之间的缘分,理当珍惜。” 赢依诺笑着点头,而后往后退了一步,比她略小的拓跋慧茹带了几分羞恼未消的生硬道:“我是谁你们应该都记住了,补充一下,我是拓跋家长房长女,今年十五。” 就算被曹穆卉点破了她和王夏渝是家族为了某些目的上赶着送到青舍来的,高傲惯了、眼中除了同等世家嫡系出身的嫡女之外都看不上眼的拓跋慧茹的态度依旧带了几分恶劣,说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挑起,高傲依旧。 “欢迎拓跋姑娘到青舍来!”邢晓琳微微一笑,道:“请你相信,在青舍求学的日子,必然会是你此生最难忘记的一段时光!” 邢晓琳的一语双关让雪晴几个心里莞尔,而原该同仇敌忾的世家姑娘则表情不一,这也不奇怪,拓跋慧茹的性子一直都不讨喜,被她当成自己人的也不一定就喜欢她。 继她之后,今年同样十五岁,王家长房嫡女,排行第三的王夏渝;十四岁,慕容家长房嫡女,家中排行第二的慕容思萌;十四岁,上官家长房记名嫡女,上官家嫡系唯一的姑娘上官汀;十四岁,李家三房嫡女,家中排行第一的李槿;十三岁,在家中排行第五的皇甫悦萼以及十二岁,崔家二房嫡女崔莹同样都一一上前做了自我介绍。 这其中,除了出身最差的上官汀之外,只有皇甫悦萼眼底带着不安和不自信,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堪堪让人听清楚而已。 最后,浑身上下都带着洒脱气质的俞欢上前一步,坦然的道:“我是俞欢,今年十五岁,江湖草莽出身。我呢,天分还可以,对什么都感兴趣,跟着教中的叔伯长辈零零散散的学了不少东西,不过,能力有限,精力有限,教我的那些叔伯本事也有限,什么都只学了个半瓶水……这一点,我那兄长深表忧虑。他对曹先生极为推崇,知道曹先生广开方便之门收学生的消息之后,就腆着脸上门相求。多蒙曹先生不嫌弃,答应收录我。我这个人了,也没有多少优点,但至少有自知之明,至少知道感恩,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就骂/娘的事情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所以呢,各位至少可以不用担心我像某些人,明明有所求还摆架子。” 俞欢的话让王夏渝和拓跋慧茹稍好一点的脸色又黑了下去,但是,就像之前一样,她们也就是脸色难看而已,并没有和俞欢直接呛声。这让邢晓琳等人都很是好奇,都很想知道这俞欢到底是哪里出来的江湖草莽,为什么能让骄横跋扈,以为自己出身高贵,能够俯视众生的人这般忌惮?而雪晴心头则闪过好久之前听到过的一个教派的名字——安教! 俞欢说完,邢晓琳和之前一样对她表示了欢迎之意,当然,俞欢直爽的性子、坦然的言辞以及之前的表现都让邢晓琳对她多了几分好感,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更和气——谁都不喜欢一来就挑事的搅屎棍,也都更喜欢想俞欢这种坦然洒脱的。 邢晓琳的话说完之后,初鸣殿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将视线投向让她们做自我介绍的曹穆卉身上。 “很好!”曹穆卉点点头,带了几分满意,他看着赢依诺等人,道:“今日是你们初次到青舍,我会指派一个弟子带你们到处逛一逛,熟悉一下青舍的布局和环境……” 曹穆卉声音微微一顿,不等他缓口气往下说,王俪就往前一步,带了几分恳求的道:“老师,能让我来做这件事情吗?” 曹穆卉微微一挑眉,带出了几分讶异,素来娴静的王俪能自动请缨似乎让他很意外,而王俪则有些急切,保证一般的道:“我一定会做好的,还请老师相信,相信学生会像邢姐姐她们一样,不会让您失望。” “既然这样,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曹穆卉脸色有些不虞,但最后却还是点点头,看着因为他的许可而带出了喜悦兴奋表情的王俪,他轻声道:“那么就由你带她们在青舍到处转一转,为她们介绍了。” “老师放心,学生保证完成任务!”王俪很是兴奋,说话的语气都和平日不一样了,带出了几分顽皮。 不知道是不是急于表现还是怎地,不等曹穆卉再交待,王俪就笑盈盈的走到嬴依诺身边,笑着道:“嬴姑娘,各位姑娘,我带你们到处走走!” “曹先生,那我们就去了!”嬴依诺笑着与曹穆卉说了一句,看曹穆卉点头,才笑着道:“劳烦你了,王姑娘!” “不客气,请~”王俪做出手势,上前引路,带着嬴依诺等人往殿外走,而曹穆卉则将视线落到宁静曼等人身上,和气的道:“你们也一起去吧,早点熟悉环境,对你们也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解惑 “老师,王俪也是想为您分忧,您别生气!”等王俪引着人走了,初鸣殿只剩下曹穆卉和她们四人的时候,邢晓琳连忙说了一句。 她说这话真不是想为王俪开脱,王俪试图与嬴依诺等人拉近关系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邢晓琳说这些不过是想宽慰曹穆卉而已——年后有个不顾同窗情分的严浅忆,如今又来了巴结世家姑娘的王俪,曹穆卉心情能好才怪。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曹穆卉带了几分自嘲的笑笑,道:“说到底还是我无能,教了她们这么几年,还是没有让她们养出一身清风傲骨,遇到权贵就忍不住软了身段。” 曹穆卉的话让邢晓琳忍不住叹息,杨青芷和俞敏霞也是一脸的感慨,倒是雪晴老实不客气的道:“老师,不是您故意给她机会,让她跳出来揽事,好把她给支开来的吗?” “你这丫头~”曹穆卉被雪晴的直言直语逗得忍不住的笑了,摇头,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老师如果不是有话想要单独和我们四个说,能让给她冒头的机会?您肯定直接指定邢姐姐或者杨姐姐给嬴姑娘她们做向导去了。”雪晴撇撇嘴,又看着邢晓琳等人,不满意的嘟囔道:“你们敢说你们没看出来?” “你这鬼机灵丫头啊~”杨青芷被雪晴逗得大笑起来,忍不住的伸手去揉雪晴的头,雪晴吓得赶紧躲闪,却没防备另外一侧的俞敏霞,被她伸出的手把梳得服服帖帖的头发给揉得毛茸茸的。 “俞姐姐~”雪晴不依的跺着脚,心头却很是诧异,她的性子变了之后,俞敏霞对她确实好了许多,也没再像她记忆中那样在小事上故意针对她,但是像现在这种亲昵的逗她的事情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聪明是聪明,但还不够聪明,不知道有些事 情看懂了也不能说出口吗?”俞敏霞白了她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和你们还玩那个心眼子?”雪晴翻了个白眼,道:“日子要过成这样,那得多累啊!” 雪晴的话让几个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杨青芷笑着拍了她一下,道:“小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话说的我们心里都舒坦极了。” “我有什么说什么而已!”雪晴说话依旧很直接,她看着曹穆卉,道:“老师,有什么话赶紧交代吧,我看那些世家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跟着王俪转上一个小圈就不错了!” 曹穆卉带了几分无奈的点点头,而后脸色一正,道:“把你们留下来我就说三件事情。第一,来青舍的这些世家姑娘都会留在青舍,长则三五年,短的至少也会呆上一年左右。这些人之中,真正为了学习而来的人不会多,我目前为止能够确定的只有崔莹一个,别的都不好说。” 四人齐齐点头,这一点她们都看出来了,而她们至少能肯定王夏渝和拓跋慧茹绝对不是为了学习来的。 “你们与她们同窗期间,和什么人交往,怎么交往自己得想清楚……与世家姑娘交往确实是有好处的,能够得到她们乃至于她们身后家族的友谊对你们的一生都会有极大的影响。我不会干涉你们与她们交往,只希望你们能够保持清醒。”曹穆卉看着她们,道:“凡事都有利有弊,这一点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 四人再次点点头。 “第二,我方才也说了,王家和拓跋家都是自己上赶着来的,拓跋家为的是什么我不好下定论,但是王家……”曹穆卉冷哼一声,看向邢晓琳,道:“你应该看出来了,王夏渝对你有很大的敌意,我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是王家最最出色的姑娘,但我却可以负责任的说,她身上担负了王家最大的期望。” “我看出来了!”邢晓琳点点头,直接道:“王夏渝这般敌视我是因为太子吧!” “王家这些年每况日下,在八大世家之中隐隐有垫底之势,上边有另外的七大家压着,下面又有别的世家努力追赶,试图取而代之……王家这些年日子并不好过。”曹穆卉冷笑一声,道:“王家急于改变现状,但是想要改变并不容易,尤其是像王家这样的世家大族。” “为什么呢?”雪晴一脸的好奇,道:“不是说世家大族底蕴深厚,随随便便一出手,就能改变朝野的格局吗?”、 “哪有那么简单?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今日就不会有八大世家嫡系姑娘齐聚青舍的事情了。”曹穆卉摇摇头,道:“收录她们到青舍来,一开始其实很简单,无非不过是崔衍之那厮对崔家上下宠着崔莹,生生把他记忆中乖巧可爱的宝贝女儿,宠得成了混世魔王,自己管不了也下不了狠心管,想把崔莹交给他信得过的我来教导而已。而之后,又多了个俞欢……” “俞欢?”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是慕容思萌吗? “对,就是俞欢!”曹穆卉点点头,道:“就在我和崔衍之还在商议,还没有确定下来的时候,俞振霄,就是方才那戴了面具的男子上了崔家,想为他的妹妹也就是俞欢找一个先生,说辞和俞欢之前说的那番话差不多。” “你们一定很疑惑,很想知道这俞欢到底是何许人吧!”曹穆卉看着齐齐点头的弟子们,笑了,道:“你们可曾听说过,最近几年,江湖上多了一个声名赫赫的江湖教派安教?” 几人再一次齐齐点头,这一次曹穆卉惊讶的看着雪晴,道:“囡囡也听说了?” “听过那么一耳朵,知道安教立身青州,威名远播,再多的就没有了。”雪晴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想起了那日的晴天霹雳。而后又好奇地道:“姐姐们也都听说过?” “如今那些酒楼茶庄的说书先生最最爱讲的就是安教的传闻逸事。”俞敏霞笑着道:“老师,这俞振霄和俞欢是安教的?” “对!”曹穆卉点点头,道:“俞振霄是安教的二少教主,也是安教教主之子,而俞欢则是安教教主之女……” “俞振霄是安教少教主?”俞敏霞的眼睛瞬间亮了,失常的开口打断了曹穆卉的话,一脸的花痴的道:“他就是那个自诩浑身铜臭,却愿意一生为一方百姓谋一世安定的安教少教主?老师,您怎么现在才说啊!” 第一百二十章骄傲 俞敏霞的模样险些把曹穆卉气得仰倒,一脸看不成器的孩子一般的表情瞪着俞敏霞,而雪晴她们则忍不住的笑翻了。当然,她们对这俞振霄也越发的好奇了,到底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能让俞敏霞做出这么一副着迷的样子来? “老师,您别这么瞪着我!”俞敏霞做出一脸无辜的看着曹穆卉,道:“难道您不觉得安教这位少教主真正能称得上是天生仁心的江湖少侠吗?” “天生仁心?你怎么知道他天生仁心?就因为那些说书先生赞上几句吗?”曹穆卉没好气的道。 俞敏霞吐吐舌头,不敢再说。 “俞欢到崔家族学没多久,就知道了崔衍之准备将崔莹送到青舍的事情……俞振霄认为,崔衍之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想送到青舍来,青舍定然更好,也就想把俞欢送来。”曹穆卉接着说他想说的话,道:“俞振霄是个想到就会行动的人,拿了崔衍之的名帖就到盛京来见我,与我商议这件事情。” “那个时候,安教的名声还没有传到盛京来,我自然不愿意收一个不知道资质如何的江湖女子。为了说服我,俞振霄应诺,只要我肯收下俞欢,他便为我奔走斡旋,让其他世家也将族中优秀的姑娘送到青舍来。他说,如果青舍能够收录最最顶级的世家姑娘为学生,而我也能将她们教导得更加出色优秀,那么不出十年,青舍必然能成为大燕最最顶级的女子学舍。” “就算没有他,老师也一定能将青舍变成大燕最好的学舍!”雪晴撇撇嘴,对这个俞振霄半点都不感冒。好吧,她承认她在迁怒,谁让安教多事,给晏胜道卜什么挂,弄得她如今想要找胖子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我也相信自己能够让青舍越来越好,最终成为大燕最好的学舍之一。”曹穆卉笑笑,叹息一声,道:“但是,俞振霄还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让我不得不接受了他的建议。” 邢晓琳等人一起好奇的看着曹穆卉,他是个意志力极为坚定之人,这俞振霄到底说了什么,能让他改变初衷? “他说自先帝起,世家和朝廷相互防备,相互诋毁,这样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出现前朝世家乱政的事情。他说,是时候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了。”曹穆卉又叹息一声,道:“俞振霄说,如果能说服世家,将嫡支嫡女送到盛京求学,至少能表示他们不愿动干戈的意思,对朝廷和世家而言,都有莫大的好处,对老百姓而言,更是如此。” 留下来的四人,除了雪晴以外,父亲都身居高位,就算只是女儿家,在耳濡目染之下,对朝廷和世家那些不得不说却不能言说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自然能听得出来曹穆卉这话背后的含义。只有雪晴,瞪大了眼睛,一眼的懵懵懂懂。 雪晴的模样逗笑了曹穆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雪晴的脑袋,笑道:“囡囡可是听不大懂?” 几个女弟子之中,曹穆卉最最喜欢和偏爱的就是雪晴,不是因为她模样生得最好,不是因为她聪慧可爱,也不是因为钟珥沈月绮与他们夫妻关系好,而是因为雪晴那一双清亮,没有被荣华富贵影响的眼睛。就算如今的她,不知道为何忽然开了窍,多了些以前没有的精明,但也只添了几分慧黠,而不是像严浅忆和王俪满满的都是势利和计较。 “是不大明白!”雪晴点头,她自然不可能听不懂,上一世因为全然不觉,她的人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多了一世的人生经验和感悟,她要这会还听不懂曹穆卉的话,那么也该笨死了!只是,如今的她,听不懂才是对的。 “听不懂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俞振霄的话打动了我,令我不但改变了初衷,答应教导俞欢,还与他合作,和除了王家、拓跋家以外的几大世家联络,促成了世家姑娘到青舍来学习一段时间这件事。”曹穆卉轻叹一声,道:“她们在青舍能学到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来了,代表了世家有意和朝廷缓和如今这种僵硬关系的态度,世家弟子也来了,他们名义上是不放心姐妹,特意护送,但实际上也表示了世家愿意与朝廷进一步缓和紧张关系的意愿。” “所以,就算王夏渝和拓跋慧茹那么跋扈,一到青舍就挑事,老师也没有大发雷霆,王夏渝想要比试的时候,还点了我。”雪晴点点头,而后又带了几分懊恼的道:“老师,您刚刚应该提醒我的,这样的话我刚刚就会写簪花小楷了。我的簪花小楷比王夏渝的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 “我没有大发雷霆不是因为对王家、拓跋家有所忌惮。”曹穆卉又被雪晴给逗笑了,他相信,这句话要传到王夏渝耳中,那位骄傲的王家姑娘得气哭。 他笑笑,道:“我若是忌惮他们,就不会不主动向他们示好,而是让他们上赶着来了……这种区别对待定然让王家、拓跋家心中生怨,这两小姑娘今日一来就发难,她们背后的家族就算没有指使,至少也刻意引导了。” “哦~”雪晴应了一声,脸上还是一脸的似懂非懂,但脑子却想到了前世,前世来青舍的只有五个世家姑娘,上官汀、李槿和拓跋慧茹都是不曾出现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五家会和今生一样,也只有四家是老师盛情邀请来的吗?如果是,王夏渝上一世为何没有一到就来个下马威?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两世不同的?是安教那对兄妹吗? 俞振霄倒也罢了,藏头露尾的他除了那声线之外,并没有什么让她感到熟悉的地方,但是俞欢…… 一开始的时候,雪晴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但越到后来,雪晴越发的肯定自己前世与俞欢是有过很频繁甚至很亲密的接触的,这人从相貌到气质再到声音,都让她感到熟悉…… 前世到底是什么时候与她认识并接触的呢?雪晴心里终究还是想不明白。 “初来乍到,都还不曾正式认识,她们就沉不住气的挑衅,是她们不懂礼数。我这当先生的,忍了会让她们越发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难以管束,但大发雷霆却也显得不够大度,会让今日刚到的世家姑娘抱团,对以后也是极为不利的。”曹穆卉说到这里,不掩满眼喜爱的看着雪晴,道:“让你和她比试,是因为我相信你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太多。你年纪小,就算比不上她,也不会丢脸。哪知道你却给了老师一个惊喜……囡囡,你真的很棒,老师以你为傲!” “我会更努力,以后也会更棒,让老师越来越为我而感到骄傲的!”雪晴仰起头,挑着下巴,道:“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钟家有个顶顶出色的姑娘,那就是我钟雪晴!” 第一百二十一章现实 “这个我相信!”曹穆卉笑了,邢晓琳几人也都笑了,为雪晴这番傲气满满的孩子气的话。邢晓琳更打趣道:“以后王夏渝要再挑衅,妹妹可得卯足了劲,帮着姐姐把她比下去哦!” “这个没问题!”雪晴一脸骄傲,又迟疑道:“老师,她如果输得太惨,输得哭了,王家不会跳出来找麻烦吧?” “王家跳出来我不惧,不过,王家只怕不敢跳出来为王夏渝出头!”曹穆卉冷笑一声,道:“王夏渝说到底,不过是王家为了家族的利益,费尽心思捧出来的,如此为她造势也只是为了让她将来嫁得好,为王家带去巨大的利益。殊不知,他们越是这样,王夏渝包括他们就越是容易被人看低……王家不足为虑,加上一个不比王家好多少,在八大世家之中一样垫后的拓跋家也没什么。” “真的?”雪晴不大相信的看着曹穆卉,唔,这一世的老师和前世也不一样了,底气很足啊,前世的他可没有这气势。 “当然是真的。”曹穆卉笑笑,看向邢晓琳,道:“我们如今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是盛京名门,我们若是示弱,会丢了自己的脸,也会让世家看轻了盛京所有的名门。” 曹穆卉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身后也是有世家的。 崔家大多事情都和崔家素来保持一致的另外上官家、慕容家,这都是他的底气,这三家就算不会旗帜鲜明的站在他这一方,也至少可以保持中立。而皇甫家、嬴家和李家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更大,在自己没有主动挑事的情况下,他们不会与自己过不去。 当然,他最大的底牌还是安教。从最初接触开始,俞振霄就表示了极大的尊重和支持。号称有三万教众,有全青州百姓支持的安教是任何势力都不敢小窥的存在,有俞振霄这个安教少教主支持,他又怎么会怵了王家拓跋家? 以前他还担心俞振霄只是私下说说而已,但今日,俞振霄当众表示出来的态度和以前说的是一致的,这让他安心不少。这也算是他方才直接点破王家和拓跋家并非他主动邀请联络的底气。 不过这一点,他却不准备和学生们说明。 “既然对这两家没什么忌惮,老师为什么不在一开始拒绝这两个人来青舍呢?”雪晴一脸的疑惑不解,又不大满意的道:“青舍多了这么两个眼睛长在脑门上,没有自知之明,想出尽风头,还想和邢姐姐过不去的,这以后的日子,可有的闹腾了!” “没有两个蹦跶着想要和你们比个高低的,又怎么能显你们的出色呢?”曹穆卉反问一声,又道:“这初鸣殿从今日开始将成为你们大放异彩的地方,有什么本事,你们尽管展现出来,让盛京、让整个大燕的都知道,你们有多出色,多优秀?尤其是你,囡囡!” “我?”雪晴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师,您是不是说错了?应该是邢姐姐吧!” “不,就是你!”曹穆卉摇摇头,道:“这里除了你之外,没有谁有一直想与你过不去的堂姐,也没有势利到了极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为了蝇头小利把人给卖了的祖父和伯父。只要你足够出色,你祖父和大伯就算重施故技,也会好生估量你的价值,你越是优秀,越是出色,价值越大,他们对你就越是慎重。” 雪晴这一房在钟家的处境曹穆卉一直都是清楚的,以前也曾话里话外的点钟珥和雪晴,只是不知道是他说得太隐晦了,他们没听出来还是他们压根就不觉得钟善继钟熠父子会有那种心思,他的话都白说了。 如今,这对父女似乎都醒悟了,都明白了自己这一房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境况,钟珥积极地准备入仕,也为了这个求人举荐,而雪晴也一改以前的,与人无争、随意而安的态度,变得强硬……在他看来,这是好事。 “老师~”雪晴不依的叫了一声,曹穆卉说的就是事实,为了利益,钟善继和钟熠真能把自己给卖了。可是,这些话在心里想想,私底下说说也就是了,当着邢晓琳她们就这么就说出来……唔,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让她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好,那么自己性格大变的事情不用她费心解释,她们心里就能给出很多她们觉得合情合理的解释。但是,该矫情一下的时候,还是得矫情一下的。 “我不是在恶意猜测他们,你姑姑就是前例!”曹穆卉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不屑,道:“你姑姑当年也是极为出色的,无论是相貌才华还是品性都是极好的,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仰慕与她,上门求娶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就为了能够得到崔家的支持,明知道崔正林瘸了一条腿,明知道崔正林极其平庸,却还是将她许给了崔正林。亲女儿亲妹妹都如此了,你这个孙女侄女还能例外?” “我爹娘绝对不会让人那般对我的!”雪晴嘟着嘴,道:“我爹娘一定会护着我的!” “你姑姑的婚事你父亲曾经全力反对,你三叔也一样,但是结果呢?当年这样,如今未必就不同。”曹穆卉冷哼一声,又看着邢晓琳等人,道:“我在这里说这些,是想让你们知道囡囡的处境并不那么乐观,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在囡囡需要的时候伸把手,你们师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理该守望相助。” “老师放心,我们会的。”俞敏霞立刻道,她知道曹穆卉这话是针对自己的,毕竟邢晓琳和杨青芷对雪晴是很爱护的,雪晴真有需要,这两人肯定不会袖手。 雪晴心里感动,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她最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邢晓琳她们对自己的护佑和援手。那些事情对她们而言或许是小事,但却让自己免遭折辱,甚至可以说是救了自己的命……或许,前世曹穆卉也曾经对她们说过这些话,只是没有当着自己的面而已! “你别感动的太早!旁人的援助永远只是一时的,想要不被人随意的对待,最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强大。”曹穆卉看着眼中泛起了水光的雪晴,意味深长的道:“你遇上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三个师姐肯定会出手帮你,但是怎么帮,出多大的力,帮到什么样的程度,却还得看你有多大的价值。如果你没什么价值,她们只会伸出援手,更多的真不一定会做,但如果你的价值很高,帮了你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得到更多甚至翻几倍的回报,那么她们必然倾力相助。” 补昨天的更新 第一百二十二章态度 初鸣殿一阵静默,曹穆卉这话听起来市侩刺耳,但这却是现实,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雪晴听的,对其他三人也同样适用,没有人会不求回报的对人好,有的时候连亲生骨肉都如此,何况她们只是同窗。 “刚才这句话是对囡囡说的,但你们其实也是一样的,我希望你们都能听进去,并将之记在心头。”曹穆卉补充一句,而后,话音一转,道:“第三件事,从今日开始,你们有什么本事、有什么能耐,不用再憋着了,可以有所保留的展示出来,让世人知道你们的出色和优秀了!” “是因为那些世家子弟吗?”杨青芷眼底闪过一丝受伤,但还是把话问出了口,道:“老师也希望我们能在他们面前展现自己最最出众的一面,让他们知道我们有多好,让他们赞叹,让他们对我们产生好感进而上门求娶吗?” “是!”曹穆卉并没有因为杨青芷受伤的眼神而否认她的猜测,他知道有些话说出口极为伤人,但却还是毫不婉转的说了。他认真的道:“你们四个,晓琳是未来的太子妃,无须多想,囡囡年纪尚幼,不用着急,敏霞也能慢慢来,但是你……我想,安王妃这几日肯定和你说了不少话,这其中嫁入世家,能够为家族带来怎样的便利定然分析得极为透彻。” 杨青芷脸色黯然的点头,俞敏霞也跟着一起点头,或许是对联姻的事情没什么抗拒,俞敏霞的神情和平日差不多,但杨青芷却不一样,满满的都是排斥和不愿意。她不甘心的道:“老师,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我怎么觉得我们犹如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 “敏霞,你是怎么想的?”曹穆卉心里叹息一声,杨青芷不仅仅是安王的嫡长女,也是安王的第一个孩子,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养大,而今上裕正帝膝下如今站住了脚的除了太子杨禹桁之外,还有两子一女,但这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都体弱多病,公主更是那种不小心吹一阵冷风都得躺上十天养病的。 所以,从小就活泼开朗,脸色红润,一看就健健康康的杨青芷在裕正帝跟前也是异常得宠的。隔三差五总会把杨青芷召进宫去陪他用膳,说是有这么个活泼的孩子在一旁陪着,他也能多吃小半碗饭。 被这般宠着长大的杨青芷,一时半会又怎么能够接受自己也逃脱不了为家族而联姻的命运呢? “我倒没有被人当货物待价而沽的感觉。”俞敏霞坦然的道:“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嫁给京城的某个官家子弟是嫁,嫁到世家也是嫁。对我来说,嫁到世家除了远了点,以后回娘家没那么便利之外,没什么不一样的。” 俞敏霞的坦然通透让雪晴有些意外,但同时也明白了上一世为什么是她嫁进了崔家——强扭的瓜不甜,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哪家不愿意选一个欢欢喜喜嫁进门,一开始就乐意和和美美过日子的?俞敏霞如此通透,哪个世家会不喜欢? “我……”杨青芷微微一怔,而后叹息道:“是我钻了牛角尖!老师,您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思考的。” “嗯!”曹穆卉点点头,道:“你们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可以毫不谦逊的说,你们之中任何一个都不会比今日来的那些世家姑娘差。我相信,只要你们有心,一定能让远道而来的认为你们而倾倒。不过,我虽然期望你们把握住机会,但是也不希望你们像王俪那样失了傲骨……没有了傲骨的人,只会让人看不起!” 杨青芷和俞敏霞点头,而雪晴则有些傻眼,她是真的没想到曹穆卉最后交代的居然是这件事情,完全颠覆了她对曹穆卉固有的形象。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如果他不是这种极为通透,善于审时度势,也善于顺势而为的人,前世又怎么能有那么高的成就呢? 她还记得自己最后的那些年,盛京的青舍已然是大燕最最顶级的学舍,而从青舍分出去的盛京女子学堂,也成为了大燕最顶级的女子学舍,就连世家嫡出姑娘想进,都得经过一关又一关的考核。 “老师,俞振霄呢?他算不算是一个绝好的对象?”就在曹穆卉觉得交待的差不多了,可以结束这一次谈话的时候,俞敏霞又问了一句。 俞敏霞这话打破了有些沉闷凝重的气氛,三女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曹穆卉也被她的一根筋气得咬牙,恨恨的瞪着她。 不等曹穆卉开口,俞敏霞自己就焉了,道:“我就随口问问,没什么多想,更没什么企图!唉,说书的人可都说了,安教这位少教主风靡整个江湖,不知道有多少的江湖女侠和世家姑娘仰慕他,也不知道有多少出色的女子愿意不计名分的跟随他左右,但是他洁身自好,从来不与任何女子有任何的牵扯……老师,您说该有多么出色的人才能让他心动呢?” “这个我不知道!”曹穆卉冷笑一声,道:“不过,我相信那个人不会是你!” 曹穆卉的话让原本就笑得前俯后仰的三女直接笑翻了,雪晴更是笑得浑身发软,无力地靠在杨青芷身上,曹穆卉看着笑成一团的学生,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 笑了好一会,曹穆卉清清嗓子,脸色一正,道:“好了,笑够了就说正事!” “老师,不是说有三件事情要的吗?还有什么正事啊?”俞敏霞一点都不淑女的翻了一下白眼。 “你忘了你们今日带人来了?”曹穆卉摇摇头,道:“今日跟着你们来的,可都是你们自愿带来的?” 邢晓琳三人一起点头,而后齐齐的将目光投向了雪晴,眼中都带了关心。雪晴失笑,道:“我这妹妹虽然是今日一早确定下来的,但带她来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勉强我的人被我拒绝了!” “被你拒绝的是钟熠的女儿吧!”曹穆卉了然,看着雪晴点头,脸色微微一冷,道:“你一会慢慢的回去,我会让人将你方才大出风头的事情传出去……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有些人心里就算不舒服,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就让老师费心了!”雪晴点点头,而这个时候,外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疏离 “我不知道你们几个有多少天赋,但我相信我的学生,相信她们的眼光。”曹穆卉看着脸上带了几分忐忑的宁静曼五人,淡淡的道:“从明日起,你们就来青舍上课!” 几人表情俱是一松,晚晴尤其如此,就算有曹穆卉之前的那番话垫底,她还是担心自己被拒之门外。 “不过,这并不表示我就真的收下你们了!”不等她们高兴,曹穆卉又淡淡的给她们泼了一点冷水,道:“我每个季度会进行一次考核,不合格者将会被请走……这一点是针对所有青舍的女学生的,包括邢晓琳五人。” “也包括我们吗?”俞欢微微挑眉,快言快语的道:“曹先生,你能否给我们一个标准?知道标准之后,我们心里起码也能有个底?“ “没有固定的标准!”曹穆卉淡淡的道:“你们年级不同,所学不同,程度更不一样,自然不能用一个相同的标准来衡量。不过,明日我会一一考核你们,而后就你们如今的程度给出一个我期望你们经过三个月的学习能够达到的标准。” 看了看神色各异的众人,曹穆卉继续道:“你们之中,年幼程度低的不用担心,只要你们有足够的天赋和足够的勤奋努力,就肯定能够达到我所要求的。相同的,你们之中年长程度高的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敢肯定,只要你们存了得过且过的心思,不合格的可能就会很大。” “先生会不会故意刁难某几个人呢?”说这话的是拓跋慧茹,她往前一步,一脸怀疑的看着曹穆卉,带着挑衅和不信任的道:“比如说我和王妹妹……先生要是记恨我们,故意为难我们怎么办?” “身为教书育人的先生,如果连学生的挑衅都要记恨在心,那么也就不配为人师表了!”曹穆卉神色淡淡的,道:“当然,拓跋姑娘如果对自己的天赋和努力都不是那么自信的话,现在可以开始考虑去留……毕竟自己离开总比将来考核不合格,被曹某人请走要有面子。” 拓跋慧茹的脸色一沉,恨不得甩袖子走人。但是,想到曹穆卉刚刚说的,她和王夏渝都是家族上赶着塞进来的,再看看曹穆卉这态度,她还真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至少再和拓跋谦耀商量之前,她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曹穆卉淡淡的看着拓跋慧茹,知道她退回原位,无声地服了软之后,才继续淡淡的道:“除了你们之外,我还在盛京出身寻常的人家之中选拔了六个天赋极高的学生……也就是说,从今年开始,我这青舍之中除了在这里的十八人之外,还多了六个出身非常普通的学生。我知道你们都是些自视极高,也非常看重出身的,但是在我这里,我最看重的还是本身的天赋资质和是否勤奋努力!” 来了!雪晴心里嘀咕一声,而后想起了好久没有见到的大丫曹嗣仪,她应该会是六人之一吧! “在我这里,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自恃出身高贵就看不起旁人,轻慢甚至欺压出身不如自己的,同时更不希望有人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就上赶着阿谀奉承……”曹穆卉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轻轻的扫过脸色猛地一白的王俪,淡淡的道:“我的弟子,才华可以不够出众,但至少得有一身傲骨。” “这点我倒肯定能让先生满意!”俞欢笑了,目光一点都不韩信的落在了王俪身上,笑道:“我这人别的没有,就一身骨头够硬!” 王俪脸色煞白,有一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对曹穆卉产生了恨意,却没有想自己今日的举动是否辜负了曹穆卉的多年教导。 王俪惨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恨意曹穆卉看在眼中,他没有就此再说什么,淡淡的道:“上课的地方就在之前的暗香苑,座次我早已安排好了,如今应该也布置好了。今天不上课了,你们可以现在就走回去,找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就可以走了。” “是!”所有人齐声应诺。曹穆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一走,初鸣殿就陷入一种带了几分诡异的沉寂之中,留在初鸣殿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做出一副等对方先搭腔架势。王俪神色微微动了动,但最终却还是没有先站出来向世家姑娘们示好——如果没有曹穆卉之前的那几句话,她肯定会抢先开口,在她看来,讨好这些出身世家豪族的姑娘一点都不丢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讨好她们都没机会呢!可是,曹穆卉都说那样的话了,她怎么都不能开这个口。 雪晴偏着头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这种先开口似乎就输了的举动让她觉得实在幼稚,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伸手牵起晚晴,道:“七妹妹,走吧,我带你去认座,认好了好早点回家。” “三姐姐,这里……好的!”晚晴迟疑了一下,但最后却还是没说什么,点点头,和雪晴一起往外走。 雪晴这一动,僵持的两边也就僵持不下去了,赢依诺等人的脸色有些怪怪的,邢晓琳几个则有几分哭笑不得,倒是觉得自己两不靠的俞欢笑了,扬声道:“钟家妹妹,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走!” 雪晴微微顿了顿,等俞欢追上来之后,便又往前走,没有和她寒暄什么,神态自然地仿佛和俞欢认识了很久一般,而俞欢呢,也不觉得被怠慢,笑呵呵的道:“钟家妹妹,你的字写的很好,别的呢?还有什么擅长的不……” 看着三人走远,留在初鸣殿的众人忽然也觉得非要等对方先开口示好很是没意思,三三两两的招呼着也往外走,当然,她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像俞欢那样,毫无芥蒂的和对方的人打招呼。 邢晓琳和杨青芷、俞敏霞三人招呼着她们今日带来的人笑着往外,有意无意的将王俪和胡胧月给拉了下来……她们此举,让王俪的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消失殆尽,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好一会,才低声对眼中浮起不耐烦的胡胧月道:“胧月妹妹,我们也走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回家 和雪晴姐妹一道从幽谷居的初鸣殿出来,到暗香苑认了座之后,俞欢也没有和她们姐妹分开,比起那些各有心思,不知道心里还在算计什么的,她更愿意和懒得和任何人做戏的雪晴在一起。 就这么一起认了座之后,一起出了青舍,再三邀约雪晴到她在京城的下榻之处小坐片刻不果之后,她带了几分悻悻的道:“钟妹妹,明天见了!” “明天见,俞姑娘!”雪晴脸上的表情还是很随意,随意的点点头,在那带着面具的俞振霄迎上来之前,拉着晚晴上了自家的马车。 “哎~”俞欢有些傻眼,雪晴不耐烦应酬她和今日来的这些世家姑娘她很理解,谁让她们这群人之中混进来王夏渝和拓跋慧茹这两个讨人厌的呢,一来就想压人一头。 可是,自己这个人不知道被多少世家姑娘,江湖女侠爱慕的兄长也没让她驻足就让俞欢有些意外了。难道曹穆卉方才没有趁着她们不在的空档告诉她们自己兄妹的身份? 脑子里这么想着,她迎上俞振霄,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和崔儒林他们喝酒去了吗?” “你这到什么地方先闯祸的性子,不亲自盯着,我怎么放心得了?”俞振霄看着俞欢,说话的语气更糟糕,道:“这里是京城,你还是给我悠着点儿。” “呵呵~”俞欢冷笑两声。 紧随她出来的嬴依诺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打岔,笑着道:“俞欢妹妹,你怎么走这么快,让我跟在后面好追。俞大哥,你也来了!” “嗯!”俞振霄点点头,语气淡淡的道:“我来接俞欢。” “你对俞欢妹妹真好,我哥哥就没这么细心!”嬴依诺羡慕的说了一声,又笑着道:“俞大哥,你今日怎么带了这么一个面具,让人看了感觉怪怪的。” “这是遮桃花的。”俞欢没好气的道:“他那张勾引人的桃花脸,早这么遮起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烂/桃花了!” 俞欢的话让嬴依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无他,她也曾经是疯狂爱慕俞振霄的世家姑娘之一,可惜的是,俞振霄从始至终就没有给过她半个好脸色,一直客气疏远,没有人的时候连单独说句话都不曾……当然,如果不是因为俞振霄从来就不曾给过她半点希望的话,她怎么都不会听从家族长辈的安排定下亲事了。 “俞姐姐,你又这么说!”紧跟在嬴依诺身后出来的慕容思萌嬉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一脸可爱的看着俞振霄,道:“俞大哥,你带上面具的样子格外潇洒嗳!” 烂/桃花!俞欢撇撇嘴,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世家姑娘都像是被屎糊住了眼睛,会喜欢上俞振霄呢?要说俞振霄对他们和颜悦色一点倒也罢了,可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会给她们半个笑脸啊…… “三姐姐,你今日的表现真的是太好了,那些世家姑娘都对你另眼相看了呢!”上了马车之后,晚晴便压抑不住兴奋的拉着雪晴说了起来,一脸与有荣焉的道:“你看那个俞欢俞姑娘,她对你多客气啊!” “所以说,这人啊,只要足够优秀,很多事情就都会变得顺心顺意。”雪晴笑笑,看着兴奋劲儿上来的晚晴,道:“方才跟着王姐姐逛了一遍青舍,对青舍的了解应该更深了吧!” “也就熟悉了一下路而已,别的……”晚晴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的抱怨道:“老师刚刚说的那些话还真是解气,这王姐姐真的是个捧高踩低的,那些世家姑娘就算冷着一张脸,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她也能一脸的笑,对宁姐姐等人不说有热情,但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有对我……三姐姐,我有预感,我以后在青舍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对这个雪晴一点都不意外,以前青舍就那么几个人,自己就算没有个身居高位的父亲,但终究还是钟家的嫡出姑娘。家世摆在那里,父亲在文坛的地位摆在那里,曹穆卉对自己的偏爱也摆在那里,还有个从小认识,一直护着自己的人杨青芷在,王俪和严浅忆心里就算有什么,也不敢真的显露出来。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青舍的女学子越来越多不说,还多了印象中高不可攀的世家贵女,王俪不多踩踩身份不如她的,又怎么能显出她对那几位世家姑娘的尊敬呢?只是,她这么没耐心,这第一天就显出来还是让雪晴微微有些意外。 上一世王俪也是这样的吗?雪晴微微有些出神,但终究还是想不起来上一世到底是什么样的了。当下笑笑,看着带了几分抱怨的雪晴,道:“有老师那些话打底,王姐姐就算像样捧高踩低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再说,还有邢姐姐她们呢?她们绝对不会让王俪胡来的。” “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晚晴叹口气,道:“我年纪最小,没个身居高位的爹,只是个庶出的,自己也没多少能耐……怎么看都是个好欺负的啊!” 看着自怨自艾的晚晴,雪晴微微挑眉,道:“七妹妹,莫不是想打退堂鼓了?” “才不会呢!”晚晴缩缩鼻子,道:“一开始被人看不起算不得什么,自己努力上进,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给比下去,不就得了?姨娘说过,被人看不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别被人一辈子看不起就好。她当初被一乘青衣小轿抬进门的时候,家里有几个人能正眼看她,但是现在,家里又有多少人敢不正视她?三姐姐,我会好好向你学的,争取早一日让人正眼相看,也争取让越来越多的人正眼看我!” 晚晴的话让雪晴忍不住笑了,心里对郑姨娘越发的佩服起来,当然,心里也有几分惋惜。 姐妹俩一路说笑着,几乎没怎么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马车便驶回了钟家,听到车夫钟虎与人招呼的声音的时候,晚晴闭上了一路说个不停的小嘴,脸上也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丝担忧,道:“三姐姐,你说家里会不会有的人等着找我的麻烦啊?” 雪晴笑着斜睨着她,她知道晚晴指的是什么,她在最后一刻跳出来,让大房三个姑娘的算计都成了空,被大房几乎所有人恨上是肯定的事情。而她也相信,邱姨娘昨夜和今早的所作所为,肯定是得了钟熠的许可的。 她敢肯定,知道今早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钟熠定然会怒火丛生,肯定会恨上不给他爱妾、爱女面子的自己,恨上抢了机会,断了自己女儿的上进机遇的晚晴,说不得还会把她们的父亲叫过去训斥…… 当然,雪晴也敢肯定,无论是已经知道自己决定的钟珥,还是肯定不会被郑姨娘母女蒙在鼓里的钟仐都不会逆来顺受,今日的钟家肯定像青舍一样热闹。 “三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这会心里是真的犯怯。”晚晴叹口气,道:“邱姨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百般算计落了空,肯定恼怒到了极点,肯定要在大伯跟前挑事。我姨娘说,邱姨娘挑事是个顶顶厉害的……唉,也不知道我们出门之后,家里会乱成什么样子!” 雪晴只是淡淡的笑,她还真希望邱姨娘挑事,希望钟熠被邱姨娘挑拨得和钟珥钟仐都翻了脸,这都已经开年了,钟珥年前一直在谋划的事情也该有个眉目了,和钟熠的矛盾越深,他就越会努力上进…… “不管了,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晚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笑笑,道:“三姐姐,我们下车吧!” 才一下车,一直在角门口候着的易安居的二等丫鬟香檬就迎了上来,笑盈盈的道:“三姑娘,七姑娘,您们可算回来了!夫人和老爷和几位爷,几位奶奶都在易安居等您们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支持 “囡囡,你今日不该出这么大的风头!”从易安居回到沁园,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之后,钟珥就忍不住的说了一声,道:“就算易凡兄要把你往前推,你也应该收着点儿的。” 看着情绪有些控制不好的钟珥,雪晴忍不住笑了。 她和晚晴不知道易安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有耽搁就跟着香檬去了易安居——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在角门口候着的二等丫鬟虽然也叫香檬,也是在易安居侍候的,但却是年前才进府侍候的,以前的那个在年前的清理之中被撵出去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端氏使唤惯了,懒得再费脑子起名字记名字还是怎的,所有调入易安居补上原先那些被处置了、空出位置来的丫鬟都用了以前那些人的名字,香檬也不例外。 到了易安居,晚晴担心的、被钟熠兴师问罪的情况并没有出现,相反,得到消息,知道雪晴在众多世家子弟面前和王夏渝比试赢了的钟熠把雪晴一顿好夸。 他甚至还主动说起早上发生的事情,说他已经狠狠地责骂过胡闹的邱姨娘和惜晴,说稍后会让两人向雪晴赔礼道歉。最后,他还夸了晚晴,说晚晴机灵,知道抓住这么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那里越是夸的起劲,钟珥钟仐这两个当爹的心头就越是冰冷,总觉得钟熠夸奖的背后藏着太多的企图。这不,耐着性子,在易安居用过膳,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钟珥就说了女儿。 “我倒是觉得囡囡今日这个风头出得好!”沈月绮却和钟珥唱起了反调,她迎着钟珥不赞同的眼神,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不过是担心囡囡风头太盛了让人惦记,可是,囡囡韬光隐晦就不让人惦记了吗?” “阿夕~”钟珥皱眉,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囡囡还小,这个时候就引起各方的注意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但也不见得就是坏事!”沈月绮冷冷的道:“如果没有大伯的支持,邱姨娘今日早晨的时候能那么嚣张?我们一直等着,却没有等到大伯发难,等来的反而是他的和颜悦色,你说这是为什么?” 钟珥无言,他是真的无言以对。 今日早晨,送雪晴晚晴出门之后,秦氏就到沁园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他们禀告。 整件事情,只有晚晴在最后一刻冒出来颇让他们感到意外,而惜晴和邱姨娘会在最后一刻逼怡晴和李姨娘退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邱姨娘进钟家十多年了,邱姨娘再会掩饰本性,这十多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们清楚邱姨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们知道,算计落了空,邱姨娘或许能忍,但被雪晴当着那么多的人下了面子,说了那么多不中听的话……邱姨娘要是还忍,那只会让人看轻了她,这对她,对她所生的儿女非常不利。 所以,在得到秦氏的回禀之后,钟珥和沈月绮便派人盯紧了汇园,盯紧的邱姨娘——年前换上来的那一批下人真的比以前那些抓紧一切机会消磨代工的好太多,沁园、梅香园打理的比之前干净整洁舒适,规矩也好很多,二房发生什么事情不会第一时间就传到别人的耳中,他们想知道什么,吩咐下去之后,也有人尽心尽力的打听…… 这一切让沈月绮很是满意,这才处了正月,她就已经和松烟打了招呼,让他瞄着有合适的再买些人回来,补上如今还空缺的。 之后,惜晴在雪晴晚晴离开之后哭红了眼睛,邱姨娘控制不住的打碎了一套茶具,难得失常的派人去户部守着,等钟熠下朝的一系列消息都没有让他们感到意外。 当钟熠回府,让人请他们去易安居的时候,他们相视一笑,夫妻携手往易安居走,一路走,一路做好了被钟熠,被端氏,甚至被钟善继责难的准备。 可是,他们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听见。 他们听到只有夸赞,只有引以为傲,只有对雪晴乃至他们的认可……这没让他们感到高兴,反而让他们感到心惊,感到不安。 钟珥无话可说的样子没有让沈月绮感到开心,她继续冷笑道:“如果囡囡今日没有大出风头,你以为今早这件事情能提都不被提起就过去了?” “阿夕,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如果囡囡今日没有大出风头,大哥必然会因为今早的事情兴师问罪……但是阿夕,我宁愿被大哥兴师问罪,也不希望囡囡大出风头之后被那么用那种奇货可居的眼神看待……”钟珥无奈,苦涩的笑容中带着对自己的厌恶,道:“我如今还没有保护囡囡的能力,我真不希望父亲和大哥发现囡囡有多优秀,进而滋生用囡囡换取利益的念头!” 这下轮到沈月绮沉默了,今日在易安居的时候,钟善继和钟熠看雪晴的眼神让她也觉得不寒而栗,那眼神真的就是钟珥说的奇货可居的眼神,那种似乎下一刻就能将雪晴放到秤盘上称斤轮两的眼神让她想起了雪晴说的她的噩梦…… “爹,你觉得没有今日的事情,祖父和大伯就不会有用我换取利益的念头了吗?”雪晴轻叹一声,她知道父母心寒什么,无非不过是觉得钟熠太现实,担心他算计甚至直接把自己买了。毕竟连他最宠的妾室和最疼的女儿在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自己这个侄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囡囡,至少不会是现在。”钟珥看着女儿,眼底藏着痛,道:“刑大人那边已经有些眉目了,过了正月,应该就能给我一个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囡囡,爹爹如今真恨不得你能再小几岁,这样的话,等你长大的时候,爹爹就能将你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让任何人打你的主意了。” “可是,我没法变小!”雪晴看着钟珥,没说自己已经等不及钟珥了,她道:“除了躲在爹娘的羽翼下之外,我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优秀到旁人想要算计我的时候顾虑多多,优秀到他们舍不得随便就把我给怎么样,甚至优秀到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在今日之前,雪晴对要不要大出风头还是心有疑虑的——上一世,因为魇王,她也曾成为整个盛京瞩目的存在,而那些一举一动都被人热切关注的日子当时没有让她感到愉悦,事后更成为她挥不去的阴霾。还有晏富贵,那胖子最擅长的是扮猪吃老虎,最爱的是闷声大发财,经常挂在嘴边的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一切对她影响至深。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让自己强大,但也小心不让外人意识到她其实已经非常出色了的事实。 直到今日,曹穆卉的神来之笔,让她尝到了依靠自己的本事出风头的滋味,感受到了那种并非因为别人的光环而让人瞩目是怎样一种感受,而回到钟家后面对的一切更让她明白了出风头的好处…… 所以,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她能够在极可能短的时间内,成为盛京最最有名的才女,成为世家姑娘们交口称赞,世家弟子欣赏甚至仰慕的对象……那么,钟善继和钟熠还能像随意的算计利用自己吗?还能为了一点点利用就把自己给卖了吗?还有如今还不曾认识的敬王世子,将来的魇王杨禹枢,他还会像上一世那样将自己竖成靶子和挡箭牌吗? “囡囡~”钟珥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雪晴的心思,看着神色柔和,眼中却只有坚毅之色的女儿,他轻声道:“变得更优秀更强大是对的,但是优秀强大不意味着就要出风头。” “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雪晴偏着头笑,道:“爹,我一直都认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会被人任意摆布,所以我私下一直勤学苦练,一直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只是,我同你一样,也觉得只要自己知道自己足够优秀就好,没有必要让世人皆知,但是现在……爹,你知道我大伯的眼中发现了什么了吗?我发现了他眼底带着深深的忌惮,那是对我的忌惮!” 钟珥微微一怔,雪晴则笑得满是嘲讽,道:“爹,我没有看错也不会看错,一般无二的眼神我在钟初晴的脸上看过太多次……今天,我终于明白钟初晴为什么会那么容不得我出彩,为什么会想尽一切办法压制我,为什么为了一点矛盾就能想要置我于死地……爹,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这是跟着钟熠学的。” 雪晴第一次在父母面前直呼钟熠其名,只觉得心里快意无比。 “囡囡~”钟珥叫了一声,却没有往下说,眼中浮现苦涩难耐——钟熠是什么性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像如今的雪情深深地被初晴忌惮一样,他曾经也是兄长忌惮的对象! “爹爹,你这样子……”雪晴多聪明啊,钟珥的表情让她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她冷笑起来,道:“爹爹,这一步退,步步退的滋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希望我像一样,一直一直的退让下去吗?你是男子,退让的结果只是让人笑话空有满腹诗书,却只知道清谈风花雪月,我呢?我是女子。我若退让,结果会是怎么?” “结果自然会想你所梦到的那样,被人随意摆布。囡囡,你想怎么做?想将自己的一身才华呈现人前,让世人知道你有多么出彩?想成为被人交口称赞的盛京明珠?你想做就做吧,娘会全力支持你的!”沈月绮吐出一口气,正色看向钟珥,问道:“你呢?” “我……”钟珥也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叹息一声道:“你们都已经确定要这么做了,除了支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邱姨娘 “向她道歉?”惜晴一脸抗拒的看着钟熠,脸上满满的都是受伤,不敢置信的道:“爹爹,吃亏的是我,被三姐姐把脸皮踩在脚下搓的也是我,成了府里笑话的还是我……都这样了,您还要让我当着众人的面向她道歉?” “惜惜~”看着眼睛鼻子都红通通,一看就让人心生怜惜的女儿,钟熠轻叹一声,道:“爹爹知道你吃了大亏,但是爹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你晚膳的时候就给囡囡赔个不是吧!” 钟熠的话让惜晴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满脸哀切的看向邱姨娘。 邱姨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脸心疼的为惜晴擦拭着似乎怎么都止不住的泪水,轻声道:“五姑娘,姨娘知道你心里委屈……说起来,这件事情都怪姨娘,是姨娘思虑不周,觉得三姑娘那里带谁都是带,没什么不一样,要紧的是和六姑娘说通了。哪知道六姑娘都愿意退让一步,把机会让给你这个当姐姐的,三姑娘却不愿意拉你一把。她这不仅仅是没有把你这个妹妹当回事,也是……” 邱姨娘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劝惜晴低头认错让钟熠有些意外,而她还没说出来,却明显准备挑拨的话更让钟熠的脸色一沉,眼神也冷了下来…… “姨娘~”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投在女儿身上,又背对着钟熠的邱姨娘没有察觉钟熠骤然一冷的眼神,面对着他的惜晴却发现了,她马上叫了一声,打断了邱姨娘的话。 按理来说,邱姨娘心思深沉缜密,就算有满腔的怨气也该先按下的,先顺着钟熠的意思安抚劝说惜晴的。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被雪晴给气疯了,气得理智都被怒火烧了大半,只要一想到今早被雪晴那么毫不留情的把母女俩的脸面扯了丢地上,想到雪晴那些让她别忘了自己身份的话,她就气难平,心肝肺都疼起来…… 这让是她没有顾及这么多年来在钟熠跟前精心维持的善解人意,与世无争的性子,令人直接去衙门候着,要在第一时间将下了朝的钟熠请回来,为她们母女做主,为她们母女争口气。 可是,钟熠是第一时间回来了,但回到汇园换下朝服就去了易安居,压根就没有给她哭诉的机会。她们一直等,等到午膳都过了,才把他给等到,可是他呢?不等自己开口哭诉,就说起了雪晴今日在青舍,在一群大燕顶级世家的姑娘哥儿们面前大放异彩的事情,说的一脸与有荣焉,说完了,还让受了委屈的女儿先向她低头认错…… 诚然,邱姨娘确实是个心思深沉的,确实是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为了可以笑到最后,也确实可以忍受旁人难忍的委屈……可是,从早上天色微亮到现在,邱姨娘一再一再的受挫,让她继续装善解人意,她真的装不出来了,平日不会说的话不假思索就冒了出来…… 被惜晴这么一打断,邱姨娘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就敏锐的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冷意,她马上醒悟过来自己险些犯了错。 看她回过神来,惜晴心头一松,又哭着道:“不怪姨娘,都怪我平日里没有学着七妹妹往三姐姐身边凑,卯着劲的讨好她,这关键的时候,她才不愿意帮我……” “还是姨娘大意了,如果姨娘没有想当然,除了努力说服六姑娘之外,这段日子多往三姑娘这里下功夫,也不会……”邱姨娘顺着女儿的话说了两句之后就一副说不下去的样子,摇摇头,叹口气,道:“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再说什么也都晚了,如今我们要说的是忍口气,和她赔个不是的事情。” 惜晴再松一口气,邱姨娘恢复冷静就好,她小心的瞄了邱姨娘身后的钟熠一眼,带着哽咽的道:“姨娘,我已经很委屈了,还我再向她赔不是……我真的做不到。” “惜惜,无论你做得到做不到都必须去做。”邱姨娘轻轻的抚着女儿的头发,轻声道:“你爹爹让你给三姑娘赔不是也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就算心里明白邱姨娘这话完全是说给钟熠听的,她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惜晴却还是有些受伤,难过的看着邱姨娘,道:“我都这么委屈了,还要让我向三姐姐低头,还是为我好?” “五姑娘啊,大爷一向最心疼你,如果不是为了你考虑,为了你好,能在你满心委屈的时候还让你低头吗?”邱姨娘摇摇头,脑子转得飞快。 进门多年能一直独得钟熠的宠爱,邱姨娘依靠的自然不仅仅是娇美的外貌和善解人意,李姨娘肖姨娘比她年轻貌美,需要的时候也比她更加的温柔贴心。她们之所以怎么都不能将她比下去,是因为她有着她们怎么都比不上的出身,是因为她更聪明,更明白钟熠这个人。 邱姨娘心里任何人都明白钟熠势利和凉薄的天性,她绝对相信,钟熠说让惜晴低头赔不是的时候,心里想的肯定只有借此笼络雪晴,惜晴是什么感受,他肯定想都不曾想过。 但是,刚刚险些说错话的她,这个时候怎么着都得把这个错误给纠正回来,就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得把场子给圆好。 不得不说的是邱姨娘的脑子确实非常够用,嘴上说着万金油的话,脑子很快就想到有用的说辞,她轻声道:“大爷让你向三姑娘低头,就眼前而言,确实是委屈你了,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却真的是为了你好。” “长远?” “对,长远!”邱姨娘点点头,道:“你听大爷的吩咐,诚心诚意的向三姑娘认个错,赔个不是……都是一家子姐妹,低低头,也不算什么。如果三姑娘接受了,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当然很好,万一三姑娘心里还有芥蒂,那也不见得是坏事。你就多费些神费些时间,借着这件事情,多和三姑娘说说话……五姑娘,这人啊,接触多了,感情自然而然就会深起来,感情深了,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邱姨娘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像那么一回事,惜晴固然被她说得连连点头,钟熠也有了自己让惜晴认错是一片慈父之心的感觉,最后,惜晴止住了眼泪,点头道:“姨娘我明白了!爹爹,您放心,我晚膳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地向三姐姐赔不是的。” 钟熠满意地点点头,邱姨娘也笑着道:“这就对了!五姑娘,三姑娘聪慧又有本事,定然是个有大造化的,和她走近些对你不会有坏处。” (补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王家兄妹 钟府这厢,邱姨娘绞尽脑汁的劝说惜晴的同时还给钟熠的行为做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那头八大世家暂时落脚的那宅子里,王夏渝终于都等到了和崔儒林等人喝酒归来的王兴宇。 元气十足的王夏渝没有理会兄长脸淡淡的醉意和浑身的酒气,势必让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夏渝的话让王兴宇有些意外,也有些恼怒,身为王家长子嫡孙,王家的长辈自然不可能像对王夏渝一样对他,事情的经过和王家所求的结果都与他说得十分清楚透彻。他脸色微微一沉,道:“他真的当众说了这样的话?” “在场那么多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王夏渝脸色也沉了下来,一母同胞的兄妹,对彼此还是非常清楚的,就冲着王兴宇这神色,她也知道曹穆卉说的都是实话了。她看着王兴宇,道:“哥哥别告诉我,说曹穆卉说的是假话!” “曹穆卉没说谎!”王兴宇苦笑几声,抚着有些昏沉的脑袋,道:“他确实没有主动与家族联系,没有主动邀请王家的姑娘到盛京到青舍,是长老们听说这件事情之后,主动写信给曹穆卉,表达了也想将王家姑娘送来的意思……” 说到这里,王兴宇微微的顿了顿,道:“那封信石沉大海,曹穆卉没有回信表示欣然欢迎,但也没有明确拒绝。” 王兴宇的话让王夏渝羞愤难当,原来曹穆卉的说辞还是客气的,还是给她留了脸面的。没有明确拒绝?这种事情没有回应就已经表明了不欢迎的态度!可是王家不但让她来了,还给了她错误的感觉,让她以为她和嬴依诺等人一样,都是曹穆卉费尽心思请来的。 “哥哥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在来盛京的路上不与我说说呢?”王夏渝埋怨道:“哥哥可知道我方才在青舍有多丢脸?” “说了能有什么不同一样吗?”王兴宇在来盛京的路上不止一次的想和妹妹把事情说清楚,只是王家的长辈都不赞同让王夏渝知道内情,说这样会让她失了锐气,对她接下来的士气不利……因为长辈的交待,好几次话到嘴边都又被他咽了下去。 “当然不一样!”王夏渝幽怨的看着王兴宇,道:“如果知道这其中的内情,我怎么都不会摆出一副嫌弃不已的样子,怎么都不会在第一天就主动挑衅……我……我从小长到这么大,就没这样丢过人,还在……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妹妹更在意的是在俞振霄面前输给了那么一个黄毛丫头吧!”王兴宇轻叹一口气,道:“妹妹,俞振霄……” “哥哥不用说了!”王夏渝打断王兴宇,没让他把话说下去,道:“不用哥哥一再提醒,我知道我和俞大哥没有半点可能,以前没有,如今……家族对我有怎样的期望,又做了怎样的规划,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俞大哥那么睿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王夏渝的话让王兴宇叹气,和嬴依诺一样,王夏渝也是爱慕俞振霄的,但就算顶着王家百年一出的才女的名声,王夏渝在俞振霄那里也没有被另眼相看。 “我不是想提醒你什么,其实我也不明白,俞振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对你们如此好的女子如此冷淡!”王兴宇叹口气,没说的是但凡俞振霄对王夏渝稍微和颜悦色一点点,王家就不会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把王夏渝送到盛京来。 “或许是我们还不够好吧!”王夏渝情绪低落的说了一句,但却没有被王兴宇把话题带偏,道:“大哥,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你们瞒着我的事情,不是俞大哥!” “夏渝,我且问你,如果你知道曹穆卉并没有邀请王家的姑娘前来,你还会与我来盛京吗?”王兴宇反问一声,道:“在你以为受到曹穆卉盛情邀请的情况下,你心里都慢慢的怨气和不乐意,要是知道我们算是腆着脸上门的,你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平平顺顺的过来?” “我……”王夏渝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把有些话说出口。 王兴宇叹口气,道:“夏渝,你从小就是个心高气傲,要是知道真相,你肯定不会听从家族的安排的。” 王夏渝没说话,她确实有自己的傲气,要知道王家压根就没有接到盛情邀请,就算和父母长辈吵翻脸,她也绝对不会来的,而父母长辈也绝对不会勉强她——他们所期望的是她能与皇家结亲,说白了就是希望她能够在当今太子真正大婚之前,将已定的太子妃邢晓琳给挤走,自己成为太子正妃,让王家和皇家联姻。 这结亲不是结仇,只要有一方不乐意都是不能勉强,要不然不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会在搞砸之后多个仇敌。 “如果家族还像二十年那般强盛,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可是家族不比以前了啊!”王兴宇苦笑,道:“曹穆卉邀请世家姑娘进京的时候敢漏下王家,今日敢在众人面前挑破这件事情吗?还有,今日,站出来挑衅的若是嬴依诺,他会顺水推舟的挑个黄毛丫头出来应战吗?” “大哥,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明白,可我心里还是憋屈得慌!”王夏渝怎么会不明白呢?若不懂这些,她又怎么会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听从家族的安排,今日还在心上人的妹妹跟前与个小丫头过不去呢? “我知道这件事情委屈你了!”王兴宇看着胞妹,眼中满满的都是歉疚和心疼,道:“家中但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我们都不会舍得让你来做这件事情。在长老们确定这件事情和由你来做这件事情的那天,爹爹拉着我在书房喝了个酩酊大醉,醉了之后一个劲的说抱怨自己不是个好父亲,而娘那天晚上更是哭了一夜,第二天连房门都不敢出……” “好了,大哥,不说这些了!”王夏渝苦笑一声,父母怎么个伤心难过,已经有人在她跟前说过一次了,王兴宇如今再说,除了让她觉得无奈之外,真感动不起来了。她看着王兴宇,道:“这件事情最难的是开始,我都已经到了盛京,都已经在那么多的人面前透露了自己的意向,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但是,以后我真不希望你们再瞒着我什么了,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真的会影响我的判断……你也不希望我再像今日这样出昏招吧!” 看着满脸认真的妹妹,王兴宇叹口气,道:“既然这样,我就和你把事情好好地捋一捋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宴请 “三姐姐,我觉得好奇怪啊!”课间休息的时候,晚晴凑到雪晴身侧小声道,脸上一片困惑。 “哪里奇怪了?”雪晴一脸雾水的看着晚晴,不知道这小妮子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那里都很奇怪!”晚晴靠在雪晴身上,低声道:“你看啊,那天还像斗鸡一般王姑娘、拓跋姑娘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又礼貌又客气;那天还带了些排斥神色的邢姐姐她们也都和和气气的;嬴姑娘她们那日虽然没有挑衅,可看不起人的神色却很明显,但是现在,要有多和气就有多和气……这都上课好几天了,居然一次争吵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三姐姐,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挺奇怪的,尤其是王夏渝居然能对出身很一般的林惠等人和颜悦色的说话——初二上课的那日,曹穆卉说的出身寻常,天赋却极好的六个姑娘也来了,为首的林惠雪晴记得,另外五个雪情则没多少印象,不确定这五个上一世也曾是自己的同窗。 让雪晴意外的是曹嗣仪没有在六人之列,她甚至都没有露面。 雪晴失笑,看着一脸困惑,眼中却带着失望的晚晴,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聚在这青舍,为的是跟着老师学习,增长自己的学识的,可不是为了争强好胜的。” “可是那天……”晚晴眼中的疑惑更浓了。 “那天是特殊情况!”雪晴微微一笑,道:“见面的第一天,彼此之间不熟悉,相互有防备,有些人想要在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立威,借此让自己成为青舍第一人,有些人需要坚守自己的地位不被动摇,再加上某些人或是为了看戏或是另有私心在背后挑唆……” 雪晴微微一笑,看着眼底浮起了然之色的晚晴,道:“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除了看热闹的以外,立威的也好,坚守的也罢,都慎重起来了。一个原本就不想挑事,破坏如今这种略占上风的境况,另一个不希望再次犯错,再次出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情况……大家都不想挑事,自然也就平静了。” 是的,平静!青舍如今的气氛真的非常的平静,大家似乎都将所有的精力投到了学习上,专心一意的汲取着曹穆卉和几位先生教授给她们的知识,别说第一日的剑拔弩张气氛不曾再出现过,就连相互斗个嘴的事情都绝迹了……平静得让雪晴觉得正有一场大风暴在酝酿! 雪晴相信,只要给王夏渝等人时间,让她们摸清楚她们五人的本事,王夏渝肯定还会再出招……她相信,自己极有可能会是王夏渝第一个针对的人,不把自己给比得落入了尘埃之中,王夏渝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哦~”晚晴点点头,失望的道:“原来是这样啊!唉,我还以为还能再次见到那种剑拔弩张的情形呢?尤其是昨天,那几位姐姐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看有好几个的脸色都不大好,哪知道居然没有人闹!” “怎么闹?就不怕闹得难看了,老师勃然大怒,一点都不给面子的把人直接请出门去吗?”雪晴微微一笑,道:“无论是什么人,都脱不了看人下碟的惯性,老师的态度强硬,她们又怎么敢硬碰硬?” “也是啊!”晚晴点点头,眼中带着好奇,道:“三姐姐,你说老师的态度怎么能这么强硬了呢?他背后可是别有依仗?” 有依仗是肯定的,至于依仗的是谁……雪晴觉得最值得怀疑的还是俞振霄兄妹和他们身后的安教。这般猜测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因为雪晴这几日绞尽脑汁也没有从脑子找到和这对兄妹有关的记忆,加上曹穆卉自己也说过俞振霄在世家姑娘进青舍出了力气……怎么想,他们都是最让人怀疑的。 不过,这样的话她却也不适合与晚晴说明白,她笑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过,老师那日不是说过了吗,他和崔莹的父亲是莫逆之交,在另外几个世家也有交情极好的朋友,想来是他们在背后支持老师吧!” 晚晴点点头,还想继续说的时候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整个教舍忽然安静下来,姐妹俩带了些诧异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嬴依诺和王夏渝站到了先生平日站的讲桌边。 待教舍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她们身上的时候,两人一起想众人施礼,嬴依诺笑盈盈的道:“诸位姐姐妹妹,大家都知道我八人的出身,我们远道而来,为的是能够在曹先生这里增进学识,同时,也希望能够在盛京结识更多的有才之人。” 嬴依诺说到这里便停下,王夏渝接上道:“在这里,我们已经认识了很多才华横溢的姐姐妹妹,尤其是钟家妹妹,年纪不大,本事却让我这个年长几岁的都自叹弗如。” 随着王夏渝的话,众人将视线转移到了雪晴身上,雪晴甜甜地一笑,没有出声,做出了安静的等着她继续往下说的姿态。 “输在钟妹妹手上,让我明白了自己以前犯了坐井观天的错误,也让依诺姐姐她们认识到了出身世家的我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出色,为了避免继续夜郎自大下去,我们决定结识更多的人。”王夏渝笑着,道:“我们姐妹几个与兄长们商议之后,决定在本月的最后一日设宴,邀请盛京有才华、有本事、有名望的年轻人前往,大家相互认识,相互交流。” “这一次宴会,是由我们八大世家和安教一起办的,不拘男女出身,凡是有所长的人都乐意邀请。”嬴依诺盈盈的笑着,道:“不过,我们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只能请诸位姐妹帮忙了。” “这里我们准备了一些请柬。”王夏渝笑着接上,随着她的话,其余几个世家姑娘各捧了一摞请柬,而后很是客气的送到了每个人的手上,雪晴拿到了一张金色四张银色,而晚晴则只有一张浅金色和两张银色的。 “金色和浅金色的是给诸位姐妹的,银色的是麻烦诸位帮我们邀请贵客的。”嬴依诺笑着,道:“金色的请柬我和夏渝妹妹已经写好了,银色的则由诸位写给你们邀请的人。” “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挺麻烦的,还请诸位姐妹帮个忙,我等不胜感激。” 第一百二十九章请柬 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雪晴心里嗤了一声,初来乍到是真的,不认识什么人也不假,可是堂堂世家,能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请不到客人? 依她看,所谓的让她们帮忙宴请一部分客人,不过是换种方式让她们看看世家的能量,看看有多少人想要攀附世家,是在暗戳戳的让她们明白,她们能够与世家姑娘成为同窗有多幸运! 这件事情无论嘴上说的多么的好听,但和王夏渝、拓跋慧茹第一天就针对她,而后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没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换个招数让她们认识到世家的能量有多大,逼着她们低头。 请她们帮忙宴请不怀好意,这设宴的目的也不见得简单,说得粗浅一些,是让到盛京的这些世家姑娘世家子弟借机多认识几个人,免得以后盛京没几个朋友,无人可以来往,但往深处想呢? 雪晴心里思索着,目光则带了几分关切的投向邢晓琳你和杨青芷——她看到的是两张笑盈盈的脸和两双冒火的眸子。 看来自己想到的她们也都想到了,甚至想得更多!雪晴心里了然,她甚至明白这两人注定不能站起来扫嬴依诺等人的面子——谁让她们之前确实把世家看得非常重要,甚至可能利用曹穆卉给的那个进青舍与世家姑娘做同窗的名额谋取了一些好处。 雪晴心里想着,脸上却带着为难之色,扬声道:“嬴姑娘,这件事情我恐怕是帮不了你们。” 嬴依诺微微一怔,雪晴拿起面前的一摞请柬,一脸无奈的道:“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平素不爱往外窜,除了青舍的姐姐们之外,就不认识几个人。这么多的请柬,家中姐妹一人一份都还有剩……” 雪晴脸上带了些无辜的表情,但是任谁都知道她是故意的,嬴依诺等人知道,邢晓琳等人也知道,可是,就算是知道又如何?因为她这么一席话,眼中的火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笑意的邢晓琳等人不会戳破,嬴依诺等人更不会戳破。 因为她们都知道,雪晴未必不知道世家的能量,未必不知道这京城有无数的人恨不能把头削尖了挤到任何出身世家的人身边。但是从始至今,雪晴从未有过那样的态度,她甚至还带了些淡淡的不喜,不喜欢因为世家的出现而带来的一系列变故。 所以,就算知道雪晴这些话是故意说来刺人的,就算她们确确实实被这些话给刺得心里不舒服了,但是,她们却也只能受着,她们其实也怕,怕万一讲这些话背后的意思给戳穿了之后,她们和她们背后的家族会越发的难堪。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忍下这口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想得那么深远,譬如拓跋慧茹。她压根就没去想多少,只觉得雪晴的话不顺耳,想站出来雪晴说道说道,不过,她刚一站起来就被她身边的慕容思萌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去。 王夏渝心有也恼恨无比,但她却只能笑着,道:“钟妹妹无需烦恼,这些请柬妹妹只管拿回去,能用几张用几张,用不完没关系,若是不够……宴请的地方就那么点儿,只能招呼那么一些人,如果不够,钟妹妹也别恼就是了。” “王姑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雪晴仿佛没有听懂王夏渝话中的未尽之意一般,神态坦然的将帖子顺手放下,又想起什么似的道:“王姐姐,这帖子我能拿给家里的姐姐用不?我认识的人不多,不过我大姐姐的朋友却不少,或许可以拜托她帮忙。” 王夏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杨青芷则忍不住的捂着嘴笑了起来,雪晴肯定不会太在意世家的这次宴请,但是钟家那些人肯定不一样,尤其是钟家大房。雪晴拿回去请柬,她是真敢把请柬给钟家的那些姐姐妹妹,但是别的不说,到了钟家大房的,钟熠能容许帖子就那么就被自己的女儿们给浪费了? 当然,钟初晴用了肯定不会是浪费,可除了钟初晴之外,那些既不是嫡出,又不怎么得宠,更没多出色的女儿呢?这种在世家子弟跟前露面的机会给她们不是浪费是什么? “请柬给了妹妹,妹妹怎么用自然由得妹妹!”王夏渝的笑容中带了丝不悦,将这帖子给雪晴,或者说将这帖子拿出来之前,她们就没想过这帖子真能让雪晴等人做主送出去。 虽然这个宴会只不过是她们和与她们一道到盛京来的兄弟举办的宴会,宴请的也只是年轻人。但是,他们这些家族倾力培养的嫡子嫡女在某些时候是可以代表自己身后的家族的,这宴会完全可以算是是八大世家联手举办的宴会啊! 说句不谦虚的话,这样的宴会在盛京肯定是前无来者的,能够赴约这样的宴会,也绝对是一种荣耀。所以,这些请柬给什么人,怎么给,什么时候给,应该是她们的长辈才有资格决定的。 就像曹穆卉之前给了她们带一个人进青舍的名额,但这个名额最后落在什么什么人的头上,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王姑娘这么说了,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雪晴笑着点点头,而后有一副想到什么的样子,看向嬴依诺,道:“嬴姑娘,你刚刚说宴请盛京的年轻人……这宴会请的难道不只是姑娘家?” “无论男女,只要足够出色,我们都乐意邀请!”嬴依诺笑笑,道:“我知道盛京颇为讲究男女之防,有些人家还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但是在世家的规矩之中,却没那般刻板。对我们来说,男女同席、同宴、坐在一起相互交流实属寻常。所以,这宴会宴请的不仅仅只有姑娘家,而那日招待与会宾客的也不仅仅是我们几个,还有送我们到盛京的兄弟。” 嬴依诺的话让众人的神色再次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如果如她所言,那么这个宴会的意义又不一样了。 “这么说来,我们手上的请柬还能给自家的兄弟了?”雪晴微微挑眉,一脸的求解惑。 “钟妹妹这次说错了!你们手中的请柬只能给姑娘家!”嬴依诺摇摇头,道:“宴请男子是我们那些兄弟的事情,我们手上也是没有请柬的。” 第一百三十章交出 “这是嬴姑娘她们给我,让我帮忙邀请宾客的。”雪晴笑盈盈的将四张银色的请柬从明秀手里拿过来,展示给端氏等人看,道:“祖母也知道我除了学里的几位姐姐,认识的人不多,关系好的更是没有,也不知道该请什么人。我也和嬴姑娘她们说过这个,她们不介意我把请柬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决定去向。” 说到这里,雪晴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初晴,与年前相比,初晴显得稳重很多,八大世家联手设宴还给了雪晴邀请宾客名额的事情也没有让她露出什么不一样的神情来。 “我和嬴姑娘说的是会让大姐姐帮忙将请柬送出去,不白白浪费了,不过……”雪晴微微顿了顿,叹口气,道:“我想大姐姐乐意帮我的可能不大,就不去自讨没趣,还是把这四张请柬就交给祖母处置吧!祖母给哪个姐妹也好,送给您的哪个老姐妹家的孙女也罢,都由得祖母。祖母只需要确定了给谁之后,让我过来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就好。” 雪晴的话让初晴脸色微微一冷,但这段时间书荟姑姑与她说了很多,教了她很多,也针对她情绪容易上脸的问题做了很多,她虽然心里着恼,却也只是这样,没有变脸,也没有开口说什么不中听的。 对于这个,雪晴并不意外。年前府里大换血,易安居也换了不少,新进府侍候的好几个丫鬟都被擅长与人交往的明秀攻克下来了。从她们嘴里,明秀可打听大不少的事情,书荟姑姑如今成了初晴最亲密信任和倚重的人这件事情雪晴早就知晓。 书荟姑姑的过往是否和府里传闻的一致,雪晴还不得而知,秦氏费了不少心血也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雪晴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成为宫里的管事姑姑,书荟确实不简单。 姐妹俩的小官司端氏看在眼中,记在心头却没有针对这个说什么,而是笑着示意兰婆婆将请柬拿过来,而后一脸慈爱的道:“既然囡囡这么说了,这些请柬就交给我吧!不过,囡囡真的没有什么想要邀请的人吗?” “真没有,不过……”雪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大哥哥下个月底就要成亲了,付姐姐待嫁之身,赴宴显然不合适,可付姐姐家中也有几位妹妹。我觉得无论如何,付家总是要送一张请柬过去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要不要送一张过去,还得看祖母的意思。” “你能想到付家那边是对的。”端氏赞许的点点头,道:“华娟那丫头在两个月就是你们的大嫂了,就冲着她的面子,也得往付家送一张请柬过去。” 雪晴仿佛得了鼓励一般,紧接着又道:“家里也得留两张!” “这是自然!”端氏点点头,又道:“那你觉得应该留给谁呢?” 端氏这话一出,除了初请和自己有请柬的晚晴之外,钟家其他姑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雪晴身上,眼底多少都带了紧张之色。 “我既然将请柬都交给祖母了,这个自然由祖母做主。”雪晴甜甜的笑着,她这么痛快的把请柬交给端氏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全权做主绝无可能,也是因为不想再因为这件事情和爱晴等人发生什么不愉快,自然不会指定给哪一个了。 几人的视线转向端氏,不等端氏说话,雪晴又笑着道:“请柬分三种。金色的请柬可以带两人,浅金色的只能带一人,银色的不能带人,我手里的是金色的,可以带两个人。” 雪晴这话让端氏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很是欢喜——这又多了两个名额,可操作的空间就又大了。 “不过嬴姑娘也说了,这带的一般都是贴身丫鬟,只有极少数会带家中庶出的妹妹……”说到这里的时候,雪晴将视线投向惜晴怡晴,看着眼中带着期盼的两人,雪晴继续道:“我很少参加什么宴会,身边没个能干的丫鬟心里着实不踏实,所以明秀肯定是要带的,另外一个……如果有妹妹不觉得这么跟着我过去没面子的话,就跟着我过去,只是跟着我终究不如自己拿着请柬过去体面。” 确实不够体面!几人心里嘀咕一声,爱晴直接把目光粘在了那请柬上,恨不能将那请柬马上抢过来,直接填上自己的名字。雨晴倒是没那么激动,在她看来她是嫡出,这请柬怎么都得有她的一份。而怡晴虽然不若爱晴那般直接,却也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端氏,表明她更想从端氏手里拿一张请柬而不是和明秀一起,倒是惜晴神色微微一动,脸上带了几分若有所思…… “这个慢慢再说!”端氏笑笑,她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孙女都能赴宴,但是她也明白,比起让这些或者不够出色或者太过年幼的孙女去露面,不如拿出去做人情。她将目光转向晚晴,道:“七丫头,你呢?” “祖母,我这里只有一张!”晚晴拿出一张银色请柬,脸色坦然的道:“我这里除了自己的之外,原本是有两张的,回来之后,就把其中一张拿给了母亲。” 端氏脸色微微一沉,兰婆婆上前把请柬拿过来交到她手上,她才淡淡的道:“你拿去了也好,她直接拿请柬给了四丫头就是,也不用我再多事了。” 这话说得真好,只是那请柬最后能落到雨晴身上?雪晴心里哂笑,却没有再说这个,而是笑着道:“这个宴会是八大世家联手举办的,邀请的不仅仅是女客,还有男宾,男宾由世家公子们出面邀请。” 还有男宾?端氏微微一怔,就如嬴依诺所言,盛京对男女之防还是比较在意的,这种男宾女客皆有的宴会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极少就是了。一年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也都是带了相互相看的意味,收到请柬的都是适婚年纪的少男少女,而最后赴宴的都是没有定亲也没有意向且又该考虑终身大事的。 不过,端氏如今想的却不是孙女们去赴这样的宴会是否合适,而是能不能弄到男宾的请柬,她可是有好几个孙子的! “邀请男宾的请柬我和七妹妹都没有。”雪晴笑着看着端氏,道:“宴会定在月底,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天,想要弄份男宾的请柬还是有时间的。” 端氏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囡囡,你们和世家姑娘同窗共读,你你能不能弄到男宾的请柬?” “很难!”雪晴坦然的道:“嬴姑娘她们给我们这些邀请女客的请柬,为的是让我们明白世家的高高在上,明白这世上多得是想要追捧攀附她们的人,也是逼我们向她们低头的一种手段,放出话来,说还会邀请男宾也是为了这个。别人我不知道,但一直在青舍求学的这几个人是绝对不会低头的,我不能例外。” 端氏脸上闪过失望,雪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邀请男宾的请柬没有,但邀请女客的请柬却是不少,想想法子,或许可交换一张。” 端氏点点头,看看时辰,笑道:“时候不早了,准备开饭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对比 “三姐姐,等等我!”用过膳各自回去,雪晴刚刚踏出易安居的大门,就听到一阵呼声,她顿下脚步,一转身,看到的是提着裙子小跑着过来的惜晴。 “五妹妹有什么事情吗?”雪晴偏着头看着惜晴,心里猜测着她的意图,对于这个前生没有太多的印象堂妹,她如今是一点都不敢小窥——就冲着她有邱姨娘那么一个有手段的生母,冲着她吃了亏,成了笑话,受了委屈,最后却还能做出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道歉,雪晴也不敢小看。 “三姐姐,月底宴会我能不能跟着三姐姐一起去?”惜晴脸上带着笑容,道:“三姐姐刚刚也说了,除了明秀之外,你还能再带一个人的。” “跟着我去?”雪晴有些意外,直接道:“五妹妹不觉得这样跟着过去不大体面吗?” “是不大体面,说不得还会被人笑话,被人当成是三姐姐身边跑腿的小丫鬟呢!”惜晴笑着点点头,又道:“不过,只要能和三姐姐多亲近,被人笑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话说的……雪晴仿佛不认识的看着惜晴,似乎这样就能看出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一般。 “这话真不像是五姐姐能说出来的。”一直紧跟在雪晴身后的晚晴仿佛开玩笑一般的打趣一声,而后轻轻地捅了捅紧跟着惜晴追上来的怡晴一下,道:“六姐姐,你呢?是跟在三姐姐身边还是求着祖母拿一张请柬给你?” 怡晴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起来,心里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紧跟着惜晴追上来,看了看盯着她的三人,她轻声道:“五姐姐先开了口,我哪好意思和五姐姐争抢,我还是等祖母的安排吩咐吧!” “这话听起来仿佛是我抢你的机会似的!”惜晴撇撇嘴,直接道:“六妹妹,之前我已经抢过你的机会,虽然没有成功,但却也误了你……这一次,你先选吧!你若要跟着三姐姐,我就回去求祖母,你若觉得拿了请柬赴宴会更体面,那我就磨磨三姐姐,求她带我。” 怡晴的脸色一僵,她自然更愿意拿着请柬,坦然大方的去赴宴,可是要她直接说出来她却也不愿,那会让她和雪晴关系疏远,就算心里对雪晴已经有了怨,她也还是希望雪晴不要与她疏远的。 “六妹妹怎么不说话了?”惜晴挑着眉,道:“我可是提醒你,别看祖母手里有五张请柬,似乎怎么都够用一般,但到最后,祖母能如三姐姐所言,留上两张便已经是极限了。这两张肯定有一张是给大姐姐的,而另外一张……我猜,二姐姐这会一定在祖母跟前说好听的。” 怡晴的脸色又是一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雪晴,眼中满满的都是祈求,雪晴叹息一声,道:“六妹妹若是不介意跟在我身边被人当成跑腿的小丫鬟,我自然乐意带着妹妹一道过去,但那样的话,祖母那里肯定不会给妹妹留请柬了。” “如果我去求了祖母呢?”怡晴看着雪晴,道:“三姐姐还会把位置留着给我,直到我说不要吗?” “不会!”雪晴摇摇头,道:“如果你和五妹妹同时说要跟着我,我肯定会优先选择你,但若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六妹妹,机会不等人,之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我……”怡晴的脸色更白了,总觉得这两人联手在逼迫自己,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雪晴,道:“三姐姐对我就不能更宽容些吗?” “六妹妹只想着别人不够宽容,怎么不想想自己别太贪心?”雪晴尚未说话,惜晴就冷笑一声,道:“六妹妹,我觉得你啊,还是接受三姐姐的好意,跟着三姐姐赴宴吧,和二姐姐抢机会,你有那个本事吗?” 说完,她又朝着雪晴笑道:“三姐姐,这次我让给六妹妹,但下一次,三姐姐可就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了。” “五姐姐话说的真好听!”明知道惜晴不好惹,她身后的邱姨娘更不好惹,怡晴还是被惜晴给激怒了,冷笑道:“我可不需要你让,三姐姐原本就和我更亲。还有二姐姐,如果不是因为爹爹偏疼你,你觉得你抢得过二姐姐吗?” “爹爹确实更疼我,不过我这一次不会和任何人争。”惜晴笑笑,道:“我只想跟着三姐姐去赴宴,三姐姐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最好,三姐姐想把机会给你,那我不去也就是了。” 怡晴微微一怔,想都不想就道:“如果我把机会让给你,你能不能在爹爹面前为我说话,让我能得一张请柬?” “我可以帮你说话,但是不能保证你就能得到请柬。”惜晴坦然的道:“请柬是在祖母手里,谁知道祖母是不是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 所以,还是得赌一把!怡晴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看雪晴,看看惜晴,又将视线落在晚晴身上好一会,最后,咬着牙,看着雪晴,道:“三姐姐,这机会我让给五姐姐。” 让?雪晴心里哂笑,淡淡的道:“六妹妹,这是第二次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辜负了三姐姐,可是三姐姐,我真的希望能够拿着请柬,体体面面的赴宴。”怡晴苦笑一声,道:“还请三姐姐体谅。” “我理解!”雪晴笑笑,她确实理解,但是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体谅,同样,她也不会一而再的拒绝惜晴。她笑着看着惜晴,道:“那么,和明秀一起跟着我赴宴的就是五妹妹了。五妹妹,需要回去和邱姨娘好生商量吗?” “不用,谁都不能阻止我和三姐姐亲近,姨娘也一样。”惜晴笑笑,道:“六妹妹,你是折回去和二姐姐一起陪祖母再说说话还是和我一起去汇园,这个时候,爹爹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去汇园吧!”怡晴思索了一下就做了决定。请柬是在端氏手里没错,但是决定权却未必在端氏手里,如果钟熠坚持,端氏怎么着都会拿出一张的。 惜晴点点头,笑着和雪晴晚晴道别,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晚晴摇摇头,道:“三姐姐,你觉得她们能让大伯出面,从祖母手里要一张请柬给六姐姐吗?” “很难,就算是五妹妹也够呛,别说六妹妹了。”雪晴摇摇头,道:“五妹妹九岁,六妹妹才七岁,她们都太小了,这次赴宴露面的机会给了她们并没有多大的用处,而二姐姐已经十五了。” 晚晴点点头,又笑了,道:“六姐姐刚刚看了我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她一定觉得,就算拿着请柬赴宴的算计落了空也可以和我一起赴宴的。” “你会带她吗?”雪晴笑了,问道。 “不会!”晚晴摇摇头,道:“我姨娘说了,我得带四姐姐,我给母亲的那张请柬,母亲不一定舍得拿给四姐姐。” 雪晴大笑起来,这个她也猜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其中缘由 “钟妹妹~”下学出了青舍,还来不及上马车,俞欢就笑着跳出来拦路,笑着道:“我有点儿事情,不知道妹妹能否与我到一旁说说?” “好!”雪晴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年后曹穆卉更改了她们上课的时间,以前的每月初一十五开始,各上几天课就回家自修的规矩变了,她们如今是连上五日休息一日,循环四次之后,月休几日,次月初一继续上课。 因为规矩变了,她们在青舍的时间也长了,相处下来,她发现俞欢似乎是真的想要与她交好,人前对她袒护有加,人后更是一口一个妹妹叫的异常亲昵。 对于这个,雪晴心里有不解也有怀疑,但对俞欢却终究还是难以避免的亲近了些。 将雪晴姐妹带进青舍旁边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由私宅改成的茶舍,引进一间静室,俞欢一句废话都没说,一点都不见外的就递过去两张请柬,笑着道:“听说钟家这些日子在寻男宾的请柬,这个给妹妹,若是不够的话,妹妹再和我说,我再给妹妹弄就是。” 雪晴微微一怔,今日是十五,距离嬴依诺等人将女客的请柬拿给她们并放出消息刚好过去了十天。这十天,盛京最热门的事情就是八大世家联手设宴的事情,能够赴宴的请柬自然也成了不少人孜孜以求的东西。 女客的请柬尚好,除了世家写给她们的金色、浅金色请柬之外,雪晴她们五个各有四张银色请柬,青舍新来的包括晚晴等五人、林惠等六人各有两张银色请柬,这些请柬都是空白的,费些心思,花点门路,总还是能够弄到的。 但是,男宾的请柬却不好弄,据说每个世家公子手里有十张,都由他们亲笔书写送到他们认同的人手中,空白的目前为止没听说。 “这请柬是空白的?”雪晴随手打开其中一张,而后就愣住了,道:“不是说男宾的请柬都是写好了才送出去的吗?” “是,但妹妹手里的是例外。”俞欢笑着,坦白道:“不瞒妹妹,这个宴会虽然只挂了八大世家的名头,说是八大世家联手设宴,但实际上安教也插了一脚,我和兄长手里各有二十张请柬,比其他人甚至还要多些。” “那么这请柬是姐姐的还是令兄的?”雪晴看着手中纯黑带金色花纹的请柬,比之女客的请柬,这男宾的请柬多了几分阳刚和庄重,世家的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我大哥的,我不确定妹妹得了请柬会给谁,就让他给了我空白的。”俞欢笑着,道:“妹妹放心,若是旁人发出去的请柬,自己填了或许会被拒之门外,我大哥发出去的,绝对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愿闻其详!”雪晴看着俞欢,钟家费尽心思想弄一张请柬为的自然是钟蔺纬,雪晴对他没半点好感,端氏夫妻和钟熠都开了口,让她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依仗着同窗之谊从哪个世家姑娘那里弄一张请柬,雪晴也不准备出力。 钟蔺纬此人和钟熠、钟善继是一模一样的,一样的势利,一样的凉薄,旁人的付出在他们眼中都是理所当然的,嘴上会说几句好听的,但心里未必能够真的感激。所以,雪晴听过就算,没有打算做这种出了力气,被人笑话,最后却未必能讨好的事情。 不过,如今俞欢主动送到手上,她也不会拒之门外,但也不想拿一张可能让他出丑,也让自己被指责的请柬回去。 “用来举办宴会的地方是租赁来的,人手却都是我们的,而其中在大门口迎接来宾和外面巡逻,以免发生意外的人都是安教的。”俞欢坦然的道:“请柬上都有标记,迎客的一看标记就知道客人是谁请来的,这上面有我大哥的标记,教中那些人将我大哥奉若神明,见了他送出去的帖子,请来的客人,恭敬都还来不及,又哪敢计较那些?” “请柬上都有标记?”雪晴微微一愣,而后立刻道:“这么说来,那日嬴姑娘当众拿给我们的也都有标记了?” “那是自然,而且据我所知,拿给你们的请柬还有格外不一样的标记。”俞欢点点头,手一翻,变魔法似的又拿出几张请柬来,金色浅金色的各一张,银色的也有几张,笑着道:“这里也都是空白的,钟妹妹若是信得过我的话,赴宴那日最好用我给你的请柬,我会与人交待,到时候必然不会让钟妹妹被任何人怠慢和为难。” 看着笑盈盈的俞欢,雪晴忍了忍,终究没忍住,直接道:“俞姐姐,恕我直言,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有何德何能,能让姐姐一直以来对我好,对我多方照顾?” “我对人就这样,觉得对眼了,就会对人好的。你哪哪我都觉得顺眼,自然要对你好些。”俞欢笑着,但雪晴回应她的却是一脸的不相信,她噎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妹妹不相信?” “姐姐这话让我无法相信。”雪晴直接道:“王姑娘等人看我可是嫉妒不顺眼的,姐姐再是豪爽,不为外物所扰,也不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对我处处照拂吧!” “好吧,我说实话吧!”俞欢也没想过敷衍过去,她脸色微微一正,道:“妹妹确实合了我的眼缘,但我对妹妹这般好却也是有缘故的……妹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觉得我看上去有些眼熟?” 雪晴微微一怔,而后点头,俞欢一脸狂喜,连忙道:“妹妹为什么觉得我眼熟,可是身边有人与我长得很像?” 雪晴再一次怔住,俞欢与她认识的哪个人长得很像?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一直以来不过是怀疑俞欢是她上辈子接触很多次的某个人而已。 “妹妹想不起来?”俞欢一脸失望,但很快便振作起来,笑着道:“妹妹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闲来无事的时候多想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想起来。” 看着俞欢失望的样子,雪晴心中微动,直接问道:“姐姐是想通过我找一个对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吗?” “是!”俞欢点点头,素来乐观的眼中带了一抹悲伤,道:“我想找的是我娘,三岁那年,因为某些缘故,我爹在与我娘大吵一架之后带着我离开了家,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娘。” 第一百三十三章恋雪 大吵一架,带着女儿远走?雪晴瞪大了眼睛,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啊?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爹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闹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这些年来我爹对当初的作为是否后悔过,我只知道我从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就算有父亲全心的宠溺,有兄长疼爱关心回护,但也是个没娘的孩子!”俞欢笑笑,笑容中满满的都是苦涩的味道,轻声道:“我想找到自己的亲娘,就算不一定能够与她相认团聚,至少也要看看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你娘在盛京?”雪晴小心的问道。 “我不知道!”俞欢摇摇头,轻声道:“我随父亲离开的时候才三岁,根本就不记事,别说祖籍何方,就连我娘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俞姐姐当年年幼不记事,俞姐姐的兄长呢?他不会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吧!”雪晴看着俞欢,她不知道那俞振霄的年纪,但就凭他的那不小的名声和与人交际往来的老练也不难判断,俞振霄至少已经及冠。俞欢三岁的时候,俞振霄怎么着也有八/九岁,是已经记事的年纪了。 俞欢微微一滞,犹豫了一下,道:“家兄素来最听的家父的,父亲要隐瞒的事情,家兄又怎能告诉我?” 雪晴微微皱眉,不等她说话,俞欢又是一声苦笑,道:“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要说出口才能让人明白的。从我懂事起,兄长就耗费心思的为我延请各种先生,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如果做一个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我爹爹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默许了这一切,甚至为了让我能够更多的时间学习琴棋书画而缩短了教我习武的时间。” “妹妹可能不知道,不谦虚的说,我爹爹堪称武学奇才,而我也是个极有武学天分的,对我来说,习武就如同吃饭睡觉那么简单,但学琴棋书画却不一样,虽不能说学的很艰难,但也很费力就是了。” “但是,我还是咬着牙听从了兄长的安排,我想,兄长明明知道我没什么天分却还是那么坚持,肯定是有原因的……直到那一年,我爹在我的生辰上喝醉了,提及了清醒时候绝对不会提及的娘,我才知道,我娘是才华横溢、人人称赞的才女。” “年前,兄长告诉我会安排我到盛京,到曹先生的青舍来求学……说实话,我不是很乐意,这些年来我肆意的日子过惯了,就连在崔家族学都觉得不自在,让我道盛京的学舍,还不得把我给憋死?” “可是,姐姐还是来了!”雪晴叹息一声。 “是啊,我还是来了,因为我相信兄长不会无缘无故的安排我到盛京来,就像他多年前不会无缘无故的让我学什么琴棋书画一样。”俞欢叹息一声,道:“所以,就算觉得到盛京后会处处不自在,就算心里不乐意,我还是来了。” “那么,姐姐到盛京这些日子可有收获?”雪晴看着一脸叹息的俞欢,但这话一问出她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俞欢能有收获就不会这如今这个样子了。 “毫无所获!”俞欢摇摇头,道:“身为安教教主的女儿,我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可以使唤,虽说数量和能耐都远远比不上大哥手上的人手,但比起嬴依诺她们还是强太多。我一到盛京就把人撒了出去,让他们依照我记忆中不多的线索和这些年零零碎碎从父亲那里得来的信息找人……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雪晴默然点头,没有结果就对了,这样的隐私,又过去了那么多年,在没有特定目标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打听得到?她看着俞欢,道:“这和姐姐对我格外不一样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娘会在盛京的某一个地方。”俞欢看着雪晴,道:“我娘是才华横溢的才女,而妹妹的母亲也是,我和妹妹年纪相差不大,她们或许也一样。盛京这地方说大不大,同为才女,认识的可能极大。” “难怪姐姐会问我是不是看起来有些眼熟了!”雪晴叹息,为俞欢的这一片苦心,道:“我真的觉得姐姐看起来眼熟,但也真的是想不起来到底姐姐长得和谁相像。” “想不起来不要紧,只要有这么一个人,说不得哪天忽然就想起来了。”俞欢笑笑,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着急!” 不着急吗?雪晴一点都不相信,她轻声道:“这件事情我会放在心上的,也会向我娘打听打听,或许她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那我就先谢谢妹妹了!”俞欢大喜,她心里对雪晴并没多少指望,和雪晴交好更多的其实还是看雪晴顺眼而已。她笑着道:“我听说妹妹的父母正在寻摸下人,尤其是钟叔叔好像还想找两个有点儿武功的……妹妹可需要我帮忙?当然,有武功在身的人轻易是不会卖身为奴的,他们只会接受聘用。” “家里的事情我极少插手,等我回去问过父母,若需要帮忙的话,一定不和姐姐客气。”雪晴微微一怔,钟珥沈月绮觉得人手不够,还想添人的事情她倒是知道,但是添两个有武功的……这个她是真的不知道。 “行!”妹妹有需要只管开口,安教别的不说,想找几个武功还过得去,也愿意安安稳稳为人看家护院的,却还是非常简单的。“俞欢笑笑,又道:“时候不早了,妹妹也该回了。” 雪晴点点头,俞欢笑着打开静室的门和她们姐妹一道往外走,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刚刚从另一头拐过来的面具男,俞欢的脸色微微一正,道:“大哥,你也在这里啊!” “嗯!”俞振霄淡淡的应了一声,而目光落到雪晴身上,客气的道:“钟姑娘这就要走吗?多坐会,喝点茶吧,这里有从青州刚刚送来的冬茶,是自种自采自制的,没什么名气,但却是好茶叶!” “不了,谢谢俞少教主!”雪晴勉强笑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俞振霄看自己的目光中藏着很多东西,还有一种透过她看某个人的感觉,这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她轻声道:“已经在这里和俞姐姐说了好一阵子话了,再耽搁时间,家里人该着急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挽留了!”俞振霄语气依旧淡淡的,微微侧头,道:“把刚送来的茶叶拿两罐来给两位钟姑娘带回去细品。” “不用了~”雪晴的话没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两个侍女,一人恭敬的捧着两罐茶叶。 “钟姑娘无须客气,你和俞欢一见如故,我这做兄长的给你拿两罐茶叶也是应该的,收下吧!”俞振霄微微挥手,他身上的气势颇强,雪晴身后的明秀和晚晴身后的香翡不等自家姑娘开口,就上前接过茶叶。 “那就谢谢俞少教主了!”都这样了,再拒绝未免显得矫情,雪晴只能收下。 “钟姑娘与俞欢姐妹相称,不妨叫我一声大哥,这少教主的称呼未免太过疏远了些。”俞振霄似乎笑了笑,不等雪晴再说话,就淡淡的道:“我还有事,不能相送……俞欢,你送钟家妹妹出去吧!” “我知道了,大哥!”俞欢应了一声,眼底带着浓浓的惊讶,等俞振霄离开之后,转向雪晴时眼中的惊讶才藏了起来,笑着道:“钟妹妹不要客气,我这个大哥别的不说,最是个处处周到的,你和晚晴妹妹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着都会让你们带点茶叶走的。” “这里是你们开设的?”雪晴听出其后的意思。 “嗯!”俞欢点点头,道:“大哥说在学舍附近弄这个,好方便我随时使唤人。妹妹,这茶叶没什么名气,但真的很不错,你回去可得好好地尝一尝。” “姐姐都这么说了,妹妹我就不客气了!”雪晴叹气,又笑着道:“这茶叶可有自己的名字?” “当然有!”说完这里俞欢呆了呆,道:“这茶名叫恋雪……钟妹妹,我忽然觉得这茶和你好配啊!” 恋雪?雪晴也呆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规劝 “三姐姐,你觉得这茶叶的名字……我觉得纯属巧合,纯属巧合!”晚晴原本想要八卦一番的,但雪晴饱含不悦的瞥了她一眼,素来机灵的她立刻改了口。 “七妹妹,俞姐姐也说了,这茶叶是五六年前取的名!”雪晴淡淡的提醒着晚晴,她可不希望因为这名为恋雪的茶叶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这些日子,俞振霄偶尔出现在青舍门口接俞欢,而他每次出现,都有好几个世家姑娘两眼放光、不顾姑娘家矜持的走过去攀谈。 慕容思萌如此,李槿如此,都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这两人爱慕俞振霄并不让人感到意外,虽然不知道那面具下是怎样俊朗的一副面容,但俞振霄是安教握有实权的少教主,就这一点,就足以让这两位世家娇养的姑娘对他倾心不已了。 自古英雄爱美人,但美人何尝不爱英豪呢? 比较让雪晴咋舌的是已经有了婚约的嬴依诺和明显想打太子主意的王夏渝也没有掩饰她们对俞振霄的不一样,雪晴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这两位骄傲的世家姑娘如今的选择是不是碰壁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俞欢可说了,恋雪其名是俞振霄取的,就算这些世家姑娘都知道俞振霄在取这名字的时候和自己素昧平生,可真要牵强附会,把这茶叶的名字与自己牵扯到一块……谁知道这些爱慕俞振霄的世家姑娘会不会因此恨上自己,进而想尽一切办法为难自己?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提这个了。”晚晴吐吐舌头,她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俞振霄似乎很有本事,那些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世家姑娘在他面前半点架子都没有,雪晴若是和他扯上关系,一定获益多多。但雪晴不乐意,她自然不会再说。她笑笑,换了个话题,道:“三姐姐,你说俞姐姐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她到盛京来真的是很为了亲娘吗?” “是真是假我不敢肯定,不过她既然说了,也开口拜托了,那我们怎么着也该帮帮忙。”雪晴淡淡的道:“你回去之后与郑姨娘和三叔提一下这件事情,三叔人面广,说不得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我回去之后也会和爹娘说说这件事情,看看他们那里能不能得到些消息。” “是,三姐姐!”晚晴点点头。 “还有这个……”雪晴将俞欢拿给她的几张请柬都拿了出来,道:“虽然不确定俞姐姐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她对我们并无恶意,而那几位至少对我不会有太多好感,你还是把她们给的请柬换了吧!” “那你呢?三姐姐?”晚晴接过请柬,关心的问了一声。 “我还是拿之前的请柬。”雪晴淡淡的道:“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她们既然已经对我上了心,我换了俞欢给的请柬,也未必能够避开她们的算计。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些。” “三姐姐不换我也不换,我们是姐妹,要同甘共苦!”晚晴大声道。 “你还是换了吧!”雪晴摇摇头,道:“你不让我担心,让我因为你分心就是帮我了……你放心,她们不会下什么狠手,充其量也就设计让我在人前丢人,好让王夏渝扳回一城,挽回一些面子而已!你换了俞欢给的请柬,我也不用太担心你,也能将心思放在应付她们上。” “好吧,我听姐姐的。”晚晴点点头,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最后还有这个……”雪晴拿出男宾的请柬,道:“这两张请柬,俞欢拿出两张来,应该是给我们两人各一张的。一张我会拿回去交给祖母由她处置,这一张你自己决定是交给祖母还是拿给三叔。” “真的给我?”晚晴一脸惊喜的看着雪晴,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雪晴点点头,却又道:“这请柬给谁是你做决定,不过,我不建议给三哥哥。” “为什么?”晚晴一脸不解的看着雪晴,道:“难道三姐姐觉得哥哥的才华不够,还不配去吗?” 她原本以为雪晴把这请柬给她为的就是让她拿给哥哥钟蔺如的,而她也绝对相信,如今才十二岁的钟蔺如只要在宴会上出现,就能够凭借自己的才华引人注目。 “三哥哥有多少才华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爹爹曾说过,说钟家第三代之中,读书最有天赋的是三哥哥。”雪晴看着有点儿刺毛的晚晴,道:“我手里这张请柬,无如意外的话最后会落到大哥哥手里……七妹妹,你不希望到时候有人把他们两个拉到一处比来比去吧!” “比就比,怕什么?”晚晴哼了一声,道:“就算大哥哥年长几岁,三哥哥也不一定能被他给比下去。” “这个我相信,有的时候才华和年纪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尤其是大哥哥还和大伯一样,读书没什么天赋。”雪晴轻叹一声,道:“七妹妹,你觉得大姐姐几次三番的针对我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我对她不够尊敬,没有对她唯命是从吗?” “当然不是!”晚晴看着她,道:“姨娘说大姐姐是见不得你太出色,虽然相差五岁,但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华都不比她差,她不过是嫉妒你而已!” “大姐姐如此,你觉得大哥哥会不一样吗?”雪晴再次反问一声,又冷笑道:“还有大伯大伯母……大伯母可不仅仅是放纵大姐姐算计我,大姐姐对我的诸多算计,大伯母可给了不少支持,而她们敢这么做,依仗的是什么?你觉得如果三哥哥出色到大哥哥压制不住的地步,大伯母会怎么样?还有大伯,他还能像对我一样宽容的对三哥哥吗?” 大冷的天,晚晴被雪晴一连串的问话问得大汗淋漓,最后,她苦笑一声,道:“三姐姐,我懂了,我回去之后会和爹爹好好商量,我争取把这请柬也拿出来,交给祖母。” 雪晴点点头,道:“七妹妹,不是我要逼你,如今你我都一样,虽然有心疼我们、愿意为了我们不顾一切的爹娘,但是我们的爹娘终究都弱了些,真要遇上事情了,他们未必能护我们周全。” “我哪能和三姐姐相比!”晚晴苦笑一声,道:“我和三哥哥可都是姨娘生的,真要是太出彩了,我们的母亲定然是头一个跳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有心 “我就说囡囡是个心里有兄弟姐妹的,得了女客的请柬拿回来给家中的姐妹不说,还挂着给兄长也弄一张过来!”手里拿着专门给男宾的请柬,端氏的脸上尽是满意的神色。 夸了雪晴一句之后,她顺手将请柬递给了身侧的兰婆婆,示意她拿给钟熠,笑着道:“这是囡囡特意为纬哥儿要的,老大,你拿去给纬哥儿吧,别浪费了囡囡的一片心意。” “娘放心,我晚点就拿去给纬哥儿!”钟熠接过请柬,笑呵呵的道:“纬哥儿素来务实,总说这些只谈琴棋书画的宴会没意思,但囡囡都费了心思把请柬给拿回来了,他再怎么不乐意,我也得盯着他过去,既不浪费囡囡的一片心意,也能在宴会上关照几个妹妹。” 雪晴笑笑,没说话——能说的可说的都让这母子俩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呢?说端氏通过兰婆婆让秦氏敦促她想办法,还是说钟熠与钟珥讲了一番大道理,核心意思却是让她向世家姑娘低头,进而谋求一张请柬?这些话不说,未必能让这母子俩记住自己的好,以后算计自己的时候手下留情,但是说了,这两人脸上肯定会挂不住,肯定会在心里再记上自己一笔,将来某一天,一起算总账。 “我们才不要大哥哥分心照顾呢!”晚晴不服气的来了一句仿佛顶嘴一般的话,端氏和钟熠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悦,晚晴似乎一无所觉,笑嘻嘻的道:“ 我们都是大姑娘了,都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三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雪晴笑着点头,玩笑的道:“七妹妹都已经进学堂读书了,自然是大姑娘了!” 雪晴的话让晚晴挑起了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但就那么一下,就焉了,带了几分悻悻的取出一份和钟熠手上一模一样的请柬,道:“祖母,大伯,我也硬磨软泡的向俞姐姐讨要了一份请柬,也是想拿给大哥哥的,结果被三姐姐抢了先……” 端氏和钟熠都颇有些意外,忍不住对视一眼——这请柬怎么成了路边的大白菜了,雪晴拿回一张不算,晚晴这个小丫头也弄来一张。 也难怪两人这般意外,从雪晴晚晴拿回女客的请柬,知道八大世家准备联手举办这么一个宴会之后,包括钟善继在内的,钟家这三位就谋划着为钟蔺纬弄一张请柬来。他们都相信,只要给钟蔺纬机会,他就能够把握住,和那些矜贵的世家子弟结交甚至成为极好的朋友,获得他们的友谊,进而得到他们身后世家的帮助。 可是,三五天过去了,身边某个同僚的儿孙拿到了请柬的消息不时听闻,但钟家却没什么好消息——钟蔺纬没有被邀请,他们也一无所获。 以钟善继如今的地位,原不止于此。只要拉下面子来,直接向算是宴会主人的几个世家弟子,譬如说崔儒林或者王兴宇开口讨要,不过一张请柬,他们肯定会奉上。 问题是钟善继忌讳太多,不想把这件事情弄到明面上来——首辅邢之嵩对世家子到来的的态度很明显是带着防备和敌意的,世家子弟进京之后,他不止一次的在朝堂之上说世家子弟出现在盛京定有图谋,朝堂之上与他立场一般的人不在少数,就连付广清也难得没有唱反调的和邢之嵩一般腔调。 就算知道这两人说的未必就是他们心里想的——付广清一直以来和世家的关系就非常不错,与好几个世家私下来往频繁,当年钟家能够把女儿嫁到崔家就是付广清牵的线。付广清这么多年来和邢之嵩唱反调,还勉强维持着相对持平的局面,也是因为背后有世家撑腰。而邢之嵩明面上和世家关系不好,但谁知道那是不是他做给旁人看的?尤其是他的宝贝女儿就在青舍,和世家姑娘们成了同窗,这种敌视的状态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变化。 但是知道归知道,让钟善继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站出来,像某些一直倾向世家的朝臣一般,向世家表示善意和愿意结交的态度,他还是颇为犹豫的。谁知道世家此次进入盛京能呆多久,是真的要和朝廷缓和如今的紧张关系还是别有所图?要是后者,他们闹个痛快之后走了,裕正帝心里不舒服,还不得拿几个蹦得欢的出气? 因为心里忌惮颇多,钟善继也好钟熠也罢,都只是在暗地里寻思法子,并不敢将心头所想摆到明面上来,甚至连给互为姻亲的崔家递个口信都不曾——谁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人刻意盯着他们和崔家,准备抓把柄的? 而这也是两人谋算了好几天,一无所获,不得已的或让老妻出头,或直接出面,将这件事情压给雪晴一个小姑娘的原因。 可是现在,雪晴拿出了请柬不说,晚晴也拿出了一份。 雪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为自己晚了一步而满脸懊恼的晚晴,笑着道:“是姐姐不对,误会了七妹妹,以为七妹妹豁出去脸面,装乖卖巧向俞姐姐讨要请柬是为了三哥哥……这样吧,我把大伯手里的请柬要回来,让七妹妹把你讨要来的请柬拜托大伯那个大哥哥,让大哥哥记你一个好?” 雪晴打趣的话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钟熠也不例外,笑了好一会,才笑着道:“七丫头,你大哥哥都有一份了,你手上的就拿给如哥儿吧!他读书读得极好,诗写的也不错,去赴宴至少能结交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 “他?”晚晴瘪瘪嘴,道:“他满打满算也才十二岁,去赴宴也会被人当成小孩子,有几个会和孩子结交啊!给他只是浪费!三姐姐~” 晚晴说着说着就不依的跺着脚叫了一声,却是因为雪晴一脸笑意的指着她。被她这么一叫,雪晴连忙收起笑容,但晚晴却还是不乐意的强调了一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和三哥哥不一样,我真的是大姑娘了!” 晚晴这一句强调让钟家姐妹又笑了起来,晚晴一个一个瞪过去,发现谁都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之后垮了脸。她也不假手别人,自己站起来走到钟熠跟前,将请柬递给钟熠,诚恳的道:“大伯,我觉得啊,这请柬拿给二哥哥才不叫浪费。二哥哥不仅仅书读得非常好,也更年长,让他去更合适。” “七丫头有心了!”钟熠心里微动,将请柬手下,笑着道:“我会让你二哥哥好好的谢谢你的。” “我要吉庆祥的麻酥糖!”晚晴不假思索的话冲口而出,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太不矜持了,连忙捂住嘴巴,眼睛转了又转,才放开手,笑嘻嘻的道:“都是自家兄妹,哪用这么客气?” “是,大伯不与你客气,不过吉庆祥的麻酥糖也一定会让你二哥哥给你买过来。”钟熠满意的笑笑,道:“囡囡想要什么?” “我想要致远斋的十二花笺!”雪晴心里冷笑连连,但脸上却半点都没显露出来,她笑吟吟的道:“少一种都不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歪理 “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才弄来了请柬,一句有心,一份不值几两银子礼就敷衍过去了!”沈月绮脸上满满的都是冷笑,斜睨着一脸尴尬的钟珥,道:“将庶务交给三叔而不是大伯还真是一大损失啊!当初若是把庶务顺手交给大伯,公中的进项定然比如今好得多吧!” 沈月绮的话让钟珥臊得不行,雪晴连忙道:“娘,你和爹爹说这些做什么?爹爹那日确实说了让我帮忙弄份请柬的事情,可爹爹说的是让我便宜行事,可没说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弄到的。” 雪晴的话让沈月绮心头的忿忿稍减几分,但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如今的她对大房,对钟善继夫妻满满的都是憎恶,而这种憎恶除了丈夫和女儿以外还不能让旁人看出来,连几个贴身侍候的丫鬟婆子面前都得掩饰一二,这让她心里憋闷无比,不止一次的想要发泄一二。但是,她心疼女儿还来不及,心头有气也舍不得冲着女儿去,只能朝着钟珥发泄了。 雪晴大概能够明白沈月绮的心情,上一世,他们在梧州安定下来之后,沈月绮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动不动朝着钟珥发怒。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相依为命,钟珥心里对妻女既心疼又愧疚,对钟家人也没有了感情也没有了半点期望,沈月绮再怎么闹,他也没觉得过分。 但是现在不一样。 钟初晴确实一再算计甚至加害与她,杨茹也的确和女儿沆瀣一气,没少在背后算计她,端氏的偏心纵容更是让钟初晴胆子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狠…… 这一切让心疼妻女的钟珥无比寒心,而身为大家长和顶梁柱的钟善继父子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就算闹到眼皮子底下也只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让钟珥一改过去十几年对人生、对仕途的态度,决定上进并走出了这一步。 但是,他只是寒心,只是明白了父兄不一定靠得住,心里并没有对他们完全失望。那是他的亲生父母,是他的亲兄长一家,能因为侄女对女儿没有成功的算计,与他们翻脸冷战,却不会因此与他们断绝关系。 沈月绮闹一次两次,钟珥心里对妻女愧疚,自然不会觉得妻子不对,但是一再一再的闹呢?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话说的没错,但总是哭、哭得让人听到哭声感觉到的不是心疼而是心烦,那得来的或许就不会是糖而是一记耳光了。雪晴可不希望沈月绮的不依不饶将八成心思放在妻女上的钟珥一点一点的推远了去。 “娘~”心里有了成算,雪晴叫了一声,看着沈月绮依旧有些忿色的脸,娇嗔道:“娘,我知道你心疼我,想着我为了弄这请柬定然折了腰,低眉顺眼的向人低了头,说不得还受了不少的冷嘲热讽……” 说到这里,雪晴故意停了下来,朝着钟珥翘嘴缩鼻子的做了个鬼脸,看到钟珥眼睛里带了几分歉疚之后,笑嘻嘻的道:“可是,我不是说了吗,这请柬是我从俞欢俞姐姐手里得来的……那些世家姑娘俞姐姐关系都不错,但俞姐姐和她们真不是一路人,从一开始,俞姐姐对我就挺好,一直挺护着我的,这次我都还没开口,她就主动把请柬拿给我了。” “真的没受委屈,没有为了给旁人要张请柬低三下气?”沈月绮脸上带了几分不信,道:“还有俞欢,无缘无故的对你好……囡囡,娘不愿恶意揣测旁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无缘无故的好还是得多份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雪晴笑嘻嘻的点头,道:“如果一个人忽然莫名的对我好,无非三种可能,第一,她想算计我,第二,她正在算计我,第三,她之前算计过我……如果不是因为有利可图,谁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呢?祖母祖父都是如此,何况旁人?这点,我以前或许看不到,但如今若还看不见的话,那真的要噩梦成真了!” 雪晴的第一第二第三让沈月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指,在女儿额头上重重的点了两下,笑骂道:“你这丫头,哪听来的歪理?这样的话在爹娘面前说说,算是逗个趣,有旁人的时候可万万说不得,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笑话呢!” 雪晴吐了吐舌头,这些话自然是晏富贵说来给她听的。 上一世,在女儿两岁多,她那破败的身子调养的稍微有了些起色,正打着主意再怀一胎的时候,她却发现晏富贵那厮为了不让她怀孕,私下服了绝子药…… 这件事情让她极为愤怒却又满心感动。愤怒的是她除非偷人,要不然就绝对不能再生一个随自己姓的孩子,感动的则是晏富贵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要知道晏富贵也好,他的那大房夫人也罢,想儿子都想得都魔怔了。晏牡丹生头胎的时候伤了身子,被大夫断言不能再生养之后,就疯狂的为晏富贵纳妾,而晏富贵为了要儿子,明明不是重欲之人,却也全盘接受,结果却是生了一个又一个女儿…… 就这么一个想要儿子的男人,却为了自己服了绝育药……别说雪晴那个时候已经对他有了很深的感情,就算心还如铁石般冰冷,也被他的举动给捂化了。 那个时候,她靠在他的怀里,死死地掐着他腰间最怕疼的赘肉,咬牙切齿的问:死胖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说起来,晏富贵不仅是个钻到钱眼的,也是个最最会煞风景的,当下第一第二第三说了一通。完了,还总结道:我不知道费了多少脑子,才把天仙似的你算计成了我的媳妇儿,如果不好好的宠着捧着,对你好好的,那不白瞎了我之前的精心算计了吗? 雪晴满心的感动被他这么说,立刻荡然无存,一边努力地缠在他身上,一边死命的往他无处不在的赘肉上招呼,掐得他鬼哭狼嚎……等手上没劲了,不等死胖子把她扒拉开,她自己就跳下地,触手可及的东西,能拿到什么就用什么砸,砸得晏富贵抱头鼠窜…… 想到那臃肿笨拙的胖子抱头鼠窜……不,他那么胖,明明就是抱头猪窜!雪晴越想越是好笑,嘴角也忍不住带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沈月绮心惊,和钟珥交换了一个眼神,轻声问道:“囡囡,在想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猜中 沈月绮的语气非常的轻柔,仿佛怕声音大了会吵醒女儿的美梦一般,但雪晴不仅仅回过神来,还意识到自己在父母面前走了不该走的神。 她面上的表情没变,笑着道:“娘,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会因为夫妻吵架,一怒之下带着女儿远走他乡,一去就是十多年呢?” 沈月绮一怔,不明白女儿怎么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她摇摇头,道:“哪有人能因为与妻子吵架,带着女儿一走十多年……” 沈月绮的话没有说完就打住了,眼睛猛地一下瞪得浑圆,盯着女儿道:“囡囡,你从哪听来这个?” 沈月绮激烈的反应让雪晴呆了一下之后,立刻省悟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月绮,道:“娘,你不但知道这样的事情,经历了这种事情的人还是你的熟人?” “囡囡~”沈月绮盯着女儿,没想到女儿如此敏锐,瞬间就说中的事实。只是有些事情她真的不方便和女儿说,尤其是事关旁人的捂了十多年的伤痛。 “看来被我说中了,娘真的有这么一个熟人或者说是交情极好的人和丈夫大吵一架之后,丈夫带着女儿离开了。”雪晴知道自己说中了,要不然的话母亲不会这般反应。她脑子转的飞快,将她所知道的沈月绮的熟人过了一遍,她灵光一闪,定格在某个人身上,而后自己把自己给惊呆了,带了几分不敢相信的道:“娘,你别告诉我那个人是静安师太!” “你这孩子~”沈月绮真的没想到女儿不仅敏锐,反应迅速,脑子也转得如此之快,仅凭自己的几个表情就猜中了结果,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师太是出家之人,你别胡乱揣测!” “我才不是胡乱猜的呢!”雪晴这会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俞欢要找的人就是静安师太。 她在脑子里将两人的模样细细的过了一遍……说实话,这对母女长得并不相像,除了小巧秀气的鼻子一般无二之外,可以说没任何相似之处,这也是雪晴觉得俞欢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却怎么都没有将两人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女肖父儿肖母,俞欢长得既然不像静安师太,那么极有可能就像极了她的父亲,而俞振霄说不得就和静安师太长得一般无二……那么,他故作神秘的戴一副面具,遮住脸,是为了避免见到他的人把他和静安师太联系到一起吗? 雪晴脑子里分神的想着,眼睛则盯着沈月绮,一脸笃定的道:“我话才说出口,娘就有那么大的反应,说明那个人和娘关系很好……娘的好友就寥寥数人。而这其中,师娘和老师伉俪情深,几位伯母婶娘也都过得和和美美,只有师太孤苦冷清。” “还有,俞姐姐说她要寻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名盛一时的大才女……师太虽然是出家人,但日子过得却极为清雅,香积潭的那一园梅花多是师太亲自打理,香积潭各处的楹联大多也都是师太题写的,师太会亲手制花笺……说是出家人,却从来不曾整日的抱着经书。我们去香积潭,师太与我们谈及的多是琴棋书画烟酒花的雅事,佛经禅理几乎就没有谈论过。”雪晴越说越是顺口,最后,她肯定的道:“师太与其说是在香积潭出家侍佛,不如说是在那里避开尘世。” 沈月绮张了张嘴,但满腔的话语最后却换成了一声叹息——这妮子一向聪颖,如今又仿佛忽然开了窍一般,这一席话说的和事实八九不离十,她想要反驳都无从反驳。 她不知道的是雪晴之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中,最主要的还是两世为人的她知道静安并非寻常的出家人。 “还有,师太喜欢喝茶,还会亲自制茶,捡到大丫的那次她还给了我一罐自制的冬茶。对了~“雪晴忽然跳了起来,扬声道:“明秀~明秀~” “奴婢在呢!”明秀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帘子随即被掀开,明秀身上略带些寒气的走了进来,距离他们还有十多步就站住了,恭敬的道:“姑娘有何吩咐?” “你又在廊下了!”雪晴叹气,道:“虽然已经入春,可天气还冷得紧,你小心可别给冻病了!” 明秀手脚勤快,做事麻利不说,还是个处处周全的,自打来她身边之后,轻易不会离她太远,她在房内的时候,明秀一般都会守在门口,以便她随叫随到,再冷的天气也不例外…… 秦氏不止一次的说,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到像明秀这般既能干又忠心还不怕吃苦受累的丫鬟了……雪晴深以为然。所以,如今的她虽然还是觉得明秀怎么看怎么违和,但是心里却已经默默地将她视为值得信任的人了,对她的信任仅此于秦氏。 “奴婢不怕冷!”明秀笑盈盈的,道:“姑娘,您唤奴婢有何吩咐?” “今日不是得了两罐冬茶吗?泡一壶过来,我和爹娘一起品尝。”雪晴立刻道,邓明秀应诺出去,才笑着对沈月绮道:“今日有人送了女儿两罐茶,也说是冬茶……我如今很想知道,这冬茶和师太那次给我的是否有什么相同之处。” “囡囡,是谁和你说方才那件事情的?俞欢吗?”沈月绮看着女儿,眼底带着紧张和期待。 “对,就是俞姐姐!”雪晴点点头,道:“初见面的时候,俞姐姐对我就很是亲近,我赢了王夏渝,不但狠狠地落了王夏渝的脸面,也影响了另外的那些世家姑娘,她们虽然没有不顾风度的为难与我,但故意疏远却还是有的。但是,俞姐姐根本不理会她们是什么态度,对我依旧还是很好,有几次拓跋慧茹想挑刺,找我的麻烦还被她直接撅了回去……我心里一直很不明白,今日趁着她主动拿给我请柬的机会,就把缠绕在心头的疑惑问出口了。” “她怎么说的?”沈月绮有几分着急的问道。 “她说她对我好是觉得我合了她的眼缘,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雪晴轻声道:“她说她到盛京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找她娘,那个在她三岁被父亲带着离家出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的亲娘。她说她娘曾是名盛一时的才女,娘也是,与我打好关系,才能拜托我帮着找人。” “三岁?”沈月绮的瞳孔微微一缩,又问道:“俞欢如今几岁?” “十五,初次见面,互相介绍的时候她说她今年十五岁。”雪晴回答之后,微微顿了顿,道:“俞姐姐与师太长得不像,仔细想来除了鼻子之外,无论脸型五官还是通身的气质都不一样,这也是俞姐姐今日拜托我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有将她要找的人和师太联系到一起的原因。” “十五?也就是说她是十二年前离开亲娘的。”沈月绮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看着满脸期待的女儿,轻声道:“囡囡,不着急,等我们品过你带回来的冬茶再慢慢谈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否决 端起茶杯,雪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直入肺腑,轻轻地喝了一口——和她从静安师太那里得来的冬茶一样,这名为恋雪的茶叶也极为香浓,清香之中带着一股冷冽,仔细品来,悠然回肠,还有淡淡的花香。 “这茶叶的滋味与那日静安给你的冬茶确实很相像。”沈月绮也是爱茶之人,雪晴喝茶还是跟着她学的,雪晴能够品出来的她自然也能,知道这两种茶叶制作的手法不能说一模一样,但至少是同出一源。 只是,她轻轻地皱了眉头,道:“这茶叶之中也带着淡淡的花香,但我怎么品不出来是那种花呢?不像兰花,我似乎从未在茶叶之中尝到这种花香。” “是昙花!”雪晴肯定的道,眼中带了一抹怀念。前世,他们定居梧州之后,一家三口心里都是带着凄苦的,她那个时候不过十四五岁就经常彻夜失眠。 她记得那是一个夜朗星稀的夜晚,怎么都睡不着的她蹑手蹑脚的起身,披着搭在床头的披风到院子里遥看蟾宫,就在她沐浴在月光下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扑鼻芳香。 顺着香气,她走到了院子的角落,看到了一株不知道什么人什么时候种在那里的昙花。那株昙花应该有些年月了,整株昙花比人还高,枝叶茂盛,上面有不少花蕾,有三五朵已经开放,还有七八朵正在缓缓绽开……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昙花,但初见便爱上了,她也不管地上是否干净,是否冰凉,就那么席地而坐,托着下巴看着那半开未开的几朵昙花颤颤巍巍的打开,在皓月下与月争辉,而后又慢慢的凋零……看着昙花那短暂的花期,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 天将明未明的时候,秦氏才发现她居然不在床上,心头惊惶的秦氏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冰冷,眼中却重新燃起了生机。 那夜之后,她就爱上了昙花,爱得如痴如醉,甚至影响了女儿,让女儿也喜欢上了这静悄悄的绽放自己的美丽的昙花。 “昙花?”沈月绮微微的皱了皱眉头,又品了一口,却依旧没有品出来。这倒也正常,她虽然也做过彻夜不眠,静待花开的事情,但也就那么几次,还是在闺阁之中的事情,这么些年过去,那还能记得昙花的香气是怎样的。 “这香味陌生,但茶叶的滋味却像极了囡囡从香积潭带回来的冬茶。”钟珥轻叹一声,道:“青林邱家擅制茶,春茶固然是一绝,冬茶却更珍贵稀少,而制茶的方子也捂得很紧,如果不是得了真传,绝对不能制出这般相像的茶来。阿夕,你还是和囡囡说吧,那俞欢想要找亲娘,她的亲娘或许比她更想找到她。” 沈月绮瞪钟珥一眼,最后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囡囡,你猜的没错,娘的朋友之中确实有人经历过与丈夫大吵一架之后,丈夫带着女儿远走,十多年来音信全无,不知生死的人,而那个人也确实是静安师太。” “还真是师太啊!”雪晴轻叹一口气,又道:“如果俞欢真是师太的女儿,那么师太的夫家必然姓俞……呃,是俞将军的那个俞家吗?” “不错,就是那个俞家。”沈月绮点点头,再一次肯定了女儿的猜测。 “那么说来,师太是俞将军的……”雪晴好奇的看着沈月绮,没把话说完。据她所知,俞敏霞的父亲俞文俞将军是家中长子,静安师太若是俞家的媳妇,那就只能是俞文的弟媳妇了。只是,静安师太比沈月绮年长五六岁,而俞敏霞的母亲…… 唔,她不知道俞敏霞的母亲比沈月绮大还是小,她只知道钟珥比俞文年长些。俞敏霞只比她大两岁,是家中长女,只要俞敏霞的母亲没有像沈月绮一样,子嗣艰难,那么,她的母亲就只会比沈月绮小。 这么算来,静安师太的丈夫的身份……啧啧~雪晴脸上不敢表露出来,但脑子里却已经想了很多狗血的可能…… “师太是俞文的婶娘。”沈月绮语气淡淡的,一点都不意外的看着吧雪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婶娘?”雪晴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是这么答案,直接傻眼了,连喷了一身的茶水都忘了擦拭。 “对!”沈月绮拿出帕子为雪晴捧得到处都是茶水,冷静地解释道:“俞文的父亲兄弟姐妹五人,俞文的俞岩父亲为长,最小的则是静安师太的丈夫俞泉。” 比俞文长一辈,难怪俞欢派了那么多的人都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父亲辈分会那么高吧! “俞泉是俞岩的幼弟,自幼痴迷武学,十余岁的时候为了练就一身传说中的绝世武功而只身离家,遍访名师……娘不知道他是否拜得名师,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练成一身绝世武功……”沈月绮语气淡淡的,道:“当年,俞岩还有一个武痴弟弟的事情几乎无人知晓,我也是在他和静安师太订婚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师太那般精致清雅的人物,怎么会嫁给一个武痴丈夫?”雪晴很是好奇,虽然不认识俞泉,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就这么寥寥的几句话,她就觉得这两人很不搭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而且我相信,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也不多。那个时候,师太还是盛京名盛一时的才女邱盈袖,诗琴书画之外,还有一手分茶的绝技,不知道有多少才子俊杰爱慕与她,求娶她的人只差没有将青林邱家的门槛给踏平。”沈月绮摇摇头,眼神悠远,轻声道:“师太眼界极高,邱家对她也极为重视,宁可慢慢的精挑细选,也不愿随随便便的把她嫁了出去……她尚未及笄就有人上门求娶,但直到她二十岁那年都不曾定下婚事。” 静安师太二十岁都不还不曾定下亲事?雪琴猛地瞪大了眼睛,顾不得会不会影响沈月绮的思绪,打岔道:“娘,师太比你大几岁?” “六岁!”沈月绮肯定的道:“我幼时最最敬佩的就是邱家姐姐,八岁上头就死缠乱打的跟在她身后,是姐姐不嫌我年幼烦人,一直耐心的带着我。囡囡,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太长你六岁,你今年三十有二,那么师太今年也才三十八,二十岁都还不曾定下亲事……”雪晴扒拉着算了一下,而后苦笑起来,道:“娘,我想我猜错了,俞欢要找的人未必是师太。” “怎么又说不是了?”沈月绮不解的看着女儿。 “俞欢还有一个兄长俞振霄!”雪晴叹气,道:“俞振霄一直以面具遮脸,看不出来年纪多大,但从种种传言和迹象却可以断定,这人绝对不会太小,就算没有及冠,相差也不会大。” 沈月绮怔了怔,一旁的钟珥则惊讶的道:“俞振霄?安教的少教主俞振霄?” 第一百三十九章静安往事 “对,就是那个起源青州的安教的少教主俞振霄!”雪晴点点头,钟珥最近很忙,忙得二月这都过去两旬了,她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被钟熠逼着与她说请柬的事情。 见面的机会少,雪晴根本就没时间和机会与他说起青舍的事情,他自然不知道除了世家姑娘之外,雪晴的同窗之中还多了一个出身江湖教派的俞欢。 点头之后,雪晴带了几分好奇的看着钟珥,道:“爹爹认识俞振霄?” “我不认识,之所以对这个人感兴趣主要是听说了你和他的趣事!”钟珥说到这这里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笑得雪晴一头雾水,她和俞振霄的趣事?她之前和这人打过交道?她没有丝毫印象啊! “我和他的什么趣事?爹爹,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笑成这个样子?”雪晴没有忍,直接问道。 钟珥当下笑着将那日冯铮提及俞振霄的时候说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忍着笑,道:“囡囡与他再见面的时候,没有脱口而出叫俞爷爷吧?” 俞爷爷?雪晴也忍不住笑开了,她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想也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她重生回来之前,所以,她才会完全没有印象?这是,上辈子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实情,她上一世也没听说冯大家和什么江湖人士走得近,还成了忘年之交。 不过,她身边这种上辈子似乎没有的事情也不是一桩两桩,雪晴也没有太在意,她看向沈月绮,道:“娘,且不说俞振霄的事情,还是继续说师太的事吧!她是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生了女儿的?” “邱姐姐定亲的时候已经二十一岁了,定亲后不到半年就出嫁了。”沈月绮肯定的道:“定亲很突然,婚期定的又那么近,给人一种很是仓促的感觉……当时还有过很多流言,恶意猜测这桩亲事。” “我记得我们也是那年成亲的。”钟珥插了一句,沈月绮点点头,道:“我们是前后两个月成亲的,他们在八月,我们在十月,二次年的七月,师太产下一女。” 是俞欢吗?雪晴心里想着,却没敢出声打断沈月绮的回忆。 “那几年我过得并不太好,一来嫁做人妇,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和可以全心依赖的父母兄长,到了新的家,从生活习惯到身边的人都得慢慢熟悉。我原不是长袖善舞的人,熟悉新的环境和身份需要比一般人要慢一些,这让我过得不是很舒心。二来……”沈月绮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再开口时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轻声道:“我出门不多,与曾经的姐妹相聚的时间就更少了,邱姐姐婚后与俞泉是否恩爱我不清楚。偶尔见面,只觉得她气色不错,起码比我好的多……就这一点,我便认为她过得会比我自在舒坦。” 沈月绮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些怨气,雪晴没想明白,钟珥却叹息一声——沈月绮那几年过得不好最重要的不是嫁入钟家各种不适应,而是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 他们原本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两人成亲的时候沈月绮刚刚及笄,而钟珥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生孩子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没那么急迫。尤其是沈月绮也是娇生惯养大的,身子骨一向都很好,他们都觉得没有怀上,不过是子女运还没来而已。 但是,端氏却不一样,沈月绮进门半年都还没有动静她就没了耐心,旁敲侧击的关心这个,关心那个。而杨茹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殷勤的为沈月绮求子而各种折腾,又是求神拜佛,有寻医问药,了解内情的知道是钟家人性子急,不了解的还以为沈月绮真的有什么问题…… 这些事情不仅仅将沈月绮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也给了她很大的压力,让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很烦躁……之后,她进门一年半尚未有好消息,端氏沉不住气逼着钟珥纳妾的事情让她对端氏有了怎么都抹不去的怨恨。而钟珥断然拒绝,表示哪怕沈月绮一辈子都不能为他生儿育女,他也愿意守着她过一辈子的事也让端氏厌恶上了沈月绮,觉得她把自己的儿子给教坏了…… “而后有一天,我忽然听到消息。说俞泉与邱姐姐不知何故大吵一架,俞泉抱着孩子消失不见,邱姐姐则吐血晕倒,醒来之后不但拒绝让大夫为她看病调养还拒绝进食,她甚至让人整理她的东西尤其是多年留下来的字画手稿,一副准备坦然赴死的姿态。”沈月绮轻叹一声,道:“我其实并不是邱姐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六岁的差距,放在我们如今这个年纪自然算不对什么,但在我们都年少的时候,却真的可以说是两代人了。我与其说是邱姐姐的朋友,不如说是她的小跟班。邱姐姐都绝食了好几日,平素与她关系最好的几个都没有劝说成功之后,邱家人才找到了我。” “邱家人都开了口,就算心里没有半点把握,我还是去了俞家,见到了瘦弱得整个脸颊都陷进去的邱姐姐。那个时候,她除了清水之外,已经七八天不曾进食,原本就不清瘦的她越发的瘦了,露在外面的脸上看上去就像包了一层皮的骷髅一般,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身上暮气蔼蔼,眼睛却异常的明亮的她,我心惊肉跳,不知道下一刻,她是不是就会化成一缕清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到我的时候,邱姐姐笑了,瘦如骷髅的她却笑出了绝代风华,她让我坐下,我就坐到了她身边,看着一心求死的她,我不知道该如何劝她,甚至连开口很困难。”沈月绮苦笑一声,道:“我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她坐着,对我多少有些期望的邱家人都傻了眼,直到我觉得肚子不舒服……” “为了邱姐姐,俞家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候着,我这一不舒服,立刻就有大夫为我把脉查看……”沈月绮说到这里,又顿了顿,将目光落到雪晴身上,道:“大夫查出我刚刚有了生孕!” 这么巧?雪晴眼睛骨碌骨碌的转了转,不等她说话,沈月绮就笑着摇头,道:“别想多了,日子太浅,娘也不知道有了你,得到喜讯之后,娘又惊又喜,拉着邱姐姐说了很多很多……” 说到这里,沈月绮又叹了一口气,那个时候她成亲都已经四年多了,就算有钟珥鉴定的护着,但久久未孕的事情还是给了她非常大的压力。所以,那日在俞家被查出有了身孕,她真是欢喜的忘乎所以,也不管是不是合适,就那么拉着邱盈袖又是哭又是笑的说了很多话。 “或许是我有孕的事情给了邱姐姐一些感触,让她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我还没走,邱姐姐就让人给她准备白粥。”沈月绮叹口气,道:“之后,邱姐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但是俞泉父女却始终没有任何音信,在你出生之后,邱姐姐不顾任何人阻挠,去了香积潭,自己剪去一头秀发,自号静安,从此住了下来。” 原来静安师太虽有师太的称呼,却未必就是出家人!雪晴了然,而后看着沈月绮,道:“娘,你说师太会不会是俞欢想要找的人?” “这个我不确定,我明日会去香积潭一趟,看看师太,而你这边暂时什么都不要做。”沈月绮摇摇头,道:“有些事情我们不宜随意插手干涉!” “嗯,我明白了!”雪晴点点头。 “好了,你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和我们说吗?”沈月绮转向钟珥,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第一百四十章侍讲 “也不是什么大事!”被妻女齐齐的看着,钟珥脸色微微一红,忽然觉得自己为了那么一点事情特意将妻女叫来有点儿兴师动众。他轻咳一声,道:“我一直在折腾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如今谋取到的是翰林院侍讲之职。” 过完年后,钟珥就一直处于极度繁忙的状态,忙的自然就是年前一直在谋划的事情。而能够依靠举荐进翰林院,还得了侍讲这个未必有多显赫,但只要有足够的才华和机会,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天子近臣的职位,是因为有邢更彦的倾力相助,冯大家这位帝师的全力担保,更是因为钟珥的才华是为人认可的。 他这些年看似无所事事,整日吟诗作对、逍遥度日,但往来结交的却不见得就是些闲人。因为他的随性使然,和这些人关系都还不错,这些人或许没有在他出仕这件事上给予帮助,但至少没有暗地里使绊子——这点真的很重要,这一点不但让想要帮助他的人省了不少气力,也让他想隐瞒的人至今似乎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是的,就算心里对父兄仍然抱有期望,但钟珥却还是多了很多提放之心,这次行事非常的小心,甚至还一改以前的脾性,拜托好几个知情人代为保密…… 为什么要保密,要对什么人保密,他没有说,有些事情其实也不用说。钟善继为了长子的压制次子幼子的传言这些年一直都有,只是这些传言,无论是钟善继钟熠还是钟珥本人都没有当回事而已! 以前钟珥浑不在意,一副一心一意做他的富贵闲人的样子,这种传言自然流传的也就不广,而现在……好吧,这种传言依旧流传不广,但知道钟珥不仅仅想要出仕,走的还是首辅这一派的路子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的等着看钟家父子兄弟反目的笑话,这其中不乏次辅付广清这一派的人。钟珥的事情之所以能瞒着钟善继父子至今,这些人出力不少。 对于这些,钟珥还真是没有察觉,他只以为自己做事小心,才能瞒住父兄。事实上他也确实非常小心,为了谨慎起见,他甚至连妻女都瞒着,生怕她们知道自己这边进展顺利,心里高兴,露了痕迹,结果反而坏了事情。今晚特意将妻女叫过来说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一切都已经办妥,只剩最后一步了。 翰林院侍讲?母女俩微微一怔之后,都忍不住的欢喜之色。翰林院侍讲虽然只是从五品,但做的是为皇帝或者太子讲学,讲论文史的差事,简而言之就是备用的君王顾问。 钟珥旁的不敢说,读书真的是读的非常好,不仅诗词歌赋都不错,经史子集读的也很好,这是他一直以来深受冯大家等人欣赏的缘故。这样的职位对他来说,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至于说他有没有机会在当今面前露面——她们相信,别人不说,冯大家有机会定然会在裕正帝面前提及钟珥,而那将会是他的机会。 “已经确定了吗?”雪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钟珥,心里却依旧带了几分担心,她不确定钟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什么都不做。 “所有的手续都已经办妥,明天我就去领官服,而后会有人陪我到翰林院熟悉熟悉,然后走马上任!”钟珥脸上带着笑,道:“如果不是已经确定了,我哪敢这般郑重其事的把你们两个叫来说这事情?要是有个闪失,还不得遭你娘抱怨?” “真是太好了!”雪晴欢呼一声,故意忽略了钟珥最后的那句话,笑嘻嘻的道:“我这边在青舍崭露头角,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很出色,爹爹那边顺利的进了翰林院,成了侍讲……爹爹,这可是今年会大顺大吉的好兆头啊!” 雪晴的话让沈月绮忍不住的笑了,道:“囡囡说得对,我也觉得今年你们父女两开了个好头,我相信啊,我们一家三口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雪晴连连点头,而后她眼珠子一转,道:“爹爹,这可是个好消息,祖父祖母知道了,一定会为你高兴的。是了,我这就去易安居告诉祖母这个好消息!” “囡囡~”钟珥的老脸一红,看着促狭的女儿,道:“不着急,等我明日领了官服,熟悉了翰林院的环境之后,再告诉你祖母也不迟?” “为什么啊?”雪晴挑眉,看着脸色不大自然的钟珥,道:“难不成爹爹担心到了这一步,还出什么意外不成?” “小心无大错!”钟珥轻咳一声,道:“再说,都已经瞒到了现在这一步,现在说还是等到明日再说对于你祖母而言都是一样的。” “我可不觉得对她来说是一样的!”沈月绮凉凉的道:“如果她对此不满,来一招以死相逼,你明儿一早能出门?敢出门?但是,你明日去了翰林院,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她就算有什么不满,为了避免闹得难看,不小心影响到她的大儿子大孙子,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个时候,沈月绮总算明白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钟珥还会因为钟熠的几句话就开口让雪晴想办法给钟蔺纬弄请柬了,感情是因为一直有事情隐瞒着,心里觉得愧疚。 明白了这个,对钟珥之前的行为少了些怨气,但她真不觉得钟珥应该愧疚——如果不是钟善继夫妻偏心偏的太离谱,如果不是大房那些人见不得人好,知道这件事情铁定会搅局,钟珥至于像做贼一般的小心吗? “娘~”看着一脸尴尬的钟珥,雪晴撒娇的又叫了一声,而后道:“你别总这样和爹爹呛声。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无论祖父祖母再怎样,那也是爹爹的亲生爹娘,爹爹为了我们,欺瞒祖父祖母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再这样,不是让爹爹更难受吗?” 雪晴的话让钟珥的脸色好看许多,沈月绮则冷笑一声,道:“你当我喜欢和他这么说话吗?如果不是因为心疼他被人偏待,我说这些讨人厌的话做什么?” 沈月绮的一句“心疼”让钟珥的心顿时软了下来,轻声道:“阿夕,囡囡,你们别说了,我心里清楚着呢,爹娘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爹娘,他们也不仅仅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而你们与我,我与你们却是独一无二,无法替代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论辈 “妹妹今儿早上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休息的时候,邢晓琳坐到雪晴身边,手里捧了一杯热茶,轻声道:“妹妹可是在担心令尊?妹妹放心吧,昨儿晚上我大哥和我说过今日的事情,他说他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会陪着令尊,不会有那起子不长眼睛的小人故意刁难人的。” 雪晴还真是挺担默认分章[9]心钟珥的。她相信就算今日之前钟善继和钟熠被蒙在鼓里,今日一早也绝对会有人把钟珥已经谋到了官职的事情告诉这二人,为的不过是在一旁看钟家的笑话。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从来都不缺,她上辈子见过很多,而这辈子暂时还没有见识到,但却相信今日会跳出那么几个来。 钟善继和钟熠原本就不大赞同钟珥出仕,钟珥又走了邢家的路子,得了消息还不知道会恼怒成什么样子。雪晴前生见过这两人翻脸无情的样子,知道看似非常爱惜羽毛的两人在有必要的时候会用一些非常不要脸的手段……雪晴真不觉得如今的钟珥能够应付得了。 所以,邢晓琳的话无疑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是在担心父亲……邢姐姐,谢谢你,令兄可是大忙人,每日不知道有多少公务需要处理,如果你没有软磨硬泡,他随便指派个长随陪家父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哪能自己亲自出马?” “都是自家姐妹,你需要的时候我不帮你,我需要的时候谁来帮我?”邢晓琳的笑容很暖,她以前磨着邢更彦帮钟珥,更多的是看在同窗之谊上帮雪晴一把,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小师妹虽然年幼,却已经绽放出让她们都觉得炫目的光彩,她相信,只要给雪晴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令世人惊艳,而自己那个时候说不定还得求雪晴相助。 因为有这种考量,她暗自将雪晴放到了更重要、更需要慎重对待的位置上之后,将这种态度传达给了自己的父兄。这是钟珥能够这么快就谋取到最合适他的官职的原因之一,也是邢更彦今日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像个闲人一般陪着钟珥走马上任的主要原因。他们都相信,今日所做的一切,在将来有一天必有回报。 “话虽这么说,但姐姐如此尽心尽力的帮忙,妹妹真的是感激不尽!”雪晴心里也知道邢家做到这一步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对于这种情况,她是乐意见到的,这至少说明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有了分量。人啊,不怕被人利用,只怕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邢晓琳笑笑,换了一个话题,道:“我大哥说令尊才华极好,只是一直淡泊名利,如今忽然开了窍,这以后前程大好,能有这样的朋友……” “邢姑娘的大哥和钟妹妹的父亲是朋友?”插话进来的是俞欢,她一脸好笑的道:“那不知道钟妹妹见到邢姑娘的大哥该怎么称呼?是随着自己的大哥称呼,还是随着钟妹妹来称呼?想想都觉得很好玩!” “我们各称呼各的!”邢晓琳很自然的回了一句,她是邢之嵩的老来子,从小的玩伴多是比自己小了一辈的,这种问题很久以前就不纠结了。 “那多不好!”俞欢眼睛亮晶晶的,道:“这各称呼各的还不乱套?” 邢晓琳颇有些无奈,相处这么些天,她也算看出来了,别看俞欢是和世家姑娘们一起来的,和她们相处的似乎也还不错,但确确实实不是一路人,至少和别有所图,一来就想立威的王夏渝不是一伙的。 不过,俞欢性子有些恶劣也是真的,让她看不顺眼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会客气,而让她觉得顺眼的,不给她好脸色她也能腆着脸凑上来。 “说到这个……”雪晴忽然想到昨晚钟珥说的事情,她笑盈盈的看着俞欢,道:“家父最近一直都很忙很忙,昨晚才有时间听我说最近学舍发生的事情,也才知道我多了俞姐姐这么一个同窗。” “嗯?”俞欢一脸雾水的看着雪晴,不知道她忽然说这个有什么意图。 “知道俞姐姐出身安教之后,家父笑着说我起我和俞少教主的一件趣事。”雪晴说到这里,眼珠子微微转了一圈,毫不意外的发现在俞欢靠过来之后就把注意力投向这边的几个世家姑娘不约而同的都安静了下来。她心里好笑,对俞振霄受欢迎的程度有了新的了解,她笑着道:“若不是家父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前居然见过俞少教主,还闹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你之前见过我大哥?”俞欢惊讶的看着雪晴,道:“我知道大哥去年前年来过盛京,但……” “也是凑巧而已!”雪晴笑着将钟珥说的事情转述了一遍,道:“俞少教主与冯大家是忘年之交,我从小就叫冯爷爷,照这么算来,叫一声俞爷爷也是对的。” 俞爷爷?几个偷听的世家姑娘忍俊不禁的都笑出声来,忽然之间觉得雪晴都顺眼了好几分。 俞欢也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觉得今日见到俞振霄有话题可聊了。 “以此类推,我以后恐怕也不能叫你姐姐了!”雪晴戏谑的看着俞欢,一脸无奈的道:“你的兄长可是爷爷辈的人物,你也……” “各论各的,各论各的!”俞欢连忙打断了雪晴没说完的话,她可不想跟着俞振霄变成奶奶辈,光是想,就让她头皮发麻了。 “可姐姐方才不是……”雪晴瞪大了眼睛,一脸使坏的样子。 “刚才是纲才,现在是现在。”俞欢一点都不觉得说出去的话收回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冲着笑得前俯后仰的邢晓琳,道:“邢姑娘,你说呢?” “俞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各论各的吧!”邢晓琳点头,道:“别的地方不管,反正在青舍,大家都只是姐妹,不论辈分。” “我听邢姐姐的!”雪晴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万一俞欢真的是静安师太的女儿,这辈分似乎又不好算了。 “你这丫头,眼里只有你这邢姐姐,为了她故意挤兑我!”俞欢忍不住的掐了雪晴的脸一把,又无奈的道:“罢了,谁让我看你就觉得顺眼呢,由着你挤兑吧!” 俞欢的反应让所有世家姑娘都有些意外,和俞欢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俞欢到底有多任性多肆意她们心里都清楚,她们可从来没有见过俞欢对谁如此好脾气……看来,以后对钟雪晴这小丫头得改变态度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长进了 “老二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们生分,要和我们离心啊!”端氏脸色铁青,就算有年前的几起事情打底,让她心里明白钟珥已经不是她印象中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的那个儿子,但钟珥这种越过父兄求上政敌的事情,还是让她极为愤怒。 “二叔如此做法,实在是让祖父父亲难做啊!”钟蔺纬的脸色比端氏还要难看,他这里还算计着等到自己成了亲,钟珥对大房的怨气稍消之后,让钟珥将被举荐的机会让给自己呢?哪知道,不等他有所行动,钟珥就进了翰林院,成了侍讲学士。 尤其让人他恨的是钟珥居然走了邢家的路子,他马上就要成为付广清的孙女婿,钟珥来这么一出,无疑在他脸上打了一个耳光,这让他在付家人面前怎么做人啊? 他一脸苦涩的道:“刑大人和付大人政见不和朝野皆知,邢更彦更是处处针锋与父亲相对,二叔来这么一出……想也知道,祖父父亲如今定然成了旁人眼中的笑话。祖父在户部十余年,如今还是户部尚书,威望极高,或许能好些,但父亲……上次付大人还说父亲这些年立功不少却没有往上挪,是时候动一动了,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说不得就要影响父亲的升迁。” 长孙的一脸苦涩让端氏很是心疼,她恨声道:“明儿我就找几个老姐妹好好地说道说道,说说这个忤逆不孝的逆子……我倒要看看,他这官能当几天!” 钟蔺纬眼脸微微下垂,遮住了眼中的光芒,他就知道端氏会如此,而他也相信,只要端氏一闹,有了忤逆不孝的名声,钟珥这靠着邢家谋划来的官位就算保得住,也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了。此举既能打压不将大房放在眼里的钟珥,也能让邢更彦狠狠地栽一个跟头——他看好的居然是个不孝之人,他能好吗? 当然,钟珥的名声毁了,对他,对钟家其他人必然会有不好的影响,但是眼下他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下个月就要娶付华娟进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付家认为钟家脚踏两条船。 “祖母,可不能这样。”说这话的是一直陪在端氏身边的初晴,她心里大概能猜出兄长说这些的目的,但是这次她却不能和兄长保持同样的立场了。她轻声道:“祖母忘了年前的事情了吗?那个时候,二叔尚无官职,就敢梗着脖子与您硬来,如今……若是忤逆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我觉得二叔真敢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人离开安仁坊的。” “走就走,这个家少他一个不嫌少!”端氏冷哼一声,但语气却和方才有些不一样了。 “祖母~”初晴叹口气,道:“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您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旁人笑话钟家,笑话祖父父亲的事实,您如果咽不下这口气,可以二叔叫来骂一顿,但事情真不能再闹大了。二叔真要落实了忤逆不孝的罪名,您也得背上养子不教的名声,祖父父亲也肯定会再被人非议……事情真的会越变越糟的!” “依依这话说的对,娘就算生气,也不能把事情再闹大了!”说这话的是掀了帘子走进来的钟熠,他瞪了一眼抬起头来的长子,道:“这么点儿事情就沉不住气的闹到你祖母这里,还火上加油的撺掇你祖母闹。” 钟熠的脸色一样非常糟糕。钟珥居然闷声不出气的就谋取到了官职对他来说已然是一个打击,而他走的是邢家的路子,邢更彦那狐狸今日更亲自陪他到翰林院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邢更彦是谁,是钟熠最最嫉恨的人,恨到提起来就牙痒。 当年他最早出仕的时候,瞄准是吏部和兵部的空缺。前者与官员的升迁,职位的替补紧密相连,后者则和军方关系密切,无论进哪一部,前程都是极好的。 他的想法得到了钟善继的赞同和全力支持,在钟善继的运作下,他毫无困难的进了吏部。但是,进去不到半年,同在吏部的邢更彦不但处处为难与他,还给了挖了好几个坑,让他办砸了好几件事情,逼得他不得不自请离开。 而这一离开,生生又耽搁了两年多,才在冯大家的举荐下进了礼部……钟熠比邢更彦长了五岁,如今却只是户部郎中,而邢更彦却已经是吏部侍郎,不仅仅比他官大一级,手里的权势也比他大。 尤其让他眼红的是吏部宁尚书年事已高,这些年已经不大管事,吏部的事情大半都交到邢更彦手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不出意外,宁尚书致仕之后,邢更彦就会接任尚书一职。而他,就算一切顺利,爬到那个位置至少还要六七年甚是更久…… 今日,那些显然想要看笑话的人把钟珥的事情与他说了的时候,他真气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若不是还残存着几分理智,知道自己冲到翰林院去除了平添笑话之外,不能改变结果,他定然不顾旁人看戏的眼神,冲去阻拦了。 但是,那么一会之后,他就恢复了理智,没有理会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硬是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像往常一样慢条斯理的离开户部,慢慢的回到了家。只是,心头的怒火终究还是没能让他像往常一样,先回汇园换一身常服再过来。 “纬哥儿也是心疼你和你爹!”端氏为孙儿说了一句话,而后道:“老大,你说该怎么办?老二都这样了,如果还放任,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嚣张成什么样子!” “依依,你有什么意见吗?”钟熠脑子里一团糟,他如今能想到的就是无论如何都得维持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但接下来怎么操作,却没有细想。 “女儿倒是有个想法。”初晴笑笑,道:“其实一直以来,二叔都是个孝顺父母的,对兄嫂极为尊重,对我们这些侄儿侄女也都爱护有加的,如今骤然大变,不过是受了旁人的影响。” “嗯!”端氏赞同的点点头,道:“都是囡囡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些事情来,老二家的又在旁边撺掇……如果不是她们,老二怎么会变与我这个当娘的生分!” 她就知道!初晴心里冷笑,脸上的表情却更柔和了,道:“所以,祖母如今可不能在与二叔发生什么争执,您那样做,只会将二叔推得越远,让二叔觉得您没有旁人亲了。” 端氏再一次点点头,初晴继续道:“以孙女之见,变成如今这样,问题出就在有人在二叔耳边嚼舌根子,吹风,让二叔对您和祖父有意见,认定你们偏心,既然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么就应该先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只要解决了这个,说不定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你的意思是……”端氏皱眉,道:“老二两口子感情好得很,连我说几句他都要护着,绝对不可能听我的话把人休回沈家去的。” “祖母,您想到哪里去了?”初晴心里又是好气又是暗喜,没想到沈月绮在端氏心里已然到了该休离的地步,她轻声道:“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亲,孙女怎么会给您那样的建议呢?只是,孙女觉得,既然有人在二叔耳边总说些离间父子兄弟感情的话,那么不妨添个为我们说话的人。” 添人?端氏眼睛一亮,而后又叹气,道:“我十年前就想给老二身边添人了,可……” “祖母,这些事情哪用您主动去做啊!”初晴轻笑,道:“二叔年过而立却依旧风度翩翩,这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丫鬟看见二叔就脸红,想必沁园这样的丫鬟也不少,要是她们知道您对二房如今只有三妹没一个姑娘的事情着急上火,想必一定会奋力为您分忧。” 这下,不仅端氏,就连钟熠都点头表示赞赏,道:“依依,看来这段时间书荟姑姑教了你很多,你长进了!” 初晴柔柔的一笑,吃了那么多的亏,连最信任倚重的奶娘胡氏都折损了,再不长进,她也该笨死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无题 “祖母,我也想去!”怡晴一脸险些要哭出来的看着端氏,她原以为惜晴主动低了头,愿意像个小跟班一样的跟在雪晴身边,雪晴晚晴拿出来的五张请柬怎么都该有自己的一份的。哪知道端氏居然只点了爱晴的名,让她赴宴。 “你还小,这样的宴会不适合你这么大的参加!”端氏语气微微有些冷,她的决定什么之后轮得到一个庶出的孙女来质疑了。 “七妹妹比我还小……”怡晴心里很是不服,她是不大,但晚晴更小,连晚晴都去得她为什么去不得? “晚晴和你能一样吗?”端氏的脸色微微一沉,道:“晚晴受世家姑娘们亲自邀请的客人,她的年岁自然不重要,但是你呢?” “祖母……”怡晴心里着急,从雪晴将请柬交给端氏之后,她一有时间就跑来易安居献殷勤表孝心,端氏对此很是受用,倒也给了她一些好脸色,让她面对端氏的时候胆子稍微大了些。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端氏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她不想听怡晴说些没用的,打断她之后,看着爱晴,道:“后日就要赴宴,今明两天你就好好的准备准备,缺什么就开口,别到时候一副小家子的寒酸样子,丢了钟家的脸面。” “祖母放心,孙女一定会用心准备的。”爱晴笑得温温柔柔的,没说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端氏宣布,将请柬拿到手上了。 是的,端氏的安排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她甚至还知道端氏最早其实是一张请柬都不想留下来的——初晴这个长孙女是未来的太子侧妃,今年八月就要出嫁,这个时候去赴宴并不妥当;钟熠最是看重的惜晴乖觉的早早定了要给雪晴当跟班;雨晴有晚晴交给三奶奶梅汐涓的那一张……她们三个都不需要端氏考虑,而剩下的都是端氏没必要费心思考虑的。 她能够得到这个机会还是邱姨娘使的力,和钟熠说她都已经十五岁了,初晴有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得了指婚的圣旨了,可是她呢,婚事的影子都不曾见。 这次的宴会是个好机会,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露脸,让人知道钟家其实还有一个相貌才华都还不错的姑娘,说不得就能觅到一门好亲事。 邱姨娘的话钟熠一向都乐意听,也都听得进去,这一次也不例外。听了她的话之后和端氏认真的谈了谈,这才留了一张请柬给爱晴,而剩下的,端氏都拿出去做人情了。别说怡晴只敢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看能否让端氏心软,就算她敢豁出去大哭大闹,后日的宴会也与她无缘。 “祖母,我……”怡晴的眼泪真的出来了,但仍旧不敢真的哭出声来,可怜巴巴的看着端氏。 “其他的请柬今天就要送出去……囡囡,你和七丫头留下来,帮我把请柬给写好,我一会就派人送走。”端氏依旧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淡淡的道:“其他人没事就散了。” “祖母,我呢?”雨晴脸色有些僵硬,道:“连二姐姐这个庶出的都能有一张请柬,我是不是也该有一张?” “你的请柬不是一开始就给你娘了吗?”端氏反问一声,不用想都知道,那张请柬定然被梅汐涓拿回娘家去了,当初晚晴说有一张请柬给了梅汐涓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她并没有因为猜到了,就给雨晴留一张请柬出来——连她的亲娘都不管她,她这个当祖母何必费心呢? 雨晴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她就不信端氏不知道那张请柬被她娘拿回娘家去了,可是她能说什么,说自己在自己的亲生母亲眼中,比不上她那些侯府的侄女吗? 端氏冷冷的笑着看着雨晴,这个孙女虽然是个嫡出的,但除了模样还算出挑之外,性格才华皆无,根本就不值得对她好。 端氏的冷笑让雨晴再也无法佯装下去,呜咽一声,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她一走,一直没言语的初晴就起身,笑盈盈的向端氏告退,爱晴惜晴随后起身,怡晴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纠缠,也委委屈屈的跟着两个姐姐告退离开。几人一走,端氏就让人把请柬拿出来给雪晴晚晴写,两人也不耽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请柬写好交给端氏,在端氏满意的夸奖几句之后,结伴除了易安居。 “三姐姐~”一出易安居的院门,雪晴就听到了一阵叫唤,转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副等了好久模样的怡晴。 “六妹妹~”雪晴站住,淡淡的道:“六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怡晴点点头,脸上却又带了一丝难为情,轻声道:“三姐姐,我们到梅香园坐下慢慢说吧!” “就在这里说吧!”雪晴淡淡的,怡晴找她是为了什么,不用想都知道,她不想答应她,更不想带一个一会定然会哭哭啼啼,让人觉得晦气的人回自己的院子。她淡淡的道:“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我娘商量,就不请六妹妹到我院子里坐了!” 怡晴难堪的咬了咬下唇,但终究还是开了口,道:“三姐姐,后日的宴会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不能!”雪晴干脆的道:“这个机会是六妹妹自己让出来的,这会想要回去,晚了!” “我没有要和五姐姐抢的意思。”怡晴连忙道:“三姐姐的请柬不是可以带两个人吗?” “我说过,明秀我是肯定要带的!”雪晴心里冷笑,再一次强调道:“我记得这个我一开始就说了。” 怡晴眼眶一红,满脸委屈的道:“三姐姐宁愿带个丫鬟也不愿带我……难道在三姐姐眼中,我连个丫鬟都比不上吗?” “六妹妹如果要这样想,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但是,绝对不会不带明秀的。”雪晴轻轻地摇头,淡淡的道:“我身边怎么着都得带一个丫鬟,要不然有个什么事情,我使唤谁?你和五妹妹能像明秀一样让我随意使唤吗?就算你们愿意,我也不敢。” “二姐姐不能带丫鬟不也挺好的嘛!”怡晴急了,道:“再说,我们姐妹这么几个一起去,有什么事情相互搭把手不就行了,没必要一定要带明秀吧!” “我觉得很有必要!” “你……”怡晴深吸一口气,哀求道:“三姐姐,你就再给我这一次机会吧!” 雪晴轻轻的摇摇头,道:“六妹妹,机会不会一直都有,你一再的放弃机会,最后机会也会放弃你。” “三姐姐……”怡晴眼眶一红,眼泪落了下来,却没有再求雪晴,而是将目光投向晚晴,道:“七妹妹~” “六姐姐,你什么都别说,说了也没用。”晚晴一摊手,道:“你别忘了,四姐姐也是没有请柬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劝母 “怡晴方才闹什么?可是你祖母没给她请柬,她就想打主意,让你带她去后日的宴会?”沈月绮一边拿着雪晴后日赴宴要穿的衣裙在她身上比着,一边冷笑道:“之前不是觉得跟着你去赴宴不够体面吗?怎么?现在不在乎体面与否了?” 沈月绮还不知道方才易安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一开始就不觉得端氏能够把请柬留下来给钟家的几个姑娘,就算留上几张,也不会有怡晴的份,谁让她既没有投胎到正房太太的肚子里,又没有深得宠爱的生母呢? “嗯!六妹妹原本以为那么多张请柬,怎么轮得到她,哪知道祖母只留了一张请柬给二姐姐,别的都拿出去做人情了。她刚刚在祖母面前没少作委屈相,祖母没有理会,只好来找我了。”雪晴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皱眉,不满意的道:“娘,我这一年怎么就没长个呢?去年做的裙子今年居然一点都不短!” “不是你不长个,是这裙子做的时候被人故意放长了些!”沈月绮冷哼一声,道:“自打你出落得越来越好之后,公中给你裁衣的时候就会故意做的大些宽松些,越是好看的料子和款式做出来的衣裳就越是不怎么合身,人家是担心你穿着簇新、时下又流行的衣裙抢风头呢!” 雪晴倒真不记得还有这样的事情了,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这样的手段未免太蠢了些吧!我难不成还缺一件衣裳穿?” “手段是蠢了些,但挺让人膈应的!”沈月绮嗤了一声,二房虽然不甚宽裕,但也还没有到需要依赖公中的份例才能过日子的地步,雪晴又是二房唯一的姑娘,更不会在意公中做的几套衣裳,发现大了往柜子里一塞,懒得与人争执,自己拿银子做喜欢的就是。 沈月绮又比划了一下,微微皱眉,道:“囡囡,这身倒是合身,但终究是去年的旧衣裳了,穿这一身过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还是穿娘前几日才给你做的那一身吧?那件褙子上的翠竹可是娘费了好些心思花了让人绣的,穿上之后一身风雅,怎么看怎么好看?” “就穿这身!”雪晴摇摇头,道:“我都已经表示对宴会兴趣缺缺了,打扮得越是用心越是会被人笑话。这一身穿过一次,又在柜子里放了一年,看着八九成新,最合适不过了。” “那好吧!”沈月绮也就只是希望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并没有别的念头,雪晴不乐意也就没有勉强,她将衣裳交给一旁守着的香玉,让她折起来,道:“找你做什么?你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没有把握好。囡囡,这丫头心不小,但眼皮子浅,做事又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以后少与她费工夫。” “不会有以后了!以前是觉得她年纪小,又是姨娘所生,没人照顾,怪可怜的,想要拉她一把,但是现在……”雪晴摇摇头,道:“她不但是个扶不上墙的,还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你越是费力的扶她,她自己就越是不想出力气,恨不得别人什么都给她做好了捧到她面前。我看家中的这些姐妹,最最没用的就是她了。” “你想清楚就好。”沈月绮点点头,又冷笑道:“这件事情说不得还没完,你爹这几日对那边的态度可变了不少,她若是大着胆子到你爹面前哭诉,说不得你爹会让你带她。” “我心里有底。”雪晴笑着依偎到沈月绮身边,看着折好了衣裳在一旁侍候的香玉,道:“香玉姐姐,你先帮我把衣裳送回去,让奶娘收着,我和娘说会儿话再回去。” “是,姑娘!”香玉很想留下来听听母女俩说话,但是雪晴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捧着衣裳出去了。 等香玉出去好一会,沈月绮才斜睨着女儿,道:“有什么话非得把人支走了和我单独说?” “娘,我觉得你最近对爹有些苛刻了!”没有了别人,雪晴说话也就不再绕弯子,道:“和爹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连我听了心里都怪不是滋味的,你说爹爹会是什么感受?” 雪晴其实有些不明白,不明白沈月绮这些日子为什么性格大变,变得对钟珥很是苛刻。这是她怎么都不想看到的,也一直想着找时间和沈月绮好好的谈一谈。 “这能怪我吗?”沈月绮心里也不舒服,她冷声道:“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他心里还顾念着易安居和汇园,说那是他父母兄长……” “娘,爹爹说的没错,那边不就是他的父母兄长吗?”雪晴轻叹一声,道:“娘,如果爹爹真为了我们,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和那边决裂,彻底划清界线,甚至断绝关系,你会怎么想?” “除了高兴之外,我还会怎样?”沈月绮恨声道:“我现在恨不能带着你离开这里,免得你再被人算计。” “娘,一个连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轻易说断绝就断绝的人,你真觉得没问题?”雪晴叹气,她知道母亲这是气头上的话,但是气头上的话真的很容易伤人。 “囡囡,娘最气的就是初晴都想要毒害你了,他居然还……”沈月绮叹口气,道:“之前他戒心满满,可是这几日,就因为他去翰林院的事情他们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做出一副欢喜之情,他就觉得愧疚,觉得走邢更彦的路子还将瞒着他们行事不厚道。他之前明明也清楚,这件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让他们知道了会有波折的,如今却完全忘了。” ”娘,爹爹并没有原谅大姐姐,他只是没有因为大姐姐的行为连带着恨上大伯和祖父祖母而已!”雪晴轻声道:“我相信爹爹,相信爹爹不会原谅想要害死我的人。” 沈月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至于说爹爹这几日……”雪晴笑笑,道:“娘,那日的事情你不也很意外吗?祖父祖母不但没有因为爹爹瞒着他们走邢家的路子入仕勃然大怒,反而高兴地庆祝,还说了一大通鼓励的话……娘,准备好了迎接责难,结果得来的只是夸奖鼓励,这样大的落差,换了谁都会觉得愧疚的。” “但那只是他们的手段,我就不相信他们真的乐意看到你爹仕途畅通。”沈月绮冷笑,道:“别看他们一副为他感到高兴的样子,心里还不知道恨成什么样子呢?私下还不知道为了破坏我们眼看越来越好的日子动着什么歪脑筋呢!” “我相信娘是对的,我也相信爹爹未必就看不到想不到这些,但是,娘啊,你刚刚也说了,那是他的父母兄长啊!”雪晴叹息一声,道:“当然,这不是我想和你说的,我想和你说的是你因为这个生气,进而对爹爹苛责,与他说话总没个好气,而那边却做出一副大度理解的样子……” “此消彼长,时间长了,他的心说不得就被人拢了去了!”沈月绮语气冷冷的,道:“被拢去就被拢了去,我不稀罕!” “可是我稀罕啊!”雪晴心里叹气,知道沈月绮的脾气上来了,她靠着沈月绮,道:“对我来说,什么都比不上看着爹娘恩恩爱爱,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唉~”沈月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就算为了你。娘也绝对不让他被人拢了去,这样总行了吧?” “我就知道娘最好了!”雪晴连忙说了一句,而后又偏着头,道:“娘,你说他们会在背后打什么鬼主意呢?我总觉得如今的一团和气背后藏着阴谋算计。” 第一百四十五章推心置腹 “阿夕,你这是说的什么啊!”钟珥颇有些受惊吓看着一脸愧疚的妻子,总觉得心里惶惶的很不踏实——最近这些日子来,沈月绮就没给过他几个好脸色,说话也都夹枪带棒的刺人,刺得他有些害怕见到她。 他知道妻子心头有很深怨气,舍不得朝着宝贝女儿发火,也不能对着旁人发作,憋得难受的她只能冲着自己来,而只是没个好脸色,说话带着刺已经是压抑再压抑的结果了。 所以,就算心里觉得自己挺冤的,就算想到妻子的臭脸和带刺的话觉得头疼,他也从未想过躲开,只盼着她心头的怨气早一日消退,大家都舒坦些。 但是,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她这个样子绝对还得持续上两三个月,他都已经算好了,等他适应了翰林院的日子之后,选一个沐休的日子,陪着妻子出门走走散散心,消消心头的郁气…… 哪知道,他什么都还没做,沈月绮就说了这样的话,让他不得不怀疑沈月绮这是憋不住了,准备与他大吵一架,好好的发泄一番。 “与晖,我错了,不该整天阴阳怪气的冲着你发脾气!”原本心里还有几分不乐意的沈月绮,看着带了惊吓神色的丈夫心里真的愧疚起来,她认真而又心疼的道:“这些日子在外面奔忙,与人应酬,回来还要看我的脸色,受我的气,苦了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钟珥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看着一脸歉疚的妻子,温声道:“阿夕,我知道你心里苦闷却又无人倾述,这才冲着我来……我们是夫妻,是这世上至亲至爱之人,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理解的。” “与晖~”沈月绮的眼眶微微一红,钟珥的理解和包容让她心里越发的愧疚起来,道:“我真的不该冲着你撒气的,相比起来,你只会比我更难受。一边是父母兄长和斩不断血缘的亲侄女,一边是妻子和捧在手掌心上的女儿……那一边对你来说都是至亲骨肉,选择向着哪一边对你来说都是不容易的。” “不,阿夕!”钟珥摇摇头,道:“无论面对什么人,什么事情,我都会护着你和囡囡的,你是我相濡以沫,要携手一生的结发妻子,囡囡是我放在心间上的宝贝女儿,我只会选择与你们站在一起。” “与晖,你听我说完!”钟珥的话让沈月绮心里一阵豁亮,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会选择与我们站在一起,你是我们的丈夫和父亲,是我们的天,在我们需要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缺席呢?但是,护着我们,就要用冷脸面对他们,枉顾血脉亲情,说你有了妻儿就忘了父母恩情还算客气的,斥责你,说你忤逆不孝都是有可能的……选择我们,你问心无愧,但心里却定然受了不少煎熬。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就是我和囡囡的支持理解,可是我……” 沈月绮说到这里,眼眶微微一红,脸上满满的都是愧疚,道:“我不但没有宽慰你,给你支持,还在你忙着为我们一家三口的将来打算的时候冷着脸对你冷言冷语……与晖,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胡说!”钟珥轻叱一声,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将坐着的她楼道自己的怀里,轻声道:“阿夕,你别胡思乱想,你是个好母亲,更是个好妻子,能娶到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事!” “与晖~”沈月绮伸手环住丈夫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嫁给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钟珥轻轻地抚着沈月绮的背,夫妻俩就这样一站一坐的相拥着,房内满满的都是温馨,好一会之后,沈月绮才很是不舍的松开环着钟珥的手,低声道:“与晖,有些事情是我想左了……你入仕的事情,母亲父亲应该也是高兴的,他们不高兴的或许只有你瞒着他们走了刑大人的门路……我想母亲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恼的,我会多往易安居去,多在母亲面前尽孝,有机会的时候,也会好好地和母亲解释的。” “不,你没有想左,他们对我入仕的事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只是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想要不起波澜的阻止已经不可能,便只能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了。”钟珥摇摇头,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他还是非常清楚了解的,知道看起来其乐融融的景象都是假的。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假的啊!沈月绮忍不住腹诽着,可就他这几天的表现可不是这样的! 钟珥不知道沈月绮心里在埋汰自己,他轻叹一声,道:“他们其实一直都没有打消让我拱手相让的念头,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大哥找我谈了很多次,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我顾着纬哥儿,他是长子嫡孙,是钟家的未来。”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口气,道:“我之所以急着把事情定下来,除了急切的想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好能护着你和囡囡之外,也是担心事情拖久了,露出端倪,最后被他们想法子给搅黄了。” 所以,不但着急,还瞒着所有人,包括她们母女。只是,他既然心里清楚,为什么这些天又因为他们没有入预期一般的发怒而做出满心愧疚的样子呢?沈月绮斜睨着丈夫,眼中带了疑问。 “阿夕,我知道他们高兴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也知道他们没有表现出来的大度,也知道他们所说的,希望我仕途顺利的话是违心之语,我甚至敢肯定他们私下定然别有算计。”钟珥苦笑连连,道:“但是,我不能因为心里清楚就挑破这一切啊,我只能佯作高兴,只能做出愧疚的样子,毕竟……他们无法承受撕破脸皮的后果,我们也一样。”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点与我说?”沈月绮真的心疼了,看着满脸苦意的丈夫,道:“说了,我就算不能帮你多少,至少也不会再给你脸色看啊!” “你若不给我脸色看的话,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我被他们的表现给骗过去了呢?”钟珥摇摇头,道:“我们夫妻不和,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我们闹得越是厉害,他们就会越是高兴,而在算计的时候也就不会非常缜密的布置……” “我明白了!”沈月绮又一次环着丈夫的腰,低声道:“从今日起,只有我们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朝着你胡乱发脾气,但只要有旁人,哪怕是囡囡,我也会任性的。与晖,就是委屈你了!” “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对我好些,我就不委屈!”钟珥笑笑,伸手拉起妻子,道:“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赴宴 “哇~”一下马车,爱晴就低呼一声,眼中带着惊叹,脸上更闪着熠熠的光彩,带着莫名的感叹,道:“好气派啊!” 爱晴的声音并不大,却也让与她前后下车的雪晴几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几人脸上都闪过一丝无奈。雪晴和晚晴对视一眼,眼脸微微一垂,一起收敛了脸上淡淡的笑容,而与爱晴出门就一直在一起的惜晴则脸色微微一寒,老实不客气的道:“二姐姐,你说你这般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让祖母知道,下次还能有出来的机会吗?” 惜晴半点情面都不留的话让雪晴和晚晴暗笑不已,但她们却真的是一点都不同情被小了好几岁的妹妹当众不给面子的爱晴,谁让她确实有些用力过猛了呢? 今日前来赴宴的钟家四姐妹——雨晴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跟着晚晴过来。那日确定端氏只留了一张请柬给爱晴之后,雨晴回三房和梅汐涓大吵了起来,期间不知道是她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还是梅汐涓自己心虚,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亲手打了雨晴两耳光。 这两耳光伤了原本就不甚深厚的母女情分,对母亲再一次心灰意冷的雨晴当天晚上就病倒了,大夫看了说是急怒攻心,需要静养,她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呢! 因为雨晴需要养病,不能出门,怡晴昨晚还去找晚晴,又是说好话又是装可怜的想让晚晴带她……不过,她并没有说动晚晴。这让怡晴恼羞不已,最后不惜扯破脸皮的说如果晚晴这次不帮她,以后就不是姐妹是仇人……但是,就算如此,晚晴却还是非常坚决的拒绝了她。 这些事情是在来的路上晚晴和雪晴说的,而她们在路上说得最多的还是今日盛装打扮的爱晴。衣裙是刚刚做的,盛京如今最时兴的款式,最时兴的颜色,首饰倒是旧的,但却送去金银铺子炸过,如果不看款式,十有八九会被人当成新的……这么一身,配上她神采奕奕的脸和眼底的势在必得——怎么看怎么像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久贫乍富乍贵人家的姑娘,而她也不是去赴宴,而是去抓一只金龟婿。 和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包括惜晴在内的其余三人,穿的都是一身七八成新的旧衣裳,因为年纪小,只戴了几样活泼鲜亮的首饰,看起来就像走亲戚一般…… 雪晴不知道惜晴对晚晴的盛装打扮是何感受,但晚晴却非常直接的表示了不喜欢,她甚至和雪晴商量,说到了地方之后离爱晴远点,免得一个不小心被她连累得丢人现眼。 对晚晴的建议,雪晴表示赞同——不是因为爱晴这过了头的打扮,而是她这般打扮后的心思,她可不想被意图在宴会上邂逅什么贵公子的爱晴给连累。 惜晴不客气的话让爱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却还是勉强笑笑,道:“五妹妹这话说的……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惜晴可不认为爱晴知道分寸,早上看到爱晴这一身打扮的时候她就傻眼了。她明明记得邱姨娘一再的提醒,让爱晴比平常打扮的正式一些就好,别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般,恨不得把最新最贵的都往身上套的。当时,无论是红姨娘还是爱晴都连声应是,哪知道…… 这一路上,她把邱姨娘教她的注意事项删删减减的说了一遍,爱晴嘴上答应的好好地,可刚一下车,就来了那么一句,真是……唉,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但心里却也打定主意,进了这设宴的园子之后,就想法子和爱晴分开,绝对不能被她给连累了。 几个人心里想什么,上前来迎接几人的下女打扮的女子不知道,但爱晴和惜晴的寥寥几句话她倒是听得非常清楚,但能安排到这里来迎宾的,多少都是有些城府的,怎么都不会因为听到几句话就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傲气,殷勤却不带半点卑微的道:“欢迎贵客驾临!请几位出示请柬!” 雪晴微微一侧头,她身后的明秀就上前两步,将手上的金色请柬递了上来,那女子粗略扫了一眼,一扫脸上淡淡的傲气,多了几分殷勤和尊重,笑着道:“原来是钟三姑娘!鄙教圣女有过交代,说钟三姑娘是她的朋友,一定要小心侍候。” “让俞姐姐费心了!”雪晴淡淡一笑,看来俞欢也明白自己就算知道请柬有猫腻也不会换成她拿给自己的,所以才特意交代了迎宾,她淡淡的道:“除了这丫鬟,我还带了一个妹妹,没问题吧!” 雪晴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向的是比她们早来一步的一行四人,这四个人雪晴一个都不认识,让雪晴多看她们一眼的是她们只拿了两张银色的请柬却想一起进去,被迎宾非常有礼貌却也非常坚定的拦在那里。四人脸上又羞又怒,谁都不愿离开却也不能全部进去,和迎宾的下女僵持在那里。 “三姑娘带什么人,带几个都是可以的。”那女子笑着道:“圣女交代过,三姑娘这边便宜行事!” 女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将视线转向晚晴,笑着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就是钟七姑娘了吧!” “我是!”晚晴点点头,她身后的霜降不等晚晴暗示,上前两步,将浅金色的请柬递过去。 女子尽责的拿过来看了一眼,眼中浮起笑意,将请柬再交还给霜降,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这会时间尚早,正式开宴还有半个多时辰,小人领几位姑娘到招待女客的嵌月楼稍坐……钟姑娘的同窗之中有三四位已经到了。” “有劳了!”雪晴点点头,女子没有再向爱晴讨要请柬验看,直接在前面领路带着几人往里走。 这让爱晴既觉得憋屈又忍不住的嫉妒,憋屈的是她明明是有请柬的,却被这女子当成了雪晴的跟班,嫉妒的是雪晴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这女子破例。 “她们也只有两张请柬,为什么她们能进去那么多的人?”说这话的是和迎宾僵持的四女之一,她那一身盛装打扮和爱晴不相上下,她一脸不平的指着雪晴几个,不客气的道:“看她们的寒酸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有身份有名望的人家出来的,凭什么让她们破例?” 女客的话让引着雪晴往里走的女子脚下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声道:“将她们的请柬收回,查一查她们的请将是谁发出去的,人撵走,我会向给她们发请柬的姑娘赔罪。” “是,闵护法!”与四女僵持的女迎宾应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将那几人拿在手上的请柬抽过来,而后轻轻一挥手,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来的几个短装打扮的女子道:“送客!” “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四女的勃然大怒,但是她们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只见那几个短装打扮的女子就那么随意的记下,几人未出口的话便而戈然而止,人也软软的倒下,在倒到地上之前,被人随意的一把拎起来,四人的车夫的怒视之中丢回了马车…… “让钟姑娘看笑话了!”闵护法笑笑,而后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一次,没有任何意外,雪晴她们在这位很有几分强势的闵护法的带领下,顺利的到了她口中的嵌月楼。 第一百四十七章入楼 八大世家和安教举办宴会的园子在盛京的北城。 盛京南贵北富,东清西贫,权贵之家基本都集中在盛京城南,像杨青芷出身的安王府,裕正帝表面上最为厚待的敬王府,甚至钟府都在南城,毕竟钟府的前身是某个落魄了的侯府府邸。 与南城遥遥相对的北城则是大富人家聚集地,不仅盛京本地的豪富集中在北城,就连大燕其他州府的豪富在盛京置房置业的时候,也都会选择北城。能够豪富一方的,背后多有世家或者江湖势力的背景,所以北城也是盛京世家子弟和江湖人士出没最多的地方。 方才进入北城的地界后,雪晴从马车帘子的缝隙往外看,也看到了好些随身带着兵器、穿着打扮一看就和常人不大一样的男女。当然,并不说他们穿着奇装异服,而是他们的打扮属于那种怎么看怎么干净利落,方便随时随地活动手脚……迎接她们的闵护法也是类似的打扮。 东城是盛京文人墨客和读书人家的聚集之地,冯家、邢家都在东城,沈月绮的娘家老宅也在东城,甚至连郑姨娘的娘家也在东城。同时,东城也有盛京最多、最有名望的书院书斋和私塾,青舍就在其列。 西城则是寻常百姓生活的地方,那里雪晴上一世和今生都不曾踏足,只知道西城房屋低矮破旧,就连街道都要狭窄一些。 事实上,不仅西城她从未踏足过,这被称为豪富云集的北城她几乎也没来过,对北城毫无了解的她自然不知道她们身处的这名为清安园被称为北城明珠,是北城占地面具最广,景色最是优美,内里的布置也最是豪华的园子。 清安园前身只是北城最大的园子,三年前被不明身份的豪强从原主手上买走,用心修建了两年之后,向人开放了半年。那半年,想要入园游览的,每人需交纳白银百两,但入园之后若能发现园中某处设计不当、提出改修方案并被采纳的,将许与千金。 这话一出,拿着真金白银前来游览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盛京有名的名士。 只是,这园子设计建造得美轮美奂,入园的人多被园中各种匠心独具、别树一帜的设计震惊,被一步一景的园中景色吸引,待及逛完之后,剩下的只有赞叹,发现弊病的很少,能够提出意见建议的就更少了。 这件事情曾经在盛京成为不少人饭后茶余的谈资,但那个时候雪晴尚未重生,自然记不得还有这么一件事情,更记不得钟珥不但是闻名前来观赏清安园的,还是为数极少的提出了意见并被采纳的人之一。 嵌月楼建在清安园的中轴线上,是一座四层高的楼台,与对面的摘星楼遥遥相对,两楼中间是一个宛如明珠一般的池塘,池塘边垂柳依依,池塘中则养了几对天鹅。 嵌月楼和摘星楼相隔十余米,两楼的第四层有悬桥相连,艺高胆大的人完全可以通过悬桥来往两楼,当然,这前提条件是悬桥两边的门被打开。 嵌月楼占地极广,每层楼可容纳五十余人宽坐,而它不仅看起来巍峨壮观,修建的也极为巧妙,楼内有接连每一层楼的楼梯,而楼外却又建有通往各层楼的外楼梯。此次宴会,持银色请柬的客人集中在一楼二楼,持金色浅金色的客人则上三楼,四楼暂时空置。 这些都是自称闵月的闵护法一路走来与雪晴姐妹说的,到了嵌雪楼附近,闵月在一处岔口停下,她一脸客气的看着雪晴,道:“钟姑娘,您和七姑娘都只能随身带一人,另外的两人不能上三楼……这是世家和鄙教之前就约定好的,小人不好违背。” “我理解!”雪晴点点头,转向明秀,但不等她说话,惜晴就善解人意的道:“三姐姐,你带明秀上三楼吧,我和二姐姐去别的楼层。这样,你和七妹妹身边有人使唤,而我和二姐姐也能相互做个伴!” 惜晴的话让爱晴脸色微微一沉,但不等她开口,惜晴就笑着看着她,道:“能上三楼的,不是三姐姐和七妹妹在青舍的同窗,就是出身不凡的名门贵女,像我们这样庶出的定然少之又少,我们上了楼会被人看不起,与其上去自讨没趣不如留在下面,说不得还能结识几个身份相当的。” 惜晴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爱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乐意,但终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惜晴的话点点头,笑着道:“五妹妹说的有道理!三妹妹,你和七妹妹就上三楼去吧,不用管我们。” “既然几位姑娘商量好了,那么就分开走吧!”闵月笑笑,而后吩咐道:“你带着两位钟姑娘上二楼。这两位都是圣女的客人,警醒些!” “是,闵护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一个人来,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又恭敬对二人道:“两位姑娘请!” 这个时候,爱晴又有些不甘心了,但惜晴却不容她反悔,笑着点点头,难得主动的上前挽住爱晴,道:“二姐姐,我们走吧!” 两人随着冒出来的人沿着左边的小径走了,闵月则缓缓的引着雪晴几人继续往前,顺着种满了迎春花的小径往前,走到了一处藤蔓缠绕的楼梯前,因为藤蔓的遮掩,不走到近处还真不知道这里居然的楼梯。 上楼的时候闵月为了照顾雪晴姐妹,走的缓慢。或许是持金色请柬的人并不多,她们前后都没有人,这也让雪晴能够放松心情,一边慢慢往上爬,一边还能分心看看周围的美景。 三楼,映入眼帘的是环形的走廊,精美的雕花栏杆有半人高,一人合抱的朱漆柱子旁边挂着同色的绸带,迎着风飘舞,右侧是三楼的正厅门,厅门正对摘星楼,一道悬桥从四楼的伸出,通向对面。 进了正厅,雪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中位置的杨青芷和她身边的俞敏霞,她们身边围坐了好几个人,有雪晴熟悉的杨青月等人,也有雪晴不认识的。 听到声响,厅中人都看了过来,发现是雪晴,杨青芷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亲昵,扬声道:“妹妹可算是来了!” “小人就送姑娘到这里了!”见有人与雪晴打招呼,闵月便没有再往里走,而是笑着告辞,又道:“今日的宴会,一旁巡视、负责贵客们的安危的多是鄙教之人,这层楼至少安排了十数人,小人与她们都交代过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雪晴笑笑,她不确定闵月是得了俞欢的吩咐故意等在门口迎接自己的还只是凑巧,但无论是哪一种,闵月亲自送自己到这里来,都是看在俞欢的面子上的。她心里记住了这个人情,嘴上也客气的道:“劳烦闵护法了!” 闵月笑笑,却没有再停留,转身就出了嵌月楼,但不知道她是为了节省时间还是故意显摆,她并没有顺着楼梯往下走,而是顺手抓住柱子旁的绸带,微微一用力,从栏杆一跃而出—— 雪晴吓了一大跳,冲到栏杆便往下看,却见一身青色褙子的闵月一手抓着绸带,借着这力道,顺溜的往下滑着,那风姿,宛如仙人下凡一般。 雪晴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过来,却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很久未见的严浅忆。 第一百四十八章宣告 “好久不见了,钟妹妹!”严浅忆脸上带着一贯的温柔笑容,语气也如流水般细柔,但眼底却带着深深的仇恨——不是她掩饰不住,而是她不想掩饰。 “确实很久没见了,严姑娘!”雪晴的语气淡淡的,神色也淡淡的,疏远的称呼更是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的冷漠疏远和严浅忆的故作亲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场景莫名的喜感,让好几个姑娘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能上这三楼的,不是如今青舍的学子就是出身不凡、在盛京的名门闺秀之中负有盛名的姑娘。她们消息灵通,多少都听说了这两人之间的官司——虽然曹穆卉下了封口令,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少,又各有算计,纵使有曹穆卉的那番话,不敢直接把事情捅出去,但想让外人知道,却也多的是办法。 只是有严浅忆这个前车之鉴,想往外传的人也多少有些顾忌,只敢含含糊糊的透露一些而已。 但是,那一点点也足以让人知道,严浅忆是因为不顾同窗情谊算计眼前这看上去软糯,但未必是个好脾气的小姑娘,被这小姑娘毫不留情面的当众揭穿后,遭了老师曹穆卉的厌弃,被撵出了青舍的。 消息更为灵通的还知道这件事情没过三天,就传到了宫里,传到了太子和皇后娘娘的耳中。太子倒是没有针对这件事情做什么事情,但皇后却极为不悦,当天就派了身边颇有些脸面的嬷嬷上严家,很是不留面子的训斥了严浅忆一通。 据说严浅忆因为这件事情被严尚书狠狠的责罚了一顿,还被禁足,年前年后那么多的宴会不见她的踪影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这些也是她们看到严浅忆走过来与雪晴打招呼跟过来的缘故。 笑声入耳,严浅忆努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立马黑了脸,但脸上的笑容却勉强了起来,她轻轻地摇头,道:“才几日没见,钟妹妹就与姐姐我这般生分……唉,也是,妹妹一鸣惊人,如今已然是盛京颇有名声的才女了,都在说妹妹一手飞白写得极好,将青舍的姐妹们都给比下去了。” “与你生分不是因为我好像一夜之间有了点名声,就飘起来,看不起曾经的同窗,而是因为我不想和一个脸上永远带着温柔的笑,看起来温和可亲,但背后捅刀子的时候却比谁都狠的人打交道。”雪晴一脸认真地看着严浅忆,道:“知道一个人不可交,却还与之相交,是蠢人才会做的事情,我自以为自己虽不是绝顶聪明,但至少不傻。” 雪晴模样原本就好,今日也没有因为要赴宴就故意将自己打扮得看起来更成熟些,小小的人一本正经的说着严肃的话,怎么看怎么可爱,跟过来的好些姑娘都忍不住莞尔,而严浅忆却被她这番话说得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还有,我的飞白确实是青舍女弟子之中写得最好的,但是因为整个青舍就我一个人学了飞白的缘故。这一点,外人不知道,她们心里却是清楚的,你用这个来挑拨我们,可不聪明。”雪晴可不管旁人是怎么想的,她这几日思来想去,怎么想都觉得今日是她在众多认识不认识她的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真性情”的好机会,至于说她的真性情…… 她觉得当一个聪慧而直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钟家三姑娘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将来那杨禹枢还想来什么深情表白,自己就可以凭着“真性情”直接怼回去了! 又是几声轻笑,好几个姑娘都将视线投向“不聪明”的严浅忆,看着她再也挂不住笑容的脸,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钟妹妹,你这么说话可就……”严浅忆一脸的无奈和一言难尽,她真没想到雪晴在学舍里这副样子,出了学舍还是这样子。别人就算心里恨不得把对方千刀万剐,也不止一次的放暗箭、下黑手,可见了面不还是一副你好我好的好姐妹样子,她这样就不怕被人笑话吗? “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不好的吗?我知道有些人喜欢嘴上亲亲密密的叫着姐姐妹妹,但算计起姐姐妹妹来却一点都不手软,我不想做那样的人。”雪晴依旧非常直率,依旧一脸认真,道:“还有,严姑娘以后还是别一口一个妹妹叫地好像我们有多亲密,关系有多好一般,我可不会配合你。严姑娘,我还没学会虚与委蛇,也不准备与你虚与委蛇。” 严浅忆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纵使她城府深,也善于装腔作势,但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如此说,也是装不下去的。她努力的让自己显得很是沉静,淡淡的道:“钟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希望钟姑娘以后别为今日后悔!” “严姑娘这是在威胁钟妹妹吗?”雪晴还没回话,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众女分开,却是邢晓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和杨青芷俞敏霞并排而立,已经到的另外一些青舍女弟子围着她们三人。 “邢姐姐,小妹可不敢威胁谁,小妹只是想要规劝钟姑娘一声,让她别自以为有所依仗就目中无人。”严浅忆脸上再一次浮起笑容,但语气却没有软下来。 “自以为依仗的不是严姑娘自己吗?”邢晓琳反问一声,而后又淡淡的道:“钟妹妹刚刚有一句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严姑娘以后还是别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叫,好像我们有多亲密,关系有多好一般,我可不会配合你!” 严浅忆脸上的笑容再次僵住,而杨青芷却在邢晓琳话落之后将这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如宣告一般,俞敏霞也跟上……宁静曼等人虽然没有说话,但她们的姿态和表情却也表明了她们的姿态是同样的。 严浅忆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那日曹穆卉只是舍弃了她,但终究还是留了一份香火情,而今日,邢晓琳等人的话语虽没有断了那份她和曹穆卉之间的师徒之情,却也彻底的将她摒除在了青舍这几个师姐妹的圈子之外…… “邢姐姐,你们这又是做什么呢?”王俪又急又气的挤了进来,道:“严妹妹和钟妹妹之间是有一些小矛盾,可这整日在一起,哪有不闹别扭的?就连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她们这般闹,我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劝着点,让她们和好如初,哪能火上加油甚至也跟着一起闹腾呢?” “她是不是你带过来的?”邢晓琳看着这个时候才蹿出来充当和事佬的王俪,直接问道。 王俪微微一滞,严浅忆确实是她带过来的,她和严浅忆一直以来关系都极好,今日带着她过来除了别有目的之外,也是因为顾念往日的情分,但被邢晓琳这么一问,忽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大妥当了。 “她们是一起来的!”王俪不回答只有人回答,而杨青芷不但回答了,还笑着道:“只是不知道她特意带严姑娘过来,是为了让严姑娘找钟妹妹的麻烦还是为了让严姑娘和王夏渝王姑娘多亲近亲近了!” 杨青芷脸上的笑容可亲,但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刺得王俪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 “王俪,我知道你和严姑娘一直都是极好的。”邢晓琳脸色冷峻,道:“你们私下怎么好我不管也没资格管,但是我不希望你做那种帮着她,算计我们姐妹的事情。” 王俪脸色苍白,但不等她为自己辩解,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道:“邢姑娘好大的威风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针尖麦芒 围着几人的众女再一次分开,一个和邢晓琳一般,也穿了一身正红的姑娘在几个人的拥簇下慢慢的走进了圈子。看见来者,雪晴的瞳孔微微一缩,来得是内阁学士刘启博的长孙女刘疏影。 说起来次辅付广清虽然数十年如一日的与首辅邢之嵩对着干,但是邢之嵩最大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数十年都矮他一头的付广清,而是内阁学士刘启博。 刘启博是先帝最欣赏和倚重的人,他博学多才,素有鬼才之称,在三十多年前,整个盛京除了冯大家无人能与他比肩。冯大家被先帝聘为帝师,教导出了裕正帝,而他则接受了当今太后的拜托,成了天生耳聋的敬王杨振宇的老师。 邢之嵩是从六部一步一步慢慢往上,一步一步成为大燕朝堂上最显赫的几人之一,刘启博则是从翰林院的侍讲开始,一步一步进入内阁的。邢之嵩进入内阁是他的能力超群,裕正帝信任倚重,一再提拔的结果,在他进内阁之前,刘启博就已经是内阁学士。 刘启博并不得裕正帝信任,裕正帝对他甚至是极为防备和厌恶的——他不仅仅是敬王的授业恩师,他的妻子还是当今太后的同族姐妹,更重要的是他一直以来都非常旗帜鲜明的站队太后,认为敬王是先皇的嫡子,敬王世子才是皇子嫡孙,裕正帝应该立敬王世子杨禹枢为储君。 在他的带领下,暗处不说,但在明处,至少有近三成的朝臣是站到他这一边的,而内阁七学士之中连他在内足有三人支持立杨禹枢为储。 这样的一个人,裕正帝心里自然是十分痛恨的。只是刘启博无论是本身的实力还是身后的家族都极为强势,加上太后在背后撑腰,裕正帝再怎么厌恶,再怎么恨不得将他抄家灭族,也不能真的把他给怎么样。 加上他是先帝所器重的并选入内阁的,裕正帝甚至都不能将他撵出内阁,就算不乐意内阁之中有这么一个喜欢与他唱反调的,也只能扶持旁人与他强权。 雪晴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眼前的刘疏影与前世的她算是“情敌”——刘疏影是敬王世子杨禹枢的爱慕者。前世雪晴成为杨禹枢“钟情”的女子之后,刘疏影妒火中烧,没少找雪晴的麻烦。 只是那个时候雪晴在杨禹枢等人眼中利用价值很高,刘疏影一冒头,就会有人站出来为雪晴撑腰或者解围,雪晴并没有在她手里吃过亏。 刘启博是个强势能干的老狐狸,他的长子、刘疏影的父亲刘晟也不是弱者,雪晴不知道刘晟如今在什么位置,但却清楚地记得她前世认识刘疏影的时候,她的身份是内阁学士刘启博的长孙女,刑部尚书刘晟的长女。 说起来刘家和邢家倒也挺有意思的,刘启博和邢之嵩麦芒对针尖多年,刘晟和邢更彦之间也一直争斗不断,等到了刘疏影,她又和邢晓琳对上了。 前世雪晴没少见这两人针尖对麦芒,但今生却是第一次见到刘疏影,但见她轻轻地挑着下巴,在邢晓琳跟前三步站定,凉凉的道:“邢姑娘的脾气盛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这上门赴宴却还如此大的气焰,是不是太过了些?” “刘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自己吧!”邢晓琳微微一挑眉,一脸嘲讽的道:“轮气焰嚣张,这盛京城刘姑娘若屈居第二,谁敢称第一?” 邢晓琳的话引得她身边的几个姑娘捂着嘴笑,刘疏影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邢姑娘这话说的是自己吧!” 邢晓琳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冷冷的看了刘疏影一会之后,却把视线转到了王俪身上,淡淡的道:“王俪,刘姑娘这是为你出头呢,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为她出头?明明是拿她作筏子,和你刑大姑娘斗气!王俪腹诽着,却不得不站了出来,努力的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道:“刘姑娘,我知道姑娘是急公好义之人,但邢姐姐是我们青舍的大师姐,我做事不妥当她训斥我也是应该的。” 王俪的话让刘疏影的脸色更冷了,她仿佛带了冰凌子的目光射在王俪的脸上,冷冷的道:“王姑娘的意思是说我多管闲事了?” 二月底的天,已经非常暖和了,但王俪却生生出了一身的汗,她觉得两股战战,却只能咬着牙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两位因为我起争执!” 王俪也不想也不敢得罪刘疏影,事实上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开罪熟悉的邢晓琳而不是刘疏影,毕竟邢晓琳说是骄横跋扈,但同窗多年,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邢晓琳只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脾气也火爆了一些,但并非不能容人之人,得罪了她,顶多也就是被人视为无物,不用担心她背后使绊子,但是刘疏影……开罪她的人就没有不吃暗亏的。 但她只能选择站在邢晓琳这一边,原因无他,她的父亲一直以来都不看好一心想要拥立敬王世子上位的刘启博,也曾一再交代让她和刘启博那一派官员的女儿保持距离。 “还真是会说话啊!”刘疏影冷笑一声,道:“为你起争执,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王俪又羞又怒,却只能死死的咬着下唇,严浅忆见她如此,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将王俪拦在身后,道:“刘姑娘是刘尚书爱女,是刘阁老的视若掌珠的的长孙女,更是太后娘娘都一再夸赞的名门闺秀,我们不敢与刘姑娘攀比什么。只是今日,你我都是客人,姑娘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些?太没把这里的主人家放在眼里了?” “我当是谁,原来是严姑娘啊!”刘疏影冷笑一声,知道这里最最不怕开罪自己的除了邢晓琳之外,估计就是这严浅忆了,谁让她是今上指定的太子侧妃呢!太子那个无能之辈心里嫉恨世子哥哥,也恨极了一直坚定的站在敬王一脉身后的刘家,她这个时候站出来,不仅仅能为她的朋友出头,要是传到太子耳中,还能博取太子的好感,可谓是一举两得。 严浅忆沉静的站在那里,迎着刘疏影的视线,一副不亢不卑的看着刘疏影。 刘疏影又是一声冷笑,恶意满满的道:“严姑娘这是刚刚解除禁足,被放出来的吧!” 严浅忆脸色微微一白,却没有后退,这个时候,嬴依诺带着笑的声音响了起来,道:“诸位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第一百五十章开场 “这里风大,还请各位楼里坐!”嬴依诺笑盈盈的看着邢晓琳和刘疏影,似乎没看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而她身边除了王夏渝之外,只有俞欢,李槿等人不见踪影,不知道是在楼下招呼一二楼的女客还是去做别的事情去了。 “诸位请!”她身边的王夏渝笑着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姿势,刘疏影和邢晓琳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轻哼一声后,顺势走了进去。 方才邢晓琳与刘疏影对上,三楼几乎所有的女客都出去围观了,楼内空空荡荡的时候,负责三口的侍女将之前杨青芷等人用过的茶杯点心尽数收拾干净,换上了新的,这会的厅内仿佛从来没有招待过客人一般。 邢晓琳和刘疏影再一次非常有默契的顿住脚,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主位左边的位置——大燕以左为尊,主位左边的位置一般都会邀请更为尊贵的客人落座。她们自然都想坐到左边去,这样的话无形之中就能压对方一头,但是,客随主便,谁坐哪一边还得看主人家的安排。 “邢姑娘请!”嬴依诺并没有迟疑,在确定宾客的名单,确定这王不见王的两位盛京贵女都会赴宴之后,谁坐什么位置就已经想好了。她笑着请邢晓琳往左就坐,她这一举动让刘疏影脸色微微一沉,眼中闪过寒芒,但终究还是没有由着性子发作,而是顺着王夏渝的姿势,坐到了右边。 雪晴被俞敏霞拉了一把,紧挨着她坐到了杨青芷的右边,杨青芷紧挨着邢晓琳,并没有给王俪留下位置。几人众目睽睽之下的排挤让王俪眼睛微微一红,眼眶中也带起了水光,轻咬下唇,神色委屈的看着杨青芷。 杨青芷却恍若未见一般,与她一起的严浅忆轻叹一声,轻轻地她了一把,她脸上委屈的表情更浓,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多,委委屈屈的和严浅忆坐到了所有青舍女弟子后面去了。 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让不少人收在眼底,但却没有任何人就此说什么,觉得王俪严浅忆无辜可怜的不一定有胆识有资格出声为两人抱不平,有身份的却又懒得理会。她们坐下之后,最靠近她们的那姑娘甚至还微微的斜了斜身子,这个小小的举动未必能够与他们拉开距离却也表示了自己不愿与这两人沾染上的心思,让这两人在这聚集了不少人的楼中,感受到了一阵凄凉。 “招待不周,实在不好意思!”众女纷纷落座之后,嬴依诺又一次面带歉意的道:“原该早早的在这边陪各位的,哪知道临时出了点儿小状况,倒是累的各位在这里空坐着了。” 嬴依诺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在座的众女就算知道她说的未必是实话也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邢晓琳如此,刘疏影也是这般。倒是雪晴,笑嘻嘻的道:“嬴姑娘不用这般,你们几家第一次在盛京举办诺大的宴会,出点儿小状况实属正常,只要不是故意让将我们这些平日多多少少有些怨隙的人集中在这里,自己躲在暗处看我们的笑话就好。” 雪晴的话让嬴依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心头又一次恼上了故意出幺蛾子,拖着她们,没让她们早早的在嵌月楼迎接客人的拓跋慧茹,对在拓跋慧茹身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的王夏渝更是厌恶。她轻轻地瞟了身边的王夏渝一眼,嘴上却笑着道:“钟妹妹说笑了!耗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和功夫,哪能做那样的事情?今日招待的可不仅仅是在嵌月楼的各位姑娘,还有盛京众多的青年俊杰,真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最后被笑话的还不是我们九家?” 看来是王夏渝做了什么,才让身为主人的嬴依诺没有早早的在三楼等候。嬴依诺的小动作并不隐晦,别说原本就认识王夏渝,知道她和王家算计什么的邢晓琳等人,就连她们并不熟悉的刘疏影等人都猜到了真相。 “钟妹妹?”刘疏影声音微微上扬,审视目光落在雪晴身上,淡淡的道:“你就是那个赢了开阳王家姑娘而名声鹊起的钟雪晴?” 刘疏影的话让王夏渝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那日她虽大方的认了输,但却也将输给一个黄毛小丫头的事情当成最大的耻辱,今日还为了一雪前耻做了不少的安排,不妨她安排的人还没有冲着雪晴发作,这刘疏影就早一步跳出来了。 “是我!”雪晴坦然大方的由着她打量,道:“那日比试到也不算是赢了,一来我和王姑娘的字不分轩辕,是因为我年幼一些,充当裁判的那几位才会偏向我,判我赢,二来王姑娘最最擅长的原不是书法,我赢了她的字,可不是赢了她。” “嘴皮子倒是挺利落,挺会说话的。”刘疏影冷笑一声,道:“不知道这实际的本事能不能比得上这嘴上功夫了。” “有没有本事说了不算,还得比过才行。”雪晴微微一笑,神色自然,似乎没意识到她的话有叫板挑衅之嫌。 今日的宴会说是鸿门宴或许过了些,但绝对不是那种不相识的人相互认识了之后,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而后一起在这清安园走走逛逛,欣赏一下园中美景就能过去的宴会。 她敢肯定,无论是设宴的赢依诺等人还是被她们邀请来的众女,都卯着劲准备在今日的宴会上一展风采,而她无论愿不愿意都得站出来,既然如此,就主动一些好了,她今日出门之前甚至都把自己的琴给带上了。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刘疏影冷笑一声,又将视线投到邢晓琳身上,道:“邢姑娘,你这位年纪小小的小师妹都放话了,你的意思呢?” “今日我们是来做客的!”邢晓琳没有正面回答刘疏影,说了一句之后看向嬴依诺,道:“客随主便,今日的宴会是不是要相互交流切磋,有什么样的规矩,还得看主人家的安排……嬴姑娘,你说可是?” 嬴依诺心里叹口气,她对出风头并不感兴趣,她都已经定了亲,婚期都已经定了,出不出风头,能否在盛京打出名号来对她来说并不重要,相反,要是比试的时候出什么篓子,她这个宴会的主人却得被人苛责。 但今日的宴会是几大世家的嫡子嫡女在盛京正式亮相,向盛京展示他们才能的,怎么可能纯粹的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玩过去? 只是,嬴依诺真的挺烦的,她笑笑,微微侧头,道:“夏渝妹妹,你来说说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前序 被嬴依诺点了名的王夏渝微微一笑,环视一圈之后,缓声道:“此次宴会是我等到盛京之后与盛京名门的初次正式见面,原该是大家坐在一起喝喝茶,说说笑笑,闷了,往园子里走走逛逛。清安园景色极美,尤其是桃李盛开的桃李园,恍如仙境一般。但是,我相信比起观景赏花,诸位更想欣赏的是传闻中才气逼人的某位姑娘或者某位公子的某项才艺,加深彼此的了解。” 在座的姑娘们大多都点头表示赞同。 比起在院子里观景游玩,自然是和世家姑娘们相互熟悉,相互切磋交流更重要,毕竟园子园子在这里不会飞,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观赏,可不趁现在与这些刚到盛京不久、在盛京没多少知己故交的世家姑娘混熟,以后或许就会被摒弃在圈子外头了。 众人的赞同让王夏渝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和声道:“说到才艺,对我等女子而言,最主要的无非琴棋书画,今日持请柬到这清安园的未必就是一等一的才女,但能够登上三楼的,除了几位年纪尚幼的妹妹之外,却都是盛京才貌俱佳,名声在外的名门闺秀。” 王夏渝这番话很是中听,别说那些城府浅的听了浑身舒畅,就连邢晓琳等对她心中带着深深的防备和淡淡的厌恶的也很是顺耳,都觉得今日的王夏渝才担得起王家“百年难得一出”的赞誉。 “当然,这其中钟三姑娘是个例外!”王夏渝微微一笑,视线落在雪晴身上,笑着道:“钟三姑娘虽然年幼,却已经色色出众,琴棋书画与我等相比毫不逊色,真不知道再过几年,长大些之后,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邢晓琳脸色微微一沉,王夏渝这简单的几句话不知道会给雪晴招来多少麻烦。她脸色不好,杨青芷和俞敏霞也好不了,俞敏霞城府浅,脾气又不好,眉毛一挑,就要站起来。 眼观八方的雪晴立马拽了她一把,抢在她前面,一脸失望的开口道:“还有要再过几年啊?我都以为我已经长大,也已经很出色了!”她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迎着王夏渝的视线,接着道:“险胜王姑娘之后,我对自己可是信心倍增,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挤进盛京的名门闺秀之列了呢!” 雪晴的话引得好些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脸色微微有些僵,眼神更是瞬间沉下来的王夏渝,不少人心里都说了一句“活该”。 她们之中有和雪晴熟悉并且交情不错的,也有今日第一次见到雪晴的,王夏渝的话确实让她们对雪晴起了某些心思,毕竟她们家中也是有妹妹的。如果没有意外,如今才十一岁就扬名的雪晴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压在她们妹妹头上的一座大山。但这里是盛京,她们都是盛京的名门闺秀,在没有私交之前,天然的立场是和雪晴一致的,本能的还是会偏向雪晴一点的。 “你的感觉没错!”邢晓琳笑吟吟的看着雪晴,道:“老师不都说了吗,你是他的得意弟子,说你在我们这一批弟子之中年纪最小却最有天分,信心满满的让你接下别人给青舍的战书……你都已经能够代表我们迎接挑战了,自然也就步入盛京的名门闺秀之列。我想,说不得今日之后,盛京就会有传闻,说你才是老师倾心教养出来得意弟子,将我们这四个前浪直接拍死在沙滩上!” “邢姐姐,这话我可不赞同!”俞敏霞微微的往雪晴身边挤了挤,道:“我和钟妹妹差不多大,可不是什么前浪,可不能像你们三个一样被拍死!” 俞敏霞的话带了几分精灵鬼怪,宁静曼等人纷纷附和的笑了起来,一起将视线落在三个“前浪”身上,把三人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一脸无奈的摇头,一副被小师妹们闹得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一边气氛融融,那一边却带了些冷清,刘疏影只是冷冷淡淡的笑,她身边的那些姑娘自然也不敢做什么可能让她不喜,事后被清算的事情。而当中主位上的三人,除了俞欢还是一脸的漫不经心之外,就连嬴依诺都多了几分尴尬,王夏渝更是恨到牙痒。 她轻咳一声,等众女的笑声停下来之后,继续道:“说到比试才华,对我等女子而言无非不过是琴棋书画、女红厨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之中定然有那种心灵手巧,擅长女红和厨艺的,只是场地有限,今日能比的只有琴棋书画。” 这个并没有人反对,她们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些擅女红和厨艺,但今日却也没想过在人前露一手,比起女红厨艺,她们更想展示的还是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的比试设在四楼。”王夏渝微微笑着,道:“在座的诸位只要乐意,移步上楼便是,没有任何限制,但是一楼二楼的宾客,则需要露一手能够得到认可的才能上四楼继续展现自己的才华或者充当观众……一楼二楼的客人多是持各位发出去的请柬来赴宴的,原不该区别对待,只是地方不够大,若尽数挤上去的话,恐怕会连落脚之处都没有,只能委屈她们了。” 这一点没人有意见,事实上她们中大多数人也不乐意和持银色请柬的人同处一室——持银色请柬的,不是出身不够格就是才华平平,无论是哪一种,低她们一头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么谁来做裁判呢?”刘疏影身边的一个姑娘开口问道,这个人雪晴也记得,翰林院学士丁鸣訾的女儿丁西月,也是刘疏影的铁杆跟班,她说的话很多时候都能代表刘疏影的意志。 “丁姑娘不用着急,这就说到了。”王夏渝也是做过功夫的,今日前来赴宴的未必全都认识,但上了三楼的,无论有没有请柬她都知道身份。她继续道:“除了我们之外,四楼还会有一些男宾。” 男宾?众女微微一怔,大燕对男女之防也算是很宽容了,有些宴会也不忌男女同席,但那多是通家之好或者亲朋好友的宴席,像今日这种宴会,男女同室却还是不大妥当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重点来了 一看众人的表情,王夏渝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心里暗嗤一声“迂腐”脸上却笑着道:“大家不用担心,四楼已经用屏风从中间隔开,男宾女客分开落座,除此之外,我们还准备了帷帽。” 原本觉得有些不妥的姑娘一听这话就放心了,丁西月又问道:“王姑娘口中的男宾是那些人?” “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就看那些男宾能从那里过来了!”王夏渝说着往外一指,道:“楼前的悬梯相信诸位上楼来之后也看到了,那悬梯连接着嵌月楼与对面的摘星楼。想要到嵌月楼来的男宾不但要有登上摘星楼的资格,还需要有顺着这悬梯走过来的勇气和本事……” 顺着悬梯走过来?好些个姑娘都吸了一口冷气,她们上楼之前未必知道这两栋楼之间的悬梯是做什么的,但上楼之后却也从引路的女侍口中知道一些。那个时候只觉得设计虽然巧妙却也有些鸡肋,毕竟这么高,又是这种软索桥,风一吹,就有可能站立不稳掉了下去,除了说书先生口中那些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江湖高手之外,有几个有本事通过这悬桥? 哪知道如今,过这悬桥居然成了验证能否有资格到嵌月楼来评判她们的条件之一。她们相信,不是所有的男宾对这件事情都有兴趣,但无论哪一个都不会希望自己是被落下的那个人。今日有兄弟赴宴的,脸上都忍不住的浮起忧色。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雪晴,听完王夏渝的话,她脸上和旁人一样,都带了忧色,但心头却一阵快意,甚至想要大笑——钟蔺纬是个极有野心、胆大包天的,但同时也是个极为惜命的,这样的他敢通过这悬梯吗? 他拿到的可是金色的请柬,照女客的规矩,应该也是直接上三楼的,当着那么多出身不一样的少年俊杰,不鼓起勇气尝试一二,固然会被人笑话,但鼓起勇气就能过来吗?走到中间软了腿或者咬紧牙关通过了却一脸苍白可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来赴宴呢?雪晴出神的想着,耳边却听丁西月继续问道:“那么比试有没有什么讲究呢?是自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就上前展示,还是有别的说法?” “今日受邀至此的仅这里就有三十多位,一楼二楼更有百余人,若是没个章程,人人上前来展示一下,那时间可是不够的。虽说今日最要紧的不是去走走逛逛,观赏这园内的景致,但也不能完全辜负这大好的春光吧!”王夏渝笑着,她将视线投向邢晓琳,又转向刘疏影,道:“未到盛京之前,就听说过盛京双姝的美名,听说盛京的名门闺秀皆以两位马首是瞻,那么今日这比试,不妨就分为三队,我们这一边是我们之中年纪最长的嬴依诺嬴姑娘为首,另外两队就以邢姑娘和刘姑娘为首,哪些人上前来一显身手,由她们三位决定。” 这是想将今日来的这些女客强行分成两派吗?雪晴心里嗤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和其他几人一样,将视线投向邢晓琳。 不等邢晓琳说话,刘疏影就道:“王姑娘这般划分并不妥当,在盛京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以我们两人为中心的,不过,客随主便,王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敢反驳,就这么定了也就是了。” 是不是非常妥当王夏渝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她笑笑,道:“刘姑娘赞同就好,邢姑娘可有什么别的建议?” 刘疏影都这么说了,邢晓琳就算有异议,也懒得再说,免得有起争执,让王夏渝几个看热闹。她点点头,道:“刘姑娘既然都说了客随主便,那就客随主便吧。” 王夏渝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道:“既然两位姑娘都没有异议,那么就这件事情这么定了。接下来就看邢姑娘和刘姑娘安排哪几位姑娘了。” 谁上呢?就如王夏渝说的,能上到三楼的,除了寥寥几个年纪小的之外,都是聪慧且又下过苦功夫,堪称一声才女的,今日这种场合她们自然都希望自己能够在人前露上一手,在远道而来的世家子弟和前来赴宴的盛京俊杰面前扬名。但是,她们心里却又有些犹豫,担心一个不好,被别人比下去了。 众女一时之间心头思绪千百,神色各异,丁西月又问道:“是某一个人,上前一一比试琴棋书画还是琴棋书画一一让人上前比试?” “两种形式都比上一比!”王夏渝微微一笑,道:“人各有不同,有那种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也有专精某一种的……让琴棋书画皆通只比某一样不公平,让专精某一种的每一项都一人相比同样也不公平。所以,我们的建议是各位按照自己的情况选择只比某一项还是琴棋书画都比上一比!” 丁西月点点头,有一显身手打算的姑娘们眼中都是一阵轻松,她们最初的时候自然都是琴棋书画一起学的,但学习一两年之后,除了少不部分之外,大多数都会选择其中一两样而放弃其他的。像丁西月,她善弈,音律也还行,字写得一般,绘画却一塌糊涂,但也有那种琴棋书画都还行,都拿得出手,但真要说哪一样特别出色,却又真的没有。 “当然,比起专精某一项的,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更让人津津乐道。”王夏渝来了一个转折之后,一次将目光投向刘疏影又转到邢晓琳身上,道:“譬如两位……两位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名声我可是早有耳闻,今日两位可不能藏拙,看着旁人比试,自己却作壁上观……我会下场陪两位的。” 这才是重点吧!雪晴了然,王夏渝说了那么多,最终的目的却还是想逼邢晓琳与她比试,而她显然很有信心能够在这一次的比试之中将邢晓琳给压下去。 雪晴能想到的,邢晓琳也想到了,她微微一笑,道:“王姑娘说了这么半天,铺垫了那么多,原来为的还就只是与我好好的比上一比啊……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今日八大世家设宴的主要目的呢?” 邢晓琳的话让将话语权交给王夏渝之后就没有说半个字的嬴依诺心里叹息一声,轻轻地瞟了王夏渝一眼之后,诚恳的道:“今日我们九家设宴,最要紧的是与诸位姑娘结识亲近,比试什么的,都只是顺带而已!邢姑娘若有兴致,就下场与夏渝妹妹比上一比,若没兴趣,那便算了。” (停电好几天,今天晚上六点终于来电了,晕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谁挤兑谁 嬴依诺的话让王夏渝脸色微微一沉,眸子中闪烁着不满,但终究没有出言反驳什么——能让她开口主持大局,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是王家费了不少功夫才和包括安教在内的其他八家商议好的,为了这个,他们兄妹可算是欠了大人情,但就算这样,其他八家也有言在先,只准她把话说到某一个份上,不能过了。至于什么算过了……这不是还有嬴依诺在吗,她即使真正主持大局的人,也是监督限制她的人。 “这么说来,要不要与王姑娘比试一二,我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邢晓琳微微挑眉,道:“这就好,要不然我会觉得自己今日赴的是鸿门宴。” 一句鸿门宴让嬴依诺觉得脸如火烧,王夏渝的神色也有些难堪,倒是刘疏影冷笑一声,道:“怎么,邢姑娘怕了?胆怯了?” “你的激将法一点都不高明!”邢晓琳回了一句,心里知道如果说王夏渝没存好心,想借此机会将自己比下去,做成她们初到青舍没有做成的事情,那么刘疏影就是想坐山观斗了。刘启博是什么人,邢晓琳心里非常清楚,王夏渝有意太子的事情定然瞒不过这只老狐狸,而这类事情刘启博也绝对不会瞒着刘疏影。 王夏渝或者说是王家看中太子而不是敬王世子的事实,定然让一直以来拥立敬王世子的刘家非常不悦,就算他们不稀罕王家的看重也一样,毕竟这至少代表在世家眼中,太子的地位高于敬王世子。 “高明不高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不接招!”刘疏影没有否认自己用了激将法,她甚至都没有掩藏自己满满的恶意,道:“一直以来邢姑娘都以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扬名盛京,也因为这个颇为自傲,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输给别人会是什么样子。” 作为老冤家对头,邢晓琳擅长什么,短板又是什么,刘疏影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而王夏渝的优缺点,从调查之中也略知一二,琴棋书画一项一项比下来,邢晓琳赢面不大,当然,王夏渝也不是必赢的,最可能的就是两人旗鼓相当。但是,王夏渝怎么着也是今日宴会的主人之一,想做点儿让人吃了亏却有口难言的手脚很容易……这么算下来,邢晓琳今日可以说是输定了。 想到可以亲眼看自己一直以来的老对手输给觊觎太子妃之位的王夏渝,想到她输了之后王家可能的一系列动作,想到这一系列动作给刘启博等人带来的便利,刘疏影的心里就沸腾不已。她不给邢晓琳喘息的步步紧逼道:“王姑娘,我看邢姑娘还得仔细思索才能给你答复,毕竟人家可是输不起的。不过,我是会下场与你好好切磋的,毕竟这战帖都甩到脸上了,还不应战,哪成什么了?” 邢晓琳心里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再回避的话只会引人耻笑,她淡淡一笑,就准备应下,但就在她开口之前,雪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高兴的道:“真是的!” “妹妹这怎么了?”心里也为邢晓琳担心着急却苦与不好插嘴的杨青芷立刻偏头看向雪晴,道:“哪里让你不开心了?” “被人针对了,下战贴了,还能开心吗?”雪晴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道:“我这可是头一次自己出门赴宴,来的还是这么漂亮的园子,原以为可以好好地看看这园子里的景色,趁着没有长辈盯着撒欢的玩,哪知道……刚刚引我们进来的可是说了,这楼下的湖里养着好几对天鹅呢!” 雪晴的话让王夏渝感到一阵不妙,对那日青舍发生的事情也略知一二的刘疏影也沉下了脸,语带警告的道:“钟姑娘,你年纪小,别随便惹事,有些事情可不是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能够揽过去的。” “刘姑娘,你当我喜欢啊!”雪晴不避不让的迎着刘疏影满是警告的眼睛,道:“我们老师一直以来都教导我们低调做人,别有事无事的惹些是非,当然,老师也说了,他的弟子不惹事,但也不能怕事,被人得寸进尺欺上头的时候,必须得不怕怂的怼回去。” “所以,就让你这个年纪小的站出来怼回去?”刘疏影冷笑一声,道:“邢姑娘,你好意思让这么个小丫头替你出头?” “刘姑娘,你又说错了!这不叫让个小丫头替她出头,而是师姐有事师妹服其劳。”雪晴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又满脸无可奈何的道:“这也是我们老师说的,他还说,想要和我的这几位姐姐比,得先和我比,把我给比下去之后,她们自然就站出来了……这叫打了小的,大的就出来了。” 王夏渝的脸色很是难看,嬴依诺眼中却带了笑意,玩笑一般的道:“还像上次一样,你输了赢了,就当邢姑娘也赢了,你输了,她也自动认输吗?” “不不不!”雪晴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笑嘻嘻的道:“这个我说了不算,还得看邢姐姐的意思,上次也是照邢姐姐说的办的。” “钟妹妹若是输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会回避。”邢晓琳脸色淡淡的看着王夏渝,道:“之前是因为王姑娘初来乍到,不能太欺负人,但是现在……王姑娘一再的想要见识见识我到底有几分才华,我总得让她得偿所愿一次。当然,前提是王姑娘能胜过我们这小师妹!” 王夏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刘疏影也好不了,对自己为了逼邢晓琳应战而自己抢先一步答应的事情懊悔不已——赢了这么一个小丫头脸上无光,要是一个不下心打成平局甚至输了,那么她还有何脸面面对众人?心中恚怒的她冷冷的看着雪晴,道:“钟姑娘,你就不担心自己输得太难看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雪晴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一派天真的样子,道:“无论是王姑娘还是刘姑娘你都是闻名遐迩的才女,也都比我大好几岁,我比不过两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放心,我就算输了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鼻子的!” 雪晴的话让两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但雪晴却尤嫌不够,她轻轻的拉了拉俞敏霞,道:“俞姐姐,那句俚语是怎么说的?那什么光脚的什么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俞敏霞配合的说了一句,看着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的两人,道:“你这丫头如今就是那个光脚的。” “嗯!”雪晴点点头,笑嘻嘻的道:“我也这么觉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就由钟妹妹先站出来和刘姑娘、夏渝妹妹比一比吧!”嬴依诺笑笑,她心里恼怒王夏渝一再挑事,恨不得王夏渝当众再出一次丑,不等刘王两人再说话就把这个事情给定了下来,淡淡的道:“至于别的姑娘和别的比试缓一缓再说……我相信大家如今最最感兴趣的也就是这三位的比试。” “就听嬴姑娘的!”不等刘王二人说话,雪晴就笑嘻嘻的点头,又带了几分促狭的道:“不过,我可说好了,我不第一个上场,都说抛砖引玉……上次和王姑娘比书法,我虽只是险胜,但也是胜了的,这个至少能说明我不是瓦砾。” 雪晴的话让刘王二人难看到了极点的脸色又一次难看起来,被雪晴这么一说,她们谁来开场不就证明谁是瓦砾了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比什么 “钟姑娘都这么说了,除了我谁还能当这个抛砖引玉的瓦砾呢!”王夏渝这话说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她心里如今最恨的倒真不是一直以来被她当成假想敌的邢晓琳,而是一再拦路的雪晴,上一次还能说她是被曹穆卉赶鸭子上架,尚且能够原谅,但这一次……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懂点事。 王夏渝的恼意雪晴听的一清二楚,但她却只是甜甜地一笑,道:“不知道琴棋书画之中王姑娘先选哪一项呢?你最最擅长的琴艺吗?” 雪晴知道今日无论胜负,王夏渝必然恨上自己,可她不但没有后悔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还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就冲着邢更彦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钟珥安排了那么合适他的官职,她今天就该全力以赴,而她绝对相信,邢家会领这个情。 所以,她心里大概也确定了今日准备弹奏的曲目或者是意境悠远的《阳春白雪》,或者是技法绚丽的《春江花月夜》,至于最后确定哪一个,就看王夏渝的了,她选技法绚丽的,自己就选意境更为讲究的,多少留她一个面子,不要弄得太难看就好。 “钟姑娘很想见识我的琴艺吗?”王夏渝微微挑眉,却又道:“不过,钟姑娘也说了,我最擅弹琴,一开始就比音律,未免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刘姑娘~听说刘姑娘擅长绘画,一手泼墨山水画尤其传神。” 听到王夏渝提及自己最得意的,刘疏影的脸色和缓很多,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只是爱画画而已,画得也就刚刚能入眼罢了!” 雪晴心里嘁了一声,旁人她不清楚,但刘疏影……呵呵,她不是爱画画,是敬王世子杨禹枢面上是个爱画也擅绘画的,从小就深深爱慕着杨禹枢的刘疏影为了让杨禹枢多看她一眼,逼着自己在绘画上下苦功夫。 刘疏影天资极高,出身又好,肯下苦功夫又有名师指点,几年下来,自然练就了一手极为传神,让人称道的泼墨山水画,可惜的是她满心仰慕的人却没有因为这个对她另眼相看。这一切还是上一世满心嫉恨她,嫉恨她什么都不做就得了杨禹枢等人青眼的刘疏影亲口说的,想来不会有错。 “那我们第一项就比这绘画吧。”王夏渝笑笑,道:“我也更爱写意画……说了也不怕诸位笑话,我其实并不擅绘画,更爱写意画也只是因为耐心不够,难得沉下心来画工笔而已!钟姑娘,你呢?” “我其实更喜欢工笔画,精致秀美也更考验人的耐性,老师也说我的工笔画画的不错。”雪晴这番话倒真不是唱反调,比起写意画,她还真是更喜欢精致注重细节,需要精雕细琢才能成就的工笔画,但这却不是受曹穆卉的影响,而是曹穆卉的夫人丁伊,丁伊甚至私下费了很多功夫教她如何作画。 前世,身体越来越差的她最喜欢的就是花几天甚至数月慢慢的画一幅讲究细致的工笔画。最后她叹息一声,道:“不过,一副好的工笔画没个几天的功夫是画不出来的,自然也不能比这个,我也画一幅写意画罢了。” 她口气带了一些勉为其难,让刘疏影和王夏渝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都觉得她说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一会输了做铺垫而已! “既然如此,那么第一项比的就是写意画了。”嬴依诺点点头,王夏渝确实不善绘画,但只是不善而已,并非短板,她的短板是弈棋。以前嬴依诺还不大明白,为什么聪慧的王夏渝会是个臭棋篓子,但是现在……看看她到盛京之后做的事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嬴依诺心里思忖的,嘴上则道:“比试在四楼,上面已经准备好了文房四宝和常见的几样乐器,当然,刘姑娘和钟姑娘既可以指定自己需要的物件,我这边派人立马准备,也可以用自己带来的东西。” 刘疏影和雪晴都点点头,刘疏影回头对身后站着的丫鬟说了几句话,雪晴也向明秀点头示意,让她赶紧去马车上取自己的琴。来之前她就料到今日十有八九会发生某些类似比试的事情,也为此做了一些准备——她相信在场的大多数人和她是一样的。 事实还真就和雪晴想的一样,除了她和刘疏影之外,还有好些姑娘都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会马车上取东西,邢晓琳等人也不例外。 “接下来就请各位移步四楼!”等到大多数姑娘身后的丫鬟下楼,剩下的没了动静之后,尹一诺有道:“摘星楼那边应该也准备好了,男宾估计已经准备动身往嵌月楼来了,为了避免和他们撞个正着,我们早点上去比较好。” 说完,嬴依诺这个主人家就朝前带路,一直以来事实都想与邢晓琳争一争的刘疏影立马跟上,而从来不肯想让的邢晓琳却一反常态的故意落后了一个,起了身却没有迈出步子,而是担忧的看向雪晴。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就算赢不了也不会输得太难看的。”雪晴上前两步,笑着道:“不会让姐姐因为有一个不怎么出息的小师妹而丢脸的!” “妹妹与人相争是为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无论输赢,妹妹的这番心意我都铭记在心。”邢晓琳眼底带着感动,认真的道:“妹妹能站出来,姐姐心里便已经非常感激了,如果事不可为,妹妹只管弃权便是……该我面对的,我躲也躲不掉。” “姐姐有多少本事,我心里清楚,也知道我这么跳出来是多事之举。”雪晴笑嘻嘻的,道:“可是,老师那天都说了,想要与你们比试,得先把我给比下去……为了不被老师责罚,我只能跳出来了。一会还请三位姐姐给我呐喊助威才是!” “我们会的!”邢晓琳心里叹息一声,但也知道此时人多眼杂,很多事情不宜说透,她需要做的也不是口头上感激一番,而是真正回报这个又一次站出来为她挡旁人算计的妹妹。 她倒真没指望雪晴能在比试之中获胜,毕竟她比那两人小了足足五岁,十多岁的年纪,五年的时间能够拉开非常大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不是雪晴天资远超另外两人就可以拉近的,更何况刘疏影和王夏渝都不是天资一般的人。 但雪晴这番作为至少能够给自己争取缓冲的时间,还能让自己当面确定王夏渝到底有多少本事,进而做出最正确的应对。 “我们上楼吧!”俞敏霞笑道,两人说话的这功夫,刘疏影以及与她一道坐在右边的那些姑娘已经尽数踏上了通往四楼的楼梯。 “是啊,我们上楼吧!”雪晴点点头,道:“我那大哥哥二哥哥今日可都来赴宴了,我真的很想看看他们是第几个从摘星楼过来的。” 大哥哥二哥哥?是钟熠的两个儿子吧!邢晓琳心头微微一动,她对着钟蔺纬兄弟二人并无太多了解,但想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绝对没有学过什么武艺,想要克服困难,平顺的从摘星楼走过来还是非常有难度的。那么,雪晴其实更想看的是这两人出丑! 由此可以推断,雪晴和这两位堂兄的关系并不好。邢晓琳心里有了定论,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找机会给这两个人添点麻烦应该能让雪晴开心…… 第一百五十五章过来的人 上得四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当中间的雕花屏风,黑色的阴沉木配上精湛的牡丹花雕花,厚重而又华丽。屏风并没有遮挡严实,从故意留出来的缝隙能够清楚的看到对面就站了几个侍女,嬴依诺口中将充当裁判的男宾一个都没有出现。 “来了!”就在众女都透过那缝隙往对面看的时候,一个姑娘忽然来了一句,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对面果然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雪晴也不管会不会让人侧目,非常自然的就走到屏风旁边,正大光明的从缝隙往对面看去。 她这颇有些孩子气的动作惹得好些人忍不住笑了,杨青芷更是一脸无奈的道:“钟妹妹,这般偷偷摸摸的偷窥,可不是淑女所为!” “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大的偷窥!”雪晴嗤了一声,又道:“我就不相信,只有我好奇哪些人能通过这悬桥……就算不好奇,可对面还有我们的兄长呢,难道没人想知道自己的兄长能不能顺利的从这悬桥过来吗?它看起来好危险啊!” 好奇在的自然不仅她一个,但让这些姑娘因为好奇就这般不顾体面的凑到屏风前,却还是不可能的,不过雪晴后一个理由却说中了她们的心思,当即就有那种兄长也前来赴宴的姑娘起身凑了过去。 有一就有二,一个又一个姑娘按耐不住的凑了上去……等到李槿等人带着从一二楼脱颖而出的七八个姑娘上了四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好奇的凑到了屏风前,从缝隙看着对面的动静,有几个还忍不住的小声咋呼—— “哇,那位一身白衫的公子看起来好潇洒,这么危险的地方都如履平地!” “才不呢!要我说还是那位一脸笑容的公子看着轻松!” “不对,是那位戴了面具的公子更洒脱,你们看他可是脚尖点地就过来了……我听说书人讲过,那些功夫高深的,都是脚尖一点就能从围墙上飞过去!” 洒脱吗?雪晴心里撇了撇嘴,这带着面具的自然是俞振霄,但她真没看出这人有多洒脱! “你们看,那不是张家那位号称诗文双绝,风流倜傥的张公子吗?他看起来好紧张,两条腿一直在打颤,哪有风流倜傥的味道?” “我哥哥只是文弱书生,能鼓起勇气从这悬桥过来已大不易,不能用习武之人和他相比。”这是张姑娘的反驳。 “那位……呀,那不是敬王世子吗?他今日也来了啊!他看起来一点都比不上那些自幼习武的世家公子差,也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有女子惊呼一声。 “这不是废话吗?”刘疏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身青衫,一身风流的身影,一边轻斥道:“敬王世子文武双全,这区区悬桥在他眼中算得了什么?” 区区悬桥自然算不了什么,毕竟杨禹枢允文允武,是随便往那一站,就能将很多人给比下去的敬王世子啊!雪晴心里冷哼一声,杨禹枢的出现让她非常意外,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被他的突然出现影响到…… “也是……” 一群姑娘哪里还有方才的矜持,一个个一边看一边评价,热闹得不得了,而原本有些不明不白的敌视的,也在这种一起看热闹,一起八卦的气氛之中凑到了一起……只有雪晴,在看见杨禹枢之后心情大坏,耐着性子在陆续出现在视线内的人之中找钟蔺纬兄弟二人,再无八卦的心思…… 跟着李槿上得四楼的惜晴爱晴和其他人都有些傻眼,还是惜晴最早反应过来,她很快就在人群之中找到了雪晴,她走到雪晴身后,轻轻地拉了拉她,在雪晴回过头来之后开口问道:“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看对面过来的男宾呢!”雪晴这会已经收拾好了心情,笑着道:“总得看看一会儿要给我们做裁判的男宾是什么样的,能否轻松的通过这最后一道考验啊!” “看到……大哥哥他们了吗?”惜晴关切的问道,她在二楼的时候也听了关于今日比试的规则,那之后就一直担心钟蔺劼,既担心他心生怯意,不敢过来也担心他过来了,钟蔺纬却没有过来。 “还没有!”雪晴摇摇头,就在这个时候,晚晴就轻呼一声,道:“呀,二哥哥过来了……谢天谢地,二哥哥看起来还不错,就是脸色稍微差了点。” 钟蔺劼过来了?那么钟蔺纬呢?是晚了一步还是就没敢跨出那一步? 听到晚晴说的话,惜晴也顾不上再打听了,连忙也凑了上去,确定钟蔺劼不但过来了,还如晚晴说的看起来状态不错之后,大舒一口气,笑着道:“真好,二哥哥过来了!” 钟蔺劼过来之后,陆陆续续还有人出现,但出现的人越来越少,慢慢的再不见人过来,而直到这个时候,雪晴也没有发现钟蔺纬的身影,显然,他十之八九没有鼓起勇气过来或者说鼓起了勇气,但却还是失败了。 等到最后一个过来的人被侍女引着落座之后,坐在位子上喝了好几杯茶的崔儒林放下手上的茶杯,扬声道:“各位姑娘,我们这边可都差不多好了,还请诸位落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对面的动静别说崔儒林等自幼习武的听的一清二楚,就连身为文弱书生的那些也听到了,无非不过是不那么清晰而已,但至少知道对面的姑娘们都在看热闹。 随着崔儒林的话音落下,凑在屏风前的姑娘们也纷纷落座,惜晴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到了雪晴身后,听雪晴轻声道:“你和二姐姐都上来就好,我正担心你们呢!你们露了什么绝活?” “我们能上来是托了三姐姐的福,听说一开场就是三姐姐和刘姑娘、王姑娘大显身手,一比高低,李姑娘就让我们上来给三姐姐助威。”惜晴解释一声,又极为不解的道:“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和刘姑娘王姑娘比呢?不应该啊!” “应不应该都这样了!”雪晴笑笑,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带了些担忧的道:“大哥哥不见踪影……五妹妹,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第一场 “今日第一场是大学士府的刘姑娘、钟尚书府的钟三姑娘和开阳王姑娘三位下场比试。”待及屏风两边的男宾女客都坐好,四楼也渐渐安静下来之后,嬴依诺便来了开场白,道:“这三位都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才女,她们会连比四场,获得名次最好的获胜,第一场比试的写意画,还请三位姑娘到案前,在一炷香之后完成一幅画作。” 三人起身,各自走到案几前站定,而后不假任何人之手的检查自己即将用到的笔墨纸砚,确认无误之后,向嬴依诺点头示意。 “为了公平起见,三位姑娘不能再画作上留下任何可能透露你们身份的信息……”嬴依诺讲了一遍规则,而后干脆的道:“点香,计时!” 随着她的话落下,李槿上前点香,雪晴三人开始了…… 雪晴并没有一来就提笔,她挥挥手,让侍立在案几边,等着为她磨墨的侍女退下,自己亲自磨墨。 想要画一副好的写意画,首先要立意,意境的优劣至关重要,甚至比笔法更为重要,而笔法的优劣除了本人对笔法的应用是否得心应手,圆转如意之外,墨汁的浓淡也很讲究,需要浓的时候不能淡,需要淡的时候也不能浓。曹穆卉对于磨墨很是讲究,就连写字都非常讲究,而他的这一习惯也深深地影响到了他的学生,尤其是第一批学生。 “装腔作势!”雪晴亲自磨墨的举动落在刘疏影眼中却只得了这么一个评价,她倒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讲究,她自己其实也很讲究这些,也和雪晴一样亲自磨墨,不假手他人,只是她不相信雪晴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讲究到这一步。 雪晴心里叹息一声,手上却依旧不紧不慢的磨着墨,脑子里也思索着自己应该画什么,而刘疏影却不肯放过她,冷笑道:“钟姑娘画的如何还得见到画才能断定,但架势不错,只可惜隔着屏风,对面的看不到钟姑娘摆出来的这架势,要不然就凭这个,钟姑娘也能赢得几分好感。” “就算一手写意画为人称道,但也不能大意。刘姑娘还是沉下心来,别一会画的还不如我这个架子货可就丢人丢大了!”雪晴冷冷的回了过去,她对刘疏影原本就没什么好感,只是觉得她也是可怜人,不想与她计较太多。但是,杨禹枢的出现,让心情原本还行的雪晴骤然心情不好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就多了几分火药味。 雪晴的话让刘疏影脸色一沉,但终究还是消停了——心上人就在屏风的另外一边,和一个小丫头不依不饶岂不是让原本就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对待的他越发认定自己还没长大? 想到这里,刘疏影有些浮躁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磨好墨之后,凝神静气,微微思索片刻之后开始动笔。 雪晴动作也不慢,几乎与她同时放下墨,拿起笔后闭上眼,眼前闪过一片在皎洁的月光下清冷绽放的昙花,再睁开眼时,清明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手中的笔蘸上墨水,胸有成竹的几笔之后,一朵清冷中透着孤芳自赏的昙花便跃然纸上…… 一炷香只烧了三分之二,先是刘疏影紧跟着是雪晴最后才是王夏渝就放下了笔,各自看着自己墨迹未干的画,脸上都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不同的是刘疏影的笑容中满是自傲,王夏渝的笑容中却藏着意外惊喜,至于雪晴则是轻松写意…… 三人的表情,嬴依诺尽收眼底,她一边笑着走近案几,一边道:“看来三位姑娘对自己的画作都很满意……”看到三人的画作之后,她微微一怔,将三人的画作再次浏览一遍,道:“三位姑娘画的确实都非常的好,旁人我不知道,但我是自愧不如的!你们小心的将三位姑娘的画作送到对面,请各位世兄赏析!” 一直侍立的三个侍女点头应诺,小心的捧着三人的画作穿过屏风过去了,很快,那边便传来讨论点评的声音,声音都不大,又有些嘈杂,众女听得都不是那么真确,唯一确定的只是“昙花”两字一再出现。 “嬴姑娘,这三位的画作你是都看过的,你觉得哪一位的画作更出彩呢?”问这话的是丁西月,她看得出来刘疏影的脸色和眼神都不对劲,显然,那边频频传来的“昙花”二字与她的画作并无关系。 “哪位更出彩我可不好说,也不敢说,毕竟绘画一道上,我并无天分。”嬴依诺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掏出答案来的人,她微微一笑,却又将视线投向雪晴,声音柔软,道:“原以为钟妹妹那日让人惊艳的一手飞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哪知道妹妹的画作也是这般出彩,可就这样,却还不是妹妹你所擅长的……唉,真不知道妹妹擅长的又有多么的令人惊艳!” “嬴姐姐赞誉了!”雪晴展颜而笑,带了几分天真带了几分傲气,道:“我真不觉得自己有多少让人惊艳的本事,不过是还过得去罢了!不过,如果不是自觉得还过得去,就算老师有言在先,我也未必敢蹿出来,没听老师的在阿猫阿狗挑衅的时候站出来守第一关固然会被老师责罚,但没半点成算就贸贸然的蹦跶也一样讨不了好。” 阿猫阿狗?王夏渝的脸色沉了下去,她还第一次被人这般鄙视,但是如今她也顾不上和雪晴来什么口舌之争了,她也是自幼习武的,虽说只学了几年便因为吃不了苦放弃了,但至少也比旁人更加的耳清目明些。别的姑娘听来有些嘈杂的声响,在她耳中却几位清晰,她听出对面几乎六成的人都认为月下昙花图无论意境还是技法都最为出色,剩下的两成多的人则认为竹海听涛图画得非常传神,只有不足一成的人觉得折柳送别不错——她画的正是折柳送别。 这一局她赢面不大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刘疏影的画她这段时间也看过好些了,眼高于顶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绘画一道上比不得刘疏影。但是她认为自己赢不了刘疏影的同时也认定自己绝对不会输给另外一人。这个另外一人她原本想的是邢晓琳,雪晴跳出来之后她也没有改变想法——一个十一岁的黄毛丫头,能写一手极好飞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再画得一手好画……这怎么可能! 但如今的现实是,无论那一幅得到六成人赞誉的月下昙花图是谁画的,她第一场开局不顺,成了垫底的那个却是不争的事实! 第一百五十七章证明 “我们商议的结果出来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另一边的略有些嘈杂的争论才渐归安静,崔儒林的声音也再次响起,道:“我们一致认为月下昙花图最为出色!”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两个侍女从屏风那边过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副得到一致好评的月下昙花图展示给女客们观赏,而崔儒林的话却没有打住,继续道:“这副画寥寥数笔,便将昙花优雅孤洁的风姿展现的淋漓尽致,月辉倾洒在昙花的花瓣之上,让蝉翼般的花瓣显得越发的柔弱……说实话,笔法尚有些稚嫩,但画的真的非常非常好,至少我是自愧不如的。能画出这样的画,假以时日,成为画坛大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崔儒林的评价极高,而这番评价只让看到这幅画之后,脸色就不好看起来的刘疏影和王夏渝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 “仅次于昙花图的是这副竹海听涛。”隔着屏风的崔儒林自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席话,让这两人的脸色铁青,当然,就算知道也不会让他心生怜惜,打住话题。 “说实话,这幅竹海听涛画得极为传神,竹的风骨,风的劲道表现得都非常传神,看着这幅画,我耳边甚至都有风过竹林的沙沙声响……”崔儒林非常中肯的道:“如果没有那幅月下昙花图,那么这幅竹海听涛真是极好的,但有了那一幅……昙花图只用了寥寥数笔,就将所有想要表达的尽数表达出来了,与之相比,这竹海听涛就显得繁复而累赘。当然,笔法上,这幅画圆转如意,更胜一筹!” 这是写意画,最要紧的是意境,不是笔法!刘疏影心里有一种愤怒,如果是旁的输了她还真能一笑了之,但是绘画输给了别人,她怎能甘心? “最后是这幅折柳送别。”崔儒林的话这个时候忽然没多少感情了,干脆了当的道:“这幅画意境不错,笔法也不错,算是很不错的,只是珠玉在前,就显得平常了些。” 这样留有情面的评价并没有让王夏渝感到面子上好过几分,反倒让她感到被人羞辱,而对面的崔儒林却丝毫不顾她的心情,直接的道:“王姑娘的画我们也是见过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副折柳送别应该出自往姑娘之手。我们如今比较想知道的是月下昙花图是哪位姑娘画的?是刘姑娘还是钟姑娘?” “是钟姑娘!”嬴依诺给出了一个众女并不意外的答案,她们虽然没看清楚哪幅画是哪一个画的,但下场的三人,一个神态坦然,两个面色铁青,结果一目了然。倒是对面的男宾一阵哗然,他们之中见过王夏渝画作,熟悉她的画风的都以为昙花图是刘疏影所作,熟悉刘疏影的风格的,却又以为那是王夏渝画的,只要寥寥数人猜测是雪晴,而这寥寥数人之中就包括脸色一样非常不好看的王兴宇。 “真没想到居然是钟姑娘!”崔儒林叹息一声,道:“姑娘年纪小小就有如此本事,让崔某汗颜啊!” “崔公子,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慢慢想,不着急!”雪晴俏皮的回了一句,引得对面一阵大笑。 嬴依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罢之后,扬声道:“崔世兄,还有什么点评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宣布这一场比试的结果了!” “没什么好点评的了!”崔儒林干脆的道:“你宣布结果吧!” “慢着,我有话要说!” 嬴依诺正准备宣布结果,对面又传来一个男声,不过,她却没有恼,因为那声音的主人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她笑着道:“俞大哥有话请讲!” “我虽不大懂得欣赏,但诸位兄弟都说这月下昙花图极好,想必就是极好的。”俞振霄的声音稳稳的,道:“钟姑娘,这是姑娘第一次在这清安园展示自己的画作,却也是清安园第一次有幸见识几位才华横溢的姑娘比试,俞某想请姑娘割爱,将这月下昙花图留在清安园,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把画作留下?雪晴微微有些犹豫,而俞振霄似乎能够看到一般,不等她拒绝又道:“清安园之中有好些小的园子,其中有一处遍植昙花,若能得到姑娘的画作,俞某请人认真装裱之后会将这幅画挂在那里。” “俞少教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幅画就留下来吧!”雪晴心里其实是不大愿意的,她并不乐意看到自己的画作流落到不熟悉的人的手上,但是想到安教的显赫一时,想到俞欢的可能和静安师太有关,想到将来哪一天说不得还得求到安教这位权势熏天的少教主,她最终还是松了口。 “多些钟姑娘割爱!”俞振霄再一次感谢,而后就没了声响。 确定俞振霄不会再说什么之后,嬴依诺又笑着道:“还有哪位有话要说吗?我这次是真的要宣布结果了!” “我有话想说!”严浅忆站了出来,在众女的目光之下毫不犹豫的道:“这副月下昙花图确实非常出色,无论意境还是笔法都极为优秀,被评为第一我没有异议,但是,我不觉得钟姑娘小小年纪能画出这么好的画来。” “严姑娘,说话可是要用脑子的!”嬴依诺脸色微微一沉,道:“钟妹妹当众作画,岂能有假?或者你想说的是我配合钟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上了一副不知道出自何人的画?” “嬴姑娘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那种事情!”严浅忆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怀疑这幅画是旁人画好之后,钟姑娘临摹过无数遍,今日她所谓的当众作画也不过是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临摹而已!” “你有何证据?”嬴依诺脸色依旧不好看。 “我没有证据,这种躲着旁人做的事情想要找证据何其难!”严浅忆摇摇头,道:“我和钟姑娘同窗数年,自认对她是比较熟悉和了解的,她有多少本事我也是心里有数的,决计不相信她能画出这样的画来,她没这个本事!” “没有证据,只凭一张嘴就否决了别人的成绩……严姑娘,你好大的脸啊!”俞欢不干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她冷笑一声,道:“这种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还能让人信服几分,可是从你这种嘴上说着同窗情谊,一口一个姐姐妹妹,捅刀的时候却也干净利落的人嘴里说出来,还真的让人难于相信。” “我是没有证据证明这画作不过是钟姑娘临摹旁人的,但谁有证据证明这画作不是她临摹别人的呢?”严浅忆冷笑,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在乎当众与青舍这些曾经的同窗撕破脸皮会不会让人笑话了,反正她就在不久之前,就已经因为被她们一起排斥、一起划清界线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刘疏影赞同的点点头,淡淡的道:“输给一个有真本事的,哪怕只是个黄毛丫头,我也毫无怨言,但如果输给了一个靠临摹他人画作来博人赞誉的,我可是不干的。” “刘姑娘,你这又是……唉,钟姑娘,你可有证据证明这画作是你所作而非临摹他人?”王夏渝做作的叹息一声,却又不容人喘息的道:“如果无法证明,钟姑娘自己的名誉受损不说,这幅月下昙花图也要蒙羞……这么好的一幅画作,可惜了!” “说来说去其实就只是想否认我年纪不大,却能画出这么好的画来事实,说来说去还就是不想输给我……”雪晴冷笑一声,道:“你们想要的证据我是没有的,就算我叫人立刻飞奔回去将我平日的画作拿出来,也会被人白的说成黑的,说那些都是我平日临摹的……所以,要么你们拿出证据来证明我只是临摹,要么你们来猜猜这画作应该是谁画出来给我临摹,而后将人请来对质,如果都不行,那就把那种因为嫉妒眼红信口胡诌的话吞回去!” “猜出来也没用!那人既然愿意将画作拿给你临摹,并默许你用来扬名,又怎么可能改口?”严浅忆也冷笑起来,道:“钟姑娘的父亲可是盛京名士,身边善画的人不知凡几,想找个人画一幅能够让女儿临摹了之后可以一举成名的好画,还不简单?” “脏水又泼到家父身上了!”雪晴眼底冰冷,严浅忆这句话算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钟姑娘,没有证据未必就不能证明姑娘的清白,姑娘再画一幅不一样的昙花图也就是了!”说这话的是屏风另一边的俞振霄,他冷冷的道:“当然,严姑娘也可以死鸭子嘴硬,说钟姑娘临摹的不止一幅,不过我们也能认定严姑娘是眼红嫉妒,在这里胡搅蛮缠,强行将严姑娘驱逐出去!” “钟妹妹,你觉得俞大哥的建议怎样?”嬴依诺看向雪晴,道:“钟妹妹只需再画……” “三幅!”王夏渝打断嬴依诺没说话的话,道:“钟姑娘只需要再画出三幅不一样的昙花图,我们就愿意承认这画作并非临摹,而是钟姑娘自己画出来的。” “只要三幅啊?是不是少了点?”雪晴冷笑着看这王夏渝,觉得上一世她被打击的信心全无一点都不奇怪,连认输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输给别人之后,知耻而后勇,进而让自身变得更优秀呢?她转向被王夏渝打断的嬴依诺,道:“时间有限,不能画太多,我就再画上十幅,要是这样还不能堵上某些人的嘴……” “如果十幅画都不能堵上她们的臭嘴,姐姐我叫人帮你堵!”俞欢冷笑一声,扬声道:“来人,给我找些又脏又臭抹布来,姑娘我等着用,记住,越脏越臭越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花开花谢 十幅画一字排开,众女齐齐的倒吸一口气,不管之前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却只剩下敬服。 严格的来说,这算不得十幅完整的画作,每一幅画上都是月光下同一枝头上的两朵昙花,不同的只是那昙花的形态——从还是花蕾到悄然绽放,从在枝头傲然盛开到带着一丝依依不舍的凋落。这十幅画不仅将昙花那短暂而凄美的花开花谢画得惟妙惟肖,更将那种迫不及待想要绽放,盛开之时沐浴着月光的洒洒洋洋和即将天明、缓缓凋落的感觉画了出来,让看画人的心情随着画面跌宕起伏…… “依诺,你们看好了没有?是不是该轮到我们欣赏钟三姑娘的大作了?”崔儒林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和迫不及待,女客这边在半柱香之前就陷入了一种能诡异的寂静之中,而在那之前可不乏不怀好意的讥讽和故作关心的劝慰……这种转变,让看不见这边情形的男宾们心里都有了猜测——年纪小小的钟三姑娘定然又一次让人惊艳了,所以,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才堵上了自己的嘴。 “这就送过来给各位世兄和贵客欣赏!”嬴依诺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挥挥手,小心的捧着刚出炉画作的侍女们就按照顺利鱼贯而行,随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屏风的出口,嬴依诺也回过神来了,她看向雪晴的目光比之前更亲切了,带着赞叹的道:“妹妹一定爱极了昙花,能将昙花画得如此传神,可不仅仅是无数个不眠之夜就能练出来的,妹妹笔下的昙花仿佛有了自己的灵魂一般,美得让人感到窒息!” “我是很喜欢昙花,喜欢那种美到极致却毫不张扬,相比起来,昙花才是百花之中最最孤芳自赏的。”雪晴没有否认自己的喜好,她笑着应了一句之后,看向脸色煞白的严浅忆和同样没有了红润好气色的王夏渝,淡淡的道:“不知道这十幅画能不能证明我的清白?证明我不是那种临摹了旁人画作,而后在人前画出来,佯作自己很有才华的人?” 两人无言,倒是刘疏影坦然的道:“是我等心眼小,输了却不肯坦然认输,倒是让钟姑娘委屈了!姑娘笔下的昙花从含苞到凋零,画得栩栩如生,能到如此境界,无论是姑娘自己观察所得,还是临摹他人之后练就的,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也是爱画之人,为了让自己进步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可惜的是天资有限,成就也极其有限。但钟姑娘显然是天资和勤奋兼备的,输在钟姑娘手里,我心服口服!” 刘疏影的坦然认输让邢晓琳等人眼中闪过喜悦——雪晴画到第四幅的时候她们便知道雪晴的胜出不会再有争议了,但没有到最后,却也不能放心,谁知道如今越发不要脸面的严浅忆还会说出些什么强词夺理的话来。 “坦然认输就对了!人生在世,哪能只赢不输?人啊,输了不怕,知耻而后勇,下次争取赢回来就好,怕就怕输不起,输了还不认账。”俞欢说完这句,直接点明道:“王夏渝,你认输不?还有那个姓严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俞欢的直截了当让两人避无可避,王夏渝寒着脸,道:“连刘姑娘都认输了,我这原本就垫底的又怎能不服输?” 王夏渝的话俞欢不是很满意,但也没有再不依不饶,她心里非常清楚嬴依诺等人处处让着自己是因为什么,也清楚她们的退让都是有限的。掌握好了分寸,在旁人看来就是她们都要让着自己,掌握不好分寸,让她们翻了脸,她自己也是讨不到什么好的。 她转向严浅忆,道:“你呢?怎么不说话?刚刚污蔑钟妹妹的时候不是很会说的吗?“ 严浅忆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但她也知道她根本不能回避也回避不了,只能白着脸道:“是我错了,以为自己了解钟妹妹就想当然了……就算妹妹以前从来不曾露过这一手,也不应该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妄下定论。钟妹妹,抱歉!” “所以,还是我错了,没有把自己的底兜给严姑娘。”雪晴冷笑一声,道:“妹妹两字严姑娘莫要用在我身上,我当不起,也不敢当!” “好在你没有把底兜给她,要不然真是什么时候被人怎么算计死了都不知道!”俞欢也冷笑一声,却没有再盯着严浅忆不放,在她看来,严浅忆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她今日之所以有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只凭自己的想当然就污蔑雪晴,是自以为有依仗,甚至是为了讨好某些人。 她冷冷的瞟了那个面如寒霜的某些人,转向雪晴的时候又是一脸的笑,带了几分求证一般的道:“妹妹的昙花画得如此之好,那是真心非常喜欢昙花了?” “嗯!”雪晴点点头,又带了几分怅然的道:“可惜的是盛京气候并不适宜昙花生长,要不然的话,我一定在我的院子里种满昙花。” “盛京冬天太冷,昙花想安然过冬不容易,换了我们青州就不一样了。”俞欢笑呵呵的道:“在鄙教的后山种了几十亩昙花,月圆花开的时候,整个后山美得恍若仙境一般,妹妹若是见了一定会非常喜欢……对,妹妹一定要抽时间去鄙教逛一逛,看看满山昙花盛开是怎样的美丽和震撼。” “安教后山种了几十亩昙花?”雪晴诧异地看着俞欢,像梅花牡丹这类喜欢者众多,传颂诗赋也很多的名花,成片甚至满山种植的确实不少,但是昙花这种需要半月三更起来欣赏的花……她前生今世都不曾听说过什么地方如此大规模的种植。 “我还能骗妹妹不成?”俞欢斜睨她一眼,有看向嬴依诺道:“嬴姑娘,你是去过鄙教总坛,也见过那满后山的昙花的,你和钟妹妹说说,我可有骗她?” 被俞欢问到,嬴依诺当即点头,道:“安教后山确实有非常大的一片昙花,种了也有些年头了!” “哦!”雪晴其实并没有怀疑俞欢说的是假话,这种事情也犯不着说谎骗人,只是觉得太巧了些,自己说喜欢昙花,俞欢就说案件有几十亩昙花,她好奇的道:“是贵教的哪位喜欢昙花吧,要不然怎么会种这么多的?” 这个……被雪晴这么无心的一问,俞欢忽然想起当年种昙花的时候某个人的说辞,当下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第二场 俞欢如此激烈的反应让雪晴有些傻眼,当然,傻眼的也不止她一个人,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俞振霄淡淡的道:“昙花是十年之前,鄙教在青州立教之初种的,是我的建议。” 是他建议种的?他喜爱昙花到这种地步? 别说俞振霄,就连那些不知道俞振霄身份也从未与他打过交待的姑娘也深感意外,但就在这个时候,俞振霄却又淡淡的道:“昙花有清肺止咳,凉血止血,养心安神之功效,晒干的昙花可以入药,肺热咳嗽,肺痨,咯血,心悸失眠等症状都可以用昙花。” 入药?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原本风雅的一件事情,被他这么一说,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接地气了呢?而雪晴则觉得俞振霄还有更煞风景的话要说。 果然,俞振霄并没有就此打住,继续淡淡的道:“鄙教立教之初,无论是资金还是人手都非常的紧缺,处处捉襟见肘,后山之所以种了几十亩昙花就是因为晒干的昙花能够入药。昙花能够入药,是很多大夫都知道的事情,但一直以来,大规模种植昙花的却不多见,干制的昙花价格还是不错的,鄙教在收集昙花将之买到药房之后非常有用的缓解了鄙教资金紧缺……青州是一块富庶之地,但鄙教所在的连安山却相对贫瘠,除了昙花之外,种别的不是很合适。” 撒谎!雪晴心里嘀咕一声,她喜欢昙花,前世在梧州的时候也没少种昙花。她成亲之后,晏富贵那胖子就在她的院子里种满了昙花,她亲手打理,自然知道这昙花虽不是特别挑剔、特别难侍候的,但也不是什么地方什么土壤都能种好的。还有就是一个江湖教派,没有用收保护费的法子来钱而是学着药农种植能入药的植物来赚钱就更显得有些傻……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那时候我还小,但也记得鄙教草创之初确实举步维艰,最初的那些昙花都是兄长带着人一锄一铲种下的……”俞欢接上,带了无比感慨的道:“之后,鄙教发展越来越好,后山那些昙花能带来的收入也显得微乎其微,但那片昙花却依旧保留了下来,依旧有人精心护理。每年昙花盛开的季节,寅时刚过,兄长就会带着人去后山采摘刚刚凋落或者即将凋落的昙花……鄙教有几款自制的茶叶,兄长会挑选出最好的一部分,放在簸箕之中,上面罩上纱网,将之放在盛放的昙花丛中,利用昙花散发香味茶叶汲取香气的原理,制成鄙教独有的带了昙花香气的茶叶。” 那独特的,带有昙花香气的冬茶恋雪就是这么来的吧!雪晴了然,俞欢却看向她,道:“昙花我不知道看过多少,这花开花落的过程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但惭愧的是我虽然也能画上那么几笔,也曾画过昙花,却怎么都比不上妹妹画得这般传神,仿佛活了一般。” “姐姐谬赞了!”雪晴笑笑,觉得俞欢这话背后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然,只听她继续道:“这十幅画把昙花给花活了,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不知道妹妹可愿割爱,将之送给我……我保证,一定会非常珍惜它们的。” 说心里话,雪晴并不大乐意,但是俞欢一直以来对她都是充满了善意的,就算这善意的背后有所图也不能否定这种善意,雪晴要是拒绝未免太不近人情。她心里轻叹一声,道:“姐姐喜欢拿去便是,这么点儿小事,妹妹岂能不答应?” “那就谢过妹妹了!”俞欢很是开心,她心里倒真的是挺喜欢这十幅画的,毕竟从小看的最多的就是昙花,就算原本没多喜欢,看的时间长了,也生出一份不一样的感情来。 “好了,想说的话诸位可以慢慢下来再谈,现在我们还是回到比试上来。”嬴依诺笑着将已然走偏的话题拉了回来,笑着道:“我相信现在应该没有人对钟妹妹这一局魁首的荣誉有异议了吧?”她微微的顿了顿,确定不会有人再跳出来找茬之后,道:“下一局比音律,三位各自擅长什么乐器,准备比试什么,可准备好了?” “我喜欢琴,就弹琴吧!”王夏渝语气淡淡的,她知道嬴依诺是为了照顾自己才在没有征求意见的情况下定了下一场比试音律的,她的琴艺可是公认的好,就算不能将另外两人别什么都不是,获胜也是没有悬念的。 但是,这样的照顾王夏渝真不乐意看到,这只说明嬴依诺如今已经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信心,不相信自己除了音律之外还能在哪一方面赢过另外两人。 这一点,王夏渝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出来,所以对嬴依诺的照顾不但不领情,甚至还带了些不满,她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语气淡漠不说,看向赢依诺的眼神也带了不满。 王夏渝是不是生气记仇嬴依诺并不在乎,她只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场,王夏渝无论如何必须赢回一局——刚刚绘画上输得一塌涂地,书法在刚刚到盛京的时候就已经输给了雪晴。就算她们心里都明白,王夏渝的字其实并不比雪晴差,只是因为雪晴年幼,在两人旗鼓相当的时候算作她输……但输了就是输了,现在说那些旁人只会认定那是狡辩,加上刚刚质疑雪晴却被打脸的事情…… 王夏渝丢脸嬴依诺只想在心里骂句活该,但是今日的宴会可不仅仅是为了给王夏渝一个在盛京闪亮登场的机会,更是八大世家和安教在盛京想要打响的第一炮。被王家捧得高高的,在外人眼中赫然就是世家姑娘之中最最优秀的王夏渝要是再输一场,哪怕是屈居第二,她王夏渝的一切都会被否决,王家会面上无光,其他世家也会因此受影响…… 因为这些考量,就算知道第二场就比琴艺对雪晴不公平,就算知道王夏渝不但不会领情,还可能抱怨,嬴依诺还是没有问一声就做了决定。看王夏渝确定了自己将要用的乐器之后,嬴依诺看向刘疏影,笑着道:“来盛京之前,曾听说过刘姑娘善琵琶,这一场音律刘姑娘可会让我等欣赏一下姑娘的琵琶绝艺?” “那是自然!”刘疏影点点头,看向雪晴,道:“钟姑娘擅长什么乐器?我知道曹先生对自己的弟子都因材施教,所以邢姑娘善鼓,明慧郡主善筝,俞姑娘善剑舞……没有谁是相同的。” 刘疏影的话让一直旁观的王俪颜色微微一白,知道被邢晓琳等人当众那么一排斥,又被严浅忆那么一闹,现在在外人眼中,不仅严浅忆这个被撵出青舍的不算青舍弟子,就连自己也隐隐的有那种被排除在外的迹象了。 雪晴不知道王俪因为刘疏影的话想了那么多,她微微一笑,看向王夏渝,道:“好巧,我也 第一百六十章弦断 雪晴的话让王夏渝的脸色沉了沉,就算雪晴说的是实话也被她当成了挑衅之词,她嘴角挑起一个笑容,道:“确实好巧,只是不知道钟姑娘这一次会不会有好运气了!” “运气这种东西太飘渺,我更相信实力!”雪晴笑笑,语气淡淡的却很自信,当众作画却被人恶意质疑,还恶意满满的把钟珥牵连进去……这一切是真的把雪晴惹恼了。 是,质疑她的是严浅忆,将钟珥牵扯进来的也是严浅忆,王夏渝看起来只不过是像刘疏影一样,输得不甘心,在严浅忆蹦哒的时候站在严浅忆那一边附和了几句……但那只是表象。 严浅忆是和王俪一起来的,看起来像是王俪照顾朋友,特意带她过来的。但就雪晴重生之后的观察,脸上总是带着笑,在青舍也因为自己的出身不显对谁都谦让三分的王俪和严浅忆是一路人,都是那种为了利益可以舍弃很多东西的。 这样的一个人,或许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给严浅忆一张银色请柬,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好处,绝对不会将人带上三楼。她们两个关系不错是事实,但真没好到愿不顾一切的为对方的地步。那么,这个好处是谁给的呢? 还有严浅忆……再有半年她就会进东宫,这个时候她最明智的做法是像钟初晴一样,安静的等待佳期到来而不是跳出来蹦跶。她就不怕节外生枝,影响了她的将来? 可是她不但来了,还在毫无凭据的情况下否定雪晴,甚至污蔑雪晴……如果不是因为自以为有人在背后当靠山,她能这样?而这个靠山,极有可能是王夏渝,为的不仅仅是拉拢严浅忆这个未来的太子侧妃,也是为了找一个愿意为她打头阵的。 当然,雪晴心里也清楚,无论是王夏渝还是严浅忆,她们最初的目标都不是自己而是邢晓琳,自己与她们而言无足轻重,被针对也是因为自己挡了她们的路。 同时雪晴也明白,无论是严浅忆也好,王夏渝也罢,如今心里说不得最恨的反而是自己,既然这样,那么就这样下去吧,没有必要粉饰太平,做出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 “实力?钟姑娘是觉得自己可以在琴艺上赢过我了?”王夏渝的脸色阴沉得难看,雪晴自觉得自己不过是说了实话,但落在王夏渝耳中却又成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挑衅。 “我没听过王姑娘的弹奏,怎么敢说那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话?”雪晴微微笑着,道:“听说琴棋书画之中,王姑娘最善琴艺……说来还真的是好巧,我也一样独钟琴艺。” 雪晴一句“独钟琴艺”让王夏渝的眼皮微微一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而嬴依诺也一样。 之前在青舍,雪晴与王夏渝比书法的时候,她说她不善书法,然后不善书法的她写了一手极为出色的飞白,赢了王夏渝一局。刚刚在三楼,确定第一场比试写意画的时候,她虽没有说自己不善绘画,却也说自己更善工笔……然后,她一幅月下昙花图不仅赢了王夏渝,就连以绘画见长的刘疏影也输在她手上,被人质疑之后,更用连贯起来的十幅画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两样不擅长的赢了王夏渝,那么她钟爱的呢? “钟姑娘独钟琴艺?”刘疏影笑着看着雪晴,道:“钟爱的往往都是学的最好的,毕竟只有真心喜爱了,才会勤学苦练。不知道钟姑娘是不是也这样?” “刘姑娘说的是,真心喜爱的,往往都是下功夫最深,花时间最多钻研的。”雪晴笑着点点头,道:“我只觉得琴棋书画之中,琴艺才是我学的最好的。” 雪晴的话让王夏渝的眼中闪着厉色,嬴依诺轻咳一声提醒之后,她才收敛了几分,却仍旧语气不好的道:“听钟姑娘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是非常期待姑娘接下来的表演了!” “我也一样很期待!”刘疏影接过话来,又半是开玩笑半是为自己开解的道:“我最擅长的是绘画,琵琶也就勉强弹得还可以,这一局我估计得垫底。我知道钟姑娘不乐意当那个抛砖引玉的,这一局我就先来吧!” 她开场?王夏渝眼中再次闪过厉色,琴艺是她最擅长也最引以为傲的,她原本的打算是这一局自己开场,先声夺人的将人镇住,顺理成章的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哪知道,却被从来没有当成对手的刘疏影给抢了先。 但是,她却不适合自己出言反对,只能朝着嬴依诺使了一个眼色,哪知道嬴依诺却佯作未见一般,笑盈盈的答应道:“刘姑娘都这么说了,这一局就由刘姑娘来开场吧!不知道刘姑娘的琵琶可取来了!” “取来了!”回答嬴依诺的并不是刘疏影,而是未上四楼之前被刘疏影使唤着去刘家马车里取琵琶的丫鬟雁落,她站在三口通往四楼的楼梯上,一边往上走一边笑着道:“奴婢奉我家姑娘之命去取琵琶,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迟到。” 雁落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抱着琵琶上到四楼,跟在她身后的是小心的捧着雪晴的凤尾琴的明秀也上了楼,就在明秀刚刚上到四楼的那一瞬间,她身后跟着的丫鬟一声哎呀,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过来…… “小心~”好几个因为雁落的声音将视线转向楼梯口的姑娘都破口而出的叫了起来,但是她们都叫迟了,猝不及防的明秀还是被人给扑倒了,发出砰地一声重响。 不过,纵使整个人就那么摔倒在四楼的楼板上,发出听着都觉得很疼的重响,她也没有撒手,让手上的凤尾琴飞出去。 就在众人微微舒一口气的时候,却听到铮的一声响,距离明秀近的一位姑娘情不自禁的轻呼一声:“呀,琴弦断了!” 琴弦断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明秀手上的凤尾琴……果然,她手上的凤尾琴仅剩六根弦,最边上最细的那一根弦断了。 明秀显然摔得不轻,但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在原地,手里紧紧的抱着凤尾琴,满心愧疚的道:“姑娘,奴婢……” “这不是你的错!”雪晴深吸一口气,凤尾琴是她学琴的时候钟珥和沈月绮精心为她挑选的,她一直以来都极为珍视,保养从不假手他人,如今却在她的眼面前就这么绷断了一根弦……好在只是崩断了一根弦,要不然的话她真不敢肯定自己还能这般冷静。她脸色淡淡的看着晚明秀几步上楼的丫鬟,冷冷的道:“你不解释一下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道歉 雪晴冷冷的话语和众多投到身上的视线让那丫鬟缩了缩,但就那么一下之后,就梗着脖子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人给绊了一下,站立不稳才碰到她的。我怎么知道她那么笨,就那么一下,就摔成这个样子了!” 这丫鬟说话的语气不好,言词之间更没有尊卑,听得众女颇有些目瞪口呆,都不知道这么一个丫鬟是哪来的? “这么说来,还是我这丫头的错了!”雪晴面如寒霜,而后冷笑一声,看向嬴依诺,淡淡的道:“嬴姑娘,你们是主人家,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吧!” 嬴依诺心里再一次叹气,眼神冷冷的看向王夏渝,道:“王姑娘,这丫头是你的人,你是不是该给钟妹妹一个说法?” 原来是她的丫鬟啊!众女的目光齐齐的投向王夏渝,眼中都带着了然和不屑,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夏渝心头比雪晴还要恼怒,她怎么知道会出这么一个意外,她也懵了好不好?只听嬴依诺这忽然疏远了八百里的口气就知道,她在怀疑自己搞鬼,怀疑自己怕又一次输给钟雪晴那个小丫头片子让人做了手脚?可是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那样的念头都没有起啊!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还不知道给自己惹了大麻烦的丫鬟碧莲,呵斥道:“跪下回话!” “姑娘~”碧莲的脸色微微一白,她到王夏渝身边侍候也有好些年了,一直深得王夏渝的信任和器重,私底下甚至像姐妹一般亲昵,而这也是她说话没有个尊卑轻重的原因。 “跪下!”王夏渝的声音又多了几分严厉,碧莲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满心不甘愿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夏渝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一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为什么尖叫,还碰到了走在你前面的人?” “姑娘,奴婢上楼梯的时候,忽然觉得被人绊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才惊呼起来,也就是因为站不稳才会往前一扑,把前面的人给碰到了。”碧莲这会说话总算是老实了许多,但却也没忘记给自己开脱道:“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她那么没用,就那么一下,就摔成了滚地葫芦……” “钟姑娘这丫头确实很没用,换成其他的,譬如说雁落肯定不会摔得这么惨,顶多不过是一个松手,让手里的琵琶飞出去,摔个稀巴烂而已,怎么可能让自己摔得那么重。”这一次第一个站出来为雪晴说话的却是刘疏影,她脸色冷冷的道:“这丫头这么宝贝主子的琴,宁愿自己摔出一身青,也要把琴护住,一定让人失望了吧!” “刘姑娘,这丫头也不是有心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没听这丫头说是有人绊了她的吗?”邢晓琳冷笑一声,道:“我如今比较好奇的是这在楼梯上,在无人与她并行的情况下,她是怎么被人给绊倒的!” “没有人自然就是鬼了!”刘疏影难得和邢晓琳一唱一和起来,她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啊?” “心里有鬼也是也是鬼!”邢晓琳冷笑,道:“这是不知道这心里藏了鬼的到底是哪一个了!” 两人的话越说越难听,王夏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冲着两人说什么都是错的,她脸色铁青的看着恍悟过来自己说的话不足为人信的碧莲,而碧莲连忙道:“姑娘,是奴婢口误,不是有人绊了奴婢,是有人从后面推了奴婢一把……就是她,就是她在后面推了奴婢一把的。” 顺着她的手,众人将视线落到了上来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藏到了严浅忆身后的丫鬟身上,邢晓琳等人与严浅忆同窗多年,自然知道那是侍候了严浅忆多年的丫鬟玳瑁。 “严姑娘,她是你的丫鬟吗?”嬴依诺脸色阴沉,淡淡的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严姑娘并非我等亲自下了请柬请来的贵客,而是与王俪王姑娘一道来的……” 嬴依诺的话没说完,但众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无非不过是想说自己都是跟着蹭上来的严浅忆没有资格让自己的丫鬟上来这里。 严浅忆脸色煞白,不等她说话,之前迎接雪晴姐妹并将她们送上嵌月楼的闵月就出现了,恭恭敬敬的道:“嬴姑娘,这位是王姑娘身边的碧莲姑娘带过来并强硬的带上楼的……碧莲姑娘是王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是一言一行都能代表王姑娘的,下头侍候的不敢阻挠,只能一边放行一边给我传信。是我来迟一步,才让这种事情发生,等宴会结束之后,我会向请罪的。” “闵护法客气了!”嬴依诺对闵月说话的语气客气好几分,她可知道这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闵护法不仅仅是安教的八大护法之一,还深得俞振霄倚重的,别说这件事情原本就与她关系不大,就算是她纵容的,自己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面子。她说完这句话,又将视线投向王夏渝,道:“王姑娘,这问题又回到了你这边?你能解释一下,碧莲为何要将严姑娘的丫鬟带到四楼来吗?今日宴会的规矩是我等商议之后定下的,有哪些规则你应该非常清楚才是!” 王夏渝心里苦笑,就如雪晴猜测的那样,是她让王俪将严浅忆带来的,为了让严浅忆安心前来,并做她手里捅向邢晓琳的那把刀,她还派了碧莲去见严浅忆,给了严浅忆一些承诺,好让她有胆子当众与邢晓琳等人做对。 严浅忆也是个心大的,说她这么一趟不能只为与人作对,怎么着也得给她制造一个在众人眼前露一手的机会……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才华绝不输给青舍风头最劲的邢晓琳和杨青芷,只因为这两人的身份不得不退让,导致她名气远远不及二人。 王夏渝虽不喜欢严浅忆的得寸进尺,但想着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不妨多给她一些甜头便答应了,哪知道会出现如今这种状况。 “是我腆着脸麻烦王姑娘让人把玳瑁带过来的!”王夏渝还没开口,严浅忆就先开了口。她对一时脑热,自以为找到了大靠山就冒冒失失的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懊悔到了极点,但也知道如今与其为自己辩解,和王夏渝撕破脸皮还不如把事情先揽到自己身上。她苦笑一声,看着王夏渝,道:“给王姑娘添麻烦了!” “你还知道给我家姑娘添乱了啊!”王夏渝都没说话,碧莲就冷哼一声,再转向王夏渝的时候,又一副可怜相的道:“姑娘,都是她们在搞鬼,真不是奴婢的错!” 王夏渝心里恼怒,她宁愿严浅忆与她扯破脸皮也不愿她这般“通情达理”的把事情给揽过去,这不明摆着让人怀疑都是她做的吗?而众女的冷笑更证明了这一点。可是,她却还不能不领情,只能淡淡的看着钟雪晴,道:“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碧莲这丫头将你的丫环扑倒都是事实,我向钟姑娘道歉。” “道歉就完了吗?”雪晴这个时候已经将凤尾琴捧在了怀里,小心的检查着,确定除了琴弦断了一根之外没有别的损伤之后微微舒了一口气,但心头的怒火却并没有因此消退。 “钟姑娘还想怎样?”王夏渝心里也觉得自己冤得厉害,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弄得好像她琴艺不佳,为了保住自己的虚名搞鬼,好让雪晴没法与她比试一般……心气不忿,捏着鼻子向人道歉,却得了这么一句,她的火气顿时就压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赔礼 “王姑娘~”嬴依诺插了进来,和其他人一样,她也认定王夏渝一点都不冤,只是有些想不通王夏渝怎么会用如此粗糙的手段。 她心里真的是恨极了一再生事,眼看着就要把好端端的宴会弄成一场闹剧的王夏渝,嘴上却不得不打着圆场,道:“钟妹妹钟爱琴艺,这琴显然是她的心爱之物,差一点就被人给毁了,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嬴依诺的话让王夏渝咬着牙把怒气往下压了压,嬴依诺又看向雪晴,道:“钟妹妹,我知道你这会定然非常恼怒,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妹妹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第二场比试,你说可是?” 雪晴没有回答,只是心疼的抚摸着凤尾琴,嬴依诺心头叫苦,却只能笑着道:“琴弦断了也不要紧,我这就让人立马来把它修好,我向你保证,一定能恢复得完好如初的。” “嬴姑娘,俞某能说几句吗?”这个时候,对面的俞振霄再一次出声了。 “俞大哥请讲!”嬴依诺心头也拿雪晴颇为无奈。人家原本就是被算计的那个,满心委屈,说重了,那是欺负人,可说轻了,她能听得进去吗?还有那据说王不见王的邢晓琳和刘疏影,这两人刚刚都一唱一和的挤兑王夏渝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合力起来把今日这宴会给搅了?想到这些,她真的恨不能把王夏渝的脑子劈开,看看她脑子里面到底是不是全是浆糊。 “钟姑娘~”俞振霄的声音和缓,带了几分劝慰也带了几分激励,道:“事情到了这个时候,追究真相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最重要的是姑娘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一曲惊人……任何算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软弱无力的,姑娘最好的反击,就是拿出自己最好的实力,让我们在座的人都知道,什么算计对你来说都是无用的。” “谢谢俞少教主指点!”雪晴吐出一口气,明知道对面的人看不见却还是将凤尾琴交给明秀,非常郑重的行了谢礼。 “指点不敢当,今日的接待诸位的事情大多由安教负责,出此纰漏,鄙教也是有责任的。”俞振霄笑笑,而后扬声道:“闵月,将绝色取来!” “是,少主!”闵月应诺一声,而后又一次从四楼拽着柱子旁的绸带一跃而下。 “钟姑娘,鄙人曾经寻来绝好的材质,请了大燕如今最好的制琴大师齐步然耗时一年零九个月,制成一架好琴,名为绝色。这是齐步然大师取的名,大师曾言,这架琴是他的巅峰之作,他这一生恐怕都不会制出比之更好的七弦琴了。这架琴原本是……”俞振霄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有再说,而是话音一转,道:“今日之事,鄙教难辞其咎,为了向姑娘表示鄙人和鄙教最真诚的歉意,鄙人将绝色赠予姑娘。” 俞振霄的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见过他口中那名为绝色的七弦琴的人更齐齐的倒吸一口冷气,俞欢更忍不住道:“大哥,你不是说……” “我相信绝色在钟姑娘手里绝对不会被埋没!”俞振霄似乎知道俞欢要说什么,出言打断了她的话,而后道:“今日的宴会,是鄙教与八家联合举办,我们都不希望这宴会因为某些人的私心和小动作变成一场闹剧,还望钟姑娘能够收下绝色,同时也接受我们的歉意。” “俞少教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小女子再不依不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雪晴苦笑,道:“这件事情小女子不会再追究,但琴……” “赔礼道歉……钟姑娘既然接受了我们的歉意,这礼物也不能拒绝。”俞振霄呵呵一声笑,道:“或者说钟姑娘担心俞某敷衍你一个小姑娘,拿一架不知道从哪个铺子里几两银子买来的东西骗你?” “我相信俞少教主绝不是那样的人。”雪晴颇为无奈,她心里是真的觉得俞振霄对那名为绝色的七弦琴的介绍有夸大之嫌,但也相信他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般说话,那么这琴也绝对不会差。 “那就接着俞某的赔礼!”俞振霄笑道,而后轻喝一声,道:“闵月,怎生这么慢?” “少主,属下来了!”俞振霄的话音刚落,闵月的身影就在四楼的外出现,似乎是为了赶时间,她都没有从楼梯慢慢上来,而是拽着绸带用轻功上楼来的。站定之后,她非常小心的将背上背着的绸布包小心的献到雪晴面前,恭敬的道:“还请钟姑娘验收!” 这……雪晴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倒是一旁的嬴依诺轻叹一口气,道:“钟妹妹,你收下吧!这不仅仅代表了俞大哥最真挚的歉意,也是我们的。今日让妹妹受委屈了!” 雪晴心里叹了一口气,上前将绸布打开,一架崭新却带着古韵气息的七弦琴呈现在她的面前,线条柔和的琴身上用最细腻的刀法雕刻了两支盛开的昙花。雪晴几乎是一眼看见就喜欢上了这架琴,她忍不住的伸手,轻轻地拨动每一根琴弦,琴弦发出的声音极为纯粹,比起她的凤尾琴好了何止一个档次。 王夏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这琴她也是第一次见,但绝色之名却早有耳闻,知道这架琴绝对担得起绝世好琴的称呼,王家之前为了给她增添砝码,甚至打过把这琴主意。可惜的是,就算王家一再的加价,俞振霄也没有松口答应将这琴转手,哪知道今日…… 她心里如今真的是恨死了做事不用心的碧莲,如果不是她闯出祸来,俞振霄又怎么能为了赔礼道歉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 “这琴太贵重了!”雪晴轻呼一口气。好的琴不多见,价值也不菲,她的凤尾琴买的时候就花了四千八百两银子,也就是钟珥和沈月绮疼女儿,换了旁人哪里舍得?她还记得,当初为了给她买凤尾琴,沈月绮甚至买了一处地段不错的铺子,才凑足了银钱。因为这个,端氏没少嘀咕,而初晴更是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而眼前这琴,堪称绝世,这样的琴万金难买。 “不够贵重的话,又怎么能显出我们的诚意呢?”俞欢笑盈盈的道:“妹妹就收下吧!这琴做出来也有四五年了,有专人保养看守,给了妹妹之后,倒也少了不少麻烦。” “贵教自然是少了不少麻烦,只是钟妹妹怕是要有麻烦了!”邢晓琳轻叹一声,道:“这样的绝世好琴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 “这琴既然送给了钟姑娘,那就是钟姑娘的,也只是钟姑娘的。如果旁人见而心喜,想要强取豪夺之前,最好做好与鄙教为敌的准备。”俞振霄淡淡的语气带着强大的自信,道:“鄙教敢送就会保证这物件不会给钟姑娘招来觊觎和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如果有一天钟姑娘不喜欢了,也不能将它擅自处理了,与鄙教打声招呼,鄙教会用同等价值的东西将它交换回来。” “俞少教主有如此诚意,妹妹就收下吧!”邢晓琳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雪晴今日所遭遇的质疑和算计都是为了她,虽然她也觉得俞振霄不大可能为了算计雪晴拿出一架绝世好琴为饵,但有些事情往坏处想不见得就是坏事。 “嗯!”雪晴点点头,她自然知道何为怀璧之罪,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怀疑俞振霄是想借这琴给她找麻烦。她忍不住又轻轻地拨了两下琴弦,看向刘疏影,道:“刘姐姐,妹妹有一事相求。” “钟妹妹有什么只管说!”刘疏影被雪晴这么一叫,忽然有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这第二局的第一场姐姐可能让妹妹先来。”雪晴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满满的都是煞气,轻声道:“我想早一点让人知道,这绝色到了我的手里不会被埋没!” 第一百六十三章曲惊四座 在众多或者质疑或者担心或者幸灾乐祸的眼神下,雪晴脸上带着微笑,缓缓坐到了嬴依诺刚刚让人准备好的位置上,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之后,手放到了琴弦之上,手指微动,轻松明快、清新流畅的旋律响了起来…… 随着旋律,众人透过那带了几分稚嫩的身影,仿佛看到了冰雪悄然融化,气候渐渐转暖,春风拂面万物知晓,和风坦荡大地复苏的那种万物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 琴声传遍整个嵌月楼,听众或者沉醉于余音缭绕之中,或是欢欣感悟万物生春的轻快气息,或者就没有认真的听,脸上闪烁的不明意味的神情,当然,也有那种随着琴声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的……但谁都没有出声响,整座嵌月楼都萦绕着在动人的旋律之中…… 纤细的手拨出最后一个音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之后,雪晴的脸上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一曲对如今的她来说,还是非常有难度的,纵使这是一首前生今世不知道弹过多少遍,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曲子,也需要全神贯注的投入才能用最华丽却又最流畅的技巧将那种最最饱满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她对自己的表现非常的满意,在全力而为之下,她真的弹出了她的最高水平,比她前世处于巅峰时期弹得还要好……她的手指眷恋的拂过面前闪着温润光彩的琴身,如果没有这名为绝色的七弦琴,她依旧可以弹出艳惊四座的曲子,但绝对不会有如今来得震撼,对某些人更不会有直接碾压的效果! 绝色,是真绝色! 琴音袅袅,好一会才有人情不自禁的鼓掌,而后整个四楼响起一片掌声,一片热烈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掌声,代表了众多听众心意的掌声…… 掌声足足响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停下,而后便听崔儒林朗声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钟姑娘的这一曲《阳春白雪》,是崔某人平生听过的弹得最好的听一曲!如今,崔某总算理解了古人说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是何感受……” 崔儒林的话让随着雪晴的弹奏,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失,在掌声之中变得脸色发青发白的王夏渝心沉到了谷底——到盛京的这些世家子弟之中,崔儒林武艺是垫底的那个,但才华却是公认的出色,他给了钟雪晴如此之高的评价,与他关系好的那些还不得把钟雪晴捧得高高的,谁还能为她说句话?王夏渝没去想,或者说不敢想就算没有崔儒林的这番话,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更出色,毕竟她的水平怎样,旁人不说,世家子弟都是清楚的。 “当不得崔公子如此称赞,如果没有这绝世好琴,小女子万不能弹出如此琴音。”雪晴脸上带着笑,语气非常的真诚,脸上没有半点倨傲之色。 “绝世好琴也得看在什么人的手上,如今看来,绝色与妹妹算得上是相得益彰。”俞欢笑着赞道,脸上满满的都是与有荣焉,而她这话也得到了众女的一致赞同,众人看雪晴的目光都变了。 夸完雪晴之后,俞欢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夏渝一眼,凉凉的道:“我忽然觉得妹妹之前那琴断了琴弦,倒是成全了妹妹与绝色,相信这琴在妹妹手里不但不会被埋没,还会因为有妹妹这样的一个主人而流芳百世。” “俞姑娘说得没错,钟姑娘和绝色确实是相得益彰!”崔儒林附和一句,又笑着道:“只是钟姑娘这一曲入耳,旁的曲调恐怕就……下一位弹奏的是哪位,嬴世妹?” 嬴依诺心里叹口气,对王夏渝满满的都是同情——她怎么就招了这么一个对手啊,有钟雪晴珠玉在前,她……唉~ “我弃权!”不等嬴依诺说话,刘疏影就笑意满满的开口,她的脸色只有欢喜和欣赏,看不到半点沮丧,她笑着道:“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的音律还不错,但今日听钟妹妹这一曲,才知道何为天籁之音,我可不敢和钟妹妹比了,还是老老实实的认输比较好。” “刘姑娘如此谦虚还真是难得一见啊!”邢晓琳笑了,脸上满是骄傲的看着雪晴,道:“妹妹今日可真的是让姐姐我长见识了!” “以前不谦虚是因为没有遇上像钟妹妹这样小小年纪,却一身本事的天纵之才,如果早些知道世上有钟妹妹这么聪慧这么有能耐的,我又怎么敢自以为是的倨傲呢?”刘疏影笑着看着钟雪晴,道:“之前妹妹说自己不善绘画,还觉得妹妹那是故作谦虚之态,但现在看来,妹妹说的却是实话。妹妹的画画得确实非常好,但与妹妹的琴艺相比,却真的是逊色太多。真不知道妹妹小小年纪,怎么练就这样的本事!” 说到最后一句,刘疏影带了无尽的感叹,她身边包括丁西月在内的几人都附和点头,一起好奇地看着雪晴,等待她的回答。 “无非不过是勤学苦练罢了!”雪晴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道:“从小爹娘就告诉我一份汗水换一分收获,说无论学什么都没有捷径,还说想要在某一方面有所成,最重要的不是天分而是勤奋。只要能比旁人更能吃苦,更能耐得住一遍一遍苦练的枯燥乏味,就会有所收获的。” 说这话的时候雪晴其实是很心虚的,她其实并不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或者说曾经的她并不是一个勤奋的人,年幼的时候也没少仗着自己天资聪颖而懈怠偷懒,她如今所展现的一切能力,其实都是为人母之后,为了女儿不得不重新拾起的或者努力学来的。她心里叹息一声,真要感谢的话,最应该感谢的是她的宓儿,只是不知道今生她们是否还能有缘成为母女。 “妹妹这话说的真好,我相信妹妹能有今日,一定付出了非常多的汗水和努力。”刘疏影叹息一声,而后将视线投向王夏渝,似笑非笑的道:“我自认不如,甘愿认输,相信王姑娘不会像我这般没出息!听说王姑娘是王家百年难得一出的才女,一手琴艺更是出神入化,只是不知道和钟妹妹相比如何?” 刘疏影的话引来一阵笑声,除了少数几个不得不支持王夏渝的人之外,所有人看王夏渝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那些知道王夏渝底细的世家姑娘尤其如此。和嬴依诺一样,她们心里如今都烦透了王夏渝,她今日的中所作所为不仅仅惹恼了盛京的这些贵女,引得她们忍不住同仇敌忾,让她王夏渝成为盛京贵女的笑话,也会连累她们这些带着善意而来的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认输 王夏渝被众人打量得脸上如火中烧,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她也不得不承认雪晴的这一曲弹得确实非常非常好,好到她连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前也弹奏一曲的勇气都没有了。 心里再怎么不服气,她也清楚,自己无论发挥得有多好,赢的可能都为零,阳春白雪也是她惯弹的曲子,她弹得最好的时候也远不及雪晴刚刚奏出的。何况现在她状态并不好,弹奏出的曲子一定会大失水准,还不知道会输得多惨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者所为,但如果连迎战的勇气都没有,她和一直以来都躲在后面让旁人为她出头的邢晓琳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她之前还说了与雪晴比琴艺有欺负小孩子的嫌疑……如今,她真的恨不能讲这话给咽回去。 “钟姑娘这一曲阳春白雪弹得极好,一听就知道是下了苦功夫,不知道练过了多少次……就冲这份苦练的恒心,舍妹就拍马不及,这一局,舍妹也弃权认输!”就在王夏渝内心挣扎犹豫的时候,王兴宇开口为她做了决定。自己的嫡亲妹妹水平怎样,他比谁都清楚,知道王夏渝绝对弹奏不出这样的水准。 当然,王夏渝的水平也不差,否则她也不会被家族选中,而后投入那么多的物力财力精力来吹捧,她的琴艺绝对不凡,只是和钟雪晴相比,逊色了几分而已! 如果早知道钟雪晴的水平,心里早有准备,王兴宇也相信妹妹就算赢不了钟雪晴,也能输得非常漂亮,但是现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妹妹这会心神肯定是乱的,真要让她下场,一定会得非常狼狈和难看。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一点认输,至少可以体面的退场。 只是,心里虽然清楚,但一向自认为是天子骄子的他心里难免还是非常的憋屈,就算认输也不忘记点出雪晴说不得只擅长这么一首曲子的事实。 “自愧不如就坦然认输,这么不干不脆的……呵呵~”刘疏影冷笑一声,不等她说话,了解她性子的丁西月就开了口,说出了刘疏影等人想说的话。 “丁姐姐,其实王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这首阳春白雪我确实练了很多很多遍,费了很多功夫。”丁西月的话才落,雪晴便想不领情一般的开了口,不等丁西月脸色有变化,又笑嘻嘻的道:“我年纪小,学音律满打满算也就六七年的时间,哪能什么曲子都会弹,会弹的曲子都弹得这么好?我也不怕被人笑话,我弹得很熟的其实也就那么几首曲子,这首阳春白雪是我弹得最好的。” 雪晴的话让好些个音律的姑娘心里都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就又觉得好笑起来——她们紧张个什么劲,这位钟家三姑娘如此年幼,能将这首曲子弹得如此之好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她这话说的实诚,相比之下,王家这位公子就显得不是那么有风度了。 “妹妹小小年纪,能将阳春白雪弹得如此之好已经非常难得了。”前世怎么看雪晴都不顺眼的刘疏影如今却怎么看她都觉得顺眼无比,她笑得温柔,道:“其实无论是谁都会有几首自己更擅长曲子,但却不是谁都能将自己所擅长的曲子弹得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惊叹的。” “姐姐说的有道理!”雪晴甜甜一笑,而后便将视线落到王夏渝身上,道:“不知道王姑娘最擅长的曲目是什么呢?” 王兴宇都开口认输了,雪晴还说这样的话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但是却没有人觉得她过分,换成他们也不会简单的眼下被人当众算计的这口恶气。 王夏渝深感难堪,但是她也知道如今没有任何人能帮她,她深吸一口气,艰难的道:“如今我擅长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无论弹奏什么,都绝对不可能与钟姑娘刚刚的这一曲比肩……钟姑娘,这一局我认输,输得心服口服!” “王姑娘这么说了,那么这一局的魁首又是钟妹妹了!”嬴依诺笑着接过话来,她心里虽然恨极了不安分的王夏渝,但终究认识多年,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心看她继续被人为难。她笑着道:“我相信这一次不会有任何人有异议了吧!” 嬴依诺这话落下,不少人就将视线投向了严浅忆,严浅忆脸色僵硬的抿着嘴,心里再一次后悔,她今天真的来错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三局了!”嬴依诺笑盈盈的再一次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她脸上带了几分苦恼的道:“第三局比什么好呢?是比钟妹妹依旧不怎么擅长却也曾让我等惊艳的书法呢还是钟妹妹从来不曾显露的棋艺?我是挺想见识见识钟妹妹的棋艺的,钟妹妹若能下得一手好棋,那可就真的是天生奇才了!” 雪晴吐吐舌头,自以为隐秘的往俞敏霞身后缩了又缩,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得让人看不见的样子,惹得俞敏霞笑着将她推开,笑骂道:“躲什么躲?你以为躲起来别人就不知道你是个臭棋篓子了吗?” “钟妹妹不善弈棋?”刘疏影有些惊讶,在她看来聪明的人都是善弈的,她的祖父刘启博如此,父亲刘晟也如此。 “那个……”雪晴眨巴着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一脸的无辜,道:“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下棋的,真的!在学舍里也会拉着姐姐们陪我下棋……” “可你是拉着我们下五子棋!”杨青芷一点都不客气的揭短,心里却微微的松了一口气——雪晴今日的风头出得大了点,这个时候让人知道她的缺点真不是件坏事。 五子棋?众人微微一怔之后,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看雪晴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亲切少了几分忌惮。 “下五子棋也是下棋啊!”雪晴不乐意的嘟囔着,道:“五子棋是黄帝所创,历史悠久,那个擅长五子棋的吧人不是绝顶聪颖的?” “这话说的没错!”杨青芷点点头,而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只是不知道妹妹下了这么多年五子棋,赢过多少局呢?” 雪晴张了张嘴,最后只好颓然的低下头,小样子逗得一直看着她的人齐齐的笑了起来…… 嬴依诺也忍不住笑了,道:“钟妹妹也别难过,这弈棋也是要看对手的,要是遇上个也不善弈的,说不得还是能赢的。” “王姑娘我不清楚,但刘姐姐善弈却还是听说过的,瞎猫碰死耗子的事情我还是不指望了!”雪晴摇摇头,道:“如果第三局比棋艺的话我直接认输!” 第一百六十五章再输 和大多数人一样,雪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疏影和王夏渝对弈。 王夏渝的棋艺怎样,雪晴并不知晓,但刘疏影棋艺极佳却是上一世就知道的。前世,太后为了表示对雪晴的看重和喜爱,隔三差五的就会召雪晴进宫陪她说话,经常撞见进宫侍候太后下棋的刘疏影。 后来她才知道,刘启博善弈,刘晟也善弈,在祖父和父亲的熏陶之下,刘疏影下得一手好棋,经常进宫陪喜欢下棋、棋艺却不怎么样的太后下棋。 那个时候,她倒真是不大对弈之道,但刘疏影善弈的这件事情却因此影响深刻,而现在,半盏茶的功夫,足以让她看出刘疏影棋艺如何,王夏渝水平怎样。 是的,上一世的她直到离开盛京都不大会下棋,但现在的她却真不是俞敏霞口中的“小臭棋篓子”,她的棋艺不敢说有多高超,但起码还是有一点水平的,观棋的水平尤其不错。 这是上一世成亲之后在胖子的陪伴下慢慢练出来的。死胖子是个俗人,绘画一窍不通,再好的乐曲在他耳中都和催眠曲差不离,字也写得极为难看,唯独棋艺极为高超。他们成亲之后,死胖子唯一能让钟珥看得上眼的也就那一手好棋艺,陪着她回去探视钟珥夫妻的时候,死胖子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和钟珥下一盘让钟珥浑身舒坦的棋。 钟珥曾说下棋要赢要输其实都不难,难的是让对手无论输赢都痛快,胖子能做到这一步,只能证明他的棋艺远远胜过钟珥,而钟珥棋艺并不弱。 与胖子夫妻十多年,受胖子的影响,她的棋下得已经非常不错了,方才配合俞敏霞等人的话,承认自己棋艺不佳是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如今不善下棋,是因为连赢两场,书法也有名声在外的她不宜再出风头,更是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还有这等能耐。 世人皆言,善弈者善谋!她不知道这话是否是至理名言,但这句话放在胖子身上是非常合适的,她真的就没见过比那胖子更诡谲多变,心思深沉的。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她见识浅薄,不认识太多厉害人物,也或许是旁人在她面前戴着面具,让她无法窥知,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善弈者确实更善算计。 胖子说过,人人都喜欢天资聪颖的,但精于算计的却不一定,嘴上夸着心里还不指不定怎么防备呢!她深以为然!所以,在教导女儿的时候,非常用心的把女儿教成了一个臭棋篓子,而今生,她也准备一直当一个臭棋篓子! “钟妹妹,你看得这么着迷,看懂什么了吗?”打趣雪晴的是杨青芷,两人素来亲近,说话自然也就亲昵。 “杨姐姐,无论看得懂看不懂都得认真看,这是对正在对弈的两位尊敬!”雪晴嘻嘻一笑,她自然看懂了,也知道王夏渝完全被刘疏影碾压了,不出五子,便能赢得这一局。她偏着头,笑着道:“再说,我也不是完全不懂,至少我看得出来,这一局刘姐姐胜算大!” “哟,你怎么看出来的?”杨青芷挑眉。 “你看啊,刘姐姐一派轻松自如,几乎都不用细想就落下棋子,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而王姑娘呢,满脸的紧张,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落子也非常的犹豫,经常要皱着眉头想好一会才能落下一子……”雪晴似模似样的点评道:“显然,刘姐姐还游刃有余,而王姑娘却已经是强弩之末,谁输谁赢不是显而易见了吗?” “你这鬼灵精!”杨青芷笑了,而后转向邢晓琳道:“邢姐姐,你觉得呢?” “钟妹妹说得对,结果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和刘疏影一样,邢晓琳也善弈,只是她的棋路和刘疏影很不一样,她习惯大开大合,而刘疏影则擅长迂回,她微微一笑,道:“刘姑娘已经掌握全局,最多再下五子,便能结束这一局。” “哇,姐姐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啊!姐姐的棋艺一定非常非常好吧!”雪晴一脸的惊叹,又带了几分懊恼的道:“难怪姐姐从来不和我对弈,一定是嫌弃我太笨了!” “你不笨,只是心思单纯而已!”邢晓琳如今是看雪晴哪哪都特别顺眼,先安慰她一声,又实事求是的道:“我的棋艺只能说还不错,和刘姑娘也在伯仲之间,但要说非常非常好却又言过其实了。盛京闺秀之中,棋艺公认第一的是郭卿郭姐姐,仅次于她的则是彭临颍彭姐姐,我和刘姑娘远比不上这两位。” “这俩位姐姐的名声我也听说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结识。”雪晴笑笑,又道:“这两位姐姐比邢姐姐都大了好几岁,姐姐比不上她们也很正常。” “就你会说话!”邢晓琳笑,郭卿是国子监祭酒郭文昌的嫡女,彭临颍则是翰林院大学士彭衡之女,都是名冠盛京的才女,她们的才名最盛的时候,邢晓琳和雪晴一般大,如今都早已经嫁做人妇,成为人母了。 雪晴嘻嘻一笑,没等她再说话,便听见王夏渝道:“刘姑娘棋艺高超,我输了!” 雪晴连忙看过去,却将王夏渝一脸的颓然,眼底也尽是茫然之色,显然,一再被人碾压让这位两个时辰之前还自信满满,颇有些看不起盛京贵女的世家娇女大受打击,自信心都要崩溃了。 雪晴都察觉的事情,一直关注王夏渝的嬴依诺又怎么看不出来,她心里叹息一声,宣布了这一局的结果之后,笑着道:“这三局下来,已近两个时辰,这比试虽然精彩,但久坐终究是有些沉闷,而且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我建议先用午膳,午膳之后,各位可以在园中走走逛逛,未时开始第四局。” 这个时候用午膳稍微早了些,嬴依诺这般说显然是想给王夏渝时间缓缓神,调整一下状态,就她如今这样子,比什么都不可能发挥好。最重要的是她已经连输三局了,也已经成为今日最大的笑话了,第四局对她至关重要,只有在第四局拿到第一,才能让她扳回一城。 不过,就算知道嬴依诺的意图也没有人出言反对,刘疏影笑着道:“嬴姑娘是主人,我们听嬴姑娘的安排就是!” 第一百六十六章示好 午膳安排在嵌月楼下的一片屋舍之中,安排得中规中矩,座位也是早早的就安排好。这一餐用的非常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有些奇怪。 午膳之后,受邀前来的女客或者到早为她们准备好的客舍午休,或者在环境优雅的台阁之中喝茶闲聊,至于那些性格活泼好动、坐不住的也安排了侍女陪同,三五成群的在园子里闲逛,欣赏这早就闻名的清安园景色。 虽然一向有午休的习惯,但雪晴并没有去客舍休息,她如今已经将王夏渝得罪得死死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机会算计自己?打发了活泼好奇的晚晴,让她和惜晴去逛园子之后,她便和邢晓琳几人选了一处亭子,斜倚在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等着侍女为她们沏茶。 “第四局妹妹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手里端着茶杯,邢晓琳终于开了口。 “我不觉得自己还有胜算!”雪晴老老实实的道:“刘姑娘的字我没见过,但善画的人书法都不会差,而王姑娘……那日在青舍赢了她实属侥幸,若不是王姑娘自视过高,没把我当回事,没有认真对待的,而崔公子和俞少教主又因为我年幼而做了偏向我的裁决的话,我也不会赢。这样的错,王姑娘肯定不会再犯,今日也不会再出现因为我年幼就偏向我的裁决……这么算下来,我其实没什么胜算。我估计这第四局我就是陪着她们二位走个过场。” 雪晴的话让邢晓琳的神色放松了几分,轻声道:“妹妹今日连赢两局,还赢得那么漂亮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好了。妹妹今年才十一岁,能有此成就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了,别说我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姐姐,放眼盛京,没有哪个人能在这般年纪有这般成就,夸张一些,说前无来者也是可以的。” 雪晴甜甜地一笑,邢晓琳则脸色一正,道:“世人夸赞某人才华出众总爱说句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这话说来简单,但这世上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人能有几个?就算是当世大家,也不敢随意说这样的话,都只说皆懂而擅专某一样。妹妹不懂棋艺不是坏事,妹妹如果什么都懂什么都精通的话,让旁人怎么活?” “我倒是想样样精通,可没那个本事啊!”雪晴心里了然,知道邢晓琳说这话是担心自己第四局再赢——连赢两局,还有一局还直接碾压对手,让她们弃权已经非常非常的惹眼了,再赢一局,恐怕会让很多人坐不住了。 这一点,不用别人提醒,雪晴就能想到,而她原本的打算是四局之中夺一次魁首,争一次与人并列第一,得一局第二,棋艺弃权。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大出风头的了,也足够让她堵住了王夏渝挑战邢晓琳的路。 她最擅长的是绘画和琴艺,但绘画男与把握分寸,只能尽全力发挥,而最有把握的则是琴艺。绘画夺魁之后,她想的是让刘疏影和王夏渝先弹奏,最后的自己视情况发挥,争取和弹得最好的那个来个平手。 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凤尾琴险些被毁的事情让她恼怒到了极点,这才有了那一曲碾压两人,让王夏渝失去勇气和她比斗的《阳春白雪》…… 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视她为眼中钉的恐怕就不仅仅是王夏渝而是绝大多数人了。而这也是她明明感到犯困,非常想找一个地方小憩一会却还是强忍着困意坐在这里的缘故。 “样样精通?”俞敏霞笑喷,道:“想要样样精通倒也简单,妹妹只需要回去好好的练练棋艺,先改了只会拉着人下五子棋的脾气再说!” 俞敏霞的取笑让雪晴不依的嘟起了嘴,冲着邢晓琳道:“邢姐姐,俞姐姐又拿我寻开心!” “这个我可不管,谁让你是我们的开心果?”邢晓琳笑着摇头,道:“有本事你也揭她的短好了!” “邢姐姐,你怎么都不给人家做主~”雪晴跺脚,邢晓琳的提醒让她心里对她越发的亲近了几分,撒起娇来也自然许多。 “钟妹妹受了什么委屈,与我说说,我与你做主!”横插进来的是刘疏影的声音,雪晴抬眼望去,见刘疏影带着五六个女子缓缓走过来。 “刘姐姐~”雪晴看着脸上的笑容立刻收起来的邢晓琳,心里叫苦一声,却没有像杨青芷和俞敏霞一样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笑着起身盈盈施礼,又笑道:“有几个师姐护着,我能受什么委屈,不过是和她们逗趣玩笑罢了!” “护着?”刘疏影冷笑一声,道:“是你护着她还是她护着你?邢姑娘,你今日可是让人失望得紧啊!” “是吗?”邢晓琳挑眉冷笑,道:“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令人失望的,能有这么一个聪颖过人的傻妹妹跳出来护着,感觉真的非常不错。” “听见了没有,人说你傻呢!”刘疏影眼中闪过嫉妒,她也想要这么一个聪颖过人却又有股傻劲儿的妹妹,这样的人在身边心里踏实暖和。 “邢姐姐是和我亲才会这样说话的。”雪晴甜甜一笑,又道:“方才在四楼刘姐姐护着我,为我说话,妹妹这厢谢过姐姐。” “我不是为你说话,是见不得某些人眼高于顶,以为除了世家望族之外,就没有人能与她相比而已!”刘疏影笑笑,又看着邢晓琳,道:“亏得你忍得住!” “不是我忍得住,而是我命好有个好妹妹替我挡了。”邢晓琳斜睨着刘疏影,道:“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这样的好命呢!” 邢晓琳的话让刘疏影脸色一冷,她身边的丁西月连忙笑着对雪晴道:“钟家妹妹今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吧!” 雪晴点点头,道:“我年纪小,以前跟着长辈赴宴不是和长辈呆在一起,就是和一般大的一起玩耍,这样的宴会还真的是第一次来呢!” “妹妹今日大放异彩,我相信以后有类似的宴会,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都会邀请妹妹的。妹妹以后赴宴的机会多,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会多。”丁西月笑着,道:“以前还真不知道钟家有妹妹这般聪颖可人又漂亮的妹妹,今日一见之下,我心里特别喜欢,以后我们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这话雪晴不好接,就只是笑,而丁西月也没有指望她给什么话,说完又笑着道:“我们要要到处逛逛,就不和妹妹多说了。刘姐姐,前面就是桃李园了,我们过去吧!” 刘疏影一脸傲然的点点头,但抬起步子却又微微顿了顿,看着雪晴道:“以后有什么委屈可以与我说,邢姑娘不为你出头为你做主还有我呢!” “谢谢姐姐关爱!”雪晴真心觉得眼前的刘疏影陌生而又有趣,她笑着道:“真要受了委屈的话,我找姐姐,求姐姐为我出头的。” 刘疏影心里舒坦了,点点头,这一次没有再耽搁,在丁西月等人的拥簇下离开了,她一走,杨青芷就忍不住笑了,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道:“钟妹妹,你这是又多一个靠山了!” “这样也好!”邢晓琳也笑了,眼底的担忧消失得无影无踪,道:“刘疏影这个人性子不好,脾气也极坏,却是个爱护短的,有她这番话,盛京闺秀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敢为难妹妹。” 邢晓琳说这话无疑是让雪晴和刘疏影多来往亲近,雪晴乖乖的点头听着,心里对邢晓琳能够如此大气也是非常服气的——难怪裕正帝会将她指为太子正妃…… 第一百六十七章话音 雪晴觉得邢晓琳大气,但旁人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一再挑战邢晓琳却一再失败的王夏渝。在她眼里,邢晓琳就是个连接受挑战的胆色都没有的鼠辈,如果不是因为邢晓琳一再退缩,她又怎么可能一再的输在雪晴这个黄毛小丫头的手上,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话? 她心里恨极了小小年纪,却用真本事真才华一再碾压她的雪晴,恨极了雪晴冒着被开阳王家记仇的风险也要挺身而出,为之挡住麻烦的邢晓琳,只是再怎么恨这两人,她目前也不能对她们做什么,只能将对她们的愤恨暂且压住。 但是,对另外一个人就不同了,在身边只剩她认为的自己人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冲着嬴依诺发作,道:“嬴依诺,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帮我无所谓,反正我就没指望过你,但落井下石是不是太过了些?” 落井下石?嬴依诺看着一脸愤怒的王夏渝,直接被气笑了,她懒得理会一再受打击,大失方寸之下连好歹都分不清的王夏渝,直接向等着她和王夏渝的王兴宇道:“王世兄,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我不但没有帮忙,还落井下石?” “世妹别生气,是舍妹犯糊涂了!”王兴宇心里对嬴依诺也并非毫无怨言,但是嬴依诺今日确实也帮了王夏渝不少,为她打圆场,碧莲犯错的时候咬着牙厚着脸皮粉饰太平,不但在第三局定下比试棋艺还给王夏渝争取了时间调整……就算出于某些考量,嬴依诺给予的帮助有限,也不能否认她确确实实帮了忙,更不能出言指责。 他狠狠地瞪了满脸不服气,还想说不好听的王夏渝,又客气的对嬴依诺道:“舍妹不懂事,今日给诸位世妹添了不少麻烦,等今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向几位致歉并能对几位的帮村表示感谢的。” “感谢就算了,大家如今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为她斡旋也是不想因为她自己也成为笑话而已!”王兴宇的话让赢依诺的脸色好看很多,她淡淡一笑,道:“相信王世兄一定有很多话要单独对王姑娘说,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们说话了,我先回嵌月楼。” 说完这话,嬴依诺便转身离开,没有和王家兄妹再多说一句话,她的态度让心里对她意见非常大的王夏渝脸色一黑,对王兴宇道:“大哥,你看看她这态度……” “她这态度怎么了?”王兴宇冷冷的看着王夏渝,如果眼前的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的话,他肯定一巴掌打过去,他冷声道:“我倒不觉得嬴世妹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你看看你今天做的是些什么事?如果不是碍于王家的情面,你以为嬴世妹能按捺到现在不发火?” “我做什么了?”王夏渝一脸委屈,道:“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完成长老和父母给的任务吗?我是为了家族……” “为了家族就能昏招尽出吗?”王兴宇压抑着怒气打断王夏渝,恨铁不成钢的道:“你看看你做的是些什么事!都说了让你耐心些耐心些,别想着一蹴而就,可是你呢?上次的教训还不深刻吗?再次挑战邢晓琳我能理解,和严浅忆联手我勉强也能接受,但让碧莲弄那么一出做什么?” 说到底,王兴宇最气的还是这件事情,损坏对手乐器这种事情真的是只有你脑子坏了的人才会去做,成或不成都会被人笑话非议。当然,要是她能够像雪晴那样,以一曲碾压对手,让另外二人连比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事后还能叫声屈。说严浅忆的丫鬟真的是不小心,说碧莲确实是被人连累的,甚至还可以抹黑明秀,说她知道钟雪晴琴艺不佳,被人轻轻一碰就顺势闹出大动静来……可问题的问题是被碾压的失去了勇气的人是王夏渝,输了的人是没有资格叫屈的! “大哥,这件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钟雪晴那丫头居然有那么好的琴艺,又怎么会想着做什么手脚呢?都是碧莲那个死丫头擅作主张的胡来的。”提及此事,王夏渝也觉得自己冤枉死了,她恨声道:“我刚刚也审过碧莲了,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被人给绊了一下,脚下不稳才会推了钟雪晴的丫鬟一把……” “碧莲是练过武的,被人绊一下就站不稳?”王兴宇冷笑一声,道:“这种话说出来谁信?” 王夏渝噎了一下,习过武的碧莲自然不可能被玳瑁那种手上没半点力气的丫鬟轻易算计了去,她之所以会站不稳,不过是在被人带了下之后、灵光一闪,故意装作脚下不稳去撞明秀的,为的就是看看能不能捡便宜…… “好好的宴会上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是丢人,而且丢的不仅仅是你我的脸,不仅仅是王家的脸,还有今日所有设宴世家和安教的脸,而后续还会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影响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所有事情!”王兴宇冷冷的看着王夏渝,道:“宴会之后,我们得先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满意的交待。” 王夏渝沉着脸,心头万般的不乐意…… “到时候你也得好好的向他们赔礼道歉!”王兴宇知道她心里定然以后一万个不肯,但是这个时候缺不容许她由着性子胡来,他冷声道:“你也别给我使性子,现在不是容着你使性子的时候。旁的不说,俞振霄为了安抚钟雪晴,平息这件事情带来的恶劣影响,把他珍藏了好些年的绝色都拿了出来……我们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交待,王家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王夏渝咬着唇不搭话,王兴宇叹了一口气,道:“等这件事情处理好之后,我就派人护送你回开阳……” “送我回去?”王夏渝眼中闪过惊喜,脸上却满是迟疑,道:“可我……长老们能让我回去吗?” “这件事情我会和长老们以及爹娘好好说的,一定会说服他们的。”王兴宇知道她的意思,他笑笑道:“我有把握说服他们,倒是你……如果第四局再输的话,回去之后的日子定然会不大好过的。” “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王兴宇的话让王夏渝心情骤然飞扬起来,她握紧拳头,道:“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换人 王兴宇脸上的笑容随着王夏渝带着欢喜雀跃的背影慢慢消失而消失,他就那么出神的坐着,直到听到身边的动静才抬头看了看来者,冷漠的道:“都听到了吧!” “是,属下在后面都听到了!”来得是王兴宇身边的颇得信任的谋士易林,他点点头,却没有继续说话。 “所以,还是俞振霄眼光毒辣!”王兴宇冷笑,道:“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我还真以为夏渝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愿意听从家族的安排,愿意为了家族而付出一切呢!” “姑娘都到盛京来了,又怎么会违背家族呢?”易林知道王兴宇心头不舒服,只能选点儿好听的说道:“到盛京之后,姑娘积极的针对邢姑娘做的一切都证明姑娘心里还是想要为家族出力的,只是她没有做好而已!” “没做好?我看她做的挺好!她已经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大笑话了!”王兴宇冷笑,他之前也认为王夏渝在努力,现在也觉得王夏渝在努力,但却是在努力的断了她进东宫的路子。 易林没敢接话,王兴宇如今心里肯定恨死了王夏渝,但那终归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怎么骂是他的事情,但是自己……还是沉默的好。 “听到我说会送她回开阳就欢天喜地的……”王兴宇继续冷笑,道:“仿佛家族谋划将她嫁进东宫是推她入火坑一般!” “对有些人来说,嫁入皇家那是泼天的富贵荣华,但对姑娘这种家族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的世家姑娘来说却是委屈到了极点。姑娘之前压着自己的性子,忍着自己的厌烦,做那些事情也不过是为了家族不得已而为之的。”易林心里叫苦,却也不能一直沉默,只能宽慰王兴宇,道:“现如今,公子说可以不让她委屈自己了,她自然会欢喜。这也是人之常情,公子应该理解才是。” 理解?他怎能理解?家族为培养她而付出的时候不见她有什么不乐意,为她造势的时候也不见她有什么不喜欢,现如今,需要她为家族而付出的时候,她就不乐意了。 好吧,她真要是不肯的话也可以和长辈们好好的说,说不通也可以放任性子大闹……家族虽然认定她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让她若真是十分排斥的话,也不一定会勉强她,毕竟她只是王家最合适与皇家联姻的姑娘而不是唯一的选择。 哪能像现在这样,同意了家族的安排却不肯好好做事,到了盛京之后就尽做些头脑发昏的事情,如今,还得让他出头给她收拾乱摊子。 想到他答应王夏渝的事情,想到他即将面对的各种麻烦,王兴宇的心情就好不起来,冷声道:“我理解她谁来理解我?” 易林笑笑,不敢接这话,而是带了几分担心的道:“今日宴会之后,公子真的要派人送姑娘回开阳吗?让姑娘来盛京可是各位长老的联名决议,族长和族长夫人都不能随意更改,公子是不是先写封信回去与族长和长老们通个声气,征求他们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与他们通声气自然是最稳妥的,但问题是我们没有时间慢慢谋划了。”王兴宇脸色阴沉,道:“夏渝心不在此,与其让她消极的昏招尽出,一再的消耗家族为她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好名声,一再的让家族在背后跟着她受累,不如早点结束这件事情,早点谋划另外一件事情。” “公子真的决定接受俞少教主的建议了?”易林脸上带了几分犹豫,道:“公子,俞少教主行事诡谲,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的建议会不会有陷阱?” “俞振霄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件事情成或不成,对安教来说没有太大区别,他没有必要费神算计我。”王兴宇心里何尝不怀疑俞振霄在给自己挖陷阱,这也是他一直迟疑不定的原因,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他淡淡的道:“俞振霄的话不无道理,这结亲不是结仇,与其将觉得自己委屈,心里说不得还看不起太子的夏渝想法设法拱上太子正妃之位,还不如换一个满心愿意的人去谋求侧妃之位。一个不得宠、甚至与太子两看两相厌太子妃真不如一个能够得到太子喜欢的侧妃有用。” “话是这么说,只是……”易林其实也觉得王夏渝真不是什么好的人选,但王夏渝却是身份最最合适的人。他担心的道:“家族之所以选中姑娘,为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太子妃之位,更看重的是将来……公子如今的决定,与家族的预期相差有点儿大,族长和长老们恐怕不会轻易同意。” “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我亲自回去与父亲和长老们商谈。”王兴宇淡淡的道:“到时候我会乔装打扮,盛京这边也会留一个身高体型与我一般的人掩人耳目,先生届时替他打掩护,别让人发现端倪。” “公子要回开阳?”易林惊讶的看着王兴宇。 “我必须回去。”王兴宇点点头,道:“夏渝可不是安分的人,如果我不亲自盯着,她半路想一出一时出,找个法子脱身离开了怎么办?换人这件事情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我不亲自回去,说服不了长老们和父亲又怎么办?还有最重要的是我想亲自挑选替代夏渝的合适人选,一个昏招尽出的夏渝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个。” 重点还是最后一个吧!易林理解的点点头,王兴宇想了想,又道:“你觉得碧莲是真的被人绊到了,还是为了脱罪胡诌的?” “这个属下不好说!”易林可不敢乱说。 “不说就不说吧!”王兴宇也没想过这个时候追究这件事情,他呼出一口气,道:“你想想法子制造机会让我在宴会之后和俞振霄单独说几句话……宴会之后他们定然会集中起来处理碧莲闹出来的这件事情,我需要和俞振霄通个声气。” “是,公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袒护 所有的人都发现,休息了一会之后,王夏渝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变了。 端着的高傲不见了,身段软了,脸上的笑容变得和蔼可亲了,明艳晃人的脸上满是从内心迸发而出欢悦,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甜美的气息,神采飞扬的她终于让从来没有见识过她最盛风采的盛京闺秀心里对她有了认可——难怪她会被王家捧得那么高! 王夏渝这副模样,赢依诺等人倒并不陌生,毕竟曾经的她就是这般的,她们比较诧异的是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到了盛京,不,是在来盛京的路上就水土不服的王夏渝骤然之间恢复了昔日的风采。 众人的诧异王夏渝看在眼中,却没有放在心上——旁人的侧目算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王兴宇只给了她一个话音而不是承诺的话,她恨不能将她可以摆脱家族安排联姻的事情广而告之,尤其是想让一直与她争的嬴依诺。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寄沧州! 还是曾经的那句诗,但这一次王夏渝发挥的却是极好,下笔如行云流水一般,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洒脱豪气,女客们看得忍不住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王夏渝刚刚俩输三局,自称最最擅长的琴艺甚至没有勇气下场,让她们毫不客气的将王夏渝定性为世家捧出来的草包,但这一幅字却扭转了她们对王夏渝的印象,虽然依旧还觉得她担不起百年一出这样的赞誉,但起码没有觉得她是个徒有名声的绣花枕头了。 比起因为心情大好而下笔如有神的王夏渝,刘疏影和雪晴的发挥就显得平平淡淡中规中矩了,不能说不好,但比起超常发挥的王夏渝却是差了不少。最后,毫无悬念的,王夏渝得了得了最佳的评判。 “如果没有诸位都没有异议的话,那么这最后一局的获胜者就是王姑娘了!”嬴依诺笑盈盈的,眼底也轻松起来——她心里对王夏渝确实恼到了极点,甚至恨不得一把掐死算了。她乐意见到王夏渝输上几局,被人打击一下,但这不意味着她就愿意看到王夏渝一输再输,输得毫无翻身的可能。 毕竟在盛京这方看来,她们是一体的,王夏渝连输三场和她的言行举止以及之前闹出的那事情不仅仅让她,让王家成了笑话,另外八家和她们也受了牵连。最后一局能赢,还赢得漂亮,不能说打了一场翻身仗,但起码扳回了一点点脸面。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世家姑娘们和嬴依诺想的都是一样,觉得王夏渝总算是靠谱了一回,没有把世家的面子丢得一干二净,而盛京的闺秀们则觉得给远道而来的客人留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 “四局下来,刘姑娘、王姑娘各胜一局,倒是年纪最小的钟姑娘胜了两局……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钟姑娘这后浪的劲还真是不一般。”嬴依诺笑盈盈的看着雪晴,道:“钟姑娘,这以后还得请你手下留情,稍微悠着点儿,别那么快就把我们这些前浪给拍死在沙滩上了。” 雪晴甜甜一笑,心里却一声冷哼,知道一直以来看似公正,甚至压着王夏渝不让她胡闹的嬴依诺对自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和善,这看似夸奖的话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多少麻烦出来。不过,她早就做好了大出风头,为人所忌的准备,心里是一点都不生气。 倒是刘疏影忍不住冷哼一声,淡淡的道:“嬴姑娘这是怕了吗?要我说只有知道自己肚子里其实没多少本事的人才会忌惮说这种前浪死在沙滩上的话,真正有本事的,对后起之秀只会欣赏护佑。” 刘疏影不客气的话让嬴依诺眼底微微一沉,刘疏影却继续道:“青舍有些人我是看不惯的,但钟妹妹却不一样,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但是现在我却觉得这个妹妹怎么看怎么喜欢。今日当着诸位的面我也放句话,不管钟妹妹认不认我这个姐姐,会不会与我亲近,但这以后我却是会把她当自家妹妹,谁让她受委屈,我让谁难堪!” 刘疏影的话让在座的好些人眼神都变了,雪晴心里颇为有些感慨,没想到上一世视自己为眼中钉的刘疏影今生第一次见面就想为自己展开护翼,她甜甜一笑,看着刘疏影,真挚的道:“姐姐的心意我明白,妹妹必然不会辜负姐姐的拳拳之心的……以后你和邢姐姐再斗嘴,我就当自己是聋子哑巴!” 最后一句话说得颇为俏皮,一旁的俞敏霞故作恼怒的伸手在她头顶上乱抓了几把,生生把她梳得好好的发髻给拔得凌乱了起来,而后笑骂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我们这些年都白疼你了!” 雪晴嘻嘻一笑,一直旁观的邢晓琳却起身,非常郑重的向刘疏影行了一礼,道:“钟妹妹一直都是我们几个最心疼的,总担心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受委屈,今日有刘姑娘这句话,我们心里就踏实多了。” 刘疏影冷哼一声,道:“不用你来谢我,我愿意看顾她是我的事情,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邢晓琳笑笑,坐了回去,没有回敬她,刘疏影颇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继续再说。 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嬴依诺想好的话也没法往下说了,王夏渝看她为难,轻笑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之后,笑着道:“我们三人比试完了,接下来就看各位大显神通了。” 王夏渝的话让一直只能把自己当观众的众女都有些心动,她微微一笑,看向邢晓琳道:“邢姑娘,我未到盛京之前就听说盛京双姝的名声,到盛京的第一天起,就想见识见识邢姑娘和刘姑娘的本事。今日,刘姑娘的能耐我是见识到了,尤其是刘姑娘高超的棋艺,杀得我没有半点还手之力……接下来是不是该邢姑娘露上一手,让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长长见识了呢?” 还不甘心啊!众人心里都忍不住叹声气,而这一次邢晓琳没再推脱,而是微微一笑,道:“王姑娘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就先来一曲……唉,这回我成瓦砾了!” 第一百七十章拦下 邢晓琳能够被裕正帝指为太子正妃,最主要的是因为她是首辅邢之嵩的幼女,上头还有成器的兄长,但她能够与刘疏影被并称为盛京双姝的主要原因却不是她的出身,她的出身不过是让她有资格与盛京身份最高的闺秀平等对话和竞争。 裕正帝将她指给太子,是为了给太子找强有力的支持者和帮手,给太子增加砝码,而她之所以能在与她身份相当的闺秀之中拔尖,和刘疏影一道成为领军人物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她才华横溢。 琴棋书画之中,音律并不是邢晓琳最最擅长的,而乐器之中,邢晓琳最擅长的也不是筝,可一曲《春江花月夜》依旧非常出彩。出彩得让心里已然没有了和她一争高低,拼个胜负,好挟着胜利者的势头,夺走未来太子正妃之位的念头,但心里却依旧存了些不痛快心思的王夏渝微微一震,意识到邢晓琳一直避战未必就是怕了她,也终于有了盛京闺秀未必就比世家教养出来的她们差的念头。 这样的念头让王夏渝对邢晓琳也好,接下来上前一展才华的其余盛京闺秀也罢,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尊重…… 世家姑娘之中,也就她和拓跋慧茹带了些异样的心思,旁人都是带着与盛京方面交好的心思来的,她的态度变了,拓跋慧茹也没有再挑事,加上赢依诺等人的努力,嵌月楼的气氛越来越好…… 续女客之后,对面的盛京才俊和世家公子也纷纷下场一展才能,除了琴棋书画之外,上官昊和皇甫震隆甚至还在嵌月楼和摘星楼之间的悬桥上表演了一场惊险绝伦、精彩异常的斗剑,两人的表演将气氛推向了高潮,也在盛京闺秀们的心上烙下了深深地印记…… 两人的打斗结束,男宾们顺着悬桥回了摘星楼之后,今日的宴会也就到了尾声。女客们你没有继续待在四楼,或者下到三楼坐着说笑休息,或者有三五成群的又逛起了园子,原本不允许上来的持银色请柬的女客也得到了可以随意上下的许可…… 一直没有离开邢晓琳几人的雪晴一边笑盈盈的和她们说着闲话,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身边一切,她看到了付华娟的堂妹付丽娟和表妹段曦妍,也看到了午膳之后就不见踪影的爱晴惜晴。 令她玩味的是爱晴满脸欢悦和眼底藏着隐隐春色,与她一样,在休息之后就一直没有见到人影的惜晴心情显然完全相反,不仅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撑不下去,眼底也满满的都是气急败坏。 两人不见的这段时间定然发生了某些事情!雪晴心里非常肯定,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雪晴并不好奇也不想去问,对她来说,只要两个人平平安安的回来,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就够了,剩下的,那是大房的事情,与她没有干系。 宴会是在申时三刻结束的。 一直待在三楼的她们向身为主人家的赢依诺等人告辞之后,由赢依诺等人亲自相送,慢慢的下了嵌月楼,而就在她们顺着小径往外走,准备离开清安园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呵斥——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拦着我家姑娘?” 几人看过去,看到的是一脸愤怒的玳瑁和一脸受辱表情的严浅忆,在她们身侧看不到任何人,就连今日将严浅忆带来的王俪也没见踪影。 “严姑娘,有些事情有些疑问还得请教严姑娘,只能耽搁严姑娘的宝贵时间了。”拦下两人的是闵月,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味道,她淡淡的道:“今日事今日了,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只能委屈严姑娘了,还请严姑娘配合一二。” 严浅忆脸色铁青,她自然知道闵月将她拦下想问的是什么事情,她也知道俞振霄赔了一架绝世好琴给雪晴只能算是暂且安抚住了雪晴,事情还没有结束,八大世家和安教肯定会继续追究,但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没有耐心,会在今日发难。 她冷冷的看着闵月,冷冷的道:“这就是八大世家和安教的待客之道?” “上门皆是客,但这客也得看是什么样的客人。”闵月微微笑着,不着痕迹的点明严浅忆并非受邀前来的客人的事实,看着脸色难看的严浅忆,她微笑着道:“八大世家和鄙教首次设宴,就出了意外,闹了笑话更让贵客受了惊吓和委屈,如果不把事情的原委查清楚,给贵客一个交待,给所有来宾一个说法,这以后还有何脸面呆在盛京城呢?” “我没有碰过碧莲,她被人绊也好被人推也好都与我无关!”玳瑁咬着牙,道:“再说,碧莲可是世家出来的允文允武的一等大丫鬟,岂是我一个手上没多大力道的小丫头轻轻一碰就能摔别人身上的?” 闵月却连看都不多看玳瑁一眼,她看着严浅忆,道:“我也只是下人,也只是奉命前来请严姑娘主仆过去配合,问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的,还请严姑娘配合一二!” “如果我说不呢?”严浅忆脸色冷冷的,她既没有吩咐玳瑁做什么小动作,玳瑁也没有自作聪明的玩什么小机灵,所以,心不虚的她心里却并不着急,脸色难看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闵月这个时候把她拦下实在是不给面子。 “这件事情容不得严姑娘说不!”闵月态度很温和也很坚定,她甚至带了微笑,看着眼底满是阴霾的严浅忆,道:“我相信严姑娘一定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到最后弄得无法收场。” “姑娘,不能去!”玳瑁心里着急,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去了岂不是由得他们往您身上泼脏水!” 闵月依旧没有理会玳瑁,严浅忆咬咬牙,道:“要我配合没问题,但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安在我的头上?” 严浅忆说这话也是有用意的,事发的时候她愿意出面把某些事情揽在身上只是为了让王夏渝欠她一个人情,不想事情当场闹到不可收拾,可不是想把这件事情直接揽到自己身上。但是,就像玳瑁说的,这里是八大世家和安教的地盘,去了说不得就只能由着别人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静等 “三姐姐,你说世家那边能把事情查清楚吗?”马车缓缓驶出之后,晚晴按耐不住心头的好奇问了出来,眼睛里闪着光。 严浅忆最后还是在她们面前有些屈辱的被闵月带走了。 对这个结果,雪晴并不意外。 不可否认的,严浅忆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心机有城府的,但那也得看她面对的是什么人。只要对方足够强势也有强势的资格,坚持自己的态度和立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理会,不和她玩心眼,严浅忆就只能听从对方的。 “这个不好说!”雪晴微微摇头,和严浅忆一样,她对八大世家和安教一点都不想耽搁的态度感到意外,但只是觉得意外,并没有因此觉得他们就真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就如刚刚看过一场戏的邢晓琳,一脸玩味的嬴依诺说的,希望他们这般做是真的想要把事情尽快查清,给所有人一个答复而不是为了把事情敷衍过去,故意在她们面前做样子。 “哦!”晚晴应了一声,而又又好奇的问道:“三姐姐,那你说世家那边真的是故意在我们面前把严姑娘给拦下的吗?” “我也不能确定!”雪晴又摇头,却又淡淡的道:“就算这件事情是世家故意的,也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他们最后给出的结果而不是过程,这也是邢姐姐说那些话的原因。” “那也就是说还得等结果……最恨这样等结果了!”晚晴叹了一口气,而后又振作起来,笑嘻嘻的道:“三姐姐,你今天可真的是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尤其是你弹得那一首《阳春白雪》,弹得真的是太好了,把所有的人都给震住了……我猜啊,不出三天,整个盛京都会流传你的大名。” 雪晴微微一笑,笑得颇有几分志得意满,她知道自己肯定能一曲成名,如果这种程度还不能让她跻身盛京的才女之列,那么还要怎样的程度才可以? 其实,再一次站出来和王夏渝对恃的时候,雪晴对要不要全力以赴还有些犹豫的——自己有多少能耐,重生之初雪晴或许并不十分确定,但过去的几个月,足够让她有一个客观的认知。 雪晴前世曾被人夸张地形容为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一代才女,说年纪不大的她已经惊才绝艳,假日时日,定然会成为大燕最有才华的绝世佳人……这些说法是杨禹枢为了坐实她值得以江山为聘,而他也是为了她才一改以前被动的被太后、刘启博等人推着去争夺皇位的事实而让人传出来的。这些说法曾经让雪晴成为众人仰望的存在,在杨禹枢事败之后,坐实了雪晴是倾国祸水,是祸国妖姬。 前世,雪晴也深受这些传言的影响。她一边相信自己确实非常非常的出色,出色到倾国倾城,一边却又害怕自己的才华不足以撑起这样的名头,为了让自己能够名副其实,雪晴曾经拼命一样地汲取知识,努力的让自己越来越优秀出色。 当然,那短短的一两年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像传闻中那般优秀出色的,但那一两年囫囵吞枣记下的知识,在之后的十多年内慢慢的消化,慢慢的感悟,尤其是在她亲力亲为教导女儿之后,逐渐地让她真正成为传闻中的惊才绝艳之人。 所以,雪晴可以非常有底气地说,如今的自己虽不能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但除了她不愿示人的棋艺之外,琴艺、绘画、书法她能跻身盛京闺秀最高水平的那一列,琴艺更算得上是登峰造极。技法有,人生感悟不缺,这样的她甚至可以毫不谦虚的说,自己能够敢大燕当世的任何一位琴艺斗琴而不落于下风。 这样的她,在有一架绝世好琴,又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弹出一首足以震撼全场的曲子是理所当然的,之后一曲成名天下知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雪晴的笑,晚晴眼底满满的都是羡慕,情不自禁的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三姐姐一样出色……” “会的。”雪晴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聪颖过人,为了学习又肯吃苦,将来说不定会比我这个姐姐更优秀更出色……” “又是将来……真希望自己能快一点长大!”晚晴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要是有能让人一夜之间就长大的灵丹妙药就好了,我一定弄一颗来吃。” “正常的成长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完成的,如果一夜之间就长大,必然要经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雪晴摇摇头,道:“七妹妹,人生一辈子很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别心急!” 晚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后又带了几分八卦的道:“三姐姐,你说二姐姐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看二姐姐像捡到了宝贝一样,心情好得很,五姐姐恰好相反,她没有跟我们挤,而是和二姐姐一辆马车,肯定有原因。” “出事情应该不会。”雪晴心里其实有了大概的猜测,但却不能和晚晴一个六岁的小丫头说,她笑笑,道:“今日设宴的不仅仅有八大世家,还有安教,安教更负责安全巡护。那位闵护法随意地抓着绸带就从嵌月楼一跃而下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估计明面上随处可见的侍女都是多少会写武功的,肯定比不得闵护法,但至少不是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比的,而暗处的高手肯定更多。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意外?” 我不是说她们出了什么意外,我是觉得二姐姐肯定做了什么让五姐姐气急了的事情。”晚晴摇摇头,道:“五姐姐到嵌月楼的时候没有和我们上四楼,就是为了盯着二姐姐,不让她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用过午膳之后一直紧跟着她也是这个原因。但是,我估计她盯得虽然紧,但却没有把人给看牢了,二姐姐还是做了什么让她觉得丢人的事情。” 可不是做了让她觉得丢人的事情吗?雪晴想到爱晴眼底的那一抹春色,心里叹息一声,面上却笑着道:“你别胡思乱想,二姐姐能做什么丢人的事情?” “我可不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晚晴嘟了嘟嘴,又道:“三姐姐,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如果二姐姐真的闹了笑话,说不得会连累你。” “怎么连累我?”雪晴挑眉,道:“她是大房的姑娘,真要闹了什么笑话,给她收拾残局的也该是大伯和伯母,与我这个堂妹有什么干系,顶多名声被累及而已。好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就算真有什么吗,安静的等着看就是了。” “又是等!”晚晴瘪瘪嘴,无奈的叹息,道:“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等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上门 雪晴之所以让晚晴耐心些,是因为她心里并不相信八大世家不相信能为了给自己、给当时在场的人一个交待追究到底。只是这件事情做得太难看了些,自己受委屈都是小事,世家的脸面受损才是大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那种粗浅到一眼就能看透的手段算计人,丢的是世家的脸面。 为了挽回,世家势必会给出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交待,而这个交待不会太久,拖久了,各种传言发酵,对世家不利,但是也不会太快,太快的话,细节上不好掩饰。 雪晴最初的估计是三天左右能够得到答复,所以,听到明秀说嬴依诺、俞欢联袂前来,亲自上门表示歉意和说明情况的时候,她惊讶的直接跳了起来。 雪晴是在易安居的正厅见到嬴依诺和俞欢的——知道两人的身份之后,端氏就让兰婆婆把两人迎进了易安居,完全不去想她们是冲着谁来的,她一个长辈掺和进去是否合适。不仅如此,她还特意将初晴叫了过来作陪,雪晴进门之后看到的就是嬴依诺和初晴相谈甚欢,而俞欢脸上虽然没有什么难看的表情,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耐。 “妹妹可算是来了!”看到雪晴,俞欢就跳了起来,笑着道:“我和嬴依诺没有打声招呼就过来,给妹妹添麻烦了。” “俞姐姐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的。”雪晴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听了这句话,眼底闪过某些情绪的嬴依诺,笑着行礼道:“嬴姑娘~” 嬴依诺起身还礼,坐下之后微笑着道:“我们的来意,想必妹妹心里清楚,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说昨日的情况和我们的处理意见。” 雪晴点点头,嬴依诺微笑着道:“严姑娘被拦下的事情妹妹是亲眼所见的,闵护法将她请到了几位世兄面前,让她们主仆与夏渝妹妹主仆二人当场对质。” 雪晴微笑着看着嬴依诺,脸上没有显露出半点别样的神色来,倒是旁观的初晴眼底带出了一些情绪。 清安园发生的事情初晴昨晚就知道了——爱晴回来之后就主动到她跟前把昨天自己的所见所闻交待了。知道雪晴在清安园,当着盛京,不,是整个大燕最最优秀出色的年青一代大放异彩之后,初晴的心情就败坏到了极点,刘疏影对雪晴青眼有加,当众表态会回护雪晴的事实更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对她而言,唯一感到安慰的就是雪晴的强出头虽然让她得到了大出风头的机会,却也因此开罪了世家——好吧,只是得罪了王家,但世家之间守望相助,联袂前来的八大世家更被人认为是一体的,王夏渝的脸面被她踩在脚底下,其他世家姑娘心里能舒服? 严浅忆被拦下的事情,爱晴倒也说了,但初晴却认定那不过是故意在她们面前做做样子,不会追究到底——严浅忆能在宴会上出现,是因为王俪帮忙,但是她会去却是因为王夏渝,追究严浅忆势必将王夏渝给拖下水……王家还想让王夏渝取代邢晓琳呢,怎么可能让输得那么惨,才女的名声毁了大半的王夏渝再添污点? 但是现在……世家姑娘之中年纪最长,隐隐为众人之首的嬴依诺都亲自上门了,世家还会把事情粉饰敷衍过去吗? 当然,让初晴心里愤恨的不是世家对此事的认真劲,而是他们这般做显示出来的对雪晴的尊重,而这种尊重的态度必然会影响到旁人对雪晴的态度——连大燕最顶级的世家都对雪晴表示了尊重,旁人还能轻慢她? “严姑娘丫鬟玳瑁嘴巴很硬,怎么都不承认她推了碧莲,但碧莲也咬定她确确实实被人推了,甚至不惜赌咒发誓……两人都咬得死死的,都不肯松口。”嬴依诺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严姑娘再怎么都是客人,我们除了一再追问细节之外其实也不能做什么,碧莲倒是被王世兄一怒之下罚了板子。不过,就算挨了板子,碧莲也咬死了自己确确实实被人推了,只不过推她的人力道并不是很大,并不足以将她推到,是她灵机一动,顺着那力道往前一扑,这才把明秀给扑倒了。” 碧莲承认了?雪晴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她可知道世家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旁的不敢说,但身手肯定都不弱,就算王家和崔家一样更重文治,王夏渝这个王家嫡出大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也不会差,要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好主子?就这么一个武功或许比钟家寻常护院强很多的丫鬟,就因为一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 雪晴惊讶的表情有些夸张,夸张得让俞欢忍俊不禁的笑了,也夸张的让嬴依诺觉得两颊发烫,她轻轻地咳了一声,道:“碧莲用心不良,但她那么做并无人授意,然而她是夏渝妹妹的大丫鬟,别说她做这样的事情是受了主子的影响,想当然的以为这样能为主子分忧解难,就算与夏渝妹妹完全无关,她犯此错误,夏渝妹妹这个主子也难辞其咎。” 这么说来,连王夏渝都要责罚了?雪晴岂止是惊讶,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世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明白王家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就不担心这样一来,名声已经大受影响,百年一出的才女名号大打折扣的王夏渝再受重创吗?到时候别说图谋太子妃之位,就算想进东宫都会很麻烦,太子就算想要借联姻得到王家的支持,也会因此而却步。 “夏渝妹妹承认,邀约严姑娘,并将严姑娘带上三楼的是王俪王姑娘,但是在昨日之前,她却已经与严姑娘有过接触,不仅邀请严姑娘赴宴,昨日还给了严姑娘一些便利。”嬴依诺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却是想起了王夏渝昨日下半场的春风满脸,那个时候她不明白王夏渝为什么会骤然恢复了应该有的气度风采,但是现在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不过,对于王夏渝的春风得意,她却只想叹息。 第一百七十三章交待 “和玳瑁一样,严姑娘也没有承认做了任何不利于钟妹妹的事情。她甚至推翻了之前在嵌月楼说的,玳瑁出现在四楼是她向夏渝妹妹求的人情的说辞,改口说是夏渝妹妹主动帮的忙,甚至指责夏渝妹妹,说她之所以那般热心,就是为了方便把罪责推到玳瑁、推到她的身上。”嬴依诺叹息一声,道:“我刚刚也说了,严姑娘终究是客人,就算她没有我们亲手所书的请柬,也是客人,除了询问细节之外,并不能对她们主仆做什么过激的事。所以,明知道她们主仆的话不可信,我们也拿她们莫可奈何。” 雪晴挑眉,她不相信嬴依诺特意上门就给这么一个答复,这还不如不来呢! “我们没有办法追究严姑娘的责任,只能让夏渝妹妹承担所有的过错,而夏渝妹妹对此没有异议!”嬴依诺继续说道,她微微偏头,她身后的两个拖着托盘的丫鬟上前,走到雪晴跟前半蹲下,嬴依诺指着托盘道:“这里有两份赔礼,一份我们几家的,是我们安排不够周全,才让钟妹妹受了委屈,这区区薄礼代表了我们的歉意。另外一份则是王家送给妹妹的,夏渝妹妹没有想过要针对妹妹做什么,也没有起过算计妹妹的心思,但是妹妹因为她、因为碧莲的擅作主张受了委屈却是事实,她给妹妹赔礼道歉自然也是应该的。” 王夏渝承认所有过错?她没听错吧!雪晴心里惊讶无比,王家这是想做什么?他们不明白这样一来,就坐实了王夏渝自知不敌,就算计她的罪名了吗?坐实了这样的罪名,王夏渝想要取代邢晓琳成为太子正妃的可能就更微乎其微了啊! 心里想着,雪晴嘴上却淡淡的道:“这赔礼我不能收!在我收下绝色的时候,这件事情与我而言就已经过去了,再收这些,未免有些贪得无厌。对了,嬴姑娘,今日为何是你和俞姐姐过来,王姑娘呢?” 她这是想让王夏渝亲自给她道歉吗?嬴依诺心底冷哼一声,自从俞振霄命人把绝色奉上,她心里就难以避免的对雪晴生出了淡淡的敌意——俞振霄是她仰慕了很多年的人,是她曾经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不顾后果倾诉爱慕之意的人。 就算俞振霄对她的情意视而不见,对她的倾述听而不闻,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予回应,她心里也不曾有过怨恨,只觉得是自己还不够好。但是,这不意味着她乐意见到俞振霄对旁的女子好,更不意味着她能看着俞振霄将一直珍藏的七弦琴绝色送给雪晴而心无波澜。 就算认定俞振霄此举是为了让堵住人之口,不让昨日的宴会因为某些人的自私胡闹成为笑话;就算认定两人年纪相差太大,堪称老奸巨猾的俞振霄绝对不会对雪晴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有什么男女之情;就算她也出言相劝,劝着雪晴把绝色收下,她也无法控制的嫉恨上了雪晴…… 那是绝色啊!是俞振霄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收集到了材料,又不知道费了多大的人情才把齐步然请到了安教,耗时耗力好不容易才制作出来的绝世好琴…… 近乎上曾有传闻,说俞振霄耗费如此心力制成绝色,为的是讨心上人的欢心——虽然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也不曾有人见过他和哪一个女子走得近或者说是和颜悦色的说过话,但是这样的传闻却还是有人信了,毕竟俞振霄不懂音律,俞欢最爱的是箫,他偏偏请人做了七弦琴…… 因为这种传闻,绝色从制作出来之日起就蒙上了一层神秘烂漫的色彩,而从那日起,就有非常多的女子打绝色的主意,江湖女侠有之,名门闺秀有之,世家贵女更不缺,似乎只要能将绝色变成自己的,自己就能成为俞振霄心尖上的那个人…… 只是无论用的是怎样的手段,所有的女子最后都折羽而归,这其中就有她嬴依诺。 这是昨日她忍不住说了那些番可能会给雪晴招来嫉恨的前浪后浪说辞的缘故,也是雪晴淡淡的一句问话,就觉得雪晴得寸进尺的缘由。不过,就算心里不舒服,嬴依诺依旧笑着道:“夏渝妹妹犯了这样的错,仅仅只是向妹妹赔礼道歉显然是不够的,为了表示诚意,王世兄会亲自将她遣送回开阳,她将会在王家祠堂面壁思过半年。” 遣送回开阳?雪晴眼睛再次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置信,但心里却忽然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王家极有可能放弃了之前的打算,放弃了让王夏渝取代邢晓琳的企图,明白了王夏渝为什么会坦然的站出来承担责任,甚至都明白了昨日王夏渝为什么会在短短的个把时辰内脱胎换骨…… 看着雪晴惊讶的样子,嬴依诺心里浮起了淡淡的优越感,她知道王夏渝或者说是王家的目的在很多人面前并不是秘密,而她挑战邢晓琳为的是什么,至少青舍的女学子都是心知肚明的,雪晴的聪慧足以让她明白王夏渝离开盛京代表王家至少放弃了让王夏渝入主东宫的念头。只是……她心里微微冷笑一声,她一定不明白,对王夏渝而言,或者说是对像她们这样金尊玉贵养大的世家嫡女,嫁给太子为正妃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心里的优越感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她微笑着道:“夏渝妹妹其实十分想亲自来向妹妹表示歉意的,只是王世兄对她极为恼怒,也担心她在盛京久呆,再闹出什么笑话,今日一早就送她会开阳……所以,今日才会由我代表她和世家上门来向妹妹说明情况并表示歉意。” “原来如此!”雪晴点点头,又笑着道:“能把事情查清楚,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答复,我已经非常惊喜也非常满足了,这些礼物……” 不等雪晴说完,俞欢就干脆的道:“妹妹别客气,收下吧!” “姐姐,我昨日已经收下那么好的一架琴,今日再收,还不得被人笑话?”雪晴斜了她一眼,带了几分亲昵的道:“收下绝色已经让我非常的心虚了,我真不敢再收别的东西了。” “那琴是我大哥为了安抚你,让你别当场闹事送出来的,这些礼物是王家和其他七家因为办事不周全,让你受了委屈拿出来的,不是一回事,收着吧!”俞欢干脆的道:“昨天那情形,如果你没有息事宁人,邢姑娘刘姑娘等人肯定会站出来为你撑腰,还不知道会闹成怎么无法收拾的局面呢!事实上现在这件事情也不算晚,你现在要闹也会给他们带去不小的麻烦,所以啊,你收下礼物,就当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他们心里踏实,嬴姑娘也不会被人认为事情没有办妥当。” 俞欢的话让嬴依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真不敢对俞欢说什么不好听的,而是笑笑,道:“昨日问过话之后,我们也把严姑娘送回去了……我们虽然不能奈何她,却也将事情、包括对夏渝妹妹的处理与严家说清楚了,严家能够给我们一个答复最好,如果不能,那这件事情也就算了。” 算了?能算得了吗?雪晴心里冷嗤一声,她敢用自己的脑袋保证,严家这会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还有严浅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这次肯定会很惨——玳瑁有没有推碧莲,她这个主人有没有做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就冲着碧莲被杖责,王夏渝被遣送离京这两件事情,她们都得惨。 连王家都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严家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吗?王家不会容许他们装聋作哑,其他世家不会容许他们装聋作哑,严万重的政敌不会容许他们装聋作哑,甚至连今上裕正帝和太子也不会容许他们装聋作哑……只是不知道严家,严浅忆到最后要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了…… 但是雪晴心里却没有半点同情,抛开前世的恩怨不谈,就重生归来发生的一切,就足以让她觉得严浅忆无论落到怎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尤其昨天,她若能像钟初晴一样,老老实实地留在家中,总不至于出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的事情吧? 雪晴这么想,一旁的初晴想的就更多了,而她如今已经顾不上嫉恨雪晴了,她心里现在满满的都是庆幸,庆幸王夏渝向她伸出橄榄枝并邀请她赴宴的时候书荟姑姑站出来反对,而她也听进去了…… &<第一卷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新衣 “姑娘,这是刚刚送过来的新衣裳,你试试看合不合身!”秦氏捧着衣裳进屋,对斜靠在临窗大炕上,面前放着茶壶,自己则捧着一本书读着的雪晴道:“奴婢看了一下,除了颜色不一样,款式、料子和另外几位姑娘都是一样的,没像以前一样。” 雪晴放下书,微微笑着道:“奶娘,做衣裳之前,霓裳坊特意派了人来给我们量了身量,衣裳肯定会合适的,我就不试了,直接放柜子里就是。” “是!”秦氏点点头,雪晴穿多大的衣裳她再清楚不过了,方才去取衣裳的时候打开仔细看过了,确实特别合适雪晴,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非得做的长了一截,让人不改一下,穿着会拖地,改动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大好看。 秦氏将衣裳递给和她一道进来的明秀,看着她把衣裳小心的放到柜子里,笑着道:“你还真别说,别看大奶奶年纪轻轻的,这管事却是老手,这才进门一个月,交代她手里的事情就都管得井井有条,让人挑都挑不出错来!” 秦氏口中的大奶奶是钟蔺纬刚刚过门的新婚妻子,他们付华娟是两个月前,也就是三月二十六日成的亲。 她进门第二天敬茶的时候,端氏就吩咐彻府上下改口,她成了老夫人,以前的三位奶奶,丈夫有官职再身的杨茹沈月绮成了大夫人、二夫人,丈夫仍旧是一介布衣的梅汐涓则被称为三太太。 钟善继和端氏对刚进门的这个孙媳妇是一百个满意,对她的出身、人品和性格都满意得不得了,付华娟三朝回门之后,端氏就毫不犹豫的将内宅的好些事情交到她手里,让她管事,而这其中,就有针线上的事情。 对于这个,沈月绮和梅汐涓都没有什么意见,杨茹却气得险些要碎了牙——付华娟接手的几乎都是以前她手里的,端氏自己手里一直捏着舍不得放的,仍旧没有松手。 这儿媳妇进门,升级升了婆婆,不但没有多些权柄,却反而被儿媳妇把原有的权力抢走,换谁估计难以维持平常心,更何况是素来重视手里那么一点点权力的杨茹。 只是,这件事情是端氏决定的,又得了钟善继钟熠父子的支持,杨茹心里再怎么愤愤不平,也只能憋屈的接受事实。 “大嫂是付家的姑娘,教养上肯定不差,接手的又都不是什么太难的,要是这样都还能被人挑出错来……”雪晴摇摇头,笑着道:“我想出阁之前,付家夫人定然费了很多功夫教大嫂如何管家。” “这倒也是!”秦氏点点头,却又忍不住的道:“尤其是大奶奶只是嫂子,没有必要像有些人一样,生怕自己生的被人给比了下去,总爱暗中玩些以为聪明,别人看不出来的小把戏,也不怕弄到最后,反倒是让自己脸上难看!” 雪晴失笑,秦氏如今对大房怨恨极深,别说是杨茹母女,就连一直表现的很是和善,但实际上和那对母女却没有本质区别的钟熠父子也是怨恨到了极点。刚进门的付华娟在她这里倒是还好,但也就只是没有怨恨,提防心却是一点都不少的。 雪晴偶尔故意说两句付华娟的好话,还会被她警告提醒,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别以为付华娟会做人就是个好的,是个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那是大房的儿媳妇。 秦氏越是如此,雪晴就越是喜欢说付华娟不错,她知道秦氏的性子,也相信秦氏会因为她的话越发的小心观察付华娟,看看这人的和善面具下,到底是人是鬼。 唔,秦氏只是心软了些,总爱心存善意对身边的每一个人,但从来就不是一个蠢笨眼盲的,雪晴相信她能够发现付华娟面甜心苦的真面目。 “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姑娘见不得妹妹们出挑,想方设法的压着妹妹的传言不是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吗?”明秀将衣裳放好,而后笑着道:“不知道大夫人听了这些传言之后是什么感受,有没有后悔那样做?” 两个月前的宴会之后,毫无意外的,雪晴骤然声名大噪,几乎是一夜之间,阁老钟善继有个才华惊人的孙女,这位钟家三姑娘善画更善乐律,才十一岁,就生生将满京城的闺秀和远道而来的世家姑娘都给比了下去,来自咸阳嬴家的嬴家大姑娘更毫不讳言的说,钟三姑娘必然会成为盛京乃至大燕最有才华、最出色、最亮眼的才女…… 传言中,雪晴才华逆天,性格开朗活泼,模样虽未完全长开,但从五官却不难看出将来就算没有倾城之貌,也必然生得极美……这些传言慢慢的传开之后,不同的声音也就有了。除了当日在嵌月楼四楼的姑娘之外,就连当日赴宴却没有亲眼见到一切的姑娘都质疑这些传言。让她们质疑除了雪晴年纪太小之外,最最主要的是盛京这些年只知道钟家有一个品貌双全,才华横溢的大姑娘之外,并没有听闻还有哪一个姑娘非常出色? 这是些年来,众人倒也听说过这位名声骤起的三姑娘,知道她是青舍最小的女弟子,知道她是盛京名士钟珥唯一的女儿……而她最最出名的一件事则是去年冬天,与长姐严浅忆之间的矛盾…… 顺着这些,慢慢的就有了身为长姐的钟初晴,生怕堂妹太出色,影响自己的地位,尽一切可能的压制堂妹的说法。雪晴赴宴那日穿的衣裳是去年的最时兴款式却异常合身的事情也被人翻了出来,以此证明钟初晴为了不让堂妹抢了自己的风头,连这种小事都要玩心眼…… 而在这种传言之后,钟初晴母女对钟熠的庶女不慈不善的传言也出来了——对隔房、年纪并不十分相近的堂妹都这样,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庶妹们还能好吗? 雪晴不知道这些传言从何而起,别说她,就连听到这些传闻,担心这些传闻会影响初晴在太子心中印象,甚至影响她进东宫这件事情的钟善继都没有查到这些传言的源头。 唯一让他们感到安慰的是,不管是雪晴还是在那日的宴会之中,交了好几个同龄朋友,不时地会与朋友相约出门游玩的爱晴对初晴压制下面姐妹的传言都给予了否定,雪晴更毫不讳言的说她不是个受得了气、吃得了亏的,那些传言不过是见不得她们姐妹和睦,故意说出来挑拨离间她们姐妹的…… 是不是离间,很多人心知肚明,尤其是名声在外却一直没有出仕的钟珥忽然入仕……但钟善继父子还就真需要这一句否定来粉饰太平。 第一百七十五章养病的 “她才不会后悔,她现在最后悔的或许只是当初没有狠狠心,咬着牙把我给掐死在摇篮里,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人能与大姐姐争锋,爹爹更不会因为想要能够有护着我的力量,而不把举荐的机会让给大哥哥了!”雪晴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至于大姐姐……她现在老老实实的呆在易安居,对传言不作任何回应,对我甚至比我们俩闹翻脸之前还要温和客气,也不过是明白她现在不能但凡出一点点差错,就有可能发生让她追悔莫及,影响她一声的事情。严浅忆就是前车之鉴!” “也是!”秦氏点点头,冷笑道:“严大人被训斥家风不严,严姑娘被送出去养病……大姑娘要再胡闹,严姑娘的今日就有可能是她的将来。她这是怕了!会怕也好,再有几个月,她就该进东宫了,这进了宫之后,想要做什么也鞭长莫及,姑娘也能轻松一些。” 雪晴点点头,没有说以初晴的性子,进了东宫之后,若是不得宠倒还能老实些,但要是得宠,还指不定会怎么想法子找回场子来呢?不过,就算明白这些,雪晴也并不担心,钟珥如今在翰林院干的极为不错,这个月初甚至开始进宫给为裕正帝讲解经史典籍。 邢之嵩父子对他极为看顾,一贯和邢家父子对着干的刘家父子不但没有暗中做手脚,反而给了不少便利,加上心里对次子不满,却不得不看顾,好让外人不能说三道四的钟善继……钟珥的仕途走的异常平顺,平顺的让所有人羡慕嫉妒。雪晴不敢奢望钟珥能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他只要能维持一两年,他就能走到一定的位置,那个位置翻云覆雨不可能,但至少能保护他们这个小家,让他们一家三口不至于走上前世的道路…… “姑娘,你说严姑娘什么时候能养好病回京城?她还能和大姑娘一起进东宫吗?”秦氏提到严浅忆,明秀也就顺势问了出来,道:“这婚期在八月,再过几日就进五月了,严姑娘再养病下去,该把婚期错过了。” “你应该问的是严浅忆还能不能进东宫!”雪晴微微一笑,道:“严浅忆是在严尚书被训斥之后病倒的,这病因何而起,为什么要离京养病,所有人心里都是非常清楚的。这距离婚期不过百日,如果东宫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怎么也该给严家一个信号,让他们知道改接人回来备嫁了。可是,东宫却毫无动静,似乎不知道这件事情一般……这说明什么,说明东宫现如今已经对她、对严家没有了任何期待,说不得已经在物色甚至已经有了可以替代她的人,只是一直没有确定,也没有对外公布而已!” 明秀点点头,雪晴继续淡淡的道:“严家只有严万重一人在朝,严万重两个儿子都不成器,严浅忆父亲的六品闲职还是她被指为太子侧妃之后加恩封的,几个堂兄弟中也没一个特别出彩的……严浅忆能被指为太子侧妃严家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比大姐姐当初难多了。” 雪晴微微一笑,以前很多事情看不懂,但是现在却是一目了然,这是眼界和阅历带来的改变。她看着脸上又出现惊讶和骄傲的秦氏,道:“严浅忆应该非常明白自己的弱势。所以,她才会耐不住性子,急切的想要和大姐姐结盟,结果不但没有如愿,还失去了青舍弟子能够得到的很多便利,更让邢姐姐对她有了提防之心。清安园的宴会,她之所以没有像大姐姐一样,沉住气留在家里,最主要的也是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想找一个能够依靠的靠山……哪知道,靠山没有找到,反而惹了一身麻烦,得罪了世家,导致严万重被皇上训斥。我甚至怀疑她之所以生病,并被严家用最快的速度送出京养病,是得了某些人的某些话。” “这么说来,严姑娘能不能回京,还得看有没有人向严家递话了!”明秀一脸的叹息,道:“如果没有人递话,严姑娘是不是会一辈子呆在庄子上养病啊!” “不会!”雪晴摇摇头,也带了几分叹息,道:“虽然严万重素来以直臣自居,但就看严浅忆那汲汲营营的性子,就可以推测,他的耿直,不惧强权、不畏流言蜚语不过是装出来的。如果我估算的不错的话,最迟下个月,若还没有人表示严浅忆该回京备嫁的话,就会有她病情恶化的消息,最迟七月,病情恶化的她就会病逝……不影响为太子重新指一个才貌双全的太子侧妃。” “真是可怜!”明秀一点点都不走心的说了一句,而后带了几分凉意的道:“不知道真到那一步的时候,严姑娘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对姑娘起了恶意?如果她没有借探望之名,姑娘不会生恼,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她如今说不得还能像大姑娘一样,欢欢喜喜的等着嫁进东宫呢!” “像她这种心里算计太多,恶念太多的人一般都不会后悔自己对人起了坏心,只会懊恼自己不够谨慎,不够狠,没有把意外考虑好。”雪晴摇摇头,淡淡的道:“正好,我也不后悔把事情闹开,让原本印象中温柔善良的人变得可憎可怖。” “怜玉姐姐,你来了!”三人正说着,就听到香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如今的香菱虽然还是梅香园的大丫鬟,但雪晴不喜欢她近身侍候,秦氏对她也疏远了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么交给做事麻利周到的明秀,要不就自己亲自去做,让她这个大丫鬟闲得都快长毛了。 “嗯!”怜玉笑着点点头,道:“二夫人明儿要去香积潭上香,让我来知会姑娘一声,让姑娘准备一下,明儿一起去!” “哦,这样啊!”香菱眼睛一亮,雪晴如今去青舍随身带的都是明秀,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过门了,要是能跟着一起去就好了。她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求着雪晴答应带她出门,一边笑着引怜玉往里走,还不忘说好听的,道:“怜玉姐姐,你看上去气色真好,越来越漂亮了!” “就你嘴甜会说话!”怜玉笑着嗔了她一句,却又忍不住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其实也觉得自己最近看上起气色好,整个人都精神很多,看上去又年轻又漂亮…… 第一百七十六章回忆(一) “囡囡,尝尝这个!”静安笑着为雪晴倒了一杯刚刚泡出来的茶水,缓缓的道:“这是我前儿才制好的春茶,香气清雅幽远。味道清淡可口,回甘也是清清淡淡的……也只有春茶才能有这般怎么品都清淡幽远的滋味了。” 雪晴笑笑,没有说话,乖巧的端起茶杯,小口的喝着滚烫的茶水,但是她知道静安师太的心乱了,要不然的话她不会把这春茶的特点直接说了出来,而会和以前一样,饶有兴致的听她点评。 果然,五道水之后,等茶叶再也泡不出好滋味的时候,静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身体微微往后一靠,淡淡的道:“两个月前,你娘带着月光茶叶过来看我,说那是有人送给你的礼物,她觉得不错,尤其觉得带了昙花香气的茶叶极为难得,就拿过来给我尝尝味。” 两个月前?她们还真是耐得住性子,硬是撑到现在才和自己谈这个事情!雪晴腹诽着,她还以为沈月绮没有把事情和静安师太说呢?不过,两个月前……是那日见过俞欢之后,沈月绮才决定把事情和静安师太说的吧! 嬴依诺和俞欢上门说明情况的那日,沈月绮并没有在得到消息之后赶到易安居,而是在她们事情说完,起身告辞的时候,在离开的路上与她们来了个不期而遇。她只是和两人淡淡的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如果不是了解母亲,雪晴说不得会像旁人一样,以为那不过是一次巧合相遇。 雪晴依旧没有说话,她安静地看着静安师太,听着她继续淡淡的往下说道:“带昙花香气的茶叶确实非常罕见,就连我之前也是没有听说和品尝过的,毕竟,昙花不仅半夜开放,从盛开到凋谢的时间也太短,而要让茶叶吸足花香,需要的量也不少。想要制成带着昙花香气的茶叶不容易。” 安教后山漫山都是昙花,需要足够的花朵不是难事。他们本来就要采摘昙花制干入药,在将昙花摘下之后,与茶叶同放一室,让昙花自然阴干的同时,也能让茶叶慢慢吸足花香,也算得上是一举两得……不容易那是对别人,对安教来说,应该没那么难!雪晴心里嘀咕着,但却没有出声打断静安。 “香气罕见,但是茶叶的滋味却异常的熟悉,我想你们应该也察觉了,这和我青林邱家秘制的冬茶,除了这昙花香气之外,其他的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我可以肯定,从采摘的时间,晾晒揉制的手法工艺,到最后利用花儿吐香茶叶吸味的原理制成花茶的方法都是一模一样的。” 静安取出一点茶叶,放在小碟子上,一边放在鼻口间轻嗅其味,一边道:“邱家制茶的工艺有些世人皆知,有些只有少数关系近,又有同样爱好的亲朋知道,但也有一些只有邱家最最核心的嫡系子弟知道,这种揉制冬茶的工艺就是其中之一。在邱家知道并能掌握这种工艺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这种手法是我十七岁那年研创出来的,我成亲的时候,父母将方子放在了我的嫁妆之中,表示这手法以后就是我的了,是继续小心的保存,让它成为秘方还是广而告之都随我的心意。” “阿夕或许与你提过我的丈夫,但是她只知道那人是俞家的幼子俞泉,知道那人是个武痴,知道那人为了习武曾经抛下一切,遍访名山大川,只为了寻找世外高人学习高深的武功,但是她肯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他!” 静安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笑,脸上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她迎着沈月绮母女的目光,轻声道:“当年,我们成亲的事情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他们都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嫁给那么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要是他像他的大哥俞岩一样,功勋卓著、身居高位倒也罢了,偏偏还是个没有官职没有功勋甚至连个好听的名声都没有的。可是,我不但嫁了他,还是逼着他不得不娶我的。” 喔~俞泉是被逼婚的?雪晴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很想知道那俞泉到底是何等人物,会让静安师太这种家世才华相貌都不缺,不知道有多少青年才俊求而不得的逼婚,至于说两人配不配的,她反而不是很在意。这婚姻啊,真不是看着两人相配就能举案齐眉,恩恩爱爱,看着不相配就不能伉俪情深,她和那死胖子怎么看都不配,不也恩恩爱爱十多年吗? 雪晴眼中的好奇逗笑了静安,她笑笑,却没有说她当年为什么逼着俞泉娶她,又是怎么成功逼婚的,而是说起了这个人。她难掩自己的叹服,道:“俞泉是个很纯粹的人,也就只有像他那样纯粹的人才能无论做什么都心无旁骛,也才能将武功练到极致……他武功真的非常高,以勇猛著称,在我们那个年代被誉为大燕第一猛将的俞岩在他手底下甚至走不到一百回合!” 这下,最惊讶的不是雪晴而变成沈月绮了,要知道,当年的俞岩可是盛京传奇猛将,俞敏霞的父亲俞文与之相比,真的是弱太多太多,已过而立之年却没什么值得传颂的功勋……当然,这是因为大燕最近十余年间没什么大的战事,也没什么大的变故,他没什么带兵出征立功的机会,但和他不及其父也不无关系,俞岩大将军在而立之年便已经是大燕的一代名将了。可静安现在却说,这位传奇一般的名将在俞泉手里,也就比寻常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我刚刚说了,俞泉是个非常纯粹的人,就算是被逼无奈才成的亲,但是在娶了我之后,却还是真心实意的待我,我喜欢做的事情,他就算完全无感也还是耐着性子陪我,制茶就是其中之一。”静安说到这里的时候,眼底满满的都是甜蜜,道:“我们成亲直到他离开我的那四年内,我们经常一起亲手采茶,制茶,原本只爱喝酒的他生生被我逼着习惯了喝茶,他那个时候总说,他喝茶喝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静安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显然,那在一起生活的几年给她留下了满满的幸福回忆,而这些幸福并没有因为两人分离而消失。 “师太,那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们没有一直一家人幸福和美下去呢?”雪晴忍不住问道。 “我记得那是一个天气非常好的日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回忆(二) 回忆起那个噩梦一般的日子,静安脸上的表情就带上了悲伤、懊悔和深深的痛楚…… 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天气非常得好,刚用过早膳不久,门房那边就送来一张帖子,俞泉看了之后非常的高兴,说那是他一个很久没有了音信的故友送来的,约他出门一见。 按理来说,这故友来了,应该下榻相迎才对,只是他说他这朋友是那种不拘小节,有些厌恶繁文缛节的江湖人士,在俞府招待他,只会让他浑身不自在,最好还是在外面的酒楼客栈,没有框框条条,也好畅谈。 俞泉自己其实也是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人,这也是他几乎每年都会回京城探望父母亲人而盛京这边却鲜少有人知道俞家还有这么一位的缘故,所以,他这么说了,静安也没有怀疑。 俞泉这一去就彻夜未归,连让人回来报个信都不曾,虽然知道俞泉是出门会友,也相信武功高深的他在盛京这种太平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是关心则乱,静安在第二日中午依旧没见人回来之后,还是担心的出门去找他了。 带路的是俞泉身边的一个长随,那人是俞泉回京之后才到俞泉身边侍候的,只是俞泉从小就在外生活,事事都习惯自己动手,也不是喜欢随时都带着人,前一日再见到朋友之后,就把这长随遣回了。 都快到客栈的时候,那长随忽然觉得他们就这么扑到客栈去找人不大好,说不得会让俞泉的朋友笑话他,说他妻子事事都要过问都要管,甚至笑话他成亲之后留在京城是被妻子给管住了……他建议静安带着人去对面的酒楼稍作等候,他去客栈找人。 静安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去了酒楼,要了一间雅室,就在那里等消息。然而就在心里挂着丈夫的她走到窗户边往对面看的时候,愕然地看到她正对面客栈有一间客房的窗户正好对着她所在的雅室的窗户,这让她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那房间里相拥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女的整个脸都埋在男人的怀中,看不清模样,男的也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但是,一个侧脸已经足以让她认出,那人是她的丈夫俞泉。 静安只觉得一个响雷在头顶上炸开,炸得她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她浑身僵硬的看着俞泉轻轻地拍着怀中的女子,那铁汉柔情的模样是她曾经最熟悉的最心动的,而那个时候却让她如坠冰窖…… 是她的贴身丫鬟也是如今依旧在她身边侍候的静宁师太唤醒了她,性子有些泼辣的静宁当即就想冲过去问个明白,问问那女子到底是何人,但浑浑噩噩的她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问俞泉。她害怕,害怕俞泉告诉她,那女子是他的红粉知己,害怕俞泉说,如果不是因为她逼婚,那女子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妻子…… 如游魂一般的她下了酒楼,却撞上了她曾经的爱慕者,与她有着青梅竹马之谊,却一直没有走进她的心里的世交哥哥,那位从小就表示非她不娶,就算她成了亲,做了母亲,依旧固执的等着她回头的男子。 在男子关心的问了一声“邱妹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妹夫怎么没有陪你”的时候,满怀凄楚的她控制不住的潸然落泪,而这一切却落到了正巧过来的俞泉的眼中…… 暴怒的俞泉直接将世交哥哥拎着领子从楼梯上丢了下去——世交哥哥只是个满腹诗书才华却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能受得了这个,幸运的是他只是摔断了腿,并没有受重伤。 俞泉没有给她去查探那位世交哥哥的机会,仿佛抓小鸡一般的将她抓回了俞家,而后夫妻俩发生了成亲之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我问他那女子到底是何人,他矢口否认,说约他前来的只是一个男子,他没有说我看错了,而是认定我自己心虚,就信口胡编,为的是倒打一耙。”静安脸上满满的都是苦涩,眼泪也在不知不觉中流了下来,道:“他甚至不相信我是去找他的,而是认定我瞒着他去那里私会情郎……情郎?如果我对褚家哥哥有情意的话,哪可能到二十一岁才嫁人?哪可能嫁给他?” “我从小就被父母家人娇宠着养大,家里人从来就没有勉强过我什么,更别说冤枉我,让我受委屈,就连当年死咬着不肯嫁人都没有被责骂,说我胡闹,俞泉的污蔑让我彻底失去了理智。俞泉是家中幼子,长兄俞岩比他大了整整十八岁,俞岩也是被父母兄嫂惯着养大的,他的脾气一点也不比我小。”静安泪流满脸的道:“两个任谁都不相信对方的话,你指责我,我指责你,你想问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我也想问清楚你到底见了谁……我们俩吵得翻天覆地,吵得全家人都惊动了……” “公婆兄嫂都劝我们冷静,我根本听不进去,我威胁俞泉,说他如果不与我解释清楚那女子是谁,不因为随便污蔑我好好道歉,不去向褚家哥哥赔礼认错,我就带着女儿回娘家,再也不回来了。”静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无力地摇头,道:“他说不用我走,他走!而后他就抱着因为我们俩吵架不安的大哭大闹的念念走了……” “没人拦着他吗?”雪晴不可思议的问道,就因为这么一个误会,这夫妻俩怎么连这么一点点事情都经受不住啊? “不是没人拦着他不,而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静安叹息一声,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武功极高,但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俞家五六个大男人出手都没有拦住他,他一只手抱着孩子,仅用一只手,就将大伯二伯和几个侄儿的臂膀给卸了。看着他离开,我心火上涌,吐了一口血之后,就晕倒了,晕倒之前,我看到的是漫天的彩霞,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天气真好……” “醒过来之后,他没有回来,心如死灰的我就那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眠,只想着就这么躺着等,或者等他回来,或者等死亡到来。”静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就算躺在床上我也知道,俞家人为了他给找回来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出动了所有能够出动的人手,也用了所有能用得上的关系……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在我确定自己等来的只会是死亡的时候,你娘来看我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回忆(三) “其实在你娘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劝过我了。”静安幽幽地道:“我的父母兄嫂,我的那些或者已经很懂事或者还是懵懂小儿的侄儿侄女,我曾经无话不说的手帕交……好听的,难听的都被他们说了一个遍,宽慰我的,激将我的,和我骂俞泉不是东西的,骂我被宠坏了胡闹的……能用的手段他们几乎也都用了。可是,我就是那么躺在床上,恍恍惚惚的躺着,所有的话语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说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当时想得最多的就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解脱,结束这一切!就在我都已经感觉到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你娘出现了!” 沈月绮的眼泪流了满脸,静安却笑了,道:“你看看你娘,这就哭了。所有来劝我的人之中,她是最没用的。看到我之后叫了一声邱姐姐之后就只会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那么坐在我床边无声地哭,哭得自己不舒服起来。” “这个我听我娘说过。”雪晴轻轻地吐口气,道:“我娘说她不舒服是因为我在肚子不乖了,而她之前不知道她已经有了我。” “你娘有的时候很有几分傻气,明明是来劝我的,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会一个劲地哭,知道有了你之后,又忘了自己上俞家是去做什么的,拉着我又是哭又是笑的说她那些年的不容易……”静安笑着,泪流满脸的笑着,道:“她说那些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亮,那是只有母亲身上才有的光亮,看着她,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摸着平坦的小腹,我想起了被俞泉带走的念念……我想,就冲着我的女儿,就冲着不能让我的念念变成没娘的孩子,我也得挺住。” 雪晴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静安拿出帕子,轻轻的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当年,与其说是你娘劝住了我,不如说是还在你娘肚子里的你唤醒了我,而那之后,我就把还没有出生的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就算之后不顾所有人的劝阻,执意要来这香积谭避开尘世的一切,安安静静的等着念念回来也没有改变。” 就是因为有这份心,所以前世她才会让俞文将被关在东宫的自己救出来,不管那样会不会给她、给俞家带去麻烦吧!雪晴心中了然,却只是认真的看着静安,道:“师太,您能从这茶叶看出什么来吗?” “懂得这种茶叶的制作手法的只有五个人,我父母兄长以及我和俞泉。”静安镇静的道:“我父母既然在当年将方子放进了我的嫁妆,那么就不会再用这种方法制茶,而我除了俞泉之外没有教过任何人,所以,这茶叶就算不是俞泉做的,也必然是他手把手教人做出来的。” “那俞欢……”雪晴话没说完便有打住,她又想到了俞振霄,如果静安师太真的是俞欢的生母,那么俞振霄呢?静安师太肯定没有这么一个儿子,那么他的母亲又会是谁?那个被静安师太撞到的,和俞泉抱在一起的女子吗? “没有见到人,我自然无法确定俞欢到底是不是我的念念,但是她说的那些话和这茶叶却又能对上号……”静安师太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你娘把茶叶拿给我并把你说的那些话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想见一见这俞欢了,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一来是你那堂兄婚期就在眼前,家里肯定有非常多的事情……当然,那些事情未必需要你娘去忙,如果你娘待在家中,你祖母和你那位心眼只比针尖大的大伯母真不一定会让她做什么,就算她想帮忙也一样,说不得还会被人怀疑想趁机使坏。但是,如果她为了我的事情忙活,不能候命一般的留在家中,她们肯定会说闲话,说她明知道家中忙碌还往外跑,说她不把自己当钟家人……”静安冷笑一声,带着淡淡的不屑,道:“像钟家这种没有底蕴,传承不到三五代的人家,眼皮子就是浅,只看得到眼面前的这点点蝇头小利,为了那么一点点利益就能都成乌眼鸡。如果当年我和你娘像现在这般情同姐妹的话,我一定会劝你娘别嫁的。” “师太~”雪晴不依了,钟家好些人她也是看不起的,尤其是势利到了极点的钟善继夫妻以及和他们一脉相承的大房,但是他们二房一家子和他们完全不一样,而三房……至少就现在来看, 钟仐和郑姨娘还有他们所生的两个孩子还是大房不一样的,势利不缺,但至少是有人味的,没有像大房那样,全钻进利益里面去了。 她不乐意的看着静安,道:“我娘要是不嫁的话,还能有我吗?还有,我爹爹也没那里不好啊!” “钟与晖品性人才都很不错,最大的缺点就是生在一个不靠谱的家庭之中。”静安摇摇头,又道:“罢了,罢了,你都这么大了,我不该说这话。” 雪晴笑笑,静安被她这么一打岔,心情也好了很多,她轻叹一声,道:“我在这香积潭也呆了十二年了,这十二年我别的长进没有,但脾气倒真的是被磨得差不多了。不知道你娘和你说过没有,我曾经也是盛京首屈一指的才女。家世出身好,模样长得好,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出一点样子来……” 雪晴点头,沈月绮说过,静安师太俗家名字叫邱盈袖,曾经是盛京最最耀眼的闺秀,求娶她的人只差没有把青林邱家的门槛给踏平…… “有才华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性子的,倔、傲、脾气大、说话冲、受不得半点气……”静安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苦涩的道:“这十二年来,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暴躁,不是只知道与他争执,而是忍着性子,听完他的话之后仔细与他解释,再让他解释,再不济,不要出言威胁他……他是不是就不会走?更不会一走十二年都杳无音信?” “所以,这十二年来我一直在磨自己的性子,越是重要越是在意的事情就越是逼着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思考思考再思考,决不让自己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意气用事给办砸了。”静安笑笑,道:“这一次,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确定无论俞欢是不是我的念念,我都会冷静的面对她。” “那么您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雪晴小心的看着静安,她知道这两个月对她来说,一定是备受折磨的两个月。 “你约她来香积潭见我吧!”静安微微一笑,道:“不过,首先,你需要帮我确定一件事情,确定了之后,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带着她来见我。” “是!”雪晴点点头,不敢问如果确定不了怎么办。 “确定的结果如果不是我期望的那个,你也不用告诉我,就那么拖着,你一直不来,我自然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静安又笑笑,道:“十二年都等过来了,我不着急!” 第一百七十九章相见 “钟妹妹,这个时候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一进茶室的雅间,看到雪晴之后,俞欢就笑盈盈的问道。 “确实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找姐姐!”雪晴点点头,她从香积潭出来,连家都没回就直奔青舍旁的茶舍来了,沈月绮没有阻止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乘坐的马车离开。 “什么事?妹妹只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你,如果我帮不了的话,我去磨我大哥。”俞欢毫不犹豫的满口答应,而后小心的往外看了看,低声道:“我大哥老奸巨猾,我估摸着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纵是心事重重,雪晴也被俞欢逗得笑了起来,但就笑了那么一下就正色看着俞欢,道:“这件事情还真用不着麻烦俞少教主!俞姐姐,我能看看你的耳朵吗?” “看我的耳朵?”俞欢一怔,而后猛地一把抓住雪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俞姐姐,可以吗?”俞欢的表现让雪晴提着的心忽然落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俞欢,道:“我就想看看你的耳朵后面。” “我耳后没有胎记,没有什么奇特的痣。”俞欢的声音发颤,抓着雪晴的手更抖得厉害。 “我不找什么胎记,也不找什么颜色形状奇特的痣,我就想看看姐姐的耳朵后面而已。”雪晴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认真的道:“是一位长辈让我来看的。” “你……你找到我娘了,对吧?”俞欢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松开抖得厉害的手,转身,微微下蹲,将耳朵后面露给雪晴看。她低声道:“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我的耳廓上天生有一圈小窝窝,像一排牙印一般……我爹说,那不是天生的,左边耳朵的五个小窝窝是他咬了留下的牙印,右边耳朵的四个小窝窝是我娘留下来的牙印,我爹还说,这牙印不能给任何人看,那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大的秘密。” “令尊说错了,这些是牙印,但那是前世留下来的,为的是今生能够凭借这些印记,让他们知道你们前生今世都是一家人。”雪晴看到了静安让她看的印记,就在俞欢耳廓的背后,一圈仿佛被人咬了留下的牙印。她心头欢喜,把静安交代她的话也说了出来。 “妹妹,我娘……我娘……是我娘吗?”俞欢泪涟涟的看着雪晴,她从小就知道眼泪是世上最最无用的东西,无论是习武受了伤还是学文被先生训斥愚钝都没有让她落泪,但是现在,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你娘,但是很多事情你们说的都能对得上,耳朵后面这仿佛牙印的小窝窝也是。”雪晴看着浑身都在发抖,似乎站都站不稳的俞欢,认真的道:“她说如果确认了之后,尽快带人去见她。俞欢姐姐,你肯陪我去见她吗?” 俞欢含着泪拼命点头,她怎么可能不肯呢?十二年来,她无时无刻不盼着找到自己的娘,不为别的,只为了叫娘的时候能有人应她一声。 “马车一直在外面等着,我们走吧!” 俞欢点头,深深地呼吸几次之后,总算找回了几分冷静,两人相视一眼,一起往外走,一直守在门口的明秀看她们出来,眼底闪过喜色,却没有多话,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一起上了等在茶舍门口的马车。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马车驶离之后,俞振霄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茶舍门口,看着马车离开,他淡淡的道:“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少主!”一个不起眼的侍女站到他身边,低着头,恭敬的道:“马车会经过的地方都已经派了人沿途护卫,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姑娘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更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打扰了姑娘。” “这就好!”俞振霄点点头,淡淡的道:“这件事情不容有半点差池,但凡发现任何有问题的人,不惜一切代价灭杀!” “是,少主!” 雪晴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上了马车之后,她没有顾忌明秀,低声道:“俞姐姐,我们要去的地方叫香积潭,是一处庵堂,我的一位长辈在那里静修。” “庵堂?你要带我去见的是出家人?”俞欢惊讶的看着雪晴,显然,这个回答让她非常非常的意外。 “是的!”雪晴点点头,道:“师太是我还在襁褓之中就非常熟悉的人,从我有记忆起,我娘每个月总会到香积潭烧香,几乎每次都会带着我……所以,对我来说,师太是非常非常亲近的长辈。” “这位师太是怎样的人?”俞欢小心的问道。 “师太啊,她是个非常雅致的人,虽是出家人,但日子过得却精致风雅。香积潭有一园子的梅花,其中不乏名品,师太喜爱梅花,那一园子的梅花几乎都是她亲自打理的。”雪晴轻声道:“香积潭不大,除了供奉佛祖的大殿之外,只有五六个院子,而每一个院子都有与众不同的景致,一草一木,花坛假山都非常有讲究,每个院子都有师太亲笔题写的楹联。师太喜欢品茗,她不仅擅长分茶,还擅制茶,香积潭后山就种了好些茶树,师太不时地会亲自采摘制茶,香积潭最不缺的就是好茶。” “我爹虽然是个武夫,但也非常喜欢喝茶,他喝茶非常的挑剔,挑剔到了只喝自己亲手做的茶。”俞欢的声音发颤,道:“我五六岁的时候就跟着我爹和大哥身后制茶,只是我没有耐心,制出来的茶叶怎么都比不上他们……恋雪就是爹爹和大哥研制出来的茶叶,也只有他们亲自做出来的才叫恋雪。” “亲自做的?”雪晴微微一怔,想到了那日俞振霄送给她们的两罐茶叶,既然是他们亲手做的,定然数量极少,怎么就那么随意的送了出来了? “是的!”俞欢点点头,道:“爹爹和大哥一个痴与武学,一个忙于教中事务,时间都非常的宝贵,一但就算这样,他们每年都会抽出时间来亲手制茶。他们做的茶非常好,却也非常少,一年能有七八罐就不错了。因为这个,他们会用恋雪来招待贵客,但从来不会将恋雪当做礼物送出去……那日,是我第一次见大哥将恋雪送人。” 俞振霄此举何为?难道他早就知道静安师太的身份,将恋雪送给自己,就是想借自己的手把茶叶送到师太面前,进而促成静安师太和俞欢相见相认吗? “妹妹,还有呢?”俞欢不知道雪晴一时之间想了很多,她带了几分祈求的道:“再和我说说师太的事……” “嗯!”雪晴点点头,道:“除了制茶,师太还会亲手制花笺……说是出家人,却从来不曾整日的抱着经书。我们去香积潭,师太与我们谈及的多是琴棋书画烟酒花的雅事,佛经禅理几乎就没有谈论过,在这些方面,师太给了我非常多的指点……” 一路走一路说,就在雪晴觉得自己没话可说的时候,总算是到了地方。下了马车,看着石门上“香积潭”三个字,从来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俞欢忽然胆怯起来,她紧紧地拽着雪晴,牙齿打颤,抖着音道:“妹妹,我……我……” “既然都到了,就进来吧!”门内悠悠一声长叹,静安的身影随即出现,她神色从容,若不是静宁师太一反常态的托着她的手,雪晴都会以为她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看着一身辎衣,却依旧气度风华的静安,俞欢眼眶一红,一声“娘”脱口而出…… 第一百八十章相认 “俞姑娘~”看着赖在自己身边,满眼都是孺慕之情的俞欢,满心无奈的静安一脸哭笑不得的叫了一声。 “娘怎么能这般叫我?”俞欢眨了眨眼睛,脸上带出了委屈无比的神色,道:“娘不想认我吗?” “还没有确认之前,俞姑娘还是叫我师太的好!”静安心里叹了一口气,雪晴会在今日将俞欢带过来并不让她感到意外,她与雪晴说自己往事的时候就知道,雪晴或者在今日将人带过来,或者永远不把人带过来,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她若是今日便将人带过来,那么只能证明雪晴在俞欢的耳朵后面看到了自己让她看的,俞欢极有可能真是自己的女儿念念。 所以,得知雪晴去而复返,静安心里就满是浓浓的期待,看到那和自己想象中长得不大一样,却让她一眼看过去就不想挪开视线的姑娘的时候,静安几乎立刻就确定了那会是自己的女儿,被那狠心人带走的念念。 可是,乍一见面,想都不想一声“娘”就脱口而出,一句话没说就窝到自己身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把自己当成了娘的俞欢,还是让静安颇为无奈——这姑娘怎么这么傻呢?再怎么想找到亲生母亲,也不能就凭这么只言片语就认娘吧? “不叫!”俞欢使着小性子,道:“你明明就是我娘!娘~” 静安心里再一次叹气,雪晴也觉得俞欢傻乎乎的,她抿着嘴笑着,道:“师太,我想您肯定会有很多话想要和俞姐姐说,我娘这会说不得还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一起回家呢,我先走,你们慢慢说。” “回去小心些!”静安点点头,没有挽留,她确实有很多话要和俞欢说,而这些并不方便有第三人在场,就算被她视若女儿的雪晴也一样。 “师太放心,我会的。”雪晴点点头,三月初,钟珥颇费了些气力,请来了据说武功很是不错的三兄弟,这三兄弟之中有一个专门安排给了雪晴,她如今上下学都是这个被称为罗二的接送,今日也不例外。 雪晴一出去,俞欢就往静安身边挤了挤,轻声道:“钟妹妹不在,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俞姑娘……” “念念,我的小名叫念念,我爹虽然非常不喜欢我的这个小名,有次喝得酩酊大醉还酒后吐真言,说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她取这名字的时候心里想的是那个让她念念不舍的竹马……爹爹有的时候真是恨极了我这个小名,但是爹爹却从来没有想过把我的小名给改了。”俞欢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道:“因为不喜欢,所以爹爹很少很少会叫我这个小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个名字的,除了爹爹之外也只有大哥了。” “念念~”俞欢的话让静安的眼眶一红,但还是忍住了,看着除了脸型和下巴之外,其他地方都像极了那男人的俞欢,轻声道:“念念身上有了你娘留给你的什么信物?” “有!”俞欢肯定的点点头,而后宝贝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的从荷包里拿出一串珠子很小的南红手串,道:“我娘喜欢南红,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弄了一套小孩子可以戴的南红首饰,两条手串和一个坠子,但是很久之前就被我爹爹给藏了起来,这个还是我在来盛京之前,想法子把我爹爹灌醉了之后,从他那里偷出来的。” 静安接过南红手串,轻轻地摩挲着那因为经常被人拿在手里把玩有了一层包浆的手串,心里又多了几分确定,但最后却还是苦笑,道:“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俞欢摇摇头,道:“娘,我知道这手串没什么特别的,一个能够证明它就是你给我的印记都没有……其实,我一开始想偷的是那个水滴形,上面雕刻着蝙蝠的坠子,但是我爹藏得紧,我翻遍了也没找到……” “就这个,我真不能确定你就是我的女儿!”静安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柔软的看着俞欢。她确实还给了女儿一个雕刻着蝙蝠的水滴形南红坠子,心里最后的那么一点点不确定也是因为她不敢相信,女儿能就这么轻易的找到自己。 “可是我能确定你就是我娘。”俞欢肯定的看着静安,道:“我之所以跟着世家姑娘到盛京到青舍来凑热闹,不是为了安教和朝廷打好关系,不是为了学什么琴棋书画好做个什么才女,只是为了能够找到你。到了盛京之后,我一心与钟妹妹交好,也是为了能够早一日找到你。” “此话怎讲?”静安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表情和带着暖意的目光未变,心里却因为这句话起了防备之心。 “为了让我乖乖地到盛京来,俞振霄告诉我娘在盛京,到了盛京之后,他又让我和钟妹妹多来往……”俞欢似乎没有察觉得到静安的变化,她脸上带着笑,埋汰道:“俞振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如果不能确定娘的身份,确定娘和钟妹妹关系好的话,他怎么可能这样说?” “俞振霄?”静安看着俞欢,俞振霄是何人她之前不知道,现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沈月绮将俞欢寻亲的事情与她说明之后,静安就很是用心的打听了所有和俞欢有关的事情,而这其中,安教和安教这位名声在外,赞誉极高的少教主各种信息最多。对俞振霄,她有非常多的猜测和非常复杂的感情。 “就是我大哥。”俞欢笑笑,道:“俞振霄这个人最庸俗势利,奸诈狡猾,但是心眼多,手段多,我从爹爹那那里打听不到你的信息,但对他来说肯定不是难事。他是安教的少教主,爹爹又不爱管事,安教半数以上的人都对他唯命是从,他手底下能人异士众多,只要知道那么一星半点信息,就能把他想知道的一切给打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个人非常讨厌,明明可以一句话就说清楚的事情却喜欢拐弯抹角……” “你和他感情很好吧!”静安看着俞欢,想到的却是当年那个让她失态,与俞泉争执的女子,俞振霄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 “还行吧!”俞欢嘟着嘴,又忍不住叹气,道:“俞振霄总是爱挑剔我,说我这样不好那样不行,但对我却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爹爹虽然心疼我,但真不是个事事细心的,我从小到大都是俞振霄在管……别看他总是挑剔我,打击我,但也只容许他这么对我,旁人哪怕是给我一个脸色,他都会给我出头。都说长兄如父,他真的做到了一个兄长能够做的一切。” 静安的心里非常非常不是滋味,轻叹一声,道:“他母亲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身世 静安心里清楚,在还没有确定俞欢就是她的女儿念念之前就问俞振霄的母亲非常不合适,但是就算明白她也忍不住问出口——如果没有那个女人,她不会和俞泉发生争吵,她不会说要带着孩子回娘家的话,俞泉也不会带着孩子离开…… 十二年了!静安真的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让俞泉抛下她和盛京的亲人一去十二年没有丝毫音信。十二年不归家,是担心俞家无人愿意接受那个女人,是不想让他喜欢的女子不受任何委屈,也是因为身边有那个对他而言比所有人都重要的女人陪伴吧! “呃?”俞欢一脸迷惑的看着静安,不明白静安突如其来的问这个做什么?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静安淡淡的语气中藏着怨和担心,怨恨丈夫的无情,担心女儿偏向那个一直与一起生活的女人。 “不是有什么不好说或者不能说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俞欢有些苦恼,道:“俞振霄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爹娘是何人,是否还活着,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和娘说呢?” “俞振霄不知道自己的爹娘……”静安愣住,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俞振霄不是你爹的儿子?” “当然不是?爹和娘只有我一个,这个娘应该最清楚才对啊!”俞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直接道:“俞振霄是爹的义子,据说他尚在襁褓之中就被人丢弃街头,是一个老乞婆捡回去养大的。他八岁那年在行乞的时候遇上了带着我的爹爹,帮了爹爹的忙。爹爹知道他无亲无故无家可归之后,就收留了他,又过了两年,觉得他很好,才将他收为义子的。” 义子?静安再一次愣住,而俞欢则继续道:“收他为义子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记事了,我记得爹爹原本是想收他为徒的,可是他却说自己没有父母爹娘,没有半个亲人,说他更想给我爹当儿子,给我当哥哥,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孝顺爹爹,也才能一辈子对我好。爹爹信了他的邪,就收他为义子,给他取名俞振霄。” 说到这里,俞欢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娘,俞振霄只是我爹义子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少,就连教中的长老也不一定知道这件事情……我爹这几年也收了几个徒弟,他们脑子都转不过俞振霄,但武功却不比俞振霄低……俞振霄这个人有的时候挺霸道的,这些年在教中说一不二,就连我爹大多时候都愿意听他的,但是旁人不见得就都服气他,有几位师兄对他还颇有意见,要是让人知道俞振霄并非我爹的亲儿子……反正始终是不大好的。” 静安点点头,明白俞欢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据她所知,安教号称有十万教众……这话是否有人故意夸大,她不得而知,将消息告诉他的俞岩也未必就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青州一地尽归安教,安教与青州,就如同咸阳与嬴家,洛阳与李家,完全就如同他们的私人领地一般。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的权势比任何人都要大,他们的话比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没有他们点头,朝廷的想做什么都会处处受限,而这也是无论哪一任皇帝,一旦真正掌权之后,都想削弱世家的原因。 不知道俞振霄只是安教教主的义子,那些有野心的多少还有些顾忌,但若知道他和安教教主没有血缘关系,那么为了争夺下一任教主的位子,安教内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明争暗斗。 安教是江湖教派,以实力为尊,真要争斗,最后肯定会明刀实枪的来……光是想,静安就觉得够了。 不过,这并不是静安所关心的,她看着俞欢,忍了忍,终究还是把心头最想问的话压了下去,将话题拉回最初,道:“就因为俞振霄让你和囡……雪晴多来往,你就断定我会是你娘……这会不会太莽撞了些?” “我今日来还带了这个。”俞欢笑笑,被父兄养大的她有些儿大大咧咧,心思相对而言没那么细腻,但却真不是个鲁莽粗心的,她从怀里掏出折得整整齐齐的一个纸包,递给静安,道:“这是我爹爹的画像,是我亲手画的,你看看。” 静安的手微微带了几分颤抖,却还是将纸包接了过来,小心的打开,纸上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让她眼眶一红——画上的人比记忆中苍老了些,英武的脸庞上多了皱纹,曾经的傻气完全消失不见,多了些让她完全陌生的上位者才有的俾睨气概…… “你真是我的念念~”静安的手将画纸捏得紧紧的,但目光却投向了俞欢,心头再无怀疑,或者说就算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确定,也被她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娘~”俞欢也大松一口气,她确实比静安更确定,但是只是更确定,还不敢完全肯定,这下彻底放下了提着的心,扑到了静安怀中,叫出一声之后,眼泪就滚落下来…… 母女俩相拥而泣,好一会儿,静安才止住眼泪,一边心疼的为俞欢擦着仿佛流不尽的眼泪,一边轻声道:“念念不哭了,今日你我母女能够相见,应该是欢喜才对!” “是该高兴!”俞欢用力的点头,满是眼泪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道:“我一直盼着找到娘,盼了整整十二年,今天终于找到了,是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话是这么说,但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这十二年对静安来说是备受煎熬的十二年,但对俞欢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十二年来,她只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但在什么地方,父亲却从来不曾与她说过半个字,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她有明明有母亲,却成了没娘的孩子。 “念念,你这些年过得好吗?”静安看着女儿,轻声问道。 “很好!”俞欢点点头,笑着道:“爹爹虽然粗心些,但非常非常疼我,恨不能将世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我,俞振霄从来不纵容我,但有什么好的也都紧着我……我只差被他们宠成公主了!” “那别人呢?”静安看着俞欢,轻声道:“除了他们之外,别人对你好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推崇 “别人?别人对我好不好有什么重要的?只要爹爹和俞振霄对我好就够了。”俞欢偏着头,带了几分不在意和傲气,道:“只要安教的威势不减,只要安教还是江湖第一大教,爹爹还是安教教主,俞振霄还将安教牢牢掌握在他的手心里,就不会有人敢对我不敬……这是俞振霄说的,这人最是个势利的,但很多时候他的说的话都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静安哑然,这话说的很是偏颇,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这话说的非常现实,只要背景靠山够强悍,自然有源源不断的人上赶着献殷勤,就说她自己,如果背后没有邱俞两家,又怎么可能像如今这样,避世一般的在香积潭生活呢?早就被人情世事压弯了脊梁骨了吧! 她是这样,俞欢也是如此!只要安教的势力不减,只要安教实际掌权者还是她的父兄,她就不用担心旁人敢对她怎样。 不过,她想问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俞文的女儿俞敏霞就在青舍,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俞欢又多么的肆意,就连嬴依诺等世家嫡女都经常被她怼得没脾气,旁人更是惹都不敢惹她,而这一切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背后有安教这个庞然大物。 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外人摄于安教的势力,自然不敢对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在青舍颇有些蛮横娇纵,谁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都能呛得人更不舒服。” 俞欢吐吐舌头,靠着静安,道:“娘,可不是我蛮横不讲理,我虽然有爹爹和俞振霄当靠山,谁都不怕,但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我若敢随意的惹是非,第一个不放过我的就是俞振霄。” “这个我相信!”静安笑笑,姑娘家当贞淑娴静,但自己的女儿还是刁蛮些的好,要不然在一堆心眼一个比一个多的姑娘之中,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她轻轻地拍着俞欢,故作不经意的道:“那安教内呢?有没有人给你什么委屈?听说不少江湖女侠和世家贵女都很仰慕俞振霄,他的红颜知己应该不少吧?有没有人仗着这层关系给你气受?” “俞振霄的仰慕者倒真的是很多,但红颜知己……这人怪诞得很,当众还能和那些仰慕他的女子说上一两句话,私下却从来不会,至多见到了打个招呼问个好,哪有什么红颜知己!”俞欢摇摇头,而后眼珠子一转,带了几分坏笑的道:“娘更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女人仗着是爹爹的红颜知己为难我吧!” 静安脸上浮起淡淡窘色,被女儿道破心思的她既不愿承认自己在拈酸吃醋,也不想否认自己心里依旧在意那个抛下她和整个家族不管的男人,她苦笑一声,道:“你爹爹这人看上去硬梆梆的却最是心软不过,他秉性直爽,对身边的人,尤其是对女子,既不懂得拒绝,也不知道防备,更不明白何为人心险恶,不知道什么叫做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如果有人在他面前对你千般好,在背后却算计你,让你有苦说不出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爹爹确实是太……太不明白人心险恶,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了!”俞欢赞同的点点头,却吞下了俞振霄对父亲那极不尊重却非常贴切的评价,她认真的道:“安教是爹爹一手创建的,草创初期,入教的高手,半数以上都是冲着爹爹的来的,他们认定以爹爹高超的绝世武功和光明磊落的人品,安教必然能够雄霸一方。但是,安教没有俞振霄或许能够在短短十年内有如今的威势,或许也能够将整个青州纳入囊中,但爹爹没有手段极多、性情诡谲的俞振霄辅佐,说不得早就大权旁落,空有教主之名了。” 俞欢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虽然人前人后都喜欢抱怨俞振霄,但是她心里比谁都知道俞振霄对他们父女而言有多重要,也比谁都明白俞振霄对他们父女有多好。 没有俞振霄,那个当爹的定然不能像如今这样,想闭关就闭关,想出关就出关,教务想管就管,想撒手就撒手,而后还能稳坐教主之位,无人敢挑衅;没有俞振霄,她这个当女儿的也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逍遥自在。 又是俞振霄!静安看着俞欢,她听得出来,俞欢嘴上对这个义兄抱怨多以尊重,但是心里却真心将此人当成了最厉害、最信任、也最依赖的亲人,对此,她心里有些担忧。 她笑笑,没有追问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而是顺着俞欢的话轻声道:“俞振霄才几岁就这么厉害?” “厉不厉害和有几岁没有必然的关系,俞振霄一直就是个非常非常厉害,堪称妖孽的人!”说到这里,俞欢忍不住笑,她对俞振霄的能耐有一种迷之自信,但这妖孽的评价还真不是她说的,而是那些与俞振霄斗智斗勇的人说的。 她认真的道:“所有势力想要崛起、壮大都不可能一帆风顺,都要遭受非常多的磨难,安教也一样。初创的那些年,遭遇了很多的危机,也受到了各方势力的排挤打压,爹爹武功超绝,江湖上难遇对手,单打独斗谁来都不畏惧,但想雄霸一方凭借这个是远远不够的。安教能够今日,爹爹只是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真正的大功臣还是俞振霄。从决定建教,选择在何地建教,与什么样的方式,招纳什么样的教众,教规的制定,建教之后依靠什么维持并壮大,与什么人结盟……这些都是俞振霄制定方针并做最后决定的。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俞振霄在教中说一不二,令行禁止,在江湖上被各方势力尊重优待,视为安教之魂,不是因为他是安教少主,不是因为他背后有爹爹这个超级高手无条件的支持,而是因为他自身的本事。” “他有偌大的名声可不是件好事,人人知道的厉害人物,往往也会成为很多人防备的人,太过妖孽的人物,会让人心生嫉恨,甚至会让某些人联合起来不择手段的将之灭杀,除非他背后的势力强大到让人绝望。”静安越听越是心惊肉跳,安教短短十年就雄霸青州可不见得是好事,朝廷不会容许大燕再出一个不能掌控的实力,而八大世家也未必有那个肚量,如果他们起了心思,安教必然会成为又一个昙花一现的江湖势力。 “不会有那一天的。”俞欢摇摇头,笑着道:“娘,你知道安教为什么会叫安教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安教之名 “安,安定,安乐也!最早创建安教的那一批人,都没有什么称霸一方的雄心壮志,为的只是有一个能让他们和自己的家人安乐度日的家园而已!”俞欢笑着,道:“ 建安教的时候我才五岁,还不是很记事,但我知道,建教之初,号称和爹爹志趣相投,希望一起创教立派的,其实不止如今教中的这一批元老,只是那些人的野心太大,想要创建的是一个将来能够一统江湖教派,名字都取好了,叫什么圣天教!” 圣天教?静安皱眉,这名字一听就野心勃勃,而在她的记忆里,俞泉从来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那些人之中有好些和爹爹相交颇深,更有几个巧舌如簧的,他们非常会说话,把爹爹说得心动无比……”俞欢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带了几分恼意的道:“那些人建议爹爹改一个霸气十足、和圣天教相匹配的名字,名字也想好了,说他是天命之子,就叫俞天命,还要将才五岁的我奉为圣天教的圣女,说我是天命之女……” “无耻!”静安忍不住的斥了一声,道:“野心昭昭却要将你们父女推出去当靶子……真是无耻!” 静安真是忍无可忍了!天命之子,天命之女……那是想要谋反,想要谋朝篡位的人最喜欢打的幌子! “可不是无耻嘛!”俞欢赞同的点点头,道:“是俞振霄站了出来阻止爹爹头脑发热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爹爹收养的孤儿一个,爹爹对他自然不会像如今这样言听计从,甚至都不会认真的听他说话。是他孤注一掷,拿我要挟爹爹,不但逼着爹爹和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分道扬镳,还逼着爹爹带着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和家人朋友过上安稳富足日子的人离开福州去了青州。在混乱的青州立稳脚跟,建了安教之后,俞振霄昭告所有人,安教唯一的宗旨就建一方安乐家园,护一方百姓安乐和美,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 “他这么说了,别人就能信吗?”静安皱眉,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连圣人都这么说,常人能不这么想吗?安教一直偏安一隅,一直呆在青州倒也罢了,一旦将势力扩张出青州……” 静安叹了一口气,安教这名字还有所谓的宗旨听起来倒是挺好,比劳什子圣天教,什么天命之子天命之女靠谱很多,也容易为人接受,但有的时候取的名字好听,喊的口号动听,并不等于就不会惹人眼。 安教在盛京没甚名气,在俞振霄俞欢来盛京之前,盛京人知晓大燕朝还有这么一个教众如此之多的人真是不多,至少静安自己就不知道。但是,她相信朝堂之上知道安教,甚至密切关注的安教成长的人不在少数,而她更相信,一旦发现安教的势力膨胀,无论是朝廷也好还是八大世家也罢,都会想方设法削弱、甚至覆灭安教。 “安教不出青州!建教之初,俞振霄就逼着爹爹说了这样的话。”俞欢笑笑,道:“最近四五年,安教教众人数急剧增多,教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说青州弹丸之地,已经限制了安教发展,要求往外扩张……俞振霄没有理会他们,爹爹也明令禁止任何人往外扩张。但是,三年前,还是有人在没有告知爹爹和俞振霄的情况下,在青州以外的地方打着安教的名号占地为王……” 静安微微一惊,有些紧张地看着俞欢。 俞欢笑笑,道:“爹爹极为震怒,俞振霄更是毫不犹豫的下了辣手,耗时两个月,以雷霆之势清理门户,将所有以为先斩后奏就能破除禁令的人先除名后除人……清理干净之后,爹爹和俞振霄设宴邀请八大世家、江湖十大帮派以及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宿老,当着宿老和世家、帮派的代表,他们当众发誓,在他们有生之年,安教不出青州,如违誓言,天下人皆可讨伐。”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吗?”静安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真心觉得俞振霄干得漂亮,不过这件事情她倒还真没打听到。 “八大世家和江湖上势力最大的十个,准确的说是九个帮派都清楚这件事情。”俞欢笑笑,道:“那件事情之后,俞振霄和世家子弟的交往就渐渐密切起来,世家子弟到安教拜访的次数增多,俞振霄应邀前往世家做客的事情也频繁起来,甚至还将我送到崔家族学学习。” 静安的心又安定许多。 “俞振霄和世家子弟、江湖帮派交往频繁,在各个世家豪族露面的机会多了,各种桃花也就多了,仰慕他的世家姑娘和江湖女侠不知凡几,不过这个人虽然奸猾无比,但也最是个不解风情的……”说到这里,俞欢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下,道:“或许不该说他不解风情,而是这个人有些事情不择手段,但在某些事情上又非常讲究原则,在男女之情上尤其严苛,对那些仰慕他的女子态度之冰冷……啧啧,完全就不给人半点希望。” “他这样是对的。”静安很是欣赏的道,到了她这个年纪,最厌恶的不是这种绝情,而是暧昧不清。 “应该是吧!反正那些仰慕他、喜欢他得不到回应的,不顾一切向他倾述,表示爱慕之意却被他毫不留情拒绝的,不但不恨他,反而觉得他好。”俞欢撇撇嘴,表示了自己的不理解之后,道:“在外面如此,在教中也如此,他手底下不乏女属下,但身边侍候的却都是小厮,一个侍女都没有。” “他这样未免也太……”静安摇摇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了。 “我也觉得太过了些!”俞欢点点头,而后又笑着,道:“不过,他却不觉得自己过火,还说这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明白他是个洁身自好的,将来有了妻子,也才能让他妻子明白,她是他的唯一……娘,是不是好酸?” “不,是难得!”静安叹息一声,这样的男子,就算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过人的本事,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老百姓,也会是最难得的好丈夫! “有什么好难得的?”俞欢撇撇嘴,道:“爹爹也是这样的人,只不过爹爹不像他那么爱表现,恨不得让世人都知道他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而已!” “你爹爹不近女色,洁身自好?”静安眼底带了一丝嘲讽,洁身自好的男人能因为一个女人十二年杳无音信? “那是自然!”俞欢点点头,道:“俞振霄手底下还有好几个得力的女下属,十大护法之中三个女的都是俞振霄心腹中的心腹,爹爹身边才真正是一个女子都没有,除了偶尔出面问问教中事务之外,不是埋头授徒就是闭关练功,除了我之外,没一个女的能靠近他,甚至吹毛求疵到不许我带着丫鬟去见他。” 这么说来,那女子没有陪在他身边了?静安愣住,既然如此,他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连个消息都不送回来? 看着静安愣住,俞欢脸上闪着戏谑,笑着道:“娘,你真不用怀疑爹爹有什么红颜知己,我可以发毒誓……” “念念~”静安打断俞欢的话,无论俞欢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想让女儿发什么毒誓。 俞欢吐吐舌头,一脸讨好的看着静安,静安摇摇头,轻声问道:“当年……唉~念念,既然没有旁人阻挠,那你爹爹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肯回来甚至都不肯给家中只言片语,让家里牵肠挂肚?” “这个我也不知道,爹爹从来就不提甚至都不准我问。”俞欢摇摇头,整个人都有些低沉,而后又叹口气,道:“俞振霄或许会知道,不,他肯定知道,就算没有一清二楚,也肯定知道一些。” 还是俞振霄!静安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下了决心,道:“念念,你能让俞振霄来见我一面吗?” “这个……”俞欢真不敢答应,她小心的道:“我和他说说,但是他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我都不敢保证,这世上或许有人能支使他,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质问 八大世家和安教进盛京之前,便一起在城北购置了相隔不远的宅院,安教购置的宅子就在清安园旁。 回到家,俞欢一步不停的直奔俞振霄的书房。 “大哥~”进了书房,俞欢冲着坐在书桌后面的俞振霄叫了一声之后就打住了。 “回来了。”俞振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账册,将左手边已经翻开完的厚厚的那一摞随意的递给一直守在一旁的中年男子,淡淡的道:“这些都没问题,送回各处去就是,这几本的不妥之处我已经勾画出来了,让人仔细核算后照规矩处理。” “是,少主!”男子接过账册,恭恭敬敬的退下,将书房留给了兄妹二人。 “大哥,你知道我去哪了吧!”俞欢带了几分试探,也略有些而忐忑的看着俞振霄,别看她平日说起俞振霄没什么好口气,但她却明白自己心底其实是非常敬畏这个兄长的,尤其是在遇上比较重要的事情的时候。 “和静安师太的见面还算愉快吧!”俞振霄往后一靠,双手抱胸,语气依旧淡淡的。 “她是我娘,对吧?”俞欢小心的看着俞振霄,就算心里确定静安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她却还是想向俞振霄确认一下,只要俞振霄说是,那么就肯定不会有错了。 “对!”俞振霄点点头,道:“师太俗家名邱盈袖,出身青林邱家,十六年前,嫁给俞家幼子俞泉,也就是父亲,次年生下一女,就是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就是我娘的?”俞欢心底最后的石头彻底落了下来,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俞振霄是什么时候确定静安是她的亲娘的,至于说青林邱家和俞家……静安今日和她提过,她略有了解,至少知道俞敏霞这个同窗是她的亲侄女,得叫她一声姑姑。 “三年前!”俞振霄淡淡的道:“三年前,清理门户之后,我不是带着人来了一趟盛京吗?我在盛京呆了足足两个多月,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 “你那次到盛京不是因为清安园?”俞欢愣住,她倒也知道俞振霄三年前来过盛京,但她一直以为俞振霄是趁着清理门户,与世家和江湖各大帮派关系最是轻松融洽,他们对安教和俞振霄防备最低的时候,在盛京这个大燕的心脏上圈一块自己的地盘而已。 “只是一个园子,值得让我不远千里的亲自跑一趟?”俞振霄嗤笑一声,道:“我每日要处理多少事情,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你觉得我能为了这个一点点小事抛下教中那么多的事情不管,专门跑一趟?那年清理门户的损伤不小,教中不知道有多少事情需要我亲力亲为,我岂能为了一个园子离开青州?” “可当时你说……”俞欢颇有些不服气,想都不想就出言反驳,但反驳的话在俞振霄的注视下没说完就打住了,而后悻悻的道:“好吧,我知道那是说给别人听的,是我傻,当了真。可是,大哥,为什么你三年前就知道我娘是谁在什么地方却一直都不告诉我呢?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找到我娘的!” 话说到最后,心里委屈的俞欢忍不住带了几分哭音,她算得上是俞振霄一手带大的,在俞振霄跟前,多了几分娇气。 “师太是谁的亲娘?又是谁要找娘的?是我吗?”俞振霄冷淡的看着满脸委屈的俞欢,看着她僵住的表情,冷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道:“既然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俞振霄,你……”俞欢气绝。 “好吧,换种说法!”俞振霄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道:“如果,三年前你知道静安师太是你娘,你能怎么样?” “我就能早一点和娘母女相认了啊!”俞欢带了控诉的道:“你知不知道我娘有多挂念我们?知不知道我又有多想找到娘……从小,我最最羡慕的就是那些有娘的孩子。” “相认之后呢?你想过没有?”俞振霄冷嗤一声,道:“你知道你今日和钟姑娘从茶舍离开之后,有多少人尾随你们吗?被发现并斩杀的有四拨共八人,他们都想尾随、掌握你的行踪!” 俞欢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俞振霄继续冷声道:“你想要找亲娘的心思,知晓的人可不少,而这些人之中,并非所有的人乐意看到你们母女团聚……你到盛京之后,身后总有尾巴,加上今天的这几个,已经斩杀了足足六十二个!” 俞欢脸色煞白,没有像以前一样怪俞振霄滥杀无辜,而是恨声道:“我们母女团聚碍着谁了呀!” “碍的可不止一人!”俞振霄冷冷的,又问道:“今日一见,你觉得师太是怎样的人?” “我娘美丽雍容,从容淡然,和我所认识的那些世家当家夫人相比,一点都不逊色。”提及静安,俞欢的脸色好看许多,血色恢复了少许,轻声道:“钟妹妹与我说,我娘虽然是出家人,但日子过得却精致清雅,是那种真正秀外慧中的人……大哥,我总算明白爹爹这么多年会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了!” “那么,你说如果一家团聚之后,师太会不会影响父亲和你的很多事情和决定?”俞振霄又问一声。 “当然会!”俞欢肯定的道:“反正,娘说的我就算不能言听计从,也绝对会认真的听取,而后再做决定的,我想爹爹也会。” “那么,你自己说,师太是不是会碍了某些人呢?”俞振霄冷笑一声,道:“教中如今也不乏野心勃勃的人啊!” “他们敢!”俞欢恨声道,她自然知道安教内部并不平静,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而俞振霄说是说一不二,令行禁止的少教主,但那也只是明面上的,而私底下也不乏阳奉阴违的。她咬牙道:“爹爹绝对不会放纵任何人对我娘不利的!” “你觉得父亲希不希望全家团聚?”俞振霄好整以暇的看着俞欢,她如今觉得不该放纵某些野心勃勃的人了?之前是谁觉得那些人未必就是错的了?又是谁因为清理门户的事情与自己大吵大闹?又是谁逼得自己无奈之下,将她送离安教总坛,避免她再被某些心机叵测的人影响,进而走到自己对立面的? “那是当然!”俞欢肯定的道:“虽然爹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爹爹一直盼着能够和娘团聚……爹爹说过,只有一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没有娘,哪有家?” “那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和师太联系呢?是因为像你一样不知道师太在何方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兄妹 “这……” 俞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以前她或许会怎么想,但见过静安,知道父亲俞泉居然是俞敏霞祖父的亲弟弟之后,她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俞泉或许不知道静安十二年前与他争吵,他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离开盛京之后,母亲就从俞家的五太太变成了香积潭的静安师太,不知道静安这十二年来一直在香积潭清修静养,但俞家呢? 俞泉的父亲据说已经回老家去了,但俞泉的嫡亲大哥俞岩还带着他这一支留在盛京。俞岩是朝廷重臣,俞家如今的宅院是俞岩祖父那一代留下来的,近百年没有挪过地了。俞泉想找妻子,想知道妻子在什么地方,那多简单啊! 而静安这些年说是在香积潭清修,但何尝不是为了在一个不受外界太多干扰的地方等候他们父女归来。 她咬了咬下唇,道:“大哥,你说为什么?爹爹就算不知道娘在香积潭,但俞家人知道啊,只要回趟家,就知道娘一直一直等着我们的。” “很简单,父亲身边有人不想让他们团聚,而那个人对父亲的影响超过了我!”俞振霄淡然道:“父亲不是不想与师太团聚,不是不想回盛京探望亲人,而是受人影响,认定只有风光无限的出现在师太面前,才能真正一家团圆。” “你是说……”俞欢的话没说完就自己否决了,咬着牙,道:“不,我不相信!” “你可以当我胡说八道,当我挑拨离间,甚至可以立马修书回去,告诉他你已经找到你的亲娘。”俞欢如此反应俞振霄一点都不意外,他情绪毫无波动的道:“不过,我必须与你提个醒,你和师太相认的消息传到某些人耳中,极有可能让某些人狗急跳墙。为了避免师太影响你和父亲,进而对他们的大局产生影响,他们甚至有可能对师太起杀星不,下杀手,只为消除隐患。” 俞欢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煞白,她可不是养在深闺,自己过得惬意逍遥,就以为天下安宁,不知道人间疾苦、世事艰难、人性残酷的,自然明白有的时候只是一个猜疑,就能要人命,甚至还是一家老小的命…… “三年前,我确定了师太的身份之后就想尽办法在师太身边安插了人手,保护师太。”俞振霄看着面无血色的俞欢,道:“所以,你其实可以试试,试试看会不会有人向师太下手……我想,他们得手的可能不会太大!” “俞振霄~”俞欢恨得牙痒,恨声道:“我绝对不会拿我娘的安危来试探任何人!” “看来,你心底对某些人其实也不是完全信任。”俞振霄笑了,笑声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俞欢低下头,俞振霄看不见她的脸,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却清楚的看到她的眼泪落到了地上,而后听到她轻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再去见我娘了?” “我没那么不通人情!”俞振霄摇摇头,道:“以后要去香积潭之前最好与我招呼一声,我或者安排好人手,保证没有人尾随你,或者安排你暗中过去……如果你不希望你与师太相认的事情被人察觉,进而威胁到师太,就配合我。” 俞欢点点头,俞振霄又淡淡的道:“父亲不是说过俞家祖籍雍西吗?我会安排人给你递话,到时候你派几个人照着信息去雍西寻亲,看看能否迷惑一下那些暗中盯着你的人。” “嗯!”俞欢应了一声,而后轻声道:“我娘想见你,你能抽出时间来见见她吗?” “我会找时间去的。”俞振霄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对于这个,他早就做好准备了。 “你要小心些,盯着你的人肯定比盯着我的人多,可不能大意之下露了踪迹,让人顺着摸到香积潭,给我娘带去麻烦。”俞欢关切的说了一句。 “我可没你那么笨!”俞振霄说了一句,看俞欢露出一脸的不服气,他又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了盛京之后会带上这面具吗?” “你不是说某个方外高人指点,说你及冠之后命犯桃花,戴上面具能遮挡一二,少些麻烦吗?”俞欢反问一声,而后又吐槽道:“你这面具戴晚了,早戴两年不知道能少多少烂桃花!” “那番说辞不过是说来说笑的,谁都不会当真!”俞振霄笑笑,道:“有这面具,我可以轻松的找出几十个与我身形相差不多的人,带着一模一样的面具,迷惑像盯梢我的人……这可比找人易容成我的样子简单省事多了。” “你……”俞欢咬咬牙,把到了嘴边的奸诈狡猾吞了回去。 “我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俞振霄淡淡的,俞欢算得上是他一手带大的,就算前些年因为某些缘故与他离心,最近两年关系缓和之后也回不到最初那种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兄妹关系,但俞欢想什么想说什么,却还是瞒不过他的。 他淡淡的道:“如果我不够奸诈狡猾,如果我没有时时事事处处都精心谋算,我还能牢牢掌握着那么多人都垂涎的权势吗?恐怕早几年就被人完全架空,而后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别胡说,你是我哥,无论怎样都是我哥,是爹爹视如己出的长子,我们绝对不会容许别人算计你的!”俞欢一脸认真,而后又叹气,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三年前爹爹也不会咬着牙,忍着断腕之痛放任你清理门户,甚至还在关键时候亲自出手,而我也不会那么不情愿,却还是由着你把我送去淄阳……我们或许意见不同意,有诸多分歧,但在你需要的时候,我和爹爹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身边。” 俞振霄叹口气,摇摇头,道:“香积潭我会尽快去一趟,有些事情我也该和师太谈一谈,你先回去休息。自己多点心,别让人发现蛛丝马迹,进而猜到你们母女已经相认。” “嗯!”俞欢又点点头,而后又小心的道:“钟妹妹那里怎么办?是钟妹妹一手促成我和我娘相见相认的。” “你有什么想法?”俞振霄盯着俞欢的眼睛,道:“要我说来,无非两个办法,一个是让她和钟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永远开不了口,另一个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保密。前者省事……” “不,大哥!”俞欢一点都不客气的打断俞振霄,一字一顿的道:“钟妹妹待我以诚,就算知道她会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我也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我宁愿多费工夫,多派人手保护我娘。”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俞振霄的语气没有透露出半点他非常满意的信息,他继续淡淡的道:“钟姑娘是个聪明人,与她提个醒她就会知道怎么做了。这样吧,我派人走一趟!” “什么幌子?”俞欢盯着俞振霄,眼中带了几分怀疑,俞振霄狠起来有多狠,她比谁都知道。 “送药!”俞振霄叹口气,一脸无奈的道:“茶舍那边人多眼杂,钟姑娘找你的事情定然有很多人知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钟姑娘找你求药……你那里还有几瓶凝香丸,拿一瓶过来,我派人送去钟家。” “这个理由好!”俞欢抚掌笑了,俞振霄口中的凝香丸是安教长老殷程轶研制出来的一种养生药,最是适合姑娘家服用,她笑着道:“若是有人问起,我就说钟妹妹之前大病一场,身子一直有些虚弱,来找我不过是因为我无意中提过这凝香丸……我那还有五瓶,我匀出两瓶来就是。” “一瓶就好了!”俞振霄声音微冷,道:“炮制凝香丸需要的二十四味药材之中,有十三味珍稀药材,这十三味中更有三味对年份、产地要求极严,我们一年收集到的,也就只够炮制七八瓶药,给了她,你可就不够了。” “不够就不够,我身体多好啊,凝香丸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我一年六瓶的配额,能吃到我自己肚子里的也就三……”俞欢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赶紧把话给吞了下去。 “怎么不说了?”俞振霄冷笑起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半的凝香丸都拿去给人做人情了?” “大哥~”俞欢叫了一声,却说不下去了。 “以后你每年配额三瓶!”俞振霄淡淡的道:“另外三瓶,一瓶送与钟姑娘,两瓶送去香积潭,师太清修,日子清苦,服用凝香丸也能让她好生调养。” “我听你的!”俞欢没有半点意见,心里却打定主意,再省一瓶出来送去香积潭,至于那年年从她手里得凝香丸的人,前些日子还写信过来,话里话外的讨要凝香丸的事情,彻底被她忘了…… “那就这样吧!”俞振霄点点头,道:“你赶紧把凝香丸送来,我准备一下,交待闵月亲自去一趟!” 第一百八十六章送药 “今日之事不传二耳?”雪晴微微挑眉,看着一脸恭敬的闵月,直言不讳地道:“这么说来,师太确实是俞姐姐遍寻不着的亲生母亲,她们相认,应该是好事,为什么却要让人三缄其口呢?” 雪晴心里却是非常疑惑,她敢肯定,静安师太与俞欢母女相认这件事情,俞振霄在背后费了很多心思,他一边促成这对母女相认,一边却又想遮掩这件事情……这就让她觉得奇怪了。 “师太与姑娘相认确实是天大的好事,但却非所有人都乐见此事,如果事情传开,说不得会有人在暗中行那魑魅魍魉之事。”雪晴问得直接,闵月回的干脆,直接道:“为了不让师太如今安宁的日子不被打扰,为了师太的安危,只能请姑娘理解和配合了。” “我不是很理解,但是我会配合的。”雪晴虽然问了,却真没想到闵月能如此坦率的与自己说这些。闵月的态度让她没忍住,又问道:“对贵教,我了解不多,却也听说俞少教主在贵教说令行禁止,说一不二,就连贵教主对他都言听计从……这些传闻都是假的吗?” “鄙教教主不喜庶务,教中事务自建教之日起,就是少主总揽教务,鄙教能有今日之规模成就,少主付出最多,功劳最大。但少主只是少主,还是二少。”闵月苦笑一声,道:“在鄙教威信再高,也不能将鄙教变成他的一言堂,受人掣肘自然也是难免的。” “二少?”雪晴微微一怔,而后忽然想起初见俞振霄等人那日,曹穆卉提过一句,说他是安教的二少教主,而那之后,再有人提及俞振霄,直说安教少教主,而闵月等人尊称少主,便把这个细节给忘记了。她好奇的道:“这么说来,安教还有一位大少主了?我倒不曾听俞姐姐提过她还有别的兄长,而她一直以来也都说俞少教主是她的大哥。” “鄙教没有大少主。”闵月笑笑,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和苦意,道:“鄙教教主武功极高,在江湖上难逢对手,每年都会有非常多的人慕名前来拜师学艺……教主门下亲传弟子六人,最长者比少主年长一岁,教中平辈弟子都要叫一声大师兄,少主也不例外。” 也就是说这位安教的大师兄虽无大少教主之称,却有大少教主之尊,甚至还有能够与俞振霄抗衡的实力……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俞振霄能撑起偌大的安教,能让百年世家的崔儒林等人与他兄弟相称,就算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手段,雪晴也可以肯定,这人这人非比一般的厉害,至于那位第一次听说的安教大师兄……那位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然,俞振霄又怎么能容许安教有一个似乎压他一头的大师兄存在呢? “不知道这位安教大师兄和俞少教主关系怎样?”雪晴顺势问了一声,但心里却非常肯定这两人就算没有针锋相对,王不见王,也绝对不是关系融洽的那种。 “大师兄与少主和姑娘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不错的。”闵月笑笑,道:“大师兄武功超绝,平辈之中无人能敌,少主机智百变,是鄙教的中流砥柱。” 也就是说这两人至少明面上颇有些旗鼓相当的味道!雪晴心里了然,这位安教大师兄既然为长,那必然是安教教主亲传弟子的中心和灵魂人物,深受那些师弟的爱戴,而俞振霄自安教建立之后,就总揽教务,手里掌握着安教的命脉,更有像闵月这样的教众拥护…… 看来这安教内部争权夺利的事情也不少!雪晴了然,闵月能对她说这些,让她心里颇为惊讶,毕竟这些应该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就算自己好奇先开口问了,闵月这位安教护法也不应该这么就说了,或许…… 雪晴的心里突地一动,道:“闵护法刚刚说安教之中有人不想看到师太和俞姐姐父女团圆……这人可是贵教这位大师兄?” 雪晴这么问并非无的放矢! 这位安教大师兄和俞振霄至少明面上势均力敌,颇有些谁都奈何不了谁的味道,那么,想压对方一头,另寻帮手不失为明智之选。 曹穆卉曾经提过,说世家姑娘到青舍求学的事情是俞振霄大力促成的,而他当时的目的只是为了将俞欢塞进来……那么,他为什么要将俞欢塞进青舍呢?会不会让俞欢进青舍学习是假,让她与自己、与俞敏霞结识,进而促成俞欢与静安师太母女相认才是真呢? “闵某没这么说,小人只是想让姑娘知道,安教并不是没有可以掣肘少主的人,至于说那个人是谁,又是什么人不乐意见到教主一家团圆……不是小人不肯对姑娘坦言相告,而是小人不敢妄言,还请姑娘见谅!”闵月摇摇头,心里再怎么不待见那位武功极高,对安教并无多少贡献却享受着不亚于俞振霄待遇的大师兄,她也不敢这么说。 雪晴理解的点点头,而后又一脸探究的看着闵月,道:“我理解!事实上,闵护法能说这么多,已经让我非常意外了!” 雪晴其实非常意外!闵月或者说俞振霄不想让自己把静安师太和俞欢居然是母女的事情外传,其实只需要淡淡的警告自己一二就够了,自己就算心里不舒服,摄于安教的威势,也不敢怎样的。可是,闵月见到自己之后,态度恭敬,有问必答,真的让人很是纳罕! “您是静安师太看着长大的,是师太视如己出之人,姑娘在少主面前说了,您与她而言就是自家妹妹,而少主也答应她,会想对自己人一样对您。”闵月笑笑,打开手上一直捧着的匣子,道:“这里是少主和姑娘命小人送来给您的一些药材,还请您收下。” 药材?雪晴微微挑眉,不等她问,闵月又道:“您到茶舍找姑娘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的,少主的意思是您今日到茶舍是找姑娘求药的。这里有五百年份的老山参一支,年份差不多的灵芝首乌各两支,雪莲三支,还有姑娘从自己的份额之中省出来的凝香丸一瓶,都是送给姑娘补身子的。” 雪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闵月将匣子里的玉瓶拿了出来,道:“凝香丸是鄙教长老殷程轶研制出来的一味养生药,对女子极好……” 雪晴点点头,好不好她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对不会服用,谁知道这药丸里有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 “这个呢?”雪晴将视线落在匣子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瓷瓶上。 闵月微微一怔,似乎很意外一般,她将那白瓷瓶拿起,打开一看,笑了,道:“是一瓶糖丸。我们姑娘最是怕吃药,每次吃药之后定要糖丸甜嘴,殷长老便为姑娘做了一种味道尚可,吃了之后不会影响任何药效的糖丸。这应该是姑娘顺手放进来的。” “这些药材贵重……” “钟姑娘,这是我们姑娘和少主的一片真心,还请姑娘不要推辞!”闵月笑笑,道:“您收下这份薄礼,我家少主心里也能安稳些,你说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药丸 “你们看看这些!”雪晴就指着匣子淡淡的道——闵月的话都说到了那个份上,无论她的心意如何,却也还是捏着鼻子把东西收下了。 奇异的是明知道闵月上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封口,让她缄默,不要将静安师太和俞欢的关系泄露出去,让她不得不收下这些东西的那几句话也带了丹丹的警告意味,但雪晴心里却没有生出厌恶的情绪来。 或许是闵月的姿态放得很低吧!雪晴心想,就这点可以看出,俞振霄对自己起码是尊重的,否则这位在江湖上颇有些名声,在安教地位也不低的女护法又怎么可能是这般姿态?不过,从那日第一次见面,这位安教女护法对她的态度就很恭敬! 还有这一匣子东西,除了那可能是顺手塞进来的糖丸和这凝香丸不能判断价值之外,其他的几样可都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就算送这些东西过来只是为了找个掩人耳目的名目,也不能否认这一匣子东西的价值和代表的诚意! “这是……”秦氏眼睛都瞪大了,又惊又喜的道:“姑娘,这是俞姑娘专门给你送来的?这么太贵重了!” 可不是太贵重了!雪晴点点头。 除了那三支雪莲,其他三样药材,哪一样不是重金难求的?百年的老山参都足以成为端氏的珍藏,小心的收起来,舍不得用。这五百年的……钟初晴这个马上就要嫁进东宫做太子侧妃的,也没有这么珍贵的药材压箱底,而俞振霄兄妹,一出手就是如此珍贵的礼物……安教的实力,由此也见一斑。 “姑娘,这太贵重了,你可不能收啊!”惊喜过后,冷静下来的秦氏立刻道:“收了这样贵重的礼物,这以后很多事情就不那么好做了!” “我知道,但是这东西我却只能暂时收下!”雪晴何尝不知道这匣子东西烫手,但是她能不收吗?她苦笑一声,道:“明秀,你先看看东西,没有问题的话就先收起来。” “是,姑娘!”明秀点点头,上前仔细验看,好一会之后,轻声道:“姑娘,这几份药材奴婢看不出任何不妥。” “奶娘,你看着把这三样先收起来!”雪晴点点头,指着三样珍贵异常的药材,道:“这三样药材太过珍贵,将来有机会得还回去,在那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免得人心生贪念,不顾一切的算计了去。” “姑娘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秦氏点点头,一脸的郑重,她知道轻重,也知道最需要防备的到底是哪些人,他们若知道雪晴手里有这三样东西,怕是会上门明抢。 “还有这个,闵护法说叫凝香丸,说是安教长老殷程轶研制出来的,最适合女子服用。”看着秦氏小心的将那三样药材收起来之后,雪晴又指着玉瓶道:“明秀,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是,姑娘!”明秀点点头,小心的拿起玉瓶,倒出一颗凝香丸,用刀一切两半之后,小心的从切面上刮下一些,放到口中细品…… 好一会之后,明秀紧皱的眉头微微舒缓,报出一串十六种药名,道:“这凝香丸至少用药二十味,但奴婢只能判断出这十六种药材,剩下的奴婢实在……奴婢无能,还请姑娘责罚!” “罚什么?”雪晴摇摇头,道:“这是炮制好的药丸,能判断出这么多来已经难得,非常不容易了!” 明秀还是一脸的羞愧,雪晴微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药丸的药性……” “这药丸之中有好几味药奴婢尝不出来,如果奴婢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很贵重、奴婢根本没有机会没有资格接触的珍稀药材,不过,尝不出来的并不代表无法判断这药丸对人有益还是有害……”明秀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浮现一丝迟疑,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一般。 “有什么就直接说,不用做这种欲言又止的姿态!”雪晴淡淡的点了一句,心里却有几分好奇,明秀到她身边侍候也有半年左右了,这种模样还真的是非常少见。 “姑娘,凝香丸的名字奴婢也有听闻。”明秀小心的道:“您方才提及的安教长老殷程轶是非常有名的大夫,他最擅长的不是治病救人,也不是疗伤解毒,而是调理。曾有先天不足,被数十位名医断言活不过十八的世家嫡子经他妙手调理,不但活过了二十,还健健康康的娶妻生子。” “你怎么知道这些?”秦氏惊讶的看着明秀。 “妈妈,我是青州人。六年前,殷程轶殷神医成为安教长老之后在安教的所有药房推出他赖以成名的调理药丸药膏。这件事情非常轰动,而那些药丸药膏一经推出,就被抢售一空……”说到这里,明秀微微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低声道:“五年前,殷长老放出话来,说每年都会招一批学徒,男女不限,其中优秀的有机会被他收为弟子……从那一年起,青州让自家孩子学医理药理的人家就多了起来,我也是那年之后接触这些的。” 雪晴缓缓的点头,秦氏则恍然道:“难怪……你能自学到如今这般程度,天资定然非常好,如果没有离开故土,说不得已经成了这位殷长老的学徒甚至弟子了。” 明秀苦笑一声,道:“那个时候,奴婢家境尚且不错,之所以想让奴婢学这些,去给殷长老当学徒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这凝香丸。这凝香丸是殷长老的得意之作,主要用来给女子调理身子的,从七八岁到七八十岁都能服用,也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好疗效。” “听起来好像是万能的!”雪晴微微皱眉,这般神药,怎么听着像是骗人的呢? “凝香丸听起来仿佛神丹妙药,但很多看起来很是健康的人服用凝香丸之后反而爆发出了各种病症……”看着脸上带着惊讶的两人,明秀轻声道:“这才是凝香丸最最珍奇之处。凝香丸不治任何病痛,服用凝香丸只是将身体内不该有的毒素排出体外,让身体的每一个脏器逐渐达到最健康的状态,而在这个过程中,身体里察觉不出来的病患会显现出来,让人感觉到,进而对症下药。”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氏皱眉。 “这些是出售凝香丸的药铺传出来的,药铺的大夫和学徒会将所出售的药丸药膏的功效、服用之后的表症告诉卖家,以免卖家服食之后,因为不明药效而出现误会。”明秀又是一声苦笑,道:“我娘生下我之后就没有了动静,查不出任何毛病,听说凝香丸的神奇之后就想买点来试试……只是,凝香丸非常珍贵,每年拿到安教铺子里出售的不过百粒,想买非常困难,但殷长老的学徒每人三年有购买一粒的资格。” 雪晴和秦氏这会再无疑惑,秦氏更目光灼灼的看着那玉瓶——这凝香丸的珍贵之处一点都不比那几味珍稀药材差啊! “以奴婢愚见,这凝香丸姑娘可以留小部分自用,其余的可以用瓷瓶分装之后当做礼物……旁人不说,嬴姑娘等人必然是明白这凝香丸的价值的。”明秀又道。 “先收着吧!”雪晴摇摇头,她听出来了,明秀并不赞同自己服用,既然这样,也先收好吧! 秦氏点点头,把目光投向那一点儿都不起眼的瓷瓶,道:“姑娘,这个呢?这又是什么?” “这个啊,这只是糖丸,是随手放进来的。”雪晴随意的道:“明秀,这个你把它随便收这就好。” “是,姑娘!”明秀点点头,将瓷瓶收到了放了蜜饯的盒子里,雪晴看书的时候偶尔会吃一块蜜饯含一颗糖。 “除了这些,闵护法还带了一个消息给我。”雪晴微微顿了顿,轻声道:“她说二姐姐和宜州郭家的一个直系子弟有私情,两人是两个月前在清安园认识的。” 秦氏一惊,而后恍然道:“难怪这两个月二姑娘频频外出,一会这个小姐妹相邀,一会那个小姐妹有请……” “闵护法还说,钟初晴打压姐妹的传闻最早是郭家姑娘的那个圈子传出来的。”雪晴冷笑一声,道:“她与我说这个,是想让我心里明白,别什么时候被人拉出去挡枪还犯糊涂!” “姑娘放心,我会让人盯着二姑娘那边,不会让她有陷害你的机会的。”秦氏点点头,又道:“这消息来得及时,刘姑娘邀请你后天去刘府赏荷,真要被人当众问起这个来,你也就好回答了。” 雪晴点点头,道:“这消息确实很及时!” 第一百八十八章谁最需要 “明秀,今日闵月送来的这些东西,哪一个更珍贵?”躺在床上,雪晴却没有半点睡意,收了如此厚礼,就算是被闵月用话逼着不得不收下的,就算做好了找机会再送回去的打算,她心里也非常不踏实。 老山参等药材,有多珍贵她心里多少还是清楚的——前世胖子曾花了六千多两银子,费尽心机从赶山人手里弄来一支四百多年的山参。胖子原本的意图是为了给她补身子,但她当时已经仿佛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虚不受补,那老参与她而言,无疑毒药。最后,那山参被女儿的养娘莫姑姑拿去,颇费了些心思让女儿吃了。 这么算来,这五百年的老山参价值万金,首乌和灵芝价值稍逊,但不会低多少,她拿不准的是那凝香丸的价值。且不说这凝香丸里有多少味珍稀药材,就说将这么多味药材揉制成药丸,并达到最好的效果的功夫就价值不菲了。 “奴婢不知!”躺在脚踏上的明秀摇摇头,轻声道:“奴婢以前家境也算好,但见过的最好的山参也就三四十年的,上百年的有幸在药铺见过那么一次,但这五百……别说见识,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那凝香丸……奴婢的娘当初心心念念想买,虽说一直没有买到,但凝香丸的价格却还是打听过的。安教的药铺卖出的价格是一百两银子一粒,在外面则翻倍。不过,有的是人愿意捧着银子买,却极少有人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凝香丸卖出去。” “这么贵啊!”雪晴轻叹一口气,道:“明秀,你说俞少教主和俞欢姐姐送这般贵重的药材过来,还将着我不得不收下是为了什么?” “奴婢也不好说。”晦暗不明的烛光下,明秀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她微微顿了顿,道:“俞姑娘与您初期见面就很投契……姑娘,俞姑娘是江湖中人,奴婢也听那些说书的人讲过,说江湖中人最是讲究江湖义气,有的时候就因为一见之下觉得有缘,就能为对方出生入死,更别说区区身外之物了。或许俞姑娘对你就是这样的吧!” “俞姐姐确实像那种喜欢意气用事,凭好恶做事的人,但是俞少教主可不是那样的人。”雪晴摇头,道:“这人城府深,算计多,他自己也以浑身铜臭,市侩庸俗而自诩,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意气用事呢?明秀,闵月显然是这位俞少教主的属下,俞姐姐或许能够越过他命令闵月办事,但那定然是在他点头的前提下。也就是说闵月送这些东西过来,起码是得了他的默许的……我不想恶意揣测任何人,但我却不敢相信他毫无所求?”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雪晴前生或许不明白这个道理,今生却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怕俞振霄兄妹对自己有所企图,但是却真的怕他们所要的自己给不去,最后把他们一家三口都搭进去! 明秀张了张嘴,劝说的话到嘴边却又变了,道:“那姑娘有什么打算呢?将这些东西退回去吗?” “连拒绝都不能,又怎么可能退得回去?”雪晴苦笑一声,道:“如今只能走着看,看看他们到底算计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了!在明确之前,这些东西都不能动!” “奴婢明白!”明秀目光微微闪了闪,微微一迟疑,道:“姑娘,那几样药材都是炮制好的,只要存放妥当,放上三五年都不成问题,但凝香丸……凝香丸只用玉瓶瓶装,没有裹上蜡,一年半载之后,这药效就会大打折扣……” “你还是建议我留一部分自用,其余的在有需要的时候拿去做人情?”雪晴微微皱眉,总觉得这不该是明秀嘴里说出来的话。 “姑娘年幼,从小养得精细,身子看似柔弱却很康健,没有必要服用凝香丸!”明秀却否认了自己之前的说辞,她轻声道:“比起姑娘,更需要凝香丸的是二夫人!” “我娘?”雪晴很是诧异,没想到明秀会这么说。她不觉得明秀这话是无的放矢,她皱起眉头沉思,片刻之后,带了几分隐隐的愤怒,问道:“你可是发现了我娘身子有什么不妥?” “这倒没有!”明秀摇头,道:“奴婢谁略懂些医理药理,但望闻问切却是不懂的。” “那么你只是怀疑了?”雪晴眯起了眼睛,道:“你怀疑我娘身体有碍,还是那种显现不出的病症或者干脆就是被人算计了?” “是!”明秀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二夫人身体一向都很不错,极少生病。奴婢以前也不曾多想,但是今日,奴婢看到凝香丸的时候忽然想到我娘,想到我娘生前心心念念想得到这凝香丸……而后灵光一闪,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你想多了,我娘当年生我难产,伤了身子。”雪晴摇摇头,心里微微舒缓了些,道:“一直以来,给我娘看病的都是仁安堂的吴大夫,我娘还没有出阁前有什么不舒服就习惯了请他。” 明秀话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了,无非不过是猜测沈月绮和钟珥膝下只有她一个是被人暗中算计却一直不曾发现,但是她却不知道沈月绮用的是仁安堂的吴大夫,这位可不是钟家,尤其是大房的那位能收买了来算计沈月绮的。 “这个奴婢知道!”明秀轻声道:“吴大夫奴婢也见过很多次,对吴大夫的人品医德奴婢不敢有丝毫质疑,但是吴大夫的医术……姑娘,仁安堂在盛京名声不大!” “你质疑吴大夫的医术?”雪晴皱眉,道:“我们这些年来一直用吴大夫,一直都很满意。” “寻常的病症吴大夫不会有多大问题,但疑难杂症就未必了!”明秀依旧坚持,道:“姑娘,这凝香丸并非治病救命的灵丹妙药,只是补身子用的,夫人有无病症都可以服用。如果夫人身体没有任何隐患,服了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但如果夫人的身体确实有大夫不曾差觉的不妥……这凝香丸就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啊!” “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雪晴心底微微有些触动,想起了前世沈月绮早逝的事情,她轻叹一声,道:“行了,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 第一百八十九章难眠 嘴上说明秀想多了,沈月绮只得她一个是因为生她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但等到房间安静下来之后,躺在床上该入睡的雪晴却没有了丝毫睡意,想着沈月绮果真中了算计的可能性—— 沈月绮生她难产伤了身子是事实,二房更信任仁安堂的吴大夫也是事实,但那是雪晴出生之后的事情,雪晴出生之前呢? 前世,没有出现变故前,心思单纯、欲求少的二房过得倒也算自在,钟珥沈月绮自然不会在她面前抱怨;一家三口在梧州定居之后,夫妻俩心里有怨却也不知道还能抱怨什么……所以,雪晴对钟家的陈年旧事所知不多,沈月绮成亲之后子嗣艰难的事情雪晴一直都不知晓,只有二房喜欢请吴大夫看诊的事情也没有在意过,但是今生,这些事情雪晴都很清楚。 被明秀这么一说,雪晴不得不想沈月绮成亲几年却毫无动静是不是中了什么算计?杨茹无论家世出身还是自身的相貌才华都远远不及沈月绮,在沈月绮刚刚进门的时候,钟善继夫妻对杨茹这个长媳极不满意,对沈月绮却是非常中意的。 杨茹此人,说句才德品性全无都不过分,这样的一个人能不嫉妒防备沈月绮,能不担心沈月绮将不得公婆欢心,丈夫不喜,无人撑腰的她给顶下去?钟初晴能对自己这个堂妹下毒手,杨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能对沈月绮这个妯娌下不去手呢?如果,沈月绮多年不孕,是受了算计,那么难产呢? 前生今世二房都只是一家三口,这让雪晴很容易就给忽略了杨茹暗中算计沈月绮,害她子嗣艰难的可能,而现在,被明秀这么一挑破,真是细思极恐,雪晴又哪里还能睡得着? 与她一样注定不能安眠的还有香积潭的静安! 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已安寝的静安坐在禅房里,手里捏着南红坠子,这是俞振霄与她见面之后拿给她的,而静安一眼就确认了这东西的真伪,她将坠子捏得紧紧的,问道:“这坠子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坠子是她怀孕的时候买了料子,画了样子,让俞泉照着雕刻出来的。俞泉本不是什么风雅之人,雕刻更是丝毫不懂,就选在雕这坠子之前练了很久,雕出来的成品和原本的样子也差太远,但就是这份笨拙和粗糙才是这坠子最最珍贵的地方。 “来盛京之前,我将父亲灌醉之后,从父亲那里拿来的。”俞振霄语气淡淡的,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他坦然的道:“父亲极为珍视这坠子,一直小心的贴身收藏,但父亲并非心细如发之人,知道这东西在什么地方,稍费心思就能用仿制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赝品把它给替换出来。此次送俞欢到盛京求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她与您相认,带着这个,至少也能多个凭证。” “所以,安教教主确实就是那个带着女儿一去十二年杳无音信,毫无责任心的男人!”静安的声音中带着冰渣子,她冷冷的道:“建一方安乐家园,护一方百姓安乐和美……呵呵,连自己的家人都能弃而不顾的人,喊着这样的口号,不觉得羞耻吗?” 淡雅悠然的静安骨子里是个极为倔强好强的,也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因为好强,当年的她才能成为盛京首屈一指的才女;因为倔强,当年的她才能顶住一切压力,将自己变成众多才俊想娶却求而不得的邱家老姑娘;也是因为这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个性,才会让她与俞泉吵得那么厉害,导致了俞泉带着女儿远走的结果。 同时,静安也是一个韧性十足的。 如果没有这份韧性,在沈月绮上门劝说她之前,她就彻底崩溃了;如果没有这份韧性,俞泉父女毫无音信的时候,她就会被邱家接回去,或者留在邱家终老,或者听从父兄的安排再嫁,而不是顶着一切压力,在夫家和娘家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来到香积潭,成为静安;如果没有这份韧性,十二年的时间,她不是变成一个浑身怨气的怨妇就是成为真正看淡一切的出家人,而不是依旧一身文雅精致。 她的倔强好胜和韧性十足让她在时光的洗礼下变得更加优雅,更加的有魅力,也让她能将那份怨恨深埋在心底,让她在面对沈月绮雪晴的时候没有显露,让她认回女儿的时候不曾显露,但是当着俞振霄,这个据说是收养来的义子的时候,这份怨恨却压不住了。 “父亲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也绝对不会做弃家人于不顾的事情。”俞振霄冷静的看着静安,道:“我八岁起就跟在父亲身边,父亲是什么样的为人,我自认十分清楚。” “绝对不会做不顾家人的事情?”静安忍不住冷笑起来,质问道:“那么,他带着念念一走十二年,连只言片语都不曾往家里捎又如何解释?就算身边有红颜知己相伴,不想见我这个原本就不稀罕的发妻原配,那父母双亲呢?兄弟姐妹呢?还是说在他心里,不仅我毫无分量,算不得他的家人,连那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也算不得?” “但是,在我们面前,父亲从未断了与家族的联系,逢年过节以及父母双亲的生辰都会派人送礼回去……这其中从来就没有少了给师太您的礼物。”俞振霄语气依旧淡然,道:“十年之前父亲与几位叔伯共创安教。父亲也好,几位叔伯也罢都不谙庶务,教中杂事便由我打理,从那年起,就是我在准备礼物,就算安教初创,最最艰难的那两年中断。”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他?”静安冷笑不止,道:“或者你还想说,我为俞家长辈所恶,不想让我有机会纠缠俞泉,便把与他一直都有联系的事情瞒着我?” “我相信师太不会污蔑人,更相信师太的一片思女之情!”俞振霄摇摇头,道:“至于说俞家那边……师太能有如今清净怡然的日子,俞家出力不少,由此可知,俞家对师太是非常认同的。当然,我也从俞家那边打听过消息,他们确确实实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了父亲的消息,这些年他们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打听父亲和妹妹的下落。” “所以呢?”静安皱眉。 “很简单,有人在其中搞鬼,如无意外的话,这人就是父亲身边的俞青林。他是父亲的长随,这些年给俞家准备礼物的人是我,但将礼物送过去的却是他,同时,这些年父亲与俞家的通信也都是他在管,我插不上手!”俞振霄淡淡的道:“就算师太没有让妹妹传话,我也是准备来拜见师太的,为的就是说一说这个人,说一说师太与父亲为何走到今日这一境地……我相信,这其中定然有非常非常多的误会。” “俞青林?他不是死了吗?”静安微微一怔,她记得这个名字,这人是俞泉的长随,是俞泉回京之后到他身边当差侍候的,但俞泉用得上他的时候并不多。她和俞泉大吵,俞泉带着女儿远走之后,俞家大嫂说他侍候不周,才让夫妻俩发生那样争执,将他打了一顿板子之后打发到了庄子上。在静安到香积潭之前,庄子上消息,说伤势未好的俞青林染了风寒死了。 “他活得好好的,他是父亲最倚重信任的人,在教中虽无任何职务,却是谁都不敢怠慢的,就连我这个少主见了都得叫一声林叔!”俞振霄微微一笑,道:“师太,我想我们会有很多话想问彼此,是您先问呢还是我先来?” “我……”静安脑子里有些发蒙,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你先问吧,你今日定然有备而来,想知道什么早已成竹在胸,既然这样,你问我答……” 第一百九十章前事 “问问题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先把我的出身与您说清楚。”俞振霄并不意外静安会让自己来问,但是他却不着急问话,他认真的道:“我听俞欢说过,你们相认的时候,您问过她父亲有没有红颜知己,甚至怀疑父亲多年不归是因为身边有佳人相伴,连家中的父母妻子都弃而不顾……我想,您说不得还会怀疑,我名义上是父亲收养的义子,但实际上却是父亲早年间和某位女子所生。” 静安静静地看着俞振霄,没有否认自己有这样的怀疑。 俞振霄轻笑一声,道:“想必妹妹也和师太说过,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妹妹却不知道我幼年的时候其实是见过师太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师太和父亲尚未成亲。” 静安微微一怔,俞振霄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北郊清溪峡旁的小茶肆,一个老婆子带着一个小儿开的,第一次见师太的时候,您不小心掉进了溪水里,一身湿淋淋的……” “你是那个鬼机灵小平安?”静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旁的事情她或许会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忘记,但是清溪峡和在清溪峡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忘却呢? “是!”俞振霄点点头,看着眼中怀疑之色尽消的静安,道:“十二年前,父亲与师太发生争执之后,父亲带着妹妹到了清溪峡,三日之后,才离开盛京。” “你也跟着俞泉离开了,对吧?”静安呼出一口气,叹息一声道:“难怪后来我去清溪峡却不见你,让人找也没找到,还以为……” “父亲离开家的时候,身边除了妹妹没有人个人跟随,妹妹一个劲地哭个不停,他怎么哄都哄不歇,想起每次到清溪峡都是我带着妹妹玩耍,就去了清溪峡。”俞振霄点点头,继续道:“父亲一开始并没有带着妹妹远走的打算,他最初的打算是冷静下来之后带着妹妹回家与您好好的谈的。我隐约记得,他当时还说,等回去的时候会带我一起,以后我就是他的大徒弟……” “这个话他之前就和我说过,说你不是根骨绝佳的武学奇才,但人聪明,又是个能够吃苦耐劳的,只要得遇名师,总能学有所成。”静安点点头,道:“这话是在你婆婆过世的时候说的,他当时就想把你带回俞家,只是你这孩子坚持要过完七七……” 俞振霄一提静安就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俞振霄说的初遇是俞泉刚刚回盛京的那一年,心里一直有俞泉的她知道他终于回来之后大喜过望,想要与他不期而遇的她立马让人打听俞泉的动向。 俞泉每日都要练功,而俞家的练武场虽然很大,但对他而言却还是不够,他更喜欢到清溪峡,在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练剑。 得到这个消息的她毫不犹豫的去了清溪峡,在溪边看到俞泉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就把自己摔进了溪里……俞泉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送到了附近简陋无比的茶寮,遇见了一对从外地一路乞讨到了盛京,在京城内却无处安身,只好来了清溪峡这个游人不多,安定下来不会被人觊觎的地方搭了一个简陋的窝棚。 在茶寮简单的梳洗,换上了随身带着的衣裳之后,静安,不,那个时候她还是邱盈袖就在俞泉的护送下回了家,而后告诉双亲俞泉与她有救命之恩……清溪不过半人深浅,这个救命之恩说来很牵强,但女儿眼中灼灼的目光却让邱父邱母灵光一闪,带了几分试探的说俞泉救了女儿是事实,但女儿落水之后被他什么都看了去也是事实…… 邱父邱母只提了个头,邱盈袖就把话接了过去,说俞泉救她原是好意,不能因为这样赖上俞泉,逼人娶她,反正她既没有婚约在身也没有什么心上人甚至都没有嫁人的念头,如果旁人因为这点看低了他,无人肯娶,她绞了头发去当姑子也就是了。 邱盈袖都这么说了,邱父邱母心头有再多的念头也只能打住。只是,俞泉并没有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去之后和俞家父母说了这个事情。 和邱父邱母一样,俞父俞母也为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只是他们根本就不能也不敢想对另外的子女那样,在儿子没有同意之前给他定下婚事,俞泉从小就行走江湖,他们敢不经他同意擅自做了主,他就敢来个不告而别,丢下乱摊子消失。 如今,儿子先松了口,对方还不是什么不知道来历出身,甚至名声狼藉的江湖女子,而是才德兼备的邱盈袖。俞父俞母第一个念头是祖宗开眼了,第二个念头则是夜长梦多。 第二日,连找个中人上门探邱家意向都不曾,俞母就亲自上门,亲自向邱家探口气,欲结秦晋之好。 邱家都没有装模作样的拿乔就同意了! 说实话,邱父邱母对俞泉真不大中意。俞泉比邱盈袖大了整整八岁,邱盈袖是名满盛京的才女,真正的才德品貌兼具,可俞泉呢?除了出身之外,邱父邱母真觉得俞泉那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但是那又怎样?他们可不认为女儿是无缘无故去的清溪峡。反正,他们都怀疑,俞泉是邱盈袖自己看上喜欢的,落水被救的事情是邱盈袖一手导演出来的,为的就是顺理成章的嫁给俞泉……别听她之前那么说,似乎并不想和俞家扯上关系,但俞家若半月之内没有动静,她肯定还得再出招。而他们若不顺手推舟,成全了这门婚事,那就只能看女儿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男女双方的父母双亲心思一致,婚事自然也就迅速无比,短短两个月之内就完成了从纳彩到成亲的六礼,两人成了夫妻,两家也解决了最大的心病。 两人成亲之后,隔三差五就会到清溪峡,邱盈袖喜欢在清溪边那块风吹雨打之下变得非常光滑的大石头上抚琴,而俞泉就在她的琴声之中练剑…… 这一习惯保持整整四年,从他们成亲到俞泉带着女儿离开,除了邱盈袖怀孕初期和分娩之后的那三四个月,就没有间断过,而这四年之中,他们夫妻就是和清溪峡外的那一对祖孙接触最多的人。 他们看着小平安从走路尚有些跌跌撞撞的孩子,长成一小小少年,看着那婆子一点点衰老,最后撒手人寰,她临终前最最放心不下的虽然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得到他们夫妻会照顾小平安的保证之后,才露出最后一个笑容,安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一章当年 “我很庆幸自己当年的坚持。如果我当年没有坚持留在清溪峡为婆婆守七七,与您大吵一架,带着妹妹离开俞家的父亲或许会连个去处都没有。”俞振霄看着因为回忆而脸色温柔的静安,她眼中的防备和怀疑依旧还有,但却已经淡了很多很多。 他温和的道:“我不知道父亲当年为什么会与您发生那么大的争执,只知道父亲到清溪峡的时候脸色非常难看,而他之所以选在到清溪峡,除了找一个能帮着他把妹妹安抚下来的人之外,也是为了在那里等您。清溪峡对您对父亲而言,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他认定你冷静下来之后,如果有心与他好好的谈一谈,那么一定会到清溪峡来……就算您不亲自来,也会派个人来。” “他带着念念离开的时候,我万念俱灰,吐血晕倒了,醒来之后也心如死灰,就那么不言不语的躺着,没有去找他也没有与家里人说他可能会去哪些地方!”静安轻叹一声,道:“但我们那些年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清溪峡,家里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少,就算我没有说,也有人去清溪峡找了……对了,是俞青林。俞泉带着念念离开时候是他带着人到处去找的,他是俞泉的长随,就算俞泉平常使唤他的不多,他也比旁人更清楚俞泉的习惯爱好和动向,只是他找了七八天却一无所获。因为这个,他彻底惹恼了大嫂。大嫂说他侍候的必然不精心,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俞泉会去什么地方?他被大嫂罚了一顿板子之后打发到了庄子上……” “那年我八岁,已经记得不少事情,我清楚的记得在清溪峡等候的那三天,父亲将妹妹交给我,自己就那么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的等着。第三天日暮的时候,俞青林来了。”俞振霄不带任何情绪的道:“他来的时候父亲让我牵着妹妹去玩,他们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只知道他说完一通话之后就走了,而父亲大受打击,原本像铁人一般的他终于熬不住,轰然倒下。” “他……”静安一惊,俞泉武功有多高她或许不是那么明白,却知道俞泉很强,也知道像他那样强者真个倒下,必然损伤巨大。但关心的话到了最后却又咽下,终究还是说出口,她摇摇头,示意俞振霄继续。 “我那天晚上是真的被吓坏了,我再怎么说也只有八岁!”俞振霄叹口气,道:“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求什么人帮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妹妹哄睡了之后,守着父亲……好在,不到半夜,他就醒过来了。” 静安舒了一口气,俞振霄继续道:“醒过来之后,父亲一刻都没有耽搁就要离开……我记得那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月亮像弯钩一般挂在天上,父亲给这睡得很熟的妹妹,带着我,骑马离开了清溪峡。” “我们没有直接离开盛京,而是在玉河县城呆了小半年,半年后的一天,俞青林又一次找到了我们。”俞振霄微微顿了顿,道:“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在玉河县城呆那半年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他那日心情激荡之下,内力失控,一个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幸好父亲功力深厚,底子打得比寻常人坚实,换了旁人,说不得就废了。但是,父亲虽然没有因此成为废人却也损伤极大,根本不能远行,只能在就近找一个落脚处调养。” “受了重伤都不回俞家……”静安苦笑连连,道:“他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父亲不是不想回,不是不想见您,而是不敢!当时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归家,父亲这些年对这件事情也闭口不谈,但父亲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喝得酩酊大醉,他喝醉之后会吐露一些平日怎么都不会说的事情……”俞振霄看着满脸苦涩的静安,仔细的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道:“从父亲透露的信息,我猜测,他当年重伤之下还咬着牙连夜离开清溪峡,是因为他不想让您找到他,而后想要要放妻书!” “放妻书?”静安一怔。 “是!”俞振霄点头,道:“从父亲不小心吐露的只言片语之中,我大概能猜出,当年俞青林到清溪峡和父亲说了一件对他来说打击至深的事。他说说您一心求去,只等父亲回转,便会逼他写放妻书,恢复自由身之后,好嫁与您青梅竹马的褚家公子。” “胡说八道!”静安勃然大怒,她若对褚家那位有意,哪能蹉跎到二十一岁才嫁人? “但是父亲信了!”俞振霄看着静安,道:“父亲说您已经知道了你们当初在清溪峡相遇是他一手设计的,他故意救落水的你也是为了让您不得不嫁给他……被人算计终身,让您勃然大怒。” “不是!我和他相遇是……”静安瞪大了眼睛,当年清溪峡的事情明明是她一手设计的,明明是她看见俞泉之后故意崴了一下脚,扑进水里的,明明是她为了嫁给他设计的,怎么…… “父亲与我和妹妹说的是他在清溪峡就您之前就对您心生爱慕,只是苦于无缘与您结识,打听到您独爱清幽、少有游人的清溪峡,就天天往清溪峡去。”俞振霄看着因为他的话一脸不敢相信的静安,道:“父亲还说,俞青林知道他的心思,就做了手脚,让您在他面前崴了脚,掉进溪水,为的就是制造机会。” 不,明明是她……静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而心里则浮起一股甜意——当年,动了情的原来不止是她啊! 俞振霄恍若未见一般的继续道:“父亲醉后最懊悔的就是不该因为撞见您与人私下见面就失去理智,不但出手伤了人,还与您大吵大闹……他说,那个时候他但凡冷静些,理智些,说不得事情还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让您气上加气,对他再忍无可忍,非要与他和离,让他写放妻书不可。” 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与他和离!静安心里叫着,却没有说出口。 “父亲说,如果不是他失去理智,在大庭广众之下弄得让您没脸面,您或许会念在成亲之后他一心一意对您好,你们又育有一女的情分上,留在俞家、留在他身边……”俞振霄轻声道:“这也是他当年带着我和妹妹留在玉河县养伤的缘故,但是半年时间,他等到的却是您宁愿出家为尼,也不愿意留在俞家与他继续做夫妻的消息。” “是俞青林告诉他的吧!”静安脸色铁青,道:“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就不能来见我,与我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吗?” “俞青林来的时候,不禁带了消息,还带了您亲笔所写的义绝书,父亲看过之后心神俱裂之下再次吐血。”俞振霄轻叹一口气,道:“将养了半年,父亲的内伤刚好的差不多,又受此打击,再一次倒下。养了几日之后,我努力的劝说父亲与您面对面的谈一谈,父亲抱着最后的期望,独自回京去见您。” “自从他带着念念离开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静安冷着脸道。 “父亲回京之后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他没有说,我只记得大概半日之后,父亲铁青着脸回来了,而后带着我们离开了玉河,一路辗转去了福州。” 第一百九十二章旧事 “你没有再劝他吗?”静安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 俞振霄摇摇头,道:“那个时候,我与父亲而言,不过是有几分香火情的小子而已,哪敢再多言?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在那半年间,我把妹妹带的极好,让她根本就离不开我的话,我说不得会被父亲丢在玉河县自生自灭。” “俞泉这个人再怎么浑,也不至于做那样的事情!”静安摇头,俞泉看似粗鲁,但心肠却是异常的柔软,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师太别忘了父亲身边还有一个俞青林,他看我极不顺眼,恨不能像拔除眼中钉一样将我给拔了。”俞振霄提醒一声,又道:“在玉河县养伤的那段日子,父亲都已经与我说了,说等到他的伤好之后,就说我为徒,让我当他的开山大弟子……但是,离开盛京之后,父亲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他后来不是收你为义子了吗?” “父亲收我为义子是离开盛京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俞振霄淡淡的道:“到了福州之后,父亲带着我们在福州的鹤山安定下来。鹤山上原有一处山庄,庄主姓王,是父亲行走江湖时结识的至交好友。” “王?”静安眉头微微皱起,不确定的试探道:“王岱杰?” “不错,就是王岱杰!”俞振霄点头,道:“王岱杰的山庄名为闲园山庄,他自号闲园散人,自嘲是天下一等一的、游手好闲的大闲人。自诩闲人一个的王岱杰是江湖有名的孟尝君,最爱的就是呼朋唤友,在闲园山庄饮酒作乐,闲园山庄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两百多天高朋满座,剩下的百来日,王岱杰不是在拜访友人,就是在拜访友人的路上……这位天下一等一的大闲人,一年到头都忙得马不停蹄!” 俞振霄的话里嘲讽意味十足,显然对这个王岱杰非常的不待见,他顿了顿,继续道:“父亲和王岱杰据说是过命的交情,离开盛京直奔福州就是去闲园山庄投奔他的,而王岱杰也对父亲的到来表示出了十二分的欢迎。” “念念与我提过,说她五岁之前一直呆在福州……想必就只在这闲园山庄了吧!”静安轻叹一口气,道:“念念还说,在她五岁那年,她爹和一群据说与他志趣相投的朋友准备创建一个教派,而其中有很多并非如今安教的元老,那些人的雄心壮志的想要创建一个将来能够一统江湖的教派,名为圣天教!” “确有此事!”俞振霄点点头,道:“师太肯定知道父亲武功极高,虽不敢自称是江湖第一高手,但可以肯定的是像他这样的高手,整个大燕不足一掌之数。” “我只知道他武功很高,俞家就找不出一个能够在他手里走上一百回合的。”静安点点头,却又道:“但是到底有多高,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声就不清楚了。我不懂,他也从来不曾与我提及。” “父亲武功高强却不是好名声之人,故而,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响亮,但认识父亲并与父亲有来往交情的,却没有哪个是江湖无名之辈。”俞振霄解释一声,又继续道:“王岱杰是个喜好热闹、交际广、消息也灵通的,闲园山庄人来人往,不过半年,父亲的故交旧友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父亲暂居闲园山庄。与您成亲之后,父亲就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知道父亲的下落之后,那些叔伯或带着家中兄弟子侄,或独身前往,纷纷往闲园山庄来……短短一年,闲园山庄就聚集了数百人。” “父亲好武,与他有交情的均是好武之人,父亲与他们几乎都是打出来的交情,交情极深。”俞振霄语气淡淡的道:“都说穷文富武,学武能有所成的,不是家学渊源就是有背景有能耐的,要不然很难撑到学有所成。这些叔伯或者在江湖上有点名望,或者手底下有点人手,再不然就是背景颇深……这些人的能量聚在一起,不敢说跺跺脚能让大燕晃一晃,但让江湖为之震动却还是可以的。” “俞泉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了创教立派的心思的吧!”静安轻叹一声,道:“将这些人聚集到闲园山庄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父亲从来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心里更期望的是一个和和美美的家,有喜爱的妻子相伴,又顽皮的孩儿捣乱……”俞振霄摇摇头,道:“叔伯们多是冲着父亲才到了闲园山庄,但是费尽心思让他们在闲园山庄滞留,进而聚集了数百人的却不是父亲,而是身为主人的王岱杰。” 静安默默的点点头,她自然知道俞泉不是有野心的人,如果不然,他又怎么可能是俞家几兄弟之中最默默无闻的哪一个呢?至于说王岱杰……呵呵~ “最先提出建教立派的是王岱杰。”俞振霄眼中的嘲讽之色满得溢了出来,他冷冷的道:“那年冬至……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是闲园山庄的特色,这种节令自然不会冷静。我清楚的记得,那日酒过三巡,便有人趁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酒意叹息起来。说朝廷无能,世家强势无情,泱泱大燕却找不到一处能让身心得到安宁的净土……而后,顺着这句感慨,在场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到了既然人间无净土,何不自建一方乐园?” “这话题一抛出来就得到了热烈的响应,一席宴的功夫,不仅定下了创教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一方乐园、一片人间净土,还定下了以父亲为主,王岱杰以及几位背景极深、手里更有不容人忽视的权势的叔伯为辅,其余众人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的基调。”俞振霄凉凉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道:“妹妹或许与您提过,说他们不仅取了圣天教这么一个引人侧目,让人猜忌不已的名字,还建议父亲改一个霸气十足、和圣天教相匹配的名字俞天命,甚至还想将年仅五岁的妹妹奉为圣女,说是天命之女……” “念念确实与我说了!”静安点头,道:“他还说那些人巧舌如簧,把俞泉说得十分心动,是你站出来阻止他头脑发昏。” “父亲确实是被人说得心动了,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俞振霄摇头,道:“创教立派对父亲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天命之子、天命之女的说词更让父亲觉得不妥。是俞青林对父亲说,手握权势的男人更容易让女人倾倒,他若能成为一教之主,必然能将您心心念念想要和离改嫁的那个竹马比到尘埃之中,回到他们父女身边……这一点,对父亲来说才是最有吸引力的。” “他把我当成爱慕虚荣之人了!”静安脸色难看起来。 “父亲不会那般想您,在父亲心中您无疑是世上最完美的人,就算觉得俞青林的话不无道理,也没有被他说动,而是将我叫到身边……那是我们离开盛京后,父亲第一次与我提及您。”俞振霄轻声道:“我当时问了父亲三个问题。您可是那种在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的俗人?您可会为了权势而勉强自己?权势富贵和平安喜乐放在面前的时候,您会作何选择?” “问得好!”静安赞了一声,又问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父亲没有回答,他只是让我挟持了妹妹要挟他。让我逼他和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分道扬镳,更逼着他带着原本就觉得王岱杰等人太过激进的那些人闲园山庄,离开福州…………”俞振霄轻声道:“我照做了!” “他让你用念念要挟他?”静安挑眉,道:“不是你主动站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建教之因 “我主动……是妹妹与您说的吧!”俞振霄哭笑不得的摇头,看着静安点头之后,很是无奈的道:“您别听她的,她的话信不得。” “我也不大信!”静安点点头,淡淡的道:“那个时候她才五岁,五岁的孩子确实已经开始记事,但记性能有多好?别听她说的那么肯定,但这些是她自己经历之后记住的还是旁人在她面前说了很多次,让她以为是自己经历过的还是两可。” 俞振霄点点头,接着道:“是有人在她耳边念叨太多,听得多了,潜移默化之下,当成了自己的经历和记忆……她也不想想,父亲的武功有多高,别说当年才十岁的我,就算是现在,父亲想要几巴掌拍死我都不费力气,如果不是父亲授意且支持的,挟持她要挟父亲……我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力,父亲一个指头就能把我给摁扁了,哪里还能要挟成功?” 静安再一次点头,俞振霄把话题拉了回去,道:“我挟持妹妹要挟父亲,不仅不许父亲与他们建所谓的、将来能够一统江湖的圣天教,还得寸进尺的逼父亲离开举动让王岱杰等人勃然大怒,但父亲平静的接受要挟的事实,让他们不得不正视父亲的真正心意……” “王岱杰等人意外是肯定的,但事情到了那一步,却也不容许他们反悔了,毕竟像父亲一样,没有那么大野心的并非全部,若推翻前言,他们这些领头的不但落不得好,还会将那些恨不能立刻称霸江湖的给开罪。最后,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我的威胁下离开闲园山庄,看着同样没有野心,或者说有野心却信不过他们的叔伯和我们一起离开……” 俞振霄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道:“聚在闲园山庄的这些人,至少有七成是冲着父亲来的,比起王岱杰这个闲园山庄主人,他们更信服武功更高,为人耿直的父亲。如果父亲和王岱杰意见一致,那些压根就没想过创教立派或者有这样的念头,却不赞同王岱杰那种方法的人肯定会有诸多顾忌,或者会因为相信父亲而做出留下的决定,就算不想上船也会想迂回的办法离开。但父亲的态度那么明显了,这些人又怎么会留下?我们前脚走,后脚紧跟着离开的人非常多,原本人满为患,不得不让三五人挤一个房间的闲园山庄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他们就没有阻挠一二?”静安挑眉,道:“将俞泉引去福州不会太费心思和功夫,但利用俞泉将那么多的人聚集到福州,肯定耗费了惊人的人力物力财力,王岱杰能什么都不做就让你们离开?他能甘心?”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不甘心又能怎样呢?他得有那个把我们给拦下来的能耐啊!”俞振霄冷笑一声,道:“我方才说过,父亲武功极高,江湖上能与父亲打成平手的不足一掌之数,而王岱杰……这人脑子倒是转得极快,但是武功嘛……他能在父亲手底下走过百招,而这还是父亲手下留情,没有全力施为的时候。” “离开之后你们就去了青州,建了安教?”静安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想问的详细一些。 “王岱杰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提出创教立派的,打得是出其不意招数,想的是让众人在没有时间仔细思索的情况下糊里糊涂的跟着他走……”俞振霄摇摇头,道:“我们离开闲园山庄的时候,只有不上贼船的念头,并没有想太多。出了闲园山庄,下了鹤山,在鹤山通向福州城的官道上的一处客栈落了脚,暂时安顿下来之后,便有人问父亲以后有何打算!” 静安盯着俞振霄,非常的认真。 “父亲的心思我大概是能猜到的,一直以来,他最大的念想就是回到盛京,与您相聚,一家三楼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俞振霄轻叹一口气,道:“他人是离开了,但心却落在了盛京,离开得越久心里就越是挂念您……在闲园山庄住下来的时候,妹妹三岁半,到了启蒙的年纪,妹妹一直是我带的,我就问父亲打算怎么教妹妹?可是让她跟着他学武,将来当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父亲否决了。他说,他希望妹妹能相比您一样,成为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子。” “说的再好听,也还是抛下我,抛下整个家族十二年不闻不问,连个消息都没有!”静安的心已经柔软很多,但有些心结却不可能因此打开。 “我不知道俞青林是怎么说的,背地里又做了什么,父亲对您只等他一露面就会逼他写放妻书的事情深信不疑。父亲曾经在酩酊大醉之后自嘲,说他是是天底下最最懦弱无能也最最无德的丈夫,他不敢面对执意要离开的您,他宁愿您恨他,也要让您因为拿不到和离书而一辈子当俞家的媳妇他的妻子。”俞振霄再一次强调,道:“但是,他只是没有回来,并没有断绝和家中的联系。” “如果有他的消息,公婆和兄嫂不可能瞒着我。”静安肯定的道:“除非,俞青林骗了他,伪造了与俞家一直联系的假相,蒙蔽了他。” “我也有这种怀疑,也曾努力的想要把与俞家联系的事情揽过来,但是俞青林不放手,而父亲也态度坚定的不许我插手!”俞振霄点头,道:“在清溪峡的那几年,您和父亲每个月总会过去三五趟,接触的不少,但你们却从来没有说过你们的出身,所以我就算想要避开父亲和俞青林与您联系,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静安微微皱了皱眉头,叹口气,道:“还是说说安教是怎么建的吧!” “是!”俞振霄点点头,道:“父亲是有家不能回,那些叔伯之中也不乏有家难归或者干脆就是四海为家的,王岱杰之所以能将他们留在闲园山庄,也是因为他们无家可回。大家都很迷茫,这个时候,有人对离开闲园山庄而懊悔,有的人甚至想要折返回去……” “这些人原本就和王岱杰是一伙儿的吧!”静安冷笑。 “是不是一伙的我不确定,我能确定的是这个时候必须有个人站出来,给大家指一条可以走的路。”俞振霄笑笑,道:“所以,我站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安教之始 “你?”就算已经听俞欢讲过一些,但静安却还是吃了一惊,他那个时候也就是个十岁的孩子,哪来的胆子啊! “对,是我!”俞振霄点点头,平静的语气中藏着自嘲,道:“其实我也知道,我是最没有资格站出来的人。论年纪,除了妹妹就是我最小;论本事,除了妹妹谁都比我强;论出身,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自己都不知道出身来历的孤儿;哪怕是像俞青林那样的随从都比我强得多……但偏偏是我这个最没有资格的人站了出来,那些有资格、有能力、有威望的都没吭声,就那么等着候着观望着……” “有的时候威望高、能力强。资格老反而是一种枷锁,让人不敢轻易的站出来。”静安轻叹一口气,道:“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 “或许是我和父亲之前的举动让人有了误解,误以为就像我挟持妹妹要挟父亲一样,我站出来也是得了他的授意。所以,当我说天下如此之大,总不至于除了闲园山庄之外,就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所的时候没有人反驳,只有那心不甘情不愿的人问我那安身立命之地在哪里?” 俞振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那个时候我怎么知道安身立命之地在哪里,我只知道我不能被人给问倒了,所以,我反问那人想要一个怎样的?是像闲园山庄那样,原本就有了主人、我们住进去天然就矮人一头的,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自己一点一点建起来,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人没有回答,但是听到这话的叔伯们却都心动了,尤其是那些说得好听些是四海为家,其实不过是居无定所无家可归的,他们心里最大的渴望就只是有一个自己的家而已!” “有的时候啊,人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念想,有了那么一个念想,人生就会从此不一样。”俞振霄说到这里自己也笑了,道:“我的问题抛出之后,叔伯们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了起来,这个时候,又有人提出了创教立派的话题,但他们想要的不是一个野心勃勃,将来有一天能够一统江湖,得到无与伦比的权势富贵的教派,而是一个能够让他们安定下来,让他们视为家,让他们的一切可以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的教派,一个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教派,而这就是安教这个名字的由来。” “念念与我说过,她说安,安定,安乐也!最早创建安教的那一批人,都没有什么称霸一方的雄心壮志,为的只是有一个能让他们和自己的家人安乐度日的家园。”静安点点头,道:“她还说建立了安教,混乱的青州立稳脚跟之后,你昭告所有人,安教唯一的宗旨就建一方安乐家园,护一方百姓安乐和美,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比一开始多了一条。” “那是我加上去的!”俞振霄直言不讳地道:“从福州到青州,我们一路走一路收纳闻讯前来投奔的人,有父亲的故交也有各位叔伯的旧友,到了青州的时候,我们已经有五百余人。这其中父亲这样的绝世高手,也有不及父亲却也很高强,江湖地位不低的不上七八位叔伯,更多的则是武功平常的和老弱妇孺。这样的一群人,想在一个完全没有根基的地方打下一片基业,只依靠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还得收纳当地人。” “你们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在青州立教呢?”静安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问,她不知道青州如今是什么样子,但这地方在大燕朝建朝之日起,就是个混乱不休的地方。她更关心的道:“福州到青州虽然不算遥远却也不近,你们一行数百人,一路过去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立教青州是我决定的。”俞振霄迎着静安满是诧异的眼神,道:“我选的不是青州,而是一个既不被朝廷重视,派重兵驻守,也没有被某一个大势力牢牢掌控的地方。无论我们有没有野心,只要建教,就肯定会与当地的势力有利益冲突。万事开头难,创教立派最艰难的自然也是初期,想要在这个时期少些麻烦和阻力,选一个不被人视为禁脔的地方非常的重要……这是我说的,而父亲和各位叔伯都非常的赞同。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商议一番之后,确定了青州。” 静安点头。 “确定了要创立教派,确定去青州立教,那么怎么去,去了之后又靠什么安顿下来,就成了摆在我们面前最现实和严峻的问题……”俞振霄笑笑,道:“父亲到清闲山庄之后,因为他的缘故到清闲山庄的人非常多,与王岱杰更合拍,留在了清闲山庄准备组建圣天教的是极少的一部分,与我们一道离开的是不到一半,更多的在探望过父亲,稍住几日之后便离开了。被王岱杰一挽留,明知道清闲山庄其实已经人满为患却还是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居无定所的,银钱上都不宽裕。” 静安点点头。江湖上不乏那种家底深厚,一掷千金的江湖豪客,俞泉曾经就是这样的江湖人,但这一类人终究还是少数,江湖上更多的还是身家一般。这一类人比起寻常的老百姓,过的自然是舒坦许多,但也不见得能舒坦多少。 穷文富武,这学武、尤其是想要学高深的武功,可是需要银钱来撑着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人人都得需要的吃穿住行。 寻常百姓只求吃饱穿暖,讲究一点的则要吃好穿好,富贵人家也就只是更精细,学武的呢?住的可以将就,穿的可以不讲究,出门在外没有骏马只凭双脚也能有另一番洒脱,但吃的却是马虎不得的。 这入口的东西,最昂贵的莫过于可以滋养身体,增添内力的天材地宝,千百年的人参灵芝不什么人都敢奢求的,但总得偶尔来支野山参吧!没有?那就慢慢熬着,资质相同的,家底厚,有银钱支撑的一日千里,什么都没有只能靠本身努力的就只能看天赋了。天赋好的积少成多。天赋一般的,那就如乌龟蜗牛一般慢慢爬着往前了。 其次是耗费巨大的则是寻常的吃食。习武之人体力消耗原本就要大得多,又药膳滋补会稍好一些,如果没有药膳补充,一顿就能吃寻常人的三顿。 所以说,这没有点儿家底,根本就不敢学武,而家底不够深厚,也别想在这条路上走太远。江湖上最多的却还是原本家底还行,却因为习武而将家底全部掏空……这些居无定所的,应该就是这一类人了。 “所以,比起如何前往青州,到了青州怎样安顿更严峻的则是我们需要银钱,一大笔银钱。”俞振霄笑笑,道:“一文钱逼死英雄汉,说的就是这种时候,而这个时候父亲也好,叔伯们也罢,都是没有主意的,最后,弄一笔银子,一大笔银子的差事落到了我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被我揽到了自己身上。” 第一百九十五章无题 “你怎么解决的?”静安平静的看着俞振霄,难怪女儿对他那么信服,年仅十岁的时候就能站出来挑大梁,就算是世家望族精心培养的嫡系嫡出子弟也鲜少有这般胆识和魄力……当然,如果他如果没有成功,那就只是无知胆大,而不是有魄力了。 “我请了两位武功极高的叔父护着我去了一趟慕容家本家,上慕容家打秋风去了!”俞振霄迎着静安骤然瞪大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上门打秋风的事情对旁人来说或许会脸上抹不开,但是对吃百家饭长大的我而言却是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这一趟,我顺利的打了借条,从慕容家接到整整一万两银子,解决了燃眉之急。” 一万两?静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万两对她来说不是小数,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数字,她成亲的时候,父母给她准备的压箱银子就有这个数。对慕容家那样的庞然大物而言,一万两银子或许只够本家宅子一个月的基本开支。 这件事情的重点不是这笔银子有多少,而是俞振霄一个十岁,什么都不是的毛孩子却能让慕容家掏出这笔钱来! 邱家俞家也是有穷亲戚的,每年玩着花样上门打秋风的人也不少,对于这些人,就算只给一两银子,这掌家的也是需要认真思考该不该给,能不能给,而这其中也是有固定的规矩和章程的…… 邱家俞家如此,传世数百年,历经几朝几代的慕容家能例外?旁的不说,就慕容家自己的直系旁系之中,日子过不下去的都不在少数,对付上门的秋风的人慕容家肯定轻车熟路。如果俞振霄没什么东西打动慕容家,慕容家能给俞振霄这么一大笔银子?就算是打了借条,也绝无可能。 “其实我也没费太多的口舌,我就只是将我们的选择、难处和困境与慕容家主说了说。慕容伯父很是理解,对我们准备一路向西,前往青州创建安教的决定非常的欣赏和支持……”俞振霄的的语气凉凉的,道:“他是个爽快大方的人,自然不会像有些人叫着支持却只会嘴上说说,这一万两银子还是因为我胆子小,担心银钱多了反而不美,不敢要太多的结果。” 选择?难处?困境?静安听得只想笑,他那不是去打秋风,而是把王岱杰卖给慕容家吧!他自己也说了,无论是否有野心,只要想要在当地建立教派,就肯定会和当地的势力有冲突……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想必他是非常清楚明白的,也肯定明白王岱杰等人在幽州立教,没多大起色便也罢了,但只要发展迅猛,迅速长大,那就肯定会和慕容家发生冲突。 只是,在堪称庞然大物的慕容家面前,清闲山庄真不比蝼蚁的威胁大,就算知道王岱杰等人要立教,慕容家肯定不会也不屑在立教初期对清闲山庄做什么,但如果知道王岱杰等人野心太大,知道他们说不得已经打着算计慕容家的主意…… 慕容家或许撕不下脸来直接对他们做什么,但是暗中给他们添点儿麻烦,盯死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制约他们壮大却肯定会做的。在慕容家面前挂了号,王岱杰等人想建什么将来可以一统江湖的圣天教……悬啊! 当然,慕容家能拿出这一笔银子来不止是因为俞振霄的示好和卖了王岱杰,还有对俞振霄口中他们一行将前往青州建立的安教的认可和投资。如果安教将来能够壮大,不但能够收回这一万两银子,还能得到安教的友谊,如果安教不能壮大,甚至都不能建立起来,损失的也就只是一万两银子而已!对于家大业大,树高根深的慕容家而言,这点损失真的什么都不算。 “从慕容家拿了银子之后,我们也就有了上路的盘缠,便一路向西往青州去。”俞振霄淡淡的,道:“世家之间消息是互通的,我们还没有离开幽州,我们的事情便已经传开了,传到了我们会路过的几个郡城当地的世家耳中,都不用我上门打秋风,当地的世家便会派人主动与我们接触,送上土仪以及银钱……土仪我都收下来,银钱也在写下借条之后收下。到了青州,完全没有根基的我们处处都需要用银子,容不得我们故作清高。” 静安点点头,她不是那种把钱财看得非常重的人,但也不知世事艰难的,自然知道银钱有多重要。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理解我的做法,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体会过被一文钱憋倒的什么滋味……”俞振霄笑笑,道:“还没有到青州,便有人议论,说我贪财市侩,说我借着众人大肆敛财,说我以后说不得会为了银钱把他们也给卖了……说得非常难听,还有人以此相逼,逼着父亲将我撵走,甚至还有人认为把我撵走会留下隐患,最好是把我给杀了。” “俞泉是怎么处理的?”静安冷笑,都还没有到青州就想拆桥,就不怕自己掉河里淹死吗?或者说那些人原本就没有想过要过桥! “父亲对那些人只说了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将那些人请走了。”俞振霄笑笑,道:“父亲的态度很坚决,无论说那话的是什么人,无论说的有多动听,他都没有动摇过护着我的心。在我们到了青州,买下了龙腾山,在什么都没有的龙腾山脚下,与众叔伯歃血为盟,建立安教的同时,也在众位叔伯的见证下,收我为义子。” 静安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轻声道:“他之前不是说要收你做弟子的吗?怎么变成了义子?” “父亲原本是想收我为弟子的,毕竟这话早就有说过,在清闲山庄的那一年多也起过好几次念头,但每次刚提就被人给否决了。或者说我出身来历不明,需要慎重其事,或者嫌我天资不够好,难以继承他的衣钵,再或者被别的事情打了岔,暂时又放到了一边去……次数多了,父亲也烦了,就暂时把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俞振霄冷冷一笑,道:“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我和父亲妹妹相依为命,父亲一有时间便指点我练武,我们早已经但彼此当成了世上最亲的人,有没有那个名分反而不重要。” “那为什么那个时候却又收你为义子了呢?” “因为身份不一样了!”俞振霄淡淡的道:“从幽州到青州,我们停停走走花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将建教之后如何设立教中各职务,每个职务司管那些事宜的事情谈论清楚了,而父亲则是所有人推举出来的教主。” “父亲心里其实非常清楚,有人不愿意看到我成为他的大弟子,没有建教之前这样,建立了教派之后只会更甚。但是,他却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决定换一种方式让我成为他最亲的晚辈,那就是收我为螟蛉义子。他一路上全力支持我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人看清楚他对我有多重视,也让人看清楚,我或许不是学天才,但绝对不会是个无能无用的。” “父亲的做法成功了!我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大好看,但至少让所有人看到了我的能力,知道我有再多为人所诟病的地方也无法改变我确实能让大家过得更好的事实!”俞振霄轻哼一声,道:“那一次,没有不长眼的人跳出来干扰。在众人的见证下,父亲不但收我为义子,赐名俞振霄,更宣布从那日起,我就是安教的少教主,可以全权代表他处理教中一切事务。” “对于这一点,其实不少人心里都是不服气的,哪怕是一路过来对我的能力颇为认可的人之中都有很多对此不大满意。但是,他们不满意也没有改变父亲的决定。我还是成了安教的少教主,在对外对内都能代表父亲做决策……” “我天资不高,就算有父亲倾力教导,也没有跻身进入安教第二代的五大高手之列,但是怎么处理教中事务,如何与人交际往来等事情上却无人能及……到如今,谁都不敢否认安教有如今的声势规模,我居功至伟。” “这一点念念也与我提过,她甚至告诉我,安教最最不能缺的人是你。”静安点点头,肯定了俞振霄的重要地位,她轻声道:“在念念口中,你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但事实上,我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至少我就不知道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父亲为什么心里念着您,却不愿意带着妹妹回家与您团圆……”俞振霄摇摇头,道:“从离开盛京到如今,整整十年了,十年的相依为命,父亲心里已经将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对我信任而又倚重,甚至还有些依赖。我们俩并不能时时事事都意见一致,当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要我坚持,我说能有理有据的说出自己坚持的缘由,父亲也会将自己的意见压下去,站在我这一边……唯独对于您的事情,父亲不仅不让我插手,不让我知情,甚至还干扰我,不让我找到您。” “但你终究还是找到了我,不是吗?” “是的。”俞振霄点头,道:“那么,您能与我讲一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答应 或许是因为之前和沈月绮雪晴说过一次当年的事情。这一次再说的时候,静安少了回忆的痛苦,说的更平静更顺畅也更仔细,说完,看着满眼若有所思的俞振霄,道:“这就是当年发生的事情,十多年过去了,很多细节我都不大记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他满脸柔情的看着那女子的表情……” “就是因为这个,您才认定父亲是为了某个女子才会与您发生争执,甚至也是因为身边有那么一个女子才十多年不归?”俞振霄叹息一声,看着静安,道:“我可以向您保证,从离开盛京是那日起,或许有女子向父亲表示了仰慕,甚至有不顾一切想要委身父亲的,但从来就没有任何女子能够靠近父亲,更别说与父亲有什么……这一点,我相信妹妹一定会告诉您。” “念念是说过,她说你和俞泉都是洁身自好之人,你是为了将来遇上自己喜欢的女子的时候,不会因为过往而增添烦恼,而他则是为了我……”静安冷笑一声,道:“那么,问题来了,我亲眼见到他和那女子搂在一起的,难不成我看错了吗?” “我相信您没有看错,但您能肯定您看见的人真的是父亲,而不是旁人吗?除了一张脸之外,你可曾听到那人的声音?”俞振霄冷静的道:“江湖上有一门易容术,易容术极为高明的人可以在打扮成另外一个人之后,与那人最亲密的人面对面的说话,同食同宿而不被人发现破绽。” “你是觉得有人扮成了他的样子,故意让我误会他在外面有红颜知己?”静安皱眉,道:“这图什么呢?” “为了让你和父亲生隙啊!”俞振霄叹气,道:“您刚刚也说了,您看见了之后心里难过,就要离开那茶楼,结果在下楼的时候遇上了世交哥哥,还是那种青梅竹马,对您有意的世交哥哥,就在您忍不住落泪,那人上前安慰的时候父亲出现,将人打伤……那么,您可曾想过,父亲的动作要有多迅速,才能前脚与人私会让您看个正着,后脚将人推开,去抓您与人私会?” 静安微微一怔,或许是当年俞泉搂着旁人的画面太刺心,或许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激烈,她这些年居然从来就没有去想这两件事情太过紧凑,紧凑到俞泉必须在她看到之后,立马将那女子推开,而后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才能撞见她和褚家哥哥…… 她的脸沉了下去,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是被人算计了,我是被人故意引到那间雅室的,为的就是让我能清楚的看到街对面那间客房里发生的事情……还有褚家哥哥,他那日出现在那里也不是偶然,只是不知道他是被人算计利用的还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与人同流合污的……还有俞泉,定然有人在褚家哥哥前脚踏进茶楼的时候,后脚便将他给引了过来,为的就是让他撞见我和褚家哥哥在一起……” “您认定他与人私会,他也认定您与人私会……”俞振霄摇摇头,道:“如果两个人都不能冷静下来,一场大吵自然是难免的。” “我是个性子倔的,这一吵架,自然是什么话伤人说什么话……”静安眼中带着泪光,道:“他其实是被我给气走的。” “不,父亲不是被您气走的,他是害怕,害怕留下来您会如今说的那样与他和离,而后带着妹妹离开,所以才不敢回来的。”俞振霄摇头,道:“在父亲心中,您无一不好,也一直认定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算计,像您这样才貌品德都难得一见的女子绝对不会嫁给一介武夫的他。他曾说过,他与你成亲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总觉得与您一起的日子就是一场美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梦醒了……” 静安垂泪…… “父亲还说,算计您的事情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最亏心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您心里有人,甚至为了那个人顶住一切压力和异样的眼光,生生拖到二十一岁都没有嫁人。可是,明知道您心里有人,明知道算计来的幸福最后会成一场空,他却还是没有忍住,还是把您算计着嫁给了他。”俞振霄叹息,道:“他心里很是惭愧和不安,但是人都是自私的,再怎么惭愧,再怎么不安,他也不会放开你。因为这个,成亲之后他尽一切可能的顺着您,由着您,对您好,也是因为这个,他宁愿让您就这么留在俞家蹉跎岁月,也不肯给回来面对您。因为他知道,只要与您面对,他就拒绝不了您的要求,哪怕那个要求是您要离开他,哪怕那个要求对他来说是生生的把心剜去……” ”我怎么会离开他呢?嫁给他是我好不容易才等来的啊!”静安泪水涟涟,道:“我确实是因为心里有人才顶住一切压力,生生拖到二十一岁没有嫁人,但我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啊!还有清溪峡,在与他相遇之前我从来就没有去过清溪峡,那日之所以过去,不过是听说他回京之后养成了到清溪峡练剑的习惯,而我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是被人做了手脚,站立不稳掉进溪水里的,而是我自己故意装作脚下一崴,自己扑进去的,为的就是把他招过来,让他救我,而后来赖上他的……” 俞振霄静静的看着静安,她继续道:“成亲之后的那几年是我最最幸福的几年,但和他一样,我也担心那只是一场会醒过来的美梦,所以,我努力的收敛自己的脾气,努力的做一个温柔善良大方的妻子……” “你们都憋得太紧了,所以才会被人用那么一个小小的离间计给算计了。”俞振霄叹息一声,道:“如果那四年间你们能坦然些,或者说不那么小心在乎对方,其间有过一些小口角,吵闹之后和好,或者坦诚自己最初的算计,或许就不会出现那种成亲之后一直和和美美,不曾脸红过,可被人轻易一挑拨,就变成了难以收拾的局面。” 静安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道:“当年陪着我去找俞泉的是俞青林,也是他建议我到茶楼那边等俞泉的。” 俞振霄点点头,这个他一点都不意外。 “还有,当年来盛京找俞泉的人姓熊,据说是岭西人,而陪着他一道前来的则是王岱杰。”静安静静地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俞泉的朋友来得极少,王岱杰则是到场的一个,而后每年都会来盛京和俞泉见面,俞泉带着念念离开的前两年还来过,他甚至还来过香积潭看我,安慰我,说他以为俞泉既然成了亲,有了女儿的,就会忘了以前的事情……他没有说的很具体,但说的话里都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俞泉确实有那么一位念念不忘的红颜知己,而他抛下我之后带着念念与那人一起生活。” “这些事情您与旁人说过吗?”俞振霄关心的问道。 “和谁说呢?”静安苦笑,道:“这些话我今日是第一次说出口。” 俞振霄点点头,看着静安,道:“师太,事情到现在我觉得已经很明朗了,那就是父亲和您走到今日,都是被人算计的,而这其中王岱杰、俞青林肯定做了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让你们二人误会一日一日加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背后肯定还有很多我们不得而知的事情,也还有非常多非常多的算计,安教内部肯定有与他们沆瀣一气的人,而这些人图谋不小。” 静安点点头。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化解您和父亲之间的误会!”俞振霄继续道:“有了我的解释,想必您心里的误会会少了很多,至少不会误解父亲是为了某个并不存在的女子抛弃了您,但是父亲,他现在依旧对您等着与他和离好改嫁的事情深信不疑。” “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静安问道。 “我想请您写一份信,让父亲相信您以前也好现在也罢都没有想过要与他和离,您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家团圆。”俞振霄看着静安,道:“如果不能让父亲相信这一点,他恐怕真的没胆子来见您。” “没问题,我可以现在就写给你!”静安点头。 “拿到信之后,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将它亲手交给父亲。”俞振霄大松一口气,道:“年后,我和妹妹出发来盛京之前,父亲正为闭关晋级做最后的准备,这一次闭关对父亲来说非常重要。” “有多重要?”静安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在俞欢会在这种时候找到她。 “父亲晋级成功,那么他将会成为真正的不世高手,安教有他坐镇,就算起了称霸的野心,也不会有灭顶之灾。相反,如果他晋级不成,只要有人想要联手对付安教,哪怕安教信守前言,守在青州不出,也不一定能一直安稳下去。”俞振霄长呼一口气,道:“父亲一直以来都是安教的定海神针,而一直以来都有人想把他这定海神针变成一柄利刃,而后为其所用。” “那么你呢?”静安问道。 “我?”俞振霄笑了,道:“我此生最大的野心就是和自己最爱的人成亲生子,而后吵吵闹闹的过一辈子,等到她满头白发美丽不再,我满脸皱纹青春不复的时候,还能一起笑对生死。荣华富贵与我是必须的,因为这样才能给她最安逸的生活,权势也是不能或缺的,只有权势在握才能让她过得肆意,不用向任何人低头……我是个极为庸俗的人,荣华富贵权势我都爱,但唯独没有称霸的野心……因为那会毁了我最想要的幸福安乐!” “你……你喜欢的人是谁?”静安忍不住问道。 “将来我会告诉您的!”俞振霄笑笑。 “你……我给你写信吧!”静安看着俞振霄,道:“你是念念最最信任的人,我愿意相信念念的眼光,也希望你不要辜负她对你的信任。” 第一百九十七章机锋 雪晴才在明秀的小心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直候在二门外的媳妇子就带着一个小丫鬟笑盈盈的迎了上来,笑着道:“奴婢胡三名家的见过钟三姑娘,三姑娘万安!” 雪晴点点头,胡三名家的继续笑着道:“我家姑娘一直盼着姑娘呢!如果不是因为今日也请了不少客人,还有几位身份贵重的,需要姑娘亲自作陪的话,姑娘肯定会在这里候着您的。” “刘姐姐的心意我是明白的!”雪晴笑着点点头,对眼前这位笑盈盈的人她也不算陌生,这位是刘疏影身边最最得力的管家娘子,据说以前是刘母身边的一等大丫鬟,嫁了人之后,被刘母调到女儿身边帮女儿管事的。 刘疏影对她极为倚重和信任,进宫觐见太后的时候很喜欢带她,前世的时候,雪晴见过她不少次。刘疏影能让她在这里等着自己,已经很能说明刘疏影对自己的态度了。 “烦请胡妈妈带路了!” 胡三名家的笑着迎着雪晴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心的介绍着刘府的景色,介绍的时候非常自然提及某某家的某某姑娘喜欢某个景致……不用想也知道,她提及的这些姑娘今日也是刘疏影的客人。 雪晴脸上带着笑,非常认真的听着胡三名家的说话,而这态度颇让胡三名家的高兴,无论雪晴这态度是不是装出来,被人尊重总是令人愉快的。 心情愉快,胡三名家的话里透露的信息就更多了些,走到一半的时候,胡三名家的有些突兀的停下脚步,笑着道:“奴婢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刚刚有个小丫鬟与奴婢说,敬王世子妃今儿也来了,点名要奴婢亲手做的荷花酥,奴婢已经让厨房的人准备材料了……钟姑娘,您看这样,奴婢让吟荷陪您过去,奴婢自己赶紧去厨房做点心?” 说这话的时候,胡三名家的指了指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丫鬟。 敬王世子妃?她来了?雪晴微微一怔,刘家一直以来都是敬王一脉最坚实的拥立者,敬王世子杨禹枢经常会上刘家,或者讨教功课或者讯计问策或者干脆只是表示亲近的走动……这一点,雪晴很清楚,再决定接受刘疏影的善意和友谊,与她交往的时候也做好了在刘家遇见敬王府的人的准备。但是,这第一次上门就和敬王世子妃赵琳琅见面,却还是让她非常意外。 略过胡三名家的要让旁人引路的话,雪晴笑着道:“敬王世子妃的名声我倒也听说过,知道她是益州赵家的嫡长女,擅长山水水墨画……今日能得见这位,还真是三生有幸!” “世子妃才气逼人,对人也很和气,身子骨却不是很好,一年倒有半载闭门养病。因为这个,世子妃非常的不安和歉疚,不止一次的叹息,说叹息自己身体不好,不但不能多陪伴敬王世子,就连敬王府的小爷不能多照顾……”胡三名家的看着雪晴,道:“当然,世子妃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熬不了太久,而她走了之后无人陪伴敬王世子,无人能够照顾教导敬王府的小爷……今年开春之后,世子妃的身子每况日下,隔三差五的就召唤太医过去扶脉,最近两个多月,更起了在她身子还能撑得住,亲自给敬王世子挑选一个继室的念头。” 雪晴微微一怔,胡三名家的能对她说这样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显然已经开始有了章程,甚至已经从敬王府往外传了。怎么会这么早呢? 前世,敬王世子妃赵氏身子骨不好,想在自己有生之年为敬王世子挑选一个继室的传闻是杨禹枢与雪晴认识,惊为天人之后的事情。如今不过五月底,距离上一世她在初晴的婚礼上认识杨禹枢还有两个多月呢!怎么这个时候就有这样的传闻了呢?尤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不过,前生今世很多地方都不一样,这件事情提前了也不足为奇,只是,今生杨禹枢看中了谁?这么早早的就想为将来追求人造势呢? 心里想着,雪晴脸上那种惊讶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她轻叹一声,带了几分惊叹,敬服的道:“敬王世子妃可真是一等一的贤惠啊,什么都为敬王世子想到了,能娶到这样的妻子,还真是敬王世子的福气啊!” 是福气吗?未必吧!胡三名家的心里冷嗤一声,却只能笑着道:“可不是贤惠!” 这话可不是一直以来都站敬王一脉的刘家人该说的话啊!雪晴思忖着,脸上却满是赞同的表情,点头道:“胡妈妈说的是!胡妈妈,你有要紧的事情,你先去忙吧,让这位姐姐带我进去也就是了!” “那就怠慢姑娘了!”胡三名家的笑着,她身边一直没有言语的吟荷笑着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道:“钟姑娘请随奴婢来!” 看着雪晴几人的背影,胡三名家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冷着脸,抿了抿嘴,转身去了厨房,端起已经准备好的荷花酥就往东院走——那里是刘晟夫妻的院子,刘晟的妻子蒙氏正在招呼不请自来的敬王世子妃赵琳琅。 笑容在踏进东院的那一瞬间再次爬上胡三名家的脸,她笑容满脸的端着荷花酥进了东阁,放到了一身文弱气息,脸上也没多少血色的敬王世子妃手侧的小几上,笑着道:“这是奴婢刚刚下厨给世子妃专门做的荷花酥,世子妃赏脸尝一个。” “又劳烦青叶姐姐了!”赵琳琅苍白的脸上带着笑,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气息,她小心的拈起一个小小巧巧的荷花酥,笑着道:“近来招了好多次太医,各种药开了一副又一副,每日那苦汤子吃的比什么都多,别说嘴里,就连这身上都带了一股子苦汤药的味道。这苦的吃多了,格外想吃香甜的。” “世子妃若想吃龙肝凤髓,我这里是没有的,但这香香甜甜的小点心,世子妃想吃只管吩咐。”蒙氏笑得一脸慈爱,看赵琳琅的眼神也满是怜惜。 “说了也不怕婶娘笑话,我嘴里苦,每天都想吃几口点心甜甜嘴,也好让自己舒服些呢!”赵琳琅轻叹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胡三名家的,笑道:“青叶姐姐做的点心最最得我心意,就是不知道婶娘能不能割爱,把青叶姐姐给了我……” “你这话若早几年说,我再怎么舍不得也会依着你,但是现在可不行!”蒙氏笑着道:“我把青叶给疏影的时候可是当众说了,说她以后就跟着疏影那丫头,等将来疏影出阁,她那一家子是要跟着过去当陪房,一辈子照顾侍候疏影的。我若敢答应你,把人给了你,疏影那丫头还不得与我拼命?不行,不行!” “唉~看来在婶娘心里,最最心疼的还是疏影妹妹!”赵琳琅叹息一声。 “我也心疼你!”蒙氏笑着,轻声道:“都是自己人,我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和你玩那些虚的。你呢,也别与我客气,也别怕麻烦,这人不能给你,但你什么时候想吃了,让青叶就你做也就是了,哪怕是在府里不想动弹,让人递句话,我也会让青叶做好了给你送过去的。” “我就知道婶娘疼我!”赵琳琅笑得一脸感动,又笑道:“疏影妹妹的客人应该都到了吧?那位小小年纪、就才华超群,一次宴会便名满盛京的钟雪晴钟姑娘也该来了吧?我都等不及想要见见这位钟姑娘了!” 蒙氏将目光投向身边一个三十许的妇人,那妇人会意,立刻就出去了,少倾便回转,恭敬的道:“世子妃,夫人,钟姑娘已经到了,这会正在姑娘的院子里说笑呢!” 蒙氏点点头,将目光转向赵琳琅,赵琳琅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那我就去看看这位才气逼人,硬生生的把王家百年一出的大才女给比下去,比得灰溜溜的离开盛京的钟姑娘,看看是不是名不虚传!” 第一百九十八章看穿 赵琳琅一走,蒙氏脸上的笑容就收住了,原本和蔼可亲的脸上带了几分冷厉,胡三名家的小心的看着蒙氏,轻声道:“夫人,世子妃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开这么一个口,想把奴婢给要了过去?” “什么意思?”蒙氏冷笑一声,看着那一盘还是八个的荷花酥,冷笑道:“你觉得她真是喜欢你做的点心,这才开口要人的吗?” “爱吃奴婢做的荷花酥不过是世子妃的口头禅罢了!”胡三名家的笑了,目光也落在了那盘荷花酥上——她一放下,赵琳琅就拈了一个起来,但却没有入口,而是就那么用两个手指拈着笑着和蒙氏说话。说完了话,准备起身的时候非常自然的又放了回去,别说入口,连嗅嗅味道都不曾。 赵琳琅不止一次的说喜欢她的手艺,尤其爱吃她做的荷花酥,每次到刘家都会点这个。但是,每次做好了放到她面前,她都只是拈起来看看,再然后原模原样的放回去……这是爱吃的样子吗?连装个爱吃的样子都不想装! “她爱吃的不是荷花酥,而是喜欢这种我们明知道她是在做样子,却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陪着她做戏的感觉,这种高人一等,我们都得仰视她的感觉!”蒙氏冷笑,道:“要是我们不识趣,点出她为什么说着爱吃却不下口,她也会有一万种理由让人觉得我们过分!” 胡三名家的点点头,她以前曾是蒙氏身边的大丫鬟,她娘最早也是,在蒙氏还没出阁前就侍候蒙氏,在蒙氏定下婚事之后嫁的人,而后一家子作为陪房跟着蒙氏进了刘家。她可以说是蒙氏看着长大的,是蒙氏心腹中的心腹,她对蒙氏绝对忠诚,蒙氏对她绝对信任,这也是蒙氏让她到刘疏影身边侍候,给她当管事妈妈的原因。 “她方才开口明面上是讨要你,但实际上却是再打香儿的主意!”蒙氏冷笑,道:“或者说是杨禹枢在打香儿的主意,想把香儿纳进敬王府去!” “他们怎么敢?”胡三名家的脸上带了几分恨色,道:“姑娘岂能做人侧室?” “有什么不敢的,说不得人家还觉得那是在抬举香儿呢!”蒙氏冷笑,道:“他们能不知道你是我为了香儿从小培养的?他们能不知道你是肯定要一辈子侍候香儿的?他们不敢直接开口说要纳香儿入府……这样的话但凡说出口就是错的,刘家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为敬王府卖命,可不是为了让人糟践的。只是,太子大婚在即,他心里着急了,所以就想拿捏住香儿,进而逼着刘家全力以赴的为他卖命而已!” “早干嘛去了?”胡三名家的冷笑,道:“姑娘打小就爱围着他转,他能不知道姑娘的心思?若是真对姑娘有意,那为什么不等几年,等姑娘长大?别说这病秧子还活着,就算立马死了,姑娘也不可能进那府给人当继室后娘!夫人,那话不会是针对姑娘故意放出来的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胡三名家的满脸都是担忧,她虽然不曾一直在刘疏影身边侍候,但却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对刘疏影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不是,她不敢!”蒙氏摇摇头,道:“别看她一脸病恹恹的,怎么看都像命不久矣,但实际上却不见得!她这几年传过多少次命不久矣了?刚进门就开始传,可是就连生孩子这种一脚踏在鬼门关上的事情都有惊无险的过了。而这个惊险还只是传出来的,事实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他们心里清楚。还有,这当娘的柔弱不堪,生出来的孩子多少都会有点儿先天不足,尤其是那种怀孕的时候总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来的,就算最后顺顺当当的生下来了,也不可能健健康康。但实际上呢?那小的一看就是个健康活泼的,没有半点先天不足的样子。” 胡三名家的点点头,心里更恨了! “前两年我倒真的起过等她去了,香儿也及笄了,就咬着牙成全她一片痴心的念头。因为这念头,我对他们自然会格外的关注,这一关注多了,发现的破绽就多了……这身子不好的传闻,不过是吊起来的一根萝卜,等着傻驴子去咬。”蒙氏冷笑,道:“香儿背后有她祖父和爹爹,霍哥儿也是个成器的,他们要真敢用那种理由吊着香儿甚至把香儿给弄进那府里去,我就敢豁出去,逼死她给香儿腾位置……” 胡三名家的再一次点头,她知道看着温和没有脾气的蒙氏实际上是个非常强势的。 蒙氏出身沂蒙蒙氏,那可是名将辈出的世家。前朝后期,就是有蒙氏撑着,前朝才又苟延残喘了数年,如今的大燕皇室当初可折了不少优秀子弟在蒙氏手里。可就算这样,大燕建朝之后,蒙氏也就只是夹着尾巴回了沂蒙,族中子弟没有像前朝那样大摇大摆的入朝而已,蒙氏的底蕴却依旧还在,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重新以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 所以,蒙氏敢说这样的话,也有那个底气和能力把这话变成现实。 “但是,她不敢不意味着那人没有这个念想。她方才开口讨要你,是为了给我一个小小的警告,让我别坏了她的算计,也是因为那人有这种念头,不得不帮着那人来试探我的态度……如果不是事关香儿一辈子的幸福,我倒真的想点点头,然后看她怎么收场!”蒙氏冷笑一声,又问道“对了,钟家那小丫头是什么反应?” “就只是应和了两句,看不出什么情绪,或许年纪太小,根本就没听懂奴婢话里的意思。”胡三名家的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您觉得她真是冲着钟姑娘来的吗?” “肯定是,要不然就不会在得了消息,知道香儿请了钟家这小丫头之后,巴巴的不请自来了!”蒙氏笃定的道:“这小丫头在她眼中可是最好的人选。长得漂亮可人,才华也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认可,出身不错,不得深得邢晓琳等人的喜爱和维护,还与好几个世家的嫡出姑娘有交情,尤其是俞欢,她背后可是有号称教众十万的安教做后盾的……将这小丫头给哄过去,只要运作的好,就能得到非常多的好处。” “可钟姑娘才十一岁啊!”胡三名家的叹息,道:“而且那些对她好的人,谁知道关键的时候会不会帮她!” “年纪小才好,像香儿这样已经及笄,马上可以嫁人的,她敢选吗?真要选中了,为了不被耽搁,那姑娘身后的势力还不得逼她赶紧去死好把位置腾出来啊?”蒙氏冷笑,道:“至于说身后的那些势力,能全心全意成为那姑娘靠山的,岂能容忍他们这般算计?要的就是这种,既能成为助力却又不会坚定不移的……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纽带。钟家这小姑娘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 胡三名家的瞠目,好一会,才犹豫的道:“夫人,那奴婢要不要找机会再提醒钟姑娘一二?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这位钟姑娘,要是她有点什么,姑娘一定会非常内疚的。” “不着急,再等等看吧!”蒙氏摇摇头,道:“钟家这小姑娘虽然年幼,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如果她真有表现出来的那般聪慧,你说的那些话,她就算当时不明白,这病秧子向她示好的时候也能反应过来。” “要是不能呢?” “那无非是两种情况。”蒙氏淡淡的道:“一种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慧,一种是她对这病秧子的算计并不排斥,前者是个蠢货,不值得我们再费神,而后者……谁也点不醒想要故意装傻的人,我们也不例外。” 所以,没有必要再多言了!胡三名家的心有不忍,但依旧顺从地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澄清 “各位姐姐好!”刘疏影将所有的客人一一介绍之后,雪晴笑盈盈的向众人行礼问好,而众女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着刘疏影的面,对她都十分的和气。 “钟妹妹来坐这里!”丁西月笑嘻嘻的起身,让出了最最靠近刘疏影的位子,她太清楚刘疏影的喜好了,知道雪晴才是今日的主宾,才是刘疏影最想请的客人。 “谢谢丁姐姐!”雪晴没有推辞甜甜一笑之后,就坐到了丁西月让出来的位子,而后笑着问道:“姐姐们方才在谈什么呢?” “说花呢!”刘疏影笑着道:“顾妹妹家中种了很大的一片菖蒲,这几日陆续开放,约我们过的几日去顾家赏花。因为这个,我们就说起各自喜欢的花。” “原来是这样啊!”雪晴点点头,而后好奇地看着刘疏影,笑着道:“姐姐最喜欢什么花?让我猜一猜,可是梅花?” “你这鬼头,还真会猜!”刘疏影忍不住笑,却摇头道:“我确实喜欢梅花,不过,我们家最最喜欢梅花的不是我,而是家祖父,我的名字也是他老人家取的。” “姐姐最喜欢的不是梅花啊!”雪晴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姐姐喜欢梅花呢?” “为什么希望我喜欢梅花?”刘疏影挑眉。 “因为我也很喜欢梅花啊!”雪晴笑得一脸天真,道:“除了昙花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梅花了,我住的院子就叫梅园,院子里种了一棵绿萼梅,是从香积潭的梅林之中精挑出来,移植过去的。如果姐姐喜欢梅花的话,等到冬天的时候,我就可以请姐姐去我那里赏梅了!” “冬天啊~”刘疏影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了几分逗弄的道:“这么说来冬天之前,妹妹是不会欢迎我上门做客的了!” “呃~”雪晴一呆,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被人问傻了的样子,引得刘疏影等人爆笑起来。 “姐姐~你捉弄我!”一片爆笑声中,雪晴缓过神来,一脸不依的跺脚,道:“哪有这样的,我生气了哦!” 雪晴生得好,一脸娇嗔的样子更显得可爱,让刘疏影忍不住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道:“好,不逗你便是!” “这还差不多!”雪晴做出一副大度原谅刘疏影的模样,却又引得几人笑了起来。 丁西月笑着道:“钟妹妹,刘姐姐不是很喜欢梅花,那你院子里的绿萼梅开花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不请我们去赏花了?” “刘姐姐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勉强姐姐的。”雪晴点点头,又带了几分小狡诈的道:“不过,我可以种上刘姐姐喜欢的花,然后请刘姐姐过去赏玩。” “你这个机灵鬼!”刘疏影被雪晴这话逗得心花怒放,她笑着道:“我喜欢桂花,尤其喜欢红彤彤的丹桂,你现在就可以准备,等到秋天桂花飘香的时候,就能邀请我去做客了!” “桂花啊~”雪晴叹气,而后扳着手指头算,道:“这会才五月底,桂花八月盛开,还得再过两个月才能请姐姐上门……唉,好久啊!” 雪晴的话让刘疏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忍不住又捏了雪晴一把,笑着道:“难怪邢晓琳她们那么喜欢你,处处维护你,你还真是个开心果!” “她们~”雪晴撇撇嘴,道:“她们和你一样,也整天拿着我逗着玩……算了,我不和你们一般计较!” “钟妹妹性子可真好!”坐在稍远的位子上的青衣姑娘笑着,方才刘疏影才给雪晴介绍过,这位姓孙,其父是刑部郎中,她的眼中藏着浓浓的嫉妒,她笑着道:“不过啊,这性子太软了可不行,容易被人欺负的。” “我有好多姐姐护着,谁能欺负我?”雪晴挑眉,又笑着道:“再说,只有对我好的人,我才会这般好性,不是对谁都这样的,对那些想欺负我的人,我可不会客气。”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吐了吐舌头,看着刘疏影笑道:“邢姐姐她们还说我是个小刺猬呢!” 刘疏影又是一阵笑,孙姑娘眼中闪过不甘,笑着道:“可是我听说妹妹在家中可被人欺压得不轻,处处被人压制……也是,妹妹生得好,又天资聪颖,如果不压制一二,哪还有某些人出头的机会啊!” “孙姐姐是听说那些不知道什么人瞎传的流言了吧?”雪晴一脸了然,道:“就是那些说我家大姐姐压制下面的妹妹的流言!” “是!”孙姑娘没想到雪晴说话这般直率,但雪晴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再拐弯抹角,满脸兴致盎然的道:“那些传言不是假的吧?” “就是假的!”雪晴撇撇嘴,直接的道:“我只是开心果,不是受气包!我由着邢姐姐她们逗着我玩儿,是因为我知道她们是把我当成了亲姐妹,知道她们毫无恶意,而不是因为怯懦不敢言。旁人如果因为这样就当我好欺负,那倒霉的只会是她自己。孙姑娘想必也听说过严浅忆严姑娘的事情吧!她就是例子!” 孙姑娘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她自然听说过严浅忆的事情,还和几个平日里相处得好的姑娘笑话严浅忆,说她害人不成反害己。 “严姑娘的事情我们到都听说过!”另外一个姑娘开了口,她姓周,其父在翰林院任职,她笑着道:“听说严姑娘之所以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就是因为她想与钟大姑娘合谋算计你?” “周姐姐说含糊了些!”雪晴微微一笑,道:“是她想要算计邢姐姐,却又自知势单力薄,就想利用我与我家大姐姐搭上。我这个人啊,性子说好也挺好的,但却也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严姑娘光明正大的与我家大姐姐结交,无论她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是随意的干涉,可偏偏这人心里有鬼,做事不敢堂堂正正的来,借着探望生病的我去见我大姐姐……我刚刚也说了,我是属刺猬的,不喜欢被人算计利用,知道这件事情就跳了起来,而后就闹得她灰头土脸,不得不早早的结束了学业,离开了青舍。” 只是这样吗?听起来钟家那位大姑娘似乎只是被严浅忆给连累了,这和传言中的可不一样啊! “严姑娘自然不甘心,所以就有了三个月前在清安园的事情。”雪晴耸耸肩,道:“那些事情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就不用我在这里说了。” “可不是!”刘疏影笑着,道:“严浅忆的丫鬟推了王姑娘的丫鬟,而后绊倒了妹妹的丫鬟,险些毁了妹妹心爱的琴……说实话,我挺感谢严浅忆的这一举动,如果不是她那般胡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想算计妹妹的话,妹妹未必会弹出那么一首让人惊艳的曲子……那一曲之后,我再也听不进去别人弹奏《阳春白雪》,自己更是不敢弹了。” 丁西月附和的点头,其余众人,那日也去赴宴的也跟着点头,没有去的虽然没有反驳,但眼中却带了些不以为然——钟雪晴才几岁啊,就算从娘胎里就学乐理,也不可能有那么夸张的高超琴艺吧! “香儿妹妹这么一说,我都心动了!”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身柔弱的赵琳琅缓步进来,笑着道:“不知道钟姑娘可愿弹奏一曲,也好让我们饱饱耳福?” 第二百章有病啊 “琳琅姐姐~”看到来的是赵琳琅,刘疏影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赵琳琅身边一直小心的搀着她的手的丫鬟笑着松手后退,刘疏影很是熟稔的补上去。 雪晴忍不住眼角微微抽了抽——这一幕她前生看过很多遍,她不止一次的腹诽,说到了赵琳琅身边,气场极强,恨不能仰着脖子走路的刘疏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赵琳琅的大丫鬟。前生见惯的场景,如今看起来却觉得刺眼得很。 或许是厌恶赵琳琅,也或许是今生的刘疏影早早的向她释出善意,让她不忍见这一幕吧!雪晴心里嘀咕着,脸上很是自然的浮起几分疑惑,略有几分孩子气的捅了捅丁西月,低声道:“丁姐姐,这位是谁啊?架子怎么那么大,还要刘姐姐上前扶她?” 不是人家要让刘疏影上前,是她抢着上前好吧!丁西月心里嘀咕一声,但不得不说的是雪晴这话落在耳中让她觉得很是顺耳——她才八九岁就成了刘疏影的跟班,自然清楚刘疏影的心思。 说实话,她有的时候其实挺想不通的,敬王世子确实非常非常优秀,温文尔雅,对人也是一片和蔼,与他站一起总能有如浴春风的感觉,就算他成了亲有了儿女,也无损他的魅力,倾心这样的男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但是,她是刘疏影啊!是盛京地位出身和本身的才貌都最出色的闺秀之一啊!对已经为人父为人父的杨禹枢不死心,还能说她死心眼,可对赵琳琅这般亲昵尊敬算什么呢?尤其是不分场合时候,只要赵琳琅出现,就不自觉的主动低人一头……她倒是明白,刘疏影这是爱屋及乌,因为心里把杨禹枢看得非常重要,对他弱质芊芊,身子骨不大好的妻子也就本能的想要多些照顾,好让她更舒服一些,但旁人呢?旁人会怎么想她呢? 不过,这些话丁西月不能也不敢说出口,她笑笑,道:“这位是敬王世子妃!” “她就是敬王府的世子妃啊!”雪晴一脸恍然,而后又轻轻皱眉,低声道:“就算是敬王府的世子妃,也没有必要摆这么大的架子吧!邢姐姐还是未来的太子妃呢,也没有这样!” 丁西月语塞,最后,笑笑,道:“世子妃身子骨弱,刘姐姐和世子妃感情好,把世子妃当亲姐姐,这才会这样。” “噢~”雪晴应了一声,而后又小小声的道:“反正我不喜欢这样,我也相信邢姐姐以后绝对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理所当然的让我搀着她……” 丁西月颇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她心里原本就觉得刘疏影把自己放得太低,赵琳琅又把自己看得太高,自然不会也找不到反驳雪晴的话,只能笑笑,朝着雪晴挤挤眼,示意那两人已经走近了。 雪晴顽皮的朝着她吐吐舌头,笑嘻嘻的看着走近的两人,而丁西月则拉了她一把,起身相迎的同时也把位子给让了出来。 刘疏影扶着赵琳琅坐到主位上,不等她说话,赵琳琅就看着雪晴,笑着道:“香儿妹妹,这位想必就是你最近总提及的、小小年纪,就琴画双绝、名满盛京的钟三姑娘了吧!” “姐姐猜得没错,这位就是钟雪晴钟妹妹!”刘疏影笑着点头,道:“钟妹妹的昙花画得极为传神,琴艺更是超绝,那日她一首《阳春白雪》之后,在场的人无不拍手叫绝……琳琅姐姐也知道,我一向自诩自己的画画的不错,琵琶弹得也还行,可是那日,引以为傲的画被钟妹妹比下去,而琵琶更是连拿出来弹上一曲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对吧?”赵琳琅笑着看着刘疏影,她的笑容无懈可击,眼中也带着暖意,但是雪晴却依旧能感觉到她眼底带着冷意——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自己的感觉更敏锐了呢?雪晴忍不住思忖道。 “不,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刘疏影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半点恼意,她嘴上和赵琳琅说着话,眼睛却看向雪晴,眼中满满的都是欣赏和爱惜,道:“钟妹妹是青舍弟子,还是青舍最早的那一批弟子之中年纪最小,备受邢晓琳等人喜爱和袒护的小妹妹。姐姐也知道,我和邢晓琳从来就不对盘,我们俩处处针锋相对,凡是她喜欢的,无论好不好我都会挑剔,那日刚见到钟妹妹的时候,我也挑刺了。” 刘疏影说这话的时候,丁西月在一旁笑,刘疏影瞪她一眼,她笑着道:“那个时候你还没有亲眼见到钟妹妹本事,只以为之前从青舍传出来的,说钟妹妹字写得极好,把王家那位都给比下去的传闻是某些人夸大其词……你素来见不惯弄虚作假,心里先入为主的对钟妹妹有了不好的印象,自然会挑剔。” “这倒也是!”刘疏影点头,道:“我确实见不得那种有三分本事,就恨不能渲染成十分,而后当自己天下无双的……不过,真正有本事、有才华的,我也会真心的喜欢和钦佩!” “这么说来,那日钟妹妹凭借自己的本事,折服了我们心高气傲的香儿妹妹喽?”赵琳琅笑着看着刘疏影,而后又看着雪晴叹息道:“之前听人说起那日的盛况,知道那日的宴会爆出了钟妹妹这个年仅十一岁,就琴画双绝,令在场所有人惊艳不已的才女的时候,我就更是懊悔,懊悔自己居然没有前往,生生错过了那么精彩的盛事!” “世子妃为什么没去呢?是因为没有收到请柬吗?”雪晴一脸不解的问道,不等赵琳琅说话,又恍悟道:“我想起来了,嬴依诺嬴姑娘曾经说过,宴请的对象是盛京有才华有能力有名望的年轻人……世子妃可都已经是成了亲当了娘的人,不大可能被邀请!” 这是说赵琳琅年纪不小的意思吗?是吗? 雪晴的话让空气忽然是安静下来,刘疏影等人不说,就连城府极深,装模作样已经成了本能的赵琳琅都忍不住笑容一僵—— 除了那没及笄没成年,恨不得赶紧长大的小丫头片子,就没有哪个女人不怕老年,就连知天命、满花甲、当了祖母的老太君都喜欢被人奉承一句年轻,更何况是赵琳琅?才二十出头就被雪晴这么大咧咧的当众说不年轻…… 但赵琳琅就是赵琳琅,就算雪晴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她也就只是脸色微微僵了那么一下就恢复了,笑着看着雪晴道:“钟妹妹这可说错了,我还真收到了请柬,要不然就不会懊悔了!” “您收到了请柬?”雪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出意外的表情让赵琳琅心里又不舒服了一下——这丫头片子这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自己收到请柬不应该吗? 丁西月轻轻地拉了雪晴一下,她可爱的吐吐舌头,一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样子,收住惊讶的表情,道:“既然收到了请柬,世子妃为什么不去赴宴呢?要知道那日的宴会,可是很多人想去走挤不进去的,我和姐姐妹妹到清安园的时候,还遇见几个只拿了一张请柬却想好几个人一起进去,结果还是被拒在门外的。” “我身子一直不大好,太医建议我安心静养,少去那种热热闹闹、人又多又杂的场合。”赵琳琅笑笑,带了几分隐隐的傲然,道:“只有特别重要的宴会我才会出席。” 赵琳琅的话让孙姑娘等人的眼中闪过嫉妒,她们欲进无门的宴会在赵琳琅眼中却是不值得去的……这人和人真的是没法比啊! “您身子不大好?”雪晴的关注点却非常的不一样,她看着弱不禁风的赵琳琅,皱眉,颇有几分童言无忌的问道:“您有病啊?” 第二百零一章口无遮拦吗 有病?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赵琳琅这一次也不仅仅只是笑容僵住,她的眼角嘴角都微微的有些抽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表情扭曲起来。 “钟妹妹~”刘疏影带了几分气急败坏的叫了一声,到底忍住了没有发脾气,而是咬着牙忍了忍,用了比较温和的嗔怪的语气道:“哪有这样说话的?” “我说错话了啊?”雪晴眼神无辜,脸上的表情更无辜,带了几分孩童的懵懂,道:“世子妃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吗?我每次生病,我娘对人就会说我身子不大好或者说身体欠佳,简而言之,就是有病了……” 雪晴的表情很到位,刘疏影只能当她年纪小,不会说话了,她叹气,道:“钟妹妹,就算是生病了,也不能说人有病的,这样非常不礼貌……何况,琳琅姐姐只是体弱多……咳咳,就是身子弱了些,如果不小心,注意修养的话,容易累也容易真的生病而已!” 她想说的是体弱多病吧!结果话到嘴边了才意识到那样说不过是坐实了赵琳琅“有病”的事实!雪晴心里笑翻了,脸上却带着似懂非懂的表情,点点头,而后笑着朝着赵琳琅干脆的致歉,道:“世子妃,抱歉,是我不懂事,用词不当,您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吧?” 说到最后一句,雪晴眨巴着眼睛,一副装出可爱模样好逃过别人责怪的样子,赵琳琅心里就算不舒服,就算就怀疑她刚刚那句“有病”不是无心之语,也不能与她认真,她笑笑,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道:“钟妹妹也是无心,我怎么会责怪你呢?” 赵琳琅的不情愿别人听不出来,雪晴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冷笑,无比确定了赵琳琅对自己不怀好意。她做出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道:“您不生气就好!我的几个师姐不止一次的说过,说我嘴巴比脑子快,很多话不经脑子就说出了口,她们也没少被我气得跳脚……其实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也想过要改,可成效一直不大好。” “钟妹妹这是真性情!”刘疏影笑着打了一个圆场,又带了几分教训的道:“以后想说的话在脑子里好好的想想,别想都不想就往外蹦!” “知道了,刘姐姐!”雪晴笑嘻嘻的答应一声,而后有一脸关心的看着赵琳琅,道:“世子妃体弱啊?我新得了几支雪莲,今日回去就让人送到敬王府,给您补补身子!” “钟妹妹有这份心就够了,心意我领,东西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赵琳琅温和的笑着,她怎么能收雪晴的东西,且不说两人以前素味平生,收受她的东西会让人非议,就算认识了有些时日,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贵重药材也不能收啊! “哦~”雪晴点点头,又一脸关切的看着赵琳琅,道:“世子妃是以前身子就弱还是到了盛京之后身体才慢慢的不好的?” “这不都一样吗?”赵琳琅心里咯噔一声响,这丫头片子的话里似乎藏着陷阱啊! “不一样的!”雪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家大姐姐被指为太子侧妃之前,宫里可是有人专门来查过她的身体是否健朗的。听说这也都是惯例了,无论是哪家,谈婚论嫁之前,总得问清楚女方的身体怎么样,这样的话,以后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这两家也就好掰扯了。” 赵琳琅脸色微微一沉,确定雪晴倒豆子似的,噼噼啪啪的道:“譬如说我娘……在成亲之前,身体好得很,所以就算成了亲好几年,一直没有怀上我,我祖母也没法埋汰,说我外祖家嫁了一个身子不好的媳妇儿进钟家,相反,我外祖家却能说我娘嫁进钟家之后过得不够好……” “钟妹妹~”刘疏影打断雪晴,她真的是怕了雪晴的这张嘴了,再让她说下去的话,真不知道她是会埋汰益州赵家嫁了个病秧子给敬王世子还是说敬王府待赵琳琅不好,才让她成亲之后慢慢的变成了病秧子…… “嗯?”雪晴一脸不解的看着刘疏影,似乎很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自己把话说完,但心里却是再一次笑翻了。她敢肯定,就算刘家恨不能用个铁桶把刘府给罩得严严实实的,刘府也必然会有今上裕正帝的钉子,也敢肯定自己方才的这些话会传到裕正帝耳中,而后再被夸张数倍流传开,至于说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说赵家嫁了个病秧子给杨禹枢?说太后为了赵家的势力、不惜让自己的嫡亲孙子娶个注定活不长久的病秧子?说赵琳琅在敬王府过得并不好,几年下来就成了个病秧子?或者干脆揭穿赵琳琅这些年不过是装病的事实?似乎都有可能啊! “钟妹妹,今日在场的,除了我和西月可都只听说过你一曲惊人的事迹,没有亲耳听过你弹奏,你可能为我们弹奏一曲?”刘疏影心里叹息。或许是之前对雪晴的好感太足,也或许是雪晴的年纪太小,她并没有怀疑雪晴是故意针对赵琳琅的,但对自己再没有与雪晴多接触多了解之前就请了这么多人一起来的事情却感到懊悔——她应该多接触之后,清楚雪晴的性格之后再将她介绍给别人,尤其是琳琅姐姐的! “可以啊!”雪晴爽快的点头,而后又笑着道:“在这里弹吗?” “到院子里去!”刘疏影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让人在院子里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过去就好!” “好啊!”雪晴点头,一点都不含蓄的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发挥,也好让世子妃和诸位姐姐知道,我年纪虽然小,却还是十分厉害的。”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刘疏影笑了,朝着丁西月使了一个眼色,丁西月会意,笑着上前牵孩子一般的拉着雪晴打头往外走,其他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她们也和刘疏影一般,怕了雪晴的那一张嘴。 落在最后的刘疏影心里舒了一口气,笑着去扶赵琳琅,嘴上也没忘为雪晴开脱道:“琳琅姐姐,钟妹妹年纪小,性子简单,又被人宠得说话没个轻重高低,您可别往心里去!” 是没个高低还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乱说?赵琳琅心里憋闷得很,和刘疏影一样,对没有了解清楚就来见雪晴的事情也有些懊悔了,但是,她却只能面上笑笑,嘴上大度的道:“她还是个孩子了,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第二百零二章一点坦诚 都在清安园的宴会上大出过一次风头了,琴艺超绝的名声都已经传遍了盛京,雪晴自然不会再做那种藏拙,让人质疑的傻事。 所以,一曲之后,无论是之前嘴上不敢说,但心里一直质疑她的名声水分太多的孙姑娘等人,还是怀了某种不能明言心思的赵琳琅看她的眼神也和之前大不一样了,前者不再怀疑她的才华,不再质疑她如今的名声是有心人夸大的,而后者则别有算计。 不过,她之前状似无意的口无遮拦给赵琳琅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些,赵琳琅也怕了她,在她一曲之后,并没有像预先想的那样,好好的夸她一番之后与她亲近一下,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也方便下一步的算计。 她笑着夸了几句名不虚传,果然非常出色之后,就做出了一副疲倦的样子。一直把她看得比自己还有重要的刘疏影都不用她开口,就关切的问她是不是需要休息,她点点头,顺势告辞,离开了刘家。 赵琳琅一走,孙姑娘等人的神情就轻松很多,但刘疏影却也没有了招呼她们的心情和精神,兴趣缺缺的她朝着丁西月使了个眼色,不用她说话,丁西月便非常会看眼色起身告辞—— 丁西月的举动很多时候都能代表刘疏影,这一点前世经历的雪晴明白,一直围绕在刘疏影身边,努力的想要讨好她的孙姑娘等人自然更清楚,所以,不到一刻钟,除了被刘疏影拽着的雪晴之外,其他人都走了。 “姐姐这是有话想要单独和我说吧!”只剩下两人之后,雪晴也没有在继续装天真不懂事,她神色平静的看着刘疏影道:“可是因为妹妹我方才对世子妃不大尊敬,让姐姐难做?” “妹妹现在不装了?”刘疏影斜睨着她,心头的不快因为雪晴的坦然淡了不少,但却更疑惑了,她皱着眉头,道:“妹妹如水晶般剔透的人,方才怎么会那么说话?你不喜欢琳琅姐姐?” “对!”雪晴点头,对赵琳琅她岂止是不喜欢,而是恨到了骨子里。从前世延续下来的恨意不能让人知晓,但对她的不喜欢,不愿意她靠近的态度却没有必要掩饰。她不确定自己态度鲜明的表示敬而远之之后,这对算计颇深的夫妻会不会离自己远些,不再试图将自己拉进漩涡之中,但至少能让旁人看到自己的无辜。 “为什么?”刘疏影满脸不解,道:“琳琅姐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会不喜欢她呢?” 刘疏影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她是真觉得赵琳琅非常非常的好。在杨禹枢和赵琳琅刚刚成亲的时候,她心里真的是恨死了就因为年长几岁,就抢走了她心上人的赵琳琅,若不是看在杨禹枢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捏着鼻子和赵琳琅相处,让远嫁而来的赵琳琅能通过她慢慢的打入盛京的社交圈子。 但是,相处之后,她慢慢的喜欢上了温和而又善解人意的赵琳琅,有的时候心里甚至还会升起“难怪世子哥哥会娶琳琅姐姐,而不是等我长大”的感触。 “姐姐可能说说,她哪里好?”雪晴偏着头问道。 “琳琅姐姐那都好!”刘疏影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而后又认真的道:“琳琅姐姐人长得美,有才华却不会持才傲物,出身好却不会高傲看不起人,性格温柔,善解人意,对谁都笑脸相迎,不摆架子。” “这夸奖听起来很让人熟悉!”雪晴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眉头又是微微一皱的刘疏影,轻声问道:“刘姐姐可还记得那日在清安园的宴会上见到的,我以前的那位师姐严浅忆?” “记得!”刘疏影点点头,道:“你提她做什么?她不是被严家送出去养病至今都还没有接回来吗?” “提她是因为世子妃给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她和严浅忆非常非常像……不是模样,而是那种温柔的笑容,那种亲切不见外的语气,还有那看人的眼神……”雪晴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寒颤,低声道:“真的就是一模一样的,这让我心里发寒,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想严浅忆一样,冷不丁的抽出刀子捅过来。” “胡说,哪里像了!”刘疏影想都不想的就反驳一声,但说完之后却又忍不住细想,而这一细想,却又觉得雪晴说的似乎也没错,这让她心里忽然像被扎了一根刺一般,勉强笑着道:“钟妹妹,一定是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雪晴轻叹,她知道刘疏影这会是什么感受。 赵琳琅和严浅忆像吗?其实还是有几分相像的,毕竟这两人都是那种心思深沉又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以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面貌示人,为了让人觉得她们好亲近,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对谁都笑脸相迎,与什么人说话都带着亲昵。 其实这不仅仅是她们俩人的共同特点,大多数性子未必真的温和却又想让人觉得自己温柔似水的人都会有这些特点,譬如钟初晴。但是,被雪晴这么刻意的一点,就仿佛只有她们两人是这样的,而且雪晴相信,如果刘疏影静下心来细想,会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更会越想越觉得心里毛毛的。 “所以……”刘疏影这会再也笑不出来了,看着一脸叹息的雪晴,想到的是她刚刚一再说错话的事情。 “所以,我故意说了会得罪人,会让人生气的话!”雪晴点点头,道:“如果,世子妃心中敞亮,没有不可告人的算计,再怎么温和的性子,也不会容忍别人一再的试探挑衅。相反,那么无论我说什么难听刺耳的话,只要没有直接与她翻脸,她都会咬着牙忍住不发作,因为一旦发作,她想要与我亲近就会比较困难,也就会对她以后的计谋实施增添难度。” 说完,雪晴又一次幽幽叹息,似乎赵琳琅之前对她一忍再忍让她非常失望一般。 “琳琅姐姐不与你计较是因为你年幼,她把你当孩子呢!”刘疏影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勉强,但依旧还是为赵琳琅辩解了一句。 “刘姐姐,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曾因为我年幼些就把我当孩子,而后纵容我?”雪晴反问一声,她可没忘记那个时候刘疏影还点着自己的名字找茬呢! 第二百零三章一点挑拨 当然不会!刘疏影心里肯定,她之所以改变了对雪晴的态度是因为雪晴的才华让她感到惊艳,起了惜才之心,不愿意看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华的她旁人的嫉妒眼红而被算计,今日也是因为这份惜才之心,才在赵琳琅面前为她开脱说话。 “琳琅姐姐和我不一样,我天生小心眼,琳琅姐姐却大气大度!”刘疏影勉强笑笑,说着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 因为大气就不计较雪晴说她年纪大?每个女人都会介意被人说年纪大,比杨禹枢年长两岁的赵琳琅尤其在意这个。这一点,刘疏影很清楚,赵琳琅刚刚嫁给杨禹枢的时候,对她满是敌意的刘疏影可没少拿这个刺激赵琳琅。 还有,她说自己的身子不大好,雪晴就来句“有病啊”……这已经算是直接指着鼻子骂人了吧!赵琳琅是赵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女,是堂堂敬王府世子妃,是皇家的媳妇,再怎么和气,再怎么亲民也是心高气傲的,被人指着鼻子骂,她能忍她的身份也不容许她忍啊!可是,她还是忍了! 还有最后的那番明晃晃的挑拨……就算有自己在一旁打圆场,赵琳琅连追究一下都不曾也未免太…… 刘疏影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就当是吧!”雪晴没有反驳刘疏影,她点点头,却又摆出一副非常郑重的样子,面带恳求的看着刘疏影,道:“刘姐姐,妹妹这厢还求您一件事情!” “你说!”刘疏影总觉得心里非常非常的不是滋味。 “以后姐姐若请了世子妃就别叫我了,我真的不想再与她同处一室了,那会让我浑身的毫毛都竖了起来,全身戒备,一点都不敢放松。”雪晴苦笑着认怂,道:“这种被人威胁的感受非常不舒服,会让我忍不住的想要攻击她……这样不好,尤其是姐姐夹在中间会非常难做。” “今天我本来没……”刘疏影的话没说完就忽然顿住了,她忽然想到她今日其实并没有邀请赵琳琅,只是刘家和敬王府走得太近,赵琳琅也不是第一次不请自来,没有提醒的话,她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雪晴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知道赵琳琅肯定是不请自来的,这一点,胡三名家的可是暗示过她了。不过,雪晴却不能挑破这个,她只是一脸好奇无辜的看着刘疏影。 “没什么!”刘疏影的心里再一次埋下了一根刺,她笑笑,道:“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过,钟妹妹,请你相信,世子妃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她和严浅忆肯定是不一样的。” “是不是我不确定,但是我是真的不想与她再有什么接触了,一个严浅忆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来一个。”雪晴笑笑,再一次申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猜刘疏影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没有意识到她对赵琳琅的称呼变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赵琳琅在她心里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刘疏影点点头,她其实还想再为赵琳琅说几句好话的,但忽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沉默了,雪晴却不想保持沉默,她微微的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刘姐姐,我有个问题……我猜你娘应该不大喜欢你和世子妃来往得太过频繁吧!” “妹妹怎么会这么说?”刘疏影微微一怔,母亲蒙氏确实非常不喜欢她和赵琳琅来往,不,或者说蒙氏不喜欢她和敬王府所有人走得近。但是,雪晴初次来刘家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难道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吗? 当然是因为胡三名家的那些话啊! 雪晴心里嘀咕着,前世她自然不知道刘夫人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毕竟就没有什么接触,自然不会知道,但今世……如果刘夫人对赵琳琅没什么恶感的话,胡三名家的能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话?她敢吗?雪晴可不信! 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能说的,她笑笑,道:“因为我娘以前就不喜欢我和严浅忆多交往,说她心思深,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利用算计我。那个时候,我没看清严浅忆的真面目,不仅为她辩解,说她如何如何好,还因为这个和我娘闹别捏,现在想来……” 看着雪晴一脸惭愧的摇头,刘疏影心头的淡淡怀疑散去,脑子里想起了蒙氏曾经私下说的那些她怎么都不肯相信的话,心里忽然升起对母亲的淡淡愧疚。 “当娘的都不喜欢自己孩子和那种心思深沉,满肚子算计的人交往过密,生怕自己的孩子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算计利用了去,就算自己的孩子聪慧能干到足以应对也不例外。”雪晴笑,道:“我娘能看出严浅忆心思深沉,是个不可交的人,你娘能看不出世子妃的本性?看出了之后,她能放心你和她来往过密?我可不相信!” “妹妹怎么就能肯定我娘什么都能看清楚?”刘疏影已经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真是比哭还要难看。 “以己推人啦!”雪晴挑眉,带了几分嫌弃的道:“刘姐姐,你娘有没有说过,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当娘的不都喜欢说这句话吗?”刘疏影反问一声。 “是啊,当娘的都喜欢这么说,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们的人生阅历很丰富一样!”雪晴吐吐舌头,埋汰道:“我一顿能吃一碗饭,她一天能吃一碗盐吗?也不怕齁死!” 刘疏影被这句话逗得一笑,道:“这话有道理,下次我娘再说她吃的盐多,我就拿这话和她呛!” “嗯嗯!”雪晴连连点头,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惹得刘疏影又是一阵好笑,心头的郁郁也消散了不少。 “不过,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话说的并没错,比起我们来,我们的娘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情要多得多,很多时候她们看人看事情也会比我们准很多。”雪晴笑笑,道:“以前我太自以为是,自以为自己足够聪慧,任性的不大愿意听长辈的话,以后……以后我也不会什么都听爹娘的,但我会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听过就丢,还嫌他们啰嗦了!” “有你这样乖巧贴心又聪慧的女儿,你爹娘一定很骄傲!”刘疏影心有感触的道。 “他们只有我,而我也只有他们!无论我够不够聪慧,是不是乖巧贴心,他们都会以我为重!”雪晴轻叹一声,看看天色,轻声道:“刘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我送妹妹!”刘疏影没有挽留,她这会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再留雪晴下来说什么了。 “姐姐今日也忙了一天了,肯定很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让下人送我就是!”雪晴摇摇头,刘疏影脸上眼底都是倦色,那不是因为招待客人忙碌的,而是因为雪晴方才的这些话, “也行,那姐姐我就偷个懒,不送妹妹了!”刘疏影没有坚持,点点头,扬声道:“吟荷,你替我送送钟妹妹!” “是,姑娘!”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吟荷进来,向两人行礼之后,笑吟吟的请了雪晴,然后一起出去了。 雪晴走后,整个屋子陷入一片寂静,刘疏影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思索着,直到胡三名家的进来,小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都这会了啊!”看着窗外射进来的金色的光,刘疏影轻叹一声,道:“今儿天气不错!” “可不是!”胡三名家的不知道刘疏影这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但依旧笑着应和一声,道:“漫天的晚霞,整个天空都是金红金红的,可美了!” “真的?”刘疏影挑了挑眉,道:“让人把我的份例送到娘那,我们正好一边赏景一边用膳……我好几天没有陪娘用膳了吧!” 第二百零四章有请 “姑娘,您休息一会吧!”看着眼底满是倦色的雪晴,明秀有些心疼,但却一句话都没有多问,只想让仿佛与大战了一场,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带着浓浓倦意的雪晴闭上眼,养养神。 “嗯!”雪晴点点头,轻轻往后一靠,靠在明秀特意在马车里准备的靠枕上,闭上眼,感觉到明秀轻轻地给她压盖薄毯的时候嘴角挑出一个笑容——她如今对明秀是越来越满意,身边也越来越缺不得明秀了。 看着眼睑下忽然之间就有了淡淡阴影的雪晴,明秀心头叹息一声——她今日一直在雪晴身边侍候,就算丁西月等人离开之后,刘疏影想要单独与雪晴推心置腹的说说话,让她和吟荷等人门外候着,两人说了些什么,比常人耳聪目明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她其实并不能理解雪晴为什么会明火持杖的挑拨刘疏影,让她与赵琳琅生分,甚至也不明白雪晴为什么对赵琳琅有那么大的敌意——是的,就算雪晴非常小心的掩饰了,但她对赵琳琅那种发自内心的恨意刘疏影没有察觉,在她身边侍候了这么一段时间,对她已经非常了解的明秀却还是发现了。 雪晴为什么会对初次见面、以前从未有过交集的赵琳琅产生恨意,明秀很是疑惑,但那对她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身为雪晴的奴仆,她只需要和雪晴保持一致的态度就好。 只是,看着雪晴这副累到了极点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替雪晴分担一二,雪晴是她的主子,也是…… 正想着,马车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明秀本能的动作在看清来蹿进马车内的人的脸之后收住,发出一声低呼,而后被来人轻松的捂住了嘴。 雪晴只是刚进入浅睡的状态,被这么一弄,立刻惊醒,在看到闵月那张一点都不陌生的脸以及一身和明秀差不多的打扮之后,微微一怔之下,冷冷的道:“闵护法这是何意?” “不好意思,钟姑娘,把您给惊醒了!”闵月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道:“我家少主有些话想当面与姑娘谈一谈,让小人请姑娘过去,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请?”雪晴冷笑着看着闵月,嘲讽的道:“有这么请人的吗?” “姑娘见谅!”闵月没有辩解,更没有说这么来请其实是最恰当的——俞振霄固然不希望让人旁人知道他和雪晴见面的,不想让任何人因此猜测雪晴对他来说非常不一样,进而给雪晴带来危险,雪晴就能让旁人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年幼,她也是姑娘家,有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子见面,总是会引来非议的! 见谅?雪晴冷哼一声,闭上眼,不再理会闵月——闵月的言语越是简单,态度越是恭敬,就越是说明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既然这样,她又何必与她浪费口舌呢? “走吧!”闵月笑笑,对雪晴如此识趣有些意外,却也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如果雪晴只要坚持不去,她其实是不能也不敢勉强她的,谁让…… 心里都没敢往下想就打住了。她松开捂着明秀的手,明秀瞪她一眼,往雪晴身边靠了靠,小心的将刚刚滑下来的薄毯往上拉了拉,低声道:“姑娘,如果……” “去就去吧!”雪晴没有睁开眼,听话听音,不用明秀把话说清楚,她就知道明秀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只要明秀在马车里闹起来,让街上的人察觉到马车里的异样,闵月说不得就会放弃让她去见俞振霄这件事情。 但是,且不说明秀未必能够成功的在闵月阻止她之前闹开,就算能成功又怎样呢?如果俞振霄坚持要见自己,躲得开这一次,能躲得开下一次吗?既然如此,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雪晴听出来的,闵月也听出来了,她瞪了明秀一眼,却又低声道:“钟姑娘放心,我家少主没有任何恶意!” 雪晴嘴角挑起一个冷笑,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的闭目养神,而明秀则回了闵月一个白眼。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闵月一脸恭顺的道:“姑娘,到了,请您下车吧!”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神示意明秀先起身下车,明秀不肯动,最后还是雪晴无奈的摇摇头,微微的抬了抬下巴,明秀才不大情愿的先一步下车,钟虎和一个怎么看怎么普通,一身下人打扮的男人分别站在马车两边。 雪晴神色如常的将手递给明秀,让她扶着自己下了马车,站稳之后,雪晴她才有心思打量周围,却有些愕然的发现到的居然不是青舍旁边的那座茶舍,而是一个门面不小的绣坊。 这会是安教在盛京的又一个据点吗?雪晴心里思忖着。 闵月麻利的下了马车,搀扶着雪晴另外一边,扶着她进了绣坊,对迎上来的伙计道:“你们这里是不是刚到了一批新颖的料子?” “姑娘消息真是灵通,小店确实刚刚到了一批料子!”伙计笑着点头,引着几人往里走,而后将她们引进了绣坊的后院的一件雅室,一开门,雪晴就看到了堂而皇之坐在里面,一边烧水一边等候的俞振霄。 “姑娘来了!”俞振霄将刚刚烧开的水注入茶壶,小小的雅间顿时有了一股淡淡的昙花香气,他将一杯茶水放到对面。和声道:“坐下喝杯茶吧!” “俞少教主有什么话请直说!”雪晴板着脸,冷冷的道:“我没时间可以耽误!” “喝杯茶的时间总该有的!”俞振霄也不生气,抬头看着雪晴,嘴上却吩咐道:“闵月,你带这位姑娘到旁边休息,我有话想要和钟姑娘单独谈谈!” “是,少主!”闵月应声,手上轻轻的使了巧劲,雪晴都弄不懂怎么一回事,人就已经进了雅室,不等她反应过来,闵月手臂一舒,往明秀衣后领一拽,直接把明秀给拎着走了,而引着她们过来的伙计则灵巧的将雅室的门关上了。 “俞少教主这是什么意思?”雪晴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甚至开始发慌,她虽然不认为俞振霄会对才十一岁的自己做什么,但孤男孤女独处一室,总是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姑娘放心,俞某只是有些话想要与姑娘单独谈谈,对姑娘没有任何恶意的。”俞振霄的语气放得非常和缓,声音也有意的低了几分,一副生怕惊吓到雪晴的样子,他又一次指了指倒好的茶水,轻声道:“姑娘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第二百零五章见面 雪晴最后还是坐了下去,不过却没有碰茶水,而是带了几分置气的坐在那里,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俞振霄,等他说话。 俞振霄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他伸手将雪晴面前已经凉了的茶水倒了,换了一杯热茶,和声道:“我去过香积潭见师太了!” 雪晴神色一正,身子也坐直了几分,脸上几分淡淡的厌烦也收了起来,做出了一副认真听俞振霄说话的样子。 俞振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越发的严肃了,道:“我与师太谈了很多,与她说了父亲带着妹妹离开盛京之后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也问了当年她与父亲的事情……” 雪晴颇有几分紧张的看着俞振霄,她心里最想知道的却是俞振霄到底是不是俞泉与很多年前,让俞泉与静安大吵的那个女子所生,这些年那个女人是不是一直陪伴俞泉。她清楚静安的脾气,如果是,就算静安心里依旧对俞泉这个丈夫还有感情,静安也绝对不会与他破镜重圆。 俞振霄若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的话,非得给她几个脑崩儿,就算被她记仇一辈子也会忍不住。不过,这一刻,他和雪晴还真是没想到一处,他只以为雪晴担心的是两人能不能和好。 他温声道:“父亲与师太之间有颇多误会,这些误会才是造成他们十多年分离的主要原因,这些误会,有他们之间沟通不良造成的,也有旁人的算计……” “那你和师太谈了些什么?”雪晴没好气的打断了他,她才不想听他说废话,就算心里很关心静安师太的事情,但不意味着她被强行请来的怨气就没有了。 “我只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坦言相告……我们这些年的经历,这些年的生活,父亲这些年的克己守礼,以及我的某些应该符合事实的猜测……”雪晴的无礼完全没有被俞振霄放在心上,他可以包容雪晴的一切坏脾气,而他这副温和的没有半点脾气,他这样子要是让第三个人看到,一定会以为面具下的是另外一个人。 “就这样?”雪晴皱眉,静安师太在香积潭静修十多年,看起来过得还是不错的,每日与诗琴书画相伴,养养花草,自制香茗,风雅清闲得让人艳羡,但这只是旁人能看得到的,旁人看不到的时候呢? 寂静得只让人觉得空虚孤寂甚至害怕的时候呢?心里有些苦楚却不知道找什么人述说的时候呢?思念女儿却不知道女儿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甚至有没有活着的时候呢?还有俞泉……静安可是说过,那是她费了心思,逼婚来的,让心高气傲的她做那样的事情,他心灵必然是爱极了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能不思念? “我只能说这么多!”俞振霄有些无奈的又一次给雪晴换了热茶,就算知道雪晴未必会入口,但他还是不想让她把面前放着冷了的茶水。 他耐心的解释道:“我也很希望能够这些误会能够早点解除,但是这种事情,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旁人其实都没有置喙的资格,更不能越俎代庖,就连俞欢也不行,更别说我了!做得太多,未必就能把事情解决,说不得还会造成更多、更深、更难解释清楚的误会。”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雪晴点点头,又问道:“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要做什么?俞泉会回来亲自与师太解释吗?” “不会!”俞振霄摇摇头,看着脸色瞬时又沉了下去的雪晴,心里满是好笑,为雪晴的孩子气而笑。 “你笑什么?”虽然俞振霄美没有笑出声来,脸上的笑意也被面具遮锝严严实实,但是雪晴却依旧确定的知道他在笑话自己,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这个时候,雪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状态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孩子——重生回来之后,就算下意识的伪装,努力的让自己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但装的就是装得,就算装得很像,骗过了身边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她其实非常厌恶自己故作天真的姿态,也对这种不得不装天真的现实而感到深深的疲倦,可是她真没有更好选择——只有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天分极好却与人情世故完全无知的大孩子,她才能够态度鲜明的表示自己喜恶而不会把人得罪死…… 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坚实的后盾,没有足够的底气,要不然的话她何必用这样的方法来躲避可能到来的算计? 但是,这样做了就能躲开前世的那些利用算计吗?雪晴心里一点儿都没底,就算钟珥如今已经入仕,更在邢家的帮助下走得异常顺畅,也没有让她觉得心里踏实。可是,她却不能让人任何人察觉到她的不安,就算是在沈月绮和钟珥也不能…… 而这会,和没有见过几次面,没说过几句话的俞振霄面对面的坐着,她却有了一种自己没有察觉的安心,正是这种毫无有来的安心,让她露出了真正孩子气的模样。 “抱歉,我不该笑!”俞振霄微微垂下眼睑,他这是担心自己眼中的炙热和贪婪吓到了眼前还不曾长大,还只是个孩子的人。他轻咳一声,解释道:“不是父亲不想或者不愿回来,而是不能。他如今练功到了非常关键的时候,年前就在为闭关晋级做准备……我前两日得到的消息是准备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就等我回去,有个放心的人在总坛坐镇,他就闭关。为了这一天,父亲和我已经准备了两年多,如果中断,父亲这辈子说不得就会止步于此。” “年前就做准备?”雪晴皱眉,对于武功什么的,她是真心一点儿都不懂,她不理解的道:“既然年前就在做准备,那你和俞欢姐姐为什么还在年后就启程来了盛京,留在青州,等他晋级之后一起来不是更好吗?那样还能让他直接和师太见面,两人面对面的把该说的话说清楚,而不是继续拖着。” “因为父亲一直在做准备,却一直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心灵上有所缺憾,如果不将这缺憾补足,这缺憾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心魔,而这心魔极有可能让他这次晋级功亏一篑!”俞振霄叹息一声,道:“我此次来盛京,是为了将俞欢送过来,也是为了解决他最大的心病。” “你是指师太?” 第二百零六章心悦 雪晴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没有掩饰也不想掩饰的嘲讽——一走十二年,现在说静安师太是他的心病?什么心病?是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对不起师太呢还是觉得没有把和师太的关系处理干净对不起旁的女人? 两人走到今日这一步是因为误会,是因为旁人的算计……呵呵,什么样的误会能让他一走十二年都不回来面对,什么人的算计让他十二年都反应不过来?想把自己的无能无作为归结到自己很蠢上吗? “是!”雪晴的嘲讽俞振霄听得非常清楚,他非常干脆的点头,又轻声道:“父亲和师太之间有很多事情我不好与你解释,也不便与你说太多,但我希望你不要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认定就是父亲对不起师太……这些年,师太过得确实不如意,但父亲过得更苦!” “我理解,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雪晴点点头,她从来就没想过俞振霄该给自己什么解释,她与静安亲近,心里把静安当做长辈亲人,但却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个外人,没有资格过问太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不认为你不该多问,如果我那么认为的话,就不会把你请过来了。”俞振霄温和的道:“只是我也就只是个局外人,有些事情我很清楚,但有些事情有些细节却只是猜测,所以无法与你说的很清楚。既然不能坦诚相告,就等一等,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与你好好的说。” 雪晴看着俞振霄,他微微的顿了顿,道:“我恳请师太写了一封信给父亲,将她这些年的生活简单的与父亲说一说,这些年父亲最最惦记的就是师太,有了这封信,他的心结就算不能解开,也能让他轻松些,不会在关键的时候成为他的心魔,毁了他的晋级。” 师太给俞泉写了信?雪晴微微挑眉,却也不大意外,别说静安师太还不能忘情于俞泉,就算已经没有了夫妻之情,看在女儿俞欢的份上,在这种似乎对俞泉而言非常关键的重要时候,就算憋着鼻子说瞎话,也会顺着俞振霄的意思写一封他们需要的信的。 “这份信非常重要,安教总坛也很需要我回去坐镇,所以,我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回青州。”俞振霄轻声道:“我这次回去,不仅仅是为了父亲闭关需要我坐镇,还有后续的非常多的事情,旁的不论,就说父亲被人蒙蔽多年这件事情,就会有一次大的清洗。” “这些事情俞少教主不该与我说。”雪晴脸色微微一僵,安教会有一次大清洗?这种大事情早早的与她说,是不是太鲁莽了? “三年前,安教内就有过一次清洗。”俞振霄没有和雪晴辩解这个,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道:“那一次,清洗的人数不少,被清理的教众上千,地域跨度也不小,但很多事情和人都是在明面上的,所以,只两个月的时间就平息了。而这一次,地域跨度不好说,最后会被清理的人数也不好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隐藏会极深,需要的时间也会很长,至少半年之内,我是回不来的。” 俞振霄的话让雪晴神色僵硬脸色发白,这种事情不该与她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小姑娘说吧! “俞少教主与我这些,是希望接下来的这半年我和俞欢姐姐多亲近,免得她身边没有您照应,有个什么吗?”雪晴神色勉强的道,她真不明白俞振霄与她讲这些做什么,而她唯一能想的就只是俞振霄不放心俞欢,让她多花时间陪陪俞欢,尤其是多找理由借口带俞欢去香积潭。 “俞欢我并不担心!”俞振霄摇摇头,道:“她身边原本就有不少可供驱使的人,明面上我还会留一个替身,俞家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俞家如今在盛京的掌权人俞文是她的堂兄,以前没少得父亲的照顾,一身武功也都是父亲教出来的,他明面上不会主动和俞欢接触,但暗地里一定会照应她的。” 雪晴越发的觉得满头雾水了,但她却也没有再问,而是斜眼看着俞振霄——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反正她不会问! “我比较担心的是你!”俞振霄笑了,道:“令尊刚刚进翰林院,目前还无建树,只能算是平顺,而你身边以前就不缺各种想要算计你的人,如今名声大噪,成了盛京未来最为人看好的才女,想要算计你的人只会更多。” 担心她?雪晴万万没想到俞振霄会说这样的话,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俞振霄,有面具遮挡,自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眼睛中却是满满的、绝对不会错认的关心和担忧…… 这让雪晴忍不住的咳了起来,咳嗽停下来之后,顺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而后又是一愣——茶水是温温的,入口刚刚好,显然,就算自己一直摆出不会喝的架势,俞振霄也依旧还是当自己会喝,一直给自己换着入口刚好的温茶水。 这样的认知让雪晴将到了嘴边的不好听的话给吞了回去,但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大好看。 “这个绣坊是我一手开设的,从选址到选人都是我亲自做的,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习过武并有绝技在身的。除了闵月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里,俞欢也不知道。”俞振霄看着雪晴,轻声道:“我今日在这里与你见面,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让你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为你准备的,你但凡有需要,只管吩咐,那怕是要他们豁出性命,他们也绝对不敢违逆。” 为她准备的?雪晴惊得跳了起来。 “你不用害怕,也不用有什么负担,我之所以准备这里并交给你,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安心。”俞振霄微微一顿,道:“总不能因为我不在,无法让人盯着,就让你被人欺负,让你受委屈吧!” “为什么?”雪晴岂止是觉得不安心,岂止是觉得负担不起,这么一个连俞欢都不知晓,这么些说不得连俞欢都舍不得给的人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留给了自己……雪晴心惊肉跳的看着俞振霄,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费如此心思图谋。 “因为我心悦你啊!”俞振霄看着雪晴瞬间又没了血色的脸,叹息一声,心疼的道:“我心悦你是我的事情,我愿意将世上所有美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那也只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有负担,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卑微的喜欢着你,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与天下人作对……” “我……我……”今日注定是让雪晴吃惊的一天,但是所有的惊吓都没有俞振霄的这番表白让人惊讶,雪晴直接吓傻了,吓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不用给我回应,你还小呢!我有的是耐心等你慢慢长大,等到你及笄之后,我们再慢慢的谈这个也不迟。”俞振霄摇摇头,轻声道:“你可以当做没听见,也可以当做不知道,我不会介意的。” “既然如此,你今日又算什么?”雪晴这话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喜欢你,想让你知道,有我尽一切力气护着,你有拒绝任何人的底气。”俞振霄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将青州的事情处理好,什么时候能够再回盛京,而后在一旁守护着你,看着你长大成人,我只希望在我缺席的这些日子里,如果有人心悦你,向你表示爱慕之意的时候,你能够拿我与之做个比较……那种什么地方都不如我的,你完全就不用理会。” 这话让雪晴忽然想到今日见到的赵琳琅,这让她的眼睛一下子又瞪得浑圆…… 第二百零七章不信 “你……” 想到赵琳琅,难免会想起杨禹枢,想起这对夫妻前世的算计和今生似乎来得更早的算计。这让雪晴的心骤然一冷,因为俞振霄的一席话,一再吃惊,有些激荡的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但到了嘴边的话却还是让她迟疑的收了回去。 “姑娘可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心悦你?”俞振霄的声音非常柔和,眼神也一样,他专注地看着雪晴,和声道:“在我眼中,你是最出色最优秀最好的,你身上所有的特质都让我倾慕。” 是吗?雪晴的心彻底冷静下来了,她确实出色优秀不凡,无论是外貌还是内涵都不缺,但她却没有忘记自己如今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个身量没长大,模样没长开,才华也不过是刚刚显露出来的十一岁的小姑娘。 她相信将来的自己定然能出色得盖过同龄人,但是现在……再出色,她也就只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某些人眼中的黄毛丫头,这样的她能让不知道被多少女子追逐的俞振霄倾心?别人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不相信的。 她想问的也不是俞振霄为何心悦自己,而是想问清楚他需要自己为他做什么,到底是怎样的目的或者说是图谋让他愿意给出“心悦”的理由,愿意用一处至少费了很多心思的据点来取信自己。如果他愿意坦诚一些,她也愿意给予配合和帮助,毕竟他是俞欢信任的兄长,是安教掌权的少教主,帮助他,得到他的友谊,对她来说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雪晴眼底的不信藏得再深,也瞒不过对她了解至深的俞振霄,看着眼底尽是怀疑的雪晴,俞振霄心中并无太多波澜——他自然是一片真心的,她只要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喜欢她,愿意为了她付出就好,至于说要不要相信,要不要接受,要不要回应…… 她还小,而他虽然手里已经有了足够的权势,但距离他的预期还很远,他甚至都不敢让世人知晓眼前的这人是他所喜爱的女子,就怕因为这个,给她带去麻烦甚至灾难…… 他温声道:“我不知道在旁人眼中,你是怎样的,但是在我看来,你无一不好,值得我用尽一切力气对你好。所以,我愿意倾我所能的为你安排好一切,好让你不受任何的委屈。” “我……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雪晴勉强笑笑,看着俞振霄满满的都是自己,也只有自己的眼睛,雪晴真心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显然,这男人在说出那些话取信自己之前,已经欺骗了他自己,让他自己相信,他在拒绝了像嬴依诺、王夏渝那样才貌家世无不顶尖的世家姑娘和她不曾见过,但想来也会很出色的江湖女侠之后,真喜欢上了自己。 呵呵,一个连自己都骗过的男人,想让他坦诚……算了,还是让他以为自己信了他的鬼话吧,至少可以节省口舌! “时候确实不早了!”俞振霄知道雪晴这是不想和自己再多话的意思,而他也没有勉强她,而是赞同的点点头,却又道“我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离开,之后再在盛京出现的只会是我的替身……有些事情他尚无知晓的资格,你对他不用假以辞色。” 雪晴点点头,微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轻声道:“俞少教主,你我原本是完全不同的人,有些事情还请俞少教主慎重些!” 这样的话雪晴其实是可以不说的,毕竟有这么一个追求者,还是一个引得无数人赞誉的追求者,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对女子而言,至少能满足一些虚荣心。 但雪晴不是真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前世从晏胖子身上学到的最多的就是等价利益,俞振霄的心悦是真是假,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如果是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甚至还将这么一个至少费了心思功夫的据点交给自己……此人一直号称是大燕第一俗人,一直说自己锱铢必较……这样的人能做无用功,能做注定赔本的买卖?他付出这么多,想从她这里得到的只会更多。她给得起吗?别到最后,比上辈子被杨禹枢夫妻利用算计的下场还要凄惨! 如果是真……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她能回应吗?她回应的话对得起如今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胖子吗?她曾答应过他,来生还有做夫妻的…… 好吧,她是重生,不是来生,但这不意味着她会食言。就算这一世,不知道哪里不对,让她无法遵循上辈子的轨迹,找到这个时候应该在梧州,在晏家铺子里当个小管事的胖子,导致他们两人如今尚未重逢,甚至今生都可能没有机会相逢,但并不能成为她接受旁人的理由。她相信,如果重生的是那胖子,他一定会为了他们能够在一起用尽所有的本事和力气,而她也一样。 “我知道!”俞振霄的眼神却更柔和了,声音也比之前更温和,道:“有的时候,正是因为是完全不同,才更显得珍贵。” 她怎么和这人就说不通呢?雪晴有些气急败坏,但残存的理智让她不好也不敢冲着俞振霄发作,她再一次强笑,道:“俞少教主,我该回家了!” 俞振霄点点头,眼中闪过不舍,却扬声道:“闵月~” “属下在!”雅室的门应声而开,闵月手里拎着嘴巴被堵住,一脸愤怒的明秀恭敬的站在门外。 “把钟姑娘的丫鬟放下!”俞振霄微微摇头,又淡淡的道:“我与钟姑娘已经谈过了,我不在盛京的时候,钟姑娘有什么需要,你听命办事!以后,你的命就是钟姑娘的。” “属下明白!”闵月顺手将明秀放下,恭敬的向雪晴抱拳,道:“姑娘以后有什么,但请吩咐!” “不敢!”雪晴勉强笑笑,起身,得了自由的明秀连忙上前扶她,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告辞,就扶着明秀的手往外走去…… “姑娘莫急,将属下让人准备好的料子一并带走!”俞振霄坐在原位没有动弹,闵月却没有站着不动,笑着跟了上去,道:“姑娘进来也有好大一会儿了,两手空空的出门,让人撞见了,还不得起疑心?” 第二百零八章交托 不顾雪晴的脸色,硬是将刚刚从库房里拿出来两匹料子强行送上了雪晴的马车之后,闵月折回了雅室,看到的是伫立在窗口,从窗户的缝隙看出去,目送着雪晴马车远去的俞振霄。她没有半点在雪晴面前的活络和没脸没皮,恭敬老实的将雅室的门关上,站在一旁,一点声响都没敢发出来。 “把那料子给她带走了?”等到马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之后,俞振霄才转过身坐下,长臂一舒,将雪晴用过的茶杯拿了过来,放在鼻下轻嗅,旁人看不到的眼眸之中一片温柔缠绵。 “是!”闵月点头,道:“钟姑娘很不想要,但属下都塞到马车上了,她也不好将之丢下来,只能带走了。” “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是将之束之高阁还是丢到一边了!”俞振霄摇摇头,道:“希望别丢了,要不然就可惜了!” 束之高阁也很可惜好不好?闵月腹诽着,那两匹绡缎可是用雪蚕丝织就而成的,织出来的绡缎不仅光滑柔软更闪着一股清冷的月辉,那是雪蚕丝特有的光泽。 雪蚕是云州特有的,产量极少,每年的雪蚕丝不是被云州的织造府收去就是被世家给买走,云州织造府每两年也才能进贡这么两匹料子,而世家明面上不好与朝廷抢,能得的就更少了。 雪蚕丝之所以被如此青睐,不仅仅是因为物以稀为贵,也不仅仅是因为雪蚕丝的清冷光泽,而是雪蚕丝织就的绡缎比一般的绸缎清凉,夏天酷热的时候,穿上雪蚕丝做的衣裳,浑身都会清凉无比,女子穿在身上,给人一种冰肌玉骨的感觉。 俞振霄为了弄这两匹料子,可费了不少劲,哪知道今日就这么就送了出去。不过,想想之前费尽心思,换着花样送到雪晴手里的东西,闵月又觉得这没什么了! 俞振霄不知道自己这忠心的下属心里在腹诽什么,也不关心这个,他轻叹一声,道:“她脸色怎样?一定不大高兴吧!” “是。”闵月点头,声音之中不带任何情绪的道:“出去之后,钟姑娘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眼神却冰冰冷冷的……显然,钟姑娘心里很生气。” “能不生气吗?莫名的就被人觊觎了,还是我这么一个无才无德连脸都不敢露的江湖草莽,以她的傲气,能不生气才怪!”俞振霄发出两声笑声,摇摇头,道:“闵月,你说我今日是不是太过唐突了?” “属下相信少主这般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闵月满脸狂热,恭敬的道:“少主做的都是对的!” 她是俞振霄的死忠,对她来说,俞振霄就是天,俞振霄的话就是至理名言,俞振霄一句吩咐她就能豁出性命……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质疑俞振霄的决定和所作所为呢? 至于俞振霄说的,他不过是个无才无德连脸都不敢露的江湖草莽,闵月更是一点都不赞同,别的地方不说,但在青州,有几个人不说自家少主是万家生佛的好人?安教在青州建教这些年,仰仗着少主才能活下来,过上好日子的百姓有多少? 安教能有赫赫威名,让心生觊觎的人不敢招惹可以说有武功盖世的教主威慑,但能有今日规模可全是仰仗少主,普通教众八成都是冲着少主才入教的。当然,他们入教之后也确确实实过上了以前做梦都不敢妄想的好日子。 除了那些普通教众,像她一样出身江湖,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或者穷困潦倒,或者无处容身,或者被人追杀惶惶不可安日的也不少,有多少人是从生下来就没过过几天安乐日子的,而他们也都是因为少主的广开大门才有了一个可以安定度日的地方。 少主是不大懂那些附庸风雅的弯弯道道,可少主知道怎么才能让日子一天天过得好起来,这不比那些闲得吃饱了没事干的弹弹唱唱写写画画强吗?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这么一个能让人过上好日子的,不比找个知道风花雪月,但关键时候却不一定顶事的强百倍吗? 至于说这样的人却偏偏喜欢一个似乎只懂得琴棋书画,只会谈论风花雪月,甚至还没长大的小丫头片子的事情,闵月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少主喜欢了,那肯定是对的,就像以前,少主坚持做的每一件事情一样,只要他坚持了,那就是对的。 “呵呵……“俞振霄摇头笑了,道:“我就不该问你,你除了说少主英明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闵月没有吱声,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反正在她和与她一般的好些人心中,俞振霄无论做什么决定那都是正确的,他们这些追随者只需要坚定不移的跟随就好。 “其实今日之举岂止是唐突了,还很不厚道!明日就要出发,这一去能不能平安回到青州,回到龙腾山……就算回到了,面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惊涛骇浪……”俞振霄摇摇头,道:“再不能确定自己能活着回来的情况下,将这个她完全不知道的事情当面挑破,还不容拒绝的把为她留下的人手塞到她手上,强硬的在她心里烙下印记……说的难听些,算是强盗行为了!” “少主为钟姑娘做了那么多,不过是将您对她的心思挑破,不过是将您为她做的十之一二的事情说破,又怎么算不厚道呢?”闵月有些不服气,俞振霄为了钟雪晴做了多少事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的可就不止今日说破的这一点点了,说了又算得了什么? “我今日挑破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对即将来的这一仗没有必胜的把握,不确定自己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挑破这些,不过是不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多却不能在她心里留下痕迹而已!”俞振霄叹息一声,道:“如果我有十足的把握,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挑破这一切,而是会在像个英雄一般回归之后,再慢慢地找合适的机会与她言说了。” “少主~” 俞振霄微微一抬手,闵月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一脸恭敬的看这俞振霄,他叹息一声,道:“我离开之后,盛京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俞欢那里你要多多留意,派人盯好了,别让她出意外也别让她胡闹,她对某些人的野心虽不见的是赞同的,但也不反对……我可不希望她蠢得被人利用!” “属下明白!”闵月点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属下会将姑娘制止住,或者将她送到俞家让俞家人守好,或者将她送到香积潭让师太管教。” 俞振霄点点头,道:“但最重要的还是看顾好了钟姑娘,她这一展露风采,明里暗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必要的手段。” “属下明白!”闵月再一次点头。 俞振霄点点头,道:“如果一切顺利便罢,如果我这次折了进去,回不来了,那么你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这里的人隐藏起来,暗中护着她,用一生护她平安喜乐。” “少主~”闵月失声,俞振霄这话带着不祥,她知道俞振霄此次回青州所图极大,也知道他这次回去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在安教内部掀起一场惊涛,但一直以来对俞振霄有着迷之自信的她从未想到俞振霄会有过不去的坎。 “记住,她是我的命,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俞振霄看着闵月,道:“我是绝对相信你,才把保护她的责任交给你,我是将我的命交给了你!” “属下明白,请少主放心,属下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让钟姑娘受到半点伤害。”闵月单膝跪下,一脸的坚定。 “很好!”俞振霄点头,淡淡的道:“为了这一天,我做了几年的准备,我折进去的可能不大……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不想死呢!” 第二百零九章安排 “姑娘这是……”看着带着一身掩都掩不住的倦怠,对自己都没有露出一贯笑脸,回了院子就直接进房去了的雪晴,秦氏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拉住跟随其后的明秀,朝着房门口努努嘴,轻声问了半句。 “刘姑娘今日请了不少姑娘!”明秀斟酌着,低声道:“这些姑娘出身都不错,明面上是你好我好,相互客气谦让,但心里怎么想可就不好说了!姑娘上次宴会之后,名声响彻盛京,这些姑娘都是心高气傲的,又怎么可能服气?” “她们为难姑娘了?”秦氏脸色微微一沉,今日的小宴她最担心的就是与宴的姑娘因为雪晴名声大作而心生不服甚至嫉恨,几个人有志一同的刁难雪晴。雪晴有再大的名声,在她眼里都是没什么城府,需要好生护着的,群狼环伺下,岂能舒服? “那倒没有!”明秀笑着摇头,道:“刘姑娘都放了话,说了要护着姑娘的,那些姑娘再怎么不服气,再怎么心里不舒坦,也不敢直接为难姑娘,要不然的话那不是为刁难姑娘,而是挑衅刘姑娘了!不过,不敢直接为难,但话里藏话,隐晦的挤兑两句却也难免……姑娘要打起精神应对,几个时辰下来,自然会累。” “真不该让姑娘去赴这劳什子小宴!”秦氏心疼的说了一句,道:“姑娘这还小呢,这个年纪去赴宴,不是摆明了让人欺负的吗?” 明秀但笑不语。 雪晴是好欺负的吗?她可不这么认为,三个月前的清安园她没有被人欺负,今日在刘家更能几句话说得敬王府世子妃赵琳琅浑身难受,这会说不定还在你憋闷着。但是,她也道在秦氏这个奶娘眼中,雪晴无论到几岁都还小,都还是个孩子……这种问题是不能与她争辩的。 秦氏正嘀咕着,香菱带了几分不满的捧了两匹料子过来,斜了明秀一眼,道:“妈妈,外面的婆子送来两匹料子,说是姑娘落在马车里的……明秀姐姐,你平日做事不是最最用心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粗心大意?这两匹料子这么素净,就这么丢马车里,弄脏了可怎么办?妈妈,这料子摸起来柔软光滑,还有些凉丝丝的感觉,肯定价值不菲。” “我看看!”秦氏顺手从她手上接过一匹料子,轻轻的摸了一下,脸色就微微的变了变,猛地转头盯着明秀,道:“这料子是哪里来的?” 雪蚕丝极为罕见,就连宫里的娘娘也未必人人得见,知道它的稀罕和好处,秦氏一个下人自然是没有见识过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雪蚕丝缎。 但是,秦氏也是见过好东西的,就这么一摸就知道这料子极好,好到整个钟府都找不出能够与之相比的料子来,而这样的好料子市面上是肯定见不到的。 “是别人送给我的!”明秀还未回答,雪晴的声音就在里面响了起来,道:“奶娘,你和明秀进来吧!” “是,姑娘!”秦氏应了一声,将手上的料子交给明秀,又把香菱手上剩下的那匹接过来,吩咐道:“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刚做好的点心,姑娘这会应该饿了。” 秦氏的话让原本满脸带笑的香菱立刻沉了脸,她如今还是梅香园的大丫鬟,但却只是拿了大丫鬟的份例,顶着大丫鬟的等,做的根本就不是大丫鬟的事情。雪晴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叫明秀,秦氏也一样,她生生被两人架得成了梅香园的闲人一个。 要是在以前,香菱巴不得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事情稍微多一点还满腹怨气,但是现在却不敢这样闲了——以前雪晴信任她,秦氏也宠着她,她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依旧是梅香园一众丫鬟之中的第一人,就连当时同为大丫鬟的香茗都不敢轻视她。 但是现在,雪晴明显不喜欢她近身,秦氏也非常明显地表示了对她的不信任,明秀更当她不存在。梅香园的丫鬟婆子有样学样,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人在背地里打赌,赌雪晴秦氏会在什么时候不再容忍她,将她撵出梅香园。 这种情况下,香菱再是个没心没肺的也急了,急切的想要表现一二,有什么事情都抢的去做,就连以前怎么都看不上的跑腿的事情也不嫌弃了……她原以为她这样做了,雪晴和秦氏就能明白她的好,就能恢复以前对她的态度,但是现在…… 看着脸色阴沉,杵在那里不动的香菱,秦氏心里再一次叹气,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鬟不是个好的,脸色也微微一沉,带了几分训斥道:“怎么?不想去吗?” “我……”香菱咬咬牙,终究还是把她想跟进屋的话给咽了下去,不甘心的道:“我这就去!” 看着香菱走开,秦氏和明秀才进了屋,微微斜靠在临窗大炕上的雪晴淡淡一笑,道:“奶娘,香菱那性子是拗不过来了,你要是一直这么认真下去,只会气到自己。” 秦氏摇摇头,不想谈香菱,而是看着雪晴道:“姑娘,这两匹料子……” “是安教俞振霄送的,说是谢我促成静安师太和俞欢母女相认。”雪晴半真半假的道,她自然不会说俞振霄喜欢她的话,那样还不得把秦氏给急死。她笑笑,道:“这以后,害得让我帮忙打掩护,让俞欢姐姐能和师太多见面……我这可是要担干系的,自然的送重礼。” 秦氏微微叹口气,将没有说出口的把东西还回去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那这料子是先收起来还是……这两匹都是月白色,素了些。” “先放着吧!”雪晴叹口气,道:“我还在长个子,这么好的料子可不能浪费了。” 秦氏认不出来这是传说中的雪蚕丝缎,但她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无他,上一世的时候杨禹枢为了让她开心,也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她对他而言有多重要,可是送了她整整一匹雪蚕丝缎——这雪蚕丝缎对旁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但是对于太后的嫡亲孙子而言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是!”秦氏点点头,她也觉得这么好的料子给如今一年就能窜高好一截的雪晴做衣裳有点儿浪费。 “还有那凝香丸……”雪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明秀,你拿个瓷瓶装一半给奶娘,让奶娘拿过去给我娘。” “是,姑娘!”明秀点头,秦氏却微微一怔,道:“姑娘,这……” “我娘这些年虽然很少生病,但不生病并不意味着就康健,她当年生我难产,之后也病了好久,这凝香丸让她服用最好。”雪晴笑笑,道:“这都送上门了,退回去反倒不好。” 第二百一十章相劝 “囡囡让我吃这个?”沈月绮接过秦氏递过来的凝香丸,微微的皱起了眉头,道:“你上次不是说这凝香丸珍贵异常,就连世家也得花不少功夫才能买到,明秀那丫头建议囡囡将之分装之后送人吗?怎么……” 闵月那日和雪晴说那些话的时候,秦氏并没有避开,隔日就将这件事情与沈月绮说了,所以沈月绮自然知道那日闵月来是为了什么,又送了些什么。当然,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雪晴也交待了秦氏一番,秦氏向沈月绮回禀的时候说一半留一半,让沈月绮明白了其中的轻重,知道俞振霄希望她们能够保守秘密,却不知道闵月不软不硬,带了淡淡威胁的态度。 “那日那位闵护法送来一瓶五十粒,明秀将之切开试吃了一粒,剩下四十九粒,她用小瓷瓶,每瓶十粒,装了两瓶,剩下的二十九粒都在这里了。”秦氏轻声道:“这东西珍贵异常,姑娘觉得留上二十粒以备将来送人就够了……送出去的多,反而容易让人怀疑。” “囡囡考虑的倒是很周到!”沈月绮点点头,认可了女儿的做法,却又道:“这药丸这般难得,你拿回去劝着囡囡服用吧,她去冬那一场病损耗可不小,应该好好的调养才是。” “夫人,姑娘年幼,恢复得快,这半年来明秀那丫头侍候的也非常用心,每隔三天就给姑娘炖药膳,她的身子骨如今可好得很,哪用得着这个?”秦氏是带了任务过来的,怎么可能被沈月绮说几句就改变,她笑着道:“姑娘让奴婢将这凝香丸送来,是姑娘对您的一片孝心……姑娘原本是想自己送来的,可姑娘昨日去刘家赴宴太累,回来说是小憩片刻却睡过了头,这才没有把这事情给耽误了。今日一早,姑娘出门前一再交代奴婢给您送来。” “我知道囡囡孝顺,不过我身子一向康健,一年到头连伤寒咳嗽都极少,这个给我服用,也是浪费。”沈月绮对女儿的孝顺很是受用,她笑着道:“倒是囡囡,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原本就该好好地补补……这凝香丸是俞欢送来的,说不得就是给她补身子的,她和囡囡年纪相差不大,她服用这个合适,囡囡必然也合适。” “夫人,奴婢知道姑娘孝顺您,您心里也把姑娘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们肯定都希望让对方服用这凝香丸,都觉得对方更需要好好的补一补……”秦氏轻叹一声,道:“夫人,奴婢觉得您比姑娘更需要这凝香丸,您这些年极少生病,但不意味着您的身体就康健……” 沈月绮微微一怔,脸上带了几分疑惑的看着秦氏,似乎没有明白秦氏到底想说什么。 “夫人,这些年您一直精心调养,身体看似不错,极少生病,大夫也说您身体康健,没有任何不妥,可是您这些年一直没有动静却是事实。”秦氏咬咬牙,狠着心道:“二爷身体没有毛病,您身子也好好的,你们夫妻恩爱却一直没有动静……这实在是没道理啊!” 沈月绮脸色一白,终于明白秦氏指的是什么了。 沈月绮子嗣艰难,成亲好几年,明明夫妻二人身体都没有毛病,感情也极好,却怎么都没有动静,好不容易才怀上了雪晴却因为孕期没有管好嘴,胎儿过大导致难产。 好在,她分娩的时候不但请了盛京最好经验最为老道的产婆,还有亲娘和大嫂一直陪护,最后虽然受了不少苦,却有惊无险,身子损伤也不大。 但是,在雪晴两岁之前,夫妻俩都没准备马上再要孩子,就算沈月绮在雪晴会走路之前,身子就已经调养回来了,就连大夫都说可以再要孩子,夫妻俩也商量着等雪晴更大一些在考虑——她毕竟是难产过的,她心头还有阴影,钟珥也没有从那种差点失去妻子的恐惧中完全走出来,提到再生一个,夫妻俩心头都发颤。 但等到雪晴满了两岁,他们决定再生的之后,却再也没有了动静。 因为夫妻俩都请大夫好生看过,尤其是难产过的沈月绮,都再次确定他们身体无碍,所以,努力了两年无果之后,夫妻俩便将这归结为他们命中只有一女,决定顺其自然,不再折腾。 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秦氏却忽然又提起这个。 “这些年来,一直是吴大夫给您把脉看病的。”看着沈月绮瞬间苍白的脸色,秦氏心里暗叹一声,却依旧硬着心肠道:“您打小有了头疼脑热都是请吴大夫来看,有这份情分在,吴大夫肯定会尽心尽力为您看病的,但有的时候尽心尽力不意味着就能做好……吴大夫的医术其实只能说很不错,算不上高超!” “吴大夫的医术确实算不上高超!”沈月绮苦笑,道:“但他已经是我们能请到的最放心的高明大夫了!” “明秀说凝香丸最珍奇的是不治任何病痛,而是将身体内不该有的毒素排出体外,让身体的每一个脏器逐渐达到最健康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身体里察觉不出来的病患会显现出来,让人感觉到,进而对症下药……”秦氏看着沈月绮,道:“如果夫人之前身体的不是不适吴大夫没有察觉,服了这凝香丸之后,病症显现出来之后,或许吴大夫不仅能看出来,还能对症下药。” “看出来又怎样?看不出来又怎样?”沈月绮苦笑一声,道:“就算确定这么多年没有动静是身体的毛病,就算能把身子真正调养好又如何?我都这年纪了……” “夫人~”秦氏不赞同的打断了沈月绮,道:“夫人,您还年轻,在您这个年纪刚刚当娘的罕见,但比您如今年纪更大的生子的却不少?您别忘了,姑娘的那位师姐,未来的太子妃邢姑娘就是刑大人的老来女,邢夫人生她的时候四十多岁,邢姑娘比自己的侄儿都还要小。” 沈月绮苦笑摇头,道:“青穗,不仅仅是年纪的问题!二房如今这个样子,我们连囡囡都未必能护得周全……” 秦氏也沉默了,好一会,轻声道:“夫人,这凝香丸您还是服用吧,至少您的身子真正调养好了,才能有真正的健康,也才不会被在关键的时候出漏子……姑娘这才几岁就已经名盛一时,需要您护着的时候还多呢!” “你说得对!”沈月绮叹口气,点点头,道:“我服就是,你把药留下,我一会让怜玉收起来,每日定时服用。” “夫人,还是您亲自收着吧!”秦氏轻声道:“这东西贵重,又是要入口的,您自己收着比较妥当!” 沈月绮微微一惊,看着秦氏,道:“你为什么说这话?可是怜玉……” “怜玉是夫人身边的,奴婢不是日日能得见的,但最近这几次,每次见都觉得怜玉很有些不同,而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秦氏低声道:“奴婢心里颇有些不安,就算让人查了,没发现什么也觉得心头不安……夫人,在这府里,二房终究还是弱势,小心些总归不会错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青禾 “青穗姐,你也觉得怜玉那小蹄子不妥?”秦氏出了房门,一直在门外拿着一块抹布装模作样的擦着廊下花盆的妇人就凑了上来,脸上带了几分狠意,道:“我也觉得那小蹄子最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原本还以为是我的原因,现在看来是她真有问题。” “你偷听我和夫人说话!”秦氏脸色微微一沉,眼底的无奈多过恼怒,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道:“你怎么还是这般德行?你不知道夫人多恨你这行径?你就不怕被夫人发现了,又把你打发回庄子去?” 凑上来这妇人名叫钱青禾,男人赵旺家,和秦氏一样,她也是沈月绮从沈家带过来的,她和沈月绮同岁,陪嫁过来的时候只是沈月绮身边的丫鬟,而不是管家的媳妇子。 沈月绮对身边的人一向和气,连怜玉这种到了钟家之后,从钟家家生子中挑选出来的丫鬟都非常优待,那些沈家带来的就更是如此。对这些人,不是信任有加的将自己的陪嫁庄子铺子交予打理,就是在二房的两个院子里安排体面又清闲的差事,唯一例外的只有这青禾。 但这真怪不得沈月绮。 青禾在沈家的时候,手脚勤快嘴巴甜,又是沈家的家生奴才,这才被沈月绮的母亲挑中,不但放到了唯一的掌珠身边侍候,更让她跟着到了钟家。 到了钟家没几个月,这青禾天生惫懒的性子就暴露出来了——偷奸耍滑、说三道四、喜欢听墙根……下人身上的烂毛病,她几乎都有,只差没有手脚不干净的偷主子的东西了。 沈月绮这才知道自家娘亲也看走了眼。这人之前不过是因为有老子娘天天盯着,隔三差五的拎着耳朵耳提面命,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老子娘大棒子侍候,这才要有多勤快就有多勤快,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到了钟家之后,没了念着紧箍咒的,沈月绮又和气宽容,本性就暴露无遗。 偷懒不是什么大毛病,沈月绮身边侍候的人不少,她勤快些懒惰些无伤大雅,爱说闲话也不是不能容忍的,但喜欢听墙根,打听主子的事情,而后再去嚼舌根子就不能纵容了。尤其让沈月绮难做的是她喜欢打听大房的事情,还不知道小心行事,被杨茹身边的丫鬟婆子给抓个正着…… 第一次杨茹没与她计较,第二次则让人将她送给沈月绮处置,被沈月绮罚了月钱、打了手心还放了话,可是她却是个不知道悔改的,没多久就又被抓了现行。沈月绮那个时候才进门不到半年,还是新媳妇,被她气得够呛。因为秦氏的求情,沈月绮没将她送回沈家,而是打发去了庄子上反省。 她倒好,到了庄子上不但没有反省,反而过得如鱼得水,比在府里还要自在逍遥。短短半个月之内就和庄子上一群爱说长道短的大姑娘小媳妇混得乱熟不说,还相中了老实巴交的赵旺家,腆着脸求沈月绮给她做主,把她嫁给擅长种庄稼,老实巴交的赵旺家。 对此,沈月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都不明白为什么偷奸耍滑的她会选中这么一个老实巴交,说不得一辈子都只会在庄子上种地的。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在问清楚赵旺家也乐意娶她之后,还是成全了她。在秦氏的男人张七斤成为庄头之后,更提拔了赵旺家,将另外一处庄子交给他打理。 她成亲之后,日子过得倒挺是舒坦,身为庄头媳妇,农活肯定是不用做的,需要做的也只有家务事。 赵旺家是赵家老大,下头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两个弟弟没成家之前,家务事都是赵家的两个小姑子做,等到两个小姑子出了门子,弟媳妇也早进了门,家务事又全丢给了两个弟媳妇。她整日就拿几个花样子东家西家的串门,和一群碎嘴的媳妇婆子窝在一堆一边做针线一边说东家长西家短,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恣意…… 她每年也就逢年过节的的时候的时候会忙活一阵子——将庄子上准备好的,要往府里送的年礼节礼拾掇拾掇、清点清点,和赵旺家一起送进府之后,给沈月绮磕头请安。年岁好的时候显摆显摆日子过得好,年岁不好的时候就在沈月绮跟前诉苦,厚着脸皮要赏…… 不过,无论是沈月绮还是秦氏对她都没什么恶感。一来是多年的情分在那里,她又没有犯不可饶恕大错,两个念旧情的人对她自然也就多了些宽容。二来赵旺家打理庄子非常尽心,庄子上的产出无论好丑,都不会弄虚作假,她宁愿在沈月绮跟前耍赖一般的要赏,也不会做那种中饱私囊的事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人有再多的毛病,忠心为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庄子上有什么好东西,得了什么新奇的玩意,第一个想到就是送进府来。雪晴小的时候养得小兔子小松鼠等,都是她想法子送来的。 因为这个,年前二房沈月绮让张七斤寻摸人手进府的时候,张七斤便和赵旺家两口子也打了招呼,让他们在庄子上找些个合适的,还点名要了赵家的大闺女赵宁宁。 赵宁宁是两人的大闺女,今年十三,是青禾一进门就怀上的,这名字还是沈月绮给取的,因为这个,青禾进府给沈月绮磕头请安,十次倒有七八次会带闺女。来的次数多了,赵宁宁和雪晴自然也不陌生,张七斤打招呼的原因不外乎想让和她娘一样脑子转的快,又和她爹一样闲不住,手脚麻利能干的赵宁宁侍候雪晴。 哪知道青禾不但把闺女送进来了,自己也厚着脸皮进府了,进府的时候说得特别好听,说自己会痛改前非、好好当差。刚进来的时候也勤快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不到三天,就原形毕露,每日不是拿块抹布,装模作样的在沈月绮门外擦着不存在的灰,做偷听的事情,就是拿着针线活,窝在某处和人说嘴…… “青穗姐,这么认真做什么?”青禾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姑娘带来的人,听你和姑娘说说话算什么……别瞪,别瞪,我知道轻重,知道什么话能随便说什么话不能随便说!” 青禾口中的姑娘指的是沈月绮,雪晴在她口中则是“小小姐”,二房这边侍候的人也只有她是这么称呼的。 “你还知道轻重?”秦氏瞪着她,道:“没事可做了吗?没事可做的话……”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看我不顺眼了,我真的有正经事情要和你说!”青禾连忙打断秦氏,生怕被秦氏差遣了去做事。 秦氏斜睨着她,她打了个呵呵,又凑近了些,低声道:“我真是觉得怜玉那小蹄子不对劲……她最近可爱打扮了,每天光是洗脸梳妆上脂粉就好机会,要是去了厨房,不小心沾了油烟味,还会换身衣裳。” “这有什么?”秦氏白她一眼,道:“怜玉今年十七岁,正是喜欢打扮的年纪……你没见我们院里的香菱,那个更折腾。” “但她之前可不这样的,是最近这两个月才这样……事有反常必有妖,我看啊,她肯定在憋着怀。”青禾低声道:“好姐姐,你发现了什么,说来我也听听,或许……” “我什么也没发现,只是因为那药丸贵重,劝着夫人慎重些好!”秦氏瞪她一眼,微微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姑娘对她有点儿不大喜欢。” “这么说来,你刚刚和姑娘那么说,是受了小小姐的影响喽?”青禾眼睛一亮,而后一拍大腿,道:“还是小小姐眼明心亮,一眼就看出这小蹄子不是个好货!” 秦氏冷哼一声,道:“你说话文雅些,别把庄子上的那副腔调带回来,小心让姑娘听见了不高兴……姑娘如今和以前可不一样了,要是惹了姑娘不高兴,夫人可是护不住你的。” “我的好姐姐,你可别用小小姐来吓唬我!”青禾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道:“小小姐如今是不一样了,比以前有威严多了,但也比以前更明白谁才是真忠心……上次姑娘说我整天晃荡,不好好做事,小小姐可还为我说话呢!” 秦氏哑然,瞪了一脸得意的青禾一眼——年前她和赵宁宁进府的时候让她还担心雪晴不高兴,毕竟雪晴以前确实不大喜欢爱嚼舌根子,长居庄子上,说话举止都带了几分粗俗的青禾,可那知道雪晴不但没有露出半点不喜,甚至还很亲近她们。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青禾一家子也是前世难得不顾一切,跟着二房一家三口离开盛京的人,但却乐见此事。 青禾哈哈一笑,而后脸色微微一正,低声道:“青穗姐,说正经的,我真觉得怜玉那小蹄子不对劲。我原以为是她家里要给她张罗亲事,她这才忽然爱打扮起来……我也打听过,她家没什么动静。” “别拐弯抹角,直说!”秦氏微微皱眉。 “我怀疑这小蹄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青禾的声音更低了,道:“这些日子,只要姑爷在书房,无论姑娘有没有吩咐,她都会给姑爷送甜汤什么的。” 秦氏脸色微微一冷,恨声道:“她可做了什么出格的?” “暂时没有!”青禾摇摇头,低声道:“青穗姐,就是没做什么问题才更大,这小蹄子定然是想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习惯她这种行为……等到那个时候,不但方便她行事,还方便她上位……青穗姐,这小蹄子背后肯定有人,不但在背后给她出主意,还会在将来给她撑腰!” “你的意思是……”秦氏的眼底阴沉,对青禾的话彻底信了。 “姑爷不声不响的就谋了差事,走的还是邢家的路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心里恨着呢!”青禾低声道:“青穗姐,这小蹄子是你挑的,也是你和顾嬷嬷一起调/教出来的,你与她情分肯定不薄,所以我这心里有怀疑也一直没敢和你说。” “情分再深还能越得过你我?”秦氏瞪她一眼,而后咬着后牙槽,道:“梅香园的事情也不少,我分/身乏术,这边你就多盯着些,真要有什么,你便宜行事,可别闹出什么让夫人伤心的事情来。”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怎么做了!”青禾呵呵一声笑,道:“你放心吧,绝对不会出现让姑娘伤心的事情的。” 秦氏点点头。 “对了,小小姐让姑娘吃的那药丸真有那么灵?”青禾又想到刚刚偷听到的,道:“如果姑娘身上有什么查不出来的病患真能吃了之后显现出来?” “你又想说什么?”秦氏皱眉。 “就只是问问,只是问问!”青禾嘻嘻一笑,道:“问清楚了,这心里有底,万一姑娘那天忽然不舒服了,我这心里也有底不是?” “明秀那丫头是这么说的。”秦氏白她一眼,道:“反正你用心当差,如果夫人有什么不适,该通知我通知我,该请大夫赶紧请大夫,别磨蹭耽搁时间。” “好嘞!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青禾笑着应了一声,而后轻轻地捅了捅她,道:“喏,那小蹄子来了,你自己看……” 秦氏顺着她的话微微偏头,果然看见怜玉一脸笑容,顺着走廊款款走来。她脸色没变,眼神却冷了几分——何止是打扮不同了,连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懒得分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新的同窗 “诸位好,我是王夏涣,出身开阳王家,家中排行第九。”笑得格外甜美的王夏涣看着众人,她是今日一早曹穆卉亲自带过来的,她甜甜的笑着,道:“此次我来盛京是到青舍来学习的。能够到青舍来,成为曹先生的学生,成为在座诸位的同窗,我深感荣幸……说了也不怕各位笑话,今日能站在这里,我可真的是费了老鼻子的劲,和族中年纪相当的姐姐妹妹争了又争,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的。” 王夏涣这话说的颇为中听,众人心里怎么想的不好说,但脸上的神色却都还是不错的。 “来之前我心里其实是非常忐忑的,毕竟……怕先生对我有先入为主的偏见,不乐意接受我到青舍来学习……”王夏涣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不自然的顿了顿,很是生硬的拐了一个弯之后才继续往下说,她看向曹穆卉的眼神中带着感激,道:“先生大度,并先入为主的偏见,给了我进入青舍与诸位成为同窗,一起学习的机会。感谢先生给我这个机会,我也会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每一天,珍惜每一个同窗的友情,也恳请诸位给我一个让诸位了解我的机会。” 王夏涣这番话是经过好几次润色的,自认为说的不错,却没有察觉她这番话之后,曹穆卉脸上的笑意微微的淡了些,眼中更闪过一丝不明,而坐在各自座位上的几个世家姑娘眼中都浮起了嘲讽和冷笑——刚顶替王夏渝进了青舍,连坐都还没坐下,就想踩着王夏渝上位……这般沉不住气,这般的小人得志,难怪会被王兴宇选中! 邢晓琳的人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她们或许还不清楚这位王家九姑娘王夏涣是王家哪一系哪一房的,但这位意图踩着王夏渝上位的心思却看得非常明白。她们对王夏渝真不见得有多少好感,甚至还有好几个至今心里依旧很是厌恶王夏渝,但对这种当众都想踩着同族姐姐一脚的人,却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你坐那里,那以前是你族姐的位子。”曹穆卉神色淡淡的指着教舍里唯一的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待她坐定之后,便开始讲课,王夏涣连向她左右侧的两人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心里有几分懊恼的她只好向两人笑笑,传达了自己的善意。 她左侧是拓跋慧茹,右边则是李槿。对于她的示好,脾气不怎么样,与王夏渝关系也颇好的拓跋慧茹直接回了一个白眼;李槿尚好一些,虽没有回以笑脸却没没有给她白眼。 王夏涣心里恨极,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甜美,不过却也没有再做多余的事情,笑盈盈、安安静静听曹穆卉上课。 一堂课上完,曹穆卉简单的布置完今日剩下的功课便离开,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听课之上的王夏涣整个人微微一松,脸上已经有些僵硬的笑容瞬间柔和了几分,她微微侧头,朝着正轻轻地捏着鼻梁的李槿笑笑,轻声叫道:“李姐姐~” 李槿恍若未闻,手依旧不紧不慢的捏着鼻梁,头却非常自然的微微向右一转,朝着她另一侧的林惠曼声道:“林惠妹妹,上次你说的那本书,就是那本《洛阳辞赋》已经找到了,不过有几处受损,需要修复,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能送到我手里,到时候我拿过来借你抄录。” “真的?那太好了!”林惠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她笑着道:“家父说过,洛阳辞赋用极其华丽的词藻描述了洛阳曾经最为繁华的时代,想了解盛唐繁华有多么的繁华,读洛阳辞赋总是不会错的。李姐姐,谢谢您了!” “不过是找本书而已,举手之劳,妹妹不用客气!”李槿笑着,林惠家世出身普通,能够进入青舍,凭借的是本身难得一见的聪颖和努力。到青舍这几个月,她一心扑在学业上,对其他的事情不闻不问,和李槿走得近还是因为两人座位紧挨着。 “这本书我找了许久了,也托了不少人帮忙,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这才腆着脸请姐姐帮忙。” 林惠认真的道:“对姐姐而言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帮了大忙。所以,姐姐一定要收下我的谢意!” “好,我收下就是!”李槿笑,青舍这些女学子之中,她最最喜欢的就是极为聪颖却有些痴的林惠,喜欢她质朴简单的性子。 “李姐姐~”王夏涣又叫了一声,这一声比刚才稍微大声一些,别说李槿,就连与她们隔了一排的雪晴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可是,李槿依旧恍若未闻,仍旧没有把头转过来。 王夏涣脸上浮起一丝难堪,不等她再出声,另一边的拓跋慧茹就嗤了一声,一点都不客气的道:“真是没眼力劲,连人不想理会都看不出来!” 拓跋慧茹的话让王夏涣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脸上却连半点不满都不敢显露出来,她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轻轻的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似乎被欺负狠了一般。 “嘁~”拓跋慧茹又是一声冷嗤,不屑的冷声道:“王家适龄的姑娘七八个,偏偏是你这个二房的庶女被记在了长房大夫人的名下,顶上了夏渝妹妹空出来的位置……没有足够的手段和本事,能做到吗?这个时候装柔弱,装无辜,装可怜……你不觉得太晚了点儿吗?” 拓跋慧茹的话让王夏涣一脸的可怜表情有些僵硬,拓跋慧茹却带了几份不依不饶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种费尽心思,不知道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把自己记在长房大夫人名下的,真以为这样就能一步登天,自己就真能成为长房的嫡出姑娘啊?哼,骗骗不知情的人也就罢了,蒙我们还差了点!” “拓跋姐姐,我知道你出身高贵,自然是看不起像我和上官姐姐这种记名的嫡女。”王夏涣脸色苍白,她苦笑一声道:“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们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上官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没听到王夏涣提及自己——八大世家来往极为紧密,她们这些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出身也不会相差太多的,七八岁起便会有机会相互来往,彼此之间就算不是非常的熟悉也不会太陌生。这是王夏涣会故作亲昵的称呼她们的缘故,也是从李槿到上官汀都不乐意理会她的原因。 “打住!打住!”拓跋慧茹冷笑一声,道:“说你心机深,你就在这里给我玩心眼,以为我傻,听不出来吗?我说你呢,你做什么把汀妹妹和你扯一起?汀妹妹和你是一样的吗?还我们!” “这里只有我和上官姐姐是家族记名的嫡女……”王夏涣一脸怯怯的看着拓跋慧茹。 “那又怎样?汀妹妹和你不一样!”拓跋慧茹冷笑,道:“她是我姑父姑母膝下无女,自己主动从上官家直系的嫡出姑娘之中挑选了记在名下的,是我姑母求仁得仁,而不是汀妹妹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有个体面的出身、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能找个更好的夫家而费心思谋取的……” 拓跋慧茹的话让王夏涣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一直含着的眼泪夺眶而出,带了几分凄苦的道:“是,能有今日我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拓跋姐姐,您出身高贵,又怎么能明白像我这样的无奈和苦楚呢?” “无奈?苦楚?”拓跋慧茹冷笑,道:“我当然不知道你们这些庶女的无奈和苦楚,但是你们一朝得意,便张扬狂妄,恨不得将我们这些嫡出的给踩到尘埃里去的德行我倒是明白……悦萼妹妹,你应该也明白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欺辱 完完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被拓跋慧茹点了名的皇甫悦萼傻了眼,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会波及到自己,她眼底带了几分仓惶,小心的向嬴依诺看了一眼之后起身,诺诺的道:“慧茹姐姐,我……我……”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拓跋慧茹没好气的训斥一声之后,道:“放心,我不为难你,只是说着这记名的嫡女,忽然就想起了皇甫悦蕾,皇甫悦蔓……毕竟,几个世家之中,最最有名,最最出众的当数皇甫家的这两颗明珠!” 拓跋慧茹的话让忐忑不安的皇甫悦萼脸色瞬间发白——皇甫悦蕾、皇甫悦蔓确实是皇甫家的两颗明珠,甚至还是她的父亲、皇甫家如今的家主皇甫梓豪经常挂在嘴边的骄傲,但对她而言却只是噩梦。 几乎每一个世家都会有一个家族引以为傲或者说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开阳王家有王夏渝这个被王家捧成百年一出的才女,赢家也有嬴依诺这个以大气而为人称赞的姑娘,就连这一代只有上官昊的上官家,也从直系嫡女之中挑选了上官汀,将之记在家主上官崎的夫人拓跋素月的名下。 与子嗣不多,姑娘更一个都没有的上官家嫡系相比,皇甫家的嫡系就大不一样了,家主皇甫梓豪除了嫡亲的弟弟之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他们膝下都儿女成群,而这其中名头最盛的自然是皇甫震隆这个皇甫家的嫡长孙,但最为世家子弟津津乐道的却是被称为福城四明珠的四个姑娘。 她们分别是今年十八岁,已经成了亲,嫁到了越州贺家的皇甫悦华,十七岁已经与宜州尹家嫡长子订了亲的皇甫悦欣,刚刚满了十六岁待字闺中的皇甫悦蕾,才十四岁却已经小有名气的皇甫悦蔓。 这四个皇甫家最优秀出色、名声也最响亮的姑娘之中,皇甫悦华是皇甫悦萼一母同胞的长姐,皇甫悦欣是二房的嫡出姑娘,而皇甫悦蔓和皇甫悦蕾则是皇甫悦萼同父异母的姐姐。 是的,她们都是庶女,但姨娘所生的她们因为生母得宠,本身也非常出彩,十岁之前便记在了皇甫悦萼的母亲,皇甫家主夫人窦昭的名下,成为皇甫家的记名嫡女。 有四颗明珠在前,皇甫家剩下的姑娘就显得黯然无色,而这其中也包括在家族之中排行第五的长房嫡女皇甫悦萼。 看着脸上血色全无的皇甫悦萼,拓跋慧茹脸上冷笑一声,道:“悦萼妹妹脸色这么难看?话说皇甫家的这两位明珠名声一直挺不错的,没怎么听说她们得意张狂,也没怎么听说她们自以为身份不一样了,就欺负妹妹这个真正嫡出的……” 皇甫悦萼咬着牙关没有开口,她那两位记在母亲名下的庶出嫡姐确实没有张狂之名,但那不是因为两人性子好,而是这两人惯会做表面功夫,知道一个好名声能给她们带去怎样的好处,所以从来不在明面上做任何影响她们名声和未来的事情。 但是,这不意味着皇甫悦萼就没有被她们欺负,事实上她从小到大因为这两个人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苦。只是两人的生母是皇甫梓豪最宠爱或者说是最爱的女人,爱屋及乌的皇甫梓豪对这两个像极了生母的女儿疼宠有加,别说她,就连皇甫家的长女,她的嫡亲姐姐皇甫悦华也比不得这两人在皇甫梓豪心里有地位。 只是,皇甫悦华终究是皇甫家的嫡长女,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地位绝对超然,皇甫梓豪不疼她宠她重视她,不意味着皇甫家的其他长辈也会这样,所以,皇甫悦华从小就是皇甫家最受瞩目的姑娘,得到的关爱和资源一直都是最多的。 对于这一点,皇甫悦蕾皇甫悦蔓面上不敢显露,但心里却极为嫉妒和不平,她们不敢挑衅皇甫悦华,便将那种嫉恨转嫁到了皇甫悦萼的身上……皇甫悦萼从小到如今不知道被这两人算计过多少次。 皇甫悦萼的反应完全在拓跋慧茹的意料之中——上官崎的正妻拓跋素月是她的亲姑姑,而上官崎的平妻则是皇甫悦萼的姑母皇甫瑜筌。拓跋家和皇甫家虽然不会因为这其中的关系更疏远或者更亲近,但是因为这个接触更多,小辈之间更熟悉却是再正常不过的。 所以旁人未必知道,但拓跋慧茹却清楚皇甫悦萼因为那两人吃过多少苦头,也知道她有苦却不能言说。 拓跋慧茹刻意的顿了顿,将视线转向王夏涣,道:“比起谋个才记名到正房夫人名下,才成了家族的庶出嫡女,就想踩着原本高高在上的嫡女出头的蠢货,皇甫家的这两颗明珠至少聪明很多。” 拓跋慧茹的话让王夏涣脸色一沉,她是想踩着王夏渝出头又怎样?王夏渝如今可不是那个王家费尽心血捧出来的,百年一出的才女,而是不知道感恩、已经失去了族中长辈信任和喜爱的废子一个!她以后最好的归宿就是嫁进王家用得上的某个普通世家,这样一个前程尽毁的蠢货,踩她出头,那是废物利用,是看得起她! 王夏涣冷笑一声,道:“听起来拓跋姐姐好像是在为我那三姐姐抱不平啊!” “是又怎样?”拓跋慧茹没有否认,道:“夏渝妹妹与我素来亲近,我自然不能容忍你。” “真是啊!”王夏涣微微挑眉,道:“可我怎么觉得为我那三姐姐抱不平是假,把我当成了别人,借这件事情冲着我发作才是真呢?听说前不久,有人才在悦蕾姐姐那里吃了亏……” 拓跋慧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拓跋素月一直希望拓跋家再亲上加亲,希望自己的亲侄女能给自己做儿媳,而皇甫瑜筌或许是想到一处去了,或许只是不想让拓跋素月成功,也致力于撮合皇甫悦蕾和上官昊——皇甫悦蕾只是记名嫡女,她想要当上官昊的嫡妻出身还是略有不足,但并非没有操作的空间。 上一辈的恩怨,她们两人直接的竞争,让拓跋慧茹和皇甫悦蕾早在好几年前就成了死敌,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和相互算计也一直没有停息。因为皇甫悦蕾,拓跋慧茹见不得所有的庶出嫡女,因为皇甫瑜筌和皇甫悦蕾,她也恨上了所有皇甫家的姑娘,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一直心翼翼的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不但不敢惹是生非也害怕一个不小心惹来麻烦的皇甫悦萼。 “拓跋姐姐的脸色这么难看,是被我说中了吗?”王夏涣得意的挑眉,却又不屑的看了皇甫悦萼一眼,道:“因为比不过悦蕾姐姐,屡屡在悦蕾姐姐那里受挫,就拿别人作筏子……我能理解,不过,把这么一个废物点心拎出来……也是,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种废物点心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相护 王夏涣这话算是把两个人都骂了进去,拓跋慧茹的脸色愈发的阴沉,被骂做废物点心的皇甫悦萼死死的捏紧了拳头,而原该站出来为她撑腰说话的赢依诺等人却没有吭声——她们几人或者和皇甫悦蕾皇甫悦蔓关系不错,和那两人多大交情的和皇甫悦萼也没什么交情。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们都不觉得有必要为一个处于争执之中的废物出头。 雪晴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前世就知道皇甫悦萼在皇甫家并不得宠,嫡女出身的她甚至比不得不两个皇甫家的记名嫡女,但前世的她至少在来到盛京之后,在青舍的日子是过得颇为惬意舒服的,雪晴从来不曾见过她被人这般欺辱。 当然,前世来盛京,来青舍的世家姑娘之中既没有拓跋慧茹这个心中对皇甫家的姑娘有怨恨,却不能奈何正主,只能拿无辜的她出气的,也没有王夏涣这个记名在正房大夫人名下,急于拿人立威,好显示自己身份不一样了的。 重生再见皇甫悦萼起,雪晴就一直想要和她亲近,只是皇甫悦萼实在是太过胆小,根本就不敢靠近如今已经隐然成了青舍最最不能招惹的对象的雪晴,她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和皇甫悦萼拉近关系。 那么,就现在吧! 心里打定主意,坐在皇甫悦萼右前方的雪晴毫不犹豫的起身,伸手握住皇甫悦萼攥得紧紧的冰手,将人拉到她的身后,毫不畏惧的迎向拓跋慧茹和王夏涣的目光,冷冷的道:“拓跋姑娘,王姑娘,我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恩怨,也不关心。我只知道,这里是青舍,是我等学习知识的教舍,不是你们可以像个市井泼妇肆意争吵的酒肆茶馆,皇甫悦萼是青舍的一份子,是我们的同窗,更不是你们可以肆意辱骂的。” 王夏涣没想到连赢依诺等人都不吭声的情况下,还有人敢站出来。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雪晴,不屑的道:“你是什么东西?” 王夏涣的态度让邢晓琳等人脸色齐齐一沉,而俞欢更是眉毛都竖了起来,雪晴却只是冷冷的看着王夏涣,冷嗤道:“这就是开阳王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如此教养,真正让人大开眼界!” “钟妹妹,你这话可说的不对,这不是开阳王家的教养,这是庶出嫡女的教养!”拓跋慧茹心里虽然也有些恼恨雪晴站出来护着皇甫悦萼,但更乐意看到王夏涣被雪晴怼一顿,当然,要是雪晴一闹,弄得王夏涣刚到青舍就被撵出去,那就更好了。她斜睨着王夏涣,道:“像这种生母身份卑贱的,就算记在了正房夫人的名下,就算有了一层记名嫡女的皮,内里也是个没教养的,像这样的,与之为伍都是一种耻辱。” 钟?王夏涣微微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她嘴角抽了抽,迟疑的道:“您是钟雪晴钟姑娘?” “王姑娘,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雪晴冷冷的看着王夏涣,冷冷的道:“到青舍的第一天,王姑娘就这般肆无忌惮,就不怕步上王夏渝的后尘,也被遣送回开阳去吗?” 雪晴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王夏涣浇了一个透心凉。她知道王夏渝被遣送回开阳不是因为她肆无忌惮,更不是因为她几次三番的和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和,而是因为她不但不为家族出力,想玩花样逃避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险些坏了家族大计。但是,王夏渝不怕开罪眼前明面上暗地里都有人护着的钟雪晴,不意味着她就不怕啊! 但是,她也不甘心就这么退缩,依旧死鸭子嘴硬的道:“是拓跋慧茹先挑事的!” “所以,我并没有只点了王姑娘您!”雪晴冷冷回了一句,转身看向皇甫悦萼,认真的道:“皇甫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想告诉你,在我们认识的这段时间内,我能看得出来,姑娘并非别人口中的废物点心……老师多严格啊,姑娘若不是真正聪慧,有所长的人,老师能够容许你在青舍留到现在吗?” “对,雪晴说的没错!你并不愚钝,但你缺乏相信自己的信心和底气。”邢晓琳也笑着走了过来,牵起皇甫悦萼另一只手,道:“皇甫姑娘,既然有缘成为同窗,那么我们就应该珍惜这份缘分,互相帮助,以后有什么需要与我们说一声,我们都会帮你的。” “对,我们都会帮你的!”俞敏霞点点头,应和一声,而她身边的杨青芷则凉凉的补充了一句,道:“至少,我们不会因为碍于某些不认识的人,在你需要的时候袖手冷眼!” 杨青芷的话让嬴依诺和李槿的脸色微微一变,崔莹和慕容思萌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不好意思,倒是上官汀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算我一个吧!”俞欢带了几分懒散的道,她看着因为雪晴等人的出面相护而红了眼的,盈满了眼泪的皇甫悦萼,淡淡的道:“说实话,我最不喜欢你这种被人欺负却只会隐忍、不敢跳起来反抗的人,不过,雪晴妹妹愿意和你交好,愿意护着你,我就勉为其难的也站出来吧!” “谢谢~”皇甫悦萼的声音低沉,显然她的内心如今极为激荡,也是,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被欺负的时候站出来护着她,还不止一个人。 拓跋慧茹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冷哼一声坐回了原位,而王夏涣则不甘心的冷笑,道:“废物点心就是废物点心,被人嘴上说两句稍微好听一点的话就拢了去,也不怕被人利用。” “王姑娘不用担心。”雪晴冷笑着看着王夏涣,淡淡的道:“我们就算想要算计想要利用,也不会算计利用王姑娘……你没那个价值!” “你~”王夏涣被雪晴这毫不客气的鄙视话语气得胸都要爆了,但是看看雪晴身边那一群显然选择站在她身后的,再看看依旧选择了袖手旁观的,她最后还是忍下了心头的这口气。 “妹妹这话说到了我心坎上!”俞欢凉凉的看着王夏涣,凉凉的道:“有些人啊,就是没有自知之明,骂人是废物点心,自己却是连废物点心都不如。” 王夏涣是认识俞欢的,根本就不敢和俞欢对上的她只能将自己的头埋到书里,那样子,像极了没有被拓跋慧茹点名之前的皇甫悦萼。 一直旁观的崔莹和慕容思萌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却也有了思量…… 第二百一十五章皇甫震隆 “长兄~”一进院子,皇甫悦萼就看到了坐在树下,一边喝茶一边拿着一封信在看的皇甫震隆,她走过去,却又在距离皇甫震隆有个五六步的时候站住,恭敬而又略显得有些疏远的叫了一声。 “嗯~”皇甫震隆点点头,将手上的信纸随手放下,看着眼皮微微有些浮肿的妹妹,轻声道:“回来了?” “嗯!”皇甫悦萼点点头,然后将那么站着,一副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想说什么又怕说错话的样子。 皇甫震隆心里叹息一声,这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是他看着从小小的一团长大的, 比起似乎更优秀、更出色的大妹皇甫悦华,他心里其实更心疼这个从一出生就被所有的人忽略的小妹。 只是,她最最需要人关爱的时候,他这个长兄一直在接受他身为皇甫家族嫡系嫡长子应该接受的教育,连喘口气放松一下都很奢侈,哪里还能腾出时间来关心她。 当然,就算有那么些时间和精力,他也不敢对这个妹妹投诸太多关爱——再不能确定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不让她因为某些人的眼红嫉妒而受伤害之前,他不敢也不该对她表现太多的关爱,她只会给原本只有出身为人所嫉的她,招来更多的嫉妒,进而带来接踵而至的算计。 “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皇甫震隆温声道,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却还是让皇甫悦萼浑身一震,脸上带了几分受惊的表情,他心里再一次叹息,声音放和缓了几分,道:“拓跋慧茹和王夏涣斗气却把你牵扯进去……小五,你是皇甫家的姑娘,你身后也是有家族有兄长撑腰的,你没必要对任何人退让。” “是!”皇甫悦萼点点头,低声道:“妹妹不争气,让兄长丢脸了!” “不是让我丢脸的问题,而是你不该受这个委屈!”皇甫震隆很是无奈,道:“大哥知道你性子软和,胆子小,但总是这样也不是一回事!以前在家里,有长辈盯着看着,旁人无论想对你做什么,心里多少还得顾忌长辈,不敢明目张胆,也不敢过分,但现在不一样。如果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让着忍着,欺负你的人只会得寸进尺。” “我知道!”皇甫悦萼点头,皇甫震隆说的这些她何尝不懂,也明白像今日那样的情况自己若是稍微强硬一些,拓跋慧茹不好说,但王夏涣这个刚刚记到长房大夫人名下,还没有得到太多人认可和肯定的庶出嫡女绝对不敢指着自己骂“废物点心”。 可问题的是她没有强硬的底气啊!当时如果嬴依诺几人中的哪一个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不,都不用她们站出来,只需要她们用神色表示一二,她都不会咬着牙不吭声。可问题是这些平素里要有多和气有就多和气,要有多亲就有多亲的世交姐姐,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这种情况之下,她敢怎样? 至于说皇甫震隆说的她身后有家族有兄长……呵呵…… “你……”皇甫震隆很是无奈,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头,道:“今日的事情我会找拓跋世兄、王世兄好好地说道说道,让他们好好的约束一下自家的妹妹,这或许不能让她们以后就此收敛,但至少会让她们知道,你也是有家族、有兄长护着的。” “让兄长费心了!”皇甫悦萼乖巧的点头。 “你这样说我心里一点都不好受!小五,你是我的亲妹妹,护着你是我这个做兄长的职责!”皇甫悦萼的乖巧,让皇甫震隆很是心疼,这个妹妹从小就是最最懂事的,而这种懂事恰恰证明了她被人忽视得有多彻底,他苦笑一声,道:“以前是我太忙,对你疏于照顾,但是以后……唉,我在盛京最多还能在呆上三五天,然后就得赶紧回去了,这以后就算想要护着你也是鞭长莫及,你还是得自己立起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甫震隆也是满心的无可奈何,身为嫡长子,他肩负着太多的家族期望和职责,相比起来,照顾弟弟妹妹的职责不能说是微乎其微,但起码不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更不能为了照顾妹妹而将旁的事情都放到一边去。 “我明白!”皇甫悦萼乖巧的点头,道:“长兄身为嫡长子,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能送我到盛京,还在盛京停留这么几个月,已经耽搁了很多事情。长兄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小心地不招惹麻烦,给家族和长兄添乱。” 皇甫悦萼嘴上说着明白,心里更明白,但再怎么明白也无法避免满心的苦涩滋味。唉,有什么好矫情的呢?身为皇甫家嫡系嫡长子的他,能亲自送自己到盛京来,还在盛京停留这么长的时间,已经是非常出人意料的了,又怎敢奢求让他继续呆下去呢? 只是,他可曾想过,临走前与拓跋谦耀、王兴宇好好的谈谈,让他们好好地约束那两位,是会让那两个人心有顾忌,收敛一二,还是会让那两个人心中记恨,变本加厉呢? 她不知道她这个一直以来对她都很是亲切,似乎很是关心的长兄是不是还记得,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为她出头,在很久以前还有过一次。 那一次,皇甫悦蔓抢了自己的东西还将自己推倒在地,正好被他撞见,他为自己出头,将皇甫悦蔓恨恨的训斥了一顿。皇甫悦蔓当时向她道歉认错,但是等到他一走,就在父亲面前颠倒黑白哭诉一顿。那一次最后的结果是父亲训斥母亲,说她没有好好教养自己,母亲又羞又怒,将自己叫过去责骂一顿之后,又罚跪两个时辰。 那年,她六岁,两个时辰下来,她的腿差点就废了。 那次之后,她原本的几分心气彻底没了,彻底成了逆来顺受的性子,有这人算计欺负,不敢反抗也不敢告状,因为她知道反抗只会让人欺负得更狠,告状也一样。 “你……”皇甫震隆无奈的吐了一口气,道:“还有钟姑娘等人,她们今日为你出头多少是因为你是皇甫家的姑娘……” “我知道!”皇甫悦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想到了王夏涣说的利用,她的手捏得死死的,指甲戳进手心,手心的疼痛让她心疼的感觉不是那么强烈,她低声道:“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的,不会让家族因为我与她们交往过密被认非议的。” “不,你应该与她们多多来往!”皇甫震隆摇头,轻声道:“我知道王夏涣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说钟雪晴等人向你示好是为了拉拢你,以后好利用你……但是,钟雪晴的那句话说的不错,这人得有价值才会让人起了利用的心思。你是皇甫家的姑娘,任何一个与你交往的人都有可能存了拉拢利用的心思,你不能因为担心被人利用就不敢与人来往,那和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 “可是万一?”皇甫悦萼的眼睛一亮,眼底带了点点星光。 “就算她们是有所求才和你来往的,只要她们能让你高兴,能像今日一样在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护着你,我也希望你和她们多来往。”皇甫震隆认真的道:“她们有什么需要,我不敢说只要皇甫家能做到的就一定相帮,但在我本人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倾力相助。” “大哥~”皇甫悦萼一惊,连称呼都变了。 “你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嫡亲,我愿意尽我所能的让你高兴快乐。”皇甫悦萼这一声大哥让皇甫震隆满心的感慨,他轻声道:“在我离开盛京之前,我会设宴邀请她们几位,郑重的拜托她们帮我照顾我的妹妹……你不反对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疑惑 和所有世家精心教导出来的嫡长子一样,皇甫震隆也是一个行动力极强的人,这头一天才说了要设宴邀请雪晴等人,第二日便张罗准备,第三日,皇甫悦萼便在课间休息的时候,非常诚恳的亲口邀请几人,并奉上了自己认真写好的请柬。 “设宴邀请我们?”雪晴还没说话,俞敏霞就一脸诧异的道:“你兄长请我们?是你听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他设宴邀请我们?” “俞姐姐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皇甫悦萼一脸诚恳的看着俞敏霞,道:“家兄知道昨日的事情之后,对雪晴妹妹和诸位姐姐能够挺身而出,为我仗义执言的事情非常感激,设宴邀请几位也是为了向几位姐姐和雪晴妹妹表示感谢……” “就这样?”俞敏霞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皇甫悦萼,就因为她们帮了皇甫悦萼,皇甫震隆一个男子就设宴邀请她们一群姑娘家?这是不是太不讲究了? “当然也不止是这样!”说这话的时候,皇甫悦萼的脸上带了几分羞涩,脸色微红的道:“家兄不日就要离开盛京回福州,他心里一直都很不放心我,担心将我独自留在盛京会出问题,设宴请你们过去,除了感激之外,也存了请求你们提点照顾我的心思……你们放心,我会像以前一样,不会随便惹麻烦,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皇甫悦萼最后这句话说得非常小心,脸上的表情更带了几分讨好,这让雪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邢晓琳等人则一脸恍然。 杨青芷与她对视一眼之后,温声道:“皇甫姑娘,令兄的意思我们大概明白了,他对你的这份心意我们都能理解,只是这小宴……我们恐怕只能不能去!” 皇甫悦萼微微一怔,眼中带了几分不安。 邢晓琳心里叹了一口气,和声道:“悦萼妹妹,我们是同窗,妹妹年纪小,又是孤身一人从福州远道来求学的,我们这些年长的师姐多护着点,照顾着点原是应该的。之前一直没有与妹妹亲近,是不清楚状况,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愿意与我等亲近,现在知道,自然不会再与妹妹生疏,更不会再让妹妹落到前日那种窘境。这些,还请妹妹转告令兄,也请他不要客气,道谢什么的就真的不用了。” 邢晓琳的话让皇甫悦萼越发的不安起来,她低声道:“邢姐姐,家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是想谢谢大家,这以后的事情……” “皇甫姐姐~”雪晴心里轻叹一口气,打断了皇甫悦萼,看着因为她出声,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她的皇甫悦萼,认真的道:“邢姐姐杨姐姐婉拒令兄的邀请,不是因为不想接受令兄的道谢,也不是怕赴宴的时候,令兄拜托她们照顾你不好推辞,而是因为规矩。” 皇甫悦萼微微一怔,雪晴继续道:“皇甫姐姐,我大概知道,世家对男女之防其实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讲究,世家子弟的聚会通常都不会特意的将男女席位隔开,而这男子或者女子设宴一并邀请男客女客也再正常不过了。” 皇甫悦萼点点头,而后恍然,道:“难不成在盛京这样不妥?” “在盛京这样做,轻则被人笑话没规矩,重则被人质疑家风。”雪晴微微一笑,道:“皇甫姐姐可还记得,那日在清安园,嵌月楼四楼的中间可是竖起了屏风,将男宾女客给隔开的?” “是哦!”皇甫悦萼恍然,而后一脸歉然的对邢晓琳等人道:“诸位姐姐,抱歉,我真不知道盛京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总之,是我不懂规矩,还请诸位姐姐别与我一般见识。” “放心吧,我们不会生你的气的。”邢晓琳笑,道:“悦萼妹妹,请你转告令兄,就说这小宴我们不能前往,浪费他的一番心意了,但他的心意我们却是明白的。” “我会的,邢姐姐!”皇甫悦萼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不会再说邀请众人赴宴的话,但却依旧带了几分期待的看向雪晴。 皇甫悦萼眼巴巴的样子颇有几分可怜,雪晴心头微微一软,张口就想答应——邢晓琳几个年纪不小,应邀赴宴容易引起非议,尤其是已经被定为太子妃的邢晓琳,她要敢赴宴,就有可能被有心人编排成她与皇甫震隆有事情,就算一直在众人眼皮下,就算从头至尾都不与皇甫震隆说话,也一样不能避免这种污蔑。 可她却不一样。她今年才十一岁,严格算来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只要皇甫震隆不犯浑,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不会有人将他们牵扯到一起,自然也不会影响她的闺誉。 但是,就在准备松口的那一刹那,雪晴忽然察觉到皇甫悦萼眼中的那一丝不一样的紧张,她的心突地一跳,到嘴边的话就变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皇甫姐姐,我知道你很希望我们能去,但是真的不行……就算我们现在答应了你,被长辈知道了之后,也得反悔。” “那……好吧!”皇甫悦萼失望的叹口气,眼中的那抹紧张担心却没了,她带了几分悻悻的道:“我会回去与家兄好好的说的,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 雪晴心里有几分疑惑,却还是带了几分玩笑的道:“令兄不会因为白费一番心思而生气吧?” “当然不会,那是我的嫡亲大哥呢!”皇甫悦萼一脸肯定,她瞅了一眼另一边的拓跋慧茹和王夏涣,带了几分得意的道:“他还说,他会找两位世兄好好的谈谈……” 找拓跋谦耀和王兴宇好好的谈谈?在他即将离开盛京的时候?雪晴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头,他这是想为妹妹讨公道,想为妹妹撑腰呢,还是想给妹妹找麻烦?他就没想过他这么做的后果吗?他不明白,拓跋谦耀和王兴宇就算是为了做给他看,也会将拓跋慧茹和王夏涣训斥甚至责罚一顿吗? 这不会让这两人认识自己的错误,改变对皇甫悦萼的态度,只会让原本只是看不起皇甫悦萼,只是觉得皇甫悦萼是软柿子,想要捏一把的两人真的恨上皇甫悦萼。 然后,他离开了,拓跋谦耀和王兴宇大概也会前后离开,皇甫悦萼就得独自面对两人。这两人,一个原本就骄横跋扈,一个原本就得意张狂,都是那种没有仇怨都不好相与的,这结了怨,还不得时时事事的找皇甫悦萼的麻烦? 皇甫震隆是皇甫家的嫡长子,不应该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看不透啊!还有皇甫悦萼,这一切她又是怎么看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纸团 雪晴很是不解,但很快她就无暇细想了——因为皇甫悦萼那一个有些得意、带了些嘚瑟,甚至还带了那么一点点挑衅的眼神把一直装作不在意,实际上却死死关注着她们的拓跋慧茹给招来了。 “慧茹姐姐~”拓跋慧茹一靠近,皇甫悦萼就客气有礼而又疏远的叫了一声,而后笑着道:“我正在和邢姐姐她们说话呢!” “悦萼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别过来打扰你了?”拓跋慧茹微微一挑眉,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五官柔美的女子,这么一挑眉,更显得有几分凶恶。 和慕容家一样,拓跋家也是鲜卑族的后裔,在中原生活了十余代,他们早已经没有了鲜卑族的生活习惯,就言行举止也和中原人一般无二,但脸庞的轮廓和五官却还隐隐有几分塞外民族的特点……拓跋谦耀这对兄妹很是明显,而慕容瞿圭和慕容思萌则不是非常明显,但这两人浓眉大眼,也和中原汉人不大一样。 “我没这个意思!”皇甫悦萼眼底闪过一丝怯意,但却依旧微微挑着下巴,道:“我只是想让慧茹姐姐知道,我们正在说话,如果怠慢之处,还请姐姐别生气。” “啧啧啧~”拓跋慧茹还没说话,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靠过来的王夏涣就连啧了好几声,阴阳怪气的道:“皇甫姑娘这是觉得自己有了靠山了吗?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就不怕这靠山不靠谱吗?” 王夏涣如今是满腹的怨恨。 前日之后,她和拓跋慧茹就被青舍所有的人排斥在外——拓跋慧茹还好,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拓跋家如今唯一的嫡女,身后还有身为上官家的当家主母姑姑拓跋素月护着,嬴依诺等人多少顾及她的身份。加上她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多少还是有些交情的,所以,就算心里对她有了些抱怨,心里其实并不很想与她亲近,但也不好做的太明显。 但王夏涣不一样。就算记名到了王家大房夫人名下,也无法改变她出身不高,比青舍所有的世家姑娘都低一等的事实。前日李槿不想理睬她,就听而不闻也是因为这个,换了别人,哪怕是懦弱得让所有人都觉得可以踩上一脚的皇甫悦萼,李槿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 至于说她一朝得意就嚣张忘形,毫不客气地说皇甫悦萼是废物点心……就算嬴依诺等人谁都没有站出来为皇甫悦萼说一句公道话,就算她们心里都不大认可皇甫悦萼,就算她们心里也觉得皇甫悦萼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废物……但也不能否认皇甫悦萼是皇甫家的嫡女,不是她可以这般侮辱的事实。 而之后,雪晴挺身而出,邢晓琳等人的相继站出来为皇甫悦萼撑腰的事情,间接打了嬴依诺等人一耳光。她们不能抱怨雪晴等人,不好说她们为什么要护着皇甫悦萼,但心里却憋闷无比,这让她们心里都恨上了惹是生非的拓跋慧茹和王夏涣,而这其中最最厌恶的还是王夏涣。 只是,她们再怎么厌恶,能做的也就只是漠视王夏涣,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站面前也仿佛没看到这个人……就连上官汀也不例外。 短短两天,就让王夏涣有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她自然不会反省自己做了什么,而是恨上了先针对她的拓跋慧茹以及皇甫悦萼,而这其中最恨的还是皇甫悦萼——这次还真不是捡软柿子,而是她昨日因为这件事情,被王兴宇狠狠地叱骂了一顿。 王兴宇原本就不大看得起她,不赞同让她来盛京进青舍顶替王夏渝离开空出来的位置,只是家族长辈都决定了,他不好反驳,只好将她带来的。 “我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评价吧!”皇甫悦萼冷睨她一眼,对上拓跋慧茹她心里还是非常虚的,就算心里有所算计也真是不敢,但王夏涣……她冷笑,道:“王世兄的话你又想抛到脑后吗?” “噗嗤~” “噗嗤~” 好几个人不给面子的故意喷笑出声。 或许是为了表示亲近,也或许是为了相互照顾,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能够互相监督,八大世家进京之后住进了一座大宅子,而后一直没有挪动。所以,王夏涣昨晚被王兴宇训斥的事情,所有人都听说了,她们还知道,王兴宇放话了,说王夏涣再敢惹事就把她送回开阳去。 “你~”王夏涣气得脸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把皇甫悦萼的脸给抓花。但她终究没有忘记王兴宇的警告,忍了又忍,还是没敢冲动,只是心有不甘的道:“我哪敢啊,皇甫姑娘如今可不一样了,在学舍里有这么多忽然冒出来的姐姐妹妹相护,以前对你一直不闻不问的皇甫大少也忽然成了关心妹妹的好兄长……拓跋姐姐,昨儿家兄训斥我的事情姐姐想必也知道了……你说,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人像家兄一样,因为被皇甫大少找了上了,不得不折过头来训斥自家妹妹呢?” 王夏涣的挑拨让拓跋慧茹的脸微微一沉,她冷笑一声,道:“这个问题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那是我的嫡亲大哥,他岂能为了旁人的几句话对我这个嫡亲妹妹说重话?” 拓跋慧茹的意有所指让王夏涣黑了脸,但拓跋慧茹却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偏头看向邢晓琳,凉凉的道:“悦萼妹妹在和你们说什么呢?听说皇甫世兄为了表示他对诸位的仗义执言表示感谢,特意设宴,想要邀请各位前往……悦萼妹妹说的是这件事情吧!” “不错!”邢晓琳点头,对一贯骄横的拓跋慧茹她是一点好感都欠奉,她淡淡的道:“不过,我们没有答应!” 拓跋慧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嘴上却冷冷的道:“没答应?悦萼妹妹,看来有些人嘴上说的倒是好听,但心里却未必瞧得起你啊!” “慧茹姐姐用不着说这样的话来激我。”皇甫悦萼脸色微微一僵,眼中满是怯意,却依旧梗着脖子道:“雪晴妹妹刚和我说了盛京这边的一些规矩……那日在清安园,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依诺姐姐都要将男女宾客分开,可见盛京这边对男女之防还是非常讲究的。邢姐姐她们对我好,我自然不能仗着这份好就非得逼着她们去赴宴,而后让人在背后非议。” “这么说来悦萼妹妹还真是会为人着想啊!”拓跋慧茹脸上带起一抹嘲讽,道:“也是,兄长们送我们到盛京之后一直未归,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大哥前几日与我说过,说他也该回去了,皇甫世兄想必也是一样的。让待不了多久的皇甫世兄失望,还是让一直留在盛京的人失望,这个选择一点都不难,对吧?” 拓跋慧茹的话让皇甫悦萼脸色一白,而一旁的王夏涣则凉凉的道:“邢姑娘等人怕被人非议,不能去赴宴,可不是还有钟姑娘吗?钟姑娘可还没到会引人非议的年纪啊!” 王夏涣的话让拓跋慧茹的脸色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不知道王夏涣这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但心里却狠狠的给她记了一笔。 皇甫悦萼眼睛再次一亮,直接几步冲到雪晴身边,带了几分急切的抓起雪晴的手,语带哀求的道:“雪晴妹妹~” “皇甫姐姐~”雪晴脸上带着笑,手却非常坚定的抽了回去,小心地将皇甫悦萼趁机塞进自己手里的纸团收起,摇摇头,道:“我真的不好答应姐姐……这样吧,我回去与我爹娘说说,如果他们觉得无碍,我就答应姐姐。” “好!好!”皇甫悦萼欢喜的点头,对雪晴抽回手的举动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欢喜的笑道:“妹妹到时候可以拉两个人与妹妹作伴……晚晴妹妹,你愿意陪雪晴妹妹的,对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爱慕而已 “明秀,你说这件事情应该怎么看?”雪晴坐在临床大炕上,她面前的炕几上放着一张满是皱褶的纸,她微微偏头看着纸上的字,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设宴邀请我们是皇甫震隆的意思,而皇甫姐姐显然是不赞同的,只是她既不能劝说皇甫震隆改变主意,也不敢违背皇甫震隆的意思……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我,让我拒绝。” 明秀点点头,这张满是皱褶的纸是皇甫悦萼揉成一团之后塞到雪晴手里的,而纸上只有两个字“勿应”,皇甫悦萼的意思一目了然。 雪晴一边说着一边还在思索着,道:“那么,皇甫姐姐为什么会不赞同这件事情呢?如果皇甫震隆只是想要感谢我们,或者像皇甫姐姐说的那样,略有些得寸进尺的想让我们以后多照顾她的话,皇甫姐姐应该不会反对。如果说担心这么做会适得其反,那么她不至于说不敢劝说皇甫震隆改变主意……” 明秀还是只点头不说话,她知道雪晴这会最需要的是她安静的听着她慢慢的理清脑子里的东西。 “这么想来,她担心的定然是另外的事情。”雪晴一边说一边思索着,道:“是担心设宴的是皇甫震隆,我们赴宴会让任何非议吗?不,也不像!如果是这样的话,邢姐姐和杨姐姐拒绝之后,她应该是大松一口气,而不是用那种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那种似乎很希望我答应,但实际上却更想害怕我答应的目光,毕竟我前去赴宴不用担心旁人非议。” 明秀笑笑,轻巧的为雪晴换了一杯热茶。 “我试着拒绝之后,皇甫姐姐松了一口气……不对,她一直都不担心邢姐姐和杨姐姐答应或者拒绝,她一直担心的只有我的态度。”雪晴目光闪闪,道:“由此可以断定,邢姐姐和杨姐姐的拒绝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开口之前就知道她们会拒绝,她都知道这一点,皇甫震隆不可能想不到!所以,皇甫震隆真正想要邀请的只是我,想要算计的也就只是我!” 话说到这里,雪晴的脸色微微有些阴沉,想到了还没有正式在自己面前露过面的杨禹枢。但是很快,她就否决了两人目的相同的猜测,而是皱眉道:“皇甫姐姐在我准备松口的那一刹那,将这个纸团塞到我的手里,是为了阻止我点头,更是为了让我明日拒绝她……我现在不明白的是皇甫震隆会算计我什么呢?我身上有值得他这位皇甫家的嫡长子算计的东西吗?” 说到这里,雪晴就没再说下去了,以她前生今世对世家,对皇甫家的了解,她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皇甫震隆动心思算计的——他若真像杨禹枢那样有某种心思,都不用玩心眼,直接与祖父钟善继通个气,钟善继就能将自己打包送到皇甫家去! 看着眉头紧皱,显然已经想不到更多的雪晴,明秀轻声道:“皇甫大少想要算计的未必是姑娘,也有那可能是想通过姑娘算计某个人。” “通过我算计某个人?谁?” “俞欢俞姑娘!”明秀轻声道:“俞姑娘原本对姑娘就极好,师太的事情之后,俞姑娘只会对姑娘更好,如果姑娘答应赴宴,俞姑娘肯定会陪姑娘的。” “俞欢姐姐?”雪晴惊讶的看着明秀,道:“你怎么会觉得是俞欢姐姐呢?” “奴婢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想到俞姑娘!”明秀轻声道:“姑娘在教舍里上上课的时候,奴婢和诸位姑娘带去的丫鬟多是在偏房等候。奴婢和邢姑娘杨姑娘的丫鬟喜欢挤在一起做针线,而嬴姑娘等人的丫鬟却从来不做女红,做完了手上的事情之后,就会凑一起聊天。她们性子傲,素来认定她们的主子高人一等,而她们自然也比奴婢等人高一等,在奴婢等人面前架子摆得很高,但她们大多对俞欢姑娘的大丫鬟嫣红非常客气。” “这些丫鬟定然是得了主子的吩咐。”雪晴并不意外,道:“俞欢姐姐不仅是安教教主唯一的女儿,还有一个有非常出众的兄长……据说嬴姑娘和已经离开青舍的王夏渝都非常仰慕他,李槿也有那个意思。因为这些,嬴依诺等人对俞欢姐姐非常客气。主子如此,下人又怎能例外?” “安教的声威和俞少教主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俞欢姑娘自己的原因。”明秀轻声道:“俞姑娘是安教俞教主唯一的女儿,本身的相貌文采和武功都极为出色,年纪虽不大,爱慕者却不少,据说护送世家姑娘到盛京来的这些世家少爷,除了王家大少之外,都是俞姑娘的追求者。” 还有这样的事?雪晴有些意外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就像明秀说的,俞欢本身就很出色,身后又有安教,被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少爷追逐也没什么。 她微微挑眉,道:“你的意思是皇甫震隆也是俞欢姐姐的爱慕者?能确定吗?” “可以确定!皇甫姑娘的丫鬟吴弄云对嫣红最是殷勤,总是向她打听俞姑娘的事情,嫣红不给好脸也不见她生气和退缩。”明秀点头,道:“还有拓跋姑娘的丫鬟墨玉,此人素来跋扈,她最喜欢的就是找弄云的麻烦,据说是因为皇甫姑娘的一个姐姐仰慕上官大少,但她对嫣红却很是客气!” “也就是说拓跋谦耀也是俞欢姐姐的追求者了!”雪晴点头,心里一直以来的一个疑团终于有了解释——上一世没有出现在盛京的世家少爷们齐聚盛京,还在盛京逗留这么长的时间,并非兄妹情深,不放心自家娇养的妹妹,而是借此机会接近佳人。 “应该是!对了,上官大少也是俞姑娘的爱慕者,而拓跋姑娘则心心念念想要嫁进上官家,墨玉可不止一次说她家姑娘和表少爷是天生一对……”明秀微微一晒,道:“如果俞姑娘不是拓跋大少仰慕之人,墨玉又怎么可能不但不找嫣红的麻烦,还对她那么客气呢?”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就透亮了!”雪晴点点头,笑着道:“看来你在那些丫鬟之中没少打听事情。” 明秀笑笑,没有趁机邀功。 “那么,你说皇甫震隆想算计什么呢?”雪晴皱眉,道:“俞姐姐和他们可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要算计俞姐姐犯得着借着我去算计吗?” “奴婢有个想法!” “你说!” “奴婢觉得皇甫大少或许只是想要借着感谢姑娘和俞姑娘的机会,顺势拜托您和俞姑娘以后多多照顾皇甫姑娘……当然,这照顾不照顾的,皇甫大少应该也不会很在意,但是他至少有理由和俞姑娘接近,借着询问皇甫姑娘的事情与俞姑娘通个信,借着感谢的理由送个礼……” “就这么简单?”雪晴不大相信,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皇甫姐姐至于这般吗?” “这个奴婢就不确定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幸事 “妹妹为何还是拒绝了皇甫悦萼?”俞欢看着雪晴,直接问道:“真是因为长辈不许还是别有原因?” 雪晴微微一怔之后笑了,轻声道:“姐姐为何这么问?可是有人提醒了姐姐什么?” “对!”俞欢干脆的点头,道:“有人告诉我,说这是皇甫震隆,就是皇甫悦萼那大哥的算计,他想请你们是假,想见我是真,我要是跟着去了,说不得会趁机拜托我照顾皇甫悦萼,而后以此为理由纠缠不清。” 俞欢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带了几分无奈和怨恼,这让听出来的雪晴忍不住捂着嘴直笑——如果真如明秀所言,俞欢是众多世家子弟仰慕追求的对象,那么,无论皇甫震隆是不是有此打算,也会有人想到这上面,而后在后面扯后腿……昨日,拓跋慧茹不就很担心她们答应皇甫悦萼去赴宴吗? “妹妹别笑!”俞欢被雪晴笑得两颊飞红,带了几分抱怨的道:“这种总是被人惦记的感觉,我可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喜欢!” “我相信!”雪晴点点头。 对于某些人而言,能够成为众多世家弟子,还都是世家嫡系嫡长子追逐的中心,那是无上的光荣……世人都重视嫡长,而世家尤其如此。嫡系的嫡长子哪怕是个平庸的,无能的,只要没有昏头,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他的地位都不会受到影响,将来都会成为家主。 当然,这是因为家主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家族第一人,并没有像某些什么都不懂的人想当然的以为掌握着家族所有的权力。 传世久远的这些世家,家族的大权原本就不可能尽数被某一人掌握,家主能够得到的,也就只是家族明面上的大部分权利和明面上最尊贵的地位而已,真正能够决定家族兴亡的权力,一直都在家族之中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几位或者十几位长老手中。 所以,对这些家族而言,家主平庸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他身边多安排几个能力强,能够协助他处理各种事宜的族人也就是了,并不是不能容忍的事情,他们所不能容忍的是,为了家主之位争权夺利甚至内耗…… 曾经多少家族因为这种内斗而衰败甚至消亡,这其中不乏比如今的八大世家更强盛的家族。八大世家之所以能有今日,不是因为他们足够强大,而是他们一直非常小心的避免着各种内斗内耗……这样的家族,最最忌讳的就是族人为了某一个位置内斗,族人自相残杀…… 因此,家主这位子一直以来都只允许嫡子坐上去,没有嫡子或者嫡子在成为家主之前就丧命,那么下任家主也会由众位掌权的长老在嫡系之中选一个优秀的嫡出来继承,现任家主的庶子是绝对没有上位的可能。 这些,都是雪晴上一世和皇甫悦萼定下儿女亲事之后才慢慢了解到的。 所以,她可以肯定的说,包括皇甫震隆在内的这些世家大少,只要没有出意外身亡,没有自己作死犯下家族不能容忍的大错,将来都会成为一族之主。这样的他们,就算平庸无能也会是众多女子心中的最佳夫君人选,更何况他们还真不见得会是平庸无能之人。 但是,这众多女子显然不包括眼前的俞欢,众人的追逐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这件事情还给了她一些困扰。 “妹妹真的相信?”雪晴的回答让俞欢有些意外,她轻声问道:“妹妹不觉得我矫情?”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想?”雪晴笑了,道:“难道有人在背后这般议论姐姐?” “嗯!”俞欢点头,带了几分冷意的道:“别看她们当面对我客客气气的,但背后可没少议论我。说我对谁都不假辞色不过是在拿乔,说我处处表现的优秀和与众不同不就是为了博人眼球,说我既然无意这些人为什么不回青州去,还要与她们一并前来盛京……或许对她们而言,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尽在八大世家,无视这些世家少爷的追求,那就是故作姿态,就是拿乔!” “姐姐无需理会这些议论!”雪晴摇摇头,淡淡的道:“我们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只是为了不辜负上天赐予我们的天赋,是为了让自己能够过得更自在更肆意,有人欣赏也好无人赏识也罢,那与我们何干?至于说不接受旁人的追求……凭什么他们追求了,你要接受?别说他们的追求并不见得是单纯的,就算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也没有说别人喜欢就得回应的道理。” “妹妹这话算是说到我心里了!”俞欢笑了,眼中带了一抹傲然,道:“他们这般追求我,是因为我足够出色,更是因为我身后有偌大的安教……俞振霄说过,就冲着我爹爹是安教教主,他这个兄长手里握有安教最大的权力,我就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香饽饽,哪怕我蠢笨如猪也一样。” 道理是不错的,但这话是不是太……雪晴努力的将用上来的笑意压了下去,憋着气,道:“令兄说话还真是……别致!” “俞振霄说话一向毒,对我说话尤其毒,我都习惯了!”俞欢撇撇嘴,道:“当然,他也是会说好听的,不过那种时候,这人心里在算计什么不好说了。对了,妹妹还没说自己为什么拒绝邀请呢!” “是皇甫姐姐让我拒绝的。”对俞欢雪晴无需隐瞒,她看着略有些诧异的俞欢,轻声道:“昨日皇甫姐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塞给我一个纸团,让我拒绝她的邀请。” “哦?”俞欢微微挑眉。 “昨日,我回去之后再三思索也不明白皇甫姐姐为什么会这么做,但被姐姐这么一提醒,总算明白了。”雪晴轻声道:“我猜皇甫姐姐定然与提醒你的那人想到了一处去。她既不敢违背长兄的意思,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被算计利用,只好暗中提醒我了。” “这么看来,皇甫悦萼至少是真心想要交你这个朋友的。”俞欢赞许的点点头,道:“只是,皇甫震隆怕是会因为她办事不力而不满……他前日和王兴宇好好的谈了一番,王夏涣因此被王兴宇叱骂了一顿,如果他因为不满皇甫悦萼办事不力再找拓跋谦耀深谈……拓跋慧茹未必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但肯定会趁机欺负皇甫悦萼。被自己的嫡亲兄长所厌弃,皇甫悦萼在她身处的那一个圈子,注定会成为被人欺负的那一个。” “皇甫姐姐未必不明白这些。”雪晴叹息一声,为了这么一点算得上是非常薄弱的朋友情分,就冒这种会遭亲兄长所厌的风险……不得不说,皇甫悦萼真算不得是个聪明人。但是,她不就是这样一个把情义看得极重的吗?前生她都能为了昔日的一点点情分,不顾两家巨大的家世差距,不顾自己只不过是死胖子的平妻,毫不犹豫的与自己定下儿女亲事,今生做的这一点又算什么呢? “妹妹一会告诉她,你会去赴宴吧!”俞欢也叹息一声,道:“到时候,我陪你妹妹一起!” “俞姐姐~”雪晴微微有些意外。 “她能为了你冒如此风险,就是个值得结交的。”俞欢微微一笑,道:“至于说去了可能带来的麻烦……呵呵,皇甫震隆真要纠缠不清,就算我和她不认识也会来纠缠。因为某种怀疑而拒绝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那是蠢人所为,我不是蠢人,相信妹妹也不是。”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我就去找皇甫姐姐,告诉她明日我和姐姐一道赴宴。”雪晴笑了,俞欢 第二百二十章改口 “妹妹,你这是……”皇甫悦萼惊讶的看着雪晴,她以为雪晴就算因为消息不够灵通,不知道某些事情,无法猜测出自己为什么要让她拒绝,她也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顺着自己的意思,拒绝邀请的。 而昨日,雪晴的一再拒绝和今日一早的肯定回复也证明了她想的没错,可她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了呢? “我觉得就这么推辞不仅辜负了皇甫姐姐的好意,更辜负了皇甫大少身为兄长,想要为妹妹遮风挡雨的心意,所以,我改主意了!”雪晴甜甜一笑,道:“明日我会准时赴宴,到时候我会带着晚晴一起过去!” “可是……妹妹……”皇甫悦萼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拒绝?不行!就算是为了雪晴妹妹,为了避免她因为自己被人利用,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邀请之后又让人别去,雪晴妹妹一定会被人讥笑的。至于说拒绝了会不会传到兄长耳中,让他生气,这个时候皇甫悦萼反而没有去想了。 “皇甫姐姐,没事的!”雪晴笑笑,而后偏着头,看着身边的俞欢,道:“俞姐姐说了,她到时候会陪我。” “这……”雪晴的话让皇甫悦萼的心越发的慌了起来,忍不住的看向俞欢。 “你不用担心!”俞欢脸色淡淡的看着她,道:“某些事情有人提醒过我了,不过我相信堂堂皇甫家的嫡长子不至于做那样的算计。” 俞欢的话让皇甫悦萼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她又看向雪晴,相比起来,她更在乎的是雪晴。她不是愚钝的人,自然能够察觉到雪晴一直以来表示出的善意——虽然她只是皇甫家不得宠、不被重视的姑娘,但她终究还是皇甫家的嫡姑娘。在嬴依诺这些在家族备受重视宠爱的姑娘面前,她确实没什么地位,但在不被家族重视或者身份地位不怎么样的世家姑娘眼中,她依旧是值得讨好的对象。 所以,对旁人的示好她并不陌生,她陌生的只是雪晴这种不带算计利用的善意。这种陌生让她不敢相信,更不敢给予任何回应。 令她觉得安心的是雪晴似乎能够理解她的害怕,所以,除了表示善意之外,雪晴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而是就那么安心的等待着……她相信,如果那日自己没有无辜的被牵扯进拓跋慧茹和王夏涣之间,没有被两人欺辱或者说被两人欺辱的时候嬴依诺中的某一个能站出来,雪晴或许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保持着等待的姿态…… 这样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处境,有足够的耐心等着自己回应,并愿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站出来的朋友,哪怕是心里有所求、有所算计,她也觉得弥足珍贵。 “皇甫姐姐?”雪晴只是甜甜的笑着看着她。 “妹妹愿意赴宴,我求之不得!”皇甫悦萼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头是怎样的滋味。 “还有我!”俞敏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靠了过来,她很小心的瞟了俞欢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后看向皇甫悦萼,道:“我也改变注意了,皇甫妹妹应该不会因为的 的变卦而生气吧!” 师姐这是知道俞欢姐姐的身份了吗?雪晴就在俞欢身边,俞欢未必留意到的眼神雪晴却注意到了,而后立刻想到了俞振霄那日与她说的,他已经和俞家打过招呼的事情了。俞家如果想要和俞欢走近些,最方便的莫过于让俞敏霞和俞欢先亲近起来。忽然间多了一个没比自己大多少的长辈,俞敏霞心里定然是百般滋味吧! 皇甫悦萼再一次愣住,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俞敏霞话音方落,杨青芷便笑着凑近,道:“还有我……接受一个男子的邀请,肯定会人某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子,不过我尚无婚约,倒也不用担心太多。青月到时候陪我一起去。” 皇甫悦萼直接傻眼了,她万万没想到原本都拒绝了的人会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接受邀请,她忍不住的将目光投向没有靠太近,但肯定能将她们的话语听得清清楚楚的邢晓琳。 “皇甫妹妹,我婚约在身,不能赴宴!”邢晓琳微微笑着,道:“不过,青芷她们能够不顾旁人的眼光和可能有的非议应下邀约却是我乐意看到的……还是之前的那句话,能够在青舍学习,能够成为同窗,是我们的缘分,我们理应珍惜。” “邢姑娘这话还真是……”拓跋慧茹啧了两声,带了几分挑衅的道:“就算明知道有人在算计,还支持人往里面跳……邢姑娘,是因为往里跳的不是你自己吧!” 拓跋慧茹心头非常的不高兴——雪晴和俞欢走向皇甫悦萼的时候,她就全神贯注的关注着她们,自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她真没想到雪晴会在刚刚非常肯定地给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又改口,更没想到她改口之后会有人接连改变主意,这让她心头懊恼,对邢晓琳说话也没了客气……好吧,她其实对谁说话都不是那么客气。 “拓跋姑娘又怎么能确定会是算计呢?”邢晓琳微微挑眉,道:“你又怎么能肯定皇甫大少的宴请不过是身为兄长,单纯的想要感谢帮了自己妹妹的人,单纯的想让自己的妹妹快乐开心?拓跋姑娘自己也是有兄长的,难道就不曾有过被毫无原则的兄长宠着护着的经历?” “邢姐姐这话说的可就有些的欺负人了!”杨青芷笑嘻嘻的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有那么几个恨不得把妹妹给宠上天的兄长?” 杨青芷的话让拓跋慧茹脸色微微一沉,王夏涣则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杨姐姐这话可真是……拓跋姐姐可是拓跋大少的嫡亲妹妹呢,怎么可能不护着宠着拓跋姐姐呢?当然,如果她像某些人一样,一再令人失望,那就说不定了!” 王夏涣的话让拓跋慧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而一直壁上观的嬴依诺和李槿则交换了一个眼色,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猜想——王家果然放弃了让王夏渝进东宫的打算,准确的说应该是王家果然放弃了王夏渝。 这个猜测在那日清安园的宴会之后,王兴宇决定亲自送王夏渝会开阳,请她们代为上门致歉的时候就有了,直到现在才能确定。 只是,王家是放弃了与东宫太子联姻的打算,还是仅仅只放弃了让王夏渝进东宫的算计?如果是前者,王家会做些什么事,来挽回王家如今的劣势?如果是后者,王家又会让什么人代替王夏渝,进行之前的计划呢?王夏涣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意外和不意外 八大世家暂居的宅子就在清安园附近,是连在一起的几座宅子打通了之后又改建而成的,整个宅子有整整十二个两进的小院子,每个姑娘一个院子,既能保证每个人的隐私,也能方便她们来往和相互照顾,皇甫悦萼就住这样的一个院子。 雪晴等人一抵达就被皇甫家的丫鬟婆子迎进了皇甫悦萼的院子,同住一座宅子的俞欢自然是最早到的。几个人坐在皇甫悦萼的院子里,一边喝茶、欣赏着皇甫震隆为了进入的聚会刚刚命人买来的花草,一边等着人到齐。 几个都不是拖沓的,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人就一一来了,等她们齐了之后,宴席便开始了。 介于这里不过是皇甫悦萼这个姑娘暂居两年的地方,皇甫家并没有从福州派大厨跟着过来,负责皇甫悦萼和她身边十余个侍候的丫鬟婆子的饮食的只是个擅长药膳和皇甫悦萼自己喜欢的一些小菜的厨娘。这样的一个厨娘,侍候皇甫悦萼倒是足够了,但想要准备招待这么多客人的宴席却是不够的。 所以,宴席是皇甫震隆在北城最最有名的酒楼天客来订的,天客来派了一位大厨和他惯用的帮厨、打下手的伙计带了最新鲜的食材上门现做。 席开之前,皇甫震隆总算是出来露面了,但他只是非常客气、非常郑重的向众人道谢,谢谢她们在皇甫悦萼被人欺负的时候能够站出来护着她,为此向众女敬了三杯酒。 而后,他又非常诚恳请求众女以后能够对皇甫悦萼照顾一二,再然后,他就告辞离去——他给出的理由是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杵着,这一群小姑娘难免拘束,放不开,不能尽兴。 这理由没有错,而他这举动也是对的,但问题是无论是雪晴从某些信息得出来的猜测,还是俞欢得到的某些人的提醒,抑或是杨青芷等人的猜度,都是皇甫震隆借着妹妹皇甫悦萼之名,设宴邀请众人必有所图啊! 包括皇甫悦萼在内的众人都很意外,但也没哪个不识趣的挽留皇甫震隆,当然,皇甫震隆也没有给她们挽留的机会,笑着让诸女好好吃好好玩之后,就非常洒脱的离开了,给诸女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没有了皇甫震隆,诸女心头的担忧没了,拘束也没了,愉悦的气氛、可口的菜肴、相差不大的观念,让几人倒是越说越开心,到最后甚至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 俞欢兴致来了,让人从自己院子里抱来了俩坛子入口绵软,带着丝丝甜蜜滋味的青梅酒更让这个小宴会的气氛高涨。而最后的结果是,赴宴的诸女,不是微醺就是干脆喝醉…… 宴席结束的时候,皇甫悦萼这个主人直接醉得无法亲自送客,是她除了吴弄云之外的另一个大丫鬟习儿代她将前来赴宴的人一一送上马车的。 马车慢慢开动之后,雪晴眨了眨眼,接过明秀手上带了凉意的帕子,自己轻轻地擦拭了一把之后,脸上的微微醺醉便消失不见,恢复了一脸的清明。 “姑娘,您没醉?”明秀愕然,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喝了三十多杯青梅酒的,就算那不过是果酒,除了入口绵软,口感甜腻之外,度数也特别低,就算完全不甚酒力的小姑娘也能喝上几杯。可是,除了爱喝酒,平日也没少喝酒的俞欢之外,雪晴喝的可以说是最多的,就连俞欢都有些微醺,雪晴怎么会…… “应该有点醉了!”雪晴微微一笑,她能说什么?告诉明秀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几斤酒量,而她正好是那种人?可是,她今生这算是第一次喝酒,这一点明秀只要问问奶娘秦氏就能知道,她可不敢说。她看向已经昏昏睡去的晚晴,道:“七妹妹这算是直接醉倒了吧!” “可不是!”明秀点点头,带了几分无奈的道:“酒喝到一半,七姑娘就醉倒了,还是习儿让人给抬上来的……七姑娘身边都没带个人,这醉得不省人事的回去,可怎么向三老爷和郑姨娘交待啊!” “放心吧,三叔和郑姨娘不会生气的。”雪晴笑笑,淡淡的道:“这一顿酒喝下来,至少今日在的这些人之间会少很多隔阂,之前因为七妹妹庶出,三叔也不过是钟家打理庶务的三老爷而心里略有些看不起她,不乐意与她亲近来往的人,有了今日的这一顿酒,今后多少会对她有些不一样……七妹妹原本就是青舍年纪最小的,以后若能得到年长的师姐们的照顾,就算三婶不能松口,将她记在自己名下,给她一个看起来更体面的出身,七妹妹的人生之路也会更顺畅些。” 说这话的时候,雪晴非常小心的观察着小脸红扑扑的晚晴,没有在她的脸上发现丝毫的表情变化,明秀心里透亮,脸上则带了些不敢相信的道:“姑娘,您有没有觉得皇甫大少今日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没有郑重的拜托俞姑娘照顾皇甫姑娘,没有故意找机会和俞姑娘多说几句话,甚至都没有将俞姑娘和别人区别对待……要知道昨日你们纷纷改口,答应进入赴宴之后,墨玉等人可没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们是想借你们的口,让我们多想,然后再改一次口吧!”雪晴了然,而后忍不住冷嗤一声,道:“一次改口还能说不忍心辜负了皇甫姐姐兄妹的心意,再一次改口……真要再改一次口,皇甫姐姐恐怕会被她们逼得不得不离开盛京。看来,这些嘴上说着同气连枝的世家姑娘,实际上并没那么好的交情。” “或许只是针对皇甫姑娘吧!”明秀轻声道:“皇甫姑娘虽无任何才名,甚至一直以来都被打上了好欺负的标签,但皇甫家已经有了极为出色的四颗明珠,要再冒出一颗……” “要再冒出一颗,皇甫家教女有方,皇甫家的姑娘很是出色,便将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说不得会影响到下一代。”雪晴了然,却又冷笑道:“我不知道皇甫家那四位名声不小的明珠又怎样让人叹服的才貌品德,但就我这几个月对皇甫姐姐的观察,我可以肯定的说,在青舍求学的这八位世家姑娘之中,皇甫姐姐的天资才华绝对数一数二。尤为难得的是她没有世家姑娘自以为是的傲然,性子温和,更是个重情重义的……就这一些,足以让她的将来比旁人更好些。” “姑娘的意思是……” “世人常言,女子一生之中有两次投胎的机会,一次是出生,一次是嫁人。皇甫姐姐出生在皇甫世家,还是长房嫡女,就算在家族之中不受重视,也不能否认她天生就尊贵的血脉和身份,而这也让她将来投个好胎占据了优势。”雪晴微微一笑,道:“今日那些没将她看在眼中的,将来说不得会成为想要巴结她都凑不到面前的。” 明秀笑笑,不敢说不赞同,只好换了一个话题,道:“姑娘,您说皇甫大少今日为什么会就简单的说了那么几句话就走了?真正是太出人意料了!” “确实出人意料,但是,想一想他的身份,你却又会觉得,他这样做才是正常的。”雪晴知道明秀不见得相信自己的话,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前世的经历,知道来的这一群世家姑娘只有皇甫悦萼将来成为另一个世家的嫡长媳,她也不敢说方才的这番话。 “还请姑娘为奴婢解惑!” “他是皇甫家的嫡长子,是将来要成为皇甫家家主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能为了儿女私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利用妹妹接近心上人的事情吗?他就不怕这种举动成为一辈子的笑话?”雪晴微微一笑,道:“就算他昏了头或者说是不介意被人非议,但是你也看到了,几乎所有的世家少爷都担心他借此机会制造近水楼台的可能,也都在努力的破坏……俞欢姐姐被人提醒,我们改口之后那些丫鬟议论纷纷,他真要坐实了这种猜测,得到的将不会是近水楼台的机会,而是不顾兄妹情分的名声。虽然俞欢姐姐总爱埋汰俞振霄,但非常明显的是,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很深厚,她肯定不会喜欢一个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利用一二的人。” 明秀点点头,一脸恍悟,而雪晴这个时候也有了几分醉意,她轻轻的打了一个呵欠,道:“我眯一小会,快到家的时候叫醒我。” 第二百二十二章王家的安排 “姑娘,你可回来了!”雪晴才回到梅香园,满脸一言难尽的秦氏就迎了上来,看着脸上带了倦色的雪晴,她眉头微微一皱,有些奇怪也有些不满的道:“明秀呢?怎么没在你身边侍候?” “席间大家高兴,就都喝了几杯,七妹妹第一次喝酒,一个不小心就醉了,一路睡着回来,到家都叫不醒,我让明秀把他背回去。”雪晴笑笑,解释了一句,又道:“奶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安教的那位闵护法又来了!”秦氏脸色有些难看,轻声道:“说是有事情一定要和姑娘当面说,都在这呆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她又来了?”雪晴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秦氏为什么会是那表情了,她也忍不住皱眉,轻声道:“易安居那边可有人过来打听她的来意?” “没有!”秦氏摇摇头,脸上那种一言难尽的表情更深了,她带了几分叹息的道:“除了奴婢应该暂时无人察觉闵护法来了……她穿了粗使丫鬟的衣裳,又做了些伪装,如果没有主动和奴婢搭话,奴婢说不得都认不出来。” 这……雪晴忍不住摇头,叹气,道:“她在哪?” “在奴婢房里……她那身打扮,奴婢只能让她到奴婢房里等。”秦氏轻声道:“姑娘且回房,等姑娘换身衣裳,梳洗一番之后,奴婢让她来见你。” “直接让她过来吧!”雪晴摇摇头,道:“说完了事情,我也才能安安稳稳的沐浴休息……今儿在皇甫姐姐那里玩的有点疯,我也很累了,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那奴婢这就去叫她!”秦氏点点头,短短半年的时间,她也有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对雪晴的态度有了非常大的不一样。以前,她把雪晴当孩子,觉得不合适就规劝,务必让雪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今,她则将雪晴当成了大人,当成了主子,就算觉得不合适也会忍下,依从雪晴的吩咐和安排。 “那就劳烦奶娘了!”雪晴笑着点点头,径直回房,而秦氏则转身往西厢房她的房间走去。 雪晴才进房坐下,端起一脸好奇,带了几分打探表情的香菱奉上的热茶,秦氏就带着低眉顺眼、一身粗使丫鬟打扮的闵月走了进来,瞄了一眼香菱,恭声道:“姑娘,关于您上次与奴婢说的给院子里的花木施肥的问题奴婢也不大清楚,就从花房找了个干这伙计的丫头,您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她吧!” 雪晴点点头,秦氏没等她说话,就吩咐香菱道:“姑娘一会要沐浴,你赶紧去准备!” “我……是,妈妈!”香菱不是很乐意,一来是不乐意去干这种二三等丫鬟该做的事情,二来是想打听雪晴今日为什么会一身酒气的回来,但拒绝的话在看到秦氏竖起的眉头后吞了回去,不情不愿的应下,不甚高兴的跟着秦氏一起出去了。 “不知道闵护法打扮成这样,还一直坚持要见我是想说什么?”两人出去之后,雪晴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她现在真的是非常不乐意见闵月,这会让她忍不住的想起那日被挟裹一般的去见俞振霄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 “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亲口向姑娘通禀。”闵月不急不忙的回了一句,而后脸色一正,道:“是开阳王家的事情!” “开阳王家的事?”雪晴微微一挑眉,道:“是王家有了替代王夏渝进东宫的人选还是王家放弃了往东宫塞人的打算?” “八大世家之中,王家处于劣势,想要翻身,必须选一条捷径,而将王家女送进东宫是王家众位长老商议之后确定,再没有更好也更轻松的选择之前,王家是不可能做出变动的。”闵月微微一笑,道:“两个月前,王兴宇明面上留了一个替身之后,亲自送王夏渝回开阳,直到前几日才带着王夏涣返回盛京,但实际上,二十天前他便已抵达盛京,与他一起乔装打扮到盛京的还有王家另一位姑娘王沅茜。” “王沅茜?”雪晴微微皱眉,道:“这名字听起来可不像是王家嫡系的姑娘啊!” “确实不是王家嫡系的姑娘。”闵月点头,道:“王沅茜的父亲那一辈还算是嫡系,但是到了王沅茜这一代却被归到了旁支,所以,就算王沅茜才貌都极为出色,天赋甚至比王夏渝更好,却依旧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而成为王家最最出名的姑娘。” “这样的一个人,若能得到一个可以使全家人翻身的机会,一定会不惜一切的牢牢抓住……”雪晴吁了一口气,道:“这一次,王家倒是选了一个靠谱的人,只是,旁系的姑娘,就算是嫡出、就算王家大夫人愿意将之记在自己名下,图谋太子正妃之位,是不是也太过奢求?太子或许不介意自己的太子正妃由首辅之女变成世家嫡女,但这个嫡女的身份有了水分,他估计就不乐意了。” “或许是因为王夏渝的事情让王家人吸取了教训,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放得很低。”闵月轻声道:“上一次,王家不能说是大张旗鼓,但也没有掩饰他们的野心和企图,而这一次,王家做事不仅低调更隐秘,王兴宇返回盛京之后,一边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行踪,一边利用手头的人脉与东宫以及皇后和承恩公府联络……就在王夏涣在青舍露面的前两日,王兴宇便将王沅茜送进了承恩公府,昨日,承恩公府又将之送进了东宫,不出意外的话,王沅茜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一名侍妾了。” “从太子正妃到太子侍妾,王家这标准降得还真是快啊!”雪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道:“不过,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毕竟就算是侧妃,也得经过一整套的礼数之后,才能被迎娶进东宫。虽说礼数越多,越能代表皇家的态度,越显得尊贵,但是相同的,礼数越多,需要做的准备就越多,耗得时间就会越久,这时间长了,变数就会多……王家想要翻身,想要崛起,但肯定有人不乐意见到王家翻身崛起。与其算计再一次被破坏,不如先把人送进东宫,至于说名份……如果王沅茜确实是个有手段有能耐有心计的,何愁没有上位的哪一天?” “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算计再多再好,不落到实处终究还是一场空。”闵月点点头,道:“王兴宇应该是明白了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才会做出现在这样的选择,王家这一步就算落了空,损失的也不过是一个旁支没什么名气,就算留在王家,也未必能够给家族带来什么助益,但是要是成功了,说不得就能让王家达成目的。” 雪晴点点头,却又不解的问道:“王家做事隐秘却还是被你把一切都尽收眼底……闵护法一定派了很多人盯着王家和东宫吧?” “是!”闵月点点头,道:“少教主有过交代,说与姑娘能扯上干系的事情都不能等闲视之……如果没有意外,再过两三个月,钟大姑娘和如今还在庄子上养病的严姑娘就该进东宫了。这两位一位是姑娘的堂姐,另一位则是与姑娘有过嫌隙的师姐……无论哪一位,都与姑娘关系匪浅,自然得盯紧了。” 俞振霄的交代?雪晴微微一晒,道:“王兴宇返回盛京的时候,俞少教主还没走吧!” “是!”闵月点点头,却又道:“在更早之前,少教主就交代过这句话。” “更早之前?有多早?”雪晴心里有些恼,忍不住冷笑道:“是清安园的宴会之前还是之后?”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闵月微微一滞,讪笑起来,道:“这个恕属下不敢多言,姑娘若想知道,且等属下密信少主,得了少主回复之后再回答姑娘。” “不必了!”雪晴摇摇头,又淡淡的道:“只是我希望以后闵护法尽量再来了,这次数多了,可是容易被人发现的。”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属下已经在钟府的花房安插了人,每次来都会顶着她的名号,不会让人察觉,给姑娘带来麻烦的。”闵月微微一笑,道:“安插进来的鸢尾是绝对忠心的,姑娘若有需要,可以随意使唤。” 第二百二十三章心生厌恶 “花房是有一个叫鸢尾的粗使丫鬟,是年后进府的。”秦氏低声说着刚刚打听来的消息,道:“是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管事的说她手脚麻利,不多话。” 雪晴一听就明白了。 年前钟家内宅的人手大肆清理了一番,而后或者从家生奴才子之中挑选,或者干脆从外面采买了好些人进府补充空出来的位置,但依旧还有不少位置是空着的,这让钟府过年的时候人手略有些不够用。 但是端氏在年后却还是又清理了一批年前就想清理却暂时没有清理出去的人,而清理了这些人之后,端氏再一次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不少人进府……这个鸢尾想必就是这个时候进了钟府的。 雪晴如今比较想知道的是,除了鸢尾之外,钟家还有没有其他人是安教或者说是俞振霄安排进府的——年前年后清理下人,而后从自己的陪嫁庄子上挑选人手或者人牙子手里买人的可不止端氏,杨茹、沈月绮都做了一样的事情,唯一例外的只有把一颗心放在儿子身上的三太太梅汐涓,但她没有动并不代表三房就没有动。 这么一算下来,整个钟府前前后后换了大概百余人,这百余人中只有一个鸢尾?雪晴可一点都不相信。 雪晴的表情落在秦氏眼中,她立刻轻声道:“奴婢倒是没有把鸢尾叫过来问话,问问她和那位闵护法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闵护法会冒充她,打着幌子来见姑娘。不过,像鸢尾这种卖身进府没多久的,最是好收买,只要给一点点好处,就能做些背主的事情,更别说这种只是让人打着她的名头溜一圈的……” “奶娘觉得她只是被闵月收买了?”雪晴眉毛微微一挑,她可不觉得鸢尾是被闵月收买的,就算闵月没说了鸢尾是她安插进来的人,她也不会这么想,闵月可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更何况闵月还说了,这鸢尾不仅仅是安插进来的,还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就这一点,她可以肯定鸢尾不但是安教的人,还是那种被培养或者经历过某些考验的人。 “姑娘的意思是……”秦氏想不到那么深,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是雪晴只让她去打听花房有没有鸢尾这个人,只说了闵月是打着这个人的名号过来的,别的并没有与她说清楚。她微微想了想,道:“姑娘,奴婢和花房的管事还算相熟,奴婢可以和她打声招呼,等过些日子,寻个错,把这丫头打发到庄子上去……今日的事情,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 “不用了,奶娘!”雪晴摇摇头,撵走一个鸢尾倒是简单,但就能保证这府里没有第二个鸢尾吗?就算没有第二个,闵月那样、武艺不弱的人想要见自己,顶多也就是麻烦点而已,根本就不可能杜绝。还有,有这个鸢尾,闵月来见自己还能打个幌子,只要没人起疑心、死死盯着,就不大会出大问题,但是换种方法可就不一定了。 秦氏点点头,她倒没想这么多,只觉得闵月能收买一个鸢尾,就能收买第二个,没有必要这折腾,动静太大反而不美。她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这开阳王家送了一个姑娘进东宫的事情要不要让大姑娘知道?” “不用了!”雪晴摇摇头,脸上浮起一抹寒意,淡淡的道:“大姐姐应该很早以前就明白,太子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她自己也只是侧妃而已,太子多一个侍妾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可这位好歹也是开阳王家的姑娘,如果一直平平倒也罢了,一旦得宠,肯定不会甘愿一直屈居人下,而王家也势必为之张目,到那个时候,大姑娘可就不好过了。”秦氏轻声道:“大姑娘日子不好过,府里上下都会受影响……二爷如今进御书房的次数逐渐增多,二爷学识渊博,成为天子近臣只是迟早的问题。大姑娘日子不好过,最后说不得还得找上二爷。” “你说的有道理!”雪晴点点头,将王沅茜从进东宫,对王家来说或许只是将一个原本没什么大用的棋子利益最大化,但是无论是王家还是王沅茜本人而言,进东宫都只会是开始。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身后的家人家族,王沅茜都会拼命往上爬,而身为侧妃的钟初晴有非常大的可能成为她需要扳倒,进而取代的目标。 而王家或许不会像对待王夏渝那样,付出非常多来支持王沅茜,但也绝对不会将她送进宫就不管了,那不是将这颗棋子盘活的做法,也不符合王家自身的利益。 而且,雪晴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感觉,感觉这王沅茜以后必然会对上钟初晴,也必然会成为钟初晴的最强劲的对手。 但是,她却没有半点想给钟初晴提醒的念头,她看着秦氏,轻声道:“只是,奶娘可想过,大姐姐会不会相信?会不会追究消息的来源?那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秦氏哑然,最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是我想岔了,这件事情确实不该让我们来告诉大姑娘,我们真要那么做了,得来的可能不是感谢,而是质疑。质疑是不是别有用心,质疑姑娘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得到大爷和老爷都不知道的消息,甚至有可能逼着姑娘为大姑娘除去这个隐患……” 雪晴默默地点点头,秦氏又叹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之后,雪晴轻声道:“今儿这件事情暂时就谁都别说,娘那儿也暂时瞒一瞒。” “是,姑娘!”秦氏点点头,看着脸上倦色满满的雪晴,道:“姑娘累了吧,你先休息,这些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嗯!”雪晴点点头,没有拒绝的由着秦氏扶着她上床躺下,带了几分无力的闭上了眼,秦氏小心的为她放下帐子,悄声走了出去。 秦氏那边一关上门,躺在床上的雪晴眼睛就睁开了,眼睛之中满满的都是冷意——鸢尾是年后进府的,那在清安园自己崭露头角之前,难道在那之前俞振霄就对自己起了某些心思?那么,这个之前又是什么时候呢?是在青舍第一次见过之后,还是更久之前? 雪晴真不知道,但雪晴却可以确定,自己非常厌恶这样的事情,厌恶已过弱冠之年却觊觎还算孩子的男人,前生的杨禹枢和今生的俞振霄在她眼中都是这样的人,而她也相信他们的觊觎不会因为所谓的“心悦”,而是另有所图!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两个人的觊觎呢? 第二百二十四章谁有福气 “王家送了个族女进东宫?”邢之嵩脸色微寒,看着对此事似乎没什么感觉的女儿,道:“琳琳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是钟家妹妹告诉我的。”邢晓琳微微一笑,道:“钟妹妹没说从什么地方得的消息,我猜是俞欢告诉她的。俞欢从到盛京之后就对钟妹妹格外不同,就算钟妹妹对她淡淡的,也不减对钟妹妹的热情。如今,钟妹妹对她不若之前那般冷淡,她就越发的热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她得了消息,而后告诉钟妹妹的……安教和八大世家住在一起,八大世家有什么动静,最最难隐瞒过的就是安教了。” “钟家二房这对父女倒是和钟善继父子完全不一样,没有将旁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邢更彦带了几分赞许的道:“钟与晖如此,他这个女儿也是一般,以后怎样不好说,但如今看起来却是和钟善继钟熠父子不大一样。” 邢之嵩点点头,钟珥如今已经成了裕正帝最最喜欢叫到御书房的侍讲。 雪晴名声大振之后,裕正帝很是好奇——钟善继虽是科考入仕,才华却并不算太出众,如今能够身居高位,凭借的还是实干的本事。钟善继如此,钟熠就更是了,他当初点钟家大姑娘为太子侧妃,看重的也不是钟初晴那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才女名声,事实上他甚至都不相信钟家能出什么才女。 但是,就是他认定才能不错,但才华真不见得有多少的钟家居然真能出才女,还是个小小年纪就才华出众,善书善画更能一曲将在场所有的名门闺秀世家贵女镇住,那么多名闻遐迩的才女都自愧不如,无人敢下场与她比试一番的才女……这就让裕正帝意外的同时心头有更生出浓浓的好奇来了。 但是,再怎么好奇,将这新晋才女召进宫见驾也是不合适的,于是,裕正帝便将新晋才女的爹,刚刚进翰林院当侍讲的钟珥叫进宫去了。 对钟珥,裕正帝还是有几分印象的,也知道钟珥在盛京的文人士子之间名声不小,但却也先入为主的认定那名声至少有七分是仰仗钟家来的。所以,就算之前有人曾在他跟前提过钟珥,裕正帝也没有想过将人召到御书房考校一二。 钟珥的才华自然是无可质疑的。 裕正帝对此既感到意外又十分的欣喜,而那之后,召钟珥进御书房的次数就多了起来,钟珥如今隐隐的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红人,但他对邢更彦的态度却一如当初,谦逊之中带着感激,在旁人故意提及的时候更毫不讳言的说邢更彦对他有知遇之恩,有提携之恩。 以后怎样,邢之嵩不好说,毕竟这人都是会随着地位的变化而变化的,但就现在看来,当初念在钟雪晴和邢晓琳同窗的份上,帮钟珥入仕这件事情没有错,之后借着雪晴出名的势头,将他推到裕正帝面前的决定也是不错的。 “我相信钟妹妹以后也会是个好的!”就算是面对最最疼爱自己的父兄,邢晓琳对雪晴也是十分袒护的,她继续道:“钟妹妹与我说,这个消息她没有告诉钟初晴……我们都不知道王家居然暗中和承恩公府搭上了线,钟家就更不会知晓了,这就占了先机。” “琳琳,你是想……”邢之嵩眼中闪过一丝心疼,邢晓琳是他不惑之年才得的掌上明珠,从小含在嘴里养大,从来就没有想过用女儿博什么富贵。裕正帝指婚的时候,若不是邢晓琳以死相逼,甚至付诸行动,他真的会不顾一切的求裕正帝收回旨意。他宁愿邢晓琳因为这个一辈子嫁不出去,在家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想将女儿嫁给太子,一辈子陷在宫闱的争斗之中,一辈子如履薄冰的过日子,不是提放别人算计自己就是挖空心思算计别人。 “和王家联盟!”邢晓琳微微一笑,眼底带着看透和坦然,道:“王家此举,无疑表明了他们不再谋求太子正妃之位的心迹,而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也只有正室的位子不被动摇……我们两家所求并不冲突,我们有磋商的余地和可能。” “琳琳,你还小,你根本不明白……”邢更彦眼中闪过恨。 “大哥,我以为我已经把自己的心思说得够明白了!”邢晓琳笑着摇头,她心机城府不够深是因为从小到大一直被父母兄嫂宠在手心里 ,并不是傻。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被指为太子正妃是因为自己有了足够有权势,能够给太子增添更多砝码的父亲,是因为自己有个像父亲一样能干强势,足以继承父亲一切的大哥,是因为自己还有一个年纪不大、就峥嵘毕露的侄儿…… 同时,她更明白,如今被看重的,将来或许就会成为被忌惮的,她要想一辈子安安稳稳,一辈子有超然的地位,邢家要想在将来不被卷入夺嫡之争,她就不能有自己的儿子…… 这一点,她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诚布公的与父兄好好的谈过了。 邢之嵩眼中再次闪过心疼,他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老大,这件事情琳琳都看开了,你确实也没有必要再纠结,只要邢家一直能给琳琳撑腰,有没有子嗣算得了什么?至于琳琳说的结盟……你不妨和王家接触一二,看看王家是怎么想的。” “是,爹爹!”邢更彦点头,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严家那丫头出京养病有些日子了吧!”邢之嵩淡淡的道:“这么久了都没有养好,想必病的不轻,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病,侧妃进东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在那之前痊愈……” “如今都没有好,说不得好不了了!”邢更彦冷冷一笑,对早早的就想与旁人联手,坑自己妹妹的严浅忆他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之前没有来真格的,不过是没到时候而已。 他凉凉的道:“严家那姑娘儿子之前也见过几次,看面相是个福薄的……只是不知道王家进了东宫的这姑娘是不是个有福气的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相左 “这倒是个运气不错的,王夏渝自己作死,倒是成全了她!”邢更彦不能确定王沅茜是不是个有福气的,八大世家的宅子里却有人肯定了王沅茜运气不错。 “运气?仅仅只是运气吗?”慕容瞿圭轻轻地摇着扇子,斜睨着说话的崔儒林,道:“王家可不像我们四家,人口多得让人艳羡不已,我们几家若不是几百年来守望相助,哪能与人多势众的王家、李家并肩多年?和李家一样,王家旁支的姑娘少说也有两三百,王沅茜能从这两三百个嫡出姑娘之中脱颖而出,靠运气……呵呵,运气肯定是不错的,但光靠运气,恐怕也是走不了三个回合的。” “我只说她运气不错,可没说她是靠运气走到这一步的!”崔儒林呵呵一笑,道:“能走到这一步,相貌才华自是不需说的,心机城府手段也定然不缺,但不是有这些就能出头,毕竟她就只是个旁系的姑娘,如果没有足够的运气,又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这倒也是!”慕容瞿圭点头,算是赞同了崔儒林的话,又道:“不过,我最好奇的不是这个,而是王家,他们怎么会在舍弃了王夏渝之后选个旁支的姑娘呢?就算这个旁支的姑娘够出色,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我也好奇!”上官昊点点头,轻轻地靠在椅背上,一副悠闲的样子,道:“王家之前那般的大张旗鼓,仿佛他王家的姑娘是玉皇大帝的女儿一般,只要他们开了口,表了态,当今和太子就会屁颠儿屁颠儿的迎了他王家的姑娘入主东宫一般。而这回,像做贼一般的把人带到盛京,谋着路子拐弯抹角的把人送进东宫还能说是怕事情泄露了,被人搅了局,算计又一次成空,但连名分都不求就让人意外了……之前他们但凡稍微的放低一点点姿态,别只盯着太子正妃之位,今上和太子就算不大满意王夏渝娇纵任性,也会主动示好,给个侧妃的名份。” “上官这话说的就是我想的。”慕容瞿圭点点头,道:“你们说这步棋是王家自己走的呢,还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这件事情应该是王兴宇这瘪犊子弄出来的,但他没这心机本事!” 就像赢依诺等人一样,慕容瞿圭这些八大世家的嫡长子也都是七八岁就认识,每年总有那么几次见面厮混的机会。不过因为背后的家族利益和性格使然,他们也有交情更好的和看不惯的,王兴宇就是那个让慕容瞿圭一直都看不惯的。 有的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至交好友而是那个厌恶你的人。所以,是慕容瞿圭第一个发现王兴宇留了一个替身,亲自送王夏渝回开阳,也是慕容瞿圭第一个发现,王兴宇悄然又换了回来。他原本也没多想,但又过了几天,他出门一趟,又带着王夏涣回来了。 慕容瞿圭总觉得这其中定有猫腻,便动用了手上的人跟踪调查。只是,他手里的人手有限不说,还晚了一步,并没有及时得到消息,前日才把王兴宇通过承恩公府送了一个族妹进东宫的事情打探清楚,昨儿晚上才确定了王沅茜的身份。 “那么你觉得是谁给他指点迷津了呢?拓跋谦耀?李源梁?”皇甫震隆看着慕容瞿圭,道:“不是我小看了他们,他们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 “你忘了一个人!”慕容瞿圭微微一笑,眼中带了忌惮,道:“一个论文才论武艺远不及你我,论通透论本事却远远的把你我都给抛下的人。” “慕容想说的是俞振霄吧!”崔儒林了然,道:“俞振霄确实有这个本事,只是俞振霄这人就像他自己说的,无利不起早,指点王兴宇对他似乎并无好处啊!” “目前看来指点王兴宇看起来对他是没好处,但将来呢?”慕容瞿圭眼中的忌惮更深了,道:“旁人走一步看十步、百步,俞振霄却是个走一步看十年的,当初安教远走青州,谁都不看好,可现如今呢?安教号称教众过万,但你我都知道,安教就龙腾山上的核心教众就不止这个数了,再加上那些虽没有入教却唯安教马首是瞻的青州人……安教如今的威势,并不亚于你我的家族!” “这个我相信,不过我也相信俞振霄,他既然说了有他一日,安教不出青州,他就绝对不会食言!”崔儒林肯定的道。 “这个我也相信!”上官昊附和一声。 慕容瞿圭的脸色微微一黑,看向皇甫震隆,皇甫震隆微微一笑,道:“俞振霄这个人想来言出必行,我也是信他的。” 慕容瞿圭的脸色更黑了,冷冷的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相信他在王家背后兴风作浪了?” “他给王兴宇出主意是有可能的,但是想借此兴风作浪的可能不大……”崔儒林摇摇头,他和俞振霄交情极好,这个时候自然会向着俞振霄说话,他微微一笑道:“俞振霄从来就不是野心勃勃之人,他一直想要的不过是安乐和美,不是那种兴风作浪的人。” “俞振霄不是野心勃勃的人?”慕容瞿圭冷笑一声,道:“这话别人信我不信!”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是相信的。”崔儒林不客气的说了一声,而后对上官昊道:“我们在盛京呆的时间也够久了,是时候考虑离开了,你说呢?” “确实该回去了!”上官昊点点头,又看向皇甫震隆。 “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皇甫震隆面带无奈,知道上官昊在防备自己,叹息道:“放心吧,既然说了公平竞争,我就不会暗地里玩花招,不会借着悦萼来接近俞姑娘的。” “我明天一早出发!”上官昊呵呵一笑。 “我也是!”崔儒林跟上。 “好,我也明日一早就走!”皇甫震隆很是无奈,而后和另外两人一起看向慕容瞿圭。 “我暂时不走,我想留在盛京看看王兴宇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慕容瞿圭咬牙,道:“王兴宇一日不走,我一日不离。” “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盛京慢慢的看吧!”崔儒林心里冷笑,而后看向皇甫震隆,道:“既然明日要走,那我就回去准备准备……对了,我今日会与崔莹好好说说,让她也和皇甫世妹亲近些,以后绝对不会出现皇甫世妹被人为难,她却在一旁袖手旁观的事情。” “那我就多谢了!”皇甫震隆点点头,也跟着起身,道:“昨日的小宴上,悦萼喝多了,今晨起床一直叫头疼,连学舍都没有去,我正好与她说说我明日要走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你快去看世妹,我也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日出发。”上官昊也跟着起身,而后才后知后觉一般的看向慕容瞿圭,道:“慕容,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慕容瞿圭的脸色非常难看,点点头,道:“我让人准备酒席,晚上一起用喝一杯,给你们饯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相辞 “慕容有些急了!”出了慕容家的院子,上官昊来了一句,眼底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道:“他方才那番针对俞振霄的话,是被逼急了!” “能不急吗?”崔儒林凉凉的道:“慕容伯父是最欣赏俞兄,不止一次的在人前夸赞,说慕容家族之中但凡有一个子弟能有俞兄的本事,他们这些个当叔伯的就能早早的将手上的事情交付,自己去过游山玩水,快意江湖的逍遥日子……慕容从小就好强,一事事都用最高最严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敢说文韬武略天下第一这种狂妄,引人发笑的话,但论文才论武功却真是从不输人。可他再努力,却总被自家老爹拉着与自嘲文不成武不就,自诩是个庸碌俗人的俞兄相比,还每每被慕容伯父说不成器……这么多年下来,他能有平常心才是怪事!” 上官昊哈哈笑了起来,皇甫震隆则淡淡的道:“恐怕不仅仅是瑜亮情结……我听说,慕容雪玲会在近日抵达盛京,如无意外的话,慕容家想做的是将之送进东宫,而他们原本的目标应该是侧妃之外。” 崔儒林噗嗤一声笑喷了,道:“这么说来,王兴宇这一番让我们觉得有些意外的作为,好死不死的抢了慕容家的先,坏了慕容家的算计?难怪慕容脸色那么臭,难怪会恼羞成怒的那般说话,难怪会很不能掐死王兴宇……呵呵,可惜啊,离开家时间太久了,必须回去了,盛京的热闹看不到了!” “王家想在东宫那边押宝,慕容家原本应该也是有此打算,可惜晚了一步失了先机,不过,以慕容的性格,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慕容和王兴宇在盛京肯定得斗上几回合!”上官昊看着崔儒林,道:“崔家呢?” 皇甫震隆也看向崔儒林,皇甫家上官家一直以来更看重的还是朝堂之外的江湖。上官家也好,皇甫家也罢,一直以来在盛京都只有传递消息,观察朝堂动向的桩点,并没有发展实力。但是崔家却不一样,在盛京有不小的势力,大燕的文臣清流至少有三成和崔家有这样那样的关联,慕容家和王家若在盛京下棋,势必影响到崔家的利益。 “家族的事情还用不找我烦心!”崔儒林呵呵一笑,扇子一挥,笑着道:“你们也知道,崔家子弟都要成家之后才能参与家族事务,我这还一介单身,家族的事情还轮不到我说话。唔,我准备往青州走一趟,你们呢?” “我回栗州!”上官昊脸上带了几分苦笑,道:“陶叔说我根基还不够扎实,让我回去跟他半载……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还能有个人样!” 上官昊的话让皇甫震隆和崔儒林都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完,皇甫震隆看着两个好友,道:“我回福州,皇甫悦欣和尹华婚期在即,我这个长兄于情于理都该回去看着点……请柬想必已经送到了栗州淄阳,你们若是得空,过来喝杯喜酒,也给我那妹妹撑撑面子。” “知道了,就算我们没用也会单独备上一份礼的。”两人点点头,而后三人便散了,往各自家族的院子走去——方才之前,他们虽已经萌生去意,却也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只是既然话赶话的把这话说出口了口,那就不能用任何理由拖延,趁着今日还有时间,该交代的要交代,该为妹妹做的也得好好安排一番了。 三人之中最轻松的自然是上官昊,而最放心不下的则是皇甫震隆——一个留在京城的不过是母亲记在名下,以前没多少感情,现在也没多少感情的族妹;另一个要留下的是以前就觉得愧对,近半年相处多了,越发心疼怜惜的嫡亲妹妹;前者是个稳重大气、在世家姑娘之中人缘不错的;后者是个胆小怯懦、不惹事也可能被人欺负的…… 一路想着,皇甫震隆慢慢地进了皇甫悦萼的院子,看到了正坐在院子的树下画着什么的皇甫悦萼。 皇甫震隆带了几分好奇的走到她身后,看到的是初具雏形的一幅画,画的却是昨日设宴的场景,一群姑娘围坐桌边,觥筹交错的场景。 皇甫悦萼喜欢画画,皇甫震隆是知道的,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皇甫悦萼的画,而这一看,脸上就忍不住的浮起几分讶色——皇甫悦萼准备画的是一副工笔仕女图,如今只用将昨日的场景用线条勾画了一半出来,但勾画出来的人物和场景却非常的生动,几个姑娘的衣着动作表情都如同昨日的情景再现一般…… “画的真好!”皇甫震隆忍不住赞道:“真没想到你画的居然这么好!” “兄长~”皇甫悦萼叫了一声,放下笔,起身行礼,道:“兄长怎么来了?” “你昨儿醉得不轻,我心里担心,就过来看看!”皇甫震隆笑笑,而后又关心的问道:“现在怎么样?可觉得头疼?” “除了总是感到口渴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皇甫悦萼两颊飞红,不好意思的道:“妹妹胡闹,让兄长担心了!” “担心是有点,不过你能和朋友们玩得这般快活,我很高兴!”皇甫震隆笑着摸摸她的头,道:“早上我是亲自去青舍向曹先生为你告了假的,并没有隐瞒你宿醉未醒的事实,先生并未见怪……杨青芷杨姑娘,俞敏霞俞姑娘,还有钟晚晴钟姑娘今日也告了假,我遣了人上门问候,你明日去学舍的时候别忘了再问个安好。” “是!”皇甫悦萼点点头,轻声道:“我自己躺着休息,却把乱摊子丢给兄长,给兄长添麻烦了!” “和大哥这么客气作甚?”皇甫震隆嗔了一声,又轻声叹息道:“这以后,想要给你收拾善后都不行了!” 皇甫悦萼微微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皇甫震隆,看着妹妹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皇甫震隆心里再一次轻叹,轻声道:“我在盛京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该回福州了!” 皇甫悦萼眼神微微一黯,低声道:“兄长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 “这么快?可是……”皇甫悦萼一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别瞎想!”皇甫震隆轻轻地拍了她一下,轻声道:“是上官决定明日一早起程,约我与他同行,我答应了。” 皇甫悦萼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皇甫震隆道:“我这一去,短时间内是不会在来盛京的,这里就留你一个……说实话,我心里很不放心……让人泡壶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好好的说说话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挑破 茶很快送上来了,皇甫悦萼给皇甫震隆和自己分别到了茶之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那么捧着茶杯,乖巧的等着皇甫震隆发话。 “明日一早我就会启程离开!”皇甫震隆轻声道:“耕安会留在盛京,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找他。” “嗯!”皇甫悦萼点点头,皇甫耕安是皇甫家的旁系子弟,二十七岁,在旁系之中算是比较出色的人物,在皇甫家的本家也颇有些脸面。皇甫家确定要送皇甫悦萼到盛京求学的时候,皇甫家的老夫人赵氏点了他的名,让他护送陪同,皇甫震隆将他留下来,皇甫悦萼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祖母之前选他,是觉得他老道,有他监管你会好些,不过祖母并没有直接交待他这些,而是让我在离开盛京之前视情况再做安排!”皇甫震隆微微一笑,道:“我想这一次祖母也没看准,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监管、约束、免得你行差踏错的族兄,而是一个能够听取你的意见,听从你的安排,让你能够过得更自在舒服的管事……我晚上会与他好好谈一谈,让他以你为主,配合你,再任何情况下都以你的意见为主。” “兄长~”皇甫悦萼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皇甫悦萼的模样让皇甫震隆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道:“你可知道为什么是你到盛京来?” 皇甫悦萼微微一怔,这还用问为什么吗?皇甫家虽然不止她一个年纪身份都合适的姑娘,但皇甫悦蔓和皇甫悦蕾心比天高,又怎么可能为了到青舍求学,成为在世家之中名声并不响亮的曹穆卉的弟子而千里迢迢的到盛京来?对她们来说,这是受苦受累还没好处的事情吧!她们不乐意,父亲皇甫梓豪自不会勉强她们,那就只能让好打发的自己来了。 不过,这种心知肚明的话却不能说出口,她轻笑一声,道:“因为我最合适啊!” “也算吧!”皇甫震隆点点头,道:“悦华已经出嫁,悦欣婚期在即,皇甫家真正的嫡支嫡出姑娘仅你而已,你自然是最合适的。不过,最后定下你却不是因为你最合适,而是祖母发了话,父亲不敢违逆,只好压着悦蔓悦蕾,让你来了。” “三姐姐四姐姐想来?”皇甫悦萼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这件事情到离开福州不超过三个月的时间,而在那一段时间她被送到了皇甫家的一处庄子上与一位熟悉盛京风俗和规矩婶娘住了一段时间,由那位婶娘与她说了些盛京的风土人情。皇甫悦萼一直以为那是不想她不乐意在家中哭闹不休或者干脆想法子躲开而安排的。 “自然是想的!”皇甫震隆点点头,道:“虽然曹先生的名声不算特别的响亮,但他总是当世有名的准大家,能有这样的先生总不会是坏事。” 皇甫悦萼点点头,在青舍学习的这四个多月,她自然知道曹穆卉被誉为当时准大家一点儿都不虚,不仅精通六艺,更懂得因材施教。旁人收获有多大她不清楚,但她真觉得自己这四个月比在家中一年学到的东西还要多的多。 “其次,世家嫡支嫡出姑娘到盛京来求学是安教、崔家、慕容家牵的头,就算看在这三家的面子上,各个家族也会将家族中最最得宠、最最优秀的嫡出姑娘送来。”皇甫震隆继续道:“悦蔓悦蕾虽然早就记在母亲名下,也被称为皇甫家的明珠,但在是相熟的人家眼中,她们的身份是总是差了那么一层,像嬴世妹那样心高气傲的总是下意识的疏远她们,若能与她们同窗几年,打破这种疏远隔阂,那可是莫大的好事。” 皇甫悦萼再一次点头。有父亲皇甫梓豪不分缘由的宠溺,皇甫悦蔓皇甫悦蕾在皇甫家自然是金尊玉贵,虽然人人都知道她们是妾室所生,享受到的一切都比自己这个嫡出的姑娘好太多太多,但那是在皇甫家,除了皇甫家并不是人人买账,尤其是嬴依诺等嫡支嫡女,不过是维持着面上的礼数。 这对心高气傲的两姐妹来说是难以忍受的事情,尤其是一心想要嫁给上官昊的皇甫悦蕾。 “最后,这还是一个可以结交盛京名门闺秀的最好机会……认识的人越多,对将来越是有好处。”皇甫震隆淡淡一笑,道:“好处这么多,她们又怎么肯错过?” 皇甫悦萼点点头,眼中带了些歉意,轻声道:“是我想岔了!可是,祖母为什么会选我呢?她老人家平日对我……我不是说她老人家对我不好,但是她老人家平日除了格外看中兄长之外,对谁都是淡淡的。” 皇甫家如今的老夫人赵氏也曾是个传奇人物。她出身越州,赵家在五十年前是平分越州的四个家族之一,赵老夫人是赵家家主的嫡长女。 她刚刚及笄的那一年,其父意外身亡,其父的一位族兄在几个族老的支持之下,先是在她和其母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害死她的弟弟,再威逼她将嫡支的产业交出,更想在占了嫡支的产业之后占据族长之位。 面对如同财狼虎豹一般的族叔,刚及笄的赵老夫人先是毫不留情的让家中供养的护院放手一搏,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直接斩杀那位野心勃勃的族叔。解决了仇人之后,她不顾后果的让人把刀架在那些站在族叔那边,支持族叔的族老颈上,又请来原本就同情她的族老,快刀斩乱麻的确定了她的地位,成为了赵家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族长。 之所以是最后一位是因为她成为女族长之后不到两个月,就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是福州皇甫家的嫡长子,皇甫震隆和皇甫悦萼的祖父皇甫博卿。 婚事是赵老夫人自己找上皇甫家,与当初的家主谈的,她的条件很简单,她嫁进皇甫家为嫡长媳,越州赵家的一切会作为嫁妆带进门,皇甫家要保证她的地位和利益不被人分割,她甚至没有提要次子随母姓,继承赵家一切的条件。 越州与福州相接,皇甫家家主就算是个蠢货也不可能错过这个好机会,自然毫不犹疑的就把儿子给卖了——反正儿子既无婚约也没有什么红粉知己,这门婚事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至于说旁人非议……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顺理成章的将近四分之一个越州收入囊中,被人羡慕嫉妒的非议几句算什么? 带着庞大嫁妆进门的赵老夫人强势了一辈子,在儿孙面前也是强势到了极点的人物,皇甫悦萼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时候入了她的眼。 “祖母说你像她,只是你比她好命,没有生为长姐,不用负担太多。”皇甫震隆笑笑,迎着满眼不可思议的皇甫悦萼,道:“别的我不知道,但你长了一双和祖母一模一样的眼睛,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有你遗传到了。” “是吗?”皇甫悦萼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 “我怎会骗你?”皇甫震隆笑着说了一句,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决定让你为主,耕安为辅吗?” “不知道!”皇甫悦萼老老实实的摇头。 “因为你提醒钟雪晴,让她拒绝你的邀请,不要赴宴!” 第二百二十八章欣慰 “兄……兄长……”皇甫震隆的声音不大,落在皇甫悦而耳中却如响雷一般,震得她语不成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着脸色大变,血色顿时消失的妹妹,皇甫震隆轻声道:“不用慌张,你这样做,我其实是非常欣慰的!” 欣慰?皇甫悦萼微微一愕,脸上恢复了两分血色,但心却依旧提着…… “你让钟雪晴拒绝,不要答应赴宴,可是担心她前来赴宴,俞欢姑娘势必陪同,而我极有可能不顾你的感受,以拜托俞欢姑娘照顾你为借口,与她来往联系?”皇甫震隆看着皇甫悦萼,直言不讳的问道。 “是!”皇甫悦萼低声应是,她微微低头,眼睛盯着手上的杯子,看都不敢看皇甫震隆。 “你这样做可是担心我真要那么做了,会影响钟雪晴等人对你的印象,进而影响到你与她们的交往,失去这些主动向你示好,愿意与你为友,在你遇上事情的时候,愿意与你站在一起的朋友?”皇甫震隆看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皇甫悦萼,轻声问道。 “是,但不全是!”皇甫悦萼没有否认,她低着脑袋,低声道:“重要的是钟妹妹以诚待我,我不能因为别人愿意对我好,就利用别人的善意……兄长,我知道我那样做其实是对不起您的,我愿意为此接受您的惩罚!” “你是该受惩罚,但不是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是你不该将自己的兄长想得那么不堪!我再怎么喜欢俞欢姑娘,再怎么想要接近她,与她多来往,也绝对不会利用自己的妹妹……这一点,我还是能够坚持的!”皇甫震隆摇摇头,看着微微抬起了下巴,小心地用余光瞄着他的皇甫悦萼,道:“我看你的画不错,就罚你给我好好地画一幅画……不要什么花鸟鱼虫,要那种蓬勃大气的山水画,要大幅,装裱之后能够做屏风的那种。” “兄长真的不生我的气?”皇甫悦萼小心的看着他,道:“兄长不觉得我提醒钟妹妹的行为是胳膊肘往外拐?” “我说了,我很欣慰!”皇甫震隆摇摇头,轻声道:“钟姑娘向你表示了善意,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出来维护你……无论她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但她帮了你,想要与你做朋友却是事实。交友贵在诚,你能以诚相待,是大哥非常乐意看到的。” 皇甫悦萼的神色又轻松了几分,但眼底依旧带着谨慎,皇甫震隆则越发的轻松,道:“当然,我最高兴的是你的这份心思钟姑娘她们也看到了,所以就算明知道来了可能会出现某些人恶意猜测的情况,她们还是来了……你待之以诚,她们亦然,这非常好。” “钟妹妹能那般对我,我确实非常非常的高兴!”皇甫悦萼点点头,又看向皇甫震隆,道:“兄长昨日敬酒之后便离开,把宴席留给我们,也让我非常的感动。” “我最初让你宴请她们为的也只是让你和她们亲近些,就没有打算借此做什么。”皇甫震隆微微一笑,借皇甫悦萼接近俞欢……他可不会那种没格调的事情,而事实上也只有拓跋谦耀兄妹和崔莹等人那么猜测,崔儒林几个可不会那么想,他们都不屑做那样的事情。 “大哥,我不该恶意揣测,对不起!”皇甫悦萼眼底的谨慎之色几乎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歉意。 “没事!”皇甫震隆摇摇头,道:“你能多想,并依从自己的心,冒着让我生气,被我责罚的危险提醒钟姑娘这件事情做得非常好……正是这件事情,让我相信,你已经长大了,已经是一个可以自己独立作出决定的大姑娘了,也是我决定让耕安为辅的原因。我相信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情,你做出的决定或许不会是最正确的,但起码不会错得离谱。而耕安只是不为你做决定,并不是无论你做的对错与否都听你的,要是你胡闹,就算我没有交代,他也会阻止你的。” “谢谢大哥对我的信任!”皇甫悦萼的心里再一次充满了浓浓的濡慕。 “又和大哥说客气话!”皇甫震隆摇摇头,似乎没有察觉到皇甫悦萼对自己的称呼又变了。 “大哥,还有件事情……” “有什么就问!” “大哥为什么要找王世兄谈那日王夏涣为难我的事情?只是为了替我出口气吗?”皇甫悦萼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道:“你就不怕你与王世兄谈过之后,王夏涣当面不敢怎样,等你们一离开盛京就变本加厉的找我麻烦吗?” “她不敢!”皇甫震隆毫不迟疑的道:“她不过是王家抛出来掩人耳目的废子一个,只要她明白了这一点,就不敢再任性胡为!” “废子?”皇甫悦萼一脸疑惑,王夏涣怎么就成废子了呢?她可才到盛京啊! “半个多月前,王兴宇就非常隐秘的到了盛京,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王家的旁系姑娘王沅茜,在王夏涣到盛京之前,他与承恩公府达成协议,将王沅茜送进了承恩公府,以承恩公府远方亲戚身份送进了宫。”皇甫震隆简单的道:“王夏涣到盛京时,正是承恩公府将王沅茜送进宫的关键时候。王兴宇纵容王夏涣骄横跋扈,纵容她胡闹,不过是想利用她吸引别人的视线和注意力,好方便他办事而已。如今,王兴宇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以后最要紧的就是别让人给宫里的王沅茜脸上抹黑她的后腿……” “也就是说就算没人说什么,王世兄也会约束王夏涣,免得让她的胡闹波及到宫里的王沅茜,但如果有人向王世兄说了她的不是,那么王夏涣面对的就不仅仅是约束警告而是惩罚了!”皇甫悦萼恍然,而后又好奇地看着皇甫震隆,道:“大哥怎么会这般清楚王世兄的动静?难不成大哥派了人盯紧了他?” “对!”皇甫震隆点点头,道:“王家所图极大,王兴宇却那么简单的就把王夏渝给送回了开阳,这其中必然有更多的算计和谋划。王家想谋划什么我并不十分关心,但你在盛京,我起码得保证你不会被他们的算计牵扯波及吧!” “大哥,你对我真好!”皇甫悦萼这会心里彻底没有了芥蒂,眼神也更软和了。 “我是你哥哥啊!”皇甫震隆笑笑,而后脸色一正,道:“你可知道是谁将你让钟雪晴拒绝邀请的事情告诉我的?” 这意思是……皇甫悦萼微微一怔,脸上浮起若有所思的表情,难道不是皇甫震隆让人盯着自己,而是有人主动向他禀告的? 皇甫悦萼的若有所思让皇甫震隆越发的感到欣慰,他淡淡一笑,道:“是你身边的弄云向我禀告了这件事情的……我从来就没有暗示过她,让她监视你的举动,而后向我回禀。” “她……”皇甫悦萼心头生气浓浓的失望,她身边有两个大丫鬟,一个弄云,一个习儿,都在她身边呆了四五年,深得她的信任,她原以为这两人对她绝对忠诚。 “这种连暗示都不用,就忙不迭的向我通风报信的丫鬟不能再留,她现在能把你的一举一动告诉我,将来就能将你的一言一行告诉旁人。”皇甫震隆淡淡的道:“不过,她终究是你的人,怎么处理,你自己做决定!” “是,大哥!”皇甫悦萼咬牙点头,道:“我会好好的想想,然后慎重处理这件事情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求支招 “令兄离开盛京了?这么快?”雪晴讶异的看着有些恹恹的皇甫悦萼,她知道皇甫震隆等人在盛京呆的已经很久了,也该回去了,但毫无预兆的就离开了,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也不算快了!”皇甫悦萼闷闷的道:“我们是正月底到盛京的,而今已经是六月中,大哥在盛京足足呆了四个半月……我们从福州到盛京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返程大哥不用顾及我,快马加鞭,十天左右应该能回到家……这么算来,就为了送我到盛京,为了将我安顿好,为了让我能够适应而留下来陪我,零零总总都荒废了半年的时间。大哥身为嫡长子,功课多,应酬多,长辈交付的差事也多,时间最是宝贵,为我荒废了了这么久……光是想想,就觉得内疚!” 为了她?不见得吧!雪晴心里冷嗤一声,她不知道皇甫震隆是为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皇甫悦萼,前世皇甫震隆可没有为了这个妹妹特意跑这么一趟,还在盛京逗留半年之久啊! 不过,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否则如今与自己交情不深的皇甫悦萼定然会与自己翻脸。 她笑眯眯的道:“姐姐也不用太内疚了,那是你的亲大哥啊!虽然我没有亲兄长,但也知道教导弟弟妹妹,维护他们是兄长的职责……你看啊,除了嬴姑娘之外,所有的世家姑娘可都是由其家族的嫡长子护送到盛京的,他们也都在盛京呆了四个多月的,就连上官姑娘都不例外……她还只是上官大少记名的妹妹呢!” “这不一样。”皇甫悦萼摇摇头,道:“我虽然是皇甫家嫡支嫡出的姑娘,但父亲不喜母亲不爱,本身也无出彩之处……而汀姐姐虽然只是上官家嫡系的记名姑娘,却比我可强多了,依诺姐姐等人对她也比对我客气多了。” 皇甫悦萼原本想说她被送到盛京来也不过是因为身份合适的只有她不敢违逆,但话到嘴边却想起了皇甫震隆与她说的内情,微微一顿,转而夸了上官汀两句。 “那是她们眼光不好,不识彩凤,却把草鸡当凤凰!”雪晴毫不客气的将上官汀比喻为草鸡。上官家旁系的嫡女上百,却只有上官汀被上官夫人主动记到名下,至少说明上官汀必然与众不同,但她对这个人不但喜欢不起来,还有些厌恶。 “妹妹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否则你我都要被人笑话的。”皇甫悦萼摇摇头,就算有皇甫震隆的话打底,她没把雪晴的话当真,只以为她是说来安慰自己的。 她笑笑,没有继续再说上官汀,她叹口气,将话题拉了回来,道:“我大哥是和上官世兄、崔世兄一起离开的盛京的,王世兄等人虽然没有一起离开,但想必也不会久留,他们这一走……唉~” “皇甫姐姐是担心他们这些当兄长的不在,没有了人压制,那些骄横跋扈的就会越发的变本加厉吗?”雪晴了然的看着皇甫悦萼,想当然的以为她是在担心拓跋慧茹和王夏涣再拿她作筏子。 “这个倒真不太担心。”皇甫悦萼摇摇头,道:“慧茹姐姐虽然骄横,但也不是那种随意找人麻烦的,自己小心,别招惹她就好,至于说王夏涣……”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之后凑近雪晴,轻声道:“我大哥告诉我,她只是王家抛出来混淆视听的、一开始就是个没多大用处的棋子。之前由着她胡闹,是因为王世兄需要她这样,王家如今最想做的事情基本已经达到目的,不用她胡闹引人眼球,也不会再放纵她了。我大哥还说,她以后如果学不会夹着尾巴做人,都不用多,一次就会被遣送回开阳。” 看来王家送了一个族女进东宫的事情至少在世家之间已经不是秘密了!雪晴心里了然,脸上却满满的都是不解,两眼疑惑的看着皇甫悦萼。 皇甫悦萼将王沅茜的事情简洁明了的说了一遍,轻声道:“我大哥说了,王家送人进去倒是悄无声息的,但只要王沅茜站稳脚跟,王家就会为她谋求名份……这事儿对你的那位堂姐肯定会有影响,让我和你吱一声,让你知道这件事情。” “谢谢姐姐和皇甫大少提醒!”雪晴笑着道谢,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向大房透露点儿消息——皇甫悦萼都特意来提醒她了,再瞒下去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除非她真想和大房甚至钟善继夫妻撕破脸破。 “还有慕容家。”皇甫悦萼继续道:“我大哥说慕容家颇有些名声的慕容雪玲近日回到盛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慕容家原本的打算应该也是送慕容雪玲进东宫,但如今被王家抢先一步……谁知道会有什么变化!” 还有慕容家?若是慕容家也搀合进来,那盛京的水该更浑了!雪晴忍不住皱眉,皇甫悦萼则轻声道:“这些事情其实最应该告诉邢姐姐,毕竟她可是当今钦定的太子正妃。只是,我和邢姐姐也没说过几句话,就这么凑上去未免有些突兀……” “既然姐姐有这个心,我一会约了邢姐姐,我们三个一起说说话吧!”雪晴当仁不让的道。 “那就先谢谢妹妹了!”皇甫悦萼笑笑,而后脸上带了几分苦恼之色,道:“我还有件事情想要求妹妹给我拿个主意!” “姐姐请说!” “弄云……就是我经常带在身边的那个,我原本最信任的丫鬟。”皇甫悦萼叹了一口气,道:“她把我给妹妹递纸条,让妹妹不要答应赴宴的事情告诉我大哥了。她和习儿在我身边好些年了,是我最最信任的人,我做什么事情就算不和她们商量,也不会瞒着她们……谁知道她居然会……” 吴弄云?雪晴微微一怔。皇甫悦萼的这个大丫鬟,她今生只见过几次,基本上没有说过话,但是在前生对这个人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第二百三十章出主意 “姐姐是如何知道的她向令兄高密的?”雪晴挑眉,非常直接的给吴弄云定了一个罪名。 不过,这也怪不得雪晴,谁让吴弄云前生做了事情呢,没有机会也就罢了,有机会,她不趁机将吴弄云钉死可就真的对不起前世皇甫悦萼对她的好。 前世,皇甫悦萼未嫁之前,吴弄云是皇甫悦萼最最信任倚重的大丫鬟,跟着皇甫悦萼过着普通官宦家姑娘都未必能过的惬意日子。但这并没有让她心生感激,皇甫悦萼成亲之后没多久,她就踩着皇甫悦萼这个主子,成功上位,成了姑爷上官昊的房中人。 这便也罢了,最最让皇甫悦萼伤心的是她对从小就侍候的皇甫悦萼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就算明知道皇甫悦萼死了也轮不到她上位,也处处针对皇甫悦萼,不止一次的设计陷害。 皇甫悦萼恨毒了她,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在上官家,她身后有厌恶皇甫悦萼的皇甫瑜筌做靠山,在皇甫家,认定皇甫悦萼抢了自己亲生女儿婚事的柳如絮是她的外援。一个家生奴才子出身的妾室,生生逼得皇甫悦萼这个皇甫家的嫡出姑娘、上官家的大少奶奶差点没有了活路。若不是上官昊维护,皇甫悦萼被她逼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大哥亲口告诉我的。”皇甫悦萼叹气,道:“大哥说他连句暗示都没有,弄云就主动上赶着把我的事情禀告给他……大哥说这样的人一定不能再留,她现在能把我的一举一动告诉他,将来就能将我的一言一行告诉旁人……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迟早会把我给卖了!不,她已经卖了我一次,只是选错了对象!” “姐姐想过怎么处理她了吗?”雪晴看着一脸失落的皇甫悦萼,忽然觉得前生的她们何等的相似。 “我觉得大哥说的很有道理,不能再留着她,可是……”皇甫悦萼叹气,道:“她侍候了我这么多年,没用功劳也有苦劳,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会不会太狠心了些?她这可是第一次犯错啊!” 会是第一次犯错吗?雪晴很怀疑,弄云很像香菱,是那种不用多少诱惑,只要有利可图就能把主子给卖了的。但是弄云和香菱又不大一样,香菱是被父母卖了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做靠山,而弄云……皇甫悦萼也说了,他们家世家是皇甫家的家奴,她这一点又颇像香茗,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处置不当还真的会很麻烦。 想了想,雪晴将香茗的事有删减的和皇甫悦萼说了些,最后道:“香茗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大喜欢她,也知道她明面上是我的丫鬟,但心却一直不在我这里,实际上听得是别人的。可就因为她是祖母所赐,不但收下了她,还让她做了我的大丫鬟。” “事情发生了之后我也在想,如果我在她到我身边的时候直接表示了不喜,不让她一步一步升为大丫鬟或者干脆找个法子将她打发得远远地,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情了。我不会被人险些害了性命,而她也不会因为谋害主子被撵到庄子上去……” “妹妹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你和大哥一样,都不赞同我再把人留下来。”皇甫悦萼苦笑,道:“我也觉得不能继续留她在身边了,我原本的打算是将她遣送回去,弄云一家世代都是皇甫家的家奴,将她遣送回家自有她的父母安排她的将来,可大哥都已经走了……” 皇甫悦萼叹气,再怎么天真不谙世事她也知道不能专门为了遣送弄云派人回一趟福州,她苦恼的道:“我问习儿,可是她只说她是个下人,处置的又是和她身份一般无二的弄云,她没有置喙的余地。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姐姐之所以为难是因为既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件事情,又顾及多年的主仆情分,不想罚得太重,既不愿意将弄云继续留在身边,免得她再次作祟,又找不到合适的安置他的地方……你说,我说的可对?”雪晴看着皇甫悦萼,问道。 “我的心思全被妹妹说中了!”皇甫悦萼点点头,叹气道:“要是在福州就好了,无论是打发她归家或者将她打发到庄子别院都很方便,可这里是盛京……” 就是盛京才好处置,要是在福州,一个背后关系盘根错节的大丫鬟可没那么好处置,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想想前世吴弄云做的那些事情,雪晴微微思索了一下,道:“姐姐既然不忍心重罚,暂时也没地方打发她,那何不先把她降等……这么一来既能给她一个教训,也不会罚的太重,顾及到了多年的主仆情分。” “只是降等?这会不会太轻了些?”皇甫悦萼心里觉得这挺好,但想到皇甫震隆的交代却又有些迟疑。 “从小丫鬟升到大丫鬟,长则七八年,短则四五年,对姐姐来说降等这样的事情或许不痛不痒,但对弄云等人而言,或许已经是非常重的惩罚了。”雪晴轻声道:“为了表示姐姐的决定,也为了以儆效尤,姐姐不仅仅要将她降等,还得一降到底。最好将她降成粗使丫鬟,同时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还得让她去做粗使丫鬟才做的差事,让她吃点儿苦头,明白什么叫做主仆之别。” 皇甫悦萼点点头,却又道:“弄云虽说是家奴,但进府之后也是有自家长辈照应的,也没怎么吃过苦,让她去做粗使丫鬟的差事……她估计吃不了那个苦头,说不得还会抱怨。” 会抱怨才好呢!雪晴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道:“姐姐可不能心软!姐姐,如今这件事情最最重要的其实并非弄云做错了什么,而是令兄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如果你不能把这件事事情处理妥当,令兄一定会对你失望的。” 皇甫悦萼叹口气,道:“我知道!” “至于说抱怨……是她做错了事情在先,姐姐只是让她去做粗使丫鬟的差事,她有什么资格抱怨?”雪晴轻轻的挑拨道:“姐姐这样的处罚在令兄看来说不得还太轻,令兄说的可是不能再留,姐姐没有远远地把她给打发了,可是冒了风险的。” 皇甫悦萼点点头,是啊,大哥是说了不能留的。 “当然,姐姐的苦心她未必能够理解,心生怨恨也是有可能的,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雪晴轻轻地又加了一把火,道:“一个原本对姐姐就不甚忠心,都不用旁人威逼利诱就能告密,在事发之后被惩罚却不知道惶恐,对姐姐的慈悲不但不觉得感激还心生怨恨的奴才……这样的奴才留着做什么呢?” “妹妹说的没错!”皇甫悦萼下了决心,道:“就先降等而后视她的表现再做处置。如果她知错并改正,我会给她机会,也会向大哥说明情况。但如果她不但不认错,还心生怨恨……真要到那一步,我也不打发她回福州了,直接将她远远的发卖出去也就是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晚了一步 “老爷,您看……”端氏小心的看着一脸若有所思的钟善继,心里很是有些担心,道:“您觉得这消息是否准确?如果是真的,这件事情对依依会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雪晴把王家送了王沅茜的消息告诉了端氏之后,她的心就提了起来。王家送进宫的若是嫡支嫡出的姑娘,譬如说是之前在盛京闹出不小动静的王夏渝或者她的嫡亲姐妹,端氏会担心,但肯定不会如此担心——嫡支嫡出的姑娘,目标肯定是太子正妃,会给自家孙女带来影响,但绝对不会有太大的威胁,说不得还能搭上王家,从中得利。但是王家旁支的姑娘就不一样了,想做正妃或者说是想一步登上正妃之位肯定是不行的,这么一来,将要成为侧妃的初晴便危险了。 “既然是皇甫家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钟善继轻轻地抚着精心打理的胡须,一边思索一边道:“且不说囡囡这孩子和皇甫家的那位姑娘到底有多少交情,端说皇甫家本身,他们着实没有必要用过欺骗一个小姑娘来达成某种目的……当然,最最主要的是皇甫家的重心一直都不在朝堂之上,这种事情与他们来说干系不大,把这个消息告诉囡囡,也不过是想让囡囡记这个情,继而对皇甫家的那位姑娘更好一些。” “消息既然是真的,那我们该怎么办?”端氏着急的道:“大婚在即,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点儿问题,依依这辈子可就毁了!” “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情对依依来说是福是祸还两说!”钟善继不急不忙的道:“你别忘了,八月要进东宫的,除了依依之外还有严家那姑娘。依依一直以来都非常好,尤其是最近半年,除了安心在家备嫁之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这一点……书荟姑姑,老夫还得多谢您的教诲!” “老大人太客气了!”站在初晴身后的书荟客气的笑笑,道:“贵府请书荟进府,为的就是教导指引姑娘,这原本是书荟的本职,老大人只要不计较书荟之前没有做好,书荟就感激不尽了。” “之前是因为依依身边有小人做鬼,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在依依身边进谗言,让好好的一个姑娘变得偏激,不怪姑姑!”端氏连忙接了一句,而后瞪了杨茹一眼,道:“当初书荟姑姑进府的时候就说过,得把依依身边最最依仗的人调离,好方便她教引,是你怎么都不同意,非要让那胡氏留下来……若不是那贱婢一再的进谗言、一再的撺掇,依依也不会和囡囡闹别捏,更不会发生去年那些事情了。” 杨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身后的付华娟立刻笑着道:“祖母,母亲原是想着妹妹身边用惯的人换了,会各种不适应,影响他的生活起居,进而影响到她跟着书荟姑姑学规矩学本事……她如今也知道自己想差了,如今妹妹的事情再不敢轻易发话,您就大人大量,饶过这一节吧!” 端氏冷哼一声,书荟则淡淡的道:“之前的事情已经发生,也已经过去了,如今再提没有意义,老大人和老夫人还是看看眼下这问题该如何解决。” 书荟的提醒让端氏将目光重新投向钟善继,道:“老爷,您说这件事情是福是祸未可知,又提到严家那姑娘……您的意思是……” “严家那姑娘一再被皇后娘娘训斥,显然已经遭了娘娘厌弃……这一点,严万重也是非常清楚明白的,这才有了那姑娘染病出京休养的事情。”钟善继凉凉的道:“这都已经六月中了,距离大婚不到两个月,可宫里却没有半点消息敦促严家将那姑娘接回家备嫁的意思……这说明什么,说明宫里对她非常非常的不满意,若不是有些话不好说的话……” 什么话钟善继没说,但在座的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初晴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再一次明白了书荟姑姑一再的警告,说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是什么意思。 “宫里一直没有消息其中不乏观望的意思,毕竟大燕最最顶级的八大世家的嫡出姑娘都来了盛京,而仅次于他们的很多世家也相继有嫡子嫡女前来,留着严家那姑娘,不过是留着一个可以随时为旁人腾位置的。”书荟点点头,赞同的道:“以前是没有选择,圣上和娘娘自然只能在朝臣之女中为太子选妃,但现在有了选择……当然,如果严家那姑娘一直小心谨慎,没有一再犯错,或者说没有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犯错,就算有了更好的选择,安安稳稳的进东宫也还是有可能的。” “书荟姑姑想的就是老夫想的!”钟善继点点头,道:“与其担心王家这姑娘会给依依带来什么威胁,不如想想她能够给依依怎样的助力……当然,那之前我们得主动一点表示我们的善意。纬哥儿媳妇~” “孙媳在!”付华娟上前行了一礼。 “我明日一早会找机会与严万重好好的谈一谈……严家那姑娘能够被指为太子侧妃,严万重可是费了老鼻子的力气,让他就此放弃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这就需要恩师助我一臂之力,一起向他施压了。”钟善继淡淡的道:“趁着天色尚早,让纬哥儿与你回一趟娘家,你好好的与恩师说说这个事。” “是!”付华娟点点头,道:“孙媳这就让人准备马车!” 付华娟倒也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说完就诸位长辈行礼告辞出去了,钟善继满意地点点头,道:“只要严家那正在养病的姑娘病得越发重,一时半会好不了或者干脆就不行了,这侧妃之位就空出来了,这王家姑娘想要晋升就有了位子……这个情,王家不领也得领!” “老爷睿智!”端氏夸了一句,却并没有因此完全放心下来,而是轻声道:“那慕容家那边呢?囡囡可说了,慕容家也有一个很有些名声的姑娘即将进京,万一……” “这个不用担心!”钟善继淡淡一笑,道:“严家那姑娘原本就犯了错,腾出位置来给已经进宫的王家姑娘,那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否则就会贻笑天下。还有王家……他们绝对不会坐视慕容家的姑娘进宫的。如果没有慕容家的姑娘,王家还没这么好接近,毕竟,依依之前可是拒绝过王家的。” 端氏点点头,心中算是踏实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脸色难看的钟蔺纬和刚刚才出去的付华娟走了进来,进了门,不等钟善继问话,就直接道:“王家那边不用想了。邢更彦今日一早与严万重碰面之后没多久,严家就有人出了京……就在方才,严家传出消息,说严家那姑娘病重得更厉害了,或许熬不过这个月!” “你怎么知道的?”端氏眼前一黑,这是让邢家抢了先吗? “是岳祖父大人得了消息,让人送过来的。”钟蔺纬咬牙,道:“我一得到消息就回来,在门口遇上华娟,就一起过来了。” 既然是付广清传来的消息,那么消息肯定不会有误!易安居堂上几人神色肃然,就连钟善继也不例外,好一会,却听初晴恨恨地道:“消息是三妹妹带回来的,谁知道她在这之前,是不是还告诉了别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问罪 “这消息是今儿上午在学舍的时候皇甫姐姐告诉我的!”面对众人的质疑,雪晴神色坦然,淡淡的道:“皇甫姐姐和邢姐姐关系也不错,与我说过这件事情之后,也和邢姐姐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也把这消息告诉了邢姐姐。” “真是今天才知道的吗?”初晴盯着雪晴,双眼之中满满的都是不信任,道:“三妹妹和邢姑娘关系可不是一般的好,不止一次的为了她站出来,谁知道三妹妹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先告诉了别人!” “我从皇甫姐姐那里得了消息之后并没有与任何人说起,就连爹娘都没有说就直接来找祖母了。”雪晴一脸的坦然,淡淡的道:“如果姐姐不相信的话,我愿意对天发誓,但姐姐若还是不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雪晴确实是敢对天发誓,皇甫悦萼与她说的事情她确实一个字都没有对邢晓琳说,她告诉邢晓琳的消息是闵月告诉她的,与皇甫家可没有干系。 “那你就发誓吧!发毒誓!”初晴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恶意和厌恶,自从胡氏的事情之后,她和雪晴就没有见过几次面——她被书荟姑姑拘在房里,或者学规矩或者绣嫁衣,或者接受她的各种指点,对端氏的晨昏定省从未落下,但却极少与姐妹们撞在一起。 但是,她对雪晴的怨恨却没有因为见面少、接触少就稍减,而这种怨恨在雪晴名声鹊起,成为盛京最最有名的才女之后升到了顶点。 “依依~”初晴怨毒的语气和话语让钟善继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略带警告的叫了一声,看初晴不情愿的咬着牙低下头之后看向雪晴,温声道:“囡囡,你确定皇甫姑娘是今日才将消息先后告诉你和邢姑娘的?皇甫姑娘有没有可能昨儿就与邢姑娘说了这两个消息?” “我不能确定!”雪晴一脸坦然的道:“不过,前日皇甫姐姐的宴会上,我们玩得高兴,一时兴起都喝了点儿果酒……皇甫姐姐喝得有点儿多,昨日宿醉未消,向先生求了假,并未到学舍。” “也就是说皇甫姑娘就算早早的知道消息,昨日也不可能和囡囡说什么!”沈月绮的语气冷冷的,道:“大姑娘还有什么问的还请一并问了吧,可别现在还不说,以后又有说不完的。” “昨儿皇甫姑娘没有去学舍,也没有和囡囡见过面,可前儿了?前儿皇甫家设宴,囡囡可是和皇甫姑娘一起玩耍了半日的。”杨茹知道女儿现在不能再开口,但是她可以啊! “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嫂的意思是王家大前儿前脚将人送进了宫,皇甫家后脚就得了消息,前儿就在宴会上告诉囡囡,而后囡囡昨日告诉了邢姑娘!”沈月绮冷笑,道:“王家做事还真是不小心,承恩公府做事也真是不小心,而皇甫家还真是太厉害了!” 沈月绮的话让钟善继的脸色微微一沉,瞪了还想说什么的杨茹一眼,杨茹正瞪着沈月绮,没有收到,还是她身后的付华娟小心的拉了她一把,她才发现钟善继不善的眼神,也才将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据我所知,皇甫家和王家虽不是特别亲密,关系也不能说是十分密切,但也没什么利益冲突,皇甫家不大可能死死盯着王家,关注着王家的一举一动。”钟善继淡淡的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杨茹母子几个,但眼角的余光却没有放过雪晴的神情,雪晴眼底的忿忿让他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邢家怎么会抢先一步?”杨茹心里还是怀疑雪晴在其中做了什么。 “邢大人身为首辅,在宫里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眼线?”书荟淡笑着说了一句,道:“承恩公府忽然送了一个姑娘进东宫,这可不是小事情,就算做得十分隐秘,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当然,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 “书荟姑姑的意思是……”钟善继身子微微一震,端氏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之后,抢先问道。 “王家送的既然是旁支的姑娘,就说明王家至少暂时放弃了太子正妃的位置,放弃了与邢家对着干,那么,为了让这位王姑娘在邢姑娘入主东宫之后过得舒服些,主动向邢家示好也是有可能的。”书荟简单的道:“在宫里,这样的事情真不稀罕,上一刻还亲热的叫着姐姐妹妹,联手对付他人的,下一刻就有可能反目,前一日还斗的你死我活的,后一天也有可能成为盟友。” “姑姑说的有道理,初晴受教了!”初晴点点头,而后小心的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静等!”书荟轻声道:“如今姑娘进宫在即,最要紧的就是安静的等好日子到,别的什么都别做。做得越多越是容易犯错,而这一旦犯错,就有可能被虎视眈眈的人揪着不放……严姑娘就是前车之鉴!” “祖父~”初晴心里还是非常没底,她真的很害怕,害怕什么多不做也不能平平顺顺的嫁进东宫,如果那样的话,严浅忆的今日就是她的明天。 “听书荟姑姑的,安安静静等着出嫁才是最正确的。”钟善继方才也是因为和王家联盟的诱惑大了些,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失了分寸,如今失去了这个机会,一贯的理智冷静也就回来了,他淡淡的道:“你不会担心,你和严家那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严家完全靠严万重一人支撑,而你除了我和你父亲、你二叔之外,还有恩师,你进宫为的不仅仅是钟家,还有付家。” “就是!”付华娟笑着道:“大妹妹不用担心,家祖父家父都是非常喜欢你的,他们定然不会坐视大妹妹受委屈而什么都不做的。” 付华娟的话让初晴被钟善继安抚了很多的心再一次得到了安抚,但仍旧恨恨的瞪了雪晴一眼。 她这举动让书荟脸上浮现一丝无奈,也让沈月绮冷了脸,偏头教训道:“囡囡,你知道错了吗?” “女儿知错了!”雪晴心里冷笑,脸上却带着受伤的表情,轻声道:“女儿不该多事!娘,你放心,这以后旁人的事情女儿不会再多嘴,免得到最后反倒成了罪人!” “你们这是什么话!”端氏怒了,瞪着沈月绮道:“你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是想让她们姐妹离心吗?” “她们姐妹什么时候一条心过?”沈月绮冷冷的看着端氏,直接道:“囡囡得了消息,赶紧赶快的回来报信是念情分,不是为了让人怀疑,更不是为了让人记仇的。” “娘~”雪晴轻轻地拉了拉沈月绮,而后正色看着钟善继,道:“祖父,有一句话孙女今日不吐不快,还请祖父听了不要气恼。” 第二百三十三章特别针对 “你说吧!”钟善继心里叹息一声,却不得不让雪晴说下去。 “我得了消息之后,我其实是犹豫过的,也考虑过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毕竟皇甫姐姐与我说了什么,学舍里其他的姐姐妹妹不知道,家里人就更是无从知晓了。只要我不说,你们就不会知道我居然能知道你们不一定能够知道的事情,但说了后患无穷。” “你们怀疑我从何得知是其一,像现在这样因为消息晚了旁人一步,怀疑我胳膊肘往外拐是其二,以后别人知道的消息我不知晓被怀疑知情不报是其三……当然,可能还有其四其五……”雪晴苦笑一声,道:“但是,最后我还是找到祖母说了。这是为了什么?只因为我姓钟,是这家里的人,只因为我想做的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杨茹冷笑起来,道:“亏得你好意思说这话!你说,外面那些依依嫉妒心强,不容下头的妹妹们出头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雪晴肯定地摇头。 “不是你是谁?”杨茹愤怒的道:“这家里就你和晚晴那丫头整天出门,不是你难道会是她?” “也不是七妹妹!”雪晴肯定的道:“七妹妹在学舍特别乖巧,除了学业之外,什么都不关心,更不会与人说三道四。” “既然不是你也不是晚晴,那会是谁?”杨茹咄咄逼人的道,她如今想来最不利用初晴的就是最近这几个月来的这些谣传了。 “听说二姐姐最近经常出门!”雪晴看着杨茹,庆幸自己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爱晴?”杨茹都还没有说话,端氏就皱起了眉头。 “有人看见二姐姐与宜州郭家的人来往。”雪晴话说了半句,道:“二姐姐是和郭家的什么人往来,又和那些人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那些对大姐姐不大友好的传闻既然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七妹妹说的……祖母得空的时候把二姐姐叫来问一问吧,或许她也会知道。” 雪晴的话让端氏的脸色冷峻起来,她点点头,淡淡的道:“我会的!” 雪晴笑笑,没有理睬脸色难看的杨茹,而是转向钟善继,继续道:“祖父,孙女知道,您希望看到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相扶相持,团结一致。家和万事兴,家中安定,您才能心无旁骛的为君分忧,为国操劳。” 雪晴这话算是说到了钟善继的心里,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脸上一片赞许。 初晴心头一紧,而杨茹则一下子沉了脸,冷哼道:“你还知道家和万事兴啊?这家里如今就你是个折腾的,家里的哪件烦心事不是你招惹出来的?” 钟善继刚刚缓和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只是他这个做公爹的总不好当着这么多晚辈训斥儿媳,端氏见状,毫不给面子的斥道:“你闭嘴!” “母亲,我……”杨茹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年前年后让钟家内在不宁的事情,哪一桩和雪晴没有关系?她说错了吗? 付华娟心里叹息一声,为自己摊上这么一个糊涂愚蠢婆婆而叹息,但却不得不轻轻地又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冲动。 杨茹磨了磨牙,再一次忍了下来。 “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总是会更多一些,祖父希望家庭和睦,但家中的现状却是相互防备,相互不信任,你有你的利益,我有我的算计,好好的一个家,却各自为政,只想着自己这一房!”雪晴长长的叹息一声,看向杨茹,道:“大伯母一定认为,这一切都是我闹出来的,如果不是我年前胡闹,就不会有这一切吧!” “难道不是你闹出来的吗?”杨茹刚刚忍下来的火气又上来了,恨恨的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不能消停的,你……” 这个蠢货!付华娟心里骂了一声,咬着牙又拉了杨茹一把,杨茹甩开她,但终究还是又一次忍住了。 付华娟和杨茹的反应并没有让雪晴意外,她又将目光转向钟善继,一脸苦笑,道:“祖父,孙女不能否认,很多事情确实是我闹出来的,可是我为什么要闹呢?为什么会和大姐姐几次三番的闹得不愉快?爹爹为什么会为了我顶撞祖母,与大伯翻脸?还有三叔,三叔为什么在关键时候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站在一起?这一切,只因为不公!而所有的不公,都是因为大伯母!” “我?你说因为我?”杨茹忍不住指着自己反问一声,在雪晴肯定的点头之后,拳头都捏了起来,付华娟见势不妙,赶紧用力拉她,但这一次,杨茹不但没有咬牙忍下来,反手用力的甩开付华娟不算,还恶狠狠的道:“你拉我做什么?难不成连你也想管我了?” 杨茹的愚蠢付华娟在成为钟家妇这两三个月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但杨茹的蛮不讲理却是头一次感受到。险些被喷到口水的她一脸羞红,眼眶之中也忍不住盈满了眼泪……付华娟再心思深沉也只只有十七岁,被娇养长大的她也忍不住起了小性子,没有再阻止杨茹,而是满眼委屈的垂下手,往后退了一步。 上头的钟善继和端氏彻底黑了脸——杨茹是他们费尽心思都甩不脱,不得不为长子娶进门的,而付华娟却是他们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才给长孙求娶到的,他们有多厌恶、多看不上杨茹,就有多喜欢、多中意付华娟。钟善继还没说话,端氏就毫不犹豫的抓起手边的杯子,朝着杨茹就砸了过去—— 或许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端氏的准头不怎么样,杯子没有砸在杨茹身上,而是砸到了她的脚边,砰地一声碎了一地,将正为付华娟的退下而感到满意,转过身来准备狠狠地教训雪晴一顿的杨茹吓得跳了起来,已然到了头顶的怒火也被浇熄了,她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母亲~”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啊!”端氏脸色铁青,道:“在我们面前,你就如此的蛮横不讲理,背着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呢!” “儿媳不敢,儿媳只是……”杨茹立刻萎了,她眼睛转了转,看到雪晴之后,立马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看,道:“是她一再的故意挑衅,我才……” “我让你闭嘴!”端氏咬牙切齿的又是一声训斥,看着一脸不服气的杨茹,冷冷的道:“你别以为你当了婆婆我就不会罚你!从现在开始,你嘴里冒出一个字,就给我去祠堂跪一天,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想一辈子跪在祠堂,永远不出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达到目的 端氏这句话算是说中了杨茹的心思——付华娟进门之后她确实有一种千年媳妇熬成婆的感觉,觉得自己儿媳妇都进门了,女儿也进宫在即,钟善继夫妻和钟熠对自己再怎么不满意也会给自己留足面子……被端氏这么一骂,脸上如火中烧的杨茹低下头,再不敢吭声了。 “囡囡,你继续说下去,我倒想听听,你到底想说什么!”发作了杨茹之后,端氏看向雪晴,脸上满是严霜。 “是!”雪晴冷静的应了一声,道:“孙女之所以说这一切的不公源自大伯母并非无的放矢,更不是红口白牙的污蔑人,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得出来的结论。” 端氏冷眼看着她,雪晴不慌不忙的看着端氏,问道:“敢问祖母,在大伯母进门之前,大伯、我爹还有三叔是否兄友弟恭,极少有争执?” “那是!”端氏点点头,淡淡的道:“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可能稍微清苦一些,但一家子和和美美,从来就没有争吵。” “那是因为祖母治家有方,祖父教子有道!”雪晴轻轻的恭维了一句,又道:“可是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逐渐不一样了呢?可是在大伯他们一一成亲,有了子女之后?” “你到底想说什么?”初晴冷冷的看着雪晴。 “我听家中的老人说,大伯母刚刚进门的那些年对长辈恭敬孝顺,对下面的弟弟关怀备至,对陆续进门的妯娌也和蔼可亲……说实话,对这些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雪晴没有受初请的影响,保持着节奏,说着自己要说的话,她淡淡的道:“自我懂事起,在我眼中的大伯母就是非常令人不喜的人。” “祖父祖母都是重规矩的人,一直以来都更重视嫡子长孙。因为祖父祖母的教诲,我爹和三叔对大伯非常尊重。所以,我爹对当年祖父让他将机会让给大伯的事情毫无怨言,祖父不赞同他入仕,他就当个闲云野鹤。还有三叔也是,好好地官家子弟,却放弃了仕途,安安心心的打理家中的产业庶务。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雪晴看向杨茹,冷冽的道:“他们成了大伯母嘴里赖在大房身上吸血的废物点心。她总话里话外的说我爹爹不成器,整日闲游浪荡,不干正事;说三叔不过是家里打杂的的,没出息。” “我没有!”杨茹急了,雪晴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但有些事情只能想想,与子女和身边亲信抱怨抱怨,不能说出口啊! “三天!”端氏冷冷的来了一句,杨茹吓得浑身一抖,把话给咽下去了。 “大伯母是什么人?是钟家的长媳,是钟家长孙长孙女的母亲,是这家未来的老封君,她把二房三房当成了废物点心,惯会跟红顶白的下人还能把二房三房的人当主子吗?有她日日在大伯面前说二房三房的不好,时间长了,大伯还能如以前那么亲近弟弟吗?有她耳提面命的告诫大哥哥大姐姐,他们还能把我们当成弟弟妹妹而不是敌人吗?”雪晴冷冷的看着杨茹,道:“我最恨的就是这一点。原本应该亲亲热热的兄弟姐妹之间隔阂不断加深,尤其是大姐姐。” 说到这里,雪晴看向初晴,道:“记得小的时候,大姐姐多好啊,我们这些妹妹的来给祖母请安,大姐姐就会张罗好吃的好玩的给我们,带着我们一起玩耍,教我们礼貌规矩,看我们的眼神也温柔的滴得出水来……大姐姐可还记得这些?” “亏得妹妹还记得!”初晴冷冷的道:“我还以为妹妹根本就不记得了!” “我怎么会忘记了呢?”雪晴苦笑一声,道:“可是,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大姐姐看我们的眼神充满了防备,一旦我们做了什么让祖母夸声好的事情,大姐姐的眼神就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后来,我才知道,是大伯母在背后教的。大伯母不仅仅自己在背后教唆,更让大姐姐的奶娘胡氏整天的在大姐姐面前说着说那,说得大姐姐生生和我们所有人都离了心……” “你胡说,我娘才没有做那些事情!”初晴急了,杨如确实在她面前教唆了很多,而其中甚至不乏对端氏的。 “姐姐敢发誓吗?发毒誓!”雪晴微微一笑,看着初晴,还了她一句。 初晴不敢接这话,她带了几分求助的看向端氏,端氏却冷冷的道:“依依,我知道你心疼你娘,但有些事情做过就是做过!” 端氏的话让杨茹脸上的血色尽失,她身后的付华娟眼中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雪晴笑笑,道:“祖母火眼金睛,这一切自然是瞒不过您老人家的,只是一直顾及她的面子,怕训斥了她会给大伯、堂兄和大姐姐带去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大姐姐,她被指为太子侧妃,万万不能有半点不好的名声传出去。” 端氏点点头,淡淡的道:“依依的名声确实非常重要,你前些日子在刘家为依依澄清的事情我有听说,你做的很好!” “孙女只是尽了本分而已!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姐姐名声不好了,我能落的好吗?”雪晴笑笑,道:“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想,譬如说大伯母。有好事就想揽到自己身上,有过错就不分缘由,不问究竟的推给别人。旁人对她好,旁人做对了,那是本分,那是应该的,不对她好,犯了错,那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她这么想这么做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她还教着别人这么想这么做。” “囡囡说的没错!”沈月绮这会完全明白了女儿想做什么,她苦笑一声,道:“正是因为大嫂的所作所为让人寒了心,也让与晖不敢再相信旁人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护着囡囡,与晖才会咬着牙齿,瞒着父亲母亲到处找门路入仕,而不是将机会留给年华大好,同样需要那个机会的纬哥儿。” “所以,你今儿不吐不快的的到底是什么!”钟善继专注的看着雪晴,试图看出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为了这个家,为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还请祖父祖母约束大伯母,别让她再有机会教唆任何人,她才是这个家如今心思各异的根源!”掷地有声的说完这句话,雪晴郑重的跪下,道:“如果她再在大姐姐耳边说些不该说的话,离间我和大姐姐事小,毕竟我和大姐姐已经回不到以前亲如一人的关系了,但影响了大姐姐的心境可就不好了。大姐姐婚期在即。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备嫁,不能被任何人乱了心神……书荟姑姑,您说可是?” 被雪晴点名的书荟微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叹口气,对初晴道:“姑娘,你如今最需要的确实是安静备嫁,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乱了心神。” 雪晴就知道书荟会这么回答,书荟的底细到如今她还完全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绝对不会有除了她意外的人可以影响左右初晴,哪怕那个人是初晴的亲生母亲也一样。 “还有大哥大嫂。”雪晴微微顿了一下,道:“大嫂才进门两三个月,家里却已经有下人在背后议论说大哥娶了媳妇忘了娘,说大嫂一个进门的新媳妇就管着管那,不知道谦让……大哥大嫂新婚燕尔,正是最最恩爱的时候,这些议论自然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可是将来呢?” 雪晴的话让付华娟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些议论其实她也听到了一些,这是她一个新媳妇,不好发作而已! “还有二姐姐!”雪晴叹息一声,道:“二姐姐往外跑的那么勤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她年纪不小没人为她打算,而是她不敢等着让大伯母决定她的终身!”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是到了不得不约束她的时候了!”端氏叹息一声,看向身边的丈夫,道:“老爷,你说呢?” “这是家务事,你看着办就好!”钟善继点点头,处置他一向不喜的长媳,他能有什么好反对的。 “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杨茹急了,再顾不得端氏之前的警告了,她恶狠狠地瞪着雪晴,道:“你这小蹄子,和你娘一样……” 一连串的咒骂出声,骂得钟善继夫妻黑了脸,也骂得钟蔺纬和初晴打消了站出来为她求情的念头,最后,还是脸色阴沉似水的端氏让人将她直接给押了下去。 “囡囡,你现在满意了吧!”杨茹下去之后,钟善继凉凉的看着雪晴,他眼中并没有厌恶,只有深深的审视。 “孙女心里确实踏实了,相信没有了大伯母的挑唆,孙女以后再有什么消息,也就不会被人随意的质疑了。”雪晴笑笑,又看向初晴,道:“大姐姐,你真的没必要怀疑我,你是长姐,你好好的我们下头的这些妹妹也才能好好的。就冲这一点,我都会希望你事事平顺。” 第二百三十五章哈欠 “囡囡~”回到沁园,屏退左右之后,沈月绮一脸正色的看着雪晴,轻声道:“你方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些话你想了多久了?” “娘,如果我告诉你我今日被再次叫去易安居之前就没有想过那些话,你信不信?”雪晴一脸坦然的看着母亲,道:“我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大伯母和大姐姐的不信任和不依不饶让我心生愤怒,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就被人冤枉了,应该反击一二,而后灵光一闪说出来的。不过,不能否认的是那些话我越说越顺口,而目的也越说越明确。” 雪晴说的是实话,她今日还真是没想过要对杨茹做什么,如果不是她那么急于将胳膊肘往外拐的罪名戴在自己头上,而初晴也没有一脸怨毒的让自己发毒誓,她说明情况之后,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但是,她现在也真的觉得自己今日的飞来之举做得非常好——少了整日见不得旁人过得好的杨茹撺掇、闹幺蛾子,大房的各种小动作都会少很多,钟家未必能够因此团结,但至少可以安定。而就目前而言,二房真的非常需要安宁,尤其是钟珥,家中没有烦心事,他才能心无旁骛的投身仕途。 赵琳琅都已经出现了,前世的那些算计还能远吗?钟珥的仕途顺利,并不一定能够改变杨禹枢的想法,让他不再算计自己,但起码他反对的时候,不会像前世一样,完全没人理会。 “娘自然是相信你的!”沈月绮叹口气,道:“只是大嫂原本就处处与我们为难,有了今日这一出之后,还不得更……囡囡,你还是思虑不深。” “如果不是因为她处处为难人,我又怎么会针对她呢?”雪晴淡淡的道:“这一家子女眷,祖母偏心是事实,但她更希望一家人团结安定,三婶一心守着哥儿过小日子,什么都不掺和,大嫂刚进门,最要紧的是立稳脚跟,博人好感,大姐姐需要安心备嫁,不能不敢也没精力折腾……只要大伯母被强压着修身养性,不出来折腾,家里至少能保证面上一团和气!” “可是她不可能一辈子被压着,总有出来的一天啊!真到那个时候……”沈月绮叹气,道:“算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说到这个……”雪晴微微一笑,道:“娘,你觉得大伯母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沈月绮微微一怔,雪晴继续道:“祖父祖母一直以来都不是非常满意大伯母,觉得她无论是出身还是才德品貌都配不上大伯这个嫡长子,而大伯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大房姨娘一个一个进门,就说明了这一点。若不是她生下大哥哥这个钟家的嫡长孙,又有大姐姐这个嫡长孙女养在祖母跟前,别说冷落和白眼,恐怕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她如今有底气有力气闹出一桩桩事情来,又是让各各个院子安插人手,又是背地里做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依仗不过是大哥哥和大姐姐都很是争气,一个娶了付家的嫡孙女进门,一个即将嫁入东宫而已!” “囡囡,你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沈月绮叹气,道:“就算看在纬哥儿和依依的份上,你祖父祖母也不会将她拘太久,说不得他们多求几次情,你祖母就会把人给放出来了!” “娘说的没错,只是,娘觉得大哥哥和大姐姐会为了她一再的向祖父祖母求情吗?”雪晴反问一声,看着愣住的沈月绮,微笑道:“先说大哥哥,他如今可是已经成了家的人了,这婆媳天生是冤家,大伯母和大嫂也没有逃出这个惯例。大嫂可是祖父祖母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大嫂进门不到半个月,祖母就把家中不少事情交给她管,这其中没有哪样是祖母原本管着的。大伯母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那么一点点管家的权力,这新媳妇一进门,她还没有感受到当婆婆的威风,就尝到了被儿媳妇夺了权力,架空的滋味……你觉得大伯母心里对此能没怨气吗?” “那可能没怨气?”沈月绮摇头,道:“我听说她不仅仅是怨气十足,还没少仗着自己是婆婆给威哥儿媳妇找麻烦呢!” “原来娘也听说了啊!”雪晴笑了,道:“娘,大嫂可是付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手段如何我不敢妄下断言,但心气肯定是很高的,大伯母找她的麻烦,她能不记恨在心?” “当然不能!”沈月绮肯定的道,又笑了,道:“所以,你大伯母被拘了起来,纬哥儿媳妇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说不得比我们还要更高兴。她肯定也是不希望你大伯母被拘个三五天就又出来折腾,所以,她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纬哥儿为你大伯母求情。他们新婚燕尔,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她的话纬哥儿肯定能听进去。” “我就是这么想的。”雪晴点点头,道:“如果大哥哥还未成亲,无论是为了什么,他都肯定会为大伯母求情的,但是现在……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真不是随意说说的。” “没有了纬哥儿,还有初晴呢!”沈月绮摇摇头,道:“她可是马上就要进东宫的人,她的话如今份量也是越发重了。” “她就更不担心了!她身边的那位书荟姑姑可不是好相与的,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都说大姐姐如今最重要的是安静备嫁,这人后还不定会怎么说呢!”雪晴冷冷一笑,道:“娘,你且看着吧,大伯母这最最争气的一儿一女不会有哪个站出来为她求情的,他们心里就算有那个念头,也会被他们如今最信任最倚重也最亲密的人说服,打消念头的。当然,还有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两人自己不去求情,却会寄希望于对方……” 沈月绮细细想了又想,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是对的,她摇摇头,道:“你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今日才会特意针对你大伯母的?” “娘,我都说了我是灵光一闪,临时起意决定针对她的!”雪晴轻嗔一声,又道:“刚刚与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在方才才慢慢想到的而已!” “好,好,娘不再提这个就是!”沈月绮宠溺而又无奈的应了一声,完了,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肯定还有功课没做完,赶紧回去吧,我这也累了,得稍微歇一下,要不然的话,你爹回来之后和他说一句话打一个哈欠的,他又该说我不乐意听他说事了。” 累了?这才申末啊,都还不到用晚膳的时候,怎么就累了?雪晴微微一怔,看了看一个哈欠之后,眼泪都快出来了的沈月绮,笑着道:“我确实还有不少功课……娘,你休息,我回去做功课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动了 “赵妈妈,你是说我娘也就这一两天忽然特别容易犯困犯倦?”雪晴微微皱紧了眉头,她从沁园回来之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放心,便把钱青禾叫了过来。 “可不是!”青禾点点头,道:“就从前儿起,好像忽然就犯了瞌睡病一样。以前每日卯正二刻起床,午时三刻午休,小睡半个时辰之后,到晚上戌正二刻歇下,每日都精精神神的,就连小日子来了也极少会出现这种动不动就犯困的情况。可是就这两天,就感觉姑娘好像累得不行了一般,早上还是那个时辰起身,但巳时未过就开始犯困,中午还是要小睡,但下午申时过了非得歇上一刻钟,要不然的话就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 雪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母亲这种情况,沈月绮看着弱不禁风,但在雪晴印象之中却一直都是个精力十分旺盛的人。说是戌正二刻歇下,但靠在床头捧着本书,看得入了迷,到深更半夜甚至天色渐明真正睡去的事情却是她惯常做的……雪晴小小年纪就熬夜看书算是得了她的真传。 就这么一个真正睡觉时间不多,兴致忽然来了还能来个畅读通宵,白天还能不犯瞌睡的人忽然睡足了时间还犯困……雪晴的心怎么觉得那么不踏实呢? “小小姐,奴婢觉得姑娘这样很不对劲,姑娘当年怀着你的时候都没听说过她这么容易犯困犯倦的。”青禾也是一脸的担心,道:“奴婢今儿中午还劝姑娘请大夫来把把脉,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可姑娘怎么着都不同意,还说她不过是犯个困,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 “是该请大夫好好的看看!”雪晴点点头,认可了青禾的建议,道:“明儿就请吴大夫先给娘看看,不用知会娘,直接请了吴大夫进府,娘心软,大夫都上门了,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会拒绝。” “奴婢听你的!”青禾呵呵一笑,道:“奴婢亲自去请吴大夫,姑娘就算生气,顶多不过是骂奴婢几句,奴婢脸皮厚,也被骂惯了,不痛不痒。” 青禾滚刀肉一般的话让雪晴失笑摇头,又道:“吴大夫人是不错的,但这医术……还是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请到更高明的大夫才行啊!” 青禾点点头,却没有接话——这话说的不错,但想请更高明的大夫,还是那种能够信得过的高明大夫却真是不容易。 雪晴知道青禾心里大概在想什么,她忍不住的也叹了一口气,如果说沈月绮是真的病倒了,她还可以咬着牙去求邢晓琳帮忙,可是只是因为某种毫无根据的怀疑……如今,只能寄希望与父亲钟珥,希望他能步步高升,而后能够不借助旁人从太医院请一位太医回来了。太医院的太医主要侍候宫里的贵人,看女子的各种病症要比旁的大夫强更多不说,见过的各种隐私算计也多,如果沈月绮真的是被人算计了,太医看出来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姑娘,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一直在旁边侍候的明秀看雪晴脸色不大好,连忙安慰道:“二夫人不过是忽然有些容易犯倦而已,未必就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再说,您也忘了,秦妈妈前几日把凝香丸送去给二夫人服用,如果二夫人真的照着每日服用,她如今这种犯困易乏的症状说不得就是服了凝香丸之后表现出来的……这或许是好事!” 雪晴微微一怔,这个她还真是没有想到,不是她善忘或者记性不好,而是秦氏送凝香丸过去不过是五六天以前的事情,就算沈月绮当日就服用了,也不过才吃了五六粒…… “姑娘,这凝香丸之所以能够成为被世家都追捧的灵丹,可不仅仅是因为疗效好,还有这效果也来得快的缘故,常人吃上两三颗,就会有一定的效果……”明秀轻声道:“赵妈妈方才也说,二夫人是前儿开始忽然容易犯困……算算,那不就是秦妈妈将凝香丸送过去的第四天吗?” 雪晴仔细一想,还真就是这样的。 “奴婢觉得啊,您真别着急,明儿请吴大夫进府为二夫人看过再说!”明秀轻声道:“吴大夫医术虽算不得十分的高明,但也不低,如果二夫人真是因为服用了凝香丸,而让原本隐藏的病症发了出来的,吴大夫说不得能看出来。” “希望如此吧!”雪晴点点头,而后又道:“宜儿刚刚和你咬什么耳朵了?她有什么事情不都是晚上找时间过来与你说的吗?” “她说……” “小小姐,这里没什么事情奴婢就先告退了!”明秀才开了一个头,青禾就打断了她的话向雪晴告辞,一点都没有留下来多听一耳朵的意思。 “妈妈不用这样,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情有必要瞒着妈妈。”雪晴笑笑,她知道青禾这是想避险。 “小小姐,奴婢还是别听的好!”青禾一脸的坦然,道:“奴婢这个人啊,样样都好,就是生了一张爱说长道短,有的时候连自个都管不住的嘴,以前在沈家的时候,怕被老子娘用大棒子教训,还能悠着点,现在……小小姐,您相信奴婢,可奴婢真不相信自个!” 青禾的话说得颇为有趣,雪晴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她一看雪晴笑了,麻利儿的给雪晴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继续说吧!” “宜儿说姑娘和二夫人前脚一走,大姑娘身边的书荟姑姑安抚了大姑娘几句,将二姑娘安抚住了之后,就出了易安居,她远远地跟着,看到书荟姑姑给了二门外一个粗使婆子一样东西……远远地看着像是一个信封,但到底是不是却不能肯定。”明秀轻声道:“这是宜儿第一次发现书荟姑姑和外面联系,总觉得有些蹊跷,就来告诉奴婢了。” “可知道那粗使婆子的身份?”雪晴的眉头皱了起来。胡氏被杖毙,明秀能从易安居的几个小丫鬟嘴里打听到易安居的情况之后,雪晴就让她注意收集书荟的情况,对这个前世完全没有影响的书荟姑姑,她真的很好奇。 只是,不知道是此人非常小心还是她的直觉出了错,从盯着她以来,就没有发现书荟有什么异常,她每日除了教导初晴之外,就不做别的事情,发现她踏出易安居都还是第一次。 第二百三十七章松口 “奴婢问了宜儿那婆子的穿着打扮和相貌特征,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二门外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叫陈二狗家的。”明秀非常肯定的道,钟家上下里外两百多个下人,明秀几乎都能把名字和人对上号,这一点,就连在钟家呆了十多年的秦妈妈都比不上。 她想都不想就道:“陈二狗和陈二狗家的都是钟家的家生奴才子了,两人的爹娘都是钟家的老人了,不过从他们爹娘那一代起,就没出过什么有点儿体面的,在家生奴才子中算得上是垫底的。陈二狗前年年底一场重病去了,留下陈二狗家的带着一儿一女。陈二狗家的在二门外洒扫,儿子人笨却有一把好力气,陈二狗死之后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女儿今年才十一岁,还留在家里没差事。” 雪晴点点头,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书荟姑姑可是从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眼光肯定是极高的,这样的她和陈二狗家的接触……这里面肯定有事! “当然,这只是奴婢的推断,和书荟姑姑有接触的到底是不是陈二狗家的,还得再确定!”明秀办事一向谨慎,没有确定之前不敢将话说死,她轻声道:“奴婢已经和让宜儿打过招呼了,等稍晚些她会找空子溜到二门那确定与书荟姑姑碰面的是不是陈二狗家的,最迟明儿早上就能给奴婢一个准确的回复。” “你的推断应该不会出错!”雪晴看着明秀,轻声道:“你说,书荟姑姑为什么会忽然与外界联系了呢?她给陈二狗家的如果真的是书信,那么,这信最后会送到什么人手里,信里写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奴婢可是一点都猜不到!”明秀摇摇头,道:“奴婢甚至不明白,易安居那么多人,姑娘为何偏偏让人盯着书荟姑姑,宜儿说,书荟姑姑平日里生活在规律不过了,除了睡觉之外,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陪着大姑娘,教导大姑娘……哦,对了!” 雪晴精神一振,眉毛微挑,看着明秀。 “宜儿说大姑娘一直想说服书荟姑姑与她一起进东宫,说她身边如果有书荟姑姑指点的话,她会安心很多,但书荟姑姑一直没有答应。不过,最近书荟姑姑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但态度也软化了很多,说不得会答应跟着大姑娘进东宫。” 就这个?雪晴失望的摇摇头,书荟前生就跟着初晴去了东宫,今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为了成为初晴身边那个绝对不能缺的人,她先设计了胡氏,让胡氏丢了性命,又一步一步让初晴对她言听计从。如果只是为了完成钟善继夫妻的请托,教导初晴宫里的规矩和行为处事,她犯得着这么费力气吗? 不,不对! 刚想完这些,雪晴忽然就想到了书荟出宫的缘由——她是三年前,太后病重的时候,皇后娘娘以为太后娘娘祈福,大施恩典,放出宫的,而皇后娘娘和太后的关系…… 朝堂和后宫在明面上的说辞都是非常正面积极的。说这当今裕正帝与太后母慈子孝,不是亲生母子却胜过亲生母子,说太后和皇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婆媳亲如母女……甚至还有人说刘启博等人鼓吹立储当以嫡为第一考量,裕正帝应该立敬王嫡子杨禹枢为储是心怀不轨,是为了离间这对世上最尊贵的母子。 对于这件事情,雪晴觉得有前生经历的自己能够得出最权威的回答,那就是当今和太后的母慈子孝是装出来的,太后和皇后的亲若母女更是装出来的,帝后和太后互相防备,相互算计才是事实! 三年前,皇后大施恩典,放一批宫女出宫,与其说是为太后祈福,期望她早日安康,不如说是趁着太后病重,无法理事的机会,削减太后的人手,削弱太后的势力,进而加强皇后自己对后宫的掌控力。 书荟姑姑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出宫,虽不能证明她是太后的人,但起码可以肯定,她不是皇后的人,要不然的话,三十出头就成了管事姑姑的她也不会就这么就被放出宫来。 同样的,如果她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后的人,那么她也绝对不会再进宫——太后和皇后到底是不是亲若母女,宫外的人未必能够下定论,但在宫里呆了十多年的她心里能没点儿谱?太后和皇后相争,宫里定然处处危机,一个不小心就不明不白的丢了性命的可能性极大,如果两不靠,出了宫只会松口气,好生谋划自己的下辈子,而不是找机会再次回那个是非之地。 前生今世两一验证,书荟姑姑是太后的人倒有九成可能。 如果书荟姑姑是太后的人,那么她到初晴身边来一定是有目的的,目的是什么呢?肯定不会是单纯的想要借着初晴嫁进东宫的机会再入宫,最有可能的是在东宫插一颗不容易被人怀疑的钉子,而后在有机会的时候兴风作浪。至于机会……前世将她骗进东宫,用她来要挟逼宫的杨禹枢,是初晴自己想的主意还是书荟姑姑的献计呢? 想到这里,初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着明秀,道:“明秀,你说书荟姑姑会是谁的人?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 明秀愣了愣,不明白初晴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想了想,道:“姑娘,这有什么不同吗?” “大不同!”雪晴也不好与明秀说明太后和皇后的真实关系,她略一思忖,给了一种解释,道:“如果她是太后的人,她出现在大姐姐身边可以说是太后对大姐姐比较看重,相对的,如果她是皇后娘娘的人,那么看重大姐姐、想抬举大姐姐的人就会是皇后娘娘。” 明秀点点头,却又疑惑的道:“难道没有第三种可能……奴婢的意思是她既不是太后娘娘的人也不是皇后娘娘的人?” “有,但是那同样的可能性是最小的!”雪晴点点头,轻叹道:“如果她身后没有任何人,就算想给人做教养姑姑,也不会选择到大姐姐这种肯定要进宫的,一旦选了这样的对象,再次进宫的就大了,如果她不想进宫,大姐姐真不是个好选择。” 明秀点头,书荟姑姑可是宫里出来的管事姑姑,愿意请她到家中当教养姑姑的人家肯定很多,她想找一份体面的差事真的是再简单不过了。若运气来了,遇上厚道又两厢得宜的主家,说不得还能被人奉养终老,就算遇不上那样的人家,想要体体面面的终老也不是难事。 在宫外或许不能享受宫里才能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但肯定也能过得不错,至少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贵人,脑袋搬了家。更可况她就算再回到宫里,也还是侍候人的,未必能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 以此推断,书荟姑姑身后有人的可能是最大的。 “姑娘,您说书荟姑姑给陈二狗家的若真是书信,那封信会不会是递给她背后主子的?” “十之八九吧!”雪晴叹息,道:“可惜的是我手上根本就没有人手,无法跟着这条线将书荟姑姑背后的人找出来!” “那个……”明秀一脸犹豫的看着雪晴。 “有话直说!” “姑娘何不与闵护法打声招呼?要打听皇宫里的消息,她未必有法子,但跟着陈二狗家的,将那个与书荟姑姑有联系的人找出来……王家通过承恩公府送人进东宫的事情都被她第一时间打听到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只会更简单。” “闵月?”雪晴愕然,万万没想到明秀会给这样的建议,让她向闵月,或者说是向闵月身后的俞振霄求助。 “是!”明秀点点头,轻声道:“奴婢知道姑娘肯定不想欠这个人情,可是姑娘就算真不差这一个人情了!” 雪晴知道明秀什么意思,无非不过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反正之前已经被动的欠了人情了,再多一个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想到俞振霄那日说的“心悦”,想到那种别有所图的觊觎,她就无法淡然。 看着雪晴皱得紧紧地眉头,明秀心里叹息一声,道:“当然,这主动开口,人情欠的会更大……姑娘,要不还是让奴婢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想法子从陈二狗家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吧!” “只怕你不但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还打草惊蛇!”雪晴摇摇头,能在宫里混到管事姑姑的位置,书荟岂能是简单的?而她选中的陈二狗家的又岂能是随随便便就会被人套出话的?她叹口气,道:“这不是欠不欠人情的问题……唉,还是让我再想想吧!” 明秀点头,看着眉头直接打了结的雪晴,没敢再出声,好一会之后,雪晴长长的吐口气,道:“你去花房让那个叫鸢尾的丫鬟给我搬两盆开得好的话送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误解 次日,雪晴一踏进教舍就把比她早到的几个人给吓得跳了起来,一直把她看的很重的俞欢直接一个箭步窜到她跟前,牵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直接问道:“雪晴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也难怪俞欢会这么问,雪晴一脸憔悴,眼睛浮肿,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血丝……这副样子要说没被人欺负,那是谁都不相信的。 “姐姐别瞎猜,没人欺负我,我只是……唉~昨晚不知怎地,我做了一个很是可怕的噩梦,梦里被吓哭了却又被魇住怎么都醒不过来,然后就这样了!”雪晴无奈的苦笑,简单的解释了一声。 她这解释略有些荒唐,但说的却还真就是实话。 主动向闵月或者说是俞振霄开口求助的事情让雪晴的心里憋得慌,虽然一样欠人情,欠的一样是未必还得起的人情,但和被动地接受不一样的是,她踏出这一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对俞振霄的“心悦”、“倾慕”做出了主动地回应,而这种回应与她上一世和杨禹桁之间非常相似,这让她满心憋闷的同时,对自己的行为充满了厌恶和腻味。 这种厌恶的情绪对她影响很大,她当天晚上甚至真的多了噩梦,梦见晏富贵那死胖子一脸伤心的看着她,控诉她见异思迁,忘了他们前世生生世世要做夫妻的约定。她无言以对,晏富贵伤心的哭得浑身肥肉直颤,最后,不听她的解释,也不顾她的挽留,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肥壮的背影…… 看着那肥肉颤颤的背影,雪晴的心空了,想要大哭却又哭不出声音来,只能那么看着一直在走,却一直看得清清楚楚的背影无声的落泪…… 从梦中醒来,雪晴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悄无声息的哭了,眼泪浸透了枕巾,双眼也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 如今这副尊容还是她一早醒来这以后,又是滚鸡蛋又是冷敷,消肿了很多之后的模样,要是没那一番折腾,她今儿根本就没法出门见人。 “你的意思是你做梦哭了一夜?”俞欢难以置信的看着雪晴,道:“什么样的梦让你伤心成这个样子?” “梦见什么不记得了,隐约觉得失去了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然后很伤心,就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成这样子了!”雪晴一脸无奈的叹气,梦见了什么她能说吗? “真是因为一个不记得了的噩梦?”邢晓琳眼神微冷,雪晴一进教舍她就看到了雪晴两眼通红的狼狈模样,只是尚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动作比脑子快的俞欢抢了先而已! “真是!”雪晴点头,又笑着道:“我如今多得是护着我的人,哪有人会不长眼的欺负我啊!” “这世上不长眼的人多着呢!”俞欢回了一句,而后将视线投向悄摸摸的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晚晴,道:“晚晴妹妹,昨儿你们钟家可发生了什么让雪晴妹妹受委屈的事情?” 这火果然烧到她身上了!晚晴想哭,但也知道她哭了也没用,只好照着雪晴在马车上教她回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功课紧,我学得吃力,回家之后忙着做功课,连吃饭都是匆匆的扒两口,哪有精力管功课以外的事情,今儿早上看到三姐姐,也被她吓得不轻。”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俞欢怀疑的看着晚晴,道:“雪晴妹妹对你可是好的没话说,你可别辜负了她对你的好啊!” “俞姐姐~”看俞欢威胁晚晴一个小丫头片子,雪晴哭笑不得,连忙道:“七妹妹每日忙功课忙得两眼发晕,哪有时间打听那些有的没的?何况,我真的就只是做了个噩梦……你想啊,我真要是因为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才成这个样子的,那还好意思顶着这张脸出门啊!” 俞欢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不再追问,邢晓琳却怎么都不相信,但教舍里那些好奇的、等着看热闹的眼神让她不得不强忍下到了嘴边的话,道:“既然钟妹妹这么说了,就都别问了,准备上课吧!” 有邢晓琳这番话,倒也没人再问——杨青芷等人是尊重邢晓琳,而嬴依诺等人则是因为和雪晴没那个交情,不好追根究底,至于林惠等人则是不敢多问。 就这么着,虽然投向雪晴的好奇目光一直没少,但她终究还是清清静静的上了两堂课,不过,下了课,先生才一走,她就被邢晓琳给抓到僻静处了。俞欢几人想要跟过去,却被得了邢晓琳暗示的杨青芷和俞敏霞拦下,不过,两人却没有拦皇甫悦萼,让她跟了过去。 “邢姐姐,真的就只是……”不等邢晓琳开口审问,雪晴就早一步开了口。 可惜的是邢晓琳却不想听她解释,打断了她的话,径直问道:“你昨儿回去把皇甫妹妹说的消息告诉你家长辈了吧!” 和她说的消息有关?皇甫悦萼微微一怔,但并没有插话。 “自然是要告诉长辈的。”雪晴点头,道:“皇甫姐姐……” “他们得了消息还来不及做什么的时候,是不是又得我大哥和严万重见面,严家传出严浅忆病重的消息?”邢晓琳又一次打断雪晴的话。 “姐姐猜得没错,但……” “妹妹不用解释了!”邢晓琳再一次打断她的话,道:“他们可是因此认定了妹妹先与我通气,他们才会晚了一步,而后不但不领妹妹将消息告诉他们的情,还责怪甚至问罪?” “邢姐姐,我真的没受委屈……”雪晴心里大概明白了邢晓琳想做什么,她朝着一年刚刚恍悟过来的皇甫悦萼笑笑,道:“皇甫姐姐,你也别误会,我真的就只是做了个噩梦才成这副鬼样子的。” “钟妹妹,你让我怎么相信呢?”皇甫悦萼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她看向邢晓琳道:“邢姐姐,你可是在昨天之前就知道王家送人进宫的事情了?” “这个消息我最早还真就是听妹妹说的!”邢晓琳自然不会告诉她雪晴比她更早知道消息,也更早将消息告诉了自己,她眼睛都不眨的说着谎话,道:“但家父和家兄在王沅茜进宫的当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在昨天之前便就此做出了应对。” “所以,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阴差阳错之下,不但没有帮到姐姐和钟妹妹,还让钟妹妹被人误解,而后受了委屈!”邢晓琳半个抱怨的字都没说,但她想表达的意思皇甫悦萼却还是清楚了,她微微咬着下唇,道:“钟妹妹,对不起,是我……” “皇甫姐姐,不用对我说抱歉!”这次轮到雪晴打断别人了,她伸手握住皇甫悦萼的手,认真的道:“我相信姐姐待我以赤诚,也相信昨日姐姐告诉我那些消息是认为我需要。” “但实际上,你并不需要,对吧?”皇甫悦萼苦笑,道:“是我不应该想当然。” “这……” “钟妹妹确实不需要那些消息。”邢晓琳再一次打断雪晴,她看着皇甫悦萼,道:“皇甫妹妹,你或许不知道,钟妹妹与她的那位堂姐关系并不若你想象的那般亲密,知道与她利益攸关的消息对钟妹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知道了不告诉她和家中长辈,钟妹妹自己心里过不去,但是告诉了……消息及时准确未必能讨好人,但消息不够及时不够准确却肯定会被人怀疑、斥责或者记恨在心。” “邢姐姐,你别这么说!”雪晴朝着邢晓琳摇头,道:“皇甫姐姐也是为了我好的。” “说到底还是我想当然了!”皇甫悦萼苦笑,而后看向邢晓琳,道:“还请邢姐姐教教我以后该怎么做?” “这很简单!”邢晓琳淡淡的道:“将所有心思放在学业上,别的事情不去过问就好……皇甫妹妹,对我们而言,如今最最重要的只有学业,旁的事情交给长辈就好,你觉得呢?” “我听姐姐的!”皇甫悦萼点点头,心里打定主意,听邢晓琳的,把所有心思放在学业上。 皇甫悦萼不知道的是邢晓琳说这话不过是不希望她或者说她身后的皇甫家族再多事而已——京城的水已经够浑的了,皇甫家族要掺和进来,变数更多,更不好掌握。 而邢晓琳不知道的则是她的这一番话,消弭了皇甫震隆对皇甫悦萼的某些影响,让她因为得了皇甫震隆的任何和肯定而有些浮躁的心忽然间安稳了下来,终究是还是像雪晴的前世见到的那样,沉下心来专心学业,在学业结束,离开盛京的时候,和前世一样,有了什么人都遮掩不住的光芒。 第二百三十九章小大夫 这一日,上午的课结束之后,雪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青舍将当日先生所教授的课程巩固一遍,而是一结束,就向曹穆卉告了个不是,提前离开了。 结果,她回到钟府,一下马车,青禾就迎了上了,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问道:“赵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小小姐,您可别瞎想,奴婢在这不是等您的!”青禾一听就知道雪晴想歪了,连忙解释道:“奴婢让人去请吴大夫,算着时间也该来了,就在这里迎一迎。” 原来如此!雪晴松了一大口气,不待她说什么,就看见又一辆马车驶了进来。 马车是钟家的,但车刚停稳,从车上一跃而下的却是个雪晴从未见过的小子,再然后才是吴大夫。 “吴大夫,您可来了!”青禾连忙舍下雪晴迎了上去,殷勤的笑着,道:“奴婢正恭候您呢!这位小哥是……” “哦,他是我新收的弟子!”吴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飞过一丝尴尬,如果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从马车上拿过自己的药箱,带了一丝不容易察觉的不自在,道:“他天生就是个当大夫的,自然要多给他望闻问切的机会,我以后无论去哪出诊,都会带着他。赵妈妈,这不打紧吧?” “这个……”青禾有些犹豫,这个她还真不敢决定,她有些迟疑的看向雪晴——就算雪晴也就只是个半大孩子,但她终究还是主子不是! “既然是吴大夫的弟子,那自然是不打紧的。”雪晴笑笑,吴大夫这个弟子板着一张脸,颇有几分少年老成的模样,但看着再怎么老成稳重,也无法掩盖他就是个半大小子的事实,她笑着道:“只是不知道吴大夫这高徒今年贵庚……” “哦,澜哥儿快十岁了!”吴大夫连忙道:“三姑娘,我这弟子年纪虽不大,但三岁启蒙,旁的孩子读的是《千字文》,他读的却是《百草经》,小小年纪却已经将常见的、不常见的药材记得烂熟于心。八岁就开始给人把脉,这脉象看得极为精准,只是年纪还是小了些,还得多学多见识……这不,就带他过来了!” “这么厉害?”雪晴原本也就只是顺口问问,哪想到吴大夫会说这么一番话,她忍不住把澜哥儿上下打量了好几遍,道:“这般出色的弟子,以前怎么不见吴大夫时时带着啊!” 吴大夫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强笑道:“这名师易得,高徒难求,我行医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百年难见的好徒儿,不得藏着点,免得让人给抢了。现如今是他书上能学的都学完了,该学点儿书上学不到的了,这才……” “我今日是专门过来帮他病人脉象的。”不等吴大夫说完场面话,澜哥儿就不客气的打断了吴大夫,带了几分小孩子的傲气,道:“吴师傅说今儿的病人脉象他一直看得不大真确,每次脉象给他的感觉都有点儿怪怪的,说是虚弱却又强劲,说强劲有力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弱……反正怎么看都像是个身子极为康健的,但是却总让人觉得那是假的。” 娘的身子康健只是假象?雪晴一脸诧异,但心里却真不觉得太意外,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怀疑,她真不一定会听了明秀的劝说,就让秦妈妈将凝香丸送过去。 “既然这样,就请吴大夫和这位小大夫去给我家二夫人好好的看看吧!”明秀笑盈盈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对!对!大夫,往里请!”青禾连忙笑着朝前引路,雪晴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梅香园,而是顺从自己所想,一起去了沁园。 “小大夫,你可号出什么来了?”沈月绮带了几分好笑的看着一脸严肃的澜哥儿。青禾擅作主张的给她请大夫让她意外,雪晴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更让她意外,但更意外的是吴大夫自己不上阵,而是让个满脸严肃的小子给她号脉……这么个小子,会号脉吗? “我没问话你就别出声,会影响我的。”澜哥儿不满的瞪了沈月绮一眼,那严肃的表情让满腹忧心的雪晴都忍不住莞尔,其他人更是如此。 “另一只手!”好一会儿之后,澜哥儿开了口,沈月绮忍着笑将左手伸过去,澜哥儿松开为她右手把脉的右手,将右手搭在她的左手上,一直闲着的左手却搭上了她的右手,居然两只手同时为她号起了脉。他这一手,让原本就觉得好笑的众人脸上的笑意更浓,反倒是吴大夫脸上忍不住的带出了敬佩之色。 “你曾经难产,之后脉象不见异常却虚弱不堪,出了月子都下不得地,走不到三步就浑身冒汗、眼前发黑……”澜哥儿皱着眉头道。 “不错!”沈月绮心里好笑,道:“因为这个,请了位大夫给看,吃了半个月的药都不见好转,就换了另一位大夫,三服药之后便大好。” 沈月绮想当然的以为澜哥儿说的这些都是吴大夫事先早就说给他的,却没发现澜哥儿说了这番话之后,吴大夫脸上的钦佩紫色遮都遮不住。 “错了,都错了!”澜哥儿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边感受着沈月绮的脉象,一边骂道:“你找的是什么庸医,一个比一个蠢笨……” “你的意思是……”沈月绮愕然,她看了看随着澜哥儿的骂声脸色越来越尴尬的吴大夫,道:“小大夫,你还号出什么来了?” “你在怀孕之前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药吧!”澜哥儿终于松开了沈月绮,道:“治宫寒的、滋补身体的、暖身健体的……反正就是那些据说吃了之后能把身子调养得容易怀孕的药,吃了不老少,至少吃了两年,对吧?” “是!”沈月绮点头,脸上带了几分惊疑不定,这些能从脉象上看出来?这不可能吧! “有了身孕之后又吃了不少滋补的东西吧!”澜哥儿笑得让人生寒,道:“补得自己没长胖多少,肚子却像吹气一般的鼓起来,对吧?” “是!”沈月绮再次点头,她怀疑的看了吴大夫一眼,那个时候给她看病的都是于大夫,吴大夫应该不知道才是啊!她轻声道:“肚子长得太快,不但三个月就显怀,才四个月就比常人五个月还要大……虽然大夫说正常,但我娘和娘家嫂子都觉得不好,就强行把送给我的那些补品给停了……后面几个月,我的肚子才慢慢的长得慢了起来,倒是我身边的几个丫鬟,那顿时间都吃胖了。” “还好你娘和你娘家嫂子聪明,要不然,以你那种补法,等到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的时候,你的肚子恐怕会比人家怀双胎还要大的多的多,你肚子里的孩子甚至和两个多月的婴儿一般大。”澜哥儿冷笑,道:“真要是那样的话,你就不是难产,而是一尸两命了!” 沈月绮被澜哥儿说得一身冷汗,低声道:“小大夫,你的意思是……” 第二百四十章危言耸听? “很简单,你没有怀孕之前到怀孕之后都被人算计了呗!”澜哥儿说的很是干脆,一点没有那种内宅阴私应该说的隐晦些的自觉,他直截了当的道:“从脉象上来看,你是那种从小身体都还算不错的,一年到头小病不多大病没有,冬天不畏寒,夏季不怕暑的人,偶尔有个伤风头疼的,两副药下去也就能痊愈。” “大夫说的一点都没错!”沈月绮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看吴大夫,很想知道这些话到底是不是吴大夫教的。 “那个时候,你的身体应该处于非常健康的状态,但是后来……我猜是你成亲很久都没有身孕,就着急了,和所有久婚不孕的妇人一半,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就求医问药。”澜哥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了不满,道:“这本身就是非常愚蠢的做法!若运气好,遇上的是有医德的大夫,开几副吃了让你气色好的补药,给你一个心理安慰倒也无妨。可问题是你找的是什么破庸医,给你开了一堆又燥又热的大补方子,将你原本养得好好的身体,补得过了头!” 沈月绮这次没再去看吴大夫了,而闻讯过来的秦氏则轻声道:“小大夫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我家夫人在怀我家姑娘之前,确实有些进补得过了头,冬天最冷的时候只穿一件棉袄就不冷了,而夏天还没到最热的时候就已经热得受不了……” “补得过了头,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火炉子一般,又怎么可能感觉到冷?”澜哥儿语气一点都不好,冷冷的道:“不过,你倒还算是个有运气的,再被那些补药撑爆之前,有了身孕。这母亲孕育孩子,原本就极为需要营养,你怀上孩子之后,那些即将将你撑爆的养分就给了还未成形的孩子……如果不是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为你分担一二,你坟头上的草造就比人高了!” “澜哥儿,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二夫人当初有身孕之后,肚子比常人长得快,早早的就显怀的缘故?”一旁的吴大夫一脸虚心的求教,那姿态不像师父更像学徒。 “对!”澜哥儿点点头,看着沈月绮,一点儿都不客气的道:“你有了身孕之后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顿时又不一样了,和没有大肆吃补药前一样,不觉得烦闷不觉得燥热,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六岁?” 澜哥儿的话沈月绮脸色一红,低声道:“小大夫说的都对!” “我不知道你怀孕之前有没有哪个不蹩脚的大夫告诫过你,说你补得过了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怀了孕之后,身子忽然轻快起来了之后,就又开始大补起来……”澜哥儿撇撇嘴,道:“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如果不是你娘和你娘家嫂子明智,见势不妙,及时的把你的补药给断了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会长多大。” “家母和家嫂不谙医术,她们当初也不过是凭本能做了那样的事情……”沈月绮苦笑,想起了那个时候给她看病的保和堂的于大夫,他可是一直说她和孩子都很好,说为了孩子能长得好些,她应该好好的补补……就算她后来又改请吴大夫为她诊疗,也从未怀疑过他,没想过自己居然很多年前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她苦涩的道:“幸好如此,否则我到最后恐怕真的会像小大夫说的一尸两命……当然,也有可能像野史中传说的那样,把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 “那不是野史传说!有些妇人生孩子的时候,孩子没生出来自己先断了气,只要胎儿还是活的,接生的婆子又是有魄力的,咬着牙剖腹取子真不是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我就见过好几桩这样,不稀奇!”澜哥儿脸色淡淡,完全没有发现他这席话惊呆了众人,惊艳了吴大夫,让他原本就亮晶晶的眼睛更亮了。 他凉凉的道:“你当年要是一直进补下去,可不会有那样、拼了自己就能保住孩子的好运气,这肚子里的胎儿长得太大,或者孕妇的肚子被撑破或者孩子的手手脚脚被挤得不成形状,就算强行剖了出来,也是个怪模怪样的怪胎!” 差点儿长成怪胎的雪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想再听这种话,直接问道:“小大夫,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就不说了,我娘现在身体怎么样?她之前一直非常康健,不怕热不畏寒,一年到头连个伤风都难得有,精力更是十分充沛,可最近这几日,却总是犯困犯倦……” “这个我看出来了!”澜哥儿打断雪晴,道:“她如今这样子很好……她最近吃了什么滋补调理身体的东西?” “我前些日子得了些凝香丸,本着吃吃看的想法,让我娘服用……娘,你吃了几枚了?”雪晴连忙回答。 “吃了六、七枚,对,七枚!每天一枚,一直没有间断!”沈月绮算了算,回答道。 “你吃了凝香丸?哪来的?”一直老神在在的澜哥儿吃了一惊,道:“凝香丸可是安教最好、名气最大、也最是难得的滋补药丸,每年对外出售的凝香丸不超过两瓶,也就是一百枚,寻常人想买一枚都得费尽心思……” “我与安教教主之女是同窗,凝香丸是俞姐姐拿给我的。”雪晴解释一声,道:“我娘吃这个没问题吧!” “凝香丸什么人都吃得!”澜哥儿回了一句,又看向沈月绮,道:“我再给你看看……连服七日凝香丸,还这样子,之前的的身体该破败成什么样子啊!” “小大夫,我家夫人以前一直极少生病,精神也比常人好得多……”秦氏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雪晴说过的话。 “这个我看得出来,不用你们一遍一遍地方说!”澜哥儿没好气的道:“人不是神仙,哪有吃了五谷杂粮不生病的?寻常人身体最好的状态是每年来几场小病,三五年来一次不大不小的,像这种几年生病,比常人精力充沛的,都是有大毛病的!” “什么大毛病?”雪晴脸色微微一沉,她看出来了,这澜哥儿听到凝香丸是俞欢给的之后,态度就变了,之前的态度是混不在乎的高傲,如今就带了几分不耐烦。她直接道:“还请小大夫不要危言耸听!” 第二百四十一章 蜡烛两头烧 “危言耸听?不,我从来不吓唬人!”澜哥儿给了雪晴一个大白眼,凉凉的道:“说的深奥了想必你们是听不懂的,举个例子吧,一个人挨了狠狠一刀的同时被针扎了一下,你说他这个时候能感受到针扎得很疼吗?” 众人微微一怔,明秀连忙笑着道:“专心做女红的时候被针扎一下是挺疼的,但如果身上同时受了更重的伤,基本不会有人感觉到被针扎了一下。” “同理,身上有大病痛的时候,一点点小病小痛还能算回事吗?”澜哥儿冷笑一声,道:“尤其是这位夫人患上的还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病!” “不是病?刚刚他不还说……不,他刚刚只是说沈月绮有大毛病,还真是没说沈月绮得了大病重病! “还请小大夫为我们解惑!”明秀连忙道。 “这位夫人患上的算是一种病,但又不同寻常意义上的病。这种病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明明不过是普通人,却数年不会生病,精力比常人更加的充沛,就算连续好几日不睡觉,也都可以撑下来。”澜哥儿淡淡的道:“她之所以能够如此,不是因为她的身体比常人更健康,而是因为她每一天都在透支生命。” “什么意思?”雪晴微微一怔。 “给我两支蜡烛,两个烛台!”澜哥儿不客气的吩咐,明秀手脚最是麻利,立马给他取来两支蜡烛和烛台。 “寻常人就像这只蜡烛!”澜哥儿取出打火石,点燃其中的一支蜡烛,而后将它插在一个烛台之上,而后取出小刀,将另外一支蜡烛的底部削了一点,露出灯芯之后,将蜡烛横插在烛台之上,用打火石将两头都点燃。他指着那两头一起点着的蜡烛,淡淡的道:“而她就像这一只两头都被点燃的蜡烛。两头被点燃的蜡烛自然会比一头被点燃的更加光亮,但能够燃烧的时间却只是一半甚至更短。” 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将视线投向两支蜡烛,澜哥儿也不例外,他看着两头燃烧的蜡烛,淡淡的道:“她过一天消耗的是她原本两天甚至三天的生命,自然会比旁人更加的精力充沛,而她几乎不会生病,是同样是用生命力为代价的,她生病的次数越少,剩下的日子就越少!” 旁人还不怎样,雪晴却想到了前世沈月绮的短命。 在雪晴成亲之后她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骨瘦如柴,精力也非常非常的差,雪晴生下女儿,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一日总有半日沉睡不醒,胖子请来的梧州最有名的大夫给出的答复是“油枯灯尽,药石无用”。两相印证,澜哥儿说的真是一点儿都不错! 想到这些,雪晴脸色苍白,哑声道:“我娘怎么会这样?” “她这病啊,起因是怀孕之前补得太过,就算有胎儿吸收,她的身体内也残留了非常多的药力……她难产和体内残留的这些药力不无关系。”澜哥儿解释道:“难产之后,她的身体受损极大,但不破不立,那也是一个彻底根除这些残留体内药物的最好时机。掀开一副可以将体内残存的药力引发出来的药剂,将深藏体内的药力慢慢发散出来,而后再开一副引导吸收的……女子坐月子的时候是最容易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的时候,她原本可以非常轻松的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到曾经的最好状态。可惜的她运气不好,遇上的大夫一个比一个蠢!” 众人忍不住将目光齐齐的投向吴大夫——他就是那个更蠢的吧! 吴大夫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道:“还请哥儿细说!” “她刚才不也说了吗?她一开始请了一位大夫,吃了半个月的药都不见好转,就换了另一位大夫,三服药之后便大好。”澜哥儿淡淡的道:“时间久远,我不可能从脉象看出那两个大夫给开的是什么药,我只能能推断,前一个给她开了大补之药,而后一个开的则是温补的方子。” 吴大夫点头,药方是他开的,就算过去了好些年,他也清楚地记得、之前的于大夫开的方子他也是看过的,隐约还有印象,都被澜哥儿说中了。 “那个时候,她表现出来的症状应该是身体损伤极大,极为虚弱,这样的症状,只要学过几天医,知道她难产就能断定。但是,要从这些表象发现问题,要么得有本事,能从脉象的细微不同发现异常,要么就得有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将她近两年的状况和饮食问清楚。这两点,这俩大夫都没做到!”澜哥儿脸色冷淡,一脸的不屑,道:“前者给她开的大补之药,是完全没有将她当回事,敷衍了事,她的身体虚弱到了几点,大补之药完全是无法吸收的,吃了也就白吃,除了浪费了时间和药材之外,对她没多大的伤害,而后者则温和许多,让她的身体能够吸收。” 吴大夫点头,他当初就是断定沈月绮身体虚不受补,才给她开了极为温和的滋补方子,想的就是能让她吸收。 “你说你当初不过三副药就大好?”澜哥儿看着沈月绮,见她点头,道:“大好之后是不是在半个月内身体就仿佛恢复到了巅峰,从那之后精神充沛,无论做什么都不累,连续两日不睡也不会太疲倦?” “是!”沈月绮眼底满满的都是惊叹和佩服,她现在真的很难将澜哥儿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了,她心里甚至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他是吴大夫的学徒?就他刚刚的这番表现,吴大夫能教他什么?吴大夫今儿过来是给他打下手的吧! 心里想着,沈月绮客气地问道:“这又是何故?还请小大夫赐教!” “吃了那三服药之后,你身体的脏器和机能开始恢复,逐渐强劲起来,那些残留在你体内的药力也开始被你的身体吸收,这不是坏事,但问题是没有引导,吸收得速度太快。”澜哥儿淡淡的道:“所有事情都一样,一旦超过某个度,就容易好事变坏事,这你也是一样的。这些药力让你的身体恢复的极为快速,快到无法停下来……停不下来的结果是让你的身体急剧恢复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态用同样的速度攀至巅峰。” 沈月绮点头,她刚刚恢复的时候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也很是担心,还请了吴大夫过来给她看。不过,吴大夫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说需要观察,需要慢慢看……再之后,她一直没什病痛,也习惯了这种精力充沛的状态,也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澜哥儿看着沈月绮,道:“你没有身孕的那些年一定吃了非常非常多的好东西,这里面说不得还有你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天材地宝,就算有很大的一部分被胎儿吸收或者带走,但仍然还有小部分留在你的体内。” 天材地宝?沈月绮皱眉,想了又想,道:“这个是真的不记得了……小大夫,如果真有这样的可能,那么孩子会不会因为吸收这样的天材地宝而受到伤害?” “这个不好说,毕竟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得看过她本人我才能确定!”澜哥儿淡淡的回了一句,而后看向雪晴,眼里很有几分不乐意的道:“等会我若有心思,就给你看看!” 雪晴这会已经无暇顾及澜哥儿的态度了,她笑笑,道:“我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娘,还请小神医继续说说我娘的病情!” 第二百四十二章 态度大变 “很简单,她的身体在吸收了药力之后迅速攀上了巅峰!”澜哥儿收回视线,道:“这种状态放在一般人身上,不一定会是要命的问题,毕竟要达到这样的状态并不难,但要保持却不容易。等到这个劲头过了,慢慢跌落下来,恢复普通人的普通状态,也就没什么了。但这位夫人体内积攒的好东西太多,不仅让她的身体处于巅峰状态,还让她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而这才是真正要命的问题。” “我大概明白了!”雪晴苦笑,道:“我娘的身体就像被架起来一般,一直架在了那种状态没下来。这让她这些年难有病痛,却也飞速的消耗着她体内的药力,在那些药力消耗殆尽之后,就转而消耗她的精气神和生命力。” “就是这个意思!”澜哥儿点点头,道:“每个人的寿数都是固定的,寻常人能活到花甲之年便已是长寿,她若一直保持这种态势消耗的话,活不过三十五岁。” 澜哥儿的话让所有人的脸色大变——沈月绮将将的三十一岁,照他这般说,她岂不是只剩下三四年了? “如果出现变故,打断了这种状态呢?”雪晴问道。 前世的时候,沈月绮的精力充沛的状态不复存在是在他们一家离开盛京,为了逃避追杀和掩藏踪迹之后的事。她和钟珥都以为是那一年胆颤惊心、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她变成那个样子的,也以为是那一年多的日子导致她早亡,但听澜哥儿的意思,如果没有那段经历,沈月绮恐怕只会死的更早。 “如果运气好,出现变故,打断了这种状态,她自然能够多活几年,不过就算是那样,也难活过四十。”澜哥儿说的很笃定,他是什么人,是一心要成为大燕最厉害的神医的人,连这点儿病症都把他给难倒了,还能成为最厉害的那个吗? 活不过四十?雪晴在心里讲这话咂摸了几遍,整个人都像被泡进了苦水之中,她满脸苦涩的看着澜哥儿,抱着一丝希望的道:“小神医一定有法子治好我娘吧!” “你这是在求我吗?”澜哥儿有几分恶劣的看着雪晴,眼睛亮闪闪的,很有几分“你不求我我就见死不救”的感觉,看得明秀想要扶额——他这是在作死吧! “求小神医仁慈,抬抬手,救救我娘吧!”澜哥儿的恶劣雪晴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但是只要澜哥儿能治好沈月绮的病,再恶劣一百倍,她也只会感激。 “你既然都求我了,那我就发发善心吧!”澜哥儿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往下巴上一摸,而后自己傻眼了——他干嘛学大伯?他还得再过好几年才能长胡子呢! 澜哥儿的傻样并没有让心里担忧的人觉得好笑,几人都紧张的看着他,澜哥儿轻咳几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不自在,才道:“她这病症最要紧的是阻断这种依靠燃烧生命力,保持巅峰的状态……她服用凝香丸之后,这种状态就已经被打破了,她最近易累易乏总犯困是件好事,这是凝香丸在发挥作用,在调理她的身体。说到调理身体,这世上想找比凝香丸更好的还真是不容易。你们还剩几枚凝香丸?” “还剩四十二枚!”雪晴连忙道,既然凝香丸服用效果最好,那剩下的自然要留给沈月绮,送人什么的,她现在真的是想都不敢想了。 “还有这么多?俞欢给了你一瓶?”澜哥儿瞪大了眼睛,道:“看来她和你关系还真是不错,这人虽然傻,虽然好骗,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从她手里骗到好东西的。” 澜哥儿的话让雪晴气绝,这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她忍了又忍,就算他说的更难听,她除了苦笑默忍之外,还能做什么?这小哥儿有能耐,有能耐的人脾气再臭,说话再难听,旁人也只有忍受、讨好的份! “这样吧,先吃把剩下的凝香丸吃完,然后我再视她的身体状况给她开方治病……放心吧,她这病发现的虽然晚了些,但也没有到药石无用的地步,先是好命的服了凝香丸,又幸运的遇上了我,这说明她命不该绝啊!只要能够将来能够保证凑齐了我方子上的药,就能治好!”澜哥儿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傲然,大有天下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的气势。 要是凑不齐呢?雪晴脑子里闪过这么念头,而后又死死按下。 “不过呢……”澜哥儿的眼神微微一闪,道:“虽然我肯定可以开出治病救人的好方子,但真不敢肯定会比凝香丸更好更合适。” 又是凝香丸!雪晴苦笑,心里却忍不住为当日闵月送药来,自己没有坚拒,听了俞振霄“心悦”的告白之后没有将东西退回去而感到庆幸,如果自己当日意气用事了,说不得…… “所以啊,你还想想怎么再从俞欢手里骗几瓶凝香丸吧!”澜哥儿不怀好意的出着主意:“她一年可有好几瓶配额呢!与其让她牛嚼牡丹一般的吃了或者傻乎乎的给旁人骗去了,不如让你骗过来,起码,你这里是真的需要救命用!” 澜哥儿一口一个骗让雪晴额头上青筋直跳,忍了又忍,才干笑道:“小神医的话我听进去了!” “行了,你娘的病先看到这里,让我看看你的脉象吧!”澜哥儿看向雪晴,道:“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肯定吸收了你的身体未必能够吸收的东西,身体说不得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开的隐患……咦,我好像在哪听过疑是相同的病症?” 澜哥儿不合时宜的陷入沉思,沈月绮却顾不得许多,连忙起身让开,明秀则手脚利索的将雪晴推到澜哥儿对面的位子上,故意放大声音道:“还请小神医为我家姑娘看看!” “着什么急啊,我差点就想起来了!”被打断了思索的澜哥儿脸色臭臭的,但都被打断了,再想也肯定想不到了,便臭着脸给雪晴把脉。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娘果然吃过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天材地宝,在她怀孕的时候很大的一部分都到了你的身体内,现在都还没有被你吸收。”澜哥儿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在为全被自己说中了而高兴。 一直提着心的沈月绮急了,比澜哥儿说她命不久矣还要着急,连忙问道:“小神医,这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这是好东西,慢慢吸收,等吸收完了也就好了……”澜哥儿一边仔细的查探着雪晴的脉象,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不等沈月绮放心,就又皱起了眉头,他看着雪晴,道:“你最近在吃什么?看你的脉象,你最近也在吃梳理内体的药物,有点儿像……咳咳,你在吃什么?” “没有啊!”雪晴也很愕然,倒是她身后的明秀微微上前,道:“小神医,我家姑娘最近几日会服用一种糖丸,是闵护法送凝香丸的时候顺手搭上的,那糖丸的味道不错,我家姑娘看书的时候,会含上一颗甜甜嘴!” “糖丸?闵月送过来的?”澜哥儿瞪大了眼睛,而后一向除了医术之外都不怎么灵光的脑子忽然开了窍,想到了方才被打断的思路,也想到了不久之前的一些事情…… 看着眼前没比自己大多少的雪晴,他猛地跳了起来,手指指着雪晴,结巴了起来:“你……你……” 澜哥儿激动的样子把沈月绮等吓得不轻,但雪晴浑身一震,有了一种不大美妙的猜测。 “小神医,我家姑娘怎么了?”明秀一脸担心的看着澜哥儿,道:“可是我家姑娘的脉象有什么不妥?” “不是,是……”澜哥儿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似乎意识到自己想要出口的是不能说的话,他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了好几圈,才松开,带了几分讨好的朝着雪晴笑笑,道:“漂亮姐姐,你吃的那糖丸能给弟弟我看看不?” 这……他这态度变得太快了些吧!众人愕然,雪晴却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果然……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谁被算计 “这就只是寻常的糖丸!”澜哥儿笑眯眯的将白瓷瓶还给明秀,笑眯眯的道:“姐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每日一颗……我每隔五天会过来为姐姐和漂亮婶婶把脉,凝香丸和这糖丸吃了什么时候,是一日一粒还是两日一粒我会及时告知的。” 寻常的糖丸?他那模样,谁会相信这散发着甜香味的会是寻常糖丸?说不得是和凝香丸一样珍贵异常,甚至……众人不敢往下细想。 澜哥儿也知道自己的话无法取信于人,不过他就没想过骗过谁,他只要别说漏嘴,这“糖丸”的来历别从他的嘴里传出去就好。他笑嘻嘻的道:“这糖丸只有姐姐吃了才会越来越漂亮,旁人吃了没用,可别随便浪费了!” “那个旁人”哭笑不得的看了澜哥儿一眼之后,将目光投向雪晴,雪晴笑笑,轻声道:“娘,这个我们一会再说!小神医,我娘的病……” “姐姐叫我澜哥儿就是,别什么神医不神医的。”澜哥儿笑嘻嘻的,道:“我大名殷宏澜,今年十岁,我爹娘没给我生个哥哥姐姐,我已经有了对我很好的哥哥,还缺个姐姐,你若是不嫌弃就把我当弟弟吧!” 殷?雪晴微微一怔,这个姓氏她不久之前听说过。 澜哥儿继续往下道:“婶婶这病症确实很罕见……不瞒姐姐,一般人得了这样的病还真是非常棘手。姑且不说寻常大夫有没有那么多的见识,能不能看出婶婶这生的是什么病,就算能够查探出来,也能够打破那种状态,后期想要将损耗的寿数找补回来还是非常不容易的。” 说到这里,澜哥儿脸上带了几分懊恼,道:“我家世代学医,我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一代神医,不过……姐姐也知道,这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再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都不一定能难过我,但这调理身体……嘿嘿~” 说到这里,澜哥儿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讪笑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娘的病你束手无策?”雪晴的心都凉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澜哥儿,道:“你方才不是说等我娘把俞姐姐所赠的凝香丸吃完之后会给我娘开方子,只要能将方子上的药凑齐,我娘就能治好吗?” “我是说过这话,但能做到的也就把婶婶这病治好,让婶婶不会中年早逝,可更多的就……”澜哥儿心虚吐吐舌头,道:“婶婶以后不想隔三差五生病,变成个吹一点点风就倒下的药罐子吧?婶婶还年轻,还想给姐姐生个弟弟妹妹吧?说得再久远一些,婶婶应该希望自己能活到儿孙绕膝,盼着做曾祖母的年纪吧?” “你这意思是有人把我娘的身体调理到那种程度?”雪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道。她之前或许还有过更多的期待,但知道沈月绮的病,知道她如今是两天燃烧的蜡烛之后,除了期盼沈月绮别像前世一样,不过四十就中年早逝之外,她已经不敢有更多奢望了。 “这世上能人异士多着呢,我做不到的事情,未必就无人能做到!”澜哥儿点点头,道:“说到调理身体,我大伯才是行家能手,他若自称第二,这世上没人敢说自己第一,他肯定能让婶婶恢复得和正常人一般,想要比普通人更好应该也不会太难。” “你大伯是……”雪晴看着澜哥儿,脑子里则浮现一个以为很遥远的名字,那是不久之前,明秀告诉她凝香丸如何珍贵抢手的时候提到的。 “殷程轶!”澜哥儿干脆道出雪晴脑子里刚刚出现的名字,他解释道:“说到处理疑难杂症,他真比不上我一个晚辈,不过术业有专攻,他对调理真的是非常非常擅长……姐姐放心,我今儿回去之后就会给他写信,将婶婶的病症告诉他,他就算诸事缠身,不能亲自来,也一定会写信指点我的。婶婶的身体需要长时间的慢慢调理,不用着急也急不来!” “长时间?多长时间?” “怎么着也得一年半载!”澜哥儿叹气,道:“要是换了我,肯定三五服药就能完事,可那样的效果绝对比不上慢慢调理出来的效果好。” 只要一年半载?雪晴大松一口气,一年半载的话,他们还是耗得起的,至于澜哥儿说的什么三五副药的话,她直接略过——他那三五副药,能不能把病治好都是两说。 “姐姐可还有什么问题?”澜哥儿眼巴巴的看着雪晴,那样子显然是希望雪晴多问些问题的。 “我还真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雪晴笑笑,而后脸色微微一正,眼中也闪过厉色,道:“你说刚刚说我娘怀孕前后被人算计了……这话可是真的。” “我不说假话,婶婶肯定是被人算计了。”殷宏澜点头,道:“就算婶婶如今的体质和之前的体质大不一样了,但我依旧敢肯定,婶婶以前的身体肯定非常好……只有身体底子非常好的,才会出现之前那种因为体内残存的药力过猛,而让自己的身体一直维持巅峰状态的情况,身体底子不够的,就算没有因为进补过头而亡也早就将自己的生命消耗殆尽了。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被人算计,分娩不好说,但这怀上身孕肯定是顺顺当当的。” “我家夫人成亲之后,几年不曾有孕,因为这个,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若不是我家二老爷为人厚道,与我家夫人一直举案齐眉,说不得……”秦氏眼睛都红了,她曾经是沈月绮身边的大丫鬟,自然知道沈月绮没有身孕的那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更知道为了能怀上身孕,求神拜佛,求医问药,但凡一丝希望,都会去做。为此,她真的是吃了不少苦,而现在,澜哥儿却说那不是沈月绮的问题,而是她被人算计了。 “奶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雪晴心里也恨,她心头甚至有了怀疑的对象——除了杨茹之外,钟家还能够谁不希望沈月绮顺顺当当的呢?如果没有沈月绮的子嗣艰难,又怎么能显出她是钟家的大功臣了呢? 她看着澜哥儿,道:“可是我娘之前为了求子,看了很多大夫。一个两个医术不精或者被人买通,不说我娘被人算计了不奇怪,但都这样……我娘遇上的不可能全是庸医,那算计我娘的那个人不可能把所有大夫都买通了吧?” “那就说明算计婶婶的人还是有脑子的,没有在婶婶身上做文章,而是在叔叔身上做了手脚。”澜哥儿想都不想就给出了一个众人从来不曾想过的答案,道:“这就排除了叔叔的妾室通房作怪的可能,毕竟她们就算打了坏主意,也不会断了自己的路。”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怀疑 “这种情况其实挺常见的,尤其是有些特别重视嫡出的世家,给身份更尊贵、地位更高的同族兄弟下药,让人断了子嗣,而后再想法子将自己的儿子过继过去……”澜哥儿撇撇嘴,殷家世代为医,不敢说代代都有神医,但至少名医是从来不曾缺过的,各种世家阴私知道的不要太多。他不明所以的冷笑两声,道:“听说的不算,我亲眼见到的就有两桩。” “如果真是我爹爹被人算计了,能通过脉象看出来吗?”雪晴心里很是痛苦,如果真的是钟珥被人算计了,那算计他的人会是谁?杨茹还是……钟珥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心寒!但再怎么为钟珥感到痛苦和不值,雪晴还是把这话说出了口。 “这个简单!这种小毛病,一把脉就能看出来。”澜哥儿干脆的道:“给男子下药和给女子还不一样,为了不被察觉,一般不敢用药太猛,想要治好也很简单。” “那就……” “囡囡,这件事情还得从长计议!”沈月绮打断雪晴,她艰难的道:“总不能与你爹爹说,我们怀疑有人给他下了药吧?毕竟,那是……” 沈月绮的话没说下去,但雪晴却知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怀疑如果钟珥真的被算计了,那背后的,不仅仅是杨茹。 “婶婶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向叔叔开口吧?”澜哥儿了然,他嘿嘿一笑,带了几分顽皮和使坏,他从怀里掏出七八个小瓶子,挑中其中一个打开,倒出一粒褐色的药丸,放到桌子上,笑呵呵的道:“婶婶将这药丸放到茶水里,不出三天,叔叔就会从喉咙不舒服慢慢变成喉咙肿痛,声音嘶哑到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再叫我过来给叔叔把脉。” “这是……” “嘿嘿~”澜哥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这是恶作剧的药,俞欢就中过招,因为这个,我还被她抓了吊树上半天呢!” “你和俞姐姐……”雪晴不知道应该怎么问才恰当,澜哥儿显然很厌恶俞欢,但那种厌恶应该是带了几分孩子气的。 “我和她有仇,深仇!”澜哥儿恨恨的咬牙,道:“她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一定会开分量足足的黄连,就算苦不死她,也恶心死她!” 好吧,这个仇挺深的!深到要给人下黄连! 秦氏默默地上前将那药丸收起来,这要不要给钟珥下药稍后再议,但先收起来总是没错的。 “刚刚说的是我娘怀孕之前被算计的事,那怀孕之后呢?”雪晴深吸一口气,问道。 “大多数的孕妇都是很忌讳随意进补,给孕妇开补药,都需要非常小心,需要避开的很多常用的滋补药材。”澜哥儿解释道:“补药大多性热,会给母体和胎儿都带来非常多的不良影响,还会给以后的分娩带去风险,出现难产或者血崩等问题……如果当初给婶婶开方进补的大夫考虑到了这些,婶婶后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问题了!” “囡囡,这个问题没必要继续问了!”沈月绮摇摇头,道:“于大夫……当年将他换了,该请吴大夫是我这些年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要不然的话,被算计的人还得多一个你。” 雪晴长吁一口气,昨夜睡好,脑子里又塞了这么多的事情,让她的脑子有些发胀,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当然,就算有,她也不打算再问了,还是先把眼下得到的信息吸收消化了在说吧! 还是明秀懂她,她看着还一脸等着雪晴问话的澜哥儿,笑着道:“我家姑娘能想到的暂时就这么多了!小神医不是说每隔五日会过来给我家夫人和我家姑娘把脉,看看她们的身体状况吗?这以后要是有什么疑问,还得麻烦小神医呢!” “不麻烦!不麻烦!”澜哥儿一想也是,立刻又笑了,道:“姐姐,在盛京的时候我会留在仁和堂,姐姐有需要,只管让人到仁和堂叫我和他……我名义上是他的学徒,但那也就是不想太惹人眼的幌子而已,他那医术……说实话,我家的药童都比他强!” 被点了名的吴大夫讪笑,却不敢反驳——吴家世代为医谈不上,但自他祖父开始,也好几代学医,能够在盛京站住脚,还能给官宦人家看病,也还是有点儿底蕴和几手家传绝学的。只是他的资质一般,和殷宏澜这种出身罕见的医学世家的天才相比,就……其实也不光是他,他敢说盛京大半的大夫在年纪不大的殷宏澜眼中,都是庸才! 不过,就算被骂庸才,被骂蠢货,吴大夫心里也是高兴的,能与殷宏澜这样的人有缘结识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了,更别说他还会留在仁和堂一年半载,跟着殷家人,哪怕是些一点点皮毛,也足够让他,让吴家从此不同。 雪晴自然不知道殷家人在像吴大夫这样几代行医的人中又怎样的地位,但看吴大夫的样子也知道澜哥儿虽是个毛头孩子,却非常的不凡。她笑笑,道:“那就先谢谢你了!” “姐姐和我客气什么!”澜哥儿笑笑,看看雪晴的脸色,难得知趣的道:“姐姐昨儿没睡好,这会肯定又困又累……我先回了,姐姐也赶紧去休息吧!那个谁……你叫什么?” 最后这句话是对明秀说的。 “奴婢明秀,是姑娘身边侍候的。”明秀笑着,道:“小神医可是有话要吩咐奴婢?” “嗯!”澜哥儿点点头,带了几分装出来的老气横秋,道:“你可得把我姐姐给侍候好了,给她烫了脚再让她休息,对了,烫脚的时候让她含一颗糖丸。” “是!”明秀忍着笑应诺。 “好好地侍候,侍候好了,我有赏!”澜哥儿又交待一句,而后又带了几分不舍的道:“姐姐,我真的走了啊!” 雪晴完全无法理解,就算他猜中某些她对谁都没有言说的事情,猜中她是俞振霄“心悦之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雪晴都不理解,沈月绮就更是了,但她却没有对此表示什么,笑笑,对秦氏道:“你送吴大夫和澜哥儿吧!” “是,二夫人!”秦氏点点头,转向吴大夫和澜哥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直守在外面的青禾扬声骂道:“宁宁,你这个死丫头,做什么去了?怎的半天不见人影?” “娘,你声音小点!”赵宁宁带了几分气急败坏,之后再说话声音就低了下去,模模糊糊的有些听不得不大真确。 雪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青禾之所以没有跟进来就是为了防止外面有人偷听,而在她出去迎吴大夫之前,她已经让她的女儿赵宁宁想办法把怜玉拉出府去了,这才多大的会,人就回来了。看来,青禾防备的一点儿都不多余……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打听 “妹妹上午说要向我打听一个人!”进了茶舍,亲自泡了一壶茶,为自己和雪晴各倒一杯之后,俞欢才开口问道。 “是!”雪晴点点头,尝了一口茶水,眼睛一亮,笑着道:“姐姐泡茶的功夫可真是不错,得了师太的几分真传了!” “真的吗?真的吗?”雪晴这话比什么夸赞都更让俞欢开心,在看到雪晴肯定的点头之后,欢喜的道:“我最近一有时间就会悄悄摸摸的去见我娘,我娘可教了我不少东西,尤其是如何品鉴好茶,又如何将好茶泡的更加有滋味……妹妹,我娘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师太确实非常厉害,师太懂的东西还有很多,姐姐以后可有的学了!”雪晴笑笑,又轻声道:“只是姐姐这般频繁地去见师太,会不会……” 雪晴如今对当初闵月上门送药材的目的已经不大相信了,她觉得当初与其说是以送药材为幌子,打着警告自己,让自己缄口不谈俞欢和静安师太的事情,不如说是以上门警告为幌子,将那那些珍贵异常的药材、凝香丸和自己吃的那昙花香味的药丸送到自己手里。前者是为了迷惑旁人,后者则是为了迷惑自己。 但无论是哪一种,安教并不如旁人以外的那么团结稳定,俞振霄对安教的掌控也不若旁人想得那般牢固却是事实。那个与俞振霄一别苗头的人应该正在与他争夺安教教主俞泉的支持,而那个人肯定不会希望再出现一个能够帮助俞振霄的人。那人若发现俞欢和静安相认,可能什么都不做吗? “俞家已经派了人手去香积潭保护我娘,我也照着我大哥的吩咐做了一些事情,每次悄摸摸的去见我娘也安排了替身掩人耳目。这还是跟着俞振霄学的,他可还留了个替身在盛京,不过他的那个替身实在半点都不像他,根本就骗不了人!”俞欢习惯性的吐槽几句,又叹气道:“也不知道这样的偷偷摸摸去见我娘的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一家什么时候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唉~”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雪晴笑笑,说着宽慰俞欢的话。 “我也相信会有那一天,只是有些等不及了!”俞欢笑笑,轻声道:“我最近总算明白了,只要能和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在一起,权势什么的,真的没有多重要!”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过被权势所逼,无法保全家人的滋味!雪晴腹诽一句,嘴上则笑着道:“如今姐姐自然会这么说,等到姐姐那天尝到了被爹娘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的头大如钟的时候,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能被爹娘一起数落是件很幸福快乐的事情!”俞欢笑了,满是感慨的道:“我做梦都想过那样的日子!” 俞欢的感慨让雪晴失笑,但是她真能够理解俞欢的心情,只有从来不曾得到或者失去过的人才知道,这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一家人健健康康、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一直以来,大哥都坚持当年建立安教的初衷,一直强调不能因为教众一日多过一日,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安教的声威一日强过一日就滋生不该有的野心……为了这个,他做了很多在不少人看来,自断臂膀的事情。”俞欢叹息一声,道:“妹妹,说来惭愧,我一直自诩和大哥最亲,一直自诩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大哥,支持大哥,但实际上……我只是嘴上那么说说,心里却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大哥,我有的时候其实是非常不赞同他,我甚至还抱怨过……” 什么做法?自断臂膀的做法?雪晴好奇的看着俞欢,很想知道俞振霄做了什么事情让俞欢有如此评价。 俞欢叹了一口气,却就此把话题就给打住了,苦笑一声,道:“我一直乖乖的听从他的安排,与其说是用行动来支持他还真不如说是没胆子和他对着干。” 照这么说,她是不是可以将之前俞欢与俞振霄说话总是没好气理解为心有怨气,不敢真的与他对着干,就闹小别捏? 雪晴想了想,轻声道:“姐姐也别想太多了,俞少教主是你大哥,不过是闹个小情绪而已,他不会和你计较的。” 在雪晴看来,俞振霄就算和俞欢不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但俞振霄能那么积极的促成俞欢母女相认,显然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一点。加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俞振霄又怎么会和俞欢太过认真呢? “是啊,他是我大哥,我任性、对他的话阳奉阴违不就是仗着他是我大哥,他是真的很疼我吗?”俞欢又苦笑一声,想起这段日子静安对她的某些警告,她摇摇头,道:“不说我了,妹妹,你说你要向我打听一个人,谁啊?” “殷宏澜,我想……”雪晴才把名字说出口,俞欢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激动的样子,把雪晴没说完的话给吓得咽了回去。 “妹妹怎么会想着打听这小子?”雪晴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让俞欢脸色有些讪讪的,她压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勉强的笑了笑,道:“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妹妹怎么知道他?” “姐姐怎生这般激动?姐姐与他是……”雪晴瞪大了眼睛。 “我们是仇人,我们有仇,深仇!”俞欢恨声道道:“这小子……他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一定把所有酸甜苦辣咸的东西一一塞他嘴里,让他酸死、苦死、辣死、咸死!” 这说辞和澜哥儿真是一模一样,连报仇的方法都差不多!雪晴心里叹息一声,轻声解释道:“我娘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昨儿请了大夫过府给她诊断,大夫身边带了一个小学徒,他自称名叫殷宏澜。” 昨日雪晴精神不佳,叫上怜玉回来之后表现得异常殷勤,一直围着沈月绮转悠不说,还努力打听吴大夫的诊断结果,雪晴没有和沈月绮说什么,就回去梅园去了。 但是,脑子里又被塞进各种信息和忧虑的雪晴又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就算疲倦到动动指头都觉得费力就算明秀照着殷宏澜的话给她烫脚,给她捏肩,好让她跟舒服些,她也依旧没有马上睡去。 将各种信息翻来覆去的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她决定先把殷宏澜这个人的身份和本事打听清楚…… 只有打听清楚了殷宏澜这个人,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真本事,才能确定他到底是信口开河还是沈月绮的身体真的出了大毛病。 是的,雪晴目下最最在意的还是沈月绮的身体,别的,包括钟珥可能中了算计,无法再给二房添丁的事情,在沈月绮的身体状况面前,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配额 “这个小学徒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一副自己将来会成为神医的架势……知道我娘最近有服用凝香丸,他就问了凝香丸的来历……” “知道是我送的,一定给你看脸色了吧!”看着脸上浮现一丝为难顿住的雪晴,俞欢了然的接过话,又恨恨的道:“这臭小子,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能这样吧!不管怎么着,在外面总得给我留一份面子吧!不对,他怎么会到盛京来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或许真的是给吴大夫当学徒的吧!”雪晴笑笑,道:“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本事不小,吴大夫看不准的脉象他能看得非常精准,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这学医的,别说十岁,就是二十岁左右还是学徒的也比比皆是!” “那些是庸才,不是殷宏澜!”俞欢带几分引以为傲的道:“这臭小子真不是好东西,但天分真的非常非常高,他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上千种药材,能够将上千种药材的炮制方法如数家珍的说出来。七岁开始学脉息,不过半年就能让殷家的几位叔伯点头说好,八岁开始接触凝难杂症,就算就诊断出了那几例殷叔叔都拿不准的病症……妹妹,别看他年纪小,但寻常大夫真的给他拎药箱都没资格。你方才说的吴大夫,就算是盛京最厉害的大夫,也未必能让他给当学徒。” 俞欢的话并未让雪晴感到高兴或者轻松,殷宏澜的医术越高越能够证明他对沈月绮的诊断的正确率越高,沈月绮这些年精力充沛真的可能是在燃烧自己的寿命…… 想到沈月绮上一世的早亡,想到那一支被殷宏澜两头点燃、在他离开没多大的一会儿,就燃烧殆尽的蜡烛,雪晴的心就像被攒住了一般,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十分困难。 “妹妹,你这……”俞欢看着脸上的血色随着自己对殷宏澜的评价逐渐消失的雪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回想了一下雪晴方才说的话,心里透亮,轻声道:“你刚刚说你娘最近有服用凝香丸……她可是服了凝香丸之后身体才出现不适的?” “嗯!”雪晴点点头,低声道:“我原本也没想太多,只是想着姐姐既然让人专门送过去,必然是好东西,就拿去给我娘服用,哪知道……我娘吃了几天之后,就整日的易累犯困……昨日请大夫就是因为这个。” “易累犯困?”俞欢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轻声道:“你娘可是身体受了极大的损伤,甚至伤及精神和寿数?” “姐姐如何知道?”雪晴没有否认。 “妹妹或许不知道,凝香丸算得上是安教一宝……凝香丸是安教长老殷程轶耗毕生心血研制出来的,因为其效果极为显著,副作用几乎没有而被人推崇。这么好的东西,配制肯定不容易,安教每年也只能配制出七八瓶……我每年有六瓶配额。”俞欢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中闪过羞愧,辩解道:“不是我要的,是俞振霄和我爹做的主。俞振霄对我真的很好,我爹就更是了,有什么好东西,他们都恨不得全塞给我……” 六瓶?雪晴微微愕然,那不是十之七八都给了俞欢了吗?俞振霄如此做真的好吗? “我自幼习武,这凝香丸与我而言其实很鸡肋,俞振霄给我六瓶不是为了让我服用,而是让我用来交际应酬的!这凝香丸最适合女子服用,我把这个当礼物送人,最合适也最受欢迎!”俞欢笑笑,脸上再次闪过羞愧,道:“经我的手送出去不知道多少凝香丸,对凝香丸的效果,服用之后出现的反应对应什么样的病症……我敢说除了殷长老之外,就属我最清楚了。当然,殷宏澜那个小怪物不算!” “所以,殷宏澜昨日对我娘的诊断不会错,我娘确实……”雪晴眼眶一红,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就算殷宏澜笃定地说只要殷程轶出手,就能将沈月绮调理得和常人一样,甚至比常人还要康健,可是万一呢?还有,他有那个本事制定最好的调理方案,他们有能力配合吗?她不知道殷程轶会开出怎样的方子,但是沈月绮受损的是寿命,寻常的药材能补回受损的寿数吗? “妹妹,你别哭啊!”雪晴虽然只是眼眶一红,没有落泪也没有哭出声来,但俞欢却还是有些慌神,连忙道:“殷宏澜就是个小怪物,他既然诊断出了你娘的病就肯定能把你娘治好,再不成,还有殷家那些叔伯呢?我求他们不一定管用,但我可以去求俞振霄,让俞振霄请他们出手!妹妹,殷家代代出神医,这世上就没有殷家人治不好的病。” “这些话殷宏澜也说了,他还说他会写信给他的大伯,请他的大伯制定调理的方子。”雪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只是想到我娘居然得了这样的病症,我心里就难受。” “我理解!”俞欢点点头,道:“要是我娘这样,我怕是得崩溃!” “我向姐姐打听殷宏澜其实也是心存侥幸,希望姐姐说不认识这个人,希望姐姐说这人医术普普只会吓唬人……”雪晴摇摇头,道:“如今侥幸没了,就老老实实的听这位小神医的吩咐,好好地给我娘治疗和调理……我娘患了这病是大不幸,但在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之前遇上殷宏澜这位小神医却是大幸!” “你这么想就对了!”俞欢点头,而后微微一顿,道:“妹妹,你娘既然是吃了凝香丸才出现了症状,那是不是说明凝香丸对你娘的病是有用的?那臭小子可有说让你娘继续服用?” 雪晴点点头,道:“小神医确实让我娘继续服用凝香丸,还说等凝香丸吃完了,再请他过去看脉象。” “那臭小子既然让你娘继续服用,那肯定是有用的。”俞欢对殷宏澜可是再了解不过的了,立刻领会了这番话背后的意思,她冷笑,道:“那臭小子一定给你出主意,让你想法子从我手里再骗几瓶过去吧?” “姐姐还真是了解这位小神医!”雪晴苦笑不得。 “能不了解吗?”俞欢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刚到龙腾山的时候才三岁出头,整天跟在我屁股后头,我带他带的可比他爹娘还要多,要不是……咳咳,反正,那臭小子是个什么德行我最清楚了,那就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货!他肯定造谣了,说我是个好骗的傻子!” 雪晴笑笑,没应这话。 俞欢倒也没有再揪着不放,她算了一下,道:“凝香丸我今年也得了六瓶,来盛京之后送人用了一瓶,那日给你送去的时候拿了两瓶给我娘,前几日又……咳咳,我手里现在就剩一瓶,我明儿拿给你。” “姐姐,这……” “别推辞,也别和我客气!”俞欢笑笑,道:“妹妹,你娘和我娘情同姐妹,我娘这些年若不是有你们陪伴照顾,还不知道会过得有多煎熬呢?我娘可和我说了,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娘把她给劝住了,她在我爹带着我离开的时候就绝食而亡了。我不和你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也别和我客气见外,我们以后就把彼此当成最亲最亲的亲姐妹,好吧?” 雪晴默默的点头,凝香丸说不得是能够救沈月绮性命的,推辞的话她真说不出口。 “至于我娘那里的……等让臭小子给我娘看过,我才能做决定。”俞欢心里如今也有些揪着,生怕静安身上也有什么毛病。 雪晴再点点头,俞欢想了又想,道:“就算我娘也需要也没什么,如今已经是六月了,每年的十二月之前,凝香丸就能制成,如果催催,说不得还能早点赶制出来。” “姐姐,那是不是太……” “没关系,我实话告诉俞振霄,他不会说什么的。”俞欢笑笑,道:“以前我把凝香丸随便拿出去做人情,他明明知道都不说什么,拿给你他就更……噢,我忽然想起来了,我明年的配额变了,只有三瓶。俞振霄说了,我娘找到了,算配额的时候得把我娘算上,我娘的配额是两瓶,还有一瓶是给妹妹你的。” “我的?”雪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妹妹别以为他安了好心,他就是不想让我手里有太多的而已!”俞欢撇撇嘴,恶意猜测了一下。 雪晴苦笑…… 第二百四十七章 犯上 “姑娘,您找属下来有何吩咐?”被俞欢见到面前的俞欢态度很恭敬,但眼神冷静之中带着冷漠。 “澜哥儿是什么时候到盛京的?”俞欢死死的盯着闵月的脸,道:“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大哥对他素来看重,而澜哥儿又是个闹腾起来,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天都给捅个窟窿的。你在京城,大哥绝对会让你盯着他,以免出现意外。” “殷小爷是十天之前到盛京的!”俞欢和雪晴说了什么,闵月倒是没有刻意的偷听,但却肯定殷宏澜的事情是雪晴向俞欢提及的——就如俞欢所言,俞振霄对殷宏澜看得非常重要,而澜哥儿又是个不知道人情世故,有几分任性妄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整出一摊子事情来的,又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紧了殷宏澜呢? 殷宏澜去仁安堂是俞振霄的意思,但却是她亲自做的安排,而殷宏澜昨日去了钟府的事情她也非常清楚,沈月绮的情况也从殷宏澜那里知道了,她今儿一早甚至还通过某些渠道将殷宏澜给殷程轶的书信给送了出去……当然,这些她就没有必要和俞欢说清楚了。 “十天之前?也就是说大哥离开盛京之前他就已经到了!”俞欢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恨声道:“为什么没人和我说这个事?就算大哥走的匆忙,来不及告诉我,你也可以……” “不瞒姑娘,殷小爷在盛京的事情属下原本就没有准备告诉您!”闵月态度很是恭敬,但说话的语气却没多恭敬,她淡淡的道:“少主让殷小爷到盛京来原意是让他避开纷扰和争斗,免得被殃及受伤,知道的人越少,殷小爷就越是安全。”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会把澜哥儿的下落告诉什么人,好让人以他要挟殷家叔伯吗?”俞欢脸色铁青的看着闵月,她心里知道从几年前开始,俞振霄身边这些最是忠心耿耿,愿意为了他信口的一句吩咐就去死的属下对她就不若从前了,但是她真没想到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怀疑她的地步。 “五天前,姑娘还因为一封信就把手里最后的两瓶凝香丸分了一瓶出去!”闵月淡淡的点出一件事情,她看着脸上飞过难堪的俞欢,淡淡的道:“如果不是嫣红拦着,说姑娘手上没几瓶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要,姑娘……” “一瓶凝香丸而已……”俞欢的脸色涨红。 “是啊,不过是一瓶凝香丸而已!”闵月眼底闪着浓浓的嘲讽,淡淡的道:“凝香丸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在铺子里的定价也不过才一百两,一瓶子凝香丸也不过五千两……这么点儿东西,在姑娘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了?”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与我说话!”俞欢咬着牙,道:“我知道凝香丸那定价做不得数,也知道多得是捧着银子却买不到凝香丸的人。但是,你也别忘了,大哥当初说服爹爹和长老们给我这么多配额,为的不就是让我送人!?” “是,姑娘说的是!这件事情是少主决定的,而少主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收回!”闵月没有反驳,她当初还不是安教的护法,但当年的事情却还是非常清楚的,她眼底的嘲讽更浓,道:“所以,就算少主知道这些年来,凝香丸不但没有起到预期的作用,让凝香丸成为姑娘送人的礼品,让姑娘拉进和各个世家姑娘之间的关系,给姑娘到来好处,反而成为某些人手里的收买人心的利器,少主也没有改变主意,减少姑娘的配额。” “明年起不是……”俞欢的话忽然顿住。 “是,少主是吩咐过了,说从明年起,姑娘配额的六瓶凝香丸给姑娘留一半,另外的两瓶送给香积潭清修的静安师太,一瓶送给钟府的三姑娘。不过,少主也说了,属下不得私自截留,得问过姑娘,姑娘点头之后才能那么做。如果姑娘觉得自己的配额被人动了,心里不舒服,钟府就别送过去了!”闵月的笑容冷冷的,道:“其实属下觉得,香积潭也是可以不用送过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俞欢方才顿住就是恍悟自己刚刚冒出的那个念头不对,哪知道她都打住了,闵月却还不依不饶的挑破她的心思,这让她有些恼羞成怒,她恨声道:“那是我娘,难不成你会认为我会把旁人看得比自己亲娘还要重要?” “也是,那是姑娘的亲娘!”闵月赞同的点点头,冷嘲道:“姑娘把旁人看得比少主重要,那也是因为少主和姑娘没有血缘,少主能有今日也全是依靠教主,若不是教主仁慈,少主恐怕早就没了性命,哪还有今日?教中不是有传言吗?说少主不过是教主,是俞家养的一个奴才……” “闵月~”俞欢脸色阴沉的看着闵月,她最后的这句话让俞欢暴怒,三年前,就有人用这句话攻击俞振霄,说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他所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和尊重,他不过是俞家的一个奴才而已!也是这话,让俞泉和俞欢彻底恼了,毫不迟疑的支持者俞振霄进行了那一场清理。 “属下在!”闵月姿态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刺耳,道:“姑娘若是觉得属下的话难听,冒犯了姑娘,可以治属相以下犯上之罪!” “我敢吗?”俞欢也忍不住冷笑起来,道:“你是谁?是居功甚伟的闵护法,是大哥最最器重的心腹手下,我敢对你责罚你吗?我有那个资格责罚你吗?要让大哥知道了,还不得又说我!” “这世上还有姑娘不敢做的事情吗?”闵月冷笑,道:“姑娘也不需那少主说事。少主的话姑娘什么时候听进去了?少主一再的让姑娘和那些心机叵测的人保持距离,姑娘又是怎么做的?这以后,少主未必有机会说姑娘不爱听却又不得不装作听进去的话了,姑娘应该称心如意才是!” “你什么意思?”俞欢一惊,满心不安的瞪着闵月,道:“什么叫做未必有机会了?” 闵月只是冷笑,俞欢看着她的表情,想到和静安相认之后,她和俞振霄之间的谈话,想到俞振霄此次回青州安教总坛准备要做的事情,她的心一凉,道:“说?可是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第二百四十八章 呵斥 “念念,你这是……”看着两眼红通通的女儿,静安很是吃了一惊,关切的道:“是受了什么委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俞欢本是满腹心事的过来找静安诉说的,被她这么一问,叫了一声就哭倒在静安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静安倒也没有因为女儿这般就慌了手脚,一来她早就过了那种遇上点儿事情就手慌脚乱的年纪,二来她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而这一点,源于她对俞欢的了解。 母女相认虽然没多久,但无论是她还是俞欢都非常的想要弥补分隔多年的缺憾,她们在主动的了解对方同时敞开自己让对方了解。加上俞欢几乎每日得空都会过来,她们每天都会有足够的时间相处……几天功夫下来,静安对俞欢的性子了解得也七七八八的,至少可以肯定她不是那种遇到事情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她会在自己面前这般放声大哭,若不是事情已经结束,那就是事情没看起来那么严重。 哭了好一会,心头没那么憋闷难受之后,俞欢从静安话里立起身子,静安面色柔和的给她擦眼泪,她则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娘~” 静安笑笑,看着被眼泪沁得亮亮的女儿,轻声道:“现在能告诉娘出什么事情了吗?让娘的小女侠伤心成这个样子?” 静安带了几分逗趣的称呼并没有让俞欢眼中的伤心减弱,她哽咽了一下,轻声道:“娘,我大哥,就是俞振霄在回青州的路上遭遇袭击,消息传来说是受了伤……” “俞振霄遭遇袭击?”静安微微一怔,想起俞振霄那日和自己见面之后说的那些,她心里轻叹一声,道:“伤势如何?” 俞欢摇摇头,伤心的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静安惊讶的看着俞欢,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还是轻声问道:“那么,他受伤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呢?” “是闵月,她是安教的护法,也是俞振霄特意留在盛京的人。”俞欢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很是委屈的道:“俞振霄将她留在盛京为的不就是照顾保护我们吗?俞振霄在的时候,倒是听话的很,俞振霄一走,她就不把我放眼里。” 闵月?静安皱眉,她不仅听俞振霄提过闵月的名字,在俞振霄离开之后,闵月还暗中过来见过她,说实话,她对闵月印象不错,真不觉得那会是一个俞振霄一走,就换了一副面孔的人。 心里思索着,静安嘴上问道:“她为什么不告诉你?总得给你个理由吧!” “她说俞振霄遇袭的事情肯定是林叔干的,说林叔这样做是不想让俞振霄了能够平平安安回到总坛揭露他这些年的欺瞒,她不肯告诉我俞振霄的伤势,她甚至……她甚至还说我和林叔是一丘之貉,说我和大师兄都是帮凶!”俞欢没有细想就把闵月的原话说了出来,而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上浮起心虚,小心的看着静安。 “大师兄?这又是何人?”俞欢的心虚,静安看出来了,她没有问俞欢为何这副样子,而是问那个她第一次听到称呼。 林叔?不用俞欢解释,她也知道那是俞青林吧!如果俞青林能够派人在路上伏击俞振霄这个安教少教主,那么此人在安教的地位肯定不一样。 但对这个,静安并不感到意外——在她的记忆深处,俞青林就是个老实本分、不善言辞甚至还有几分笨拙的下人,但如果他真的是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出现他一直在俞泉身边,俞家人却都没有俞泉下落的事情呢? 这样的一个人,能够得到俞泉的信任不足为怪,让从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俞欢偏向他更是正常,相比之下,她更想知道被闵月通归到帮凶之列的“大师兄”到底是何人。 “大师兄就是我爹的大弟子啊!”俞欢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之后,忽然恍悟,道:“娘,难不成俞振霄没有和你提过大师兄?” “没有,他甚至都没有与我提过你爹收了徒弟的事情!”静安摇摇头,道:“念念,你能和娘说说你这个大师兄以及另外的师兄弟的事情吗?” “嗯!”俞欢点点头,道:“大师兄是我们到了青州,建立安教那一年来到龙腾山总坛的。他是爹爹故交之子,父母在一场变故之中双亡,就跟着投奔爹爹的熊叔叔一起到了龙腾山……” 从俞欢口中,静安知道安教这位大师兄姓资名志天,天赋极高,虽然比不得俞泉的逆天资质,但却也是万里挑一的习武胚子。他也没有被耽误,从会走路就跟在父母身后摸爬滚打,四岁开始练基本功,到龙腾山之前,就已经有了一身颇为不错的功夫功底,安教那些十三四岁的少年都不是他的对手。 面对资质如此之好的资志天,别说俞泉当时已经有意向收些弟子,就算没有,说不得也会心动。于是,资志天毫无意外的被俞泉收下,与他一起拜在俞泉门下的还有另外五人。这五人是七岁的李东磊,七岁的郑明辉,六岁的罗宇哲、六岁的陈明、六岁的夏志明。他们拜在俞泉门下之后,成为俞泉的亲传弟子,江湖上则被称为安教六子。 “十年前,十岁的时候拜在你爹门下,成为你爹的大弟子……”静安师太微微思忖了一会,轻声道:“俞振霄说他今年二十岁,这么一算,资志天和他同年,那么两人谁更大一些呢?” “是大师兄,他是正月出生,比俞振霄大了半岁多,所以,俞振霄也是要叫他一声大师兄的。”俞欢连忙解释道:“在教中,大师兄虽然一心习武,除了每年的弟子大比之外,其他事情都不怎么管,但在教中依然是非常有威信的,尤其是在爹爹的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之中,更有着无人能比的地位。” “甚至超过了俞振霄,是吧!”静安淡淡的看着脸上闪烁着与容有焉表情的女儿,淡淡的道:“就因为他的天赋好些,武功更高些,就算没有为安教做过什么贡献,也依旧比俞振霄更让人尊重?” “娘,大师兄只是不谙庶务,但是他武功高强,为人仗义,对师弟师妹也都很好,对我更好!”俞欢听出了静安话里的嘲讽,连忙为资志天说话,道:“再说,我也没说大师兄就比俞振霄在教中的地位更高,俞振霄在教中还被称一声少主呢!大师兄不过是在爹爹的众多弟子之中有无人能不的地位,可他俞振霄呢?他反对的事情,就算我和爹爹支持都没用!” “他反对的是什么事情?反对安教出青州吗?”静安的心突地一跳,看着刚刚还在为俞振霄受伤而担心难过的女儿这个时候似乎忘了俞振霄的事情,一心只为资志天辩护,她淡淡的道:“这么说来,三年前,安教有弟子打着安教的名号在外发展实力的事情你和你爹是赞同的了?” “娘~”俞欢没想到静安会忽如其来的这么问,她除了意外之外还有些慌神。 “你还说过,那之后俞振霄和世家子弟的往来就越发的频繁,甚至还将你送进了崔家族学……”俞欢的慌乱让静安心里拔凉,她看着心虚的不敢看自己的女儿,沉下脸来,道:“他将你送去崔家,是为了让你跟着崔家的先生学习,与崔家的姑娘多多往来,还是为了将你和安教总坛的某些人给隔离开?” “娘~”或许是为了弥补多年的分离,也或许只是处于一片慈母之心,母女相认以来,静安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竭尽所能的对俞欢好,好得让俞欢就没想过静安还能有沉下来脸的一天。看着脸色冰冷的静安,她彻底慌了。 “说!”静安呵斥一声。 “娘~”俞欢心里忐忑,却依旧挤出一个笑容,道:“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事情,有什么……”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但是,以后别来见我,也别叫我娘!”静安彻底冷了脸,道:“我没有连真话都不敢和我说的女儿!” 这句话既非常严重了,严重到了俞欢眼下还不能承受的地步,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看着神色严峻的静安,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娘,你别生气,我说就是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对错 “我一直都认为俞振霄在建教之初提出并昭告世人的安教的宗旨是对的。”俞欢一边小心的看着静安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说话,道:“那个时候,安教除了一群人之外,真的是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从幽州一路前往青州的盘缠都是俞振霄打秋风一般的从路过的几个世家借来的。昭告世人,建立安教为的不过是建一方安乐家园,护一方百姓安乐和美,没有称霸江湖的野心是非常明智的。” 静安点点头,虽然知道俞欢说这些是为了缓和气氛,也是为了拖延一下,好在心里想好更恰当的说辞,但依旧没有打断她。 “因为这个,虽说我们在龙腾山安顿的时候,初建总坛的时候,依旧遇上了很大的阻力,也依旧遇上了非常多的困难,但最起码没有哪个实力强横的世家站出来与我们为难。”俞欢小心的看着静安的脸色,道:“尤其难得的是与青州相邻的洛阳李家,相隔不远的栗州上官家和淄阳崔家更在总坛建成之后主动前来拜访……我当时还小,不懂这其中的意义,但后来却也知道,他们的示好,为安教在青州扎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 静安再一次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很平静,但眼底的寒意更重——俞欢能说出这些话来,就证明她心底应该非常明白,俞振霄提出的教义宗旨和安教不出青州给安教带去多大的好处和便利,可是她如今却又不大认同这些…… 这说明什么?说明不是她因为安教的日渐壮大起了变化,有了野心,开始对俞振霄一直以来坚持的安教不出青州不满,就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太多居心叵测的话语,而静安觉得后者的可能最大——这不是静安把女儿想得太好,而是俞欢身边有俞青林这个人,当然,或许还有那个第一次听说的资志天。 “但是那是十年前了!”俞欢看着静安越来越温和的神色,心里踏实了不少,胆子也大了,轻声道:“十年前的安教,不过一两百人,虽然十之七八都是武功好手,但还是太过势单力薄,而现在呢?安教武功高手云集,这些年陆陆续续来投靠的、爹爹和叔伯们自己培养出来的,算得上是江湖上一流好手的教众就超过七千,在水准之上的教众更上万,更有爹爹和十几位叔伯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安教是江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帮派。这样的安教,还要继续蜷缩在青州那么一个小地方,是不是也太窝囊了些!” 蜷缩?窝囊?静安笑了起来,看着眼中隐隐带着傲色的俞欢,轻声道:“这么说来,俞振霄一直秉持的安教不出青州其实是限制了安教的发展了?” “可不是!娘,你不知道,青州如今就是安教的,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安教说了算,朝廷也好世家也罢,没有安教点头同意,想在青州做什么都是做不了的。”俞欢点头,道:“娘,你也说过,轻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十年之前,安教想要过得稍微舒坦点都是奢望,为了能让大家过得舒服一点,俞振霄不知道想了多少挣钱的点子。龙腾山前前后后的山林里种的不是蔬果粮食就是各种药材,还有好几座茶山和好几个桑蚕园,还在青州大大小小的城镇开了很多铺子……现在,整个青州几乎都是安教的,每年各项产业除去花销、教众的基本用度开支之外,有好几十万两银子的结余……” 看着俞欢满脸的自豪,静安却只想叹息——俞振霄当初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就能撑起安教,还将安教一点一点的发展成为如今的模样,说是天纵之才都不为过。这样的人能没有半点野心?这样的人坚守安教不出青州的承诺能仅仅只是因为坚守承诺这么一个原因?他若想,必然能找上百个理由,而他坚守,也必然有他必须坚守的原因,而这其中,说不得就有安教一旦出青州,就可能有倾巢之祸的原因。 “娘以前应该听说过青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吧!”说到这里,俞欢小小的卖了一个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问起了静安。 “娘自然知道!”静安点点头,道:“青州地处中原,有淮水流经,在前朝的时候是富庶的鱼米之乡,更是前朝皇室的祖地。但正因为这样,在大燕建朝之后,一直怀疑有前朝的余孽藏身青州,不止一次的派兵查找诛杀,稍有反抗就强烈镇压。但是朝廷清查的越是厉害,青州的民风就越是彪悍……如此经历过几代之后,青州生生成了大燕最混乱的一块地方,悍匪无数,百姓生活困苦。” “娘说的一点都没错,但那是我们初到时候的青州,不是如今的青州了。”俞欢笑眯眯的道:“如今的青州或许比不得盛京这般的繁华,但青州的老百姓过得绝对比盛京的老百性要强得多。青州每一个城镇都有安教的分坛或者堂口,安教在每一个城镇都设了善堂,老无所依的老人,幼无所养的孩子都能在善堂安养,善堂每隔十天会设义诊,由安教的大夫为看不起病的老百姓看病抓药……青州如今已经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人间乐土了!”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很想去青州看看,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人间乐土!”静安的心一跳,心提了起来。人间乐土?一个江湖教派建立的人间乐土?难怪俞振霄坚持安教不出青州了,要不然,恐怕就连如今与他与安教关系似乎非常好的几大世家都容不得安教存在。 “爹得了量的消息之后一定回来盛京接娘去青州的!”俞欢笑了,一脸的憧憬,而后又道:“青州的百姓过得如此之好,可是大燕却还有很多地方的很多百姓过得极为困苦,辛勤劳作却连温饱的日子都混不上……娘,当初那些师兄弟瞒着爹爹、诸位叔伯和俞振霄在外设分坛确实不对,但是他们也没有坏心,他们是为了一展抱负,不让自己变成被安逸生活养废了的废物,更是为了让更多的百姓过上青州百姓过的好日子啊!” 俞欢的话让静安的眼神越来越冷,她看着一脸同情的俞欢,轻声道:“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娘,难道他们那样做不对吗?”俞欢微微一怔,静安的声音轻柔,语气特别的和缓,脸上的表情也是那么的亲切,但是她却听得后背发凉,总觉得静安这般说话非常非常的危险。 “我在问你!”静安笑得一脸柔和,道:“我想你想的应该和他们差不多,认为安教应该出青州,认为俞振霄的坚持是错的,说不得帮着他们打掩护,让他们能够顺利的在青州以外的地方建分坛,甚至在俞振霄决定清理那些人的时候还站出来反对,甚至在事后还庇护某些漏网之鱼?而这才是你被俞振霄送去崔家族学的真相,他想借此将你和那些蛊惑你的人隔离开!” “娘~”俞欢打了一个寒蝉,看着眉眼柔和的静安,轻声道:“难道这些都是错的吗?” 第二百五十章 问题 “你且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是对的?”静安心里叹息一声,如果是雪晴,绝对不会说出俞欢方才说的这些话来——就因为安教在青州立稳了脚跟,自己壮大的同时让青州百姓过上了好日子,就膨胀了,就觉得自己能让全天下的老百姓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能耐那个本事,端说这种想法就是非常危险的,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将朝廷、将大燕众多世家置于何地?或者问得更诛心一些,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那些生活困苦的老百姓还是别的? 但是,看着俞欢晶亮的眼睛,看着那和记忆中某个人一般无二的眼神,静安就知道旁人或许有诸多的心思,但女儿真的没想太多,她想的就真的只是尽己所能的让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过上好日子——这一点,和俞泉还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急公好义。 静安有的时候真的很想不通,不明白俞泉为什么会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俞泉的父母、兄姐都不是这样的人,他的那些侄儿侄女也都不是,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习武人的爽朗、不拘小节和重情重义,但真不会像俞泉那样,在遇上急需帮助的人的时候,无论认识不认识,都会伸出援手。 静安以前就只是单纯的想不通而已,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毕竟她就是俞泉这性子的受益者,但是现在,看着女儿的眼神,静安发现,这样的性子会让他们成为最容易被人利用的人。 “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极尽所能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不正是我辈习武之人应该做的事情吗?”俞欢的回答是她四岁跟着俞泉练基本功的时候,俞泉教导她的。她看着静安温柔到了极点的表情,还是觉得后背发凉,几分忐忑,又带了几分求表扬的看着静安,她小心的道:“爹爹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教导我的,其实不光是我,还有他所有的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 “那么,俞振霄呢?”静安心里叹息,俞泉这是想做什么?想教出一群像他一样的傻子吗?他就没想过这样教导其实是错误的吗? “他啊~”俞欢撇撇嘴,道:“他一直都不赞同爹爹这么说,他不好直接反驳爹爹,就把爹爹的说辞给改了。” “他是怎么改的?”静安看着俞欢,心里叹息再叹息。 “在自己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尽可能的去帮助身边急需要帮助的人。”俞欢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道:“俞振霄后来解释,说这个身边主要指的是青州,在青州以外的地方,不许教众所以出手,别说是铺路架桥,施粥布药,救济百姓,就算路遇不平,也不许。娘,你说他,怎么能这般区别对待呢?难不成青州的百姓就是人,别的地方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幸好,还有俞振霄这个明白人!静安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一脸不平的女儿,淡淡的问道:“念念,且不说这个,娘问你一个问题!” “娘问吧!”俞欢点点头,她其实也不想和静安揪着这个问题一直谈下去,她虽然不赞同俞振霄,甚至俞振霄的某些做法还是非常不满意的,但是在她心里深处,她却也明白,俞振霄极有可能是正确的,要不然的话,安教之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坚定地支持他拥护他了。 “除了三年前去的淄阳和盛京之外,你可还去过别的地方?”静安看着女儿,心里不是很确定——盛京像她这般年纪的姑娘家,很多最远就去过盛京远郊,更远就没有去过了,当然,俞欢肯定不会那样。只是大燕一直以来都不是非常的太平,她就算在香积潭清修,接触的不过是旧时密友,也时不时的会听她们说到某个外派到某处的官员在前去就任的路上遇上了土匪水寇,或者丢了财物却侥幸活了下来,或者人财俱空……这样的大环境下,俞欢就算武艺在身,就算身后有安教,也未必去过太多的地方。 “那是自然,我去过很多很多地方,一都六郡八城十二州,一半以上的地方我都去过。”俞欢点头,道:“青州与潍城、洛阳城、肇安郡、宣州、越州、梧州和云州相邻,这几个地方我十岁之前就走遍了。去年九月,慕容家的大姑娘慕容思燚成亲,慕容家给了俞振霄请柬,让他务必去喝杯喜酒,他就去崔家叫上崔儒林、带着我一起过去了。我们去的时候赶时间,回来却是慢慢悠悠的一路走一路玩,甚至还为了去某一个闻名已久的地方,尝一个闻名已久的名菜特意绕路……” 俞欢的话让静安很是意外,她还真没想到俞欢居然去过这么多的地方。但是她也就那么微微一楞之后,就有又问道:“去过这么多的地方,你可发现什么地方的百姓过得好些,什么地方的百姓稍微差点,什么地方的百姓过得又极为困苦了呢?” “最好的当然是青州!”俞欢想都不想就给出了一个答案,而后微微皱着眉头,一边思索着一边道:“洛阳、栗州、淄阳、福州、幽州的百姓过得也很富足……不过看上去还是没有青州的老表性过得好。至于说困苦……” “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云州、潍城这些地方的百姓日子过得辛苦,但去年那一路走一路看,我猜发现,其实这几个地方的百姓过得还算不错了,虽然辛苦些,但起码还能活下去。”俞欢叹了一声,道:“最最困苦的应该是淞城、潮城吧,这两个地方几乎没什么值得人称道的,百姓看起来就面黄肌瘦……从这两个地方穿行时间不过五六天,我们就遇上了十多起流寇土匪。我记得很清楚,只有一起是那种江湖绿林,另外的都是过不下去的百姓落草为寇。” 静安颇为欣慰的点点头,对俞振霄的感激又多了些,嘴上则继续问道:“念念,你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娘,你想问的是为什么这几个地方的老百姓差距如此之大吗?”俞欢看静安点头之后,笑笑,道:“这个问题,俞振霄也问过我。” 第二百五十一章 心意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啊!”俞欢想都不想就道:“青州百姓之所以能够过生丰衣足食的安乐日子,是因为青州有我们安教,如果没有安教,青州如今说不得还是个处处匪患的地方呢?至于其他,淄阳、幽州等地方富足是因为有崔家、皇甫家等一等世家……他们别的举措我不清楚,但至少知道每个世家名下都有数十万亩的良田,这些良田多以四六的租子佃给老百姓……安教也有这项举措。” “安教也有很多良田?”静安颇为惊讶的看着俞欢,安教有良田真不奇怪,但听俞欢的口气安教起码有十万亩良田,这就让她感到难于置信了——安教可就只是一个建教十年左右的江湖教派啊,发展的再怎么顺利,也不可能变得如此之富有吧! “嗯!”俞欢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傲然,道:“俞振霄总说手上有粮心不慌,他特别看重田地和铺子,刚在龙腾山安定下来就带着人开荒种粮,后来手上有了银子,就努力的买田地,这些年没什么好的田地可买了,就大力鼓励开荒……安教如今怎么着又有十来万亩良田了吧!” “这么多?”静安倒吸一口冷气,道:“拿来这么多的银子买这么多的田地?” “最初的,也是用的最多的是清剿青州大大小小的土匪窝点得来的战利品。”俞欢笑眯眯的道:“安教在青州站稳脚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剿青州大大小小的土匪,将青州人为之色变的匪患彻底清除。娘,你肯定不知道青州的那些土匪有多有钱,每清剿一个土匪窝就能搜出一堆金银财宝。每次的战利品拿出两成作为奖励,分给参与清剿的教众,剩下的就拿来购买良田和各种店铺……我都因为这个,攒了不少银子呢!” “你也有?你也跟着人去剿匪了?”静安瞠目结舌的看着俞欢。 “当然了!”俞欢点点头,笑着道:“我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跟着去其实是给爹爹和俞振霄添乱,但爹爹和俞振霄都不放心将我交给旁人啊!所以,他们每次出动的时候,俞振霄就让爹爹把我绑在他背上……去了就算,哪怕是跟着过去凑数,什么忙都没帮上的也算。每次战利品都是让我先挑,只要我可以靠自己拿得回去的,那就是我的……我第一次挑了中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珐琅瓶子,结果折返回去的路上手上没力气,掉了,然后被俞振霄充公了。” “噗嗤~”静安一声笑了出来。 “听爹爹说那瓶子其实是俞振霄教我挑的,然后一直等着看我的笑话……”俞欢恨恨的道:“娘,你说他多坏啊!” “你爹恐怕也等着看你的笑话吧!” “肯定!”俞欢点点头,又继续道:“有了银子,买了良田之后,俞振霄就学着世家将田地佃给了老百姓,不过,租子只收三成。租子之所以比世家还低是因为青州最近几十年来太过混乱,百姓日子过得极为困顿,比任何地方的老百姓都更需要休养生息。不过,俞振霄也说这只是暂时的,他会和佃户们三年签一次契约,尔后视情况而定。前年有些第三次签契约,租子已经涨为四成了。” “他做的非常好!”静安除了夸赞之外,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是……她微微皱眉,道:“涨了租子之后,可有佃户说难听的话!” “谁敢啊!租子收上来之后,一半归到安教的公账之上,另一半则用于善堂开支……租子是涨了,可还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再说,就算涨了,也比那些地主富户的租子少,青州最最厚道的地主,这租子也得收一半!”俞欢眼睛瞪圆,道:“要是因为涨租子心里不舒服了,可以不租!” 静安摇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继续刚才的问题,就因为世家有足够多的良田,佃给百姓又只收四成的租子,就能让当地的百姓过得富足了吗?”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俞欢点点头,道:“云州等地虽然没有一等世家,但当地也有一两个次一等的世家,这些世家自然比不得一等世家财大气粗,有足够的良田用很低的租子佃给百姓,可一个世家没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个加起来总是有那么多的。这些世家底蕴不足,租子自然不会很低,但不会也不敢要得太高太狠。老百姓辛苦劳作一年下来,就算不能保证丰衣足食,但起码也能保证填饱肚子。” 静安点头,她知道事情没这简单,但俞欢能想到这些已经非常不错了。 “至于说淞城、潮城……”俞欢叹了一口气,道:“这两个地方原本就不是鱼米之乡,没有太多的良田,当地的几个世家又争斗得厉害,他们的田地佃给老百姓的原本就不很多,租子又很高……能佃到田地的百姓只能勉强糊口,佃不到田地的却是连活下去都很难。” 静安再次点头,道:“那你觉得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些地方的这些问题呢?” “自然是有的。”俞欢眼睛一亮,道:“只要一等世家愿意出手,愿意出钱出力出人,想当年的安教一样,一边清剿匪患,一边改善民生,这些地方就能慢慢变好……娘,三年前,那些师兄弟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去设分坛的,他们原本的打算就是在当地站位脚跟之后,效仿爹爹和俞振霄当年的做法,再造出一个甚至几个和青州一样的人间乐土。” “所以,你才会支持他们?”静安看着神情又低落下来的女儿,问道。 “嗯!不,娘,我……好吧,我承认!就像你猜的一样,我帮着他们打掩护,让俞振霄没有在他们离开青州之前发现他们的意图,让他们能够顺利的在青州以外的地方建分坛,我甚至还将自己攒了很多年的积蓄拿出来支持他们……”俞欢本来还想否认,但最后却还是没有那样做,她神情低落的道:“谁知道他们才把分坛建好,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俞振霄给发现了!” 是什么都来不及做的时候被俞振霄发现的,还是建好了分坛之后才被俞振霄发现的?静安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放纵那些人去建分坛,然后在他们没有做更多的事情之前,将他们清理铲除…… 这么做损失或许不小,但既能清理一批已经有了野心、仗着自己是教主的弟子就不服从管理的刺头和潜在的对手,又能借此再树威信,让安教其他有了别样心思的人不敢妄动……这可是一箭双雕……不,是一箭三雕。他还借此再一次向世人表明了他的坚持,表明了安教不出青州不是随便说说的,而在那之后,他和关系原本就还可以的世家走的越发得近了。 静安心里叹息这,但看看低下头、情绪低落的女儿,终究还是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带了几分恼的道:“俞振霄与我说过,你爹爹这些年和以前一样,醉心于练功,你几乎是他带大的……旁人不理解他,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理解他呢?就算不明白,不理解,你也应该咬着牙支持,而不是和别人一起欺瞒他。你这样做,就不怕他伤心吗?” “我为什么要怕伤心?他根本就没有心!”静安的话不但没有让俞欢承认自己错了,还一扫低落的情绪,愤恨的道:“他若是有心,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意?让我伤心难过呢?” 她的心意?她的什么心意?看着愤恨不已的女儿,静安的心不安起来,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却越发的不好,道:“你的心意?他不知道你的心意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不能领会他坚持不出青州的意图……” “那怎么能一样呢?”俞欢激动的道:“他的意图他从来没有和我认认真真的说过,可是我的心意我却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喜欢他呢?可他就是……” “你喜欢他?”静安的心反倒安定下来了。 “是啊!他那么厉害,能够几个人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教唆 “娘,我……”找回了理智的俞欢一脸心虚的看着静安,她这下是真的不敢说话了。 “舌头疼不?”静安心里千思百转,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一句关心。 “疼~”俞欢说这话的时候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说实话,确实挺疼的,但对于从小跟着俞泉习武,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的俞欢来说,这点儿小伤真的是小事一件。 “疼也是你活该!”静安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骂了一句,而后叹口气,道:“你说你喜欢俞振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娘,我……”静安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俞欢依旧不敢说——方才母亲的态度还更好呢,还不是说变就变了。她知道有些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只是没想到母亲也是这样的人! 俞欢的样子让静安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道:“俞振霄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出色人物,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还不骄不躁的,至少娘之前是从未曾见过的。像这样的男子,又能有几个女子不心生爱慕呢?” 静安这话倒真的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俞振霄十岁能站出来挑大梁,这些年更将安教一点一点发展成为明面上似乎能够与大燕一流世家相抗衡的庞然大物,这样的人岂止是难得一见! 当然,她可肯定,安教一开始的时候,最大的依仗肯定不是俞振霄,而是俞泉和因为俞泉而聚拢过来的武功高手,没有足够的武力值,安教别说发展壮大,就算想要在青州那么一个混乱之地站稳脚跟,生存下来都是不容易的。 但同样的,她也能肯定,如果没有俞振霄,安教就算能够建立,能够一步一步发展壮大,但绝对不可能是一个财力雄厚、不为生计而发愁的安教——俞泉的武功强横没错,但这个人真没那个脑子把日子经营得有声有色。一两百人,绞尽脑汁下,他或许还能带着人过得不错,上千人,就算把脑子都给想破了,这人估计也就能带着人勉强过得像个人样,但再多,他就只有傻眼抓瞎。 至于说俞泉的那些朋友……静安与那些人素味平生,不敢妄下评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愿意拖家带口的投奔俞泉,并在安家扎根,就说明这些人在安教过的至少不比在老家差,而这从某种程度上有证明了俞振霄的本事和不可或缺。 “娘说的没错,俞振霄还真的是从来就没缺过爱慕者,其实就连闵月等人心里也都是仰慕他的,只不过她们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们怎么努力都是高攀不上的,所以她们所求的不过是能为他效力卖命而已!”俞欢赞同的点点头,埋汰了闵月一句之后,又强调道:“我和她们不一样!” “你和她们当然不一样!”静安点点头,淡淡的道:“她们只是高攀不上,但还是可以悄悄地喜欢,偷偷的仰慕,而你却是连爱慕都不可以的。” “为什么?” 女儿冲口而出的不服气的问话让静安心里叹息,她冷静的道:“因为他是你的兄长,还是将你一手带大的兄长,你若爱慕与他,那就是乱了人伦!” “他……”俞欢痛苦的闭上眼,痛苦的道:“当年真的是因为他,爹爹和我才会与娘分离……” “这是什么话?”静安一怔,而后马上醒悟过来,道:“可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有一段时间,教中有些传闻,说俞振霄是爹爹和一个江湖女子的……儿子!”俞欢艰难的道:“说爹爹闯荡江湖的时候遇见那女子被人欺凌,爹爹素来侠义,就救了那女子,而那女子也因此缠上了爹爹,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非要嫁给爹爹。爹爹自然是不喜欢甚至是看不上她的,于是她就趁爹爹不备给爹爹下了药,而后又了俞振霄。” “然后呢?”静安的脸色铁青,传这谣言的人其心可诛! “算计了爹爹之后,那女人就躲了起来,而爹爹找不到人也就作罢。后来,爹爹在江湖里飘荡够了,就回了家,在父母长辈的张罗之下成了亲,后来又有了我,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直到我三岁那年,那个女人再次出现。”俞欢脸色痛苦的道:“据说,她生了俞振霄之后就一直在打听爹爹的行踪,但都没有打听到,直到俞振霄八岁,我三岁那年才得了消息。她堵住了爹爹,逼着爹爹给她给俞振霄一个名份……爹爹本来是不肯的,但她身患绝症,命不久矣,爹爹终究还是心软了。但也正因为这样,你又伤心又失望又难过,就离开了爹爹,投向了别人……是他和他那个已经死了好些年的生母造成了我们一家三口分离的悲剧……”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静安咬牙,道:“你可找你爹爹和俞振霄问过?” “爹爹从来不愿意提及和你有关的事情,我没敢问,至于俞振霄……”俞欢苦笑连连,道:“听说这些的时候,正好是我明白了自己心思的时候,这些传闻与我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所以,你没有问你爹,也没有去问俞振霄,就相信了这些谣言?”静安摇头。 “不,我问了林叔……”俞欢摇摇头,道:“他让我别听旁人胡说,不过他也承认,俞振霄确实是一个女子临终前托付给爹爹的,同时也承认你和爹爹确实是因为某些男女的缘故才闹得家不成家的。” 两句话都是真的,但都在误导人!静安冷笑,这就是俞青林的本事吗? “我很想找俞振霄问个明白,但我真的不敢,映春便给我出主意,让我向俞振霄倾述我的爱慕之意,如果他是我的亲兄长,自然会呵斥我胡闹,如果不是……”俞欢微微顿了顿,道:“一直以来,对我最好最上心的人都是他,爹爹有的时候都不及他那般关心爱护我,如果我们不是兄妹,他心里一定会有我,也一定会给我回应的。” 拒绝她,呵斥她胡闹,就是她的亲兄长,就是俞泉的私生子,想要证明不是俞泉的私生子,就得接受她的爱慕?静安的脸黑了,冷声道:“这个映春是什么人?” 俞欢神色微微有些黯然,道:“她是教中一个叔父的女儿,和我年纪一般大,曾经是我相处最要好的朋友……” “曾经?那现在呢?”静安挑眉,道:“你们闹翻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训女 “不,她死了,就在三年前。”俞欢摇摇头,一脸的伤感,道:“三年前,一帮师兄弟出青州设分坛的事情暴露之后,不仅仅这些人被清理了,与他们有联络、以各种方式支持他们的人也被牵连,重则被清理轻则被除名,清出安教。” “这个映春就是重的了!”静安一点都不同情。 俞欢点点头,道:“映春的父兄都是赞同出青州设分坛的,还是最积极的那些,留在龙腾山的映春则为他们到处筹银子,最后,他们一家子都被清理。我因为这个,与俞振霄大吵了一架,俞振霄说我识人不清,和包藏祸心的人走那么近,还将自己的的多年积蓄拿给她……吵完那一架之后,我就被俞振霄送去了淄阳崔家,而从那之后,我们就……” 他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以前,虽然彼此依旧关心着对方,将对方看得非常重要,但却忍不住的要埋汰对方……静安摇摇头,总算明白了俞欢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的钦佩俞振霄,提及的时候却总是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娘,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却又一直都不敢问……”俞欢看着静安,眼底带出了一抹决烈。 “你想问俞振霄的身世吧!”静安了然,她直接道:“俞青林没有骗你,俞振霄确实是一个女人临终前托付给你爹爹的。但是他却故意把话说的很含糊,没有说清楚那个女人是一个比你爹爹大了近二十岁的老婆子,是俞振霄的婆婆。” “你怎么知道?”俞欢瞪大了眼睛,怀疑的道:“是俞振霄告诉你的?” “不,我当时在场,而你当时就在我怀里!”静安淡淡的道:“准确的说,俞振霄的婆婆是将他托付给了我和你爹爹两个人,而我们当时承诺她,会将俞振霄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所以,俞振霄并不仅仅是你爹爹的义子,也是我的。念念,这样的他就算与你没有任何血缘,那也是你的亲兄长。” “可是……” “没有可是!”静安的神情严肃的打断俞欢,道:“念念,你不仅仅是安教教主的女儿,还是雍西俞家的姑娘,是青林邱家的表姑娘,别说俞振霄还跟你爹姓了俞,就算不姓俞,也绝对不可能。” “娘~” “你刚刚说的那些关于俞振霄身世的传闻也是这个映春告诉你的吧!”静安再一次打断她。 “好像是!”俞欢不是很确定的道。 “我觉得那些传闻极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和她背后的人编造出来的!”静安毫不犹豫的将猜测说了出来,她冷冷的道:“为的就是扰乱你的心神,再趁你心神大乱教唆你去找俞振霄说些不该说,也不能说的胡话!” 静安不给俞欢说话的机会,道:“俞振霄说你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一点都没说错!这个映春确确实实就是个包藏祸心的,你听听她教唆的那是什么!” “拒绝你斥责你胡闹,那就能证明他是你的亲哥哥,是俞泉和某个坏女人的私生子?那么答应你呢?如果他敢答应,那么一定会有更恶心的谣言传出来,说你们兄妹乱/伦,说俞振霄诱骗年幼无知的你,只为了成为安教名正言顺、毫无争议的继承者……” 静安连连冷笑,看着被自己连珠炮轰得不敢插嘴的俞欢,道:“被人几句撺掇就和亦父亦兄的亲人闹翻脸,还把自己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资助旁人与自己最亲的人对着干……和俞泉蠢的一模一样!” “娘~”俞欢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还是最后一句,让她忍不住又叫了静安一句,而后眼巴巴的看着静安,道:“爹爹他……” “和你一样,被人撺掇几句,连问都不敢问就带着你远走,一走十多年!”静安冷笑,道:“俞青林不是说了吗,说我和你爹爹时候因为某些男女的原因才闹得家不成家……他这话说的也没错,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是他带着我去找你爹爹,结果却看见你爹爹和一个女子暧昧?同样的,还是他带着你爹爹来寻我,看到我与一世兄站在一起的?” “娘,爹爹肯定不会任何女子暧昧不清的。”俞欢为俞泉辩解了一句。 “他不会,我就会了吗?”静安冷笑,道:“我与褚家世兄从小就认识,褚家世兄对我的心意我及笄之前就很清楚,褚家也请过媒人上门,我若对他有意,至于二十岁都还不曾定亲,等着俞泉这个蠢货来娶吗?出了事情,却连直面处理的勇气都没有,带着我视若性命的女儿就跑……若不是阿夕,若不是囡囡,我早就成了一抔黄土,哪有今日的母女重逢!” “娘~”俞欢的心踏实了起来,与静安重逢之后,除了俞振霄的身世之外,她最想问的还有静安是不是真的对俞泉没有了感情,两人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只是,她也真的是不敢问出口,生怕得到的是自己最害怕的答案。 “念念,娘再问你一事!” 俞欢点点头,乖巧如鸡。 “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对俞振霄有的是男女之情而不是兄妹之情?可是有人在你耳边引导了什么?”静安看着女儿。 “这个……”俞欢微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说了谎,呐呐的道:“是映春一直说,说爹爹做的最糊涂的事情就是收俞振霄为义子,家有女儿的,遇上这样的,应该早早定下做女婿才是明智的……她说的多了,我慢慢的也就有……娘,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以后我会想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把俞振霄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这就对了!”静安满意的点点头,俞欢的谎言她听出来了,但她却没有点破的意思。点破了做什么呢?让女儿难堪而已!她需要的不是女儿忘却对俞振霄的这份感情,而是让她明白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她必须斩断情丝。 静安逼着俞欢这样说、这般做也不是因为她说的名声,不是认定俞欢和俞振霄有什么是乱/伦……他们又不是真的亲兄妹,如果两情相许,有的是法子解除他们的兄妹名分。可最大问题是心动的只有俞欢,俞振霄对俞欢那是半点感情都没有。 静安还记得,那日俞振霄说过,他此生最大的野心是与他最爱的人成亲生子,吵吵闹闹过一辈子……说这话的时候,俞振霄的眼底满满的都是亮光,虽然他没说他喜欢的人是谁,甚至都没有说他有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人,但是静安却相信,那个人至少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 静安的夸奖只让俞欢的心一下子空荡了起来,她笑笑,是觉得浑身没有了力气。 “好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回到之前的问题。”静安其实也觉得有些乏了,但有些话却必须在今日说透,她不能让女儿继续糊涂下去。她微微一笑,道:“你刚刚说那些极为贫苦的地方,只要一等世家愿意出手,愿意出钱出力出人,就能让那些地方慢慢变好……念念,如果他们出手,让哪些地方摆脱如今那种混乱、贫困、苦不堪言的日子,当地的百姓会不会像青州百姓对安教一样对他们?” “自然会的!”俞欢肯定的道。 静安又问:“那这些世家为什么无一出手呢?是因为好处不够多吗?” “娘,我不知道!”俞欢摇摇头,道:“娘,你直接告诉我可好?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我累了!” “很简单,因为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先伸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静安叹息一声,道:“念念,如今的这些世家,尤其是实力强横的世家都是传承了十几代的,他们之中没有哪个愿意屈身人下,如今的局面是经过无数的争斗才确定下来的,谁想改变,必然会成为他们共同的敌人。” 俞欢似懂非懂,静安笑笑,道:“安教这些年能这般顺利,除了本身的决策没有出过错之外,最重要的是安教的总坛在青州,那是一个被所有世家甚至连朝廷都放弃了的地方,要是换了旁的地方,譬如你和你爹爹最早落脚的幽州,早就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俞欢微微一惊,犹豫了一下,道:“娘,当年的闲园山庄在五年前被人夷为平地了!” “这不奇怪!”静安微微一笑,道:“俞振霄坚持不出青州是对的,安教若踏出青州,如今与你们最是较好的八大世家起码有三家会毫不犹豫也毫不客气的挥刀相向。” “李家、崔家、上官家!”俞欢倒也不傻,静安一说她就猜到了会是哪几家。但是她一脸的无惧,发狠道:“来就来,谁怕谁!” “念念,如果真有那日,你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吗?”静安摇摇头,道:“念念,娘不知道安教到底有怎样的实力,但是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八大世家任何一家的实力都只会比安教更强……别和娘犟嘴,安教建立至今才十年,而这些世家哪个没有上百年的历史?何况八大世家一直守望相助,其中三家动了手,另外五家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动了,二等世家、小世家也会动,那个时候,安教就会成为全天下的目标……” 俞欢打了个冷颤,她确实觉得安教不会比任何一个世家弱,但也没有狂傲到以为安教能与几个世家相抗衡。 “真要到那个地步,安教所有人都将尸骨无存!”静安摇摇头,幽幽地道:“三年前,如果俞振霄没有当机立断,没有再一次向世人表明安教的立场……念念,说不得,我们连再见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教女 静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好让俞欢知道点轻重,可是话一出口,她心头就浮起浓浓的悲怆,精神也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一身缁衣,满脸皱纹的自己浑身孤寂悲伤的跪坐在佛前念叨着什么…… “娘~”静安的表情凝重之中带着悲意,把一直小心的看着她的俞欢吓了一跳,她连忙叫一声,等静安看向她的时候,陪着小心的道:“娘,你……” “娘觉得忽然一阵心悸!”静安轻叹一口气,看着俞欢,道:“念念,答应娘,以后无论俞振霄做什么,你可以不支持他,但绝对不要和他对着干好不好?” “我哪敢和他对着干啊!”俞欢不乐意的道:“娘,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霸道,在教中他说定了的事情从来就不容许旁人质疑,而好些叔伯又是他的拥趸,无论他说什么,是不是有理,都坚定的站在他那一边!” “你不敢?你不敢的话,三年前为什么会支持那些人?不但帮着隐瞒,把自己的积蓄拿出去给他们花用,还因为那个什么映春的和俞振霄大吵?”静安摇头,道:“你现在肯定还与那些和俞振霄意见相反的人走得非常近,要不然的话,闵月今日不会以下犯上的说那些话,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跑过来找我诉委屈了!” “娘,我只是……”俞欢无言以对。 “只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对着干,对吧!念念,你最大的依仗不过是仗着俞振霄宠你疼你,可是人心真的不能一次一次被伤害,伤的多了,真的会寒心,而心一旦冷了,就很难再热乎起来了!”静安摇头,道:“而且,你可想过,他这一次或许会成为输家!” 俞欢一怔,她还真没想过俞振霄会输,她摇摇头,道:“他怎么会输?娘,你不知道,俞振霄狡诈得很,他怎么可能会输?就算林叔是安教的内总管,手底下有不少人,就算诸位师兄对俞振霄三年前的所作所为意见很大,说不得会暗中帮着林叔,他也不可能会输。他是俞振霄,安教至少有一半人完全听命与他!” “这世上没有人不会输!”静安摇摇头,道:“更何况还有你呢?你天天与他唱反调,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认定你和你爹其实对他都是有意见的?念念,你可知道俞振霄离开盛京之前来见过我。” “他没告诉我这件事情,不过我猜到了!”俞欢点点头,道:“他是来和你解释某些事情的吧!” “对!”静安点点头,道:“同时,他也是来找我寻求帮助的,他需要我的亲笔信。他的说辞是你爹爹正在紧要关头,如果有我的信,你爹爹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他回来向我解释当年的事情,有助于你爹爹闭关晋级,但我相信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作用,那就是让你爹爹更信任他。” “他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爹爹一直都很信任他啊!”俞欢一脸不解,道:“爹爹可是真的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的!” “三年前的事情让你对他心生怨怼,这三年一直与他唱反调,你爹爹又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呢?”静安摇摇头,道:“你爹爹身边肯定有人在努力的抹黑他,而他又不可能整日呆在总坛,时间一长,就算是亲生父子都会生隙,更何况只是义父子!” “这……这……”俞欢傻眼了,又道:“他的情况不会那么糟吧!教中拥趸他的叔伯更多,爹爹虽然是教主,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吧?” “你说过,他的武功不高!”静安淡淡的道。 “是啊,他根骨本来就不是极好的,又整日不务正业,练武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武功在年青一代中都挤不到前十,他身边的几个护法,像闵月等人都可能比他强。”俞欢点点头,道:“可是他身边的高手多,手底下的人也更多……” “你觉得你爹爹会笨到与他比势力吗?”静安摇摇头,道:“你爹爹只需要将他擒拿到手,一切就都结束了,有他在手上,旁人不会轻举妄动,若是他出了意外……念念,有些人死了才会起作用,但是有些人死了就一切成空,你觉得俞振霄会是哪一种?” 静安的话让俞欢脸色煞白,她咬唇不语,好一会,才坚决的道:“娘,我明日就启程回青州,我一定不会让爹爹和俞振霄父子相残的。” “他都已经走了七八天了,真要有什么,你就算日夜兼程赶回去也都晚了!”静安摇摇头,道:“你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还是照他的安排,安安静静的在盛京等消息吧!”、 “可是……” “念念,娘今日与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去做什么,而是希望你好好的想一想以后该怎么与俞振霄相处。”静安轻声道:“娘知道,你总是与他对着干,总是与他唱反调,就算有的时候未必出自真心,但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他也会累也会烦也会决定放弃……念念,娘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 俞欢点点头,这话不是没人与她说过,只是说这话的人没有最够的身份让她重视这些话。 “当然,你也不用因为娘的这些话就忧心忡忡,我相信就目前而言,俞振霄放弃一切都不会不管你!”静安点点头,道:“所以,三年前他将你送去了崔家,既能让你在崔家族学学到在安教学不到的东西,也能和世家姑娘结交。如今他费尽心思让你来盛京求学,是为了与我相认,是为了让你开阔眼界,更是为了让你避开青州的纷纷扰扰……我相信这两件事情,他都顶着不小的压力。” 俞欢再一次点点头,轻声道:“娘,我明白了!” “这才是娘的好孩子!”静安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因此完全放心,她算看出来了,俞欢心里确实是非常的在意和敬佩俞振霄,也对俞振霄由着非同一般的信心,但矛盾的是,她也很是受了某些人的影响,在敬佩俞振霄有本事的同时也鄙视着他…… “娘,我要是能早点找到你就好了!”俞欢轻轻的偎进静安的怀里,轻声道:“有娘教的感觉,真好!”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相左 香积潭这头,从被训斥、被教育、到俞欢依偎进了静安的怀里,母女俩再次乐融融的说起了话,沁园那边,沈月绮和雪晴嘘寒问暖的关心,因为雪晴的一句话,演变成了母女对恃—— “把事情如实告诉你爹爹?”沈月绮一脸的惊讶,显然没想到女儿居然会这么说,她想都不想就摇头否决,道:“不,我不同意!” “娘为什么不同意?”雪晴冷静的看着沈月绮,眼底一点意外都没有,她认真的道:“爹爹有权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 雪晴的认真让沈月绮微微的噎了一下,她叹气,道:“我知道他有权知道这件事情,但真不能直接与他说。这都还只是猜测,什么都不能确定,和你爹爹说了,不过是徒增一个人烦恼忧心而已!” “今日,我向俞姐姐打听殷宏澜这个人了!”雪晴看着多了几分紧张表情的沈月绮,轻声道:“俞姐姐说殷宏澜也是安教弟子,出身神医世家,还是这个神医世家难得一见的天才,八岁就诊断出好几例他的长辈都不敢肯定的疑难病症……他的诊断和判断,出错的可能几乎为零。” 也就是说,她的病症不会诊断错,而那个钟珥才是那个被下了药的推断也不会有错!沈月绮深深地吸气呼气,最后苦笑一声,没有纠结自己的病情,而是继续谈钟珥的问题,道:“就算小神医的推断是对的,也不能直接和你爹爹说这个事情啊!囡囡,小神医不是给了一颗服下之后会有生病症状的药丸吗?把它给你爹爹服下,给小神医制造机会确定这件事情,确定之后,我们再与你爹爹把事情说清楚……你看这样可好?” “我不觉得那样会更好!”雪晴摇头,她昨晚想了很多事情,而想得最多的就是到底什么时候与钟珥开诚布公的谈这件事情。她轻声道:“那样做是在愚弄欺瞒爹爹……娘,我们是最亲最亲的人,如果连我们都欺瞒愚弄他的话,他岂不可悲?” “这不是欺瞒愚弄,这是为了他考虑!”沈月绮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道:“你爹爹最近这段时间,几乎隔天就会进御书房,他事情已经很多了,不能再拿这种事情烦他了。” “比起这个,给爹爹下药,让爹地生病更影响他进宫当差!”雪晴摇摇头,道:“娘,我知道你之所以不想与爹爹直接说明事情的原委,是担心爹爹会无法接受这件事情……算计你们,大伯母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可是有些事情她一个人或许能做出来,但是想这么多年来都不漏破绽,她可没那个脑子和本事,她背后肯定有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月绮苦笑一声,道:“你大伯母是个心狠手辣的,为了心头的一口气,算计我、算计二房的子嗣香火,她肯定做得出来。但是,就如你说的,她没那个本事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十多年都不露半点纰漏。不是有人与她合谋,指点她,让她把事情做得完美,就是有人与她同谋,在她背后收拾善后……这个人只能是你大伯。” 雪晴点头,她也怀疑钟熠——杨茹算计二房的子嗣或许只是为了不让沈月绮顺当,好显出她的对钟家的功劳来,但如果只是她出手算计,绝对只会算计沈月绮,不会也不敢算计到钟珥头上。 算计沈月绮的事情暴露,钟善继夫妻会暴怒,但暴怒之后,依旧会看在长孙长孙女的面子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若是算计到了钟珥头上,就没那种可能了。这一点,杨茹心里应该很清楚。 所以,如果被算计的是钟珥,那么出手的人只能是钟熠,而他出手算计,想要的定然不是二房绝嗣,而是钟珥这个人——天生读书就没有天分的他曾经被钟珥比较的一无是处,他心里能没半点怨恨?他娶得是父母和自己都不满意的、钟善继微末之时的故交之女,而钟珥娶的却是沈月绮这个书香门第出身、父亲是一代名士、兄长皆有才名,几代清贵的盛京才女,他心里能没有半点嫉恨? 当然,最最主要的是他想算计钟珥原本的机会——子嗣不顺,势必会给钟珥带去不小的压力,让他不得不为此分心,无法像以前一样,专心耕读。而没有儿子,会让原本对功名利禄就不是很热衷的钟珥少了必须要上进的压力,上进的念头必然不会太强,将唾手可得的机会让给他的可能就越大……就算钟珥还是走了仕途,二房没有儿子,最后获益的说不得还是大房。 “你爹爹从来都把亲情看得非常重,要是知道了……就算他也,还不知道会有多失望难过呢!”沈月绮叹气,道:“虽说你爹爹对他们已经很失望了,但……” 沈月绮说到这里顿了顿,有点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的样子,雪晴却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娘的意思。被算计的人是我,爹爹肯定感受身受,肯定生气愤怒,会为了我与他们直接翻脸。但是,感同身受只是感同身受,而不是亲身体验。”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沈月绮点点头,道:“囡囡,你之前还劝我不要和你爹爹闹,免得将他往外推,怎么现在就……” “娘,此一时彼一时!”雪晴看着沈月绮,道:“之前我受算计,爹爹肯定是恨不得把初晴给撕了,可是,那种冲动只有在最气的时候才会有。等到那口气消了,我的身体又一天比一天好,加上那边说些好话、陪点儿小心,这气恼又会消散不少。如果他再瞒着那边做点儿什么……” 说到这里,雪晴微微顿了顿,道:“娘,爹爹瞒着那边进了翰林院之后的事情你没忘吧!” 沈月绮点点头,雪晴继续道:“爹爹心里原本应该没觉得有什么好愧疚的,因为他心里非常的清楚,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瞒着那边,还不定会出些什么样的变故,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可是就因为那边不但没有责怪还做出一副为他高兴的样子,他就心生愧疚。娘,这是因为那边无论如何都是他的亲生爹娘,是他的亲兄长,也是因为被算计的不是他。感同身受只是感同身受,不是真正承受……有些痛,只有落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有多疼,而这种疼痛,旁人是无法真正领会的,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儿女也一样。” 沈月绮默默的点了点头,雪晴轻叹一口气,道:“上次我劝你别和爹爹闹别扭,是因为这个缘故,而这次想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爹爹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一次,被算计被针对的是爹爹,这一次是他被人插了一刀,他不是心疼而是肉疼。娘,这心疼啊,心里疼着嘴上说着不算真正的疼,这肉疼才是真正的疼!只有真正疼了,爹爹才能下定决心与那边切割,才能不再顾念血脉亲情,而后再被人左右。” 沈月绮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缓缓摇头,道:“囡囡,就不能等到小神医确诊之后再说吗?” 雪晴一脸无奈,叹气道:“娘,这个时候我们最需要的不是以为了他好的借口隐瞒真相,而是坦诚相告,一起分担。” “这个……”沈月绮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她叹气,道:“囡囡,让我再想想!” 雪晴心里叹息,就在这个时候,钟珥很是兴奋欢喜的声音想起:“阿夕~阿夕~好消息!好消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告知 “阿夕,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钟珥很是激动的一边说着一边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满脸的高兴在看见脸色凝重的母女俩之后僵住,打了个哈哈之后,讪笑道:“囡囡也在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脸色看起来都不对?” “没什么!”沈月绮抢先一步开口,她递了一个眼色给雪晴,示意她别乱说话,自己则笑着道:“什么好消息?看把你给高兴的。” “消息可以过一会再说,倒是你们……”钟珥看看妻子,又看看女儿,略有些迟疑的道:“我进来之前,你们不会是在吵嘴吧?” 钟珥这句话说的非常不确定,雪晴以前还会因为年纪小又被父母宠得厉害,时不时的惹父母生气,但重生回来之后,心智成熟、由着前生记忆的她格外珍惜父母亲情,对前世芳华早逝的母亲尤其体贴,七八个月下来,让两人都忘记了她曾经的小任性,只记得她是世间最贴心的小棉袄了。 “你觉得可能吗?”沈月绮白了他一眼,她自然不会承认她和雪晴吵嘴,当然,她们也没有吵嘴,她们只是意见相左,一个不能说服一个而已! 但是雪晴却没有顺着她的语气,与她保持一致,而是勉强的笑笑,道:“算是吧!” 这……钟珥微微吃了一惊,看看因为雪晴的回答脸上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住的妻子,再看看一脸严肃,满眼坚持的女儿,轻声道:“你们这是真的闹别捏了?” “当然没有!”沈月绮立马否认,速度快得令人生疑,了解妻子的钟珥立刻明白,这母女俩还真是闹了别捏。看看显然不想说实话的妻子,他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女儿。 雪晴嘴角勉强的翘了一下,扯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来,淡淡的道:“不是闹别捏,也不是吵嘴,是我和娘意见相左,既说服不了对方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 不是吵嘴就好!钟珥松了一口气,摇摇头,随意的道:“能告诉爹爹是什么事情吗?” “囡囡~”沈月绮心头一紧,不等雪晴说话就带了几分警告的叫了一声,她一叫出声就发现自己太过激动,做了错误的反应,她连忙去看钟珥,果然发现他一怔之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神色也有几份凝重。 “有这么一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而娘却不赞同。”雪晴一脸严肃,没有因为沈月绮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她看着钟珥,道:“娘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如今只是推测并不能完全确定,不想让你因为一个推测而失望难过,我认为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应该瞒着你,哪怕那只是一个推测。” “一个推测?”钟珥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了然的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推测被证实的话事情还会有些严重,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还与你祖父祖母或者大伯大伯母有关系,对吧?” “对!”雪晴点点头,看向沈月绮,道:“娘想要暂时瞒着你,是因为她心疼你,不愿意让你因为一件不能确定的事情伤神伤心,而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是因为在我心里你才是一家之主,是我和娘的依靠。” 雪晴的话让钟珥心头熨帖,他伸手摸了摸雪晴的头,转向沈月绮,轻声道:“阿夕,囡囡是对的,我是你们的丈夫和父亲,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让我知道,哪怕是那件事情对我来说有些残酷。” 沈月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既然这样,那你问囡囡吧!” 钟珥转向雪晴,雪晴苦笑一下,轻声道:“爹可发现,娘最近这几日易困易乏,动不动就觉得累得慌?” 钟珥点头,妻子的异常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他昨日早上出门前还交代沈月绮请大夫过来给她看看,而沈月绮昨日也说了,大夫来过了,诊断的结果是她最近事多伤神,多多休息就好。 “吴大夫来过了,他没有看出娘有什么不适,倒是他带来的那位小神医……”雪晴将昨日的事情仔仔细细,稍有删减的讲述了一遍,钟珥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黑越来越凝重,等到雪晴讲完,他的脸已经黑如锅底。 “与晖,这个如今还只是推测,还是从最坏的角度来推测,不能当真。”沈月绮看着脸色难看的丈夫,安慰道。 “这个推测不重要,我们已经有了囡囡,若能再有孩儿,自然是人生之大幸,但没有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钟珥艰难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抽出一个比哭还那看的笑,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身体!阿夕,我们说过要携手白首的,什么都比不得你的健康重要!” 钟珥的话让沈月绮的眼眶微微一红,轻声道:“囡囡不是也说了吗,小神医的长辈能把我的身体完全调养好,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 “我没关系!”钟珥勉强的笑笑,声音微冷,道:“无非不过是中了算计,无非不过是算计我的人是我的亲兄嫂而已!这件事情若是放在一年前,我说不定还会大受打击,不敢相信,但是现在……我真不觉得有多意外,又有多伤心难过!” “爹爹,现在还只是推测。”雪晴轻声道:“虽说吴大夫极为推崇这位小神医,我今日问俞姐姐,她也说这位小神医厉害之极。但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他的推断做不得准……其实就连娘的身体也未必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所以,当务之急是看看能不能将小神医的那位长辈请来为你娘诊断!”钟珥思索着,道:“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要尽快将这位姓殷的小神医请过府来……囡囡,应该能将人请到吧!” “应该请得到!”雪晴点点头。 “请来之后,先看看能不能通过他请到他的那位长辈,如果不能,就只能去求俞姑娘了。”钟珥一边思索着一边道:“能通过小神医最好,毕竟真要求到俞姑娘那里,多少有些挟恩图报的意味。” 雪晴再一次点点头,道:“爹爹两天后沐休,就那天请殷小神医过来吧!一是为爹爹诊脉,确认一下爹爹是否真如他所说的被人算计了,二是看看小神医能不能代为牵线,让我们能见他那位擅长调理的长辈请过来。” 钟珥点点头,没有拒绝——他虽然说什么都比不得沈月绮的身体更重要,但不意味着他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那就这么说定了!”雪晴点点头,想了想,道:“爹爹,你方才不是一路叫着说有好消息吗?是什么好消息?” “是啊,什么好消息!”沈月绮也打起精神来问道。 “崔家那边来了信,说妹妹将带着孩子回京探亲!”钟珥笑笑,道:“信是今日到的,而送信的人说他从淄阳出发之前,妹妹就已经在收拾行装了,最迟月底会到。” 妹妹?雪晴微微一怔,是她那个嫁到淄阳崔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娘家的姑姑?前生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盛京之前,这位钟家的姑太太都不曾回过娘家,而她前生也只知道这么一个人却从未见过。 “绘静要回来?”沈月绮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钟绘静出嫁之前可是放过狠话,说以后老死不相见的,这些年崔家的节礼年礼虽没有断过,却从来没有哪样是钟绘静亲手准备的,甚至连亲笔信都不曾写过一封,现在却说要回来……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对!是父亲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错!”钟珥点点头,道:“说是得了依依出嫁的消息,特意回来看一眼依依,所以会在依依出嫁之前赶回来。” “哦?是吗?”沈月绮挑眉,而后冷笑一声,干脆的道:“我怎么不相信呢?” 钟珥张了张嘴又闭上,好一会,叹口气,道:“反正她这会说不得已经在路上了,等她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想 因为钟绘静即将回娘家的好消息,钟家这天晚上是全家聚在易安居用的晚膳,用过晚膳之后,雪晴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就回梅香园去了,钟珥和沈月绮则一起回沁园。 往日,和丈夫在晚膳后一起慢慢走回沁园的这一小段路是沈月绮最喜欢也最享受的时光之一,慢慢的踱着步子,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感觉极好,好到让人希望时间就此凝固。而今日,却她恨不能插上翅膀直接飞回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沁园,让怜玉等人退下,沈月绮难得殷勤的为钟珥倒了一杯赵宁宁刚送上来的茶,轻声道:“与晖,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好吗?” 沈月绮真的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丈夫单独的好好谈谈——之前雪晴一直在沁园,有些话她真的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 “谈什么?”钟珥看着眼底带着紧张和担忧的妻子,轻轻的摇摇头,道:“阿夕,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心里如今最最担心的肯定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我,对吧?” 沈月绮点点头,相对自己的身体而言,她心里更在意确实是钟珥,就算殷宏澜没有那般笃定的说她的病能够治好也一样。 “我想,你无非不过是担心我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想说些宽慰我的话,让我心里不要那么难受……阿夕,如果是一年之前,我骤然听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会不敢置信,会大受打击,会怀疑你和囡囡胡说,甚至还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冲去找大哥大嫂对质,但是现在……”钟珥摇摇头,眼中有一抹冷意,道:“我依旧感到气愤和难过,但是却没有太意外的感觉。” 钟珥的样子让沈月绮心里一阵难过,她轻声道:“与晖,你别这样,目前为止,囡囡和你说的那一切都还只是猜测。那位小大夫看起来倒是个非常厉害的,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他的话未必可信啊!” “那你说说,你觉得这猜测有几成可能是真的?”钟珥看着急于宽慰自己的妻子,轻轻的摇摇头,不等她回答,就道:“我觉得至少有八成的可能。” 沈月绮也觉得至少有八成的可能,但是殷宏澜的话是错的也总还有两成的可能啊! “阿夕,你还记得你怀上囡囡之前半年在做什么吗?”钟珥叹息一声,忽然问了一个似乎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怀上女儿前半年……沈月绮微微一怔,她很不乐意回想她怀孕前一年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她和钟珥刚成亲的那一年过得极为幸福,两人的感情最是浓烈,虽然没有身孕,却也因为刚刚成亲无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但是,成亲的第二年,她的日子就开始不大好过起来——端氏开始盯着她的肚子,开始给她找大夫,也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如果说,成亲的第二年她是日子不好过,那么成亲的第三年她过得就是噩梦一般的日子了——端氏按耐不住的给她施加压力,想让她主动给钟珥添人,而她也开始质疑自己,开始拼了命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但凡有一丝可能,都去求……她不止一次的做噩梦,梦见自己不能生育被休…… “想不起来了吗?”钟珥叹口气,道:“你怀上囡囡前,娘将她的一个远房侄女接到家中小住,名义上是绘静远嫁,跟前无人觉得寂寞,实际上却是想逼我纳她进门。我在她到的第二日一早就以游学的理由离开,留下一份信,告诉爹娘,我绝不纳妾,娘的那位远房侄女什么时候离开,我什么时候返家!” “我想起来了!”沈月绮苦笑一声,这件事情也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事情,那件她虽然万般不愿却还是默认了的事情,她苦笑道:“你一走,娘又气又怒又闹,没少找我的不是,而我呢……虽然觉得满心的委屈却也甘之如饴。” “我在外游学半年,等到娘的那位远房侄女离开之后方才会来,而我回来不过一个月,你就在去俞家探望师太的时候被查出有了身孕。”钟珥轻叹一声,道:“当时只觉得这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如果她来的不是那么及时,你未必能唤回死意已决的师太,而我们也必然会因为子嗣之事让娘再出手。但如果那位小大夫的猜测是对的,真正被算计、被人下了药、导致难于生育的不是你而是我的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不是囡囡来的是时候,而是你离开的那半年没有被人下药……”沈月绮异常艰难的道:“如果娘当初没有那么做,如果你当年没有以离开的方式来抗议,逼着娘放弃让你纳妾的打算,说不得我们连囡囡都不会有。” 钟珥点点头,苦笑一声,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我当时与大哥还算得上是无话不说,我离开之前还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大哥,他不仅一个劲的劝我不要冲动,还说会帮我劝说爹娘……娘把她的那个远房侄女送走的消息,是大哥通知我的,我以为是他劝得娘不再犯糊涂,心里非常感激,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求了冯伯父举荐了他……冯伯父原本是打算举荐我入仕的。” “你那个时候有过入仕的念头?”沈月绮惊讶的看着钟珥,她知道钟熠第二次入仕是冯大家举荐的,但是她一直以为冯大家一开始要举荐的人就是钟熠。 “是!”钟珥点点头,道:“爹娘都是比较……我想,如果我身上有个一官半职,他们看在我努力上进的份上,怎么着也会对你宽容些,就算还会因为子嗣的问题逼你给我纳妾,也不会做得太过。因为这件事情,冯伯父一度对我颇有些失望,再没有提过举荐我的话,而我心中有愧,也不敢主动说什么,这些年才一直蹉跎,一事无成。” 沈月绮傻眼,好一会,才无奈的苦笑摇头,道:“与晖,我忽然觉得我们能平平安安活到今日是上天怜惜……” “不是上天怜惜,是我们一直都没什么长进。我一事无成,你不争不抢,囡囡也不爱出风头……”钟珥苦笑,道:“如果我们一直不争不抢、不出风头,那么我们就会平平安安的,可囡囡长大了,就算没有出风头的心思却依旧绽放出夺目的光彩,所以……” 沈月绮苦笑连连,看着如今不惜用最大的恶意猜测钟熠夫妻的丈夫,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还能说什么。 最后,钟珥长叹一口气,摇摇头,道:“阿夕,我现在心头一片乱麻,我需要安安静静的思索一下……我去书房,你自己好好休息。你记住了,你现在最最要紧的就是好好修养,凡事还有我呢!” 看着丈夫好一会,最后,沈月绮只是点点头,道:“我听你的,我洗漱一下就歇下。” 钟珥点点头,轻轻的抱了妻子一下,就转身出了房。出了房门之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将捧着几件刚刚洗好的衣裳回到沁园的怜玉吓了一大跳…… 第二百五十八章 误导 “宁宁,你说二爷和二夫人是怎了么?”服侍着沈月绮歇下,怜玉终究没忍住,拿了打了一半的络子就进了赵宁宁的房间——她颇有些厌烦钱青禾,但和赵宁宁却很投契。当然,这也是因为赵宁宁这人既没有遗传到钱青禾的好相貌,模样不怎么出挑,也没有遗传到她的精明厉害,无论做什么都唯她马首是瞻,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和赵宁宁走得这么近。 “什么怎么了?”赵宁宁一脸疑惑的看着怜玉,眼底却带出了几分担忧来。 “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怜玉一看就知道赵宁宁定然知道一些自己被蒙在鼓里的事情,心里很有些不满意,她斜睨着赵宁宁,直接诈她。 “那个……”赵宁宁一脸为难的看着怜玉,道:“怜玉姐姐,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能随便说,让我娘知道,非得把我的耳朵给拎下来。昨儿我们俩悄摸摸的出门买胭脂被她发现了,才被教训了一顿。” 昨儿?对,昨儿她们逛一圈回来之后,院子里的气氛就有些怪怪的!赵宁宁不说还罢了,一说,怜玉就想起来了,她眼珠子微微一转,道:“昨儿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娘送吴大夫出去……你说,夫人怎么忽然会请吴大夫过来啊?夫人好像没哪里不舒服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赵宁宁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声道:“好姐姐,你别问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不能说的。” “宁宁,你这是把我当外人呢!”怜玉不满的将手上的络子顺手一放,双手抱胸,冷冷的道:“亏得我还把你当自家姐妹,你到沁园当差之后,一直照顾你,有什么好事都不忘记叫上你,你就这样对我?” “好姐姐,不是……”赵宁宁急了,平时说话虽不算非常利索,但至少不会结巴的她连话都不会说了,她上前拉怜玉,带了几分哀求的道:“好姐姐~我知道姐姐待我好,我心里也把姐姐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一般……” “这话啊,我可不敢信了!”怜玉冷笑一声,道:“也是,你虽然是刚进沁园当差的,可你娘终究是夫人身边出去的老人,你也算是夫人看着长大的,夫人对你们自不比旁人。我的照顾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应该说是烧热灶,对你来说其实有没有都一样,那值得领情。” “姐姐别这么说!”赵宁宁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看着一脸冷笑的怜玉,她闭上眼,心一横,道:“姐姐想知道什么问就是,只要我知道的,拼着被我娘把耳朵拎下来,把嘴巴打肿也会告诉姐姐。” “哪至于这样!”怜玉笑笑,反手牵赵宁宁,笑着道:“我和妹妹开玩笑呢!” “真的?”赵宁宁睁开眼,又惊又喜的看着怜玉,笑着道:“姐姐也没什么要问我的了?” “不问!就算好奇的心里像是钻了只小猫,用它的小爪子挠啊挠,挠得我心痒痒的也不问。”怜玉笑嘻嘻的,道:“我可不能让你被你娘罚。说实话,你娘真的挺厉害的!” “可不是!”赵宁宁重重的点头,道:“我可怕可怕我娘了,我们家个个都怕她……” “看你这样子,好像你娘是吃人的老虎一般的。”怜玉笑话一声,而后又微微皱起眉头,叹了一口气。 “好端端的,姐姐叹什么气啊?”赵宁宁关心的问道。 “还不是二爷。”怜玉声音放低,道:“我刚才去洗衣房取衣服回来正好撞见二爷从正房出来,那脸色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阴沉,比……对了,去年咱们姑娘昏迷不醒的时候还要阴沉难看。还有二夫人,你没发现二夫人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吗?” “或许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拌了嘴吧!”赵宁宁眼神闪烁的道。 “不像!”怜玉摇头,道:“我在二夫人身边侍候可有也五六年了,也不是没有见过他们两位置气拌嘴,可每次置气拌嘴,不是二爷想法子哄着二夫人破颜而笑就是二夫人想着招数把二爷哄回去……咱们二爷二夫人最是恩爱不过了,就算拌了嘴,也不可能出现今日这种二爷阴沉着脸去了书房,一副准备在书房过夜的架势,而二夫人却什么都不做,洗漱了歇下的情况。” “那是因为你见过的都是他们为点小事置气,可今日不一样,事关子嗣……呃,我什么都没说!”赵宁宁才漏了一点点口风,就发现了,立刻住了嘴。 “子嗣?”怜玉却抓住了最最关键的字眼,而后看着一脸紧张的赵宁宁,摇头,道:“你至于这么紧张吗?谁不知道二房什么都好,就是子息不旺,这么多年来,只有姑娘一个。可是,这有什么,二爷很早以前就说过,有姑娘就够了!” “这话你信?”赵宁宁斜睨着怜玉。 “你不信?”怜玉反问。 “我相信二爷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这么想的,可是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赵宁宁撇撇嘴,道:“以前人人都说二爷天生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子,视权势如浮云,视金钱为粪土,可现在呢,还不是入了翰林院,成了官老爷?” “你的意思是二爷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怜玉心头一喜。 “这人啊,身份地位不一样,想法自然会不一样,谁都如此,二爷也难例外。”赵宁宁没有直接点头,而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又叹气,道:“若不是事出有因,前儿二夫人又怎么会请大夫上门啊!” “是这么个理!”怜玉心头越发的欢喜,脸上却是一脸的担心,道:“你的意思是昨儿二夫人请吴大夫过来是因为子嗣的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怜玉心里冷笑,她可不认为沈月绮还能再生——她若还能生的话,再几年就生了,二房又怎么可能至今只有一个姑娘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宁宁摇摇头,道:“你也看到了吗,吴大夫走了之后,夫人也好姑娘也罢,脸色都不好看,我娘也是……我就算心里好奇,也不敢多嘴问什么啊!” 岂止是脸色难看……昨日的事情,怜玉都不用费力就能回想起来,而后将昨日今日的事情和赵宁宁的这番话一对照,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钟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满足于膝下仅有一女的现实,而他的想法显然被沈月绮也发现了,打破了她这些年随缘的心态,于是,她请了吴大夫上门。不过,吴大夫给出的答案显然非常不乐观,这是昨日她们母女包括身边侍候的人脸色都不好看的原因,也是今日夫妻俩疑是置气的原因。 想通了这一点,怜玉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透亮,她笑着道:“不问就对了,问了说不得又要被你娘骂……妹妹,我们打络子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中毒? 站在平安医馆,这个盛京城最近两年最火的医馆门前,带着帷帽的钟珥忽然踌躇起来,为自己居然来这里升起了一丝荒谬的感觉,不等他转身,一直站在门口的小伙计就笑着道:“客人往里请!” “不,我……”钟珥摇摇头,拒绝的话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客人都到了这里,就进去看看吧!”伙计显然见多了像他这样到了门口便又犹豫,想要离开的客人,他笑呵呵的道:“我们这平安医馆和一般的医馆不一样,主要是给前来的客人扶个平安脉……这平安脉反而是身子康健的客人更需要,您说可是?”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钟珥点点头,收回了离开的心思,顺着小伙计的手势进了医馆,而后到了一个仅能容一人一椅一几的小隔间。 “客人请在这里稍坐喝杯茶,等前面的客人看过了,小的就带您过去。”伙计笑呵呵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闲着无聊的话,客人可以看看几上的书。” 几上的书?钟珥微微一怔,却没有多说,点点头,进去坐下,伙计笑着退下,离开之前,将小隔间门上的竹帘子放了下来,让人知道这里面有人,却又看不到里面的是什么人。 钟珥莫名的觉得很是安心,顺手将几上薄薄的书拿起来,随手一翻,愣住了——这哪是什么书啊,分明是这平安医馆的八位大夫的一个简单介绍,医馆的哪位擅长看什么样的病症上面都有写,虽然简略一些,但至少能让第一次来的人心有底些。 难怪这医馆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就能成为盛京城风头很是强劲的医馆!钟珥心里忍不住的感叹一声。 钟珥其实两年前就知道盛京有了这一个医馆,还是从杜清嘴里知道的——平安医馆有一个很特别的规矩,所有的大夫都不出诊,无论病人是什么身份、得了什么样的病,都只能亲自上门就诊,同时,上门的客人必须戴帷帽。而这两点最主要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医馆并不想知道前来求医的客人的身份,他们只想简简单单为人看病开药,别的事情不掺和。 这样的规矩一开始自然是被人非议和嘲笑的,但是不知道有何背景的平安医馆有八位坐馆大夫,每位大夫各有擅长不说,还都是难得的圣手,在盛京开馆不过半年功夫,就看好了数十例疑难杂症——医馆倒是没有因为看好了病就大肆宣扬,打出名声,是那些被看好了病的人私下传的。这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而这生病的人又有谁没个三亲四戚的,你传我我传他,不知不觉之中,这平安医馆的名声就传了出去,成了盛京很是有名的医馆。 名声大了,影响也就大了,找上门的麻烦自然也就多了起来,而这其中以求医的姿态来找麻烦、来踢馆的事情最多。不过,平安医馆的这八位大夫倒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那些以求医姿态上门的麻烦,被他们轻描淡写的就给化解了,不但没有损了平安医馆的这个招牌,反而让平安医馆的名声更响亮。 而杜清之所以特意与钟珥提这平安医馆,是希望他能带着沈月绮过去看看——他一个成亲七八年都无所出的族弟在平安医馆看了病,吃了三服药,两个月之后,其妻就传出了喜讯。 杜清那族弟在成亲两年都没有好消息之后就开始了求医问药、求神拜佛之旅,但能求的求了一个遍,却都没有用处。 杜家家风极严,有四十无出方能纳妾的家规,杜清那族弟都已经做好了熬到四十岁纳妾生子的准备,是他的妻子在平安医馆名声传开之后,抱着死马活医的心思,拉着丈夫到平安医馆求医的。 据说,杜清那族弟和弟媳妇身体其实都略有一点点小问题,两人的那个小问题如果没遇上对方的小问题是不影响生养的……这也是以前的大夫都没有察觉,都断定夫妻两个没有问题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以前的大夫技不如人。 钟珥在杜清提及的时候还真是动了心,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拉着沈月绮过来——在他看来,他和沈月绮应该都不会有问题,毕竟他们是有女儿的,雪晴之后一直没有消息最大的可能是他们命中只有此一女,没有必要再折腾,然后给妻子压力,也让人暗中笑话。 可是,昨日在书房理清脑中思绪的时候,钟珥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自以为早就忘记了的平安医馆,想起了杜清当初的建议,而后到平安医馆来看一看的念头就怎么都按不下去了,也就有了今日的这一趟。 钟珥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伙计便又出现了,他一脸笑容的道:“劳您久等了!请问客人可想好让哪位大夫为您扶脉?” “李大夫吧!”钟珥这会已经浏览过了,看哪位大夫心里大概有数,直接道。 “李大夫正好有空,客人请!”伙计笑呵呵的把帘子收起,而后朝前引路,引着钟珥进了一个房间。 这房间窗明几净,除了一张大大地案桌和案桌前的椅子之外别无他物,案桌后坐着一个看上去四十许的大夫,见伙计和钟珥进来,淡淡的做了个手势,道:“坐!” 钟珥坐下,大夫又淡淡的道:“伸手!” 钟珥顺着话将右手放到脉枕上,伙计则轻手轻脚的退下,退下前轻巧的将门也给带上了。 大夫伸手搭脉,或许是为了更专心,也或许只是个人的习惯,他的指尖搭上之后,眼睛就眯了起来,闲着的手则抚上了下巴上打理得极为考究的胡须…… 但就那么几息的功夫,他抚着胡须的动作就顿住,眼睛也猛的睁开,把正紧张的看着他的钟珥吓了一跳,不等他开口,那大夫就道:“你中毒了啊!” 中毒?钟珥一怔,万万没想到大夫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来,他惊讶的道:“中毒?我中毒?怎么可能?” 第二百六十章 扎心 “不可能?”大夫斜眼看着钟珥,不知为何,钟珥在他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不屑和幸灾乐祸,他冷冷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中了毒,你会无缘无故的跑来这里看病吗?” 好吧,算他说得有理!钟珥忍住了想要摸鼻子的欲望,自认为非常诚恳的道:“不知道我中了什么毒,还请先生解惑。” “这个我还得再看看!”大夫没有直接给他答案,他顺手抽出一根银针,不等钟珥反应过来就在他手上扎了一针,而后永正挑起冒出来的血珠,放到鼻端闻了闻,又小心的放到口中,而后非常肯定的道:“果然是雷公藤!” 雷公藤!钟珥心底苦笑,他昨晚除了思索整理之外,还翻看了书房里为数不多的几本医书,倒也查到了几种能够让男子不能生育的药物,譬如说地龙干,譬如说雷公藤。 他隐隐的觉得应该是雷公藤——雷公藤不仅能够让男人不能生养,连续服用一定时间之后,就算断了十天半个月也依旧能起到作用,但是,停服三四个月之后便不会在起作用。这和他所回忆起的一切能够对应上。 “你家中妻妾成群吧!”大夫收起银针,懒洋洋的道:“是不是还有一个或者几个特别宠爱的小妾,宠爱到了恨不得宠妾灭妻的地步?” “先生何出此言?”钟珥一怔,他哪有什么小妾,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纳妾好不好! “这雷公藤啊,多是那些正室给不安分的丈夫吃的……这种事情,我行医多年,见多了!”大夫微微的往后一靠,淡淡的道:“有些男人娶了妻,有了儿女却不知道珍惜,一房又一房的往家抬,还宠着小妾挑衅发妻。这发妻被逼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等到自己生了嫡子之后,就绝了男人生庶子,进而宠着妾室挑衅自己,宠着庶子威胁嫡子的可能。” 钟珥又是一怔,不知怎地,想到了钟熠的妾室邱姨娘…… “是药三分毒,何况这雷公藤原本就是有毒的,每次服用的剂量稍大,就有可能中毒身亡。”大夫的语气淡淡的,但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是藏都藏不住了,道:“你服用这雷公藤应该有些年月了,虽然每次的剂量都很轻,但也耐不住经年累月的服用,时间久了,积少成多,体内残留的毒素自然也就多了。你如今就算停止服用,也再难有子嗣了。” 所以,推测是正确的,就为了让他们夫妻,不,是让他不再有子嗣,他们一直在给他下药……或者应该说是下毒! 钟珥嘴里泛着浓浓的苦涩滋味,涩声道:“既是中毒,那就应该有解毒的方法,还请先生出手。” “你说的没错,既然中了毒,只要人还活着,总是能找到解毒的方法的。”大夫点点头,却又一摊手,道:“不过,我没那个本事!” “先生能从脉象看出来却解不了?”钟珥不相信的看着他。 “我是没那个本事!”大夫点头,一点都不觉得惭愧的道:“如果是寻常的中毒,我虽不拿手,却也不会觉得为难,毕竟我们这里还有个擅长解毒的,可以让他来试试。但问题是你体内的毒素是长年累月一丁点一丁点的积累起来的,这就非常棘手了!盛京城内有没有高手能出手我不知道,但我们这平安医馆内是没哪个敢出手的!” “还请先生解惑!”钟珥的心冰冷冰冷的。 “很简单,解除这种沉积体内的毒素最是凶险,一个掌握不好,就会诱发了体内的药力,让人一命呜呼。”大夫摇摇头,道:“我的建议是你什么多余的事情都别做,这毒素既然沉积在你体内多年无事必有原因,只要不随便去动它,就不会发作……你啊,回去之后与令夫人好好的谈谈,把那些仗着得宠就嚣张跋扈的妾室好好地打压打压,好好地守着妻儿过日子吧!” “我没有妾室!”钟珥看着一再说自己宠妾灭妻的大夫认真的道。 “没妾室?”大夫微微挑眉,道:“那就是有外室或者所谓的红颜知己了。那些没进门、名份未定死的野心更大!难怪令夫人会狠下心来给你下药,这是被逼到无法可施的地步了!” “我也没有外室和什么红颜知己!大夫不用再猜测,我和内子青梅竹马,感情极好。”钟珥吐出一口气,道:“我今日之所以来这里是内子的意思,她来看过,大夫说她并无不妥,建议让我也来看看而已!” “没有别的女人还长年累月的服用雷公藤?”大夫不大相信的看着钟珥,道:“莫不是你身上有爵位或者家财万贯,有人等着你绝了嗣好让自己或者自己的儿孙继承?” 钟珥苦笑,不好解释也不想解释,他拱拱手,道:“还请问先生,我体内的毒素可有人能解?” “我刚说了,平安医馆内无人有这本事,盛京城内有没有能解的高手我不知道!”大夫一脸坦然,道:“依我看,我觉得啊,你最好是先保证自己别再中毒,别的慢慢再想也不迟!” “我会的,多谢先生指点!”钟珥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他起身,道:“既然无药可治,那小可就不耽误先生的时间了。” “慢走,不送!”大夫挥挥手,半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钟珥脚步沉重的走了,确定他走远之后,大夫扬声道:“哎,人走了,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房间一侧的墙壁忽然微微颤动,而后被人打开,露出另外一间房间来——原来两间房间是相连的,只是做得极为精妙,毫无痕迹而已。 “我也不知道原因!”来的却是刚刚引着钟珥进来的伙计,他一脸无辜的道:“这人进来之后便有人传来话,说这人的病症查出来之后给他说点儿扎心的话,我就把他带您这里而来了……这事对您来说多简单啊,这种口无遮拦,把病人直接气晕的事情不就是您的绝活吗?” “哎,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呢?”大夫气绝,他知道自己自己有这毛病,这也是总有人在旁边盯着他,免得他一个不小心又把人给气晕过去的原因,可这臭小子也不能当着面揭短吧! “哎哟,我这不是跟着您时间久了,学会了实话实话嘛!”伙计嘿嘿一笑。 “你……算了,懒得与你一般见识!”大夫挥挥手,又道:“你说刚这人是什么人啊,居然能让人盯着,还为了他传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兄弟几个到盛京这三年,这样的事情今儿可是第一次啊!” “这人是什么人我没敢问!”伙计摇摇头,道:“不过,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废话!不是重要的人能有这待遇?”大夫给他一个白眼,又疑惑的道:“可是这人既然重要到专门让人盯着,专门让人传话,为什么又让我们别随便出手、随便出主意呢?他体内的雷公藤毒素可不少,想要清除也确实挺棘手的,不过老六出手还是有八成把握的。” “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伙计呵呵一笑,道:“您啊,就别想那么多了,反正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别的啊,别多想更别多事。” “臭小子,这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我?”大夫瞪他一大眼,又道:“还没有没病人?有就赶紧叫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行,我这就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恼 平安医馆那大夫的眼神,那不大相信的表情,还有那些话都狠狠地扎着钟珥的心—— 但是,相较于那大夫的给他带来的刺激,最让钟珥心里难受的还是他被下药这件事情背后的一切——毫无疑问,能够数年如一日的给他下药的肯定是大房的人,明面上杨茹的嫌疑最大,但杨茹有那个本事吗? 十多年如一日给他下药,不是心肠狠毒就能做到的,还得有足够的手段和本事。尤其是杨茹嫁进门近二十年,端氏说是最最重视长子长房,最是心疼长孙长孙女,但唯独对杨茹这个大儿媳妇是打心眼里不喜欢和看不起的。说是让她在旁边协助管家,但却没让她管多少事情,更没给她多少权力,这样的她能十多年如一日的给他下药而不被露出半点端倪吗? 钟珥一点都不相信! 杨茹背后的推手是不是钟熠?他是悄悄的站在杨茹背后,坐等获利还是说这件事情干脆就是他的手笔?一直牢牢地把持着钟家内宅管家大权的端氏和不问内宅事务,但未必就是瞎子聋子的钟善继对这件事情是全无察觉,还是略知一二却装聋作哑? 这一切都让钟珥心头如针扎一般的难受,相对而言,他体内有毒素存积,就算没有性命之忧,这辈子也再难有子嗣的事情反而显得无所谓了——他心里深处确实想要一个儿子,但只是想要而已,并没有非要不可的感觉,对他来说,那命里不知道能不能有的儿子远不如妻子女儿来的重要。 这是十多年前,沈月绮无孕他却坚持不肯屈从,遵照父母纳妾的原因,也是这些年来他只有雪晴一女也没有太多心思的缘故。知道自己身上的雷公藤难解,再难有子嗣,他也就难过失落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钟珥的心一直非常非常的难受,这种状况在他换回钟家的马车,一路回到钟家,回了沁园之后都没有得到缓解。 他不希望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如今最需要安心静养的妻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她解释自己一天一夜过去,不但没有整理好情绪,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好些,还越发得情绪低落。 告诉她自己去了平安医馆?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怀疑她和女儿的话?他去平安医馆之前,见到大夫之前,确实是非常希望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但不是怀疑妻子女儿,而是对杨茹或者说是对杨茹背后的钟熠还存着最后的一丝奢望,奢望他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连亲弟弟,还是也一直以来对他非常尊敬谦让的亲弟弟都可以算计的人。 因为这一切,心如针扎,脑子里也乱成一片的钟珥回到沁园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连去和妻子碰个面,打个招呼都不曾。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除了心里大概有个谱的钱青禾赵宁宁母女之外,沁园的其他下人都傻了眼,而昨晚从赵宁宁口中得了某些消息,心里打算着想法子证实那些话是真是假的怜玉则心头一喜—— “他这是心里难受呢!”沈月绮心里叹了一口气,道:“怜玉,你拿一盏燕窝去厨房,让人炖好之后送过来。” “是,夫人!”怜玉点点头,从柜子里取了燕窝,想了想又拿了一点碎银角子,还没将柜子门关上,就听见青禾叹气道:“也难怪姑爷心里难受,这些年您虽然一直都没动静,但心里总是存了一丝希望,希望能给小小姐添个弟弟,可是现在……唉~” 怜玉心头微动,原本就慢的动作越发的慢了起来,只听沈月绮苦笑几声,道:“如今我这身子哪里还敢想给囡囡添弟弟妹妹的事情,那小大夫虽然说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养好,可谁知道调理好需要多少珍贵药材,又能不能弄到那些珍贵药材……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身子争气点,能看着囡囡长大嫁人,能多陪与晖几年,连两人携手白首都不敢奢望了,哪还敢想别的。” 听起来这意思是……怜玉眼神闪烁,准备关柜子的手就那么扶着柜子的门不会动了。 “姑娘,您别这样,吉人自有天相,奴婢相信您一定能好起来的!”青禾心底一阵黯然,心里恨毒了大房的那一家子,她轻声安慰着沈月绮,而后一抬头,看到了站在柜子面前一动不动的怜玉,心头腾地一下冒出火来…… “怜玉,你做什么呢?慢腾腾的!”青禾敢肯定怜玉肯定在竖着耳朵听她和沈月绮说话,就算心里早有猜测,怜玉这举动还是让青禾冒火,骂道:“不想做事就滚,磨磨蹭蹭做什么?” 怜玉有一种做坏事被人抓个正着的心虚,但就那么一瞬间,心虚就消失,起而代之的是愤怒——她嚷嚷什么,她不过是个粗使婆子,还是个想尽法子才进府侍候的粗使婆子,若不是夫人念在她是从沈家带过来的,念着以前的情分,她连进这屋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冲着自己这般瞎嚷嚷? 不过,怜玉终究还是不敢和青禾当面呛声,一来这就是个惯会撒泼,撒起泼来根本不管自己的模样有多狰狞的老婆子,她一个姑娘家,和这种婆子对上只有吃亏的份,二来……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沈月绮,没发现她对青禾粗鄙的行为言语有任何不悦,也没发现她有那么一点点想要阻止青禾的苗头。她心里暗恨,不想她故意磨磨蹭蹭有多不妥,只觉得沈月绮凉薄,自己侍候了她这么多年,却比不上一个出府好些年,偶尔回来请个安,说几句讨喜的话的粗俗婆子。 心里恨着,面上则带了几分委屈的关上柜子,拿着燕盏和银角子,给沈月绮行了一个礼之后,出去了。 “你也是的~”怜玉出去之后,沈月绮带了纠纷嗔怪的瞪了青禾一眼,道:“她不就是动作稍微慢了点儿吗,做什么这般凶?” “姑娘,谁知道她是动作慢还是故意磨磨蹭蹭的想要奴婢和您说话啊!”青禾哼了一声,道:“您也别抱怨奴婢,反正奴婢如今真不敢相信这些钟家的家生奴才了,谁知道是不是像之前那个叫香茗的一样包藏了祸心!” “是啊,谁知道这院子里侍候的,背后到底把谁当主子呢!”沈月绮苦笑,又摇摇头,道:“不过也不能草木皆兵,看谁都像坏人吧?怜玉这丫头虽不算麻利能干,可总是在我身边侍候了有些年头的,情分还是得顾及一二的……” “您既然这么说了,奴婢以后会注意的!”青禾不是很情愿的应着,又道:“姑娘,姑爷就这么把自己闷在书房里也不是回事,要不您去书房和他说说话,等燕窝炖好了,奴婢让宁宁端过去。” “好!”沈月绮点点头,她确实也不放心钟珥独自待在书房里胡思乱想,当下就起身,可才走到门口,就看见赵宁宁一路小跑着过来。 “死丫头,好好走路都不会吗?”沈月绮没说话,青禾就骂了起来。 “娘~”赵宁宁叫了一声,而后往前一步,凑到沈月绮身边,道:“夫人,李叔让人递了话过来,说二爷回府之前去了医馆,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不得了……” 去了医馆?沈月绮微微一怔,心头忽然响起雪晴昨日说的那些感同身受只是感同身受,刀子只有割在自己身上才是真的疼的话……就那么一瞬间,她就没有了去书房安慰钟珥的心思,她摇摇头,转身就回房去了。 青禾一脸错愕,递了一个眼色给女儿之后,就紧跟着沈月绮回房,嘴上还不忘记安慰道:“姑娘,您可别多想,姑爷肯定不会是因为不相信您和小小姐才去医馆的……” 她这个娘啊……赵宁宁心里嘀咕一句,没有说话,而是往廊下一站,不动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侍候? “怜玉姐姐,还是我送过去吧!”赵宁宁一脸为难的伸手去端刚刚被怜玉抢过去的燕窝,道:“我娘说了让我送过去的,要是让我娘知道是你送的,肯定会认为我偷懒,收拾我的!” “你不说,我不说,你娘能知道吗?”刚刚换了一身衣裳,又精心拾掇了一番的怜玉白了赵宁宁一眼,道:“再说,夫人原本就是吩咐我去让厨房给炖的燕窝,夫人不想亲自给二爷端过去,自然应该是我端给二爷,总不至于说你从厨房把它给端回来,就成了你的差事了吧!” “真是这样的吗?”赵宁宁一脸迷糊的看着怜玉。 “我还能骗你不成?”怜玉又白她一眼,道:“好了,好了,你做别的事情去吧,燕窝给我就对了!” “哦~”赵宁宁憨憨的应了一声,道:“那我可就真的不管了……不过,如果我娘问起来,我可是会说是你抢着做的。” “行!行!行!”怜玉一口答应着,赵宁宁这次不再犹豫,转身就走了,看着赵宁宁离开的背影,怜玉嘴角微微的动了动,带出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意。 但很快,她就整理了一下表情,再小心的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确定既漂亮又没有什么不妥之后,带着笑移着莲步,端着燕窝往书房走去。 心头有三分兴奋三分忐忑三分豁出去的她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在她身后不远的花丛后面,她以为已经去做别的事情的赵宁宁正站在那里看着她,青禾赫然就在女儿的旁边。 轻轻的叩响书房的门,在听到里面传来钟珥带了几分疲惫的声音之后,她轻轻地推开走了进去。 钟珥夫妻都是自幼习文的,两人都既好学又博学的,沁园的书房或许比不上钟善继的书房那么大,但绝对是钟家除了钟善继之外最大得书房了,藏书甚至比钟善继的书房还要多。 这里面的藏书三分之一是钟珥成亲前收集的,三分之一是成亲之后有着共同爱好的夫妻俩一起买来收藏的,还有三分之一则是沈月绮的嫁妆——沈月绮当年嫁进门的时候,最最让她喜欢和得意的就是想尽一些办法、用尽一切手段、痴缠耍赖的本事用尽,从父亲和两个兄长那里磨来的作为嫁妆的两箱子书。 沁园的书房是两间厢房改建而成的,分成内外两间。外间有两个书架、一张书桌和放在窗下的一张躺椅,而其中最最醒目的就是那张比一般书桌长了近两倍的书桌,书桌后面有三把椅子,钟珥一家三口经常会一人捧着一本书在这里消磨时间。 不过,此时的钟珥并没有看书的兴致,他仰面朝天的躺在躺椅上,双目紧闭,一脸遮都遮不住的疲倦之色。 “二爷,夫人让奴婢给您送燕窝!”怜玉将手上的燕窝轻轻地放到书桌上,小心的看着躺在那里的钟珥,想要上前却又有点儿不敢。 “阿夕呢?”钟珥没有睁眼,就那么闭着眼睛问了一句,他钻到书房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妻子,不知道见了妻子之后能说什么,但是妻子没来却又让他失落不已。 “夫人有些累,已经歇下了!”怜玉撒谎道。 歇下了?是了,囡囡昨日也说了,她如今在服用的凝香丸正在修补和调理着她的身体,她最近易困易乏就是凝香丸在起作用,让在睡梦之中慢慢的补充着元气。想到这里,钟珥轻轻地“嗯”了一声,道:“我现在没胃口,你把燕窝放那,一会我想吃了自己会吃!” “一会凉了该不好吃了,二爷还是趁热先用一点吧!”怜玉一边说着,一边将炖盅里的燕窝盛到小碗里,而后捧着小婉走到钟珥身边,轻轻的跪下,道:“二爷用点吧,要不,夫人该担心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很好,倒是她……”钟珥苦笑一声,他们夫妻两人如今都是有疾在身,但相比起来,还是沈月绮的更严重些。他依旧闭着眼睛,道:“放着吧,我一会会吃,你回去侍候阿夕。” “可夫人让奴婢过来侍候您!”怜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之间放软了,带了点儿娇羞的味道,“侍候”两个字更带出了婉转的语调。 钟珥是什么人,是盛京极负盛名的风流名士,而无论哪一朝哪一代的风流名士都免不了涉足风月场合,钟珥也不例外。 不过钟珥从来就不是好女色之人,家中又有相貌才华俱佳,与自己感情甚笃,平日里琴瑟和鸣的娇妻,就算与朋友到风月场所喝酒论诗书,也非常小心的和在场的女子保持距离…… 早些年还会有仰慕他才华的名/妓,主动投怀送抱却被他温和却非常坚定拒绝的事情发生,近些年却是连那样的事情都不见了。钟珥只钟情妻子,平生不二色的名声在风月场所甚至比他的才名还要有名,有名到近些年来那些风月场所的女子从羡慕嫉妒到主动维护——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样一心一意的专情男人,自己就算得不到也不能破坏了啊,放在那里总还能让人明白,世上其实还是有专一的好男人的。 但是,风月场所去的多,很事情就算不曾用过心思,也能了然于心。 是以,怜玉这话才一入耳,钟珥就听出了其中的含义,他的睁开眼睛,怜玉的一脸娇羞顿入眼帘…… “侍候我?”钟珥心里冷笑,脸上却带了几分玩味,淡淡的道:“阿夕让你过来侍候我?她可说怎么个侍候?” 这是……怜玉心头一喜,却越发做出一副娇羞不胜的样子,红着脸,低声道:“夫人只说让奴婢过来侍候二爷,怎么侍候夫人没有交代,不过,夫人说了,让奴婢听爷的,照爷的吩咐做就好……” 怜玉的样子让钟珥心里冷笑连连,他伸出手,轻轻地挑起怜玉的下巴,轻佻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依旧透着一股优雅。 “什么都听我的?包括我在这里收用了你吗?”钟珥微微挑眉,看着听了这话,两颊发烫,眼中闪着亮光,又是羞涩又是喜悦又有带了些怯意的怜玉,道:“这样你也愿意?”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诱供 “奴婢听二爷的,二爷怎么说,奴婢怎么做!”怜玉是羞怯可人的,也是乖巧听话的,当然,还是嘴巴甜怎么说话怎么做事的,就算恨不能直接扑到钟珥身上,把自己和眼前男主人的衣裳都扒光,成全了自己的奢望,也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乖乖巧巧的跪在那里,由着钟珥用手挑着她的下巴! “你今年几岁了?”怜玉乖巧可人的样子只让钟珥觉得恶心,他收回手,忍着将手擦干净的冲动,淡淡的问道。 “奴婢十六了!”怜玉有些失落,目光落在钟珥收回去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天生手型就很好,她以前见过这双异常好看的手握笔,也见过这双手抚琴,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双手的温暖。 “十六……风华正茂的年纪!”钟珥感叹一声,淡淡的道:“好了,燕窝放桌上,出去吧!” “二爷?”怜玉傻眼,都到了这个份上,应该顺水推舟收了自己的啊,怎么…… “爷不忍心!”钟珥心里厌恶到了极点,但脸上却是让人心生妄念的温柔,他和声道:“这般大好的年纪,如此青葱的人儿,我怎忍心因为一时的欢愉要了你,而后误了你一辈子呢?” “能侍候二爷是奴婢的福气!”怜玉跪着的双膝微微朝前挪了挪,靠钟珥更近了些,腻声道:“奴婢愿意一辈子侍候二爷!” 钟珥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傻丫头,别随意说这种一辈子的话,一辈子很长,一辈子无名无分足以将人折磨疯魔……” 名份?怜玉眼睛微亮,那种钟珥肯定心动的感觉更深了几分,她温柔的一笑,道:“二爷这是怜惜奴婢,担心奴婢侍候了您却连个名分都不会有……奴婢来之前夫人说了,只要把爷侍候好了,会给奴婢一个名份的。” “阿夕答应给你名份?”钟珥愣住,而后摇头,道:“阿夕怎么可能……她让你过来侍候虽然出人意料,但是却也不是说不通的,毕竟大夫……咳咳,阿夕就算想通了某些事情,也不可能在两天之间做出如此之大的决定。” 看来夫人不能生是真的!怜玉心里大喜,脸上的却带了几分不忍,轻声道:“在夫人心里,除了姑娘就是二爷最重要了,如果可以,夫人肯定不会让奴婢过来侍候您,更别说答应给奴婢名份了,可现在不是……夫人此举也是为了您,为了二房,总不能二房就此绝嗣了啊!” 钟珥目光深深的盯着满是不忍的怜玉,惊讶的道:“阿夕把她身子有碍的事情告诉你了?” 这个……怜玉犹豫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没有顺势点头,而是轻声道:“这个夫人倒是没说,是奴婢自己想的……前儿夫人请了大夫过来,今儿就吩咐奴婢过来侍候,还许诺会给奴婢名份……今儿夫人和赵妈妈还故意在奴婢面前说她想到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不能给您添个男丁,不能给三姑娘添个弟弟就心如刀绞一般难受……” “所以,你就猜测阿夕的身体出了问题,然后趁着我和阿夕起了口角,我到书房里她也不来安慰的时机,瞒着她过来自荐枕席?”钟珥脸色微微一沉,眼神却异常的温和。 “奴婢哪敢擅作主张,真的是夫人……”就算钟珥看起来不像真的生气,怜玉也没敢承认。 “我和阿夕成亲也有十四五年了,加上我们年少相处的那些年……算起来,我们从认识到今日也有二十年了,我对阿夕了解至深,就算她的身体有碍,与子嗣不利,她也绝对不会给出承诺,让你过来的。”钟珥摇摇头,眼中带着怜惜和纵容,道:“你也别说了,趁着你进来的时间不长赶紧出去吧,要是让人看见了,再去阿夕跟前嚼舌根子,阿夕肯定得罚你……等过些日子,阿夕心情好些,有些事情自己想通了,我与她提把你收房的事情。” 钟珥体贴的话让怜玉刚刚因为被道破真相而忐忑的心回到了原位,她满心感动的看着钟珥,钟珥就在这个时候,脸色又是一变,叹气道:“怕只怕阿夕钻了牛角尖,宁愿绝了二房的后嗣也不肯……唉~” “二爷别担心,就算二夫人不肯还有太夫人和大夫人呢,她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由着二夫人任性胡闹的。”钟珥的痛苦和钟珥的温柔体贴,处处为她着想的假相终究还是骗到了有几分城府,但也就只是有几分城府而已的怜玉,她想都不想就道:“只要二爷喜欢,二夫人乐不乐意不重要。” “你怎么知道母亲和大嫂能出面制止阿夕胡闹?”钟珥心里冷笑连连,不用想就知道,能说这番话的怜玉必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被人选中,并被人给了某些承诺。他轻叹着摇头,道:“母亲和大嫂确实都不大喜欢阿夕,但万不会为了你给阿夕没脸的……就算知道阿夕身子有碍,母亲也只会想法子为我聘一良妾。怜玉,你还是出去吧,爷不忍心你吃苦头!” 钟珥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数月之前、端氏等人知道他进翰林院的消息时令人意外的宽容大度……她们那时候之所以宽容,不但没有责怪自己还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是因为已经想好了对策,而她的的对策极有可能就是往自己的房里塞一个既能够控制,又能够让自己和妻子离心的人,这个人毫无疑问的就是眼前的怜玉! 钟珥还想到了沈月绮对这件事情最开始的态度……如果她没有及时的发现自己的心态不对并做出了改变,每日里总要被沈月绮讥讽几句、针锋相对一番的自己迟早会忍无可忍的与妻子发生一些争执……那个时候,就是怜玉乘隙而入的机会。 可惜的是,沈月绮才闹了两天脾气,就被女儿劝好了,没有给任何人任何生隙而入的机会。这一点,想必让怜玉和等着她出招的人非常着急。 昨日他得了消息之后到书房睡的事情想必让她们以为机会终于来了,长久的等待让好不容易的才看到机会的怜玉失去了慎重和冷静,都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就迫不及待的来了这一招自荐枕席…… “爷,老夫人答应过奴婢,说奴婢只要能委身二爷,成了二爷的人,就一定会给奴婢做主,让二爷纳奴婢进房。”怜玉这会已经被钟珥迷惑的自以为钟珥至少如今心里有了自己,不仅如此,还颇为心爱怜惜,那里还记得更多的交待,连忙道:“爷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老夫人。” “我还真是不敢相信!”钟珥冷笑,道:“我这就带你去母亲面前把话问清楚,如果母亲真的有这个意思,我就纳了你!” 啊……怜玉傻眼,现在去?可……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指控 “就为了一个爬床的丫头就兴师动众的闹到爹娘面前……你还真是我的孝顺儿子啊!” 端氏气得脸都白了,看钟珥这个忤逆儿子的眼神不善,看怜玉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鬟更是浸了毒。 其实钟珥会闹到跟前,端氏是有心理准备的——今儿怜玉传了消息过来,说钟珥夫妻疑是在闹别扭,昨晚钟珥脸色难看的去了书房,一夜都没有出来。怜玉还说她会瞄着,若有机会不会辜负老夫人的心意,事若有成,还请老夫人为她做主云云。 端氏倒真的是很希望怜玉成事,事成之后无论钟珥乐不乐意,她都会给怜玉一个名份,让她成为二房的姨娘——这也是她们的初衷,给二房添一个夹在钟珥夫妻中间的人,让他们夫妻就此生了怨隙。 至于说这个人能不能得宠,有没有本事哄住钟珥……说实话,她们是没有想过或者说是没有奢望过的。钟珥经历过不知道的多少风流阵仗,各色的才女美女也不知道见过多少,怜玉要能得宠,那才是怪事! 但端氏真的很希望怜玉成事,所以很早之前就让人暗示怜玉要用非常的手段……这个手段,自然是将生米做成熟饭的手段。 所以,对于钟珥会来闹,端氏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是,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钟珥来了,可怜玉别说将生米做成熟饭,就连洗米下锅都还不曾……看着脸色难看的钟善继,被钟珥特意派人请来的,脸色铁青的钟熠父子,还有毫不掩饰自己等着看戏的钟仐,端氏这一刻真恨不得自己没有生这么一个忤逆子出来。 “我知道在娘眼中,儿子如今就是个忤逆不孝的,无论做什么,都是不顺长辈。”钟珥一张冷漠脸,声音也冷冷的,道:“儿子带这意图爬床的丫头过来也不是想要兴师问罪……这样的事情娘不是第一次做,儿子也不是第一次见识,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事情就这般兴师动众。” “哼~”端氏冷哼一声,道:“就算你是为了这个丫头来兴师问罪又如何?你不用问,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是我让她想法子爬床的,我也答应过,只要她能委身于你,无论你乐意不乐意,那个善妒的沈氏答应不答应,我都会给她名分。我这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世上那个当娘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绝了后?你不在意将来没人摔盆,我在意,谁让我是你娘呢!” “我知道娘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我!”钟珥冷冷的道:“不过,娘说错了,我也在意自己膝下无子!囡囡再聪明,再出色也终究是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将来终究还是别人家的……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 端氏微微一怔,这是钟珥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他以前可都说有沈月绮母女此生足矣的。不过,她没有纠结这个,而是顺着钟珥的话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顺势收了这丫头?” “因为儿子知道,儿子这辈子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钟珥面如冰霜,目光投向钟熠,道:“至于说为什么……相信大哥比谁都清楚!” 钟珥那一句“断子绝孙”带着浓浓的恨意,听得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惊,钟熠也不例外。还没来得及思索他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又被点了名,钟熠的脸色顿时变得比钟珥更难看,他阴沉着脸,道:“二弟说这话是何意?” 钟珥冲着他冷笑两声,转向钟善继,直截了当的道:“爹爹,我们成亲多年,只有囡囡这么一个孩子问题不在阿夕,而是在我……我被人下了令男人绝子的雷公藤,十多年来一直不曾中断。” 绝子药?十多年?众人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全都微微一晕,被钟珥直接怼了的钟熠尤其如此——钟珥这态度,是在怀疑自己啊! “你说什么?”端氏吃惊的看着钟珥,道:“你怎么知道你被人下了药?沈氏说的?” “这件事情阿夕还不知道,我还没有来得及……不,应该说我还没有勇气把这个真相告诉她!”钟珥摇头,轻描淡写的将沈月绮撇开,苦笑道:“昨日,我和阿夕发生了一些口角,原因是吴大夫给她推荐了一位出身医药世家、把脉极准的小神医,说让小神医给她看看,她生了囡囡之后一直就没了动静是什么原因。小神医看过之后,非常肯定的告诉她,她没有任何问题,同时小神医还建议让我好好的看看,小神医说这生不出孩子来,未必就是女人的原因。” “胡说八道!”端氏呵斥一声,道:“你若有问题,囡囡是哪来的?” “儿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因此和阿夕拌了几句。”钟珥点点头,道:“但是,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让儿子心里觉得被扎了一根刺……所以,儿子今日回家之前,换了装束换了车马去了一趟平安医馆。” “平安医馆?”钟善继微微挑眉,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是!儿子既然想听真话,想知道事实真相,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不准病人袒露身份,只说实话的平安医馆。”钟珥点点头,道:“医馆里的大夫把脉之后断定儿子中了毒,嗅过儿子血液的味道,甚至还尝了味道之后,大夫非常肯定的告诉儿子,我中的是会影响子嗣的雷公藤的毒。我服用这雷公藤至少十年,这十年内我定然没有子女出生。” 至少十年!所有人都被这个时间给吓到了,钟仐更毫不犹豫的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钟熠——给人下毒十多年却不被发现,也就他才有这个本事了! 那是什么意思?钟熠气得差点就要爆炸,他知道钟仐在怀疑自己,钟珥将事情闹到父母跟前也是在怀疑自己,可问题是他真的是没做这样的事情啊! “大夫还说,雷公藤原本就是有毒的,服用的剂量稍大,就有可能中毒身亡,而我虽然每次服下的剂量都很轻,但经年累月的服用,时间久了,积少成多,就算如今停止服用,体内残留的毒素也会让我无法再有自己的孩子!”钟珥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道:“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最糟糕的是我体内的这些毒素如今没有发作,但不意味着将来不会发作,一旦发作,我只有毒发身亡的下场。” “这……这……”端氏这下是真急了,钟珥确实让她各种生气,尤其是最近这半年多来,她真的是想都不乐意想这个儿子,可他还是她的儿子啊! “十数年如一日的让人下毒……”钟仐呵呵一声冷笑,看向钟熠,毫不客气地道:“大哥,你说到底是谁啊?这么狠毒的心,这么厉害的本事!” “二弟,你怀疑我?”钟熠不理钟仐,他看着钟珥,道:“我没有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发毒誓,你也可以亲自查,我相信爹娘也绝对不会放过敢于毒害你的人。”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哥你!”钟珥睁着眼睛说着瞎话,他冷冷的道:“但是我怀疑大嫂……这个家只有她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不可能!”钟熠还没说话,钟蔺纬就就开口为自己的母亲辩护,道:“二房的子嗣与我娘何干?她没有理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阿夕刚进门的时候,爹娘对她极为满意,处处都偏着她,与她相比,大嫂可就……”钟珥冷笑着摇头,道:“大嫂唯一让爹娘觉得还不错的就是进门才一年,就生了纬哥儿这个长孙,隔年,又生了依依这个长孙女。爹娘对她虽然非常不满意,但看在长孙长孙女的份上,对她还是多了些宽容。但如果这个唯一不复存在,如果钟家别的儿媳妇也能为钟家接连生下孙辈呢?” “还请二叔不要这样恶意猜测!”钟蔺纬咬着牙,道:“二叔别忘了,您膝下可还有三妹妹!” “你想说的是如果真的是你娘,那么我连囡囡这个女儿都不会有,对吧?”钟珥冷笑,而后看向端氏,道:“娘可还记得,我和阿夕成亲一年多都没有消息,您和爹都有些急,也请了大夫给阿夕看过,大夫说阿夕没有问题。” 端氏点点头,这个事情她记得,大夫是她找来的,如果沈月绮的身子有问题,她肯定会知道。 “之后一年多,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求了多少神仙,但阿夕的肚子就是没有动静。娘心里着急,不顾我的反对,接了一位远方的表妹进府。”钟珥继续道:“这件事情娘可还记得!” “都这么多年了,你提这个做什么?”钟珥翻陈年旧账的事情让端氏着恼,道:“你眼里只有沈氏,因为这个,和我翻脸不说,还离家出走,一走半年都没消息。” “雷公藤一开始的时候需要连续服用,若超过三个月不曾服用,药效自解!”钟珥淡淡的道:“儿子离家半年,没有再服雷公藤,等到儿子归来之后,背后黑手也来不及给儿子下药……囡囡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了的。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娘,若没有娘当年的那一举动,儿子不会愤而离家,儿子不离开,必然日日被人毒害,日日吃着毒药,囡囡又从何而来呢?” 钟蔺纬的脸色煞白,但依旧嘴硬的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测,我绝对不相信我娘会做那样的事情!” “所以,最好是把人找来亲自问一问!”钟珥冷冷的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她十多年如一日的给我下药,是我做了什么让她恨到骨子里还是说我断子绝孙对她有莫大的好处!” 一句好处让钟熠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知道这件事情哪怕不是杨茹做的也撇不清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当面 杨茹很快就被找来了,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的钟珥来不及兴师问罪,就被她给吓了一跳——她一脸憔悴,双眼满是血丝,眼中更有着浓烈得已经溢出来的恨意……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骨子里带着不安和自卑,每时每刻都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的人吗? “不知道父亲母亲将我叫来有何吩咐?”进了易安居的正厅之后,杨茹直接问道,一丝目光都没有投向丈夫和儿子——她那日之后就被端氏直接关进了祠堂,每日除了抄写经书之外就是诵经,旁的事情都不许做。 从端氏的角度来看,这样已经非常的宽容优待了,至少没有让每日跪几个时辰,但这已经让多年来,算不得顺风顺水,可至少也是养尊处优的杨茹大感吃不消。 如今的杨茹心里满是怨恨,心里恨毒了将她害成这样的雪晴,恨毒了养育出雪晴的钟珥夫妻,恨毒了因为雪晴的挑拨就将自己关进祠堂的公婆,同时也恨透了没有为她向钟善继夫妻求情的丈夫儿女……在她看来,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只要肯站出来为自己求情,她就不会受这些罪,吃这些苦,可是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为自己站出来。 “是我请父亲母亲将大嫂请出来的!”不等钟善继和端氏开口,钟珥就冷冷抢先一步说话,而且还非常直接的道:“我想问问大嫂,我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让你恨我入骨,十多年如一日的给我下药……” 钟珥的话犹如一个炸雷一般炸在杨茹的头顶上,她不受控制的猛的看向钟珥,一脸被人道破最不可告人秘密的惊恐,就连眼中原本浓烈得压都压不住的恨意都在这一刻看不见了……她张嘴,却只是抖了几下,半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果然…… 众人的心里都冒出了这么一个词,钟善继和端氏的脸上带出了恼恨,再一次为当年没有坚持住,还是把杨茹给娶进门而后悔——他们心里其实是非常认可雪晴几日前说的那些话的,认定钟家如今兄弟生隙,家宅不宁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杨茹这个大儿媳妇不好。 杨茹最后是死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掐得手心都已经冒血,依靠那种疼痛才让自己恢复了几分冷静的。她强笑着道:“二叔这说的又是什么话?什么叫做我给你下药,我……” “雷公藤!”钟珥冷冷的看着垂死挣扎的杨茹,他目前是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身上的毒就是杨茹下的,但就杨茹刚刚的那些表现,还需要找证据才能证明事情是她做的吗? 杨茹眼神慌乱,脸上是强自镇定却又冷静不下来的表情,她求助的看向丈夫和儿子,却只看到儿子满脸的失望和丈夫一脸失望之下藏着的恨意……他们都在等着她解释,没有半点想开口为她说两句辩护的话的意思。 杨茹的心仿佛落进了冰窟窿一样,想到了这几日听到的那几个在祠堂洒扫的婆子私下的议论。她咬着牙,道:“二叔,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我怎么会给你下药,还是这种让男人不能生育的药呢?就算是要下,我也……咳咳~” “大嫂的意思是就算是要下,也会下给大哥而不是我了?”钟珥冷笑着看着慌不择言,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能说,连忙把话收回去却被口水呛得激烈咳嗽的杨茹,冷冷的接上她未尽的话语。 “你……你……”杨茹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她连忙看向钟熠,看到了他眼底的怀疑,一刻都不敢耽搁的道:“与耀,他这是在挑拨,我怎么会……你要是被下了药的话,大房哪来这么多的孩子?” “所以,被下药的还就只有我!”钟珥冷冷的道:“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大嫂会给我这个小叔子下药,意图让我断子绝孙?是为了让无论人才相貌、品性才华还是家世都远远比你强的阿夕因为子嗣不得不低你一头,还是想着我没有子嗣,我的一切就能给你的子女?” 杨茹的心都在发抖,却还是强咬着牙为自己辩护,道:“长嫂如母,我怎么会有那些念头呢?二叔,你可别忘了,弟妹进门几年无孕,还是我陪着她到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的。弟妹一定没有告诉你,其实曾经有位得道高人给弟妹下过批注的,说弟妹命中无后,若不是我一直求一直求,求着哪位高人给了一道符,说不得连囡囡也不会有……一定是弟妹,一定是她知道自己命中无子,才给你下了药。她自己不能生,也不想让别的女子给你生,是她想让你后继无人,是她不愿意多个人与她争宠,不愿意多些庶子庶女影响囡囡的地位的。” 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除了钟仐之外,钟家其他人的眼睛都是一亮——他们心里明白,杨茹的嫌疑比沈月绮大得多,但是,相比起来,他们更愿意这件事情是沈月绮做的。 “大嫂这一次脑子倒是转的快!”钟珥冷冷的道:“可是,大嫂在栽赃嫁祸之前,还请想想你对阿夕又做了什么!” “我……我……我能对她做什么?”杨茹先是有些迟疑,而后在脑子过了一遍之后,颇有些理直气壮的道:“我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好,我承认近些年来我对她不大好,但是前些年对她确实比对谁都好,尤其是她没有生囡囡的时候,各种进补的东西流水一般的送给她,只希望把她的身子补得好好的,好给你、给钟家添丁。是她自己不争气!” “我承认大嫂曾经做过看似对阿夕好的事情,各种进补的东西流水一般的送给阿夕吃……可是,大嫂那么做的时候真不知道进补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吗?”钟珥冷笑着看着杨茹,道:“阿夕有惊无险的生下囡囡,大嫂一定很失望吧!” 这个也……杨茹一脸见鬼的看着钟珥,却听钟珥冷冷的道:“阿夕怀着囡囡前后,吃了太多的不应该吃的进补的东西,虽然在怀孕中期被及时发现,没有再进补,分娩的时候只是受了老大得罪,终究母女平安。但是……” 钟珥深吸一口气,道:“吃进去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没有作用?阿夕这些年从无病痛,精神也比一般人好一开始是因为体内各种补品起的作用,但后期却是因为身体习惯了这种状态,而她维持这种状态燃烧的是她的寿数。大夫说,阿夕寿数受损过度,熬不过十年!” 第二百六十六章 要求 沈月绮活不过十年! 在场的人都被钟珥这句话惊得瞪大了眼睛,而钟熠在惊讶的同时更恨透了杨茹——钟珥有多在乎沈月绮他是明白的,就冲着沈月绮因为杨茹不知道有没有图谋的“好意”让沈月绮可能短寿这一点,钟珥就绝对会恨死杨茹,绝对不会再与大房亲近,更不可能再为大房做任何事情…… 要是以前,钟珥不曾出仕,雪晴也没甚名声的时候,钟熠或许不会太在意,但是现在……钟珥如今算得上是裕正帝面前的红人儿,裕正帝不止一次的夸奖,说钟珥博学广闻,而雪晴又成了多方交好的对象。 宗室郡主杨青芷,首辅邢之嵩的女儿邢晓琳,大学士刘启博的孙女刘疏影,世家嫡女皇甫悦萼,出身江湖教派的俞欢……这些姑娘可都是炙手可热的,而这些姑娘却都和雪晴关系不错。 钟熠还算计着什么时候让雪晴带着惜晴与这些姑娘多多往来,他相信以女儿的聪慧伶俐一定能够让这些姑娘对她另眼相看,以后也能照顾一二,但如今,二房这一家三口不恨死大房,不时时刻刻想着找大房的麻烦就好了,哪里还可能帮衬? “这怎么可能?”杨茹也被惊呆了,而她比钟熠更担心的不是钟珥以后会不会与大房亲近,而是钟珥会怎么对自己。 “如果没有确定的话,你觉得我能这么说吗?”钟珥冷冷的看着杨茹,冷冷的道:“我相信大嫂还有别的话可说,可是在说之前大嫂可别忘了,一直以来我就没有因为子嗣问题有过别的心思,没有囡囡之前如此,有了囡囡之后更是如此,我房里半个旁人都没有,阿夕有必要给我下药吗?” 杨茹无言以对,一旁的的钟熠却微微皱眉,道:“与晖,你这是认定了是你大嫂给你下了药?这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我觉得这件事情还得好好的查一查……娘,这件事情还得麻烦您出手!” “交给我就是!”端氏点点头,又温声对钟珥道:“内宅出了事情,原该我来查……与晖,你放心,娘一定会把事情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你……” 端氏微微顿了顿,一脸厌恶的将目光投到杨茹身上,道:“你不用心存侥幸也不用担心被人污蔑,事情如果是你做的我肯定不会饶了你,但如果不是你做的,也绝对不会让你被人泼脏水就是。” 端氏的语气很不好,脸上的厌恶更是明显到刺眼,但杨茹心底反而大松一口气——事情由端氏接手对她来说是最有利的,就算她的所作所为被端氏查得一清二楚,看在钟蔺纬、即将进东宫的初晴以及尚且年幼的钟蔺赓的情面上,也只会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母亲能给什么交代?”钟珥冷笑,交代?他可不指望端氏能公平地给他一个说法和交代,别查到了之后帮着杨茹消灭罪证就是好的了。 端氏脸色难看,她知道钟珥早就已经与自己夫妻离了心,但钟珥当面表示了对她的不信任依旧让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 钟善继心里暗叹一声,他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父子兄弟之间会走到这一步,他给端氏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保持沉默,自己则淡淡的道:“那么,你要怎样的交代?如果查出来真是杨氏所为,是让与耀给她一封休书还是将她送去庙里……只要你说出来,我和你娘定然做到!” 钟善继的话让刚刚恢复了一点点血色的杨茹瞬间又白了脸,而钟蔺纬比她更着急,不等她开口,就祈求的叫了一声:“祖父~” “父亲说的甚合我意……”钟珥冷冷一笑,道:“有这样的娘,哪怕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依依也进不了东宫,而纬哥儿、赓哥儿在人前也再难抬得起头来……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会恨生了他们也给他们抹黑的娘,更会恨我这个揭露有些人真面目的叔父。” 钟珥的话让钟善继心头微微一松,只听钟珥继续道:“他们恨不恨我,我不在意,但却不能不在意这件事情被揭穿,闹得人尽皆知之后给钟家带来的影响……我不想成为钟家的罪人。” 钟善继再松一口气,钟珥继续往下说道:“这件事情要不要查清楚,还请父亲母亲决定,查清楚之后怎么处置,也请父亲母亲决定,我没有任何意见,我需要的是父亲母亲答应我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钟善继盯着儿子,生怕他狮子大开口提出什么不能满足的条件来,和他一样紧张的还有端氏等人。 “从今日起,沁园和梅香园的所有一切都独立出去。”钟珥淡淡的道:“第一,沁园梅香园所有侍候的,身契原本在母亲手上的,还请母亲将身契给儿子,三日之内,身契不在儿子手上的,儿子会将人遣出;第二,沁园设小厨房,沁园和梅香园每日的餐食点心都由沁园小厨房做,不走大厨房;第三,沁园、梅香园所需一切都单独采买,不走公中……当然,所有的支出也不需要从公中的账上拨银子。” “你何不干脆说要分家!”钟善继脸色难看的看着钟珥,他提出的这一切和分家不分居有什么区别。 “依依婚期在即,纬哥儿尚未入仕,闹分家与他们不利。”钟珥神色淡淡的看着钟善继,只差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想分家。 “我不同意!”端氏咬牙,她狠狠地瞪了杨茹一眼,道:“父母尚在,你就想分家,你这是忤逆不孝!” “母亲不同意就当儿子没说,儿子不强求!”钟珥一点都不恼,他淡淡的道:“儿子身体不适,从明儿起会告假在家休养……当然,在那之前,儿子会求个恩典,求皇上给儿子指个医术高明的太医,为儿子夫妻好好地看看!” “你……”端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你也不用和与晖争执,他提出这些来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钟善继叹息一声,看着钟珥,问道:“还有别的吗?” “儿子所求的不过是能安心过日子而已!”钟珥知道钟善继这是答应了,他也见好就收,叹口气,道:“我就这么带着人过来,阿夕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这会还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我就先回去了。对了,这丫头就交给母亲处置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挑拨 “二爷~求二爷带奴婢回去,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侍候二爷二夫人,绝对不会再起任何小心思,求二爷带奴婢回去吧!”被钟珥点了名之后,一直跪在角落里不敢动弹更不敢出声的怜玉连忙跪着爬过来,苦苦哀求着——如果不能跟钟珥回沁园,在这里把所有的事情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她只有死路一条,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了钟仐之外,不会有任何人能让她活着。 “一日不忠,终身不用!”钟珥冷冷的看着一副可怜相的怜玉,心头却没有半点怜惜,他知道将怜玉留下来无疑是让她去死,但那又怎样?如果她没有痴心妄想,又怎会有这样的结局?这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二爷,奴婢知道错了!”怜玉连连磕头,她从未如此下过力气的磕头,没几下,额头就红了,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依旧用力的磕得砰砰作响,一边磕头一边道:“奴婢以后真的不敢了,求二爷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给你机会?给你再次兴风作浪的机会吗?”钟珥冷笑一声,他是真不敢给怜玉什么机会,谁知道给的会是什么样的机会?她是沈月绮的大丫鬟,沈月绮对下人素来厚道,身边亲近的更是如此,她明知道沈月绮最在乎的恐怕就是自己纳妾,发现机会的时候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决定爬床……这样的人能有几分良知,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谁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二爷,奴婢……二爷,二爷~”怜玉还想再求,但钟珥却没有心思与她废话,转身就往外走,怜玉急了,什么都顾不得的爬起身就想追上去,但不等她追出两步,就听见端氏冷冷的道:“你这是想去哪儿呢?” “老夫人,奴婢……奴婢……”怜玉吓得一哆嗦,立刻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哀求道:“奴婢办事不力,还求老夫人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奴婢……” “你也知道你办事不力啊!”端氏冷冷的看着怜玉,这死丫头若能机灵些,想法子把事情打听了先来禀告自己,让自己好歹有些准备,就算她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留的,但是现在…… “好了!”钟善继不等端氏发话处置,就淡淡的道:“去廊下跪一个时辰,然后再去领二十板子!” “奴婢遵命,谢谢老太爷!”怜玉喜出望外,她不怕被罚,被罚证明小命得保,怕就怕连被责罚的机会都没有。 “老爷?”看着怜玉欢欢喜喜的出去罚跪,端氏微微皱紧了眉头——这丫头听了太多不该听的事情,不能留啊!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依依大婚的好日子,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差错,哪怕是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不能有。”钟善继淡淡的道:“人暂且留在易安居,等依依进了东宫再慢慢处置也不迟。” “我明白了!”端氏点点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她又一次将视线落到脸上又恢复了几分血色的杨茹身上,恨声道:“你最好别让我抓到痛处,否则……” “否则怎样?”杨茹低着头,不敢言语,一直冷眼旁观的钟仐却凉凉的道接上了话,道:“大嫂可是钟家的大功臣,不但给钟家生了嫡长孙,还生了个马上就要进东宫,未来贵不可言的女儿,别说只是给二哥下了绝嗣的药物,就算给我们兄弟都下了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得原谅她!” 钟仐的话让钟熠脸色一冷,沉声道:“老三,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别再添乱了吗?” “我添乱?”钟仐冷冷的看着钟熠,道:“我不过是看不惯说上几句话就算添乱?” “老三~我知道你心气不平,认为我护着杨氏太过自私,连手足都不顾,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是什么时候,有没有想过如今对钟家而言什么事情是重中之重?”钟熠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些,他沉声道:“杨氏的名声出问题,势必对依依产生极大的影响,甚至可能让依依不能顺利嫁进东宫……严家那姑娘就是前车之鉴!你要学会要顾全大局!” “呵呵~又是大局!”钟仐冷笑,道:“大哥,如果被下药的人是你,你能为了顾全大局而不追究到底吗?” 杨茹一惊,控制不住的瞪向钟仐,和正在等着她的钟仐视线相接,她心虚的立刻收回视线,钟仐却笑了起来,道:“就为了压制妯娌,连小叔子都能下药的女人,怎么坐视丈夫一个又一个的妾室进门却什么都不做呢?大哥,我觉得你也该去好好的看看,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下了药!“ “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钟熠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尤其是杨茹刚刚脱口而出却硬生生收回去的话更是往他心口扎了一根毒刺,但是他现在却只能选择相信杨茹“无辜”。他冷声道:“你别忘了,兄弟三个之中,只有我膝下子女成群……” “这倒也是!”钟仐赞同的点点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让人起疑的地方……我记得纬哥儿出生之后,娘就做主停了红姨娘的避子汤,可却一直没有动静,邱姨娘也是。后来大嫂怀上了依依,在大嫂被孕吐折磨的时候,红姨娘、邱姨娘前后传出好消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说道啊!” 钟仐的话让钟熠脸色阴沉到了极点,钟仐却还没有说够,他呵呵冷笑两声,道:“大嫂怀依依四个多月的时候,红姨娘和邱姨娘先后有孕,怀赓哥儿四个多月的时候,邱姨娘又怀上了惜晴……还真真是巧啊!” 钟仐的话让杨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一直冷眼看着她的钟仐却道:“我觉得啊,二哥真的未必是独一份的!大哥,你还是听弟弟一句劝,找大夫好好的看看,说不得你和二哥一样,体内残毒颇多,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平安堂的大夫医术高明不说,还不会问患者的身份,大哥不妨像二哥一样,也去一趟平安堂!” “那怡晴呢?”随着钟仐的话语,钟熠心头的疑云越来越厚,但仍没有松口,道:“李氏怀怡晴的时候,杨氏可是好好地。” “李氏是大嫂做主纳进门的,大嫂又怎么可能不给她点盼头呢?”钟仐笑笑,道:“倒是肖姨娘……她可是大哥的宠妾,得宠的程度如今仅次于邱姨娘,她进门也有好些年了吧……” 肖姨娘是钟熠最最年轻的妾室,和李姨娘一样,也是杨茹为了牵制邱姨娘主动给钟熠纳进门的。肖姨娘生得极美,是钟熠的妾室之中生的最好的一个,进府不久就成了钟熠的心头肉,她刚进门的那半年,就连邱姨娘都得暂避锋芒。 而肖姨娘性子颇有些嚣张,得了宠之后,不但挑衅邱姨娘,对做主将她纳进门的杨茹也经常有不尊重的举动,这个就和性子怯懦的李姨娘完全不一样了。 可惜的是肖姨娘肚子不争气,进门四年多,一儿半女都没有生下来。不过,也幸好如此,要不然以她的性子,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来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主意 “肖姨娘的出身不好,是我不想让她生养的。”钟熠脸色阴沉的道,这话他说得很是违心,但是这个时候无论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当着弟弟的面维护杨茹却是非常有必要的。 “呵呵~”钟仐又是两声冷笑,看着里子全无还要撑面子的钟熠,道:“既然如此,那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没什么好说了的。爹,娘,我原本也就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的,二哥都走了,这里更没我什么事了,我也回了!” 钟仐毫不留恋的走了,钟熠的脸色变幻,闪着凶光的视线落到了杨茹身上。 钟熠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这一点,杨茹心里非常清楚,同时她心里更清楚自己在钟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她明白钟熠嘴上说的好听,面上似乎对自己这个发妻很是尊重,但实际上却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他打心里是看不起自己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需要嫡子嫡女,他说不定不会让自己生养。 她心里也明白,夫妻多年,就算一起养育了好几个子女,就算大的一子一女都已经开始婚嫁,但钟熠心里却依旧非常的嫌弃自己。只是这种嫌弃在长子长女渐渐长大,一日比一日更出色之后,为了不让儿女受太大的影响,逐渐的收敛起来而已。 但是钟熠这种凶相毕露的面孔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面孔让在杨茹心惊胆战。 如果可以,杨茹也想离开,哪怕是回祠堂继续吃苦受罪也比在这里等着被审判强,可是她也知道,这剩下的几个,没有谁会让自己离开,就连钟蔺纬也不例外。 她的心在颤抖,整个人也控制不住的发抖,但仍旧死撑着,用颤抖的声音道:“与耀,他们是在污蔑我,是在挑拨离间,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你可不能上当……” “污蔑?”端氏冷嗤一声,忍了又忍才没有将手边上的茶杯砸到杨茹身上,她冷声道:“你敢发誓吗?用杨家满门发誓!” “母亲,我……”杨茹真不敢,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她更清楚有些事情经不起细查,而她有理由相信,她若真敢拿杨家满门发誓,一旦事情真相被查清楚,钟家真会让她的誓言应验。 “不敢发誓,对吧!”杨茹心虚的样子让端氏眼中也闪过一丝凶光,就算钟仐挑拨的时候,杨茹的反应无不说明了钟仐虽是挑拨,可说出口的话并非无的放矢,但端氏心里却还是残存了一丝希望,但是眼下看来…… “不敢发誓又不想承认……有些事情不是抵死不认就能过去的!”端氏神色冷冽,道:“不认也没关系,与耀有没有被下药一查便知……与晖说的平安堂就不错,老大,你明儿去一趟。” “是,娘!”钟熠点点头,有没有端氏这番话他都准备去一趟,至于说钟家惯用的保和堂的于大夫……杨茹和保和堂的关系不错,于大夫就算没有掺和这件事情也未必无辜,他们如今可不敢相信保和堂了。 “不~不可以!”杨茹急了,她不知道这平安堂的大夫医术有多高明,但是他们既然能查出钟珥被人下药,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钟熠的异常? “不可以?”端氏终究还是没忍住,不管她最最心疼重视的大孙子还在一旁,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嘴里则骂道:“囡囡说的一点都没错,家宅不宁就是因为与耀不得已的娶了你这么个东西进门!” 端氏这一次砸得很准,茶杯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杨茹的额头上,茶水混着茶叶从额头上滑落,让原本就因为心虚和害怕双股战战,站立不稳的杨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那样子,是钟蔺纬从未见过的狼狈。 “祖母~”钟蔺纬上前一步,他单膝跪在杨茹身边,伸手扶住她的一只手臂,借此让她冷静些,自己则带了几分哀求的道:“祖父,这件事情到现在也就只是二叔的一面之词和三叔的恶意揣测,并没有任何证据……” “还需要证据吗?你看看她心虚的样子!”端氏看着寄予众望的长孙,眼底带着一抹失望,道:“想要证据很简单,只要让将你娘身边侍候的尽数抓起来一一拷问……但是,你可想过那样做的后果?” 钟蔺纬知道端氏等人心里忌惮什么,而他也明白,就杨茹方才的一系列表现,真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肯定钟珥没有冤枉杨茹,而他想要的也不是找出证据,证明杨茹没有被冤枉。他咬牙道:“孙儿只希望能查清楚,还母亲一个清白!” 还杨茹一个清白?端氏微微一怔,但马上就明白了钟蔺纬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心里恨不得将杨茹千刀万剐的钟熠则冷笑一声,道:“还她一个清白?你何不干脆明说想让你祖母出手,将所有能够证明她罪名的证据毁了,而后反咬你二叔一口,说他污蔑长嫂?天真!你以为只要把知道证据毁了,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封了口就能掩盖一切这恶毒妇人的所作所为吗?” “父亲,她不仅仅是我和依依、赓哥儿的亲娘,还是您的结发妻子,钟家的长媳,她名声有碍,对谁都没有好处!”钟蔺纬看着钟熠,没有否认自己的意图,道:“我知道遮掩不容易,也知道二叔手上不可能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总得试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二叔牵着鼻子走吧!” 钟熠嗤笑一声,道:“试试?怎么试?纬哥儿,你二叔都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到圣上面前求个恩典,请一位医术高超的太医给他们夫妻看病就够了。” “我知道!”钟蔺纬点点头,只要太医查出钟珥多年被人下药,无论下药的是谁,最后都会牵连到初晴……至少会让宫里的人对她多了成见和戒心,让她就算进了宫,也处处受掣肘,方才钟善继松口答应钟珥形同分家的要求不就是不希望初晴受任何影响。 “你既然知道,就别说傻话!”钟熠淡淡的道:“家里如今不能有任何影响不好的事情出现,任何一点点不好的风声都有可能影响到依依的前程,明白吗?” “孩儿明白!”钟蔺纬点头,却又道:“正是因为这样,才更有必要将主动权抓在手里……二叔提的要求,祖父答应了,二叔或许满意了,但二婶呢?爹,把柄在人手里,可是人家说了算的!” “纬哥儿说得对!”得了儿子的安抚,终于不再颤巍巍的杨茹又一次开口道:“二房如今最会的就是得寸进尺,尤其是囡囡那个丫头,半点亏都吃不得……对了,囡囡!只要能把囡囡握在手心里,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娘说的也是孩儿心里想的!”钟蔺纬点头,看向端氏,道:“依依大婚的日子在眼前,她心里忐忑不安,她需要有个年纪相仿的妹妹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她出阁之后,祖母膝下空虚,也需要有个孙女在身边尽孝……三妹妹最合适!” 第二百六十九章 牵扯 “纬哥儿这主意不错!”钟熠嘴上夸着,眼底却只有满满的失望,淡淡的道:“只是,你认为你二叔能同意吗?” “只要祖母坚持,二叔答应不答应都一样!”钟蔺纬神情微微一僵,不用想都知道,钟珥绝对不会同意,他看着钟熠道:“我相信,只要祖母坚持,二叔就算心里舍不得,也不会违逆祖母,也会将三妹妹送到易安居来的。” “你真觉得你二叔不会违逆你祖母?”钟熠眼底的失望越发的浓烈,他轻轻摇头,道:“或者说反正不是你做这件事情,你也就无所谓后果是怎样了?” 钟熠这话说的有点儿严重,钟蔺纬脸色又微微一变,却仍旧咬着牙道:“这样的事情确实会让祖母很难做,但想要让二叔二婶不再揪着不放,不再以此要挟,这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难做吗?”钟熠嗤笑,道:“以你二叔的性子和他们夫妻对囡囡的宝贝程度,你祖母但凡敢把这种话说出口,他们就敢与你祖母翻面,直接闹到大家谁都下不了台……你二叔如今多少还念着点骨肉亲情,还想着依依大婚在即,不能出任何影响依依的事情,但如果被逼急了,你信不信他直接到圣前告御状?有个狠毒到给自己的小叔子下绝育药的母亲,你以为依依还能嫁进东宫?她怕是只有一辈子留在钟家当老姑娘的命了!” “只要不让二叔有机会到御前胡说八道不就行了?”钟蔺纬看着钟熠,终于说把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雪晴说钟家如今一团散沙,父子兄弟不和的根源是杨茹,而他则认为都是二房一家不老实所致,想要钟家恢复曾经的一派和睦的情景,将二房一家彻底打压或者让二房一家无法开口是最好的办法。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钟熠点点头,道:“不过,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完全没有丝毫机会呢?是今儿晚上干脆一把火把沁园和梅香园烧了,还是往吃食里下毒,让他们一命呜呼?” 钟蔺纬这一次没有接话,而钟熠则冷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姑且不说能不能成,不能成功反而激怒你二叔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就说一切如你所想的成了……二房一家莫名的出了事情,不会有人站出来查明真相吗?你二叔的朋友同僚,你二婶的手帕交,甚至囡囡的同窗……无论是哪一个的朋友,都能把事情查明,也都能让整个钟家为之陪葬。” 钟蔺纬垂下头,他知道这主意很糟糕,但是二房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势,他真的害怕长此以往下去,二房会后来者居上,将大房给压了下去……这种危机让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钟蔺纬没有说话,杨茹却忍不住了,咬牙道:“纬哥儿这不也是担心二房那一家子得寸进尺吗?你说他蠢,那你倒是说个高明的主意啊!” 看着这么一小会就没有了心虚担心模样的杨茹,钟熠冷笑,道:“高明的主意?最高明的主意是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好、最想要的结果……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配合了!” 杨茹微微一怔,道:“什么好主意?” “二房一家如今最恨的无非不过是害人的那个,只要害人的那个以死谢罪,再大的怨气也都能消去八九成,自然也就不会再与人谈及这件事情了!”钟熠看着杨茹,冷冷的道:“只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为了钟家的名声,为了儿女将来的前程做这样的牺牲了!” 杨茹先是一愣,而后浑身一冷,看着眼底冰冷,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的钟熠,咬牙道:“钟与耀,你怎能这么狠毒,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说起狠毒,有谁比你更狠毒?就因为你弟妹比你出身好更出色,就能生出下药,让二房绝嗣的心思并一做十多年……你的狠毒才是世所罕见的!”钟熠冷冷的看着杨茹,她还有资格说别人狠毒?他冷声道:“明日我会请大夫为我好好地诊一诊脉相……若是连我你都下了药的话……哼~” 钟熠没有说会怎样,但杨茹的心却彻底的冷了下来,她知道钟家这家子,除了自己生的三个儿女之外,真没人把自己看的很重要。钟熠要是真的对自己做什么,除了儿女之外,真不会有人为自己求情说话。 她脸色一沉,咬着牙道:“你想怎样?钟与耀,你别忘了,依依大婚在即,我若有什么,对依依可不好。” “做那些恶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恶名会影响儿女?”钟熠心中某些不好的猜测算是落到了实处,如果不是初请婚期就在眼前,他真恨不得把杨茹给一把掐死,他狠狠地瞪了杨茹一眼,道:“我今生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你又蠢又毒的妇人!” “我又蠢又毒?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杨茹心底最最不能碰的伤口被钟熠触动了,她甩开钟蔺纬扶着她的手,狠狠地瞪着钟熠,咬牙道:“是,我是蠢,我最蠢的就是明知道钟家一朝富贵就想翻脸不认人,就想悔婚还坚持要嫁!蠢得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努力的孝顺公婆,努力的对你好就能把日子过好,蠢得进门二十年,为你生儿育女,却还得不到一句好!钟与耀,你说我毒,你们但凡对我有点好脸色,但凡能对我有几分真心,不让我总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威胁,我至于给钟与晖下药,让他绝嗣,至于给你下药,想让你的那些妾室不能生养吗?” “娘,你……”钟蔺纬万万没想到杨茹被钟熠说了那么一句,就不打自招了,她不知道钟熠他们就算认定了她下药,如今也不能大动干戈的彻查吗?不知道现在还有机会将所有的证据清理干净吗?只要没有证据,她就能把罪名给推掉啊! “娘知道你想说什么,没用的!”杨茹摇摇头,又看向钟熠,道:“我知道你现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着等依依出了阁之后与我一并算总账,甚至可能还想着让我一病不起,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来个病逝。我死了,你既可以再娶不介意你年纪大,儿女成群的小继室进门,也可以装作怀念我,一边得个好名声,一边还能抬举邱梵芝那贱人母子几个……钟与耀,我是毒,可也毒不过邱梵芝。” 邱梵芝就是邱姨娘,只是这名字除了钟熠夫妻之外,就连端氏都未必记得而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钟熠脸色微变,没想到这个时候杨茹会把爱妾给牵扯进来。 “我给你下药的事情邱梵芝一直都知道,不,应该说一开始她就知道了,她手上甚至还有证据。”杨茹冷笑道:“只是这证据她并没有交给你,而是用来威胁我,让我不敢轻易的对她,对她生的那些个庶孽下手。” “我不相信!”钟熠脸色铁青,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邱姨娘会做对不起他的事情。 “相信不相信你可以查啊!”杨茹冷笑,道:“她这些年还一直在我后头给我收拾善后……你刚刚也说了,我就是个蠢的,和邱梵芝相比,我做事真的不够仔细严谨,如果不是她一直在后面善后,你和钟与晖被下药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十多年都不被人发现呢?” 第二百七十章 吐实 钟熠的脸色一直都不大好看,但杨茹的话却让他除了脸色难看之外,眼底更多了一抹心痛,将儿子的表情尽收眼底的端氏呵呵冷笑几声,道:“邱姨娘是不是与你沆瀣一气我们自会查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胡乱牵扯……纬哥儿,送你娘回祠堂去,她再在这里胡言乱语,说些让人听了只会生气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我们都能保持冷静,顾及大局!” 钟蔺纬心里其实是非常不乐意这个时候离场的,他明白端氏让他送杨茹去祠堂是想支开他和钟熠说些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要不然易安居那么多的人手,哪至于非要使唤他。 但今日之前,母亲在祖父祖母和父亲心里虽然没多少地位,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他们的认可和尊重,但无论是否乐意,却还是把她当成了钟家的长媳,至少在人前还是给了留了体面和尊重,然而,今日之后,除了厌恶憎恨之外,恐怕不会有别的了。 这种改变,势必影响到他们一母同胞的兄妹三人,尤其是他和幼弟钟蔺赓。 这种认知让钟蔺纬忽然丧失了拒绝端氏安排的勇气,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服从的应诺,道:“是,祖母!” “我不走!”不等钟蔺纬扶她起来,杨茹就叫了起来,但她也知道这三人绝对不会让她留下而她也不想留下便又换了说辞,道:“就算要走,我也该回汇园去,你们别想再把我关祠堂里。” 钟善继恍若未闻,端氏冷冷的笑着,钟熠则轻轻的皱了皱眉,语带警告的叫了一声:“纬哥儿~” 钟蔺纬心头一跳,不敢去看钟善继等人的表情,而是看向杨茹,语带哀求的道:“娘,你能别胡闹了吗?” 别胡闹了?别胡闹了?她的儿子让她别胡闹了!杨茹不敢置信的看着一直以来最心疼最重视的长子,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他的嘴里。她胡闹了吗?是,她是有几分胡搅蛮缠,可是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钟蔺纬这一句胡闹比钟熠的无情还让她受伤。 “娘,孩儿知道您在祠堂受罪,可谁让您……”杨茹眼底的悲伤是那么的浓烈,浓烈得让钟蔺纬不敢直视,他微微偏移了视线,轻声道:“娘,您就听祖母的安排,先去祠堂吧!就算为了孩儿和弟弟妹妹……” 杨茹定定的看着钟蔺纬,看得他心里有些发毛的时候点了点头,钟蔺纬大松一口气,微微一用力,将杨茹扶了起来,轻声道:“祖父祖母,孩儿就先送我娘回去了。” 扶着杨茹,颇有些艰难的出了正厅,慢慢的进了祠堂,扶着杨茹进了她这两日休息的厢房之后,钟蔺纬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娘,您好好休息……” 杨茹看着想走的儿子,心凉的道:“你就这么就走了?” “娘需要孩儿做什么吗?”钟蔺纬一脸苦笑的看着杨茹,道:“我知道娘这会心里肯定很难受,肯定觉得孩儿不孝,看着您被关在祠堂却帮不了您什么……” “你是不是在怨我?”杨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钟蔺纬,直接道:“是不是认为我被关在这里是咎由自取,是活该?他日就算钟与耀把我给一把掐死,也是我罪有应得?” “孩儿不敢怨娘!”钟蔺纬心里确实有怨气,他看着一脸怨气的杨茹,苦笑道:“孩儿只是不明白娘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您是父亲的原配发妻,父亲再怎么宠邱姨娘等人,她们也越不过您去,您何必……” “越不过我去?”杨茹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给你爹下药?那个时候我怀着你,整天的吐,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而他呢?和邱梵芝卿卿我我,连家都不回,甚至还在外头给邱梵芝置了宅子。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的给他下了药,让邱梵芝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你以为我能顺顺利利的生下你?说不得生你的时候就一尸两命,给邱梵芝腾位置了!” 钟蔺纬一愣,他只知道杨茹最恨邱姨娘,但这些事情却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他一直以为邱姨娘是在自己出生之后才和钟熠认识,然后被纳娶进门的。 “好吧,您最初给父亲下药确实是迫不得已,可是后来呢?”钟蔺纬看着杨茹,道:“您生了妹妹之后,邱姨娘和红姨娘也前后生了二弟和二妹,您还有必要再给父亲下药吗?” 钟蔺纬尤其不能理解的就是邱姨娘和红姨娘都给钟熠生了庶子庶女出来,杨茹还锲而不舍的给钟熠下药的行为……她若是早些年就不再做手脚,就算邱姨娘手里有她曾经给钟熠下药的证据,只要钟熠体内没有残留的雷公藤的毒素,就能反咬一口,说那是邱姨娘污蔑陷害。只要不能证明她也给钟熠下了绝嗣药,钟熠就算恨她给大房惹麻烦,恨她的所作所为让大房二房结怨,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啊! “你以为如果不是我一直给钟与耀下药的话,他会只有劼哥儿一个庶子吗?”杨茹冷笑着看着儿子,道:“我告诉你,你爹的这些妾室,没一个是好相与的!红姨娘是你祖母身边出来的,邱姨娘是你爹的心头好,李姨娘看着文文弱弱却浑身的心眼子,还有肖姨娘,那就是个一朝得意就能嚣张到钟家都容不下的……如果不是我一直给你爹下药,让她们生不出儿子来,你以为大房这些年能这么平静,你以为你们兄妹三个能无病无痛,平平安安的长大?” 钟蔺纬无法反驳,因为杨茹说的就是事实,撇开邱姨娘不谈,红姨娘等人这些年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不就是因为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腰杆直不起来吗?如果她们能像邱姨娘一样生下儿子,儿子还像钟蔺劼一般出色,为了她们自己和儿子,也会拼命的去争去抢…… 祖父和父亲都是重视嫡长的,但重视嫡长并不代表他们就会忽视庶出的子孙,只要足够出色,就算是庶出的,他们也必然会尽力栽培,而那样一来,他如今得到的资源就会被人分走很多,而原本就不甚出色的他只会比现在更差…… 想到这里,钟蔺纬哪能反驳杨茹,又哪能说杨茹给钟熠下药太狠毒,太没脑子?他甚至觉得杨茹有点不争气——要是生了他和初晴之后,直接绝了钟熠生育的可能,让钟家大房只有他们兄妹两人那该有多好啊! 不过,这样的话他却不能说出口,对谁都不能说,他叹口气,道:“好吧,给父亲下药还能说是情势所逼,那二叔呢?就算二婶出身更好,可祖父祖母都是极重规矩的人,最是重视嫡长,您怎么能因为嫉妒就给二叔下药呢?娘,您的所作所为孩儿真的不能理解,您那样做除了将所有的人得罪得死死的之外,落到什么好了?” “你二叔膝下无子,他不介意,但你祖父祖母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逼他纳妾不一定能成,但给他过继一个子嗣他却不一定会抗拒。” “过继?”钟蔺纬愣住,道:“把谁过继出去?劼哥儿还是赓哥儿?” “自然是劼哥儿!”杨茹冷笑道:“赓哥儿是嫡子,就算我不介意,你爹也不会将自己的嫡子过继出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 “邱姨娘怎么可能同意?”钟蔺纬瞪大了眼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却非常清楚,邱姨娘在钟熠面前真的比杨茹有分量,而钟蔺劼这个庶子或许比不得自己重要,但绝对比钟蔺赓要有分量。 “她怎么会不同意?又不是一生下来就抱去二房,就算过继出去了,也只是名义上成了二房的儿子而已!”杨茹冷笑道:“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对我来说则少了一个和我儿子争抢的人……纬哥儿,我做这些的时候想的都是你,所以任何人都可以抱怨,唯独你不可以!” 钟蔺纬半晌没说话,好一会,才轻声道:“那么,娘说的邱姨娘这些年一直在后头为您查缺补漏,为您善后也不是信口开河了?” “我说这话虽然是为了往你爹的心窝子上捅一刀,让他疼,但并没有说假话。”杨茹冷笑一声,道:“就不知道连邱梵芝都牵扯进来了,钟与耀还会不会把这件事情追查到底!” 第二百七十一章 示弱 易安居内 杨茹和钟蔺纬离开之后,钟熠就端不住的瘫在了椅子上,一脸苦笑,视线迎向很是担心的看着他的老父老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是儿子不争气,不但娶了个又毒又蠢的正室,还纳了个更毒辣的妾室……害得二弟而立之年仅有一女,让爹娘跟着担心受累……都是儿子无能,识人不清!” 钟熠伤心难过是肯定的,邱姨娘掺了一脚的可能尤其让他心痛——他对杨茹有多么的冷漠无视,对邱姨娘就有多么的重视体贴。杨茹给他下药,他只会感到愤怒生气和憎恨,心痛却真没几分,但是邱姨娘却不一样,那是他宠了近二十年的女人啊!知道一切却佯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帮着杨茹隐瞒真相,收拾善后……这让他觉得自己被邱姨娘生生的在心头捅了一刀。 但是,他也不至于被这么一点打击就伤害到无法呼吸,他这样子只有七分是真,另外三分则是装出来的。 “不是你的错,都怪为父的当年太过草率,早早的就给你定下亲事,至于邱氏……”钟善继微微一顿,就算心里清楚,钟熠没有那么脆弱,不至于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但长子的脆弱还是让他比平时少了几分严厉,多了几分慈父之心。他语带安抚的道:“没有查明真相之前,难保不是杨氏为了搅乱局面,为自己脱罪而恶意攀扯……这样的事情她不是做不出来的。” 钟善继最后这话说的有几分艰涩,杨茹确实会做那种恶意攀扯人的事情,但今日的事情却不大可能是这种情况——他们都看出来了,杨茹之所以将邱姨娘扯出来,或许有拉个人来分担罪责的念头,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让钟熠难过…… “杨氏确实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但真相如何还得仔细明查。”钟熠点点头,他知道钟善继说这样的话是为了宽慰自己,他心里有多在乎邱姨娘,别人不知道,钟善继夫妻心里是清楚的……他之所以做出这副脆弱的样子就是想听钟善继这样说。 他扶着椅子的把手端坐起来,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糟糕,才将视线投向端氏,一脸诚恳和歉疚的道:“这件事情还得麻烦娘……儿子不孝,娶妻不贤,让娘当了太婆婆都不能轻省些,内宅的繁杂事务诸多,她不但不能为娘分担一二,还要给娘再添麻烦。” “和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端氏嗔了一声,又和声道:“这件事情交给娘就是,你不用担心。不过,这件事情如今不宜大动干戈,让外人知道了被笑话是小,要是影响到了依依可就不好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哪个世家想学着王家,把圣上指给太子的侧妃挤到一边,好让自家的姑娘进东宫。” “儿子明白!”钟熠点点头,知道端氏最最担心的是雪晴提过的、慕容家即将抵达盛京的姑娘慕容雪玲会将初晴视为急需铲除的对手,如果让外人知道初晴有一个能对丈夫和小叔子下绝育药的亲娘,哪怕明日就是大婚的日子都有可能出现变故。 他嘴角挑了挑,做了一个笑的样子,道:“妹妹不是要带着哥儿姐儿回来吗?妹妹多年没有回来了,除了好好的收拾一处院子,让妹妹住的舒服之外,娘是不是也该将侍候的人好好的梳理一遍,那些习惯偷奸耍滑的可万万不能被安排到妹妹身边侍候。” “你说的不错,绘静那丫头脾气本来就不小,出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回娘家,确实是该好好的梳理一遍,不能让步那些不长眼睛的、偷奸耍滑的奴才惹她生气!”端氏赞同的点点头,知道钟熠的意思是以此为由头来查杨茹下药的事情,她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与晖,我会尽力去查,能不起波澜的把事情查清楚最好,如果不能就把事情暂且放一放,等到依依大婚之后再彻查到底。” “娘看着办就好,这种事情我相信对娘来说很简单。”钟熠叹口气,道:“至于杨氏,她这几日在祠堂呆着挺好,不管事情能不能查清楚都让她在祠堂呆着吧,等到依依出了阁,在东宫站稳脚跟之后,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置她……爹,您觉得这样可好?” “理该如此!”钟善继点点头,又道:“杨氏在祠堂,就算想折腾,也掀不起什么浪来,不用太担心,倒是纬哥儿……这孩子是个孝顺的,保不齐他会为了杨氏做什么。” “纬哥儿让儿子也很失望!”钟熠叹气,道:“杨氏有没有给与晖和儿子下药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可他不但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还杨氏一个清白,还出那么一个馊主意……唉~还是儿子没有教好,让他被杨氏教的与她一般的狠毒!” “男子汉立足于世,狠辣一些不为错,但首先要看清楚形势,对轻重缓急有个正确的判断,而不是只知道用些狠辣的手段。”钟善继摇摇头,狠辣什么的他还真不在意,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大善人,他能有今日,脚底下不知道踩了多少同窗同僚。 “确实愚蠢!”钟熠点头,钟善继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是清楚不过的,他知道就算钟蔺纬恶意满满的对象是钟珥,是钟善继的亲骨肉,是他曾经非常看重,引以为傲的次子,钟善继也不会觉得也不觉得有什么。但钟蔺纬分不清形势,完全没有仔细思考可行性和后果,只想着给杨茹脱罪……这是何等的愚蠢! 钟善继可以接受钟蔺纬是个狠辣无情的人,却无法容忍他是个蠢得看不清形势,只凭喜恶想当然做事的蠢货……钟熠其实也是无法容忍这一点的。 “纬哥儿这样,固然是受杨氏的影响太多,但你这个当爹的也有很大的责任。好在他还年轻,现在好好地教导也还来得及,实在教不好……”钟善继话到这里忽然顿住,道:“恩师是很看好纬哥儿的,一定得把他纠正过来才是!” “儿子明白!”钟熠点头。 “纬哥儿就交给你,这件事情的后续你娘会盯着。”钟善继看着一脸疲态的钟熠,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邱氏那里你自己看着办。” “儿子明白,儿子告退!”钟熠点头,起身向父母行礼之后,步履沉重的离开了。 “看来就算邱姨娘和杨氏沆瀣一气,与耀也未必能狠下心来!”钟善继摇摇头,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与耀狠不下心来也不奇怪,邱氏好歹也侍候他这么些年,别说邱氏还是个大活人,就算是猫猫狗狗,这么多年下来,也难免会这样。”端氏叹口气,道:“且看与耀怎么做吧!” 第二百七十二章 往昔 出了易安居,钟熠的步子却更沉重了,从易安居到汇园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他生生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好不容易走到汇园的大门口,却有一种举步维艰,步子都有些迈不出去的感觉—— 回去之后他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去质问邱姨娘吗?问的话又该怎么开口?邱姨娘如果真如杨茹所言,不但很早之前就知道杨茹的所作所为,还以此为要挟,让杨茹不敢动她,甚至一直帮着杨茹善后他又该怎么办? 这一个又一个问题像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压在钟熠的心头,压得他迈不开脚步也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不是旁人,偏偏是她呢?要是旁人,哪怕是最近几年来他似乎更宠爱的肖姨娘也好啊! 再怎么艰难,再怎么动作缓慢,钟熠终究还是进了汇园,还是咬着牙去了邱姨娘坐在的东跨院,一进院门,就看到正坐在院子里那丛长得极好的芍药旁边,正在低头指点惜晴绣花的邱姨娘邱梵芝。 邱姨娘今日穿了一身桃红的撒花蝴蝶裙,听到声响,她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钟熠,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笑容,笑着道:“大爷回来了~” 邱姨娘的笑容从来都是暖暖的,仿佛三四月的暖阳一般,带着宜人的温度,从钟熠认识她那日起就是这样的。 钟熠是在十六七岁,最好的年华认识邱梵芝的。 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和病弱的母亲相依为命,依靠为普济寺绣经维持生计的可怜人,他是为了父亲和钟家的名声,不得不捏着鼻子咬着牙,准备娶一个谁都不喜欢的妻子的可怜人。 两个可怜人因为在同一个屋檐下躲雨而邂逅,那个时候的钟熠浑身的悲愤,邱梵芝暖阳一般的笑容让他在雨天感受到了暖心的滋味,让他忍不住的向她靠近。 和杨茹成亲前后的那一年多,是钟熠人生最低谷的一年多——杨茹是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娶她是最无奈的选择,也是他心里最深的耻辱,他甚至一度认为钟善继夫妻早早的为他定下杨家的这门亲事,是因为不看好他,怕他以后不成器连媳妇都找不到才给他定了这门亲事。 在钟善继成为了付广清的弟子,一路青云之后,隐隐的透露出对他的婚事不大满意,想为他另择婚配的时候,钟熠心里其实是非常高兴的……可是钟善继夫妻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们明明那么的不喜欢杨茹,却也只是故意拖着不为他们完婚,只是往他房里塞了红姨娘想让杨家知难而退。既没有干脆的主动与杨家退亲,也没有用别的手段让杨家不得不退亲……这都是因为他们当时对他这个长子不够重视,不看好他的前程。 那个时候,他心里满满的都是愤恨,恨父母偏心读书极有天分,在书院名声不小的钟珥,恨杨家贪慕虚荣,明知道钟家上下都不喜欢,却还要将杨茹嫁进门,也恨自己没有天分,不能让钟善继为他做更多……在他心里只有愤恨的时候,心里一片阴暗的时候认识了邱梵芝。 刚认识的时候,他以为邱梵芝至少是过得非常富足的人家的姑娘,只有无忧无虑的环境,才能养出那种一声暖阳气息的她。 但很快,他就知道他错了,邱梵芝的不仅称不上富足,还很艰难,父亲早亡的她和体弱多病的母亲在西城租赁了一处小院子,靠着她一手不错的针线活过日子艰难度日,他们相遇的那日,她到普济寺是为了将她刚刚绣好的金刚经交给由普济寺的一位僧人介绍的信徒的。 有些人哪怕认识的再久、了解的再深、相处的再多,都不会让人喜欢上,譬如杨茹;而有些人,只需要一面之缘,只需要有那么一点点粗略的了解,就会让人忍不住的喜欢,譬如邱梵芝。钟熠第一次见邱梵芝,心里就忍不住的想要亲近,知道了她过的艰难,就忍不住的心疼,想要帮她……而他也那样做了,就在他自己被婚事困恼的时候,还努力的去接近邱梵芝,想去帮助她。 有的时候,钟熠觉得他们兄弟三个非常的像,尤其是感情上。钟仐当年为了娶郑姨娘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是郑家是盛京人,郑姨娘抛不下家人的话,他说不得会与她私奔,而不是去了梅汐涓之后再纳她进门。钟珥眼里心里只有沈月绮,为了不让妻子伤心难过,甚至连子嗣都不在乎,为了她与父母对抗,而他……他在与杨茹成亲前,其实也想过私奔,与邱梵芝私奔的。 只邱梵芝劝住了他。 她说私奔与她而言,并无大碍,毕竟她就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老娘,家无恒产,身无长物,祖籍也不是盛京,走了也就走了,可是他呢?他是钟家的长子,他若不管不顾的走了,剩下的乱摊子怎么办?他的父母怎么向杨家交待?他的任性妄为会给钟家的名声,钟善继的仕途带去怎样的不良影响?还有他未成亲的弟弟妹妹……他倒是走的干脆潇洒,他们呢? 钟家三兄弟之中,年长的钟熠吃过的苦最多,也是最明白世故人情的……所以,他最后还是听了劝,咬着牙顺从父母的安排将杨茹迎娶进门。 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怕是娶进门、圆了房杨茹还好命的进门才一个多月就查出身孕也没让他对杨茹喜欢起来,反而因为杨茹有了身孕,而觉得对不起邱梵芝。 所以,在杨茹怀着钟家的嫡子长孙、妊娠反应严重,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时候,钟熠这个做丈夫的不但没有体贴关心,还经常几日几日的不着家,三天倒有两天北城跑,更在杨茹身怀六甲的时候,让邱梵芝母女搬出了曾经住的地方,住进了东城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是杨茹口中的他买来安置邱梵芝的外宅,不过,这件事情上杨茹倒是冤枉了钟熠——那个时候他尚未出仕,虽是长子却不算是钟家最有出息,最受钟善继夫妻看重的儿子,他就算想买个院子安置邱梵芝也没有那个能力啊! 杨茹也冤枉了钟熠和邱梵芝之间的关系,那个时候确实是郎有情妾有意,钟熠也确实恨不得立刻把邱梵芝抬进门,但是邱梵芝却一直没有松口,两人也仅仅是是郎情妾意,并没有肌肤之亲。 但杨茹没有冤枉他的是,她分娩在即的时候,钟熠确实起过不好的心思,不光是他,钟善继和端氏一样。 在怀孕的那十个月内,杨茹表面上倒是被人照顾得极好,吃穿用度上都是先紧着她……但并不是吃的好,下人侍候的好就能养好——丈夫整日不着家,婆婆见了面没个笑脸,小姑子总在一旁冷嘲热讽……杨茹没有在那种冷漠的环境中被人逼疯已经是非常有韧性的了,又怎么可能好得了?她的怀相极差,产婆和大夫都不看好她那一胎,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故意作什么手脚,只需冷漠以待,只需要不去用心,杨茹就有可能会一尸两命…… 第二百七十三章 承认 邱梵芝一再劝说,说那是他的原配发妻,怀着他的嫡亲骨肉,说要是杨茹和孩子有个什么,杨家势必会大闹……他是要出仕的人,一旦背上嫌弃发妻,谋害发妻的名声,前程也就毁了。 那一次,钟熠却怎么都听不进去——他不小心听到邱梵芝和她老娘说话,知道她老娘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甚至以死相逼,逼着邱梵芝嫁人。 钟熠知道,邱梵芝老娘那么做是为了女儿的终生,但是知道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接受,而他之所以起了心思,是因为他那个时候他已经认识到,只有他的名声有了瑕疵,他想要娶邱梵芝的愿望才能达成。要不然的话,就算杨茹被休出门,钟善继也不可能让他娶一个除了本身非常美好却没有好出身的女子为妻,哪怕只是继室。 邱梵芝的劝说钟熠没有听进去,但他想要那么做的原因却感动了邱梵芝,一直不肯松口的邱梵芝不但将自己一直不肯答应的苦衷告诉了钟熠,还松了口。她答应钟熠,只要杨茹顺利产子,那么等到孩子百日之后,他就可以抬她进门。 邱梵芝的苦衷让钟熠如获至宝,而她的松口更让钟熠感动到了极点,他心里就算再怎么厌恶杨茹,却也还是听了邱梵芝的劝说,和钟善继夫妻坐下来好好地谈过一场之后,给杨茹请了最好的产婆和大夫,让她顺利的生下了钟蔺纬。 钟蔺纬百日之后,一乘小轿将邱梵芝抬进了门,成了钟熠的良妾,钟家的邱姨娘。 这些年,钟熠能和杨茹保持面上的相敬如宾,能够和杨茹生下三个儿女,是因为他年纪渐长、仕途顺畅的他明白与正室看起来恩爱对他的名声有益,对他的仕途有益,是因为他明白嫡子嫡女的重要,也是邱姨娘一直劝说的结果。 邱姨娘从来就没有掩饰过她对杨茹的羡慕嫉妒,她一直都认定杨茹不过是天生好运,有个和钟善继相识于微的父亲,还在懵懂的孩提时代就定下一门好亲事,而她本身,品德才貌都太寻常,根本配不上钟熠。 但是,再怎么羡慕嫉妒,邱姨娘都没有显露过半点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思,反而一直劝着钟熠。初一十五,只要没什么大事,只要没有在外留宿,钟熠一定会在正房歇息是邱姨娘一再劝说的结果;在人前人后把嫡出的子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也是邱姨娘一再劝说的结果,甚至连接受杨茹的安排,相继纳了李姨娘、肖姨娘也都是邱姨娘劝说的结果。 邱姨娘非常厉害和能干,见识也比杨茹强太多,但她却没有野心,一直以来只在东跨院默默的关上门过日子,守着一双儿女,等着钟熠过去…… 钟熠记忆之中,她只求过自己两件事情,一件是将读书极有天赋的钟蔺劼送去书院,另一件则是让惜晴取代怡情,跟着雪晴去青舍求学。前者他做到了,后者功亏一篑,不但没有成功,还让三房的晚晴捡了便宜。 这样一个十多年如一日,不争不抢、把自己放在最最重要位置的女子,真的会和杨茹那毒妇沆瀣一气吗?钟熠不敢相信,但是他心里却也知道,杨茹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攀扯,就不怕他们去查…… 钟熠看着邱姨娘陷入了回忆之中,半天没有出声,邱姨娘有些疑惑有些不解,她将手上的针线放下,轻轻地拍怕惜晴,示意她离开之后,自己走到钟熠面前,又叫了一声,道:“大爷~” “我有事情要问你!”钟熠回过神来,冷着脸,淡淡的道:“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大爷这话说的!”邱姨娘莞尔一笑,道:“妾身什么时候和您说过谎话啊!” 邱姨娘的话让钟熠的脸色微微一缓,确实,在他的印象之中,邱姨娘还真的就没有说过什么骗他的话,有些不想与他说的,也是直接拒绝和他说,理由就是不想编谎言来骗他。这一点,不但没让钟熠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让他越发的相信邱姨娘。但是现在,想着自己被下了药,自己能不能有子嗣,什么时候能有子嗣全掌握在别人手里,钟熠就轻松不起来。 “大爷这么严肃,想必是很重要的事情吧!”邱姨娘微微笑着,道:“还是进屋再问吧!” 钟熠点点头,进了屋,邱姨娘又给他泡了茶,等钟熠端起了自己最爱的龙井,鼻尖萦绕着龙井的茶香味的时候,心头的怒气也在不知不觉之中消弭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邱姨娘这个时候才微笑着问道:“大爷,您想问妾身什么?” 邱姨娘的话让刚刚放松下来的钟熠微微一板脸,但心情终究不若方才那么糟糕了,口气也缓和许多,道:“杨氏给我们下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您指的是夫人给您和二老爷下雷公藤的事情吗?”邱姨娘微微有些愕然,道:“之前二老爷让人请您过去不会是掰扯这件事情吧?” 邱姨娘的回答让钟熠瞪大了眼睛,邱姨娘未必是冤枉的他心里有底,但他邱姨娘的回答还是让他有些伤心难过。他脸色一沉,道:“你知道这件事情?” “知道啊!”邱姨娘坦然的点点头,道:“妾身进门一年都没动静,很是奇怪,先是瞒着您请了大夫为自己把脉,确定妾身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就开始在别的地方找原因,然后发现您每日都要喝的茶叶里被人放了雷公藤的粉末,量不大,但足以对您产生影响。” “然后呢?”邱姨娘的话让钟熠的心一沉。 “然后我妾身就拿着茶叶找上夫人,让她停止给您下药了啊!”邱姨娘一脸的理所当然,道:“夫人先是不承认,但是证据确凿,容不得她不承认。不过,为了避免她被逼急了胡来,干脆给你下更厉害的绝嗣的药物,妾身也答应她,绝对不会主动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您。” 钟熠一脸失望地看着邱姨娘,道:“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直到今天?” 第二百七十四章 应答 “妾身这么做也是不得已的啊!”邱姨娘叹息一声,一脸无奈的道:“您对夫人原本就有诸多的不满,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的生气,怎样的对她……以此为由将她休出门不妥,也不大可能,毕竟她为您生了大少爷,有一个德行有瑕,被休弃的亲娘,大少爷怎么办?不休的话,您能甘心,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与她过日子?告诉您此事,不过是将难于做的抉择交到您手里,让您为难而已!” “所以,你就由着她给我下药?” “没有啊!”邱姨娘摇摇头,道:“妾身怎么可能坐视夫人给您下药却什么都不做?在妾身有了二少爷之后没多久,就发现夫人再次给您下药……比起第一次来,她做得更隐秘。妾身知道,她是铁了心要给您下药的,而妾身却失去了向您禀明此事的先机,而如果再次警告她,也不过是让她换另外一种更隐秘的方式给您下药。所以,妾身也就干脆放弃了向您说清这件事情,而是将被下药的东西给替换了。” 替换了?钟熠愕然,不相信的看着邱姨娘,道:“你的意思是我根本就没有被下药?” “准确的说应该是夫人给您下药了,不过一直没有成功而已!”邱姨娘笑着,道:“如果夫人一直给您下药的话,大房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哥儿姐儿?” “她说是暂停一段时间下药就能恢复。”钟熠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想了想又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被她下药,你们为什么每次都会前后有孕,就算是凑巧,也没这么巧的吧?” “这个……妾身知道自己若是有孕,夫人势必怀疑,便私下抓了避子汤来服用,还有夫人……”邱姨娘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却还是咬咬牙,道:“夫人习惯每隔一日炖一盅燕窝,妾身让人往燕窝里放了藏红花,夫人沐浴时惯爱用的香料里妾身也让人掺了麝香……在察觉夫人停了雷公藤之后,妾身便将藏红花和麝香撤了,自己也没有再服避子汤,这是妾身能在夫人怀上四少爷之后怀上惜惜的原因。” “那旁人为什么也没有怀上身孕呢?”钟熠还是非常的怀疑,杨茹可以说是被邱姨娘动了手脚,那生了爱晴之后就没有了动静的红姨娘,生了怡晴之后也没有了动静的李姨娘,还有至今没有任何动静的肖姨娘又怎么说? “李妹妹不是还生了六姑娘的吗?”邱姨娘反问一声。 “但她生了怡晴之后便也没有了动静!”钟熠语气淡淡的道:“还有红杏,她生了爱晴之后便也没有了动静。” 邱姨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满满的都是无奈,道:“红姐姐那里大爷素来不爱去,红姐姐三五个月未必能让大爷留宿一次,李妹妹生六姑娘的时候伤了身子,好不容易调养过来了,肖妹妹又进府了……肖妹妹进府之后,大爷连妾身这里都不大喜欢过来了,红姐姐和李妹妹那儿就更是了,能有动静才是怪事。至于肖妹妹为什么一直没动静,妾身就不大清楚了,或许是肖妹妹自己身体有碍吧!” 钟熠的脸色微微一红,对肖姨娘他要说有多喜欢到也谈不上,之所以宠了好几年最主要的还是肖姨娘年轻漂亮、妩媚动人,侍候起人来又放得下身段。 邱姨娘没有揪着让钟熠不自在的事情继续往下说,而是笑笑,道:“其实要知道妾身说的是不是实话,只需要请个高明的大夫给您看一看……您说可是?” 钟熠点点头,有没有邱姨娘这句话他都会去一趟平安医馆,没有大夫的话,他心里怎么都不可能踏实,但邱姨娘能给出这样的建议,他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这起码说明她不心虚啊! 心里高兴,钟熠说起另外一件事的时候语气也就没缓和了很多,带了几分抱怨的道:“你知道杨氏给我和与晖都下了药,怎么只知道把杨氏下给我的药给换了,却不理会与晖那边?与晖找了大夫,已经确定他长年服用雷公藤,不仅仅生育有问题,说不得还会影响性命……因为这个,与晖与爹娘都翻了脸。” “妾身为什么要管二爷的事情呢?”一直笑盈盈的邱姨娘这个时候忽然脸色一垮,冷冷的道:“二老爷天资绝艳,二夫人聪明绝伦,那样的聪明人何须妾身多事?” 钟熠微微一怔,这话听起来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还是钟家那个在弟弟的光芒之下,显得黯淡无光的时候向邱姨娘抱怨的。他摇摇头,带了几分无奈的道:“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在心上!” 钟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彻底没有了怨恼,心里对邱姨娘的怀疑和芥蒂几乎消除殆尽。 “过去再久,妾身也忘不了!”邱姨娘冷哼一声,道:“所以就算知道夫人这样做算计什么,就算恨透了夫人的算计,妾身也没有插手,把她的如意算盘给破坏了。” 如意算盘?钟熠又是微微一怔,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算计?他盯着邱姨娘,道:“什么如意算盘?” “您……是妾身胡说的。”邱姨娘立马改口。 “梵芝~”钟熠皱起眉头,不满意的叫了一声。 “这……好吧,妾身说就是。”邱姨娘无奈的叹口气,道:“夫人之所以给二爷下药,是认为只要二爷没有亲生儿子,为了继承香火,他们将来老了有人灵前摔盆会过继一个子嗣过去……二少爷就是那个最最合适的人选。” 将劼哥儿过继到二房?钟熠微微一怔之后暴怒,骂道:“这个毒妇!” “夫人这样算计也不算错!”邱姨娘苦笑,道:“只要二少爷被过继出去,这大房就只剩大少爷和四少爷,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以后定然也会更和睦一些。” “放屁~”钟熠忍不住爆了粗口,最后又咬牙,道:”你放心,我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当然是相信大爷的!”邱梵芝笑盈盈的,眼睛脉脉含情,眼底仿佛只看得见钟熠一般…… 第二百七十五章 诊断 雪晴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沁园和易安居发生的事情的,是秦氏在她梳洗的时候与她说的,秦氏如今已经养成了关注着钟家各房动静,并在第一时间将收集来的信息告诉雪晴的习惯。 他这是确定了自己确实被人下了药了吧!雪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用想,父亲昨日定然找时间去了医馆,无论他嘴上怎么说,但心里肯定不愿接受推测会成真,甚至可能担心自己和母亲为了让他与大房决裂做手脚…… 可惜的是,他终究还是得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而就在他因为这个答案心情差到了极点的时候,怜玉还试图爬床上位……秦氏没有说钟珥当时有多么的恼怒,但雪晴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至于怜玉,雪晴不过轻轻一晒就抛到了一边去——怜玉上一世会在二房落难的时候毫不犹疑的背弃,就说明这个平日里表现还算不错的大丫鬟并没有多少忠心,或者说她的忠于的对象并不是二房。 既然如此,像她这样模样出挑、心气颇高的大丫鬟,在得了某些人的暗示和支持之后,寻找机会爬床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只是,她不但做了错误的选择,把钟珥的自制力看得太低,想当然的以为有某些人的支持,爬床成功至少能得一个通房或者姨娘的名份,还选错了时候,选了钟珥心情最糟糕、最不可能让人爬床的时候。 至于说她选这个时候,是不是被故意误导…… 不!雪晴敢肯定,肯定有人给了她错误的信息,让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以为昨天是个好机会,而那个人就算不是钱青禾也会是被钱青禾指挥的赵宁宁——钱青禾的眼睛利得很,怜玉的小算盘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对沈月绮再忠心不过的她绝对会想法子把怜玉这种生了异心的一把掐死,而她也做到了。 若不是初晴大婚的好日子就在眼前,不宜见血光,雪晴有理由相信怜玉活不过三天。但是就算她好运的能够拖延些日子,也就只是拖延些日子而已。钟善继夫妻也好,大房那一家子也罢,都不会容许她活下去。毕竟,杨茹给小叔子下绝育药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可是一个天大的丑闻,而受这个丑闻影响最大的不会是身为受害者的二房,也不是大房,而是初晴——生母能做这样的事情,谁能保证她不会做?而她若这样做了,影响到的是皇家子嗣。 怜玉的下场是可见的,但背后支持她爬床,意图利用她来离间钟珥夫妻的……雪晴心里冷笑一声,淡淡的交待了秦氏和明秀几句,让她们想办法在府里传些话,而后就把这件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去了,去学舍去了。 又过一日,就到了钟珥沐休的日子,雪晴前一天让人去仁和堂送了帖子,请吴大夫和殷宏澜上门为钟珥诊断。 殷宏澜和吴大夫一早就来了,还是像殷宏澜第一次上门那样,他打扮得像是吴大夫的小学徒一般,让第一次见到他的钟珥眼底满是怀疑——这么一个小孩儿,能看出什么来啊? “婶婶的脉象和前两日并无太大不同,还是每日一粒凝香丸,安心静养。”殷宏澜先给沈月绮把脉,而后看向脸上满是担忧的雪晴,道:“姐姐不用太忧心,我已经给我大伯去了信,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大伯一定会给我回复的。” “麻烦澜哥儿了!”雪晴笑笑,又道:“还请你给家父也看一看……你那日不是说了吗,男子被人算计,导致子嗣艰难的情况不少,家父极有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没问题!”殷宏澜点点头,而后看向钟珥,道:“还请叔父坐下,小侄给你看看。” 钟珥无可无不可的坐下,他真不相信殷宏澜能看出什么来,只是最早提出怀疑的是殷宏澜,今日也是特意将殷宏澜请来问诊的,就算他觉得这么个孩子看不出什么来,也得配合。 殷宏澜熟稔的搭脉,不过十息就微微挑眉,对一旁关切的看着钟珥的雪晴道:“姐姐,还真如我所料的,叔父被人十几年如一日的下药……钟叔父,你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让人能坚持这么久的给你下药……是女人吧!” 钟珥噎住,这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他能说是他的长嫂吗?至于说得罪……他娶了一个出身家世品貌比长嫂都更加出色的妻子也算得罪吗? 雪晴笑笑,道:“澜哥儿,你怎么会认为是女子给家父下了药的?” “这个简单!”澜哥儿想都不想就道:“只有女人才会这么小心眼,就因为一点点仇怨,就能恨人一辈子,然后让人一辈子都不……姐姐,我没说你啊,姐姐一看就是心胸宽广之人……” 殷宏澜说着说着就发现雪晴一脸的似笑非笑,连忙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下去,然后一脸讨好的看着雪晴,夸了起来。 这个臭小子!雪晴忍不住失笑,她摇摇头,道:“谁下的药不要紧,要紧的是家父的身子?这被人十多年如一日的下药,还不知道会不会像家母一样,看着表面没什么,内里却被药物伤得支零破碎。” “既然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下药,那就说明这药不是药力不够强,停一段时间就不会对人产生作用,就是副作用太大,多了容易出现状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雷公藤吧!剂量大了会出人命,停上两个月就不会再起作用,只有不间断的一直下药,才能一直起作用。”殷宏澜微微一沉吟就得出了结论,道:“从脉象可以看出,叔父体内还有非常多的残存的药力,想要确定是不是雷公藤,还得看看叔父的血……给我银针!” 一旁站着,行为举止更像一个学徒的吴大夫连忙将银针袋取出打开,放到殷宏澜面前,殷宏澜很是随意的抽出一根,扎破钟珥的手指,针眼处很快就渗出一滴血来。 殷宏澜用银针挑起,放到鼻端下一嗅,非常笃定的道:“没有错了,就是雷公藤,数量还不少。叔父服用这雷公藤时日太久,日积月累之下,不仅血液之中残留了非常多的药力,就连脏器之中也会有,就算是断了,不再服用,依然会受其所害。姐姐,得尽快将毒素去清理干净才好,雷公藤的毒一旦发作可是会要人命的,这毒在叔父体内多留一日,叔父就多一日的危险。” 祛毒?钟珥微微一怔,想起那日平安医馆那大夫的话来了,就在他心里叹息的时候,雪晴很是担心的道:“祛毒自然是要祛的,而且这样的事情也是宜早不宜晚……澜哥儿,这个你能做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祛毒 他一个毛孩子,能办到才怪! 钟珥苦笑一声,不等他开口让雪晴别为难小孩子,就听澜哥儿嘿嘿一笑,道:“姐姐,那天我不是说了吗,我最拿手的是这种稀奇古怪的疑难杂症,叔父体内这点子毒素旁人或许觉得棘手,但对我来说只是小意思,只是……”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姐姐,这毒素不是一天堆积起来的,想要一两服药下去就清理干净也是不可能的。” 这意思是他能祛毒?他这么一个小孩子能比平安医馆的大夫医术高明? 钟珥瞪大了眼睛,雪晴却不觉得奇怪,一则是她不知道钟珥在平安医馆的诊断,不知道在京城诊治疑难杂症最是有名的平安医馆的大夫都表示了无能为力,二则是认定俞振霄既然能安排这小子到自己跟前来,首先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小子的医术必然不凡。 这么想的时候雪晴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心里至少对俞振霄的能力和本事是十分信服的,她轻声道:“我能理解,不过,大概需要服多久的药呢?” “可能得十八到二十一服药,这只是我大概的估计,具体的还得看叔父服过药之后具体效果。”殷宏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低了好些,脸上也带了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我会给叔父开六到七次药方,每张药方抓三服药,每日服三次,一副药熬五次。第一张药方的三服药服完之后,需要停一日药,我会在停药的第二天给叔父把脉检查,而后开下一个药方……这么算下来,想要将叔父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干净,不留任何隐患,需要少则四十二日,多则四十七日。” 钟珥已经听呆了,雪晴却微微皱眉,道:“需要这么久?” “嗯!”殷宏澜点点头,羞愧的道:“姐姐,我知道时间久了些,是我本事还没学到家,但也是因为叔父这毒确实挺棘手的,不能急于求成,要不然的话容易诱发体内的毒素发作,让叔父受罪……” “只是受罪?不会因此丧命?”钟珥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了,他清楚的记得平安医馆的那大夫说的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一命呜呼的。 “这种寻常的毒怎么可能让人丧命,又不是厉害之极的牵机毒!”殷宏澜一点都不在意的道:“我最先开的药方三服药服完,能保证祛除叔父体内的八成毒素,这些毒素主要在血液之中,想要祛除很简单,比较难的是那些深入肺腑的,得一点一点的逼出来……那个过程需要小心,一不小心诱发……叔父是读书人,会受不了那种毒素被诱发的疼痛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完全没有风险,或者说风险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已经瞪大了眼睛的钟珥把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在用力一点,眼珠子就能掉出来一般。 雪晴点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就麻烦澜哥儿给家父开药方了。” “不麻烦,不麻烦!”澜哥儿笑嘻嘻的,然后手一翻,一直等着的明秀立马将纸笔递上,澜哥儿拿起笔,刷刷刷的就开起了方子,他写得极为流畅,半点停顿都没有,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钟珥等人感到安心。 “这方子上共有三十六味药,还有一个药引子,姐姐让人照方子抓药……”澜哥儿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仁安堂肯定是抓不齐的,姐姐让人到盛京最大的药房去抓。” “好!”雪晴点点头,接过药方,道:“奶娘,把这药方拿给松烟叔,让他亲自去抓。” “是,姑娘!”秦氏点点头,就算雪晴没有这么交待她也准备这么做,除了松烟,她真不放心让别人去抓药。 看着秦氏出去,殷宏澜又笑嘻嘻的道:“姐姐,这药毕竟是祛毒用的,不能出任何差错,抓回来之后,我得验看一下。” “这样自然更好,只是又要麻烦澜哥儿了!”雪晴点点头,心头又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如果澜哥儿不说这话,药抓回来之后她也会让明秀照着方子小心验看,但明秀肯定比不上澜哥儿让人放心。 “不麻烦!不麻烦!”澜哥儿连连摇手,笑着道:“开了方子之后,照方子验看药材是大夫的职责所在,要是旁人,我还能偷个懒,但给自家人看病,哪能啊!” 自家人?钟珥微微有些愣神,沈月绮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忘了?那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澜哥儿和安教有些关系,他大伯是安教长老殷程轶。囡囡和俞欢情同姐妹,澜哥儿便把囡囡也当成了自己人。” 还真是没想起来!钟珥恍然,心头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有这些关系,想必这孩子不会随意说大话吧! 不等钟珥完全放松,殷宏澜又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雪晴,道:“姐姐,还有件事……” “你说!”雪晴温和的道。 “叔父第一次服药的时候我最好在场!第一次熬出来的汤药,药力最猛,效果也最好,而那个时候叔父体内的毒素也最多,服下药之后,各种反应也会最激烈……”殷宏澜脸上的笑容透着三分心虚三分讨好,道:“这个时候如果有我一旁为叔父扎针的话,既能让药效最大程度的发挥,又能减轻疼痛,还能保证没有任何意外……” “你的意思是祛毒有风险?”雪晴一惊,她还真没想过有这个可能,毕竟前世晏富贵那胖子也服了绝育的药物,而他当时可也说了,除了不能让他生育之外,没有任何副作用。 “是药都有三分毒,别说雷公藤原本就有毒,想要祛除自然会有风险。”殷宏澜点点头,又道:“不过风险很小,我不在场也只有百分之一可能会出意外,我若在场,那是绝对不会出意外的……这点我可以拍着胸脯向你保证。” “囡囡~”钟珥叫了一声,看雪晴闭上嘴之后,他很是郑重的对殷宏澜道:“小女担心太过,有些吹毛求疵,还请小神医莫见怪。” “不见怪,不见怪!”殷宏澜笑眯眯的,道:“姐姐是把我当自己人才会这么说话的……钟叔父不用与我客气,把我当子侄就好。” “那我就托大了!”钟珥还是很客气,道:“既然小神医都这么说了,就麻烦小神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有愧 松烟的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药给抓回来了,殷宏澜验过药之后,明秀照他的交待在沁园把药熬了出来,钟珥趁着热乎把一整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他一服下药,殷宏澜便让他将衣裳脱去,好让他下针…… 殷宏澜才说让钟珥脱衣裳,沈月绮就把她撵了出门,最后房里只剩下沈月绮夫妻和吴大夫,雪晴和秦氏等人一直,在廊下等候。 等的时间颇久,足足等了有半个多时辰,雪晴才听见沈月绮呼唤,忙不迭的进去之后,发现钟珥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呼吸平缓,似乎睡着了。 “澜哥儿,家父可还好?”雪晴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到这个时候,她算是明白了,澜哥儿之所以要以针灸配合为的是逼出钟珥体内的毒素,这也不是寻常的诊治啊! “挺好的。”澜哥儿笑眯眯的,道:“叔父的身体底子不错,配合针灸,方才这碗药的药力吸收了十之八/九。他没受太大罪,吃太多的苦头,如今昏昏睡去是因为他现在非常需要休息调养,被我扎了几针助眠而已!他这一觉应该能睡到明日早上,睡醒之后就没多少事情了。明后日继续服药,刚才服过的这服药不要再服用,重新熬一副。对了,药引子就不用再加了。” 话说到这里,雪晴至少明白了两点,其一,殷宏澜给钟珥开的这服药的药引子非常不一样,其二,要将这幅药的药效发挥到极致,殷宏澜的针灸极其重要,至于说殷宏澜如何下针,他的针灸技术又如何……雪晴没有看到,当然,就算她留下来,看了个全程,对医术一窍不通用的雪晴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雪晴会看人啊,从吴大夫那满是惊叹和敬佩的眼神,不难推测,殷宏澜轻描淡写的一句扎针定然不仅仅能只是扎针那么简单,至少他的针灸技术是吴大夫望尘莫及的,要不然的话,吴大夫也不会露出那么一份表情来了。 同时,雪晴也看出来了,殷宏澜说的倒是轻松简单,但并不意味着给钟珥施针对他来说就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他的脸色苍白了些许、额头上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眼神也有几分涣散的感觉…… 那是因为方才给钟珥施针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如今治疗完了,精神放松下来,眼神也就透着一股疲惫无力来了。尤其让雪晴可以肯定殷宏澜定然能也颇为吃力的是他的两只手都有微微微发抖……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给钟珥施针这件事情对殷宏澜来说也是真的很吃力。 当然,雪晴并不会因为这样就看低殷宏澜的本事,相反,她甚至因为这个越发的觉得殷宏澜厉害了——他可都还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呢,如今的他便有如此本事,只要不出现天妒英才的事,让他英年早逝,成为一代神医只是时间问题。 “我记住了!”雪晴点点头,而后一脸关切的看着殷宏澜,道:“今日又是给家父把脉定症,开方抓药,又是为他施针,足足让你耗了一整天的时间,我看你现在也挺累的了,不如就在寒舍歇下,好好休息,等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回去?” “不了,姐姐!”殷宏澜摇摇头,笑着道:“让我盛京来是长辈的意思,将我安排到仁和堂也是他们的意思,为了保证我能安安心心的在仁和堂呆着,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胡闹,还给我配了人,一方面是保护我,另一方面也是监督我,我还是回去比较好。” 安排他到盛京来的是俞振霄吧!雪晴心里叹息,这样的一个人,被俞振霄想了法子送到自己身边来,变相的给自己和自己的父母提供帮助,她真的是…… “姐姐也不用担心叔父!”殷宏澜继续道:“叔父体内绝大部分的毒素已经被逼了出来,有没有我守着没什么区别……等叔父剩下的两副药吃完之后我会主动过来的,姐姐放心吧!” “有澜哥儿出手,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雪晴笑着打趣一声,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到未来的一代神医出手的哦!” 殷宏澜呵呵的笑,又笑着道:“姐姐能送送我吗?” “好!”雪晴干脆的点头,朝一直安静的听他们说话的沈月绮笑笑,打过招呼之后,就和殷宏澜以及刚刚将所有东西收拾好的吴大夫一起往外走。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等到将吴大夫和殷宏澜送上马车,看着马车离开之后,雪晴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和明秀一脸严肃的回了梅香园。 “姑娘,你今日也折腾得不轻,奴婢给你准备热水,泡一泡,也好解解乏。”明秀细心的道。 “那个一会再说,你先陪我说说话。”雪晴轻叹一口气,道:“我现在心里有点乱。” “姑娘可是担心二爷的病情?”明秀轻声问道,不等雪晴回答又安慰道:“奴婢倒真觉得姑娘大可不必太担心!殷小少爷的名声奴婢不曾听说过,但他口中的大伯殷程轶是一代名医,而殷家也是代代行医,代代都出名医的医药世家,他既然敢说无碍,那二爷绝对是无碍的。” “这个我相信,所以,爹爹的病情我还真不大担心,我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雪晴笑笑,道:“譬如说盛京上百个医馆,殷宏澜为什么会在仁和堂,还跟着吴大夫到家里来出诊。” “姑娘是怀疑这些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明秀轻声道。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有人安排,那个人就是安教少教主俞振霄!”雪晴苦笑一声,道:“那日从刘姐姐家出来之后,他不是让闵月将我挟持过去与他见面了吗?他当面告诉我,说他心悦与我!” 明秀大吃一惊,道:“居然……姑娘,你可是担心他以后会以此挟恩图报,要姑娘你报答他,还是以身相许的那种?” “我相信他不至于这样,但这人情欠的太多终究是……唉~”雪晴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 “只要他不挟恩图报,姑娘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明秀出着馊主意,道:“反正又不是姑娘求着他做这些事情的,无需有太多负担,更无需觉得惭愧!” “好处是我受了的,也是我需要的,怎么能因为别人主动就理所当然的受着?”雪晴苦笑一声,道:“那样的话,我还算人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余波 钟珥的治疗一直在不紧不慢的进行着,不知道确实是祛除了体内的毒素还是心理作用的原因,在吃到第三服药的时候,钟珥就觉得自己精气神都和以前大不一样。这一点不但得到了沈月绮和雪晴的连声赞同,几乎每日都会到二房来的钟仐和晚晴也是这么认为的。 提到钟仐父女,就不得不提到钟善继夫妻和大房那一家子。 或许是认为钟珥被杨茹下毒的事情是内宅纠纷,就算那日钟珥大闹的时候特意把他给请出来,也并没有让钟善继重视这件事情,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事后,他没有再过问过这件事情,还是像以前一样,说交给端氏负责就没有再过问和经手,甚至都没有关心的问一问钟珥诊治的情况。 沈月绮和雪晴对此并不感到奇怪,沈月绮早就在一次次的事情中看明白了,大房之所以越来越嚣张跋扈,越来越不把二房三房当回事,端氏之所以一再的忽略二房三房的不满,都是因为钟善继的态度和立场…… 对此,别说雪晴,就连沈月绮都没有太多的感触,或许是以前虽没有如今这般看得透彻,但心里深处却是十分明白的吧!她们比较惊奇的是钟珥居然没有对此没有显露出半点的伤心难过来…… 端氏似乎倒是颇为上心,但她也就前后几次派兰婆婆过来探望。兰婆婆一再表示端氏对钟珥很是担忧和关心,一再的询问二房钟珥请了吴大夫上门诊治的情况,一再的说这件事情已经在仔 细彻查,一定会给钟珥一个交代……只是,她的关切,在端氏始终没有亲自过来的现实面前尤其显得可笑。 兰婆婆自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再的强调端氏非常的忙——钟绘静即将娘家就是现成的理由。她的说辞是钟绘静出嫁十多年第一次回娘家,崔家的表少爷表姑娘更是第一次登外祖家的门,为了迎接他们,让他们住得舒适,没有被怠慢的感觉,端氏忙着收拾院子,忙着准备各种派得上用场的需求……如果杨茹没被关进祠堂端氏还能多个能搭把手的帮手,但杨茹现在不是被关进了祠堂吗? 这种话就连钟珥都只是冷笑——几步路的事情,端氏再怎么忙,也不至于忙到连这么一点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的地步吧!至于说因为杨茹被关祠堂,让她没了帮手才如此繁忙……呵呵,好像杨茹没被关起来她就能让杨茹插手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更何况没有杨茹,她不是还有付华娟这个深得其心的孙媳吗? 钟珥和父母之间只是越发的冷漠,但和大房却算是结了仇了。 那日之后,钟熠和钟珥就没有再说上半句话,当然,两个人也没有机会见面说话——两人任职不在一处,回到家之后,钟珥基本上一回沁园就不会再出去,两个人连碰面的机会都不会有。 钟蔺纬虽然恨极了钟珥不顾后果也要揭穿杨茹恶行的举动,但好歹还能控制住自己,只是暗记在心头,并没有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钟初晴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沉默,别说易安居,就连自己的房间都极少出。 倒是杨茹最小护得最紧的钟蔺赓闹出了点事情来。知道杨茹被关祠堂,出来的日子遥遥无期之后,他揣着一柄匕首就闯进了梅香园。不过,他才闯进院子,都还没有穿过院子进到雪晴的房里,就被一个叫槐花的粗使丫鬟给拦了下来。钟蔺赓呼喝着槐花退下,槐花却一根筋的拦着,钟蔺赓恼怒之下动手打人,但人没打着,怀里的匕首却掉了出来,被抓了个正着。 雪晴一定都没有客气,直接让人把钟蔺赓押送到了端氏跟前。 对钟蔺赓这个孙子,端氏并没有多少偏爱——谁让他是杨茹生的呢?端氏重视钟蔺纬是因为他是嫡子长孙,看重初晴一开始是出于寄情作用,如今则是因为初晴要进东宫,而钟蔺赓……除了嫡出之外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读书不成器,遗传了钟熠,模样却随了杨茹,在端氏心里别说和钟蔺纬相比,就连钟蔺劼和三房的钟蔺霁都远不如。 这么一个孙子,在这种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胡闹,端氏自是大怒,也不管他还要上学,直接让人把他打了一顿手心之后也关进了祠堂,给杨茹作伴去了。 钟蔺赓给关了起来,他做的事情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付华娟为此特意备了厚礼上梅香园向雪晴致歉赔罪……她这番作为,端氏很是满意。为了表示对付华娟的赞许,一直把管家大权捏得极紧的端氏居然松了手,交了好几件事情给付华娟打理,而她这一举动却让钟府内出现了新的传言。 传言说端氏这般重用付华娟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她这是打算越过杨茹把管家大权直接交给付华娟……这话说的,仿佛钟家的一切都只是大房的一般。 对于与这些传言,端氏没有理会,沈月绮没有理会,素来除了儿子什么都不管的三太太梅汐涓没有理会,倒是让付华娟颇为不安,很是惶恐的向端氏请罪。端氏原本就有越过杨茹把内宅的大权交给付华娟的打算,自然不会生气,反而好声好气的安抚付华娟,但是她前脚才安抚了付华娟,后脚钟仐的行为就让她觉得被人打脸了。 钟仐成亲没多久,就接手了钟家在外的产业。一开始的时候他倒还是很乐意的,但最近这些年却渐渐的开始生腻起来,尤其让他厌恶的是自己费心费力还要被杨茹说成依赖大房,说成吸食大房血的寄生虫,还要被怀疑是不是借手头之便,占了公中的好处…… 他早就想把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丢回去了,只是以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而已。所以,就在端氏刚刚安抚好付华娟的时候,他就找上端氏,大发一顿脾气之后,毫不迟疑的把一直在打理的钟家的产业交回给了端氏。理由很简单,既然钟家的一切以后都是大房的,那么就早点儿把一切接过去的好,他不想做这些费心费力说不得还受人猜忌的事情了。 这件事让钟善继夫妻极为光火,大骂他不孝……但是他们骂他们的,钟仐就是梗着脖子不肯退步,还直接丢出一句,大不了把三房撵出去…… 钟善继夫妻能撵吗? 自然是不能的。 但是,就这样把钟仐丢过来的庶务接手过来,他们心里也不舒坦……夫妻俩合计了一番之后,把钟熠父子叫过去商议了一番,最后,将三个儿子全部叫了过去。 当着三个儿子的面,夫妻俩把钟家的产业一分为二,一份是他们夫妻留来养老用的,另外一份则平均分成三份,三个儿子每人一份,这以后,各房的支出各自负责,就连各房儿女的嫁娶也都一样。当然,他们做祖父祖母的也会视情况给孙儿孙女一份,不拘多少,不过是代表他们的心意而已!至于说他们俩老了以后,他们手里的产业留给谁,那就得看这以后儿孙之中谁孝顺了! 这种看似公平实则偏心偏到了骨子里的分法,钟熠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这原本就是他们商议的结果,他又怎么可能有意见?钟珥和钟仐也没有意见,或者说他们对钟善继夫妻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期望,既然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自然也就没意见了。 不过,没意见不意味着他们就会不提意见,钟仐乘机提出,既然连产业都分了,那三房是不是也能像二房一样自设小厨房?虽说他没有被人下药,但不意味着他就能安心的继续给人提供下药的机会啊! 钟仐的话让钟善继夫妻和钟熠都黑了脸,但是最后却还是同意了钟仐的要求…… 至此,钟家虽然依旧是一大家子看似和睦的住在一起,但除此之外却和分了家没太多的区别。因此,整个钟家呈现出了一种平静沉闷之下透着欢喜的怪异气氛之中,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了远嫁淄阳的钟绘静和她的一双儿女出现…… 第二百七十九章 钟绘静 钟绘静是七月三十的那一日回到钟家的。 不得不说的是,钟绘静这日子选的极好,恰好是沐休的日子,钟家一家子的主子,从钟善继夫妻到年纪最小的晚晴都在,得了崔家的车队已经抵达钟家大门的时候,端氏一边忙不迭的让兰婆婆代表她去迎接,一边吩咐人将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都叫去易安居,见见她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 雪晴一家三口到的不早不晚——大房一家子最早到,而三房的一家子却晚了他们一步,进了易安居的大厅之后,大房一家子已经在座,而他们并没有按辈分男女分开来,而是由钟熠带着,一家子坐到了端氏和钟善继的左边。 钟珥哂笑一声,故意在门口顿了顿,等钟仐带着妻儿走过来的时候淡淡的道:“老三,静儿好不容易才回来,爹娘一定想得紧,右边上首的位置就留给静儿和外甥外甥女吧!” “那是自然!”钟仐点点头,道:“左边的位子少,二哥二嫂和囡囡就坐那边吧!” 钟珥点点头,这才抬脚过去,等到他们都快走到座位跟前,钟熠才做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样子,皱眉看着钟蔺纬,道:“你们怎么坐的位子?还不赶紧起来让你二叔二婶!” “不了,这样就挺好!”钟珥淡淡的一笑,道:“我们各自带着自己的妻儿坐一起静儿也好辨认。” “是这么个理!”钟仐点点头,道:“这样坐挺好,静儿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一看我们的座次就能明白有些事情。” 钟仐的话让钟熠脸色微微一沉,不过钟仐说的也正是他想表示的,他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二房三房的人落了座,他们都保持了安静和沉默,他们的态度让钟蔺纬等人也没有了说话的心情,一时间,易安居的大厅里不但没有因为多了人就多些热闹的气氛,还陷入了一种异样的沉闷…… 这种带了几分诡异的气氛倒也没有保持太久,没多大的一会,一个小丫鬟就欢欢喜喜的冲进来,满脸是笑的朝着钟善继和端氏行礼,道:“老太爷,老夫人,姑太太和表少爷表姑娘到院门口了!” “总算是来了~”端氏一脸欢喜,她微微一抬手,付华娟和初晴就笑盈盈的一左一右上前搀起她,扶着她就迎了出去。晚了一步,或者说就不敢和这两人抢的爱晴眼底闪过一丝愤恨,但还是挤出笑容跟在端氏身后一起往外迎,和她一起起身,殷勤的迎上去的还有惜晴怡晴和雨晴。 沈月绮没有那么殷勤,但也没有落后太多,拉着雪晴起身,又含着笑对很不想起身的梅汐涓笑道:“弟妹,我们也迎一迎吧!” 好吧!”梅汐涓答应的有几分勉强,她点点头,起身,很是嫌弃的瞪了已经抢着上前去了的雨晴之后,对小心翼翼的跟着起身的晚晴道:“你跟好我!” “是,母亲!” 她们这边才举步往外,走到大厅门口的端氏便一声的叫了起来:“我的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娘可算是盼到你了~” 端氏的声音很是激动,甚至还带了几分哽咽,回应她的声音却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情绪,甚至还带着疏冷,道:“女儿见过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了!” “快起来!快起来!”端氏并没有受女儿影响,依旧是那么的激动,道:“快起来让娘好好的看看……娘日思夜想,可算是见到了你。” “母亲,这是女儿的两个孩子崔穆辉、崔亚妮!”钟绘静的声音依旧是平静而冷清,道:“穆辉、亚妮,给外祖母磕头请安!” “穆辉(亚妮)见过外祖母,给您请安了!” “好,好,都是好孩子!”端氏不胜欢喜的道:“快点起来,都起来,让外祖母好好的看看。” 雪晴等人走近的时候,端氏正满脸欢喜的一只手牵着一个打量着,满脸的慈爱和欢喜,一副眼睛里只有看得到外孙外孙女,恨不得将两人当成眼珠子的样子。 真假!雪晴心里嗤笑一声,连他们宠着娇养长大的钟绘静都不顾她的意愿,将之远嫁淄阳,嫁给崔家那个腿脚不便的直系子弟,钟绘静的子女又能让她有多在乎?装这模样给谁看啊! 雪晴的视线轻轻的扫过比她大两岁的崔穆辉,与她一般年纪的崔亚妮,最后落在了一身冷清的钟绘静身上。 雪晴一直都知道钟珥有这么一个妹妹,但前生今世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前世,他们没有离开盛京之前,每逢过年,当崔家送来年礼,拿到不知道是不是钟绘静准备的年礼的时候,钟珥总要长吁短叹一番,叹息妹妹不容易,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不过,直到他们一家三口黯然离开盛京,钟绘静都没有回过娘家。 离开盛京,经历过逃亡和追杀之后,他们一家三口辗转到了梧州,并在梧州定居下来。 定居梧州是钟珥的选择,而他之所以选择梧州除了那里距离盛京遥远,又是少有匪患的安宁之地外,也是因为梧州与淄阳相邻。 这是雪晴在沈月绮和钟珥前后离世之后想明白的,同时也明白或许在他们逃亡的那一年多,沈月绮和钟珥的身体就出现了不小的问题,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陪不了她太久,而他们一死,不能回盛京的雪晴就会无依无靠。 选择到梧州定居,是因为梧州相对而言民风极好,更是因为梧州和淄阳相邻。淄阳是崔家的一言堂,而钟绘静嫁的是崔家的直系子弟,她想要庇护一个人再简单不过了。 但是,钟珥却一直都没有联系上钟绘静。 在雪晴松口答应晏富贵,同意只要他能想法子让他得个功名在身,能以平妻之礼迎娶她,她就嫁之后,强烈反对这门亲事的钟珥带着松烟消失不见了半个月,回来之后一身悲伤。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雪晴和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的沈月绮都知道,他是去淄阳找钟绘静,只是不知道他是没有找到人还是见了人却再一次被自己以为会伸出援手的亲人伤了心而已! 那之后,钟珥就越发的沉寂了下来,依旧不喜欢一身铜臭、脑满肠肥的晏富贵,依旧不乐意让雪晴嫁给他,但却也没有强烈反对——晏富贵真不是个好的选择和对象,但却已经是那个时候雪晴最好的选择了。 抛开前世发生的事情不谈,雪晴现在就好奇一件事——前世一年后都不见影子的钟绘静,今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盛京,回娘家?就因为钟初晴即将进东宫?嘿嘿,她可不相信。 雪晴的视线落到钟绘静身上的时候,钟绘静的目光也将将的落到雪晴的身上,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雪晴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朝着钟绘静甜甜一笑,没想到的是对端氏冷漠疏远的钟绘静居然也对着她笑了,温和的道:“二嫂,你身边的就是囡囡了吧!” 第二百八十章 话音 或许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她到底有多看重第一次见到的外孙外孙女,也或许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端氏拉着两人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就连落座也让崔亚妮挨着她坐下,崔穆辉则坐到了钟善继的身侧。 “亚妮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和静儿小的时候像极了,尤其是鼻子下巴……”端氏一边看着外孙女一边说着,还不忘记问钟善继,道:“老爷,你说可是?” “确实很像!”钟善继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和慈爱,道:“看到这两孩子,我就想起了静儿小的时候……静儿,你远嫁淄阳,回家一趟不容易,这一次可得在家里多住些日子……这些年来,我和你娘都很想你。” “会的!”钟绘静点点头,淡淡的道:“淄阳到盛京路途遥远,回来一趟确实非常不容易,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回来,我准备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当然,前提条件是不会有人嫌弃我们母子三个呆的太久,给添麻烦。” “谁敢!”端氏先是喝了一声,又缓了缓脸色,道:“静儿,就算你嫁了人,这里也是你的家,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不会有任何人说半句不好听的话的。” “娘说的没错。”钟熠一脸笑容的附和着,看着妹妹的眼神格外的温和。钟绘静嫁到崔家这些年,虽然和家里人淡淡的,甚至连书信往来也几乎断绝,但不意味着钟家就没有从崔家那里获得资源和好处,而这其中受益最深的是钟善继,其次就是他了,所以,知道钟绘静回来,他是最高兴和欢迎的。他微笑着道:“妹妹能回来久住,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一家子人全聚在一起才叫热闹……只是,妹夫怎么没与妹妹和外甥外甥女一起回来呢?” 钟熠的话一出,雪晴便察觉到钟绘静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却微微一冷,淡淡的语气中也带出了一份凉意,道:“他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大哥就不欢迎我们了吗?” 钟熠没想到妹妹会这么说话,微微一噎,端氏心里自然是偏向长子的,但也不好冲着为钟家牺牲良多,十多年都不曾见面的女儿发火,当下笑着打圆场,道:“静儿,你大哥怎么可能会那样呢?他不过是觉得正林若能把一起来就更好了而已!” 钟绘静冷笑一声,没说话,倒是进了正厅之后一直安静的崔穆辉微微笑笑,道:“外祖母大舅勿怪,淄阳盛京相隔甚远,我们走了足足二十来天才到,我娘这一路上受累不少,就算昨晚在盛京城外的客栈好好地休整了一宿,也没恢复多少。身体劳累,这脾气也就……还请诸位长辈见谅!” “你这孩子,说这种客气话做什么!你娘是我的女儿,她与我们说话不客气那是因为没有因为嫁了出去就与我们生分,我们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生气责怪?”崔穆辉的话让端氏的脸色顿时好看许多,她笑着嗔怪一声,又看向钟绘静,道:“静儿,你若累得慌就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娘俩再慢慢聊也是……你回来怎么着也得住上三五个月,有的是时间说话。” “女儿确实是累了,但也不着急去休息……”钟绘静勉强的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道:“女儿出嫁的时候,三弟尚未成亲,家里也没几个孩子,还是先把人认清了再去休息也不迟。” “是我糊涂了,都忘了这回事!”端氏呵呵一笑,指着与钟仐坐在一处的梅汐涓笑着道:“这就是与齐的正室梅氏,出身怀仁侯府。” 梅汐涓笑着起身向钟绘静行礼,钟绘静受了半礼,道:“弟妹进门的时候我已经远嫁,从未见过,这次回京之前特意给弟妹准备了一份礼物,等一会收拾出来之后,让人给弟妹送过去。” “姐姐客气了!”梅汐涓笑笑,脸上的神色却淡淡的,她可不认为这位多年没有回娘家,第一次见面的姑姐能给自己准备什么好东西做礼物。 端氏将两人都没有多说话的兴趣,便从钟蔺纬开始为钟绘静介绍,钟绘静出嫁之前,钟熠和钟珥都已经成亲,但只有钟熠有孩子,那个时候钟蔺纬五岁,初晴三岁,前后出生的钟蔺劼和爱晴也都快两岁……十三年过去,没有人介绍,钟绘静还真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一群孙儿孙女,端氏也就着重介绍了一下长孙夫妻和初晴这个即将进东宫的长孙女,其他人都是淡淡的一句带过,在她看来,女儿也只需要记住这两个最最成器的也就够了。 “我记得我在家的时候依依才这么大的一点儿,整日的跟在我身后要让我抱……”钟绘静看着初晴,脸上的表情因为回忆显得柔软起来,她轻轻的叹息一声,道:“一转眼,依依就已经成了大姑娘,就要嫁人了,而我也年华不在,老了。” “姑姑那里老了!”初晴笑着看着钟绘静,凑趣的道:“姑姑看起来可一点都不显老,和我们站一起,指不定会让不知道的人以为您是我们的姐姐。” “这孩子真会说话!”钟绘静笑着摇摇头,轻轻的扫过爱晴,将视线落在雪晴身上,道:“之前在信里就知道囡囡遗传了二哥二嫂的好相貌和一身才气,知道囡囡是个出色的好孩子,但见了人才知道,信上说的不过是囡囡的十之五六,囡囡这通身的灵秀之气可不是只言片语就能形容出来的……二哥二嫂,你们可真有福气,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儿,真正让人羡慕极了!” “说到福气,儿女双全的妹妹才是有福气的,妹妹羡慕我们,我们更羡慕妹妹。”沈月绮笑着道:“亚妮一看就是个活泼可爱的,辉哥儿更是知书达理,知道体贴心疼人的,有这样的儿女,妹妹才是个有福气的。” “二嫂还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妮子活泼好动。”钟绘静笑着指着崔亚妮,埋汰道:“这个猴儿整日里闹,我不知道多少次被她闹得恨不得把她打包送了人……” “孩子不都这样!”沈月绮笑着,道:“乖巧的时候让你怎么疼都疼不过来,淘气起来却也能让你恨不得把她送了人才好……囡囡也是这样的。” “我看囡囡不会那般淘气,二嫂真要舍得,就把囡囡给我好了!”钟绘静笑着看着雪晴,一脸认真的道:“我一定会把囡囡当心肝一般的心疼的。” 这话……沈月绮微微一怔,她不过是随意玩笑一般的顺着钟绘静的话说了两句,她怎么就……她看着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的钟绘静,忍不住的觉得一阵头疼…… 第二百八十一章 提议 “你说绘静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回到沁园,沈月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直接问钟珥道。 “静儿应该是随口一说,没有什么意思吧!”钟珥一脸心虚的道,这话是他说出来的,但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这话的。 “没别的意思她会说那种话?没别的意思会在说了那些话之后作出一副等我点头的样子?”沈月绮冷嗤一声,她是女人,绝对不相信一个当娘的会随口说出那种喜欢别人家闺女,让人把闺女给她的话,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和别人家闺女年纪相配的儿子。 “阿夕,你别想太多了!我知道你担心静儿觉得囡囡好,起了亲上加亲的心思……”钟珥无奈,道:“囡囡确实非常好,静儿有那样的心思也不奇怪,可是阿夕,你别忘了,静儿和妹夫膝下只有辉哥儿这么一个儿子,静儿就算再怎么喜欢囡囡,也不能擅作主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要是绘静能做主,你就不反对将囡囡嫁到崔家,嫁给辉哥儿?”钟珥的话让沈月绮立刻沉了脸,道:“钟与晖,你休想!我绝对不会把囡囡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也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用囡囡的婚姻大事,终身幸福换取好处。” “你这脾气~”钟珥无奈的叹气,道:“囡囡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怎么会用她的终身大事换取什么好处呢?” “那你还说这样的话!”沈月绮脸色微微缓和了些,但依旧不大好看。 “我只是觉得囡囡如果能嫁的远一些,离开盛京不见得是坏事。”钟珥轻叹一声,看着脸色又沉下来的妻子,轻声道:“阿夕,你也别着恼,我们和旁人不一样,我们除了囡囡之外,在盛京其实也没多少牵挂,大不了囡囡嫁到什么地方,我们也迁居到什么地方就是。只要囡囡幸福快乐,在什么地方生活都一样,你说呢?” “算你说的有点道理!”沈月绮闷闷的道:“不过,我还是不喜欢绘静今日的这番作为,更不想让囡囡莫名其妙的和辉哥儿扯上关系!与晖,我知道你对绘静心有歉疚,总为当年没能阻止她远嫁而感到歉疚,总想为她做点什么……你这么想我不反对,你想对她好,弥补这些年的亏欠我也不反对,但是绝对不能把囡囡牵扯进来。”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的。”钟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对跟着他们回到沁园却一直没有说话的雪晴道:“囡囡,你也放心,爹娘绝对不会随意的就决定你的终身大事的。” “我相信爹娘一定会慎重再慎重的。”雪晴点点头,和沈月绮一样,她心里也认定钟绘静说的那些话是意图的,她甚至认为钟绘静回盛京说不得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不是她太过自恋,而是钟绘静没有在这个时候回盛京。前生没有回来的人回来了,还一到钟家就表示出了对自己的喜爱和故意露出那样的话音,容不得她不多想。 她甚至在怀疑钟绘静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自己这几个月名声鹊起,因为自己比上一世更早成名不说,也有了更多因为自己的才华而认可自己,愿意与自己结交的朋友,钟绘静一到钟家,连喘口气都不曾就露出自己的意图,是想让钟家人明白她对自己的重视,也是想趁着自己还小,将自己给定下来。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想和父母说,说了心里对钟绘静很有些愧疚的钟珥未必会相信,而如今还是整日昏昏沉沉,动不动就犯困的沈月绮也会更加的担心,这对她调养不利。 她笑笑,道:“对我的终身大事,我有一个想法。” 夫妻俩都微微一怔,交换了一个眼神,却没有说话,而是摆出了一副细心聆听的样子。 “爹娘的身体都不大好,虽说殷小神医信誓旦旦,说无论是爹爹体内残留的雷公藤的毒素还是娘的身体都能调养好,说只要养好了之后,爹娘就能再给女儿添弟弟妹妹……女儿相信爹娘的身体一定能养好,但是女儿可以肯定的是这必然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谁知道将你们的身体养好需要多久?一年两年肯定需要,三年五年不算太久,七年八年也有可能……”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如果真的需要七八年,那个时候娘也差不多四十来岁了,娘就算能怀上,也未必能肯定娘给女儿添的是弟弟而不是妹妹。” 夫妻俩点点头,雪晴说的这些话一直在他们的心头,他们相信殷宏澜是个医术高明的,但是真不认为殷宏澜能在短短的一两年内将两人的身体都养好。 “女儿如今还小,及笄都还要再过四年……四年,真要过去来其实也很快。”雪晴笑笑,道:“女儿的意思是如果等到女儿及笄之后,爹娘还没有给女儿添一个弟弟,那么女儿就不嫁人。” “囡囡,别胡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沈月绮皱眉,道:“就算爹娘永远不能给你生个弟弟,也不能将你留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娘,留在家里可不意味着就会当老姑娘。”雪晴笑笑,道:“女儿可以招婿上门啊!” “囡囡,不许胡说!”钟珥也皱眉,道:“有几个有本事有担当有能耐的男儿愿意当上门女婿?爹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也知道你这么想是因为心里放心不下我和你娘,你啊,别想那么多,就算我们不能给你生一个弟弟,也能有别的办法……” “过继吗?”雪晴挑眉,道:“我敢肯定,只要爹娘敢提过继的事情,无论祖父祖母还是大伯大伯母就一定会把大房的儿子塞过来!” 钟珥沉默了,雪晴笑笑,道:“爹娘,你们也别因为这个苦恼,这也就只是女儿的一个并不成熟的想法而已!四年时间,谁知道这四年会有多少的事情发生。不过,如果姑姑真要提及女儿,真要露出想让女儿嫁给表哥,倒是可以用这个理由来拒绝……崔家,可就表哥一根独苗,姑姑再怎么喜欢女儿也绝对不可能让表哥冒着当上门女婿的危险和女儿牵扯到一起吧!” “要是可能呢?”钟珥皱眉。 “她若是连独子都愿意送给人当上门女婿,只能说明其心不良,那就更不能答应了。”沈月绮冷哼一声,道:“这件事情就照囡囡说的定了,如果绘静再说起来,我就告诉她,我们这辈子注定只能有囡囡这个女儿了,囡囡不嫁人,我们准备坐产招婿。” 第二百八十二章 目的 “你刚刚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就在钟珥等人对钟绘静可能会提出的要求做好了回答的时候,端氏一脸严肃的看着十多年未见的女儿,直接问道。 这句话她在钟绘静那样说的时候就想问了,但那个时候整个钟家,除了被关在祠堂的杨茹和钟蔺赓母子,所有人都在,她只能按耐着。等钟绘静说自己累了,所有的人散了,又和钟善继钟熠商量了一番之后,才以看钟绘静是否满意为她拾掇出来的住处为由,过来质问女儿。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囡囡这丫头模样生得好,又颇有些才华,我很喜欢,想让二哥二嫂割爱,把她给我做儿媳妇。”钟绘静一脸淡然的看着母亲,看着瞬间沉了脸的端氏,淡淡的道:“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但母亲看起来好像不乐意啊!” “囡囡不可以!”端氏沉声道:“今日也就算了,以后这样的话你别再说,别弄到最后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为什么囡囡不可以?”钟绘静脸上浮起冷笑,道:“别告诉我你和父亲心疼孙女,舍不得把她嫁到淄阳……连自己亲手养大的亲生女儿都舍得,一个孙女又算得了什么!” 端氏的脸色微微一僵,叹息一声,道:“静儿,你还在怨爹娘当年把你嫁那么远吗?” “只是嫁的远吗?”钟绘静冷冷的看着端氏,眼底的恨意都要溢出眼眶。 端氏一滞,一脸痛苦的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怨我和你爹,但我们真的是……唉~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对你们来说确实是过去了很多年的事情,但对我来说不是!”钟绘静冷笑连连,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就能把他们对她做的一切一语带过了吗?不过,她也不会回来与他们算旧账的,她冷声道:“不过,母亲不想说就暂时放下,还是说说囡囡的事情吧!” “囡囡是不可能的!”端氏摇头,道:“你二哥二嫂就这么一个女儿,绝对不可能让她远嫁!静儿,如果你坚持要个从中间选一个侄女儿配辉哥儿,我和你爹爹也不反对,但不能是囡囡。” “除了囡囡之外我还能选谁?”钟绘静冷笑,道:“嫡出的三个,依依马上就要进东宫,三哥家的那个雨晴和她娘一样眼皮子浅,哪里配得上辉哥儿?” “还有惜惜、怡晴和晚晴啊!”端氏看着女儿,道:“她们年纪是小了些,但小点有小一点儿好,早早的定下之后,你可以早早的将人带在身边,照着你和辉哥儿的喜好慢慢教/养……” “她们?”钟绘静一脸嘲讽的看着端氏,道:“母亲,给辉哥儿挑一个姨娘生的……你还真是看得起我们辉哥儿啊!” 端氏被钟绘静这话噎得浑身难受,却只能受着,道:“那也不能选囡囡,二房就这么一个孩子……” “二哥目前膝下仅有一女是事实,但二哥才过而立之年,想要儿女还不简单?我知道二嫂当年生囡囡伤了身子,年纪也不小了,生不了,但二哥可以纳妾啊!纳上三五个妾室进门,想生多少都行。”钟绘静毫不客气的打断端氏,道:“母亲不是一直想要让二哥纳妾吗?囡囡和辉哥儿的婚事定了,母亲正好用这个事情拿捏沈氏,让她把主动给二哥纳妾啊!” 现在是纳妾也没用了啊!端氏心里苦笑,但这些事情她却不想和女儿说,只能冷着脸道:“与晖是个一根筋的,他要是愿意纳妾,早十年前就纳了!与晖他们不会答应,我和你爹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这件事情还真不能到此为止!”钟绘静笑得冷冷的,道:“不瞒母亲,女儿这次回盛京就是为了给辉哥儿定下亲事,而女儿……不,是崔家看上的就是囡囡,说白了,如果不是为了辉哥儿和囡囡的婚事,我还真不会回来。” 端氏愣了愣,讶然的道:“崔家看上囡囡?怎么会?囡囡可从来没有出过盛京。” “囡囡是没有出过盛京,但她的名声却出了盛京。”钟绘静淡淡的道:“王家盛名已久的嫡出姑娘王夏渝在囡囡手下屡战屡败,灰溜溜的离开盛京。八大世家和安教设宴,原本是为了让世家姑娘们展露自己的风采,让盛京知道世家姑娘有多么的出色,可是最后大放异彩,让所有自家姑娘因之黯然失色,让所有的世家子弟为之惊叹不已的却是钟家三姑娘……这样的囡囡,崔家看上,我看中,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那一次宴会?”端氏一脸的难以置信,清安园的宴会上,雪晴大放异彩的事情她听爱晴说过,也听钟蔺纬提过,但并没有把这件事情看的很重,总觉得雪晴不过是当众出了一下风头而已,算不得什么。尤其让她忽略此事的是那之后,雪晴就没有再出过什么风头,就连钟蔺纬和付华娟成亲的时候,请来的各府的老太君和夫人们也都没有特意提过雪晴,说起钟家都只夸初晴。 她不知道的是这里面另有玄机。 雪晴大出风头的那日,邢晓琳和刘疏影这两个盛京贵女之首不但在那日当众放话,说要护着雪晴,在那日之后与身边的人交代过不许再夸雪晴,让她小小年纪,就成为浪头风尖上的人,甚至还请请家中的长辈出手,将雪晴那日的影响消弭到最低…… 除了她们之外,闵月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是以,雪晴那日在宴会之上虽然大出风头,但那日之后,却好像被人遗忘了一般,世人皆知钟雪晴的名声,却极少大谈其谈。 至于说钟蔺纬和付华娟成亲的时候,前来赴宴的各府的老太君和夫人不提雪晴……钟珥突然出仕,走的还是邢更彦的路子,让人侧目的同时也都在猜测钟家兄弟是不是面上和睦私下却已反目。 这种猜测之下,与钟家关系不错的自然不会故意提及雪晴,惹钟善继夫妻和钟家大房不高兴,关系一般,甚至还暗中嫉恨的不提及却是抱着等看好戏的心思。 “一次已经够了!”钟绘静看着端氏,道:“当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会找机会考一考囡囡。如果那日的一切不过是有人在背后运作,囡囡并没那么出色,我会另做打算,但如果她确确实实非常出色的话,我希望父亲母亲就算不帮我,也别干涉。” “静儿~”端氏皱眉。 “这也是崔正林的意思,如果母亲不信的话,可以写信问他。”钟绘静冷声道:“这十多年来,崔正林可没少给钟家好处,那些好处可不是把我嫁过去就能换来的,这一点,还请父亲母亲好生想清楚。” “你……”端氏咬牙,知道女儿这是在威胁,威胁他们若不答应就要将这些年从崔家得到的好处吐出来。好处她肯定是不可能吐出来的,但是要将雪晴配给崔穆辉……这也不好办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挑破 钟绘静回来的这一天,钟家一大家子难得的齐聚一堂,在易安居用晚膳。 在钟珥一家三口这一次来得最迟,几乎是掐着点到的易安居,他们才进了正厅坐下,付华娟便笑盈盈的进来,道:“菜已经上齐了,请祖父祖母、诸位长辈和弟弟妹妹们入席!” “这就好了啊!”钟绘静脸上带着笑,一脸惋惜看着沈月绮和她身边的雪晴,道:“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和二嫂说说话呢!” “你回来要住好些日子,想和她们说话,有的是时间!”端氏神色淡淡的,知道钟绘静的目的,又无法改变她的打算,这让端氏心头很是恼怒,这种恼怒让她心头那份多年未见女儿的欢喜不见了大半不说,还升起些怨恼——早知道她和崔家打这主意,她宁愿钟绘静一直别回来。 “这倒是!”钟绘静点点头,却又凉凉的道:“只怕母亲如今是这般说的,等女儿住上三五日之后又有别的想法,想撵女儿离开。” 钟绘静的话让端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钟熠则叹息一声,道:“静儿,你这是心里还在抱怨爹娘把你嫁那么远吗?” “抱怨?不,我早就已经不抱怨了!”钟绘静冷笑一声,道:“我不过是和母亲说句玩笑话而已!不是已经上菜了吗,我们入席吧,我都已经饿了!” 不怨了?她的样子可不像是心中无怨的样子! 不过,没有人会揪着这个问题不放,都粉饰太平的笑笑,或者殷勤的去搀扶端氏,或者故作亲密的拉着平素关系不错的姐妹,一起先先后后的往外走。 雪晴想都没想就准备去牵晚晴,但钟绘静却比她快了一步,笑着道:“囡囡,来扶我可好?” 看来她还真的在打自己的主意!雪晴心里透亮,面上却笑得甜甜的,道:“好啊,姑姑,我扶你过去!” 因为只有自家人,便在易安居的花厅设了席面,两张可容十五六个人宽坐的大圆桌上摆满了钟家大厨房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的佳肴。 原本的安排是钟善继夫妻和钟熠兄妹四个,沈月绮、梅汐涓妯娌两人,钟蔺纬这个钟家长孙以及崔穆辉兄妹坐一桌,付华娟这个钟家长孙媳带着钟家第三代的哥儿姑娘坐一桌。 但是,在落座的时候,钟绘静却没有撒开牵着雪晴的手,笑着道:“地方宽裕得很,囡囡就和我坐一起,也好陪我说说话吧!” 雪晴心里很不乐意,但也知道这个时候拒绝还不知道似乎满腹怨气,谁都想怼上几句的钟绘静会怎么闹,只能笑着道:“姑姑不嫌弃的话,我自然是喜欢的。” 看着雪晴真的坐下,初晴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芒,爱晴和雨晴脸上的羡慕嫉妒之色更是遮都遮掩不住——钟绘静嫁的可是淄阳崔家的直系子弟啊,崔正林虽然据说很是平庸,还瘸了一条腿,但从每年送回来的年礼不难看出,崔正林这一房在崔家还是非常有能量和地位的。钟绘静对雪晴另眼相看,一定会给她带去很多好处。 几人的脸色钟绘静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嗤笑一声,没有理会她们,而是往桌上微微一扫,轻轻挑眉,道:“怎生不见大嫂?刚回来的时候没见她,还以为是忙得脱不开身,可这会怎么……大哥,不会是你终于把她给休了吧!” 钟绘静这话恶意满满,让钟熠父子的脸色都是一变,不等他们说话,钟绘静又道:“不对,依依还有半个月就要大婚,就要进东宫,大哥就算再怎么厌恶不喜,也不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把她休了才是!那么,她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呢?对了,我记得大哥膝下有三子四女,可我今儿却只见到了两个侄儿,还有最小的一个没见着呢!” “杨氏和赓哥儿在祠堂!”钟善继沉声道:“静儿,你若想见她,等今日过了之后可以去祠堂见她,现在是用膳的时候。” “祠堂?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在这种时候被关到祠堂去了啊!”钟绘静可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尤其是在笃定钟家无人会与她直接翻脸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她装出一脸的好奇,道:“大哥,能和妹妹说一说吗?” 钟熠的脸色一黑,杨茹做的那些事情他怎么说的出口! 倒是坐在另外一桌的初晴苦笑一声,道:“劳姑姑关心了!我娘要知道还有人惦记她,会问一声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我可不关心她,我和她没那么好的交情!”钟绘静冷笑一声,关心?当年知道自己嫁到崔家能够的莫大的好处,她的这位好大嫂可没少上蹿下跳,她还能关心她?她冷笑道:“我只是比较好奇,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会让最最在乎颜面的人在这种时候把她给关祠堂去而已!” 钟绘静的回答狠狠地噎了初晴一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才好,只能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而后闭上了嘴。当然,狠狠地瞪雪晴一眼,让钟绘静明白杨茹被关祠堂和雪晴脱不开关系也是有必要的。 “大姐姐等我作甚?可是还觉得大伯母被关祠堂是我的错?”雪晴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当下直接挑破,而后又道:“我不否认她被关祠堂和我有关系,赓哥儿被送去与她作伴也和我有关系,但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你~”初晴恨极,虽然书荟姑姑在她耳边说了让她别擅自插手杨茹的事情的话,她也知道杨茹别出来蹦跶对她有好处,但不意味着她就不恨雪晴。 “我怎地?”雪晴挑眉,一副你有本事来咬我的样子。 初晴还真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但也就只能想想,最后只能忿忿的甩头不去理她。雪晴挑眉,一脸的得意。 “噗嗤~”钟绘静一笑出来,而后对沈月绮道:“二嫂,囡囡怎么这么可爱啊!不行,就算二嫂舍不得我也得向你讨要囡囡,这么精灵古怪的丫头,错过了,我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妹妹又说笑!”沈月绮摇头,道:“妹妹都有妮姐儿那么温婉可人的女儿了,还与我要囡囡作甚?我和你二哥就这么一个孩子,可舍不得给人。” “二嫂这是要我把话说明白吗?”钟绘静笑,不理会端氏的眼色,直接道:“我是想让囡囡给我当儿媳!” 果然!钟珥夫妻心里都觉得一颗石头落了地,而钟绘静却继续道:“二哥二嫂,囡囡是我的亲侄女,她要嫁给辉哥儿,那是亲上加亲,我这个当姑姑的一定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不,是一定会比心疼亲生女儿还要心疼她。” “妹妹,我们膝下只有……” “二嫂,我知道你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知道囡囡今年也才十一岁,谈婚论嫁还早着点。”钟绘静毫不客气地打断沈月绮,道:“我的意思也就只是让两个孩子把亲事定下来,而后两个孩子也能名正言顺的早早培养感情……就像你当年和二哥一样,早早的知道对方是另外一半,早早的培养感情,成了亲之后也能过得更好更幸福。” “静儿,你喜欢囡囡我很高兴,但是让囡囡和辉哥儿……”钟珥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开口,他非常坚定的道:“你二嫂也说了,我们就囡囡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我们也决定了,囡囡不嫁人,她要坐产招婿!” 什么?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根本不知道杨茹做了什么的初晴等人更是惊讶的眼睛都差点掉了出来——杨茹给钟珥下药的事情,钟善继下了封口令,小一辈的除了雪晴之外,只有那日也在场的钟蔺纬知道这件事情,就连付华娟都不知道,一直安心备嫁的初晴就更不知道了。 “二哥,你……”钟绘静想过两人会拒绝,但万万没想到两人会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她直接道:“你糊涂了吗?愿意上门做赘婿的能有好的吗?你这不是要耽误囡囡一辈子吗?我知道二嫂伤了身子,想再给你添个一儿半女的不容易,但……”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钟珥打断了钟绘静即将出口的劝他纳妾的话语,直接道:“是我被人算计了,下了绝嗣的药,今生除了囡囡之外不可能再有孩子。这件事情爹娘也都清楚,你若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们。” “什么?”钟绘静不敢置信的看着钟珥,然后又看向钟善继等人,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反驳,显然,这钟珥并不是为了拒绝她编了出来的,可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呢?不期然的,她想到了一直没露面的杨茹,而后不假思索的道:“不会是杨茹算计你的吧?” “姑姑,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娘身上泼!”钟绘静的话让初晴直接跳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如果钟绘静猜中的事实,会给她带去怎样的影响。 “是谁做的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不说的。”钟珥神色淡淡的,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严肃的道:“我最近一直在请大夫调理,但大夫能做到的也只是让我的身子更强健一些,不至于被体内残留的毒素把身子给弄垮了,更多的,大夫也束手无策,我这辈子注定只能有囡囡这么一个女儿。” 所以,她看上的儿媳妇是不大可能到手了!钟绘静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安抚or调/教 “秀儿,你回来了!”付华娟一进门,在房间里等了有一会儿的钟蔺纬就放下了做样子的书看了过去,亲昵的叫了一声她的小名之后,关切的道:“累坏了吧!” 付华娟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没有吱声。 “秀儿……” “我累了,要先沐浴!”付华娟一副一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说的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就去了浴房,她的贴身大丫鬟落英早她一步回来,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热水。 成亲近半年,这是付华娟第一次给钟蔺纬脸色看,这让钟蔺纬颇为不自在,心头也有些恚怒。 但一来他也知道自己理屈,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付华娟,二来方才付华娟和端氏给今晚在花厅侍候的丫鬟婆子下封口令的时候,他和钟善继、钟熠则在书房商议这件事情的善后处理。钟善继和钟熠也都说了,这件事情还需要付华娟帮衬着收拾善后,他必须将付华娟安抚住,而后让她全力帮衬着端氏把内宅管好。 所以,就算心头也颇有些恼,也没有任着性子扭头离开,而是让人泡了一壶茶,一边饮茶一边等付华娟沐浴出来,而脑子里则控制不住的想今晚的事情。 因为钟珥的那番话和钟绘静满满恶意的猜度言语,原本气氛就有些怪怪的家宴气氛就更加的怪异了,精心准备的宴席,不过半个时辰就散了场。 钟蔺纬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不是蠢到了极点,心里应该都已经猜到了某些真相——钟珥说话是有所保留,没有肯定钟绘静的猜测,但他也没有否定啊!这说明什么,说明钟绘静的猜测无误,他还真的是被杨茹这个长嫂下了绝嗣药,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好把有些话直接说出口而已! 这让钟蔺纬恨到了极点!他就不能为了钟家,为了即将进东宫的初晴,否定钟绘静的恶意猜测吗?至于说钟珥是受害者的事实,若不是钟绘静一再的挑事,一再的想要把雪晴和崔穆辉拉在一起,才让钟珥说了那些话的事实,却被钟蔺纬放到了一边——钟家虽然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钟家了,但依旧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崔家,就算钟绘静做的再过分,有些事情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今晚一定有很多人彻夜难安,无法无眠吧!钟蔺纬在心里叹息一声。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二房和三房还真没受多大的影响。 有些话说出了口,雪晴一家三口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钟珥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钟绘静再怎么喜欢中意雪晴,也不能再说那种话了吧!当然,或许她还是不会放弃,但是既然她不能体谅钟珥一家,他们也没有必要体谅她了,不是吗? 所以,把话说开了,一家三口之中最最在乎钟绘静的钟珥反而像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整个人敞亮了许多,回到沁园之后,看了一小会儿书,就和依旧动不动就觉得困倦难耐的沈月绮歇下了,这会说不得已经做了好几个梦。 二房不受影响,三房受到的影响也很微弱。 只有听了儿女转述之后,心里惊讶无比的郑姨娘向钟仐询问了几句,知道了杨茹的所作所为之后感慨了一番之外,也就放下了——不放下还能怎么办呢?别说是事情已经如此,就算还有很多挽救的办法,她一个姨娘,又能做什么呢?与其胡思乱想这些那些,不如好好的交待晚晴,让她在雪晴需要的时候,跟着多跑跑腿,当个小尾巴。 至于梅汐涓和雨晴,前者是个除了儿子万事不关心的,就连钟仐和雨晴也不被她放在心上,更别说其他人了,后者幸灾乐祸了一番之后又觉得没意思,也就把这件事情压在了心底。 钟蔺纬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等到一壶茶彻底没有了温度的时候,付华娟才带着一身湿气再次出现在房间里。 付华娟倒也没有故意耽搁时间,她甚至比平日还要稍微快一点,但回房之后,脸色还是淡淡的,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几个丫鬟侍候着给她绞干头发,没有主动和钟蔺纬开口说话。 钟蔺纬脸色有些讪讪的,等到付华娟的头发绞得差不多了,梳头丫鬟上前小心的为她通头发的时候,他放下茶杯走了过去,微微一伸手,道:“这里不用你们侍候,把梳子给我,都下去吧!” “是,大少爷!”不用付华娟开口,梳头丫鬟就乖巧的将梳子递到钟蔺纬手中,围着付华娟的丫鬟们也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出,将房间留给了成亲之后,第一次有了点儿小别捏的小夫妻。 “大奶奶这是在生为夫的气吧!”钟蔺纬一边笨拙的为付华娟梳着头发,一边轻声道:“是我不对,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大奶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想过和你说的,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是太丢脸了,我是真不知道该开口和你说,我真的……” “你我夫妻,原是一体,再丢脸的事情我还能笑话你吗?”付华娟脸上带着伤感,道:“你那么想,说到底还是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我最最伤心的是这个。” “是我错了!”钟蔺纬将手轻轻的搭在付华娟的肩上,道:“我原是担心把事情与你说了,你会因为娘的胡作非为看不起她,连带着也看不起我,却没想到瞒着你会给你带来伤害……秀儿,对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想要的是你把我当成那个能够一起分担所有的人。”付华娟微微仰头,认真地看着钟蔺纬,道:“至亲至疏是夫妻,我不希望我们像公公婆婆那样貌合神离,明明应该是最最亲密的人,有的时候却比陌生人还要生分。” “不会的,我们绝对不会变成那样的。”钟蔺纬神色微微一紧,道:“能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我又怎么可能让我们之间变成那个样子呢?” “所以呢?”付华娟看着钟蔺纬,满眼的都是期待。 钟蔺纬呆了呆,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就那么一下,便笑了,道:“我觉得,首先我应该把今日二叔说的,他被人下了绝育药的事情与你说一说。唉~二叔并不是信口胡言,而姑姑猜的也没错,确实是母亲……” 钟蔺纬叹息着,将那日的事情有所删减的说了一遍,末了,一脸苦意的道:“我真的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就因为嫉妒?她就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或许她还就真没想过!”付华娟无奈的摇头,道:“母亲心思简单,很多时候做事全凭喜恶……可是她就没想过这件事情暴露之后,会给父亲、给你们兄妹带去怎样恶劣的影响吗?这件事情是要外传出去一丝风声,就有可能影响依依的婚事。三妹妹说的事情不是已经得到证实了吗?慕容家那个叫慕容雪玲的姑娘也已经到了盛京,你说这种时候母亲做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 就算在书房的时候钟善继和钟熠已经商量了很多,但是付华娟的话还是让钟蔺纬以为已经沉到了谷底的心继续往下沉——初晴能不能进东宫,对次辅付广清一派很重要,对钟家更重要,要是这件事情横生波折,钟家数年的心血付诸流水不说,很多未来的计划也会夭折。 “秀儿,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钟蔺纬一脸的求助,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和岳祖父商议商议,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钟蔺纬这话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事情目前为止还在钟家的掌握之中,但是他们真不敢确定在初晴大婚前不出任何漏子,肆意无忌的钟绘静和心中有怨恨、完全不顾大局的钟珥都有可能把事情捅出去,还有今日那些听了话音的人…… 今日之前,钟善继祖孙最想瞒着的就是付华娟,不希望这么大的一个把柄通过她送到付广清手里,但是现在,却不得不亲手把自己的把柄送上,而后求得付广清的帮助。 “这件事情很有必要与祖父通个声气,如果祖父完全不知情,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就也很难做出做正确的应对!”付华娟点点头,想了想,道:“我明儿就回去……你在家等我消息,我不希望祖父一气之下,拿你撒气。” “不,我和你一起去!”钟蔺纬摇头,道:“你不希望岳祖父冲我发脾气,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因为娘的胡来被岳祖父责骂。你刚刚也说了,我们是夫妻,原该是一体的,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让你一人应对?” 付华娟定定的看着钟蔺纬,好一会儿之后,笑了,道:“好,我们一起回去,一起面对。夫君,除了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之外,我还希望你记住另外一件事情。” “你说!” “从我和你拜堂成亲的那日起,对于付家而言,我就是泼去的水,回到娘家只是个客。”付华娟认真无比的道:“这一点,我不会伤感,身为女子,都会有这一天。但是如果我成了娘家的客人之后,在夫家却还被人当外人……这会让我痛不欲生。” 付华娟的话让钟蔺纬也忍不住脸红,他轻咳一声,道:“秀儿,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无论旁人怎么看,对我来说,你会是那个最最亲密,什么秘密都能够分享,什么事情都能够一起承担的人。” 钟蔺纬这话付华娟可不敢相信,就算知道他现在说这个,算是发自肺腑,但是谁知道睡一觉起来之后会不会就抛到了脑后?不过,想要把人调/教出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她有心理准备。她绽开今晚最甜的笑脸,轻轻地往后一靠,靠在钟蔺纬身上,轻声道:“我相信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松口 钟蔺纬和付华娟这边暂时恢复了平静,钟蔺纬甚至觉得经过方才的“推心置腹”,原本就很亲昵的夫妻关系更加的亲密了。 而觉得自己的算计被杨茹给破坏了,一回到暂居的院子就大发脾气,不管自己早就已经嫁为崔家妇,不管这是她出嫁十多年第一次回娘家,又是摔东西又是破口咒骂,甚至都没有顾及在院子里侍候的钟家下人的钟绘静也在女儿崔亚妮的劝说下,至少没有再吵下去了。默认分章[7] 只有初晴脸色苍白的坐在房里,双手微微颤抖,满脸的恨意和惶惶不安。她从来就不是个绝顶聪明的,眼界也不够,但总还是明白,杨茹给钟珥下绝育药的事情闹开之后,会给她带去怎样的后果。 “姑娘,您也别太焦虑了!”书荟亲手端着厨房刚刚送过来的燕窝,小心的放到桌上之后,安慰道:“被下了绝嗣药是二老爷的一面之词,谁知道真有其事还是既舍不得三姑娘,又不愿意与姑太太闹得太僵,编出来的借口?” “姑姑,你不知道,我娘她……” “姑娘~”书荟不等初晴把话说完就高声打断了她,一脸严肃的道:“姑娘,大夫人会犯糊涂,也会做错事情,但是给小叔子下绝嗣药这种荒诞到了极点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可是……”初晴一脸的犹豫,说实话,她还真的相信母亲能做那样的事情,毕竟一直她在儿女面前却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恶意和看不起,初晴完全相信杨茹会因为那些她不明白也不理解但却继承了的恶意给钟珥下绝嗣药。 “没有可是!”书荟再一次打断了初晴,脸色也更严肃了,道:“二老爷是为了拒绝姑太太编了一个借口,至于姑太太……她那般恶意猜测,不过是因为她远嫁淄阳崔家,心头一直有怨。她对老夫人都没个好声气,说话总要让老夫人不舒服,对兄嫂还能好?她那般恶意的猜测,不过是试图用最大的恶意,挑起各方的矛盾而已,姑娘不能因为他们的言语,就怀疑大夫人。大夫人是姑娘的亲娘,大夫人好了,姑娘和大少爷、四少爷才能好。” 她的意思是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自己都要坚持立场,一口咬定母亲什么都没做?初晴大概明白了书荟的意思,只是这样能行吗? “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万一……”初晴一脸苦相,道:“姑母这才回来就闹出这么一出事情来,距大婚还有半个月多,谁知道这半个多月里她还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这个不是姑娘管得了的!”书荟冷静的道:“姑太太显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不,或许应该说她对钟家满心怨怼,这次回来也不不大可能是我们之前猜想的,因为姑娘您要进东宫才回来的。既然如此,姑娘会不会因为她的肆意妄为受影响,肯定不在她的考量之中,或者说她不会在乎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会给姑娘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甚至有可能故意做些让姑娘难堪,影响姑娘名声甚至前程的事情。” 初晴恨恨的点头,道:“早知道她是如此这般的,就不应该让她回来。” “姑娘~”书荟摇摇头,一脸不赞同的道:“老太爷,老夫人只有姑太太这么一个女儿,当年让姑太太远嫁也是情势所逼,心里不知道有多愧疚呢!就算姑太太今日的言行举止很不恰当,让老太爷和老夫人心里生恼,但您方才的这些话也是不合适的。” “这里是有我和姑姑……”初晴知道书荟的意思,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知道姑娘信任我,但不代表姑娘在我面前就能这般的不谨慎。”书荟语重心长的道:“进宫之后,每一步走的都会非常的不容易,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会错。” “姑姑教导的对!”初晴一脸虚心受教的点头,而又又担忧的道:“姑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今日席上的那些话要传到外面去……真要那样的话,我真的是活不了了!” “姑娘不用太担心,别说只是几句没有任何凭据的胡言乱语,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挡着呢,压不到姑娘头上。”书荟微微一笑,道:“姑娘嫁与太子为侧妃可是国之大事,是钟家如今最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这个,姑娘固然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但老太爷、大老爷付出的心血更多,就连付大人也没少为这个操心劳神。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姑娘的大事。” “姑姑说的这些我也知道,可是我还是担心啊!”初晴并没有因为书荟的这些话而少了担心,她苦笑连连,道:“我真的怕自己像严浅忆一样……严家何尝不想将她平平顺顺的送进东宫,可如今呢?” 提到严浅忆,初晴忍不住颤栗起来——就在前天,严家传出消息,缠绵病床的严浅忆重病不治,香消玉殒了。 她到底是真的死了还是被死亡,初晴不得而知,但她却知道,那个一脸温柔,仿佛水做的女子就算没有真的死去,她以后也不能用严浅忆这个名字,严家大姑娘这个身份活在人前了。 “姑娘和严姑娘不一样。”书荟轻叹一声,严浅忆的消息还是她私下悄悄告诉初晴的,她分析道:“姑娘没有像严姑娘那样,先是被三姑娘当着那么多的人下了面子,惹得邢姑娘厌恶了她不说,连皇后娘娘都将她斥责了一通。而后却不知道收敛,该老老实实留在家中备嫁,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能做的时候,非要去什么宴会,试图在宴会上出风头不说,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使绊子……当然,真正压死她的还是王家那位姑娘走了承恩公的路子早一步进了东宫。东宫如今虽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但等到姑娘进宫之后,太子肯定会给王沅茜王姑娘名份的。” “有什么不一样呢?姑姑别忘了,除了已经在东宫的王沅茜之外,还有一个慕容雪玲!”初晴苦笑,而后灵光一闪,道:“姑姑,你说慕容家有没有可能为了让我给慕容雪玲腾位置做一些手脚?姑母嫁的崔家,崔家和慕容家可是一气连枝的世家啊!”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皇上也好,太子殿下也罢,绝对不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书荟肯定道:“严姑娘还能说自己作死,王姑娘上位还能说是顺应时局,但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而皇上也绝对不会容许太子身边有太多世家姑娘存在。就算姑娘真出点事情,无法进东宫,皇上也只会在盛京名门之中为太子另选他人。” 正说着,门口传来轻扣声,初晴微微一惊,书荟朝她安抚的笑笑,扬声道:“谁?” “姑姑,是奴婢!”初晴身边的大丫鬟香吟的声音响起,道:“奴婢过来向姑娘回话!” “进来吧!”初晴整个人紧张起来,香吟是她回房之后又派过去打探消息,看看端氏和付华娟怎么处理善后的。 香吟轻轻推门进来,给初晴行过礼之后,道:“姑娘,老夫人和大奶奶将侍候主子们用膳的婆子丫鬟全都集中了起来,除了主子们身边的一等之外,其他的丫鬟婆子明儿一早会被送到庄子上。老夫人说了,让她们在庄子上安心的呆上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如果没有任何的流言,会让她们重新回府侍候。一等的也都被下了封口令,大奶奶说了,但凡有任何不好听的传出来,不管是她们有意外传的还是无意说漏嘴的,一家子老小,全都买进山里去。” 香吟的话让初晴大松一口气,却听香吟继续道:“当着她们的面,老夫人和大奶奶又令人守好门户,在姑娘出嫁之前,所有一等的都不允许擅自外出,还让她们一个监督一个,让她们一旦发现对方有胡说的苗头,就上报给老夫人和大奶奶。如果发现对方胡说却不回禀的,一经发现,一并受罚。” “那姑太太那儿呢?”书荟问道。 “老夫人让兰婆婆暂时去姑太太身边侍候了!”香吟立刻回答道:“奴婢刚一过去就被发现了,大奶奶让奴婢在一旁听着看着,还让奴婢回来与姑娘好好的学学,她让奴婢转告姑娘,说这件事情她会尽全力盯着,出任何纰漏她亲自来向姑娘请罪,还请姑娘不要太担心,把自己养得好好的,等着好日子到来更重要。” “有大嫂这句话,我自然能安心了!”初晴热泪盈眶,幸好有个靠谱的大嫂,要不然,她真得被不靠谱的亲娘害死。 “有大奶奶出手,姑娘可以安心备嫁了!”书荟也笑了,点点头,道:“能有这样一心为您着想的大嫂,是姑娘的福气。” “是!”初晴点点头,却又道:“能有姑姑这样沉着冷静、睿智老道的人指点,更是我的福气。姑姑,你就跟我一起进宫去吧,没有你在身边指点,我真的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姑娘,不是我不愿意进宫侍候姑娘,而是我……”书荟叹息一声,道:“如果我出宫之后没有定过亲事,男方没有在娶我之前就死了,跟着姑娘进宫也没什么,但有了这回事……讲究一些的,说不得会认为我是个命硬的。” “不是姑姑命硬,是那没福气的男人命薄,配不上姑姑这样好的人。”初晴想都不想就回了一句,而后继续满脸哀求的看着书荟,道:“姑姑,你就帮帮我吧?你也知道,我娘是个不靠谱的,什么都指望不上,她别再出什么幺蛾子给我添乱就是好的了。大嫂虽然精明能干,但我在宫里,她就算想帮我,大多时候也都是鞭长莫及,只有你了。” 初晴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书荟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叹口气,道:“姑娘一再的盛情邀请奴婢与您一起进宫,奴婢要是咬死不答应未免也太过不识抬举,奴婢答应您便是!” 她这一松口,称呼便有了变化。 初晴欢呼一声,兴奋的抓住书荟的手,道:“姑姑放心,无论以后怎样,我会姑姑都不会变的,我一定会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姑姑孝顺的!” 说这话的时候,初晴完全忘了她以前对她的亲姑姑钟绘静有多么的淡漠,而如今又有多了的怨恨了! 书荟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笑笑,道:“孝顺不孝顺的话,姑娘不许再说,那会让奴婢折寿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诱哄和拆招 “盛京的气候其实并不大适合种植昙花,就算是精心照顾,看起来也不大精神。”指着钟府仅有的两株昙花,崔亚妮笑盈盈的道:“相比之下,淄阳就好多了,我家花园里有一株我娘生我那年亲手种下的昙花,足足有房子高,每年开花上百多,每次十余多一起绽放,可漂亮了。” “听表姐这么一说,就知道一定会非常漂亮。”雪晴笑着附和一声。崔亚妮与她同岁,但月份上却大两个月,两人问过对方的生辰之后,雪晴就以表姐相称。 接风宴的当天晚上,端氏和付华娟联手,将当天晚上因为侍候主子们用膳听到了某些话的丫鬟婆子或者送到庄子上或者狠狠的警告整顿了一番。 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至少内宅之中平日不能说随处可见,但总能撞到的说上没甚活计,就三三两两一起说闲话的事情完全杜绝了,整个内宅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而这也让原本打算只要能达到目的,就不管手段和后果的钟绘静收敛了些,总算没再拉着沈月绮和钟珥“讨要”雪晴,也没有再说什么让雪晴给她做儿媳妇的话,而是一有时间就带着女儿崔亚妮和沈月绮母女联络感情。显然,她并没有放弃,只是采取了一种自认为温和婉转的方式而已! 嗯,让崔亚妮在雪晴耳朵边一个劲的夸赞崔穆辉有多优秀,一个劲的说淄阳有多好,一个劲的说崔家如何不凡也是她们选择的手段——如果雪晴被她们说得心动了,那不就省了很多事情了吗? “说得再动听,也没有看上去那么美丽和震撼,这样的美景还得亲眼看看才行。”崔亚妮笑着道:“表姐可以和我们一起回淄阳,要是大表姐一成亲就出发的话,还能看最后的一批昙花绽放。” “我倒真的很想,可……”雪晴笑着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如今学业很重,老师不松口,别说出远门,就连多休息一日都不可能。” “那就干脆换个地方求学好了!”崔亚妮一脸的无所谓,道:“我们崔家族学有的是好先生,虽说一般不收外姓人,但只要表姐愿意,我给爹爹去封信,爹爹一定能想办法让表妹和我一起去崔家族学求学的。” “这个……”雪晴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微微顿了顿,轻声道:“崔莹崔姐姐如今也在青舍求学。” 雪晴没有说青舍比崔家族学更好,但连崔家嫡支嫡女都在青舍学习,至少能证明青舍起码不会比崔家族学差,既如此,她又何必舍近求远,离开自己最熟悉的舒适环境,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 崔亚妮脸色一红。崔莹她自然是认识的,那位可是嫡子唯一的一位嫡出姑娘,就算不是长房所出,也被崔家嫡系千娇百宠的捧着。 她轻咳一声,道:“是我莽撞了,忘了青舍是三姑娘不远千里,离乡背井也要来求学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就算好先生比不得崔家族学那么多,也肯定有学识渊博的大家坐镇。能与三姑娘等世家嫡系嫡出的姑娘同窗求学,是表妹的福气!” “能有我这样的同窗,也是她们的运气。”雪晴笑眯眯的接了一句,而后迎着崔亚妮的视线笑道:“这话是皇甫悦萼皇甫姐姐说的,表姐或许与她不熟,她是皇甫家的嫡女,排行第五。” “皇甫家的姑娘我倒也认识几位,不过这位五姑娘倒真是不熟!”崔亚妮的笑容也尴尬了起来,不好意思说她认识的那些皇甫家的姑娘和她在崔家的出身相当,都是直系的嫡出姑娘,嫡系的、就算是别说是嫡出的,就算是庶出的也未必愿意与她一个父辈就已经出了嫡系的来往。 世家最为重视嫡庶,而世家子女在交际来往的时候也格外重视对方的出身,只有优秀到了极点或者窝囊到了极点的人才会例外。 “有机会的话我介绍皇甫姐姐她们与表姐认识。”雪晴不甚走心的道:“还有嬴依诺嬴姐姐、慕容思萌慕容姐姐等人,她们和崔姐姐一样,都是脾气极好,性子极好,特别好交往的人。对了,还有俞欢俞姐姐,她之前在崔家族学呆过两年,表姐应该也认识她吧!” “自然是认识的。”崔亚妮的神色越发的尴尬了,和崔莹一样,她也认识俞欢。但是,是她认识这两位,这两位认不认识她可就不好说了。毕竟一个是崔家嫡系唯一的嫡女,所有崔家姑娘都得仰望的存在,一个是崔家的贵客,安教教主的掌上明珠,连崔莹有的时候都得让着点的存在,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主动与她一个崔家直系之中并不算顶尖的人来往呢? “那就太好了!”雪晴对崔亚妮的尴尬视而不见,她抚掌笑道:“俞姐姐最最是个烦人的,与我吵了好几次,说要到家里来玩,要我设个小宴请她们几个过来一起说说笑笑闹闹。我性子懒散,不爱折腾,嘴上答应着,却总是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准备。这样吧,我和我娘商量一声,在大姐姐大婚之前请些朋友来家里戏耍一番,也好让家里也热闹热闹。” “这个表妹决定就好!”崔亚妮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她倒真的想找机会和崔莹俞欢这些一直需要仰望的姑娘们亲近,但也怕真到那个时候让雪晴等她心里并不大看得起的表姐表妹发现,她其实也就只是数以百计的崔家直系姑娘之中出色却不算顶尖的那种。 “既然表姐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继续偷懒了,和我娘商议一声,把该准备的准备起来。”雪晴笑盈盈的,她相信,有了这番话,至少今日崔亚妮不会缠着她不放,一个劲的说崔家如何如何好,淄阳如何如何好,一个劲的想把自己拐去淄阳。 “表妹决定就好!”崔亚妮笑笑,而后眼睛一亮,遮着脚步有些匆匆的身影,道:“咦,那不是表妹院子里的秦妈妈吗?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表妹啊?” “还真是!”雪晴点点头,而后笑着挥手,扬声道:“奶娘,我在这里呢!” 秦氏还真是来找雪晴的,顺着声音过来,恭敬的道:姑娘,吴大夫来了,正在给二爷和二夫人把脉,你是不是过去看一看?” “吴大夫来了啊!”雪晴脸色一正,转向崔亚妮,道:“表姐,吴大夫最近一直在给我爹娘开药调理,他们一个体内有太多残留的毒素,一个内体虚弱不堪,随便动一动就累得慌……吴大夫的医术虽然不算高明,但有大夫诊治总是让人心安一些。” “二舅二舅母的身体要紧,表妹赶紧去吧,不用管我!”崔亚妮笑笑,雪晴也不与她客气,带着秦氏和一直紧跟着她的明秀就离开了。 等她们走远,一直在崔亚妮身边贴身侍候,和明秀一般不声不响的丫鬟就轻声道:“姑娘,三姑娘不会真的和莹姑娘相交莫逆吧?莹姑娘素来眼高于顶,寻常一点儿的,她可是连余光都不会施舍一个的。” “她若是个寻常的,爹爹能因为她让娘带着我和大哥不远千里的来这一趟?”崔亚妮白了丫鬟一眼,又皱眉道:“算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明白,还是回去问娘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秘闻 “钟叔叔和婶婶的身体恢复状况良好,婶婶除了凝香丸之外,我再给她开一服药搭配着,叔父也可以换第三服药了,吃完第三服药,叔父体内的毒素还会有影响,但极其微弱,就算不继续吃药治疗,半年左右也能被身体自行排出。”殷宏澜笑眯眯的,脸上颇有些自得,道:“叔父祛毒很成功,如果没有亲眼见这一过程,就算是绝世圣手也未必能够肯定叔父曾经长年累月的服毒,体内不多的毒药是残留下来的。” “真是太好了!”沈月绮满心欢喜,她一脸感激的看着殷宏澜,道:“小神医,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您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啊!” “都是自己人,婶婶说这个客气话做什么!”殷宏澜笑呵呵的,眼睛却一直往雪晴身上瞟,一副有话想说却又不大好意思说的样子。 雪晴失笑,直接道:“澜哥儿,有什么就直说吧!” “那我可就真说了!”殷宏澜嘻嘻一笑,道:“听说姐姐琴艺高超,冠绝盛京,连那些从小不知道花了多少银钱和功夫培养的世家嫡女们都望尘莫及……姐姐,那日有空能不能弹一曲给我听听啊!” “当然可以!”雪晴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她又怎么能够拒绝呢? “那就太好了!”殷宏澜欢呼一声,又小声道:“姐姐,丑话我可说在前头……那个,其实啊,我不怎么懂音律,那种舒缓一点的曲子,我听不到半刻钟准能呼呼大睡……到时候我要一个不小心也睡着了,你可不能生我的气啊!” “放心吧,不会的。”雪晴一脸的好笑,沈月绮也是,殷宏澜医术再高超厉害,也就只是个孩子啊! “小神医~”钟珥神色有些凝重的叫了一声,但话一出口,他就顿住了,没有继续和殷宏澜说话,而是微微偏头,对一直在房里侍候的秦氏等人道:“你们先下去!” 秦氏等人微微一怔,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放下手上的东西,鱼贯而出。明秀则微微顿了顿,小心的走到吴大夫身边,低声和吴大夫说了两句,把吴大夫也给请了出去,房里很快就只剩下钟珥一家三口和殷宏澜了。 “小神医~”钟珥再一次开口,他脸色郑重,神情严肃,眉宇之间甚至还带了一丝决然,让因为他的举动收住了脸上笑容的三人情不自禁的坐得更直了些,表情也都严肃起来。 “照小神医方才所言,我的身体如今已然大好,几乎查不出曾经长年累月中毒的迹象……”钟珥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殷宏澜身上,见他点头,又继续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要给我下毒的那人矢口否认给我下过毒,我们说不得反而要担上污蔑人的罪名了?” “这个我也不好说!”殷宏澜挠挠头,道:“我只知道叔父祛毒很成功,你如今的状态,别说寻常的大夫,就算我大伯来了,也未必能从脉象上断定你曾经被人十多年如一日的下毒……咦,还没有让给你下毒的那个坏人认罪吗?” 殷宏澜的反问让钟珥的脸微微一黑,还是雪晴苦笑一声,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其中有些事情我也不好与你说。” “我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足为道人道!”殷宏澜一脸了然,他年纪不大,经历也不多,但医药世家出身的他从长辈口中听过太多的家族秘辛,有些事情上格外的通透。他呵呵一笑,没有再追问钟家对钟珥被人下毒这件事情怎么处理,而是笑呵呵的看着钟珥,直接道:“叔父问这个可是有什么想法?或者说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如果有,你尽管说,我能帮得上的,立刻就帮忙,力有不逮的……嘿嘿,我还有一堆长辈呢,总能找到个能帮忙的。” 殷宏澜满是赤子之心的回答让钟珥心头一暖,他轻声道:“小神医,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脉象像之前那样,医术算得上高明的大夫把脉之后有点儿拿不准到底有没有中毒?” “这个简单,叔父找我问这个,算是找对人了!”殷宏澜眼睛一亮,笑嘻嘻的道:“我啊,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稀奇古怪的病,研制稀奇古怪的药……” 说这个的时候,殷宏澜颇有些眉飞色舞,显然说到了他的痒处,他往怀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又一个瓷瓶,掏出第七个才停下,把瓷瓶放到钟珥面前,笑眯眯的道:“这是我自己制出来的一种药丸,吃下去对人没有什么害处,但是却能让原本健康的人脉象有异,有中毒不浅的感觉,只要不扎针验看血液,就不会被人发现。这可是我的独家秘药,除了我谁都没有的。” “小神医,这药丸服下多久能起作用?”钟珥接过瓷瓶,心头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做了他以前会认为不够光明磊落的事情,但是他心头没有任何不安或者愧疚。 “服下后三个时辰才能起作用!”殷宏澜笑嘻嘻的道:“不过,服用一颗能管五天,也就是说如果今晚服下,从明日开始,五天之内脉象都会不一样,直到第五天晚上才会恢复正常脉象。” “这药正是我需要的,谢谢小神医了!”钟珥心头再次叹息一声,当着妻女将瓷瓶收下。 “叔父不用于我客气,你还需要什么吗?”殷宏澜一脸期盼的看着钟珥,他可还有好多好多各种功能的药丸呢! “不需要了,其实这个我也不赞同他服。”钟珥尚未回答,沈月绮就皱眉道:“是药三分毒,就算这药丸本身没什么害处,但谁知道服了这药丸之后,不小心碰到相克的食物会不会……” “阿夕,这药我是一定得服用的。”钟珥摇摇头,打断妻子的话,迎着满脸不理解的沈月绮,道:“阿夕,如果杨氏给我下毒的事情还只是那么几个人知晓,那么我真不用做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但那天为了堵静儿,我不是把事情说出口了吗?我想,现在他们准备做的不仅仅是封住那日在一旁侍候的丫鬟婆子的口,还有找他们信得过、能照他们的意思说话的大夫来证明我并没有中毒。” “你现在体内无毒,并不代表以前没有中啊!”沈月绮还是不赞成钟珥拿自己的身体来弄虚作假,她冷笑一声,道:“就算你体内没毒,就算杨茹咬死不肯认罪,又能怎样?” “他们能以此为由给杨氏翻案,让她错过该承担的罪责,他们会因为我体内无毒,与子嗣无碍往我房里塞人,甚至用下作的手段逼着我纳人进门。”钟珥苦笑,道:“他们还能与我还能再有子女、没必要留囡囡再嫁坐产招婿为由,满足静儿的要求,撮合囡囡和辉哥儿,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能将一切下作的手段用在囡囡身上!” 曾经的钟珥心里总认定钟善继等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人却是好的,如今的钟珥则走到了另一个极端——用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们会怎么想怎么做。 沈月绮皱眉,道:“囡囡是我们的女儿,只要我们坚持,他们的算计就不可能成功。” “阿夕,我不敢赌。”钟珥苦笑,道:“你别忘了,辉哥儿是崔家人,静儿回京也绝对不可能不带足人手,万一他们里应外合,直接将囡囡弄晕了带去淄阳怎么办?” 沈月绮还真没敢那么想,被钟珥这么一说也呆了,倒是一旁的殷宏澜好奇的道:“崔家人?崔家什么人?” “崔穆辉,我姑母的儿子,十多年前我姑母远嫁淄阳,其夫是崔家直系子弟崔正林!”雪晴解释一声,但真不认为殷宏澜能认识崔穆辉。 “崔穆辉?不认识!”殷宏澜摇头,道:“崔家我就和崔儒林大哥有点儿交情,不过我的好些个叔伯倒是经常会去崔家给人看病……至于说崔正林……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听过……哎,我想起来了,我九叔他和我提过这人,说他是个天阉。” 天阉?钟珥一家三口都是浑身一震,齐齐的看向殷宏澜。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殷宏澜一脸无辜的和他们对视,道:“我又没说假话,崔正林确实是个天阉之人……好吧,或许我知道的那个和你们嘴里的这个不过同名同姓,不是同一个人。” 同名同姓不同人?可能吗?如果没有淄阳崔家这个前提自然是可能的,但同族之中是绝无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那么,崔正林真会是殷宏澜说的天阉之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崔穆辉和崔亚妮又是钟绘静和谁生的?钟绘静出嫁之后一直不曾回来主因到底是怨恨钟善继夫妻还是别有原因?当年,钟善继夫妻同意这门亲事的时候,是否另有内情?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三人脑海之中,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了! “那个……”殷宏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底带着心虚,道:“叔父,还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该回去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心惊 “与晖,你说殷小神医说的……”殷宏澜走了,而他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透露的事情却让钟珥一家三口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小神医看起来与他们素味平生,没有任何的恩怨纠缠,没必要针对他们说些骇人听闻的谎言来吓唬我们。”钟珥的脸色严峻之中带着浓浓的苦涩,崔正林是天阉这个消息对他的震撼最大,他心里既心疼钟绘静,心疼她这十多年来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又对她充满了怨气——若崔正林真是天阉之人,崔穆辉、崔亚妮兄妹的身世就非常的有问题,无论谁嫁给崔穆辉,都不可能幸福。 这一些,钟绘静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她却还是瞄准了雪晴,一心一意的想要把雪晴变成她的儿媳妇,在自己那样拒绝之后还不死心,试图用诱哄的手段,让雪晴自己先软化。 钟珥相信雪晴不会被人轻易的蒙蔽,尤其是在她显然不乐意亲近钟绘静母女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但这不意味着钟珥就乐意看到钟绘静母女使手段,而这也是促使他今日向殷宏澜开口,求他支招的原因。 不,他还真有说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来吓唬人,让他们不敢和钟绘静母子三个亲近的原因!雪晴在心里否认一句,殷宏澜走之前,眼底的心虚是那么的明显,她相信钟珥和沈月绮也注意到了,只是他们不知道殷宏澜和安教,不,应该说他们万万想不到俞振霄对自己有企图。看见了,也只会以为殷宏澜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感到不安和心虚而已! 不过,这不意味着雪晴就会怀疑殷宏澜说的是假话,相反,她反而可以肯定殷宏澜说的是事实,崔正林就是个天阉之人,不能确定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通过殷宏澜的口让自己知道呢?俞振霄那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用这种骇人听闻却又容易被揭穿的谎言来吓唬人呢? 但是,雪晴却没有吱声,安静呆在一边看钟珥和沈月绮的反应。 “可是,这也太……”沈月绮恶心不已,她微微顿了顿,轻声道:“与晖,你说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父亲母亲可知道?” “他们应该非常清楚。”钟珥很希望钟善继夫妻是被蒙蔽的,但是他无法违心说那样的话,他苦笑连连,道:“我甚至怀疑当年崔家有意为崔正林聘娶静儿的时候,便已经把这件事情坦言相告,只是父亲为了得到丰厚的回报,还是将静儿给嫁过去了!” 沈月绮默然,她也认为钟善继夫妻没有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知道钟绘静嫁的是什么样的人,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又怎么可能在钟绘静那么怼人的时候还容忍?就算如今很多地方还有求于崔家也不会。 “当年静儿一嫁过去,崔正林父子就使大力气,不惜动用崔家的力量,促使父亲升迁,而这些年来,父亲和大哥仕途顺畅,崔正林父子也使了非常大的力气,逢年过节也总会准备极为丰厚的年礼……”钟珥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心惊,脸上更是一片寒意,道:“崔正林只是崔家的一个直系子弟,就算很有些本事,在崔家颇有些分量,做这些也肯定不轻松。如果说静儿对娘家感情极深,还能解释为崔正林一家看在静儿的面上,念在静儿对娘家的情分才这样,但问题是静儿只有一身的怨恨啊!” “所以,崔正林对岳家如此这般的巴心巴肝,尽心尽力,不是因为情分,而是因为有把柄在父亲他们手中,不得不这般做!”沈月绮摇头,她一直都知道钟善继夫妻是利益至上的人,但是现在才发现,她还是低估,不,是高估了他们,这两人根本就是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的。 钟珥点点头,道:“崔正林做这些事情肯定心不甘情不愿,既然如此,他肯定会让静儿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这肯定是静儿嫁过去就不肯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了,对父亲母亲却没有半点好脸色好声气的原因之一。这浓烈到了极点的怨气,能仅仅只是因为将她远嫁到崔家这么简单吗?” 沈月绮点点头,钟绘静从回到钟家的那日起,身上就带着一股戾气,对端氏说话毫不客气,对钟善继没半点尊重,对钟熠和杨茹也是恶意满满……她微微一怔,道:“与晖,你说大房那夫妻俩知道内情吗?” “杨氏应该不知道,她是个愚钝又嘴巴不够严实的,家中稍微重要一点的事情都未必会让她知道,更别说这种隐秘了。但是大哥……”钟珥摇摇头,道:“拍板决定将静儿嫁给崔正林是是父亲,劝说静儿乖乖嫁人的母亲,但促成这件事情的却是大哥!” 所以,钟熠很多年前出卖了妹妹的幸福和终身,现在又费尽心机的将亲生女儿送进东宫,将来呢?沈月绮看向雪晴,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不,她绝对不会容许他打女儿的主意。 顺着沈月绮的目光,钟珥也看到了一脸沉静的雪晴,他微微顿了顿,道:“囡囡,这些事情太脏,你知道了对你没好处,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好!”雪晴点点头,钟珥沈月绮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他们如今也不过是依靠自己知道的一些信息来做些推断而已,或许接近事实,但却未必会是事实,留下来也不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心里已有成算的雪晴没有耽搁,当下就起身离开,一出门,明秀就迎了上来,低声道:“姑娘,就这小会,易安居、大奶奶还有姑太太那边都来了人打探消息,他们都很关心二老爷和二夫人的身体。” “关心?”雪晴冷笑一声,淡淡的道:“你和奶娘、赵妈妈商量着,放点儿消息出去,就说爹爹服了吴大夫的药精神大好。” “是,姑娘!”明秀点点头,没有问缘由。 交代过后,雪晴便沉默了下来,两人一路慢慢的走回梅香园,在跨过梅香园大门门槛的时候,雪晴轻叹一口气,道:“你一会儿去一趟花房,告诉鸢尾,我想见闵月护法。” 明秀微微一怔,但依旧没有多问,应诺道:“是,姑娘。” “如果可以的话,请她尽快!”雪晴叹息一声,终究还是她先走出了这一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敲打 “属下见过姑娘~”进了房,闵月就非常恭敬的向雪晴拱手问好,她一身紧身黑衣,显然是悄悄潜入的。 “闵护法无须客气!”雪晴心头叹息一声,让明秀传话的时候她就猜到闵月会尽快过来见她,但是,闵月会连夜过来却还是让她颇为意外。 她看着一脸恭敬的闵月,开门见山的道:“今日将闵护法请过来,是想向闵护法询问一下崔家,准确的说是崔正林这一房的事情,不知道闵护法知道多少?” 俞振霄已回青州,让殷宏澜把崔正林是天阉之人这个秘密透露给她的,最可能的就是闵月,只是说她在打什么主意……让明秀去找鸢尾的时候雪晴还不十分清楚,但经过几个时辰的思索之后,却已经理清了。 “姑娘不担心是属下请殷小爷说的那些话是假的?”闵月不答反问,就如雪晴猜测的那样,殷宏澜确实是得了她的授意才说了那些话的,要不然,根本就不知道崔正林这个人的殷宏澜又怎么会说那些话呢! “我想你让澜哥儿说那些话定有用意,但我也相信你绝对不会为了某些目的,编造这么一个谎言出来,你真要是这般糊涂的人,不会年纪轻轻就成为安教的护法。”雪晴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安教的的护法之中有几男几女,但我知道这些男女护法之中,女护法各方面肯定会更厉害……世道就是这样的,女子如果不能比男人强更多,那么在同一领域必然会成为男子的附庸。” 雪晴的话让闵月眼中带出一抹傲然,口中却谦虚道:“姑娘谬赞了,闵月能有今日是少主器重提拔,要不然,闵月一介女流,又怎能有今日!” “俞少教主是个知人善用的,他提拔栽培的人肯定不少,但又有几个人能坐上护法的位子呢?”雪晴笑,道:“打铁还靠自身硬,如果闵护法自己的本事不够硬,就算有俞少教主器重,也未必能有今日,也未必会被委以重任,将你留在盛京了。” “少主将属下留在盛京,最看重的是属下忠心耿耿,对少主的一片忠心日月可表!”闵月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俞振霄离京之前的话语,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如果不是绝对的信任,俞振霄又怎么可能将他的软肋让自己知晓,还让自己留在盛京保护雪晴,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帮助呢? “这个我相信!”雪晴点点头,道:“那日俞少教主令你将我‘请’到茶舍,他与我说了很多话,说了些什么你或许心里有底或许没有,不过,他当初的交待,想必你还没有忘记。” “属下不敢忘记!”闵月神色微微一紧,道:“少主说,他不在盛京的时候,姑娘有什么需要,属下听命办事……属下的命从那日起就是姑娘的,哪怕是姑娘令属下自裁,属下也不敢有违!” “闵护法不用紧张,我就算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做那种事情。”雪晴莞尔一笑,看着闵月,道:“闵护法,你说是吧!” 闵月的神色并没有因为雪晴这么说就放松下来,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瞬间就想到了雪晴为何会特意提及俞振霄离京前的交代,她也是个豁得出去的,立刻单膝跪下,道:“属下错了,属下应该做的是求见姑娘,亲自向姑娘说明属下所知道的崔家的情况,而不是借殷小爷的口,把崔家秘而不宣的事情捅出来。属下知错,还请姑娘责罚!”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会让澜哥儿告诉我们,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吗?”雪晴神色淡淡的看着闵月,如果是以前,她定然早就请亲自去扶闵月起来了,但是现在……不,如果不是心中有了某些明悟,她甚至都不会让闵月过来见她。 闵月低头不语,雪晴淡淡一笑,道:“你之所以让澜哥儿说这件事情,是因为你知道了钟绘静的打算,知道钟绘静试图将我和她儿子崔穆辉送作堆,就算被拒绝没有就此死心。知道她们母女这几日一直试图诱哄我,让我对崔穆辉、对崔家的、对淄阳产生好奇和好感,想当然的以为我会像很多涉世不深的小姑娘一样,因为好奇就被人牵着鼻子走,对吧?” 闵月没有抬头,低声道:“属下知道姑娘聪明过人,只是担心姑娘对钟……崔太太没有防备之心,一个不小心被她给算计了。崔正林这一房污糟不堪,什么事情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得不防。属下也是为姑娘着想!” “只是因为这样吗?”雪晴看着闵月,眼神凉凉的,道:“就没有借此警告我,敲打我,让我知道有人盯着我的意思?” “属下不敢!”闵月浑身一震,她确实有这样的意思,也知道雪晴肯定看得出来,但万万没有想到,雪晴居然会把事情挑明。 “做都做了,说不敢未免太虚伪!”雪晴凉凉的一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无非不过是俞振霄心悦我,那么我就应该安分守己,别和任何男子有任何的瓜葛,就算是旁人主动的,我也应该坚定地拒绝,对吧?” 闵月就是这么认为的,但她却真不敢承认,雪晴对俞振霄原本就很是排斥了,自己承认了,她一气之下发作自己事小,记在俞振霄头上,越发的排斥俞振霄就糟了——虽然不明白俞振霄为什么会看上才十一岁的钟雪晴,但是她却是俞振霄口中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女子,若是因为自己,让钟雪晴迁怒,就真的是…… “如果我原本就没有与崔家有什么的打算,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会更加的坚定立场,在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能捅破这件事情,让钟绘静自己消停。如果我虽然拒绝了,但立场却不够坚定,那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绝对不敢有什么想法。”雪晴看着低头不语的闵月,道:“至于说你……无论我是那一种打算,得了你的提醒都应该感激你,对吧?” “属下不敢!”闵月嘴里满是苦苦的味道,雪晴说的还真就是她想的,原以为雪晴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但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俞振霄为什么会看上她了,他们是一类人,年纪不大却多智近妖! “这一次,钟绘静打我的主意,你就通过澜哥儿的口将崔正林不能对人言的隐私揭露出来,下一次呢?再有旁人对我有意,你是不是又会将人不能言说的隐私查清楚,而后再一次揭露出来?”雪晴偏着头看着闵月,道:“这人啊,无论是谁无论哪一家,都难免会有不足为外人道或者说不能见光是隐私,闵护法倒是选了一个不错的手段。只是有一点……我呢?我的想法呢?闵护法这样做有想过我吗?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为了我好,就去做这些事情?” “属下……属下……”闵月猛地抬头,原本想要辩白的话雪晴洞悉的眼神下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咬牙,将另外一边的膝盖也放下,双腿跪在雪晴跟前,道:“属下错了,还请姑娘责罚!” “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雪晴微微挑眉,步步紧逼。 “属下不该擅自妄为,不该以下犯上,更不该打着为了姑娘好的幌子行事!”闵月顺着雪晴方才说的话认错。 “不,你错了!”雪晴摇头,道:“你错的不是这些,而是不该因为俞振霄说了心悦与我,就想当然的认为我不但要接受,还要感恩戴德的接受,而后将我视为俞振霄的附庸甚至禁脔!” 第二百九十章 宣告 “属下不敢!”闵月满脸的惶恐之下藏着吃惊——雪晴说的就是她想的,但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明白她和雪晴的角色对调,从想要敲打人的变成了被敲打那个,她也还是被雪晴的敏锐和敢说而震惊?她可是个十一岁,一直养在深闺之中的小姑娘啊! “不敢?是不敢承认,而不是不敢做吧!”雪晴冷哼一声,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努力地控制自己情绪的样子,道:“我知道,你面上对我很是恭敬,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但是心里却并不以为然,可能还认为俞少教主是难得犯了糊涂,才会心悦我,才会给你下了那样的任务,不但将你们留在盛京,还严令你们听命与我。” “少主不会犯糊涂,只是属下愚钝而已!”闵月低声道。 “所以,你至今还是不明白俞振霄为什么会心悦我!正好,我也不明白!”雪晴无奈的摇摇头,又继续道:“虽然莫名的就成了俞少教主心悦的人,但我和俞少教主就接触了那么寥寥几次,和俞少教主谈不上熟悉,对他更谈不上有多了解……不过,他在很多人、尤其是安教的人眼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却还是略有所知的。” “从年初到现在,安教的名声通过各种方式在盛京渐渐传来,安教曾经的所作所为也渐渐为人所知,而安教做的那些事情,不是俞少教主主导的就是和俞少教主有关的……在盛京,知道安教的人都知道俞振霄这个少教主,知道俞欢这个教主之女,但安教教主却极少有人谈论或者提及。” “姑娘不要误解!”闵月眼底有些许不安,解释道:“鄙教教主是一位众所周知的武痴,他醉心武学,一年倒有半年在闭关习武,出关之后也更喜欢指点弟子和教中好武习武,而不是管理教中事务。教主不愿理事,少主自然只能接手各种繁杂的事情,管的多了,成为教中实际的掌权者也就是不足为奇了。姑娘,少主绝对不是那种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人!” “既然不是,你在担心什么?”雪晴微微挑眉,淡淡的道:“是担心有人在我面前说了什么,让我认定俞少教主是个揽权之人,为了权力,将自己的父亲架空,让世人和安教上下只知道他这个少主吗?” “少主绝非揽权之人,鄙教从建立到壮大再到如今,少主居功甚伟……说句不恭的话,如果没有少主,安教绝无今日。教主武功盖世,是鄙教的定海神针,但让他打理教务真是太难为他,也太难为别人了。教主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少主能够有今日的威望也是教主全力扶持的结果。”闵月认真的解释道:“这些教中大部分人心里是清楚也认同的,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总在背后议论,属下只是担心姑娘被这些人影响!” 闵月确实担心雪晴误解,毕竟她是俞振霄这辈子第一次明确表示喜欢的女……孩,甚至有可能是俞振霄这辈子唯一喜欢的,她不希望她因为误解而疏远甚至拒绝俞振霄。 “你最担心的是俞欢姐姐吧!”雪晴了然的看着闵月,道:“我看得出来,俞欢姐姐对俞少教主确实有颇多的怨气怨言,但是她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对俞少教主发自内心的敬服,她或许与我抱怨过俞少教主,说他市侩无比,但却从来没有说过他架空俞教主或者他不该掌权,不该管那么多事情的话。” 闵月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听雪晴继续道:“其实,就算俞欢姐姐抱怨了,就算俞少教主手握大权并不是俞教主全力扶持的结果,而是他不择手段抢过来的,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问题。” 闵月微微一怔,却听雪晴继续淡淡的道:“世人爱说有德者居之,但怎么才算有德?最后还不是有能者上,无能者下。俞少教主能在安教独掌大权多年,能力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凭本事独掌大权呢?别说他是俞教主之子,一直以来得到俞教主的全力支持,就算他不是俞教主之子,就算俞教主并不支持他,只要他有足够的能力,就没有一直屈居人的道理。” 闵月眼中闪过无法藏住的愕然,她真没想到雪晴居然会这么说,她心里再一次闪过明悟——难怪少主会看上她,不是因为她五官生得极好,再过几年必然能长成倾国倾城的美人,不是因为她琴棋书画都非常出色,假以时日必然才名满天下,而是因为两人在某些观念上是那么出奇的一致…… “我知道俞少教主是个非常不简单、非常出色的人。他能有像俞欢姐姐这种显然与他有过非常大的分歧、矛盾,甚至冲突却还是满心钦佩,愿意听他的妹妹;有闵护法这样武功高、能力强却仍然愿意将性命交付给他的属下;有崔儒林、上官昊等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为挚友;还有更多与他交情不深,却被他所打动的人……”雪晴很有诚意的赞叹道:“我知道的不多,但所知道的都是我非常敬佩的,譬如说冯大家,再譬如说我的老师曹先生。其实连我自己在听说了他的种种之后,都忍不住的敬佩他!” 闵月的心骤然提了起来,默默地在心里念道:“但是……”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心悦我,我就该接受!”雪晴脸色微微一沉,眉宇间满满的都是傲然,道:“俞振霄出色,我也不逊色,他心悦我那是他有眼光,我接受也好拒绝也罢,都是我的权力!没有说他心悦我,我就该受宠若惊的成为他的附庸甚至禁脔的道理……闵护法,我知道俞振霄在你心里或许就是天神,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相提并论,我就问你,天神一般的他可能看上一个因为他的喜欢就沾沾自喜的女子吗?” “是属下想岔了!”雪晴的反问让闵月冒出一身冷汗,她恭敬的拜倒,道:“属下糊涂,做事不经脑子,想当然的擅自妄为,还请姑娘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雪晴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起身,亲手扶起闵月,笑道:“闵护法,请坐下来喝杯茶水吧!” 第二百九十一章 诡医 “崔正林确实是个天阉。”闵月坐在雪晴下手,说起了雪晴想要知道的事情,道:“这件事情崔正林父母大概是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发现的,夫妻俩仅有这么一个儿子,发现之后自然是着急无比,但这件事情也不宜张扬出去,只能隐秘的求医问药……最后,江湖上非常有名的诡医确诊,崔正林是天阉之人,药石无用。” “诡医?”雪晴好奇的问了一声。 “诡医曾是江湖上最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神医之一,医术高超,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再怎么古怪的病症到他手里也能药到病除,当然,如果他确定不能医治,基本上也就治不好了。”闵月解释道:“诡医之所以被称为诡医是因为他行踪诡异、行事诡异、相貌诡异。” 好吧,这又是一个江湖奇人!雪晴眼睛瞪得圆圆的,等着闵月为她解惑,至于说崔正林的事情反倒不着急问了。 闵月失笑,终于觉得雪晴像她这个年纪的样子了。不过,雪晴既然想知道,她也就继续讲就是了。 “说他行踪诡异是因为他居无定所,谁都不知道他是何方人士,来自何方,去往何方,他前两日或许大漠骑马驰骋,后两日或许就会再西湖荡舟,再两日或许又会在南疆抓捕毒虫入药……” “说他行事诡异是因为他治病不分贵贱,不辨善恶,不管病情,只看自己的心情,心情好了,无论什么人什么病他都愿意出手,哪怕是分文不取也无所谓,心情不好,哪怕是对方抱着金山银山来也不肯理会。因为如此行事,被诡医救过的,对他感恩戴德的有臭名昭著的邪道也有受人敬仰的正道,当然,因为他的见死不救对他恨入骨髓的也有邪道正道。” “说他相貌诡异是因为他忽老忽少忽男忽女,但总是一身灰袍,背上总有一个药篓子,药篓子上有一个鲜红的‘诡’字。诡医在江湖上出现近甲子,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猜测他是某个人,猜测第一代诡医和第二代诡医只父子或者师徒。后来又有了另一种猜测,说诡医不是一个或者师徒几代人,而是一群人,他们出身同一家族,只是在某个时候某个人会用诡医的身份示人……”闵月轻声道:“这般猜测不无道理,而嫌疑最大的就是名医辈出的殷家。” 殷宏澜的家族?雪晴微微一怔,但想想却又觉得这种猜测一点都不荒唐,殷宏澜的性子其实并不好,凉薄之中带了几分的天真的残忍,把人命看得很淡,对他来说一条人命和一只猫狗的性命并无多大区别。雪晴隐隐的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殷家的其他人应该也是这样子的,不同的不过是会不会掩饰以及程度而已。 “那么,诡医真的是殷家吗?” “是!第一代诡医是殷小爷的曾祖,后来的则是他的祖父和叔祖,再后来就是殷小爷父辈的叔伯们。这种猜测愈演愈烈,殷家虽然一直矢口否认,但还是有很多人坚信诡医就是殷家,甚至努力的寻找证据,证明诡医就是殷家。”闵月点头,道:“殷家是众所周知是世代行医的世家,殷家或许没有太大的势力,但世代行医的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人缘,这些猜测并没有给殷家带去太大的麻烦,直到六年前……” “六年前,有流言称诡医不是殷家,而是另一个隐世不出的医药世家,这个医药世家之所以这般神秘,是在以诡医为掩饰,秘密收集各种药材,而收集众多的药材为的是炼制一种神药。”闵月轻声道:“之所以能称为神药,是因为这药是传说中的神仙丹方,是诡医祖上传下来的。据说这药不但可以祛除一切顽疾,让身患重病的人在服下一粒之后百病皆除,还可以治疗一切内外伤,不敢说活死人生白骨,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服药之后就能把性命从阎王手里再抢回来。让世家和江湖人为止沸腾的是,这药还有两个不可思议的功效,一是延年益寿,就算耄耋老叟,服上一粒,也能再多活二十载,二是增长内力,一粒药顶得上天资超绝的一流高手苦练一甲子。” “荒唐!”雪晴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说这药是淮南王当年炼丹的丹方,吃了之后能够立马得道升天?” “姑娘,还真有类似的传言!”闵月笑了,道:“说第一代诡医是前朝最负盛名的大国手、淮南候司马盛南的亲传弟子。” 司马盛南?雪晴微微一怔,她博览群书,各种志异怪谈也没少看,自然知道司马盛南是何人。 司马盛南,前朝皇室,自幼喜欢医术,跟着前朝的太医学医,弱冠之年便成为了鼎鼎有名的大国手。这位大国手二十多岁都不曾成家,原因是他二十二岁那年,有神仙入梦传道,为了不被凡尘俗世牵绊,他才一直不曾成家。前朝灭亡之后,曾有人看见他一身青衣站在华山顶上,再一错眼,人便到了云海深处,而后消失不见。 说白了,这司马盛南传闻之中,是距现在最近的得道成仙的一位神仙中人。 “看来姑娘也知道司马盛南和他的传说!”闵月笑笑,继续道:“既然第一人诡医是司马盛南的亲传弟子,那么诡医就是殷家人的传言便不攻自破,江湖人更想知道的是诡医这一脉在什么地方开炉炼丹,能不能将这神药神丹抢到手。” “既然有神丹的传闻出来,这炼丹之处想必也会很快传出来吧!”雪晴想都不想就道。 “不错!”闵月点点头,道:“就在整个江湖都因为神丹而甚嚣尘上的时候,诡医又出现了,这一次迎接他的不是病患的求助,而是被所谓的神丹刺激红了眼的江湖人。” “诡医被一群江湖人抓了起来拷问神药的事情,他自然是矢口否认,但是那些眼红了的人不会因为他否认就放弃,他们用尽一切方法,在诡医身上用了最残酷的逼供手段,最后,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确有神药?”雪晴一脸的不信,道:“我怎么觉得这神药不过是有心之人设下的一个惊天骗局呢?你刚刚也说了,诡医就是殷家人行走江湖的另一张面孔,传言甚嚣尘上,他们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时候,但凡有一点点脑子的人都会选择让诡医就此消失,将殷家就是诡医的所有证据清理干净,而不是在这种时候出现在人前……这个江湖人抓到的诡医就算不是设局的人故意安排的,也绝对是人假扮出来的,为的就是将江湖人引向某一个地方。” “姑娘洞若观火!”闵月真心诚意的夸了一声,道:“可惜的是这世上聪明的人不多,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有几个人发现。” “不,不是没有发现,而是诱惑太大了,就算知道是个骗局,又不缺抱着侥幸心理的人往里钻。”雪晴摇摇头,道:“后来呢?” “确有神药的消息不知道怎的,数日功夫就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数代诡医隐居在永善郡一处与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事情和小山村的位置也暴露了,成百上千的的江湖人得了消息往永善郡那个其名不扬的小山村赶去……” “他们到了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别说人影,就连鸡犬牲畜也不见踪影,甚至连有人在这里生活的迹象都找不出来……那就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被人抛弃了的破败山村。” “空了?”雪晴吃了一惊,而后又皱眉沉思,道:“还是说那原本就只是个破败的山村,将江湖人引到那儿不过是整个骗局之中重要的一环而已,这个山村不是终点,而是一个中间点,一个将那些江湖人的情绪引爆的中间点。” “姑娘睿智!”闵月身一脸赞叹的夸了一句,道:“那些江湖人不辞辛苦的前来,自以为会找到神药,就算没有神药或者不敢奢望自己能抢到所谓的神药,心里也想着这里既然是数代诡医隐居之地,必然会有数代诡医积攒下的好东西,哪知道……这些人当场就失控了,不顾一切的在小山村里翻找起来,试图找到一些线索。” “找到了吗?”雪晴忍不住紧张起来,就算知道那是六年前的事情也有些控制不住。 “找到了而且很多!”闵月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道:“线索有的指向殷家,有的指向当世的八大世家,有的指向江湖上实力最强的教派,甚至还的指向朝廷和前朝司马家……” “噗嗤~”雪晴喷笑出声,是哪个促狭鬼弄得,这么多的线索证据指向那么多实力强大的对象,叫这些憋了一肚子的江湖人怎么办啊?但很快,她就一个激灵,看向闵月,道:“是俞振霄做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被化解的灭门祸事 “不错,那些线索证据绝大多数都是少主带着属下等人放到那个早一年前就已经废弃了的小山村的。”闵月点头承认,又好奇的道:“姑娘怎么猜到是少主做的?” “我还知道背后设局之人是想借这件事情将一场祸事引向殷家,小山村里指向殷家的线索就是背后之人留下的。俞少教主应该带着人到这个小山村搜过,但是他不确定能将所有的线索清理干净,不确定清理了这些线索,就能将这一场针对殷家的阴谋化解。”雪晴微笑,道:“既然如此,就干脆不去清理,而是用相同的手法,在小山村留下更多的线索……就算最后这些人还是被引向殷家,这些人也会因为心里不确定而少了些疯狂。” “厉害!”闵月赞叹一声,道:“姑娘今日之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可却全部被姑娘给说中了,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姑娘能告诉属下您是怎么猜中的吗?” “因为凝香丸。”雪晴迎着闵月疑惑的眼神,道:“你上次送来凝香丸之后,我打听过凝香丸的的来历和价值,知道这是安教长老殷程轶的方子,也知道殷程轶是六年前成为安教长老的……所以,你刚刚说六年之前我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我想他之所以愿意接受安教的招揽,是因为这一场祸事,因为俞振霄将一场或许会让殷家被人攻击,彻底成为历史的祸事轻描淡写的化解开,让心存感激,也明白殷家已经被人盯上,如果继续坚持定然还会招徕觊觎的殷程轶下了决定,带着整个殷家加入到了安教。” “姑娘能从那么一点信息就推断出来大概情况来,真是……属下佩服!”闵月一脸叹服的看着雪晴,道:“姑娘唯一没说对的只是决定带着殷家加入安教的不是殷程轶长老,而是殷时先殷老爷子,他是殷小爷在祖父,殷长老的父亲。” 殷老爷子?这么说来殷家至少有祖孙三代一起加入安教了!雪晴心里想着,嘴上则追问道:“后来呢?设局之人可是让人引着这些人了殷家?” “不错!”闵月点头,道:“设局之人确实安插了人跟着一起去了那个小山村,在众人因为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甚至可能全是假的的线索面前挠头的时候,设局之人的棋子就动了,他建议所有人先去线索指向的最近的殷家探个究竟。” “他的理由很简单,其一,这里有线索指向殷家,其二,江湖上一直有传言说诡医就是殷家人在外行医的另一个身份,其三,殷家祖籍齐州,从那个小山村往东北方向,不到一日的路程就是殷家的祖地齐州溧水杏林镇。”闵月冷笑一声,道:“那些人费了不小的力气,自然不愿意一无所获空手而归,被人那么一说,再蛊惑一二,便决定一起前往殷家,找殷家要一个说法。” “殷家从来就没有掺和这件事情,他们凭什么上殷家要说法?不过是不甘心一无所获,又不敢去找线索指向的那些世家和势力颇大的教派,便捡一个软柿子捏罢了!尤其是这个软柿子世代行医,别的不敢说,家底丰厚是绝对的……”雪晴也冷笑起来,人性的恶她前世见过太多,从来不敢小看。 “这些人根本不是去要说法,而是以此为由去殷家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甚至还抱着找机会暗偷明抢一番的心思。这或许就是设局之人的目的,这些人到了殷家,有心人再怂恿撺掇,诱之以利,这些江湖人说不定会化身强盗,洗劫殷家。殷家虽然只是医药世家,但也不可能没有自保的手段……一旦见了血,红了眼,加上有心人火上添油,事态定然会一再扩大,之后说不得就会发展成为一场无法控制、无法停下来的事故,在最后,甚至变成一场致使殷家直接灭门灭族的惨剧!” “姑娘说的真是太好了!”闵月叹息一声,道:“这是这些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到了杏林镇,看到的是张灯结彩,处处一片欢庆气氛的杏林镇,而他们并不敢去招惹的好些个世家的重要人物都在杏林镇……他们是得了殷家族长殷时先殷老爷子的邀请,前往杏林镇做一个见证,见证殷氏家族加入安教。” “就如姑娘所言,那些人都是些只敢捡软柿子捏的,有那么多他们招惹不起的人物在,他们心头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按下去,而设局之人再怎么不甘心,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阴谋破灭,算计落空。” 闵月微微一笑,道:“殷老爷子老而弥坚,在世家见证之下加入安教没多久,就率殷氏家族大部分人马带着殷家数代人累积起来的财富在少主的陪同下离开了生活了好几代人的杏林镇,迁到了青州龙腾山。当然,他们也并没有将殷家几代经营的杏林镇就此放弃,带不走的药山、药田和店铺祖宅则留了能力足够的族人打理监管,自此之后,殷家便成了安教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难怪殷程轶一入安教就愿意将珍贵的方子拿出来。”雪晴叹息一声,心里却忍不住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没有这一场还没有开始,就被俞振霄连消带打消弭了的、可能会让殷家就此灭族的祸事,殷家肯定不会这般轻易的加入安教。这场没有成为现实的祸事成就了俞振霄,只是,这一场祸事到底是谁设计出来的呢?会不会是…… 一个有些危险的猜测涌上心头,把雪晴自己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将那念头死死埋下,道:“那是什么时候知道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的呢?殷家世代行医,而不将患者的信息随意外漏是大夫最基本的医德之一,也不至于将他们那些年救治过的所有人不能与人言说的隐私尽数告诉俞少教主吧?好吧,就算俞少教主对这些感兴趣,认为保不齐什么时候还能用上这些,但崔正林……他对钟家来说是个人物,但对俞少教主而言可算不上什么。” “崔正林在崔家直系之中比较出类拔萃的,但对能与崔家主叔侄相称,到崔家做客势必有崔家嫡系重要子弟作陪的少主来说,还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少主自然不会特意关注这么一个人。” 闵月笑笑,解释道:“少主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三年前少主将欢姑娘送到崔家族学。少主认为让欢姑娘到崔家族学求学,多与认识来往对她会好一些,但也担心欢姑娘到了崔家会被某些面上看起来色色出众,内里却不知道有多肮脏的人欺骗,便将在崔家族学就读的人大概查了一遍,也好有意识的让欢姑娘避开和某些人的接触。” “殷九太爷,也就是殷小爷的九叔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特意找到少主,和少主说了崔正林的事情,他说崔家有一个天阉之人,就难免会有第二个。”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一目标 “九叔公?”雪晴微微一怔,而后失笑对一脸雾水的闵月笑道:“澜哥儿今日一定很紧张,传话的时候把九叔公说成了九叔……” “这……”闵月一阵无言,她顿了顿,继续道:“殷九太爷说这话是误以为少主将欢姑娘送去崔家起了和崔家联姻的心思,准备欢姑娘嫁进崔家。他说他有一年以诡医的身份行走江湖的时候,遇上了隐瞒了身份姓名,带着儿子到不知道他们身份的地方去求医的崔一鸣。” “殷家名医辈出,几乎和大燕所有的世家都有往来,而和崔家往来最频繁的正好就是殷九太爷,所以,崔一鸣不知道装扮成诡医的是他见过很多次的殷九太爷,但殷九太爷却认出了他们父子。” “殷九太爷对崔一鸣的印象不坏,没有拒绝崔一鸣的求医,这才知道崔正林居然是难得一见的天阉之人,对于这种天生的病症,殷九太爷也一样束手无策……这让殷九太爷耿耿于怀,认为这病症破了他无不可医之病症的先例,他后来才会遇上好几起治不了的病症。” “因为耿耿于怀,所以在误会少主心思的时候,他立马就想到了这件事情,而后跑到少主面前把事情捅给少主。少主虽没有这个心思,却也还是往这方面查了查,查的时候发现崔正林居然有一子一女在崔家族学。天阉之人居然有一子一女……这样的事情让少主很是惊讶,便交代人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负责此事的正好是属下。” “少主有交代,属下自然不敢马虎大意,亲自带着人仔仔细细的将崔正林这一房查个底朝天,说到这一房的肮脏污糟的事情,这世上还真没几个比属下更清楚。” “崔正林这一房算是与嫡系比较近的,崔正林的曾祖父是嫡系庶子……说到这个,首先要和姑娘说说世家嫡系、直系和旁系。” “世家大族对嫡庶看得都很重,嫡子成家之后仍旧与父母兄弟共同生活,但庶子成家之后就会被分出去。嫡系嫡子的嫡出子嗣,三代之内是嫡系,三代之外则是直系,嫡系庶子的子嗣,无论嫡庶都会被列入直系。” 闵月认真的为雪晴讲述世家的某些规矩,道:“直系之中,直系嫡子所出的子嗣,嫡出的一直都会是直系子弟,不会再有变化,但庶出的子嗣,无论嫡庶,下一代都会成为旁系。因为这些规矩,崔正林的曾祖父是嫡系庶子,到他的祖父这一代就成了直系子弟,他的父亲是嫡出就是直系子弟,子孙后代也一样,若是庶出,他是直系,子孙后代就成了旁系!” 雪晴点点头,这些规矩她或许比闵月还要清楚,毕竟前世的她可是和上官昊皇甫悦萼做了亲家的。 “世家大族之中,嫡系、旁系之中庶出的子弟更多,直系的庶出子弟最少,嫡系是不在乎,旁系是没的在乎,只有直系格外谨慎,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孙子辈成为旁系,成为家族最最边缘的人,崔正林的父亲崔一鸣也不例外。所以,崔一鸣和很多崔家的直系子弟一样,没有妾室,除了正妻罗氏之外,只有一个通房丫头,并无妾室。” “崔正林是崔一鸣的长子,是罗氏嫁进崔家一年多后生的,崔正林三岁那年,罗氏又生了一女,但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之后一直不曾在有过孩子。对于这一点,只是两人并不十分在乎,毕竟他们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如果能再添子女固然好,生不了也不是什么人生憾事。” “因为这个缘故,知道崔正林的异常之后,崔一鸣夫妻才会格外的着急,崔一鸣也才会以游学的名义带着崔正林四处求医。” “殷九太爷,或者应该说是诡医的诊断断了崔一鸣最后的念想,连名闻江湖的诡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再找别的大夫也是枉然,死了心的他立刻带着崔正林返回淄阳。对他来说与其继续把时间精力花在注定治不好的崔正林身上,还不如请大夫,好好的为罗氏调理,让她再生一个儿子出来。” 闵月嘲讽的笑笑,道:“罗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崔一鸣父子出发之后,就延请名医为她诊治,让她绝望的是她请来的大夫告诉她,她不仅仅是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更重要的是最近几年用了不少会导致女子不孕的东西,那些东西未必会给她的健康造成什么伤害,但想再生养却是不可能的了。” “是崔正林?” “属下不能确定,毕竟时间过去太久,属下并没有查到任何能够证明崔正林给罗氏下药,让罗氏无法生育的证据。”闵月笑笑,道:“但是,崔正林的嫌疑最大,而这件事情如果是他做的,那么他肯定在更久以前就确定了自己的病,为了不被父母放弃,便先发制人断了他们再生弟弟,与自己争夺的可能。之所以主动告知父母,也是因为他已经到了谈论婚事的年纪,不能继续隐瞒。” “罗氏不能再生,崔一鸣想要嫡子,只有休妻另娶一途。可问题是想要休了罗氏可不容易,且不说罗氏进门之后为崔一鸣生下一双儿女,又为公爹披过麻戴过孝,多年来也没犯过什么错误,崔一鸣找不到休她出门的借口,就说罗氏出身淄阳罗家,是罗家嫡女这一点,崔一鸣就不能也不敢休妻。” “罗家是淄阳的小世家,和崔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自然时没有丝毫的可比性,但崔一鸣只是直系子弟中还算出色的人物。如果他就只是为了生个健康的嫡子就将进门多年,并无大错的发妻休出门,别说罗家不回答应,崔家这边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能休妻,又想要嫡子,那就只能想办法让罗氏病逝,但罗氏也好,崔正林也罢都会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大概知道最后的结果了。”雪晴轻叹一声,道:“难怪你说他们肮脏污糟,还真是……是崔正林想出来的办法吧!” “是!”闵月点头,道:“因为太过污糟,崔正林的婚事便变得非常棘手。娶一个出身不错的不好掌控,别说把事情闹出来,哪怕是泄露出一点点,崔家就能为了家族的名声清理门户。这么一来,就不能为他找一个世家以及和崔家能搭上边的,最后,崔一鸣带着崔正林到了盛京。” “然后,他们就辗转和我那祖父祖母搭上了,对吧!”雪晴轻叹一声。 闵月摇头,小心的道:“不,他们到了盛京之后,最先瞄上的不是钟绘静而是沈家姑娘。” 第二百九十四章 污糟 “我娘?绝对不可能!钟绘静出嫁是在十三年前,在她出嫁之前我爹娘就已经成亲了。”雪晴先是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等闵月再说,就断然否定了这种可能。 而后想了想,又道:“我不知道崔一鸣父子是什么时候进京的,但家父家母从定亲到成亲各种礼节顺着走下来,一两年的时间总是要的。” “如果是正常的人家,为了寻到称心如意的对象,耗上一两年倒也平常,但崔家可不是正常的人家,他们父子到京城来,就是为了给骗一个相貌才华出身都不错,当爹娘的看似重视却未必真心疼的妻子回去……他们在挑选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能不能速战速决。” “而这一边,家父与舅舅是好友,与家母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虽然没有早早的定下亲事却也是早有默契的,我外祖家就算觉得崔家更好,崔正林更出色,也不会轻易的否决了家父,想要让我外祖家改变主意,绝对会是一个长期而艰难的过程。”雪晴一开始倒很是吃惊,但说着说着就冷静下来,道:“艰难一点对崔一鸣父子而言可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需要耗时间……他们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崔正林的情况被人察觉。所以,他们当年绝对不会打家母的主意!” “属下也不确定这事是真是假,事实上这件事情属下之前并没有查到,而是两个月前属下安插在崔家的人报过来的。”闵月眼底满是佩服,嘴上则解释道:“您在清安园的宴会上一鸣惊人,不仅让您在盛京名声鹊起,才名也在众多的世家子弟和世家姑娘的口耳之间传到了世家去,崔正林就是那个时候起了心,想让钟绘静带着儿女回京,促成您和崔穆辉的婚事。” “这样啊!”雪晴心里一阵恍然,终于明白了前世一直没有见过的钟绘静为什么会早早的来了盛京,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这倒也正常。 前世她是在与敬王世子杨禹枢认识之后,在他有意为之的情况下,才华才一点一点的在人前显露,又因为他的造势和追捧,才貌超绝的名声才传开,当然,伴随着才名和美名的还有杨禹枢认定只有以江山为聘,才配迎娶自己的宣告。崔家就算觉得自己各方面不错,才华相貌出身都配得上崔穆辉,但因为杨禹枢,不想节外生枝的他们也就只能放弃。 而今生,自己名声早早的传来不说,还没有与任何男子扯上任何关系,崔家想要借着与钟家的姻亲关系,近水楼台算计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在姑娘大出风头之前,因为钟家和崔家的这门姻亲,属下便让人多盯着崔家这一房,将这一房的动静及时的向属下禀告。”闵月继续道:“就在听说了姑娘的才名,知道姑娘不但大出风头,得到了众人的称赞,崔正林便起了为崔穆辉求娶姑娘的心思,而他起了心思之后,便与钟绘静商议起这件事情……钟绘静一开始是拒绝了的。” “然后,崔正林便告诉她他们父子当年最开始看上的家母?”雪晴冷笑起来。 “不错!”闵月点头,道:“崔正林说当年的令堂样样比钟绘静优秀,是盛京非常有名的才女,相貌出众,性格也是有口皆碑的。可惜的是沈家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远嫁,一口拒绝了。在沈家碰了壁之后,崔家才另寻对象,最后也才会看上钟绘静,在给了钟家一些好处和许诺之后,将钟绘静娶进了门……钟绘静听了崔正林的这些话之后,不但没有再反对崔正林的提议,还主动起来了,显然是相信了崔正林的话,心里也恨上了令堂。” “不,她不是信了崔正林的话,而是崔正林的话让她有了一个台阶下!连我这个对当年的事情略知一二的晚辈都能肯定崔正林的话是假的,她这个当事人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雪晴冷笑一声,道:“一开始拒绝不是因为她心里还有良知,还念着和家父的兄妹情分,而是本能。但拒绝了以后,她心理或许就后悔了。无论崔穆辉的父亲是谁,但总是她生的,她不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崔穆辉的婚事肯定也是她的心病。只是拒绝的话都说出了口,想反悔未免觉得有些下不了台,等崔正林给了她一个梯子,她又怎能不顺着梯子下来呢?” 闵月点点头,道:“他们有了目标之后,便写了家书寄往盛京,或许是怕夜长梦多,家书前脚寄出,她后脚便收拾行装,带着儿女来了盛京。” 雪晴点点头,闵月轻声道:“崔穆辉兄妹的身世……” “他们都是崔一鸣的子嗣吧!”雪晴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很恶心,但还是说了下去,道:“崔一鸣连生个庶子,让子嗣后代变成崔家旁支都不肯,绝对不会给别人养儿女。” 闵月点点头,到这个时候雪晴不可能猜不出来那对的身世,她点点头,道:“据属下查到的,娶妻进门却让崔一鸣与自己的妻子行周公之礼是崔正林的主意,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崔一鸣想要嫡子来保证他们这一房至少三代之内还是直系的愿望,又能让他这个天阉之人至少在名义上能够有自己的子女。至于说娶进门的女子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则不在他们的考量之中。” “所以,他们不但选择到盛京来为崔正林择妻,还选了一个重利的亲家……”雪晴摇摇头,道:“那么钟家呢?我那祖父祖母是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情况下还把女儿嫁进崔家还是钟绘静嫁过去之后才知道的?” “这个属下不敢肯定,属下甚至不敢肯定他们是清楚内情还是只是大概意会到了。”闵月摇头,道:“不过,崔一鸣在和令祖父谈儿女亲事的时候,告诉令祖父崔正林长相寻常,资质平庸,还因为幼时贪玩摔瘸了腿……在他看来,如果崔正林如此条件,还能将女儿嫁过去的人家,之后就算有什么,也能用利益安抚住。” 雪晴点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一直听说的,崔正林是个瘸子,庸碌无为都是假的了。崔家这些事情捂得严实吗?” “崔家这些事情做得很是隐秘,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崔一鸣父子之外,应该只有罗氏清楚这一切……属下有派人日夜监视崔一鸣父子和钟绘静,有的时候能听到他们争吵,从他们的争吵之中大概可以知道,钟绘静嫁过去之后,她的婆婆罗氏特别喜欢给她炖补汤,而每次喝了那补汤之后,她都会昏昏沉沉。她大概也意识到这样很不对劲,也想过拒绝,但罗氏每次炖了之后都会亲自端给她看着她喝……她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又是远嫁,无法拒绝,崔穆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怀上的。” 雪晴脸色铁青,当婆婆的亲自出手,把儿媳妇迷晕了好方便当公公的行事……真是污糟恶心到了极点!这夫妻父子都该死! “钟绘静有了身孕,就成了这一房的金疙瘩,倒也过了一段时间的舒心日子,而这种好日子等她生产之后就没了……罗氏在她刚刚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就把内情告诉了她,还告诉她别想着回娘家哭诉,因为她的爹娘兄嫂是早知道内情的情况下将她嫁进门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明白了 “罗氏是想借此事逼死钟绘静吧!”雪晴轻叹一声,分娩的第二天,还没有从刚刚当了母亲的喜悦之中缓过来,就听到这么一个足以让正常人心神俱裂的真相,如果没有足够的毅力和韧性,直接气死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罗氏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除了想把钟绘静逼死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呢? 对她来说,钟绘静最大的作用就是以儿媳妇的身份为他们这一房生下能够继承香火,又能继续呆在直系的儿子,但是生了孩子之后,钟绘静就失去了他最大的作用,自然也就可以去死了。 “是的!”闵月点点头,道:“从钟绘静和崔正林的争吵中大概可以判断,罗氏应该很早就对钟绘静起了杀心,如果不是担心生出来的是女儿,担心生了儿子却不够健康,她说不定会在钟绘静分娩的时候动手,让钟绘静直接难产身亡。” 雪晴点点头,却又笑了起来,道:“但钟绘静不但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还又生了一个女儿,而这罗氏……崔家的事情我知道的极少,但我猜罗氏坟头的草估计都已经有人高了。 “不错!”闵月点点头,道:“罗氏太低估钟绘静了,想当然的以为她说出真相就能兵不刃血的逼死钟绘静。哪知道钟绘静知道真相之后,虽然大受打击,整个人消沉到了极点,但并没有就此一蹶不起,如罗氏所愿的或者直接暴毙或者毫无求生意志的慢慢死去。再罗氏一再的紧逼之下,她出人意料的暴起,在贴身丫鬟的协助下,将罗氏控制住,然后给罗氏灌了一瓶子毒药。” “毒药?”雪晴愕然。 “嗯,据说是她压箱底的嫁妆之一。”闵月点头,道:“只是不知道是那毒药本来就没多少效果还是原本要的就是那种效果,罗氏并没有被立刻毒死,而是失去说话和行动的能力,就那么就瘫在了床上,半死不活。” “她落到那种地步也是自食恶果!”雪晴冷笑一声,道:“这人啊,蠢点没什么,就怕又蠢又毒,既然想要灭口,趁着钟绘静毫无戒备之心,身子又不方便直接用隐晦的方法弄死就是,何必为了图心头痛快来这种逼死人的手段?” 雪晴的话让闵月脖子发凉,而雪晴则问道:“崔一鸣和崔正林呢?可知道他们当年是什么反应?” “崔一鸣不是很清楚,但崔正林当年似乎是默许了罗氏对钟绘静下手的……姑娘或许也看出来了,钟绘静年纪不小,却依旧任性中带着蛮横不讲理,但事实上她已经很收敛了。在崔家,在只有他们三个的时候钟绘静的脾气更是糟糕到了极点,说出口的话直接能噎死人。”闵月想了想道:“不过,她大多时候都是冲着崔正林去的,朝着崔一鸣发脾气的时候不是很多,而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崔正林无情无义,谋算着她,害了她一辈子还眼睁睁的看着罗氏对她下毒手。” 这里面的内容好多!雪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罗氏在床上瘫了多久才死的?” “近两年!”闵月轻声道:“对外的说法是久病在床的罗氏听到女儿发生意外的噩耗,一时受不住,一口气没上来就跟着去了,事实应该也是这样。钟绘静心中怨毒极深,但力量却太小,不能对崔一鸣崔正林做什么,便经常拿瘫在床上罗氏出气,对她来说,罗氏活着比死了更能让她发泄心头的怨恨,她应该不会主动弄死罗氏。” “罗氏的女儿是怎么死的?”雪晴叹息一声,心里大概有了一些猜测,道:“可是因为发现了她父亲兄嫂之间的关系而被灭了口?” “是的。”闵月点点头,道:“罗氏瘫了之后,崔一鸣经常会到儿子儿媳住的院子里去,明面上是和崔正林商议正事,实际上却是……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起疑,下人之间便有了风言风语,还传到了崔姑娘的耳中。” “崔姑娘不知道是想证明什么,便让人盯紧了崔一鸣,在崔一鸣再一次去崔正林夫妻院子里的时候,带着她的贴身丫鬟闯了进去……当天晚上,崔一鸣便大发雷霆,说她教养不当,命人次日将她送去庵堂里清修三个月,好好反省。第二日,崔姑娘去上香的路上遇难,被山上的落石砸中,当场死亡。” 去抓父亲和大嫂的奸……那不是去抓奸,而是找死! 雪晴摇摇头,闵月继续道:“崔姑娘出事没几天,罗氏也死了,那之后,崔家这一房便由钟绘静做主……对了,罗氏死的时候,钟绘静身怀有孕,几个月后,生下了女儿崔亚妮!” “这么说来,这位崔姑娘之所以会脑子进水一般的冲到兄长的院子里去抓奸,极有可能是被人算计了的,而算计她的是再次有孕,笃定了崔一鸣和崔正林必然会选择护着她的钟绘静。”雪晴长叹一声,略微思索,问道:“闵护法对这一房了解至深,那么你可知道每年崔家往钟家送年礼是谁在管?是一开始就非常的丰厚还是在某一年忽然丰厚起来的?” “一直以来都是崔正林亲自准备给钟家的年礼的,而年礼忽然丰厚起来是钟绘静嫁过去的第二年,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身孕,但还没有分娩。”闵月想了想,道:“钟绘静生下儿子之后,崔正林对钟家就格外的不一样,用崔家的资源人脉帮衬岳父和大舅哥的事情也没少做……” 雪晴吐了一口气,又问道:“钟绘静当年陪嫁的丫鬟婆子可有回盛京报信而后就一去不复返或者干脆莫名失踪的?” 闵月的眼中满满都是佩服,她点头道:“有!钟绘静嫁人的时候,钟家虽不如现在这般,但也是极为不错的人家,就这么一个姑娘还远嫁,嫁妆和陪嫁都是精心准备的……陪嫁的丫鬟大小六个,能帮着她管事的婆子两个,其中一个婆子在她怀孕之后说是要回盛京报喜,然后在回盛京的路上遇上劫匪,没了。” “劫匪?”雪晴摇头笑了,道:“是被灭了口吧!” “时间过去太久,属下不敢确定。”闵月也觉得那婆子是被灭了口,但没有证据不敢把话说死。她想了想,道:“钟绘静其他的陪嫁,除了一直在她身边侍候的那个婆子,两个开了脸的丫鬟之外,另外四个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不在了。” “崔家这些年死的应该不止这四个丫鬟吧!”雪晴冷笑,她相信这些年为了封口,钟绘静等人手上一定有不少人命,不过,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她吐一口气,道:“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人心啊,有的时候真是……”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狠人 “姑娘明白了?”闵月一脸雾水的看着雪晴,不明所以的道:“姑娘明白了什么?” 她……雪晴微微一怔,但在看见闵月眼底的审视评估和期待之后却忍不住笑了,道:“闵护法这是想考我吗?” “属下不敢!”闵月也笑了,道:“属下只是想听听姑娘的想法而已!” 是吗?雪晴微微挑眉,但却没有问出口,而是笑笑,道:“我只是明白了钟家和崔一鸣这两家姻亲的很多事情……闵护法,除了钟绘静带着儿女到盛京来的目的之外,崔家的这些个烂事你应该不是最近才知道的吧!” 闵月点头,雪晴继续道:“既然不是最近才知道的,那么就是三年前,俞姐姐去崔家前后知晓的……闵护法查到这些事情之后,一定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禀告给了俞少教主吧!俞少教主到底有多少本事,我不清楚,但俞少教主一直有世事洞察的名声,想必他对这些事情定然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闵护法一定很想知道我的看法和俞少教主有何区别,对吧?” “姑娘目光如炬,属下有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姑娘的火眼金睛!”闵月没有否认,恭维了雪晴一句之后,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既然闵护法有兴趣,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吧!”雪晴笑笑,道:“照闵护法调查的情况,我可以这样推断,我那祖父祖母在议婚的时候或许还不知道崔正林的情况,但在见过崔正林这个女婿之后,应该会有些猜测——未必能猜到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但或许会认为崔正林是个断袖……总之,他们绝对会认定崔正林有问题。” “钟绘静虽是我的亲姑姑,但在她此次回来之前,我却从来不曾接触过,只听家父说过,她自幼聪颖好学,我小的时候还经常说我像她……好吧,现在想来觉得恶心,可至少能够肯定的是钟绘静绝对不是蠢人,她能在那种污糟的地方活到现在,显然不仅仅是不蠢就能做到的。” “这样一个人,在刚刚嫁过去的时候,可能会被蒙蔽,但是不可能一点猜疑都没有。人啊,只要起了疑心,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开谜题,钟绘静不会例外。” “你方才说了,她每次和崔一鸣同房之前都被罗氏下药,但是只要有了防备之心,就能想办法化解这种被下了药,昏昏沉沉之中,任人施为摆布的处境,就算化解不了,她也还能让绝对忠心可靠信得过的人躲在暗处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能肯定钟绘静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是在怀孕之前还是之后,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分娩之前是知道真相的。真相是残酷的,会给她非常大的打击伤害,会让她伤痛欲绝,但痛过之后,冷静下来的她绝对会逼自己理清所有头绪,而后会有个问题摆到她面前,那就是她生了儿子之后,崔家还能不能容许她活下来。” “钟绘静生的崔一鸣的儿子还能活下来,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说或许太没有人情味,但她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对崔家来说,她死了,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能随着她一起埋到地下。罗氏不用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媳乱/伦,崔一鸣不用担心将来被人揭穿染指儿媳妇,崔穆辉被人揭穿身世的可能也降到最低……就算将来有一天,崔正林天阉之人的身份被人揭穿,也还能将黑锅扣在死人身上,说钟绘静嫁了人之后不安分,与人偷情生下了他。” “至于说崔正林起了妻子,成了鳏夫……与他而言,这个妻子原本就只是个摆设,少了一个摆设,算什么大事?相反,没了钟绘静,他还能打着怀念亡妻的幌子终身不再娶,博一个情深不悔的名声……这么算起来真不亏!” “当然,钟绘静出了事情,钟家肯定要为她出头,但钟家能为了利益把女儿远嫁,就能在得到足够的好处之后,无视女儿死得蹊跷,不去追究女儿到底怎么死的。当然,付出的代价可能会很大,但绝对不会比钟绘静活下来,而钟家又知道内情更多。” “综上,抛开女人的嫉妒心,罗氏想弄死钟绘静其实是非常明智的,而崔一鸣父应该做的是与她一起动手,不让钟绘静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而不是袖手旁观,由着她单打独斗。” “但现实是只有罗氏出手,她甚至没有采取最最稳妥、一招致死的手段,而是选择了告诉她真相,试图让钟绘静因为无法接受事实而自己逼死自己……这样确实是更解气,但是这样也是变数最多的,如果不是罗氏太蠢,太轻敌,就是崔一鸣父子和她意见不统一,不赞同,甚至反对她对钟绘静下毒手。” “崔一鸣父子为什么会不顾大局的反对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钟绘静活着比死了对他们更有用,至于说怎么个有用……”雪晴冷笑一声,脸上又是鄙薄又是恶心还带了一点点敬佩,道:“钟绘静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后,一定在罗氏没有察觉的时候,把她和崔一鸣的关系从逼/奸变成了通/奸,让奸/情正热的崔一鸣舍不得弄死她,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罗氏。” “人老珠黄,不能生养的罗氏,又怎么比得上风华正茂、还能给自己生儿子的钟绘静呢?只要钟绘静向他保证,愿意乖乖的由他摆布,崔一鸣就能做出壁上观、甚至小小的帮她一把的决定。至于崔正林……好吧,我还真猜不出她许诺了什么条件,让崔正林选择了她而不是自己的母亲,或许闵护法能为我解惑。” 眼底满满都是服气的闵月笑笑,轻声道:“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他不能人道却爱看人敦伦……罗氏自然不可能满足他,但钟绘静却可以。崔姑娘当初闯进去,看到的是衣冠不整的三个人!” 雪晴惊得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实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她苦笑道:“所以,罗氏死的一点都不冤,没有钟绘静年轻漂亮,没有钟绘静聪明,更没有她豁得出去,对自己都这么狠了,又怎么可能赢不了呢!” “确实!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都能狠的才是真正的狠角色!”闵月赞同的点点头,而后又看着雪晴道:“崔家的情况,姑娘分析的丝毫不差,那么钟家呢?姑娘又是什么看法?” 第二百九十七章 牵线的人 “钟家?”雪晴的脸上凉凉的,道:“钟家有什么好说的?我方才也说了,我那祖父祖母在决定接受这门亲事之前,就已经做了无视钟绘静幸福的选择……在见过崔正林,还坚持把钟绘静嫁过去就已经做好了会将女儿推进火坑的准备……” “你刚刚也为我解惑了,说钟绘静有孕之后,她的一个陪嫁婆子回盛京报喜却遭遇土匪丢了性命……这婆子是不是真的遇上土匪是两说,遇上了土匪没有逃出生天也是两说,就算她确确实实遇上了土匪,确确实实没有来得及报信就丢了性命……以我那祖父祖母的性格,他们既然起了疑心,就不可能只安排一个婆子盯着,说不准在那婆子还没有出发去报信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真相。” “知道真相的他们第一反应是以此要挟崔一鸣父子获得更多的好处和利益,而不是钟绘静会怎样……这是她有身孕的时候,崔家年礼骤然丰厚的原因,也是罗氏下定决心一定要她死的原因之一……弄死钟绘静,一次性给钟家足够的利益总比留着钟绘静让钟家一次又一次的以此要挟划算。” “真要说起来,钟家只会更污糟更恶心。”雪晴没有掩饰自己对钟家的厌恶,道:“崔一鸣崔正林父子变成现在这种父不父子不子境况,还勉强能说天意弄人,上天惩罚他们这一房,将崔正林生为天阉,让他们为了血脉的延续,不得不一步错步步错。钟家将女儿嫁进那样的人家,却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对钟绘静遭受的一切,他们肯定会心有不忍,会心生愧疚……因为这些愧疚,才让他们对钟绘静百般容忍。” “但也就这样了,再多就不会有了。如果现在钟绘静向他们求助,说不肯再回淄阳,他们绝对会翻脸……相比起来,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女儿算得了什么?”雪晴冷笑,道:“钟家真没什么可说的,不顾就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罢了!相比起来,我更想知道的是当年是谁牵的线,让崔一鸣父子在盛京这么多的官宦人家之中选定钟家。” 雪晴的话语让闵月满脸都敬佩,道:“姑娘很多看法和少主一般无二,少主当初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谁牵的线……这个人就在钟家。” 就在钟家?雪晴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的,将钟家上上下下男男女女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得出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难以置信的看着闵月,道:“是邱姨娘?” “姑娘真是……”闵月真的是太服气了,心里再一次肯定了俞振霄会对一个黄毛丫头一见钟情不是忽然眼瘸了,而是太有眼光,一眼就看穿了眼前的这位与他几乎如出一撤的敏锐和犀利……这位可才十一岁啊!十一岁就能如此犀利,将来呢? 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家少主驾驭不住眼前的这一位了——少主十一岁的时候不比眼前这位差,但少主从小浪迹江湖,形形色色的人不知道接触过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也不知道遇过多少,而眼前这位可是养在深闺之中,要是给她足够的时间成长,将来…… 用力地将脑子里浮现的念头甩出去,闵月点头,道:“姑娘猜得没错,就是邱梵芝邱姨娘。只是不知道姑娘为何会猜中是她呢?看姑娘可是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 “不是猜中的,而是剔除了可能最小的时候,就她嫌疑最大。”雪晴苦笑一声,道:“把钟家如今有话语权的人尽数列出来,首先提出年纪不够的,钟绘静是在十四年前嫁人的,年纪不足三十岁,进钟家不到十五年的,便可以剔除在外。你说的是人在钟家,那么家祖父夫妻和家父兄弟三人也可以剔除,剩下的只够钟家几个资格足够来的管事、管事妈妈以及家母、杨氏以及大房的两个姨娘。” “钟绘静是家祖父唯一的女儿,她的婚事下人是绝对没有置喙的余地的,那么就只剩下大房的一妻二妾和家母了。”雪晴冷静的道:“家母绝对不可能掺和,而杨氏虽有几分话语权,却从来不被人真正信任和看重,现在如此,当年更甚。剩下的两人,红姨娘曾是家祖母身边的丫鬟,更是大房第一个姨娘,她若有那个能耐,也不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我也不相信邱姨娘有那个能耐和本事,但附和条件的一一剔除之后,只剩下邱姨娘。”雪晴吐了一口气,道:“是谁我猜出来了,为什么是她,她为何能与崔一鸣父子搭上关系还请闵护法为我解惑。” “姑娘可知道邱梵芝的出身来历?”闵月不答反问。 “如果闵护法没这么问的话,我或许还能说上几句,但你这么问了……我想我知道的只是她想让人知道,是真是假就不好说了。”雪晴摇头,道:“还请闵护法不要卖关子了!” “要说邱梵芝的出身,先得说说她的母亲。”闵月不再卖关子,但也没有直接说邱姨娘,而是说起了邱姨娘的母亲,道:“邱梵芝的母亲出身崔家,还是崔家嫡系的庶女,是如今崔家家主的堂姑。崔家嫡系的姑娘每一代都不多,就算是庶出的也很金贵,在家族之中的身份地位比崔一鸣这个直系子弟还要高。” 邱姨娘的生母居然是崔家的嫡系庶女!雪晴大吃一惊,却听闵月继续道:“邱母之所以沦落到盛京,是因为她及笄之后与一男子私定终身却遭到了崔家的反对,得不到家人同意的她便与那男子私奔,离开了淄阳。她私奔之后,崔家当时的家主勃然大怒,将她的父亲嫡母训斥一顿之后,半点余地都没有留的直接宣告她‘染病去世’,将她回去的路给堵死了。这是崔家那边能够查到的信息。” 私奔?雪晴微微挑眉,闵月继续道:“而在京城能查到的是她来自青州,十八年前以寡妇的身份带着女儿出现在盛京,她们是以投亲的名义来到盛京的,而她们要投奔的人恰恰好在她们到盛京前半年离开了。投亲不成的母女俩就在大杂院租了一间小屋子住下,依靠针线活度日。” “邱梵芝善绣经文,在好几个寺院接了不少绣经文的活计,只是她这人似乎运气不大好,去寺里十次倒有六七次会遇上下雨天,她与令大伯就是一个小雨的日子在普济寺邂逅的……在那之前,她曾大觉寺与令尊在一个屋檐下避雨,不过,令尊是个不解风情的,雨停之后就走了,别说与她主动搭话,甚至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接了好几个寺院的绣活,十有六七都会遇上下雨天,曾经与钟珥在一个屋檐下避雨的…………雪晴冷笑起来,道:“这些事情闵护法是怎么知道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司马 “少主想知道到底是谁牵线搭桥的,也是他给属下划了一个范围,让属下找符合条件的人,邱姨娘就在其中。有了怀疑的人选之后,属下派了人盯上一段时间,最后确定邱姨娘的嫌疑最大,就好好的把她查了一查。” 闵月坦然道:“属下方才与姑娘说的这些,有些是查到的,有些则是从监视邱姨娘的人传回来的信息之中推断出来的。但确定邱母是崔家嫡系早年那个被宣布染病身亡的庶女,确定是她们母女牵线搭桥让钟熠与崔一鸣认识并促成婚事,知道邱姨娘在与钟熠认识之前,试图搭上令尊却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雪晴微微挑眉,闵月会意,道:“钟绘静要回盛京的消息让邱姨娘很有些不安,她担心钟绘静回来之后会找她的麻烦……她最近频频出府,就是和邱母商议对策的。很多事情也是偷听到她们母女交谈之后才确定的。” “这么说来,邱梵芝最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都派人盯着了?”雪晴问道,见她点头,又道:“那么家父一直以来被人下毒,家母当年的某些遭遇和她可有关系?” “不是她直接下的手,但最大的黑手就是她。”闵月坦然道:“比起钟熠,她更想邂逅的还是令尊,甚至在和钟熠有了纠缠,钟熠赁了一个小院子安置她们母女的时候,还尝试着与令尊扯上关系,但令尊却从来没给过她一个正眼……我想,令尊当年都没有意识到邱梵芝试图与他搭腔。” “那是因为她知道家父比某些人更有才华,也比某些人更重情义。”雪晴心头恨意浓浓,她压抑住心头的恨意,道:“照这么说来,当年崔一鸣父子到盛京之后先是和邱梵芝母女搭上,而后通过邱梵芝认识了钟熠,再通过钟熠和家祖父认识,最后成了儿女亲家。” “是这样没错!”闵月点头,道:“邱母和崔一鸣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钟绘静在崔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或许不是十分清楚,但肯定是钟家知道内情的人之中了解最深的。钟熠这些年能得到崔正林父子帮助,仕途一帆风顺她也出力不少,而这也是她深得钟熠信任宠爱的原因之一。” 雪晴点头,钟珥也说了当年促成钟绘静远嫁,钟熠没少出力,为什么那么卖力,不就是为了后面得到好处吗? “但是对于邱梵芝而言,将原本处处比不得令尊是钟熠变成处处压着令尊一头才是她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她要让有眼不识珠的令尊明白错过了她是令尊这辈子最大的损失。让人指点杨茹给令尊下药,教杨茹对付令堂,在杨茹背后为她收拾善后,好让她下药的事情一直不被人发现……这些事情都是因为她恨令尊当年没有理会她。” 这个毒妇!雪晴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略开这个,问道:“钟熠知道她的出身吗?” 不等闵月回答,雪晴便冷笑道:“应该略有所知,至少会知道她身上有崔家的血脉,但她的父母私奔的事情却未必会知道。” 闵月点头,道:“邱母多年前私奔的事情只有崔家人和她们母女清楚,钟熠一直都没蒙在鼓里,邱梵芝对钟熠的说辞是她们母女是因为其父病故,族人为了侵占她这一房的财产,逼得她们孤儿寡母不得不背井离乡来盛京投奔其母的一个族姐……邱母也被她说成是崔氏直系的姑娘,还是个没有亲兄弟,父母也亡故的可怜人。” “那么,她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呢?”雪晴皱眉,道:“能与崔家嫡系庶女结识并私定终身,肯定不会是什么歪瓜裂枣。邱母虽是嫡系姑娘,但只是个庶女,只要对方不太差,崔家就算不大满意,也不至于逼着他们私奔,更不会在她私奔之后半点余地都不留的宣告她已死……那男人的身份一定有问题,还是大问题!” “她的父亲是谁,至今没有查到,从我们盯上她们母女这些年,就没见过她们与什么可疑的人有过联系往来,少主觉得,邱梵芝母女至少有一件事情没撒谎,那就是她们母女确实是孤儿寡母。”闵月摇头,道:“至于邱父的身份,少主有一个很大胆的猜测,他怀疑邱父不姓邱,而是姓司马,她们是从青州到盛京来的,而青州正好是前朝皇室司马氏的祖地。” 司马氏?雪晴倒吸一口冷气,杨氏夺得天下之后恨不能将天下所有姓司马的赶尽杀绝,她不知道在大燕以外的地方还有没有司马氏,但是在大燕的疆域之内肯定找不到姓司马的,而现在,闵月却说俞振霄怀疑邱梵芝的父亲是前朝的皇室余孽司马氏。 “少主之所以这般怀疑,是因为像邱梵芝母亲这种,被完全查不到出身来历的出色男子引诱,进而私定终身甚至珠胎暗结的事情在三四十年前并不罕见,被引诱的多是嫡系庶女或者直系嫡女,有些男子甚至还愿意主动入赘……一开始并未引起重视,知道有几个在入赘世家之后,因为窥探家族机密被抓到,而后查出与司马氏有关,才让世家警醒起来。少主猜测当年崔家也是出于这种怀疑,才做了那样的决定。” “安教在青州站稳脚跟之后,也和隐藏在暗处的司马氏余孽有过暗斗,从需要世家相助才能压制住司马氏的余孽到现在司马氏的余孽完全不敢露头,安教也是牺牲不小。”闵月轻叹一声,道:“斗了这么些年,少主对司马氏非常了解,就算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少主的判断也不大可能出错。” “我相信俞少教主的判断。”雪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真诚的道:“谢谢闵护法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我十分感谢!” 雪晴说这话是准备结束今晚的谈话了,她原本只想弄清楚殷宏澜透露的信息背后藏着怎样的真相,但闵月告诉她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她想知道的,她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慢慢的消化。 “属下本就是少主留在盛京听姑娘差遣的,当不得姑娘这般客气!”闵月笑笑,道:“姑娘可还什么疑问?” “暂时没有了,等我把这些信息好好的整理一番,有什么疑问我再麻烦闵护法……”雪晴摇摇头,她真的非常需要时间来消化整理,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才略有些犹豫的道:“俞少教主离开盛京也有些日子了,青州那边可有他的消息?他回去的路上可还顺利?回到安教总坛之后可还好?” “回姑娘,少主一个月前就已经回到总坛了,路上倒是出了些意外,有好几起试图刺杀少主的事情发生……” “他可还好?有没有受伤?”雪晴心一跳,关切的问道。 “少主早有准备,身边也带了足够的人手,只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闵月对雪晴的态度很满意,她可不希望俞振霄掏心掏肺的对雪晴,什么都为她安排好的情况下,雪晴还冷心冷肺的不把他当回事。就算雪晴方才说得对,俞振霄爱慕她,对她好不意味着她就应该接受,但她愿意给予回应总是好的啊! “那就好!”雪晴微微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知道我力量单薄,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说不得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能帮上忙,如果有需要的时候,闵护法不要客气,直接找我也好,让鸢尾传话也罢,我一定竭尽所能。” “属下知道了,属下一定会尽快转告少主的!”闵月很是欢喜,她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姑娘,属下还有一件事情禀告姑娘,姑娘之前让鸢尾传话,让属下查一查钟雪晴身边的书荟……就在前日,书荟动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难题 书荟动了?雪晴微微挑眉,而后灵光一闪,道:“可是在那日家父说破了他被人下药之后?” “是!”闵月点头,道:“姑娘上次吩咐鸢尾之后,属下便让鸢尾用心盯着书荟。令尊道破隐秘的当天晚上,书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但是,第二天上午,却小心的将一封信压在了易安居走廊上一个花盆的下面。一个时辰后,易安居的一个粗使丫鬟把信取走,她用打扫为掩饰,将那信放到了外院僻静处的一个墙洞里。鸢尾原本想看看书荟在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却又担心信上有她看不出来的暗记,便没敢拆信。” “不拆是对的,为了保险去见,信封上肯定有暗记,写信的时候也会用暗号来写,拆开信未必能知道心里到底写的什么内容,但却极有可能打草惊蛇,让书荟等人知道被盯上了。”雪晴点点头,道:“那信后来又被什么人取走了?” 雪晴的话让闵月微微放心,她也觉得不宜拆信,但万一雪晴想知道信里写什么呢?她继续道:“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小厮取走信,送到了汇源茶楼,当天傍晚,有人从汇源茶楼取信,送到了敬王府。” 敬王府?雪晴点点头,并无半点意外,她早就猜书荟会是太后的人,确定她与敬王府有联系不过是证实了她的猜测无误而已。 她看着闵月,道:“能确定书荟的信确确实实是送进了敬王府吗?” “可以确定!”书荟点头,道:“为了防止一时不小心,跟丢了或者跟错了,那封信压在花盆底下的时候,鸢尾非常小心的往那信上点了一滴常人无法嗅到的药水,而后带着能够识别药水的嗅鼠盯梢,可以肯定那封信确确实实进了敬王府……” “药水?”雪晴很是惊讶,而后又皱眉道:“那药水会不会被人发现?” “姑娘放心,绝对不会的。”闵月道:“这药水是殷家按少主的要求,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和力气才弄出来的,只有精心驯养的嗅鼠才能闻得见药水的味道,为了避免旁人手上有类似的经过驯养之后能辨别气味的小兽,药水的时效不一样,鸢尾用的是能过保持六个时辰的,超过六个时辰,就连我们精心驯养的嗅鼠也闻不到气味了。” “那就好!”雪晴点点头,闵月等人的谨慎让她又是满意又是赞叹,他们如此,被他们奉为天人一般的俞振霄只会更厉害。 “去汇源茶楼的人在取了信之后在南城转悠了近一个时辰,去的茶楼酒楼足有十四五家,从取了一些东西,也寄放了一些东西,但是那被点了药水的信一直在他怀里没有拿出来过。”闵月微微顿了顿,道:”他进敬王府的时候,嗅鼠还在他的身上闻到药水的气味。” “十四五家……”雪晴冷笑,道:“敬王府做事还真是肆无忌惮啊,仅仅南城就有十四五个地方为他们传递各种信息,盛京城还不得有近百家?他们就不担心被人抓了把柄捅开来吗?” “或许还真不怎么担心。”闵月轻声道:“那个专门去信的人是益州赵家的人,武功不算很高,但轻功一流,擅长隐匿。若不是属下想着第一次得了姑娘的口信办事,务必办得漂亮一些,派了手上最最得力的人,还用了药水和精心驯养的嗅鼠,说不得不是把人给跟丢了就是被人发现了……事实上属下派的人还真的被甩开了一次,是嗅鼠根据气味把人再次找到的。” 雪晴点点头,闵月接着道:“属下这几日派了好几批人交换这盯着这人,发现他每日在南城茶楼酒肆活动,每天至少换四身衣裳,两三张面孔,每日都会将一些信件放到茶楼酒楼,再从茶楼酒楼取些信件……属下已经让人死死地盯着他了,姑娘若有需要,属下能立刻把人抓住,然后把他的嘴巴给撬开。” “不用了,只要知道书荟与敬王府有联系,证实了我的某些猜测就够了!”雪晴摇摇头,道:“把盯着的人撤回来吧,没有必要在这个人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和功夫。” “是,姑娘!”闵月应了一声,又道:“书荟和那些帮着她往外递消息的也不理会吗?万一他们对姑娘……” “不用管!”雪晴摇摇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书荟应该是太后的人,之所以辗转到钟家来是冲着我那要进东宫的大姐姐的,我对他们并不重要。” “属下听姑娘的!”闵月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俞振霄离开之前给了她一些非常得力的人手,数量并不多,盯人没问题,但要一直盯着这个人,别的地方肯定又有些不够用。 “这件事情暂时可以放到一边了,非常感谢你……”雪晴很认真的看着闵月,道:“无论是崔家的事情还是书荟的身份对我来说都很重要,谢谢你,也代我谢谢俞少教主!” “姑娘不必与属下客气,为姑娘办事,原是属下的本分,倒是我家少主……”闵月微微一顿,道:“我想比起感激,我家少主更愿意听点别的。” 别的?雪晴看着眼中闪着光芒的闵月,笑了,道:“我这里倒真有个问题想问问俞少教主是怎么看的……” “姑娘请讲!”闵月喜出望外,道:“属下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给少主传信,少主也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给姑娘回答。” “闵护法应该知道那日接风宴上,家父拒绝钟绘静的理由了吧!”雪晴微微一笑,她敢肯定闵月一定知道,她不清楚俞振霄到底往钟家安插了多少人手,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只有鸢尾一个。她看着听了自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妙神情的闵月,笑盈盈的道:“问题很简单,我就想问问俞少教主对于女子坐产招婿,男子上门入赘是怎么看的?” 这……这不是明摆着想问,她若坚持要坐产招婿,少主会不会为了她不顾世人眼光的入赘吗?闵月想吐血,这一刻,她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第三百章 想通了 “姑娘,趁着还有时间,您赶紧小憩一会,一会还得去学舍呢!”闵月一走,一直在廊下候着,既方便雪晴叫她侍候也能够看着,免得有人看到正房还有灯光凑过来偷听的明秀就端着温水走了进来,关切的道:“奴婢侍候你擦把脸,赶紧躺一会。” “什么时辰了?”雪晴也没想到自己能和闵月一谈就是一整夜,她确实有些倦了,但却没有去睡觉的心思,她知道她这一睡下去,想要再起来肯定非常艰难,还不如干脆咬咬牙撑着,等到下学之后回来好好的休息。 “寅时二刻!”明秀小心的拎了帕子递给雪晴,看着她微微有些泛起了青色的眼底,心疼道:“闵护法也是,明知道姑娘比不得她这种习过武的人,还深更半夜的过来向姑娘回话,这不是折腾人吗?” “恰恰相反,她能在得了口信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正好说明她把我看的很重或者说俞振霄把我看的很重,让她就算不以为然也不敢怠慢……”雪晴笑笑,接过帕子擦了一把脸,觉得舒服很多,道:“这样很好,二房如今这样子真的非常非常需要人帮忙,要不然的话真是明知道别人在算计,最后却也只能咬着牙往陷阱里跳。” 明秀脸上带着淡淡的诧异,道:“姑娘不气闵护法使手段的事情了?” “有什么好气的!”雪晴将手上的帕子递给明秀,淡淡的道:“不过我倒是把她敲打了一番,这以后就看她会不会长记性了!” “敲打?”明秀很是吃惊,手上的帕子都掉进了盆里,道:“姑娘这是想好了,决定接受俞少教主的好意了,您之前不是……” “我之前心里不情愿,可不也接受了他的诸多安排吗?总不能一边坦然接收着人家的安排照顾,一边矫情的说那不是我求的他,是他自己乐意给予的……那太恶心。”雪晴轻声叹息,道:“俞振霄这个人太……现在看来,他为我安排的一切都是我非常非常需要的,都是我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的,既然这样,那么我就试着接受所有吧,就算……” 就算心里依旧惦记着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死胖子晏富贵,就算心有不甘,就算觉得俞振霄这个人算计太多城府太深,接受了这个人或许会让她比前世被杨禹枢算计还要惨,她也必须试着接受…… “姑娘,您不是不喜欢被人勉强的吗?何必……”明秀一脸担心的看着雪晴。 “我确实是不喜欢被人勉强,但我没有任性的本事和资格!”雪晴苦笑一声,道:“既然没有想怎样就怎样的底气,那就得弯下自己的腰,屈下自己的膝……我不想拉着爹娘与我一起碰得头破血流,他们经不起了。” “这样的话,太委屈姑娘了!”明秀知道她说的经不起是什么意思,钟珥如今说是余毒不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影响和负担,但沈月绮可不一样,她如今还在吃凝香丸,等凝香丸吃完之后还得请殷程轶为她慢慢调理…… “明秀,这种委屈我的话可别再说了!”雪晴摇摇头,道:“俞少教主本就是人中龙凤,他心悦我,对我百般着想,这样的事情要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羡慕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嫉妒到眼睛发红……别忘了,他可是像嬴依诺那样的天之骄女都求而不得的。” “他再好不是姑娘喜欢的也没用啊!”明秀哼了一声,而后又好奇的道:“姑娘为什么会不喜欢他呢?难道姑娘已经有……呸呸,是奴婢乱说话,姑娘再守规矩不过的人,又怎么会……” “我可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至于说我心里喜欢的人……”雪晴笑笑,她心里不仅仅有喜欢的人,还想嫁给他,可问题是找不到他啊!但凡有晏富贵那死胖子一点点的消息,俞振霄花再多的功夫,她也能咬紧牙关不松口。可问题是那胖子杳无音信,她都不能确定这世上还有没有这人啊! 看着明秀有点儿紧张的眼睛,雪晴摇摇头,道:“我都不认识几个外男,又怎么可能有心悦之人?只是俞振霄……虽说他一直戴着面具,我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但他身为安教少教主,还是将安教顺利发成如今这般规模的大功臣,手下有数万效忠于他的教众……这般有权势有能力有手段的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嬴依诺等被家族养得傲气十足,眼高于顶的世家嫡女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我何德何能?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 “这个……”明秀其实也想不清楚俞振霄为什么偏偏会看上雪晴,不是雪晴不出色,可她年龄小,出身也太一般,才华确实特别出众,但……最后,她只能笑笑,道:“奴婢不知道旁人是在怎么看的,反正在奴婢看来,姑娘是这世上最最出色最最优秀的……或许俞少教主也是这么想的。” “说知道呢!”雪晴叹了一口气,又莞尔一笑,道:“闵月不但被我敲打了一番,我还给了她一个大难题。” “什么难题?”明秀很是好奇,顺着问道。 “她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让她转达,我就让她问问俞振霄,对入赘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雪晴忍不住喷笑,道:“你说她是转达呢还是不转达呢?” “噗嗤~”明秀也喷笑出声,道:“闵护法一定得愁死!” 可不是快被臭死了吗!坐在鸢尾小小的房间内,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闵月的脸上都能滴下苦水来了。 “护法,您这是……”鸢尾看着脸色难看的闵月,小心的道:“可是钟姑娘给您出难题了?” 与雪晴说完话之后,闵月拒绝了雪晴的挽留,还是离开了梅香园,在她看来虽然天都快亮了,当她离开之后雪晴多少还是能休息一会的。只是,钟家父子三个不是要上朝就是要去衙门应卯,她出梅香园的时候已经有下人起床开始走动,她这个时候出府说不准会被人发现。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就和一直在外等着接应她的鸢尾回了鸢尾住的下人房。 大难题!”闵月叹气,迎着鸢尾担心的眼神,道:“你别想多了,钟姑娘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少主,而我不知道该不该转告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鸢尾松了一大口气,道:“我不知道钟姑娘问了什么,不过我觉得不管问的是什么护法都应该如实转告。比起问题来,更重要的是钟姑娘对少主的态度,她总算是愿意和少主说话了,不是吗?” “你说的对。”闵月点点头,不再迟疑,道:“问题或许刁钻了些,但钟姑娘愿意问却是个不错的兆头……我回去就给少主去信。” 第三百零一章 邀请 雪晴与崔亚妮说会设个小宴,请青舍的同窗前来的时候,想的不过是以此堵一堵崔亚妮的嘴,免得她把自己当成了毫无见识的小姑娘,以为在自己耳边说说世家有多么的好,就能引得自己心生向往,而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愿意跟着他们母子几个去淄阳。 但从闵月那里知道了崔家秘闻和当年联姻真相之后,雪晴就决定真的举办一场宴会——只有亲眼见到了,才能让崔亚妮母子三个知道自己所言非虚,让他们知道自己和包括崔家嫡女崔莹在内的诸多世家姑娘交情不错,让他们心生忌惮…… 如果能就此打消他们谋算自己的念头最好,若是不能……好吧,雪晴并不认为他们能因此不再谋算自己,毕竟钟绘静可是为了这个,才特意回了十多年不愿回的娘家,雪晴这般做肯定是没用的。雪晴这般做更多的还是因为钟珥,想要让钟绘静不敢打自己的主意,势必要用些激烈的手段,钟绘静不依不饶,她狠狠反击的时候,钟珥也就不会觉得钟绘静可怜了。 举办宴会总得找一个名目,而雪晴很是偷懒的选择举办茶会,邀请同窗过来品茶,品尝的是今年开春的时候,静安师太心情颇好的时候指点着雪晴做的春茶。 之所以是茶会而不是诗会、赏花会是因为雪晴只想请人过来说说笑笑,轻轻松松的玩耍一天,但冠上了诗会、赏花会的名义,难免会出现比试才艺,剑拔弩张的情况,而茶会就简单多了,品品茶,玩几个简单有趣的小游戏,说说笑笑也就完了。 雪晴的打算,自然是得到了钟珥夫妻的支持,他们知道雪晴设宴多少有一点震慑、让钟绘静母女收敛些的意图,而对这一点,他们是非常赞同的。雪晴并没有将闵月说的那些话告诉他们,他们并不能确认殷宏澜那日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总局的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他们原本不愿意雪晴和钟绘静母子有太多牵扯,现在是恨不能没有任何牵扯,雪晴想要震慑一二,让钟绘静缩回去,他们自然是非常赞同的。 至于说端氏哪儿,原本还有些不高兴,觉得这个时候设宴无疑是给家里添麻烦,但听到雪晴邀请的对象之后,不但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还交代付华娟帮着准备一二…… 付华娟的帮忙雪晴敬谢不敏。付华娟倒不至于愚蠢到做些故意将宴会办砸的事情,但借着给雪晴帮忙,将她娘家的那些妹妹一起邀请过来却是非常可能的……雪晴对付家所有人都没有好感,不想给她们搭梯子,便以想锻炼锻炼自己,拿这个小小的、私人的宴请练手为由,拒绝了端氏的建议,谢绝了付华娟插手。 准备一个像模像样的茶会对雪晴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前世为了培养女儿,她可是把所有当家主母需要掌握的技能都下狠功夫研究了一番。举办一个小茶会有哪些程序,应该做些什么准备,雪晴胸有成竹,虽说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起码还能纸上谈兵不是? 不过,为了不让人怀疑和诧异,雪晴并没有照自己所预想的吩咐下去,让人准备,而是很虚心的请教了沈月绮,像一个完全不懂的那样问了很多问题,而后又将秦氏、赵妈妈青禾以及钟珥身边的松烟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而后才列出了程序和需要准备的单子。她将单子交给秦氏和青禾,让她们带着二房得力的丫鬟婆子好生准备,也和沈月绮打了招呼,让她盯着点。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稍显得笨拙一点,雪晴故意疏漏了好几处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保证所有人只会认为她颇有天赋……就算这样,宴会准备的也非常顺利,因为一切顺利,就在雪晴和崔亚妮提及会设宴的第三天,需要准备的一切就已经准好或者预订好了。 她拿着自己精心准备好的帖子去了青舍,在课间的时候,将帖子亲自送到了她想要邀请的人手中,首先要邀请的自然是邢晓琳这个大师姐。 “茶会?”邢晓琳颇为惊讶的接过雪晴精心准备的请柬,笑着问道:“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不是忽然想到的。”雪晴笑得甜甜的,她在青舍众人眼中一直都是甜美爱笑,带了几分天真懵懂的模样,她笑眯眯的道:“一直有这么一个念头,只是每次开始准备的时候,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出现,打断了我的准备,然后就给耽搁了。现在总算是有时间好好的准备了,就想请姐姐们去我那儿戏耍一日,我可是准备了我自己亲手做的茶招待姐姐们呢!” “这请柬是你自己亲手做的吧!”杨青芷扬扬手上的请柬,笑着道:“这底色做的漂亮雅致,就冲着这份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的请柬,我后天一定到。” “谢谢杨姐姐!”雪晴眼睛亮晶晶的,回了一句之后,又眼巴巴地看着邢晓琳,让原本想要一口答应的邢晓琳微微的顿了顿,道:“你这么看着我……说说,是不是请了某个和我不对盘的?譬如说刘疏影?” “嗯!”雪晴吐吐舌头,颇有几分心虚的看着邢晓琳,道:“邢姐姐,我知道你和刘姐姐不对盘,也知道京城里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姑娘举办茶会诗会都只会请你们中的一个,但我……邢姐姐,这是我第一次举办茶会,你是一直以来都非常照顾我的师姐,刘姐姐则是非常欣赏我、在知道我是你对照顾的小师妹的情况下依旧愿意照顾我的人,只请其中的一位,我无法做出选择。” “你就不怕我们俩见了面就吵起来,毁了你精心准备的茶会?”邢晓琳斜睨着雪晴。 “不怕,我相信你和刘姐姐见了面会斗嘴,但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毁了我的茶会。”雪晴的笑容依旧很甜,而后眼睛一转,道:“你们真要那么做了,我一定会扒着你们哭到眼泪把你们俩给淹了!” 这威胁……所有人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俞敏霞笑得腰都直不起来,道:“邢姐姐,就冲这个,你可一定得和刘疏影好好地斗一场,把这丫头的茶会毁个一干二净……我倒想看看这丫头的眼泪有多少!” 第三百零二章 漏了的人 “俞姐姐~”雪晴气得直跺脚,杨青芷几个却只在一旁笑,最后她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邢晓琳,道:“邢姐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邢晓琳笑了,道:“我答应你,刘疏影不主动挑衅我,我就不挑衅她,如何?” “谢谢邢姐姐!”雪晴一脸感激的点头,她并不认为邢晓琳和刘疏影能做出与对方针锋相对把茶会给毁了的事情,别说她们不过是因为家中长辈立场政见不和衍生出来的意气之争,就算真有仇,也不会在人前闹到不可开交。那毁的不是她的一个茶会,而是她们的名声,只是邢晓琳都那么说了,总得凑凑趣。 邢晓琳这里说好了,杨青芷几个不用说也都不会有什么,雪晴便拿着帖子走到坐在原位的嬴依诺,将帖子双手奉上,笑着道:“嬴姐姐,后日若有空闲,就到寒舍坐一坐,尝尝我做的茶……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亲手做茶,做的真不怎么样,也就是找个名目请姐姐们去寒舍玩玩,散散心而已!” “茶叶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钟妹妹的这份心。”嬴依诺笑着收下请柬,道:“我一定会去的。” “嬴姐姐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后日被人笑话了,也不打紧了!”雪晴笑的眉眼弯弯的,而后又用同样的姿态客气的将请柬依依送到李槿等世家姑娘的手上,就连脾气最坏、彼此之间交流也极少的拓跋慧茹也收到了雪晴递过去的请柬,唯独漏下了王夏涣……王夏涣立刻沉下了脸。 “俞姐姐,这是给你的!”几个世家姑娘邀请过后,雪晴又转向俞欢,笑着道:“俞姐姐,帖子上我写的是巳时二刻,但你要是没要紧的事情就早点过来,也能帮我招呼一下诸位姐姐。” “好!”俞欢干脆的点头,雪晴不和她客气让她很高兴,脸上也带出了几分轻快来——她这些日子很是消沉,上课的时候也经常分神,谁都不想搭理,而这学舍里就没一个是傻的,看她的状态如此,都非常识趣的给了她清静,就连雪晴都不例外。 雪晴不知道俞欢为何消沉,但也没想过问清楚,谁都有自己不想对人说的话,何必非得闹清楚呢? 她笑笑,拿着最后六张帖子走向林惠等人,笑着将帖子递过去,道:“林惠姐姐,后日若是得空,还请一起到寒舍坐坐……除了刘疏影刘姐姐和丁西月丁姑娘之外,我只请了我们这些同窗共读的姐妹,都是熟人。” “我们会去的!”林惠接过帖子之后立刻给了肯定的答复,见林惠答应,另外五人眼底都带出了欢喜——她们一直以林惠马首是瞻,林惠要是不点头,她们还真不敢随意的答应。这倒不是因为林惠霸道,而是她们的出身。 林惠出身书香门第,其父和钟珥以前一般,也是盛京颇为有名的名士,只是林家原本就不是盛京人,家中又无入仕的长辈,林父自然也不可能像以前的钟珥那般潇洒肆意。 林惠如此,其他五人的出身也相差不大,都是书香门第出身,父亲颇有学识,颇有些名声,却没有入仕的那种。家境都还不错,但也就能维持在盛京颇为体面的生活,想再进一步就得看人生际遇,看能不能遇上有能力也愿意提携一二的贵人…… 她们的父亲和曹穆卉都是有交情来往的,而她们的母亲也都是颇有些才华的妇人,和曹穆卉的妻子丁伊常有来往,也正是因为这样,曹穆卉才会知道她们天资不凡,而她们也才得到了进入青舍学习的机会。 能到青舍求学,与像邢晓琳这样的名门贵女和嬴依诺这般的世家嫡女做同窗,对她们来说是人生最大的机遇也是最大的考验和挑战,她们或许能因为出身更好的同窗那里得到旁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处,但如果拿捏不好,说不得就会成为这些同窗形同下人的跟班…… 这是她们和她们的父母长辈都不希望看到的,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们进入青舍之后除了抱团之外,还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她们知道,这些出身优越,本身天资也极好的同窗或许不会因为她们努力就高看她们一眼,但至少会因此少些轻视,不挑她们的刺,不找她们的麻烦。 就目前来看,她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但是,抱团取暖也好,努力地将精力放在学业上也罢,都不意味着她们就不想和出身更好的同窗们有更亲密一些的关系。她们都明白,如果能得到她们的友谊,得到她们身后的人照拂,她们乃至她们的家人都将不同。 这一点,从眼前这位在青舍俨然已经成了众人中心的小师妹的身上就可见一斑。就因为她和邢晓琳关系好,她的父亲就得了邢首辅的照拂,不但被举荐入仕,仕途还异常的平顺。 但是,再怎么想,她们也不敢表现得太急切,那不仅仅会让自己掉价,还有可能引起对方的反感……雪晴这一个简单、范围也很小的茶会就是一个顶好的机会。 “那么我后日就在寒舍恭候各位姐姐了!”雪晴一脸欢喜,似乎为接到帖子的都当场答应会赴宴而高兴。 众女都笑着应声,拓跋慧茹更一边斜睨着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的王夏涣,一边笑着道:“虽然请的都是天天见的姐妹,但这可是你第一次设宴,可得好好的准备准备,要是有什么纰漏,别人不说,但我肯定会好好的嘲笑你的……咦,你是不是漏了谁啊!” “没有啊!”雪晴知道拓跋慧茹是故意的,但她确定不会邀请王夏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故意点明、被王夏涣直接质问的准备。她微微一笑,道:“拓跋姐姐,我这个人最是个势利的,与人结交的时候总得考虑这人是不是有利用价值,毫无利用价值的人我不会结交,自然也就不会邀请了。” “你……”王夏涣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但王兴宇在离开盛京之前已经把话和她说清楚了,她已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王兴宇抛出来吸引眼球,好方便他将王沅茜送进东宫的棋子。她之所以能够从王家嫡系那么多的姑娘之中脱颖而出不是因为她有多出色,也不是因为她姨娘得宠,而是因为她自命不凡,爱招惹是非。 王兴宇也说了,她知道犯一次错,王家留在盛京的管事就会将她押回去……回去之后,她将面对的是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雪晴不知道王兴宇警告过王夏涣,但从王夏涣在王兴宇离京之后老实消停的状态大概能够明白刚到青舍,不可一世的王夏涣应该明白了她自己的处境。她微微笑着,学着拓跋慧茹一般斜睨着吐出一个字就憋了回去的王夏涣,一副好整以暇,等她发作的样子。 王夏涣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而后将自己埋进了面前的书本里,干脆来了一招装死。 “嘁~”拓跋慧茹不屑的嗤了一声,雪晴则看向皇甫悦萼,朝着她挤挤眼,而后一起笑了…… 第三百零三章 信号 雪晴的茶会如期举行! 茶会巳时二刻开始,用过午膳,稍作休息之后,未时三刻便陆陆续续开始告辞离开,两个多时辰的时间过得充实而欢乐。 雪晴亲手做的、味道不算上乘却诚意满满的茶叶,配上从盛京各家有名的点心铺子预定好,一早就取过来的各色点心,从花房搬来的十余盆正在盛开的桂花,精心准备的几样小游戏,午膳用的是从酒楼早早定好的席面……不能说有多么的丰盛,但至少都用心做到了最好。 而前来的众女也都没有一个人空着手上门,或者是颇为特色的私房小点心,或者一坛子适合女子喝的果酒,或者某种原籍老家很有特色的小玩意……都不贵重,但心意满满,让雪晴这个简单、温馨而又欢乐的小茶会更加的有趣。 尤其让雪晴觉得自豪的是这一场茶会从准备到举办,没有超出二房的人力财力,不用向任何人求助就能办好,这让端氏想让人插一手,付华娟想借着插手顺势把娘家妹妹带到差会上的心思落了空。 不过,雪晴也没有表现得太独,她很是客气的请了雨晴和晚晴帮着迎接宾客,也请了惜晴和崔亚妮帮着招呼众人入座,至于说在茶会前特意找上她,说自己很乐意为她分忧的爱晴和怡晴则被她很客气、却也很坚决的拒绝了。 这让爱晴和怡晴非常的生气和不满,爱晴第一次在雪晴面前以姐姐的姿态很是强硬的让雪晴改口,而怡晴则一如既往的想要用眼泪达到目的…… 当然,两人都失败了,不过两个人并没有因此就放弃,而是在确定雪晴请的客人都到齐之后,厚着脸里准备往梅香园钻,只是她们并没有成功,被一直守在梅香园院门口的赵妈妈给拦了回去,并没让两人闯进去破坏乐融融的气氛…… 梅香园内,一直想要认识盛京极负盛名的几位贵女和到了盛京之后就成为盛京新的传说的世家嫡女的雨晴虽然很是激动,恨不能直接扑上去向那些她很早就想攀附一二的对象介绍自己,但好歹没有忘记钟仐的警告,没有真的做出那种既失礼又丢份的事情。 而整个茶会上,过得最不舒服的当数到了钟家之后,一直以出身世家而自傲,神态言语之间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崔亚妮。 在见到了崔莹之后,她毫不迟疑的将她的傲气收敛了起来,很是小意的到崔莹跟前,恭恭敬敬的见过礼之后,带了几分小心的一直跟在崔莹身边——她知道这么一来,势必会让人把她看轻几分,但是就算明白,她也只能这么做,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够谨慎,把崔莹给惹了。 或许办这个茶会的初衷没那么单纯,来宾也各怀心思,但茶会办得依旧很成功!至少雪晴觉得非常的成功——没有出任何乱子,甚至连呛声都不曾有,一直以来王不见王的邢晓琳和刘疏影虽然没有跌破众人眼镜的和和气气打招呼,寒暄一番,只是把对方当成了空气,来了一出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的见面,但对雪晴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同样觉得雪晴的茶会办得很成功的还有刘疏影。 作为盛京相貌出众、文采极佳、出身又特别好的贵女之一,刘疏影每年都会收到上百张邀请她赴宴的请柬,茶会诗会花会……各色名目的邀请让人眼花缭乱。 各色宴会去的多了,刘疏影对宴会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严格说起来,雪晴的茶会办得太随意了些,没有别树一帜的主题,没有让人事后依旧可以津津乐道的故事发生,没有借着茶会让某个人大放异彩,就此崭露头角,甚至都没有借着茶会让和人拉近关系…… 似乎,这个茶会就只是雪晴一时兴起,约了一群人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这么办一个茶会无疑是一种很浪费的行为,但是,刘疏影真觉得这个茶会很舒服,舒服到了一路回到刘家,她的心情依旧非常的不错,也保持着这种愉悦的心情去见了蒙氏。 “看样子,我们香儿的心情很不错,是因为今日钟家小姑娘的茶会的原因吗?”蒙氏笑盈盈的看着女儿,带了几分戏谑的道:“不会如西月分析的那样,钟家那小姑娘真的用一场简单的茶会,就让你和邢晓琳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像之前那样,相互看不惯了,你因此心里舒畅,心情也好了吧!” 蒙氏的话让刘疏影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刚收到雪晴帖子之后,对于要不要赴约,她其实很犹豫——就像没有瞒着邢晓琳一样,雪晴也坦然告诉她邢晓琳也在受邀之列,而且邢晓琳也答应赴约。 这就让刘疏影很是犹豫了,不是认为雪晴邀请了邢晓琳就不应该再邀请她,也不是不想和邢晓琳共处一室,而是担心雪晴是想借着办茶会的契机让她和邢晓琳前嫌尽弃……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这种事情有人做过。 她摇摇头,道:“我和西月到的时候,邢晓琳已经在了,钟妹妹除了将我们的座位安排的距离对方稍微远一点之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既没有像某些自以为分量重、面子大的蠢货那样说什么让我们握手言和的话,也没有像某些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傻瓜那样如临大敌的盯着我们,似乎我们一不小心就会扭打到一起……” “你想说的是你今日过得很自在吧!”蒙氏笑了。 “确实很自在。”刘疏影也笑了,点点头,轻声道:“娘,我觉得钟妹妹这个朋友能长久的相处下去。” “这就好!”蒙氏很是欣慰,道:“你需要多有几个朋友。” 刘疏影点点头,她确实是盛京最最尊贵的贵女之一,但是她也是最孤单的一个。因为刘家的立场,与她身份相似的贵女,真没几个能与她真心交往,而与刘家立场相同的人家的姑娘,在与她来往的时候底气不足,不自觉的低了她一头,就连与她来往最密切的丁西月也不例外,她们只能算是她的跟班而不是朋友。 “对了,娘,琳琅姐姐过了中秋准备办一个赏桂宴,她让我带钟妹妹一起去……”刘疏影微微迟疑了一下,道:“钟妹妹对琳琅姐姐似乎很有些……我估计她不会想去,而我也不想勉强钟妹妹。” “既然不想勉强人家,推了就是。”蒙氏笑笑,道:“琳琅素来通情达理,肯定不会因为这个生气的。” “琳琅姐姐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与我生气,只是琳琅姐姐难得让我帮个忙我却做不到,这心里有点……”刘疏影微微苦笑,道:“推了琳琅姐姐,觉得对她过意不去,但要是强拉这种妹妹去赴宴,又觉得对不起钟妹妹……我心里真的很矛盾。” “再矛盾也得做出选择。”蒙氏没有为女儿做决定,而是笑着道:“反正还有些日子,足够你想好,做出决定。” “嗯!”刘疏影点点头,而后眉头微微皱起,道:“娘,狼狼姐姐身体不佳,嫁给世子哥哥这些年别说举办宴会,就连旁人邀请她赴宴也都能推就推,怎么忽然想自己举办宴会了呢?她不可能是突然来了兴致吧!” “这个啊……”蒙氏微微沉吟,迟疑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听说琳琅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郭太医说她有油尽灯枯之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这个宴会的目的是想在自己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情况下,为世子物色一个她觉得好的继室。” “什么?” 第三百零四章 得知 雪晴是在茶会的第二天知道赵琳琅要设宴的消息的。 她一脸惊讶的看着晚膳过后,溜达一圈,就转到梅香园和她说这个事情的晚晴,惊讶的道:“敬王府世子妃会在中秋宫宴之后设宴,邀请盛京名门闺秀前往,为的就是给敬王世子选一个她满意的继室?你从哪里知道这消息的?” “四姐姐说的,是她的表姐怀仁侯府那位三姑娘告诉她的。”晚晴吐吐舌头,道:“今儿我们在学舍的时候,梅淑慧来找她了,告诉了她这个消息,目的是想看看钟家能不能收到请柬,而后让她搭个顺风车去赴宴。” “敬王世子妃直接说了设宴的目的?”雪晴一脸的不相信。 “那倒没有,这是梅淑慧猜测的,不过她也说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这么猜测。”晚晴摇摇头,而后一脸惋惜的道:“敬王府世子妃也算是红颜命薄了。” “只是猜测啊!”雪晴笑了,脑子里则转着某些念头。 说起来,赵琳琅在盛京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大多都是夸她知书达理,秀外慧中,都知道她是太后娘娘花了大力气才为敬王世子杨禹枢求娶来的。 当然,与她的这些名声一般大的还有她的体弱多病……或者说她体弱多病,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香消玉殒的传言更出名。只是她与杨禹枢成亲多年,病弱的名声一直没有变化,但却也一直弱不禁风的活着,还为杨禹枢生下长子。 因为体弱多病,除了觉得非常有必要和推脱不开的宴请,赵琳琅都是能推则推,实在推脱不了的就去露个面,意思意思,自己举办宴会还是第一次。 雪晴觉得,就是因为她设宴太过稀罕,太不符合她在外人眼前的形象,才会在敬王府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的情况下,让知道设宴的消息之后,众人都纷纷猜测,赵琳琅油尽灯枯,自知熬不了多久,就想在有生之年为敬王世子杨禹枢挑选一个她觉得好的继室——梅淑慧就是信了这种传言,才想去赴宴的。 如果这种猜测之外,再多些传言,譬如说杨禹枢喜欢怎样怎样的女子,喜欢女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裙,喜欢什么样的乐曲……盛京城会不会多一道风景呢? “我觉得这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要不然的话梅淑慧也不会腆着脸上门了!要知道上次母亲把请柬给了她的事情可是让四姐姐一直记恨在心,见了她就给人看脸色的。”晚晴笑着道:“四姐姐方才可还把她嘲笑了一番的,说她痴心妄想,说敬王府世子妃就算是眼瞎了也不会挑她这样的……反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确实是有些痴心妄想,但如果真的要给敬王世子挑选继室的话,梅淑慧这样的,还真是最好的选择。”雪晴笑笑,她倒觉得梅淑慧想的不算差——如果赵琳琅是真的想要为杨禹枢挑选继室,梅淑慧或者说和梅淑慧出身相差不大、已经落败下来的勋贵人家的姑娘还真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年纪不大不小,刚刚可以成亲嫁人,但成亲之后想要生儿育女却又小了点,有原配嫡子,这样的小继室进门之后短时间内不会生养,既不会影响原配嫡子的地位,还能让原配留下的嫡子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出身不高不低,既没有足以给她撑腰,让她嫁进门,站稳脚跟之后做某些可能伤害到原配嫡子的事情,也不会因为出身太低而让人笑话。 像怀仁侯府这样的的勋贵人家,虽然因为连续两三代都没什么出彩的人物,导致一代不如一代,说不得再过一两代就会爵位不保,被踢出盛京权贵的圈子,但至少现在还在这个圈子里,多少还有些底蕴,祖辈留下的人脉也还有。 这样的勋贵人家的姑娘,尤其是年纪小小就显露出极高天资的姑娘被教养的都很不错,不会太过小家子气,是继室或者庶出嫡妻的最佳人选,甚至有些人家在为嫡子,只要不是嫡长子张罗婚事的时候,也会瞄准这样的姑娘——钟善继夫妻当年不就为钟仐聘娶了梅汐涓了吗? 雨晴在笑话梅淑慧的时候一定忘了,她娘梅汐涓和梅淑慧其实没多大不同,当年若不是钟仐坚持要娶郑姨娘为妻,还为了郑姨娘与钟善继夫妻闹得不可开交、人尽皆知的话,最后未必会娶梅汐涓。 “啊?三姐姐也觉得梅淑慧不是痴心妄想啊!”晚晴一脸不理解,道:“我姨娘也这么说,但却不肯告诉我为什么,说我还小,别管那么多。三姐姐,你能和我说说吗?” “你姨娘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小小年纪就想太多,想的多了,就容易分心,误了学业。”雪晴笑笑,道:“你还是乖乖的听你姨娘的,别管这些事情。” “哦~”晚晴没趣的点点头。 “你的功课做完了吗?”雪晴笑着问了一声 晚晴一脸悻悻的站起来,道:“三姐姐,撵人也不是这样撵的,提什么功课啊!唉,我回去做功课了。” 看着晚晴耷拉着脑袋离开,明秀忍不住笑着摇头,道:“最近功课颇多,七姑娘好像有点吃不消了!” “她就只是喜欢抱怨而已!”雪晴笑笑,道:“她天资不错,老师也是因为这样才刻意给她多留了些功课,她要是熬过去,三年之后必然能够超过所有的同龄人,要是熬不过去……郑姨娘肯定也看出来了,她一定会努力的帮七妹妹熬过去的。” 明秀笑笑,她知道因为晚晴的缘故,郑姨娘也被雪晴高看。她轻声道:“姑娘真觉得梅家表姑娘有可能入了敬王府世子妃的眼,成为敬王世子的继室?” “如果赵琳琅真的是体弱多病,而她这次出人意料的设宴也真的是为了给丈夫挑选继室的话,梅淑慧确实是有机会的,不过……”雪晴摇摇头,道:“就怕赵琳琅体弱多病是假,为杨禹枢挑选继室也不真。” 雪晴比任何人都可以肯定,梅淑慧和与她身份相当、抱着同样主意的姑娘们注定只能失望——赵琳琅并不是真的病弱不堪,体弱多病不过是她打出来欺骗世人的幌子而已,而她设宴的目的肯定也不是外界所猜测的为杨禹枢挑选继室…… 依照上一世所发生的一切,雪晴觉得赵琳琅设宴只是为了挑一个家世、年纪以及本身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姑娘,而后像上一世对自己一样,让杨禹枢做出一副对人一见倾心,让杨禹枢为了能够不委屈人家,发出要以“江山为娉”宣言。 有了风华绝代的“心上人”,杨禹枢会一改曾经的不眷恋权势的姿态,与宫里的太后娘娘相互呼应,一边宣扬一直以来他们所坚持的敬王一脉是嫡出,是正统的观念,一边不遗余力的用所有手段拱杨禹枢上位…… 这样的姑娘首先年纪不能太大,年纪大的没时间等赵琳琅继续“缠绵病床”,其次出身不能太低,得在家中颇为得宠、能让其父兄长辈为了她不遗余力的支持杨禹枢,而原本就坚定地支持敬王一脉的就不能选了,免得有些事情不好算计。最后,这姑娘本人还得十分的优秀,优秀到当得起“祸国妖姬”的称号。 盛京有这样的女子吗?雪晴很是有些好奇! “姑娘的意思是……”雪晴那日去刘家赴宴是带了明秀的,她和赵琳琅之间的互动明秀看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雪晴对赵琳琅没有半点好感。 “我不是说了吗,赵琳琅这个人和严浅忆一样特别会装!”雪晴冷冷一笑,道:“她嫁到敬王府之后,体弱多病的传言就没有断过,可她到底有些什么病症,可没人能说得上来,。我只知道弱不禁风,似乎明天就能一病不起,一命呜呼的她顺顺利利的生下敬王府的第三代,也将敬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后顶着体弱多病的名声过了好些年!” 明秀点点头,而后颇为担心的道:“这些要不要提醒刘姑娘一声,她好像……” “不用!”雪晴摇摇头,道:“说了刘姐姐也未必能相信,而赵琳琅也未必敢打刘姐姐的主意。刘姐姐背后可是有整个刘家的,要是因为打了刘姐姐的主意,导致刘家与敬王府生隙,那可不划算……赵琳琅不会这么傻!” 明秀点点头,又小心的道:“那她会不会打姑娘的主意呢?从那日不难看出,她对姑娘似乎很不一样。” “她肯定会打我的主意,也肯定会想办法让我去赴宴。”雪晴肯定的道:“怎么避开这宴会到时候再说,现在我们需要做的是将水搅浑……我晚点会修书一封,你拿给鸢尾,让她拿给闵月,这件事情需要闵月出手。” 第三百零五章 神转折 雪晴整天精神都不大好。 或许是受赵琳琅即将设宴的消息的影响,雪晴一夜都在做梦,梦见前世的她和杨禹枢等人的纠葛。她像是置身其中,又仿佛在冷眼旁观,看着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什么都只学了个皮毛,被人一捧,就飘飘然了…… 似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又似乎知道自己最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又似乎是因为她在梦里一直是旁观一般,雪晴一直是那种无悲亦无喜的状态,心头毫无波澜。但整夜都在做梦不可能不受影响,最最直观的就是一早起来,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把明秀吓了一大跳不说,到了青舍也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状态极差。 雪晴的茶会最最成功的就是让青舍这一群原本因为各种原因,同窗近半年依旧各自抱团,保持距离的众女之间的隔阂在那一日的说说笑笑之中消除大半,想要亲密无间的嬉笑还需要些时间,但若谁不舒服,大家都会关心的问上一句。 所以,发现雪晴的脸色不大好,黑眼圈很重之后,不仅平日和她关系好的邢晓琳等人关切的问她怎么了,之前和她交流极少的李槿等人也都表示了自己的关怀之意,只有王夏涣冷冷的看着,一个字都没说。 “没什么,只是昨晚梦多,没睡好而已!”迎着众人关心的眼神雪晴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而后似乎颇有些画蛇添足的解释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受不得累,只要休息不好,气色就差,整个人也会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其实我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很少生病。” “少生病可不意味着身体就好,还得看身体底子怎么样。”慕容思萌笑着道:“尤其是我们姑娘家,最需要小心调养……这几日我一个族姐回到盛京来,她擅长调理,曾经在大名鼎鼎的殷神医殷程轶身边当过两年学徒,等她到了,让她给妹妹好好的看看。” “慕容姐姐的族姐?可是那位慕容雪玲姑娘?”雪晴一脸的好奇问道,似乎话出口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一脸不好意思的道:“慕容姐姐,你可别生气,我只是……你也知道,我那堂姐还有几日就要入东宫,所以……” “没关系,又不是你在背后传那些不好听的话。”慕容思萌微微顿了一下,斜睨了独自一个在圈子外的王夏涣,道:“慕容雪玲确实也来盛京了,不过她在盛京呆几日就会离开……她母亲姓韦,是肇安郡韦家的姑娘,她外祖家前段时间给她父母寄了家书,让她会外祖家小住一段时间。” 不仅雪晴,所有听说过慕容家有个直系姑娘要到盛京来的人都是微微一怔,传言都说慕容家和王家一样,都想往东宫太子身边塞人,还说慕容家原本是想把慕容雪玲弄进东宫,哪知道却被王家抢先一步……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的等着看慕容家会怎么办呢?是冒着被人笑话,说他们东施效颦的名头把慕容雪玲送进东宫还是另寻他法?哪知道,现在来了这么一个神转折。 “慕容雪玲不进宫?”问这话的是王夏涣,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毕竟,如果慕容雪玲进了东宫,势必威胁到王沅茜的地位,也势必影响到王家的布局和利益。 “我们慕容家的姑娘,庶出的也就罢了,嫡出的,哪怕是旁系都没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慕容思萌冷笑一声,从慕容雪玲到盛京来是为了给太子做小的传闻传开之后,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也知道,家族为了与皇室打好关系,别说塞一个族女进宫、哪怕是让嫡系嫡出的姑娘进宫去也很正常,但是,她心里还是不得劲,尤其是还有王家早一步做了这样的事情。现在,知道那些都不过是旁人的臆测之后,她心头的那股郁气顿时消散,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飞扬。 慕容思萌的话把王夏涣噎得够呛,却还是咬咬牙,道:“这种事情,你说了怕是当不得真。” “我说了是当不得真,不过雪玲姐姐肯定不会像某些人臆测的那样,到盛京来是为了进东宫的。”慕容思萌知道王夏涣是在激自己,而她如今心情格外舒畅,自然不会轻易中这激将法。她下巴挑起,傲气满满的道:“你回去可以和王世兄说,让他放心好了,慕容家的姑娘不进东宫,不用担心你们王家的那个被慕容家的姑娘比得什么都不是!” 王夏涣不知道王兴宇听了这话会不会放心一些,但她却放心很多——王沅茜确实是个很出色的,相貌出色,学识才华也都不错,是王家旁系最出色的姑娘之一。但和所有世家一样,最最出色的姑娘就算不是嫡系的,也绝对不会是旁系,玩家也一样。在王家,除了一直以来被家族力捧的王夏渝之外,还有很多非常出色的,而这其中至少有近十个嫡系直系的姑娘远比王沅茜出色。 只是,这些姑娘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从小娇养,一直以来以自己出身世家为傲,心里对皇家并无太多尊重,这样的她们就算为了家族、咬着牙低着头进了东宫,也不一定能软下身段来讨好太子。 但王沅茜就不同了,出身旁系的她比谁都明白人世冷暖,明白权势的重要性,不用王家在背后敦促,她都会努力的往上爬——而这才是王家族老和王兴宇选中她而不是直系另外更出色的姑娘的主要原因。 王沅茜被送进东宫也快两个月了,而她这两个月的表现很让王兴宇满意,如果不是因为她刚进东宫,就得到慕容雪玲也将到盛京的消息,担心慕容家和王家想到了一处,王兴宇说不得都已经离开盛京回开阳去了。 和王沅茜在世家姑娘之中的默默无闻不一样,慕容雪玲在世家姑娘之中颇有几分名气。其父是慕容家直系之中比较出色的一个,其母出身肇安郡韦家,而她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极为艳丽的外貌、如火一般的性格,才华学识虽不很出众,但性格和相貌足以弥补。 和她相比,原本还算出色的王沅茜就会显得寡淡很多,如果慕容家把她送进东宫,今上裕正帝和太子不会将让她取代钟初晴,但严浅忆“病故”空出来的位子却有可能变成她的,而不是王家所想的,等钟初晴进了东宫之后,好生运作一番,让王沅茜坐上去。 因为这种担心,加上慕容瞿圭一直呆在盛京,让王兴宇根本不敢离开,就怕他前脚走,慕容瞿圭后脚就把慕容雪玲送进东宫,坏了王家的大计。 如今,慕容思萌既然都当众说了慕容雪玲不进东宫,那么,就算慕容家原本的打算是要将慕容雪玲送进东宫也只能打消了——慕容思萌是慕容家族长的亲生女儿,她说出口的话,就算说错了,慕容家也必须维护,世家大族的脸面不能丢啊! 所以,就算慕容思萌的话里有太多贬低自己、贬低王沅茜、甚至连王家都被她变电了,王夏涣也只能故作冷静地道:“既然慕容姐姐说得这般笃定,那么我就信了,希望别过了今日,慕容姐姐就否认自己说过这些话。” 慕容思萌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如果不能确定,她能说出口吗?她可不是王夏渝那蠢货,被宠得以为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不是慕容雪玲,那慕容姐姐口中的族姐是哪一位呢?”雪晴一脸好奇的看着慕容思萌,她也看不懂慕容家到底买什么药了——如果没有送慕容雪玲进宫的打算,为什么会有那些传言出来了呢?是因为传言太甚,与慕容家不利,让慕容家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慕容家原本就另有打算?传言也好,让人发现慕容雪玲进京也罢,都不过是为了掩饰他们真正目的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慕容梦玲,她是我最 第三百零六章 绝色 “思萌~” 刚走出青舍,雪晴便听到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的是一个青衣荆钗的女子。 “梦玲姐姐~”慕容思萌扑了上去,直直的扑进女子的怀里,欢乐的叫了一声,所有人都能听出来她有多高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撒娇,也不害臊!”青衣女子笑着拍拍慕容思萌,而后抬头看向众女,第一次见到她的雪晴等人齐齐的吸了一口气——好美! 青衣女子长得极美,有多美呢?一身青衣,没有妆容,没有首饰的她美得让见惯了绝色的众人都眼前一亮,有种被美色炫花了眼的感觉。这么美的女子原该是光芒四射的,但她那一身淡然如菊的气质,却让她的美不显张扬,让人想要亲近。 “我才不管呢!”显然,慕容思萌和她感情极好,被她这么说了还只是撒娇,不过,还是顺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带了些委屈的道:“姐姐,你不知道,我来盛京这段时间可吃了不少苦头。”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慕容梦玲温和的笑着,道:“我会在盛京呆一段时间,等你觉得不需要了,我再离开。” “万一我一直都觉得非常非常需要你呢?”慕容思萌眼巴巴的看着慕容梦玲,眼中满满的都是依赖。 “那我也不能一直留在盛京。”慕容梦玲轻轻地拍拍她,道:“你总得长大,总得学会独自面对一切,不是吗?” “就不能哄哄我吗?”慕容思萌不满的嘟嘟嘴,却又忍不住的依偎着慕容梦玲,欢欢喜喜的道:“昨晚大哥说了你要来……我以为怎么着还得等上三五天,没想到你今天就到了。姐,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一直都缺乏耐心,让你等上三五天……是折磨你还是折磨瞿圭?”慕容梦玲失笑,不管被她取笑又嘟起了嘴的慕容思萌,她转向嬴依诺等人,轻笑道:“在盛京这段时间,你们都还好吧?” “还好!”嬴依诺等人笑着点头,乖顺的模样让邢晓琳等人大跌眼镜——就算慕容思萌有说过眼前这位慕容家名声极大的慕容梦玲不仅仅在慕容家族同辈之中很有声望,在八大世家之中也很受尊重,但亲眼看到,却还是让她们感到惊奇。 “思萌,这些应该就是你在盛京的同窗了吧!”与嬴依诺等人简单的打过招呼之后,慕容梦玲将视线转向邢晓琳等人的身上,最后,视线落在雪晴身上,微笑着道:“听说盛京出了一个年仅十一就惊才绝艳的小姑娘,善书善画更善琴,一曲《阳春白雪》震得无人敢下场……这位就是钟家三姑娘了吧!” “雪晴见过慕容姑娘!”被人点了名的雪晴上前一步,落落大方的向慕容梦玲行礼,道:“方才听慕容姐姐提到过慕容姑娘,知道您是世家姑娘之中最耀眼的一位,原以为慕容姐姐难免有些自吹自擂,但现在见了,方知道慕容姐姐说的太过含蓄谦虚了。” “真会说话!”慕容梦玲被雪晴说的笑了起来,她今年二十二,正是女子最美最美的年华,刚刚褪去生涩,却又没有那种成熟的风韵,这一笑,只让人觉得百花齐放,绚丽到了极致。别说头一次见到她的雪晴等人,就连见过她很多次,知道她笑起来有多美的嬴依诺等人都被她的笑容迷花了眼。 “慕容姑娘真美!”雪晴忍不住赞叹一声,慕容梦玲不笑的时候,她还能找出几个颜色上能与她相比的,但她这一笑……反正一直觉得自己容色太盛的雪晴是自愧不如的,要说绝色,眼前这位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 雪晴的赞叹让慕容梦玲笑得越发灿烂,她脸上满满的都是对雪晴的喜欢,她很是干脆的道:“我比你大了整整十二岁,钟妹妹若不嫌弃我年纪太大的话,随思萌叫我一声姐姐吧!” “就怕梦玲姐姐嫌弃我太小。”雪晴心里直犯嘀咕,但脸上却一片欢喜,顺着慕容梦玲的话就叫上了姐姐。 雪晴顺杆而上的行为让慕容梦玲又发出一阵笑声,道:“既然相互都不嫌弃,这以后就姐弟相称吧!俞欢,见了我都不叫一声吗?” “梦玲姐姐~”俞欢脸上带了一抹苦笑,上前一步,道:“好久不见姐姐,姐姐近来可好?” “我很好,倒是你……”慕容梦玲上下打量了俞欢一番,道:“你看起来好像也还不错,看来盛京的水土还是比较适合你的。” 俞欢笑笑,没有面对赢依诺等人的傲气,带了让雪晴觉得不可思议的谦和,道:“盛京的水土对我来说确实很合适,我在这里过得很好。” “那就好!”慕容梦玲笑着点头,而后微微偏头,看向轻轻地扯了扯她衣襟的慕容思萌,眉毛微挑。 “姐姐,你能不能给钟妹妹看看,让她好好的调理调理,她说她极少生病,但却受不得累,我觉得她需要好好的调养。”慕容思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道:“钟妹妹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出色,除了天资超绝之外,一定非常刻苦用功,身体说不得就是因为太用功受了影响。” “是不是又说大话了?”慕容梦玲一脸了然,而后亲昵的点了一下慕容思萌的鼻尖,看向雪晴,道:“钟妹妹这个年纪正长身体,就算没什么不适也该适当的调理,这样对以后好。我从小就跟着家族供养的几位大夫学医,略有所成之后更有幸在殷神医身边当了两年学徒,看病只是个半罐子水,但调理却颇有心得,妹妹若是需要,习惯用的大夫又不大擅长调理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的,有需要的话我一定来麻烦姐姐,姐姐到时候别嫌弃我给你添麻烦就好!”雪晴甜甜的笑着,心里却丝毫没有想过去麻烦慕容梦玲的打算。 “学了医又怎么会嫌弃别人麻烦呢?”慕容梦玲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邢晓琳等人,道:“你们都是思萌的同窗,我也不厚此薄彼,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都可以来找我……在盛京的这段时间,我和思萌住一起。” 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管需不需要,众女都笑着道谢,表示领了这个情,而话说到这里,继续寒暄下去也没甚意思,慕容梦玲带头说了告辞,众女相互道别,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一一离开。只有雪晴被俞欢拽了一下,神色有些恹恹的俞欢闷闷的道:“妹妹,陪我去喝杯茶说说话吧!” 第三百零七章 坑兄 打发了晚晴之后,雪晴陪着俞欢坐进了青舍旁的那间茶室,闵月亲自为她拿来茶叶茶具和当日取来的泉水后退下,雪晴手脚麻利的烧水泡茶,等到为俞欢和自己倒了第一泡茶之后,才不紧不慢的道:“姐姐想和我说什么?可是方才来接慕容思萌的那位姑娘?” “嗯!”俞欢点点头,苦笑一声,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摇头道:“方才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想找人说一说,但现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了?妹妹,你就陪我一起喝杯茶吧,我不想回去,回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俞欢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情不自禁的带出了一抹寂寥,上次被静安训斥过之后,俞欢心里在静安面前忍不住有些胆怯,这种胆怯让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每隔两三天就往香积潭跑,不去青舍的日子也只去半天,剩下的日子就呆在住所。 她和嬴依诺等人住在一起,原不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毕竟她是安教教主之女,又有俞振霄这个处处为她考虑的兄长,还是上官昊等追求的对象,别说她只是说话太过直接,经常会人有些受不住,就算再恶劣,冲着这些,嬴依诺等人都愿意忍受着,与她多来往。 但是之前,俞振霄住在她如今住的这个两进小院的前院,俞振霄一直以来都非常厌恶女子主动找上门,深知这一点的嬴依诺等人自然不敢冒着被俞振霄误会、厌恶的风险上门找她。等到她和静安相认,恨不得把以前所有失去的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都补回来,一得空就往香积潭跑,嬴依诺等人去找她,不是扑个空就是被她留的几句话随意敷衍过去……几次之后,嬴依诺等人也就不找她了。 动不动就往香积潭跑的时候,俞欢只觉得时间不够用,觉得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等到往香积潭去的少了,她就觉得寂寞的可怕,但就算这样,她也不愿意主动和嬴依诺等人来往。 俞欢的表情和话语让雪晴微微一怔,她并不大明白俞欢的寂寥从何而来,但却没有多问,而是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姐姐要是觉得自己一个人住着孤单的话,可以搬过来和我住啊!偌大的梅香园就我一个人住,也经常觉得空空荡荡的。” “你这话要让你那些两三个人挤一个院子的堂姐堂妹听了,还不定会怎么呢!”俞欢知道雪晴说这话定然是真心的,但她怎么都不可能顺着雪晴的话点头,且不说住到别人家会给人添多少麻烦,就说她自己也不习惯住进那种规矩不知道有多少的高门大院之中。她笑笑,道:“我也就只是抱怨一声而已,妹妹听过就算。” 雪晴微微一笑,为俞欢添了茶水,轻声道:“姐姐既然觉得回去冷冷清清的,那么以后下了学我就陪姐姐来这里坐着喝喝茶说说话,或者干脆在这里辟出一块地方来我们一起做功课。我回家之后最要紧的也就只是把当天的功课做完,没有别的事情,只要能有个清静的地方做功课,晚一点回去也不打紧。”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一会和闵月说,让她尽快准备出来。”俞欢眼睛一亮,而后又有几分悻悻的道:“慕容梦玲来了,我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甚至都不喜欢和她距离太近!” “俞姐姐很讨厌她?”雪晴微微挑眉,道:“这位慕容姑娘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让人厌恶的人啊!” “不是讨厌,只是不喜欢和她走太近而已!”俞欢摇摇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其实很久之前,我和嬴依诺她们一样,很敬佩她,很喜欢她,只要有机会就会想办法和她亲近,只是后来……” 俞欢叹息一声,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雪晴再次给她倒上,而后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慕容思萌不是说了吗,说她在殷程轶殷长老身边做过两年学徒……那是六年前,殷长老刚刚成为安教长老不久的事情。”俞欢吐出一口气,道:“慕容梦玲是慕容家的直系子弟,自幼丧父,她从小就跟着慕容家供奉的几位名医学医,而她之所以学医是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她早产,从小就病歪歪的弟弟和生下她弟弟之后身体一直不好的母亲。” “慕容梦玲非常聪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有学医的天分……在到龙腾山之前,慕容梦玲学医多年却学得不怎么样也是世家之间众所周知的事情。只是她坚持不肯放弃,慕容家主也拿她颇为无奈……”俞欢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道:“你也看到了,慕容梦玲长得极美,她十三岁起就是八大世家公认的第一美女,就算她只是慕容家的直系,又一门心思的要学她并无天分的医术,也仍然是八大世家之中仰慕者、追求者最多的姑娘。及笄之后,上门提亲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我曾经听过一耳朵,说她刚及笄的那一个月,上门提亲的超过百数,平均每天都有三四家请了媒人上门。” 雪晴赫然,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十三岁到及笄两年的时间足以让慕容梦玲名声传到成千上万的人耳中,加上她只是慕容家一个父亲早亡的直系姑娘,想当然的认为自己匹配得上她的人只会更多,上门提亲的人自然也就少不了了。 “但不知怎地,慕容家主拒绝了所有人的提亲,而后第二年,她在慕容家高手的护送下到了龙腾山,成了殷长老的学徒。”俞欢说到这里又打住了,脸色微微有些阴沉,再一次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雪晴立刻又给她倒上。 “姐姐不是说没有学医的天分吗?殷长老又怎么肯收一个毫无天分的人当学徒呢?”雪晴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我说的,是殷长老说的,慕容梦玲给他当学徒的那两年,不知道被他骂过多少次,当众都说慕容梦玲朽木不可雕……”俞欢顿了顿,道:“可这个朽木长得倾国倾城,令众生为之神魂颠倒,明知道她不是那块料,却还是力挺,为她在殷长老面前说话,让殷长老不得不将她收下。” 这话里的意思……雪晴微微一怔,道:“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能跟着殷长老学医是有人出了大力气?那个人是俞少教主吗?” 第三百零八章 俞振霄的心上人? “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果不是因为他和慕容家商议好了,慕容家怎么可能大费周折的把慕容梦玲千里迢迢的从幽州送到青州?”俞欢点头,完全没想到她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有多坑兄。 她冷笑一声,道:“慕容梦玲可是声名远播的倾国绝色,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打她的主意。那年从幽州到青州,一路上明抢的,暗掳的事情发生了三十多起,都是美色惹的祸。若不是有慕容家的高手保护,走的又是北线,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当地的世家相助,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青州呢!” 雪晴赞同的点点头,她可还记得前世他们一家三口带着人离开盛京一路往梧州的遭遇,若不是他们出京之后就做了伪装,把自己弄得看起来又丑又脏,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盛京繁花似锦,但大燕真不是太平盛世。 “还有殷长老,如果不是俞振霄和他说了什么,他又怎么可能毫无怨言的收慕容梦玲做学徒!”俞欢继续道:“殷家是俞振霄费尽心机拉拢来的,他这人手段又多又高明,总能让那些被他迷惑的人把他的话奉为圭臬,殷程轶也不例外。别说慕容梦玲只是在医术上没天赋了些,就算整个人都蠢笨如猪,俞振霄发了话,殷长老也会收她为学徒的。我甚至怀疑他当初费尽心思拉拢殷家,让殷家同意加入安教就是为了给慕容梦玲铺路……” “俞少教主的手段没有领教过,但手腕高明的名声却听过无数次了!”雪晴抿着嘴笑,故意忽略最后的那句话,说了句假话——俞振霄的手段她是领教了,就连她,在有两世经历,曾经被杨禹枢算计利用而对人深怀戒心,心里还在记挂着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晏富贵,不也在他的手段之下慢慢软化,开始考虑他和她的可能了吗? 而这还是他不在盛京,只能早早的交待闵月等人的办事,如果他有足够的时间呆在盛京……雪晴轻轻的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慕容梦玲到龙腾山的时候,我其实是很高兴的。”俞欢轻叹一声,道:“俞振霄和慕容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从安教建教之初就和慕容家来往密切,几乎每年都会亲自去一趟幽州,有的事情还会带上我,在慕容梦玲到龙腾山之前,我就认识她,还对她非常的钦佩,就像嬴依诺她们一样。” 雪晴微笑着看着俞欢,一副倾听的样子。 “那年,俞振霄十五岁,慕容梦玲十六,我原以为她到龙腾山学医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和俞振霄有足够的时间相处和了解……俞振霄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这么大的名声,知道并认可他本事的人也没有如今这般多,但慕容伯父一直非常欣赏他,不止一次的说希望安教和慕容家关系能够更进一步……”俞欢微微顿了顿,道:“他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是希望俞振霄能娶一个慕容家的姑娘!” “那为什么最后没成呢?”雪晴脸上满是好奇,心里却觉得腻味起来,她笑着道:“一直听说不少世家姑娘仰慕俞少教主,俞少教主却不假辞色……这个传说不会是从六年前就开始了的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绝对不会看不惯她。”俞欢冷哼一声,道:“俞振霄对她可没有不假辞色。不但早早的为她铺好路,在她到龙腾山之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所需,她到了龙腾山之后更亲力亲为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她呢?仿佛到龙腾山真的就是为了跟着殷长老学医的一般,一头扎进去,别说回应一二,就连和俞振霄打照面的次数都不多!学了两年,学有所成之后更毫不留恋的离开……真正是个冷心冷肺的白眼狼!” “或许是你误解了,慕容姑娘到龙腾山只是为了跟着殷长老学医,并没有别的用意。”雪晴微微皱眉,不是她想为慕容梦玲辩解什么,但俞振霄真不像是能被人糟践一片真心的人,如果慕容梦玲真的利用了他的好感不大可能全身而退,更不可能全身而退之后还一直逍遥到现在。 “我可不觉得自己误解了。”俞欢冷哼一声,忽然问道:“妹妹还记得那日在清安园的嵌月楼上,俞振霄把七弦琴绝色当做赔礼送给你的时候说的话吧,就是绝色的来历。” “自然记得!”雪晴点点头,道:“他说绝色是他收集材料之后,延请齐步然好事一年制成的……难道还有什么说法吗?” “齐步然也是六年前被他请到龙腾山的,那个时候我正痴迷音律,知道齐步然是到龙腾山制琴很是高兴,想当然的以为是给我制一架独属于我的七弦琴的,哪知道俞振霄却说不是,说那琴是要给他的心上人的。俞振霄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让我觉得陌生的温柔和深情……”俞欢咬了咬嘴唇,道:“慕容梦玲善琴艺!” 绝色是俞振霄为了慕容梦玲而制?雪晴脸色一僵,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必然难看,绝色到她手里这半年,她几乎每天都会花时间抚琴一曲。弹奏得次数越多,她就越是喜欢绝色,有的时候甚至有一种绝色是专门为她所制的感觉,而现在……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啪啪打了几个耳光一般。 “齐步然将绝色制好,最后调音的时候,慕容梦玲走了,那个时候我还不大懂事,很高兴没人与我抢绝色,便又去找俞振霄讨要,他拒绝了。”俞欢的脸色也很难看,道:“他说绝色是为他的心上人做的,就算她不要,他也不会将绝色给旁人。而后,他便将绝色收了起来,直到那日,为了消弭王夏渝的胡闹带来的恶劣影响才让闵月拿了出来。” 慕容梦玲不要的琴拿给自己当赔礼,慕容梦玲不稀罕他,他才对自己说什么心悦的话……雪晴岂止是腻味,简直恶心到想吐! “俞振霄以前对谁都和颜悦色,无论对方是男是女都一样,但是那年之后,他对女子的就越来越冷,越来越不假辞色……这一切都是慕容梦玲带来的!”俞欢恨恨的道:“可是她呢?在殷长老的倾囊传授下学会了调养之道,短短的四年时间,好些个出身世家的药罐子在她的调理之下,一日好过一日,让她既得到了这些人的感恩,也成就了她的好名声!如今世家这些人再提起她,不再说她是世家公认的第一美女,都说她是世家擅长调养的第一人。” “不是说她没有学医的天分吗?”雪晴皱眉,没有天分能在两年时间内猝死,还能在短短三四年内营造出这么大的名声?这似乎不大可能吧! “她是没天分,但非常刻苦用功,又有殷长老这个名师倾囊传授,所以最后还是学得很不错。”俞欢却没想那么多,道:“但是她也只懂得为人调养,开方看病却还是不成的。” 雪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她才轻声道:“慕容梦玲还是姑娘家的打扮,她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成亲吧?” “可不是还没嫁出去嘛!”俞欢点点头,撇撇嘴,道:“这些年我倒也打听过她的一些事情,知道她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上慕容家提亲的人也没有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多,但每年总还是有人上门提亲的,只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为什么?因为不放心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吗?”雪晴不解的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眼光高,看不上一般人呗!”俞欢恨恨的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想要嫁给什么人,皇帝老子也好,小叫花子也罢,只要别打俞振霄的主意就好!俞振霄稀罕她的时候她不知道珍惜,现在,我们不稀罕她了!” 第三百零九章 否认 “姑娘,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准备了,不出三天,敬王世子的喜好便会传到得了请柬的人耳中,方便她们便宜行事。”马车开动之后,闵月便小声道。 “劳烦闵护法了!”雪晴点点头。 和俞欢在茶室喝茶、听她抱怨了一番,等到俞欢的心情在一顿吐槽好转很多之后,她便没再拉着雪晴了——钟初晴出阁的日子就在眼前,就算不需要雪晴做什么,她也不能在外面呆得太晚。 俞欢原本是想自己亲自送雪晴回去的,是闵月说嬴依诺等人要为慕容梦玲接风洗尘,已经准备了宴席,只等她回去了…… 俞欢心里确实很不喜慕容梦玲,对她也很是防备,生怕她忽然发现还是俞振霄更好,想要嫁给俞振霄,怕她来了盛京找不到俞振霄就打自己的主意,想走笼络了妹妹嫁哥哥的路子,但再怎么不喜欢,再怎么防备,也不能撕破脸。所以,抱怨了几句之后,也就顺着闵月的话,同意了闵月代她送雪晴回去的建议。 “能为姑娘做事是属下的荣幸。”闵月这句话说得非常诚恳,她是巴不得雪晴多使唤她,这至少说明雪晴愿意接受俞振霄的好意,这和那日她敲打自己和给俞振霄出难题是一个道理。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闵护法帮忙。”雪晴看着闵月,低声说了一句,道:“这个消息只要让三四个人知晓就好,多了,反而不容易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这个……”闵月微微有些吃惊,颇为意外的看了雪晴一样,低声道:“姑娘,这消息姑娘是从哪知道的,会不会有误?” “比起消息的真假,你更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对敬王府有敌意吧!”雪晴笑笑,轻声道:“两个月前,就是你请我去绣坊见俞少教主的那日,我在刘家与敬王世子妃赵琳琅见过面……赵琳琅是刻意去刘家见我的,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她想算计我。” “算计姑娘?”闵月微微一怔,而后立刻想到关于敬王府设宴的传言,醒悟过来,道:“赵琳琅不会想让姑娘……这会不会有错,姑娘可才十一岁呢!” “我的感觉不会有错,而且刘姐姐身边的管事娘子胡三名家的也提点过我几句,所以我可以肯定,我会是她看中的人选之一。”雪晴先是肯定了自己不会出错,而后又轻轻一晒,道:“至于说我才十一岁……这似乎不是什么问题,俞少教主可也没有考虑过我尚且年幼啊!” 雪晴的话让闵月忍不住有些脸热,可不是,敬王世子杨禹桁今年二十一岁,只比俞振霄年长一岁而已,既然俞振霄能心悦年仅十一岁的雪晴,为什么他不能呢? 想到自家少主莫名就多了一个“情敌”,闵月的脸色严肃起来,认真的道:“姑娘放心,无论是什么人敢打姑娘的主意,属下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这个我相信!”雪晴淡淡的点头,道:“要是俞少教主不在盛京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就和别的男子牵扯到了一起,你肯定是无法向他交代的,对吧!” 闵月脸色有些讪讪的,但依旧咬着牙道:“少主只交待属下奉姑娘为主,听姑娘的吩咐办事,没有姑娘的吩咐,属下绝不敢自作主张。” “是吗?”雪晴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声,她可没忘记就在几天之前,闵月还借殷宏澜之口挑破钟绘静家的那些污糟的事情,她不敢? 闵月脸色又是一变,却不好意思为自己辩解什么,如今辩解再多也都没用,还不如以后老实点做事。她轻咳一声,低声道:”姑娘,少主来信了……殷长老半年前就离开青州,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不能到钟家为令堂诊断。” 殷程轶来不了?雪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沈月绮是在六月初的时候开始服用凝香丸的,殷宏澜给她看过之后一直没有断——俞欢让闵月第一次送来的那一瓶早就已经吃完了,现在吃的是俞欢知道沈月绮的病情之后又拿过来的,凝香丸的作用很明显,沈月绮如今的气色好了很多。 只是,凝香丸总有吃完的一天,而殷宏澜也说了,凝香丸虽然极好,但未必比得上殷程轶专门为她开的方子对症……入了八月之后,雪晴一直在等待殷程轶的消息,哪知道…… 闵月小心的看着雪晴瞬间苍白的脸色,心里叹息一声,轻声道:“少主也很担心令堂是身体,知道凝香丸有用,少主还让人送了半瓶过来……这是今年仅剩的。不过姑娘也别担心,少主说了,到目前为止,今年已经收集到了大概能做四五瓶凝香丸的药材,少主会盯着让人抓紧时间做好,而后快马加鞭送过来,一定不会耽误的。” “多谢了!”雪晴心里叹息一声,从闵月手里接过瓷瓶,事关沈月绮的健康和性命,她不敢有半点任性。 “姑娘无须客气!”闵月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少主说,虽然凝香丸极好,但二夫人最好还是找擅长调理的大夫好好看看,而后视具体的症状开方调理……” 雪晴点点头,眼底却一片苦涩,她自然是希望能找擅长调理的大夫给沈月绮仔细看的,凝香丸是好,但有对症的方子更好,只是她能找谁呢? “少主的建议是让您陪着二夫人找慕容梦玲姑娘看一看,慕容姑娘虽比不上殷长老,但也是非常厉害的。”闵月也知道雪晴的情况,没有卖关子,直接说出了俞振霄在信上的建议。 “慕容梦玲?”雪晴微微一怔,道:“俞姐姐方才一直在说慕容梦玲……她说慕容梦玲学医并无天分!” “有些事情欢姑娘也就只知道想让她知道的。”闵月声音放低了些,道:“欢姑娘对少主很是尊重,但欢姑娘也有自己更亲近、更喜欢、乐意什么都与之分享的人,有些事情欢姑娘知道了,那些人也就知道了。” “所以,慕容梦玲学医没有天分都假的,是用来麻痹那些人的?”雪晴微微挑眉,想起了安教那位目前还不知道高姓大名的大师兄,她一脸深思的看着闵月,道:“俞姐姐方才与我说,六年前,慕容梦玲到龙腾山,她以为的,慕容梦玲学医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能和俞振霄有足够的时间相处和了解也是被人故意误导的了?” 闵月没敢回答,这其中有些她都不知道或者说没有资格知道的内情,她怎敢信口胡说?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虽然不清楚很多事情,但却知道自家少主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半点都不容马虎的大棋,一点点不谨慎,就有可能让数年的心血布置毁于一旦。 “闵护法为什么不说话?”雪晴眉头挑得高高的,道:“难道说俞姐姐说的没错,六年前慕容家确实有将慕容梦玲嫁给俞振霄的意思,而俞振霄也确实喜欢她,半年前到我手上的七弦琴绝色也是为博佳人一笑定制的?可惜的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俞振霄的一番苦心并没有得到佳人的回应。” “少主对慕容姑娘绝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姑娘千万不能听信欢姑娘……”闵月一惊,雪晴好不容易才软化,才接受俞振霄的好意和安排,甚至开始回应俞振霄,要是被俞欢胡说一气,让雪晴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怀疑排斥,那可就…… 雪晴偏着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闵月很是头疼,最后,只能无奈的道:“姑娘,很多事情属下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敢随意的告诉您,免得误导您。但是,属下可以用性命担保,少主对慕容姑娘绝对没有男女之情,您是少主第一个上心的女子。” 第三百一十章 目的何在 是不是俞振霄第一个上心的女子,对雪晴来说并不重,就连她是不是目前唯一让俞振霄上心的女子都不重要——她对俞振霄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之所以态度软化,准备接受他是因为她接受了他的好意和安排。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接受了太多太多根本就还不起的好意和安排之后,不就得把人给赔进去吗?如果雪晴只是一个真正十一岁的小姑娘,或许不会有这样的意识,但她不是,两世为人的她非常清楚接受了之后会又怎样的结果。 所以她才会一直抗拒而又纠结,也才会在明白自己除了接受别无选择之后,一改之前的被动——比起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晏富贵,比起这一辈子还不道能不能出生的女儿,鲜活的在她面前,试图用自己不那么强壮的身躯为她遮风挡雨的父母更重要。只要他们能好好的,不再像前世一样,经历过各种劫难之后中年早逝,把自己赔进去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来还是俞振霄这人实在是手腕高手段多,人不在盛京,离京之前的各种安排却让雪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几乎所有的安排都是雪晴非常非常需要、根本就不敢任性拒绝的——送给她的也就罢了,但钟珥和沈月绮需要的,还与他们的性命相关的,雪晴别说拒绝,就连拒绝的念头都不敢有。 但是,有把自己赔进去的明悟并不意味着雪晴就会对俞振霄产生感情,更不意味着她会在乎俞振霄喜欢谁,连这些都不在乎了,慕容梦玲以前或者现在是俞振霄心上人的事情,对她而言就更没所谓了。 之所以听了俞欢的话觉得腻味、心里特别不舒服,不过是厌恶俞振霄心里另有其人还来撩拨她的行为,厌恶专门为别人特意定制的绝色被俞振霄送到了自己手里,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俞振霄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甚至是替代品。 所以,听了闵月的话,她凉凉的一笑,道:“第一个让俞少教主上心的女子……闵护法这话真让人受宠若惊啊!” 闵月苦笑,她知道雪晴不相信自己,她也知道什么证据事实都不拿出来,就这么说两句话是不可能取信于人的,但她却只能说这么两句干巴巴的话,再多的就不敢了。 她叹气道:“属下知道姑娘不相信,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至于说慕容梦玲姑娘……慕容家主一直以来都非常欣赏我家少主,少主但凡对她有半点想法,只要稍稍透露,他都不用做什么,慕容家主便会逼着她嫁给我家少主。” “逼?这么说来,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慕容梦玲当年对俞少教主是没有男女之情了!”雪晴微微挑眉,道:“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当年没有不意味着如今也没有,你说是吧!” 闵月苦笑连连,道:“慕容姑娘如何属下不知道,也不敢妄下断言,属下只知道少主唯一上心的只有姑娘您,就连欢姑娘在少主心里的地位和分量都远不及您,更别说别人了。欢姑娘还是少主一手带大的呢!” 俞欢都远不及自己?雪晴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闵月这话说的太过也太假了些,但她没有纠缠这一点,而是一边思索着,一边缓声道:“慕容梦玲是什么样的性子我不清楚,也无从知晓,但从慕容思萌等人的态度不难判断,她在慕容家必然有非常高的地位,而她二十三岁都还不曾嫁人更说明了这一点。” 闵月点头,如果慕容梦玲在慕容家没有极高的地位,慕容家早就把她嫁出去了,联姻也好,直接换取某些利益也罢,总不会由着她就这么蹉跎岁月。岁月无情,对美人尤其是。 雪晴继续缓缓的道:“一个绝色美人,还是一个有本事、有盛名、有家族在背后撑腰的绝色美人,定然是高傲、不会轻易低头的……俞姐姐最担心的莫过于慕容梦玲后悔了,觉得还是俞少教主更好,决定折过来吃回头草……但我觉得这样的可能不能说完全没有,但可能非常非常的小,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她真想吃个回头草,应该去青州而不是来盛京……慕容家不可能不知道如今在盛京、时不时露个面晃悠一下、表示自己还在的那个只是俞少教主的替身。” 俞振霄还真的在盛京留了一个替身,戴着面具,身形和言行举止和俞振霄很像,这替身隔三差五就会来青舍接俞欢。 雪晴和俞振霄原本就没接触过几次,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但她相信,还留在京城的王兴宇和慕容瞿圭都知道那只是个替身——慕容思萌以前看见俞振霄就两眼放光,而现在却连余光都不会给一个,这天壤之别的待遇说明连慕容思萌都知道那只是个替身。 “姑娘睿智!”闵月干巴巴的道。 “既然俞姐姐的猜测是错的,那么慕容梦玲到盛京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雪晴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慕容梦玲短短的几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是她是不放心慕容思萌才来的,但雪晴绝不相信会有这么简单,但是她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分析判断。 “属下不知。”闵月这话说的很是艰涩。 “之前的传言说来的是慕容雪玲,是说慕容家和王家一样,都瞄准了太子侧妃的位子,但今日慕容思萌当众否认了这件事情……她之前一直沉默应该是不明内情,而现在断然肯定没这么一回事也绝对是得到准信。那么可以肯定慕容家不会像王家一样,把人塞进东宫。来得的有倾国容颜的慕容梦玲……”雪晴微微沉吟,道:“闵护法,你说慕容家会不会让慕容梦玲施展美人计,让太子为之神魂颠倒,进而主动求娶?” 也难怪雪晴这般猜测,她前世见过太子很多次,深知太子杨禹桁就是个耳根子软又喜好美色的,慕容梦玲虽然比今年才十五岁的他大了七岁,但绝美的容貌足以让杨禹桁忽视这一点。 闵月没想到雪晴居然会这么说,她狠狠地吃了一惊,但立刻就冷静下来,想了想,摇头道:“不会,就算慕容家有这种想法,慕容梦玲也未必会配合。属下还记得她在龙腾山的时候,慕容家曾经给她捎信,说洛阳李家族长之子李源溥求娶……她断然拒绝,理由是李源溥比她小一岁,她不想嫁个毛都没长齐的……” “这种理由?”雪晴皱眉,而后一脸恍然,道:“她看不上俞振霄不会是同样的原因吧!” 怎么火又烧到自家少主身上去了?闵月苦笑,却不敢辩驳,有些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她低声道:“世家和江湖上有一种关于慕容梦玲的传闻,传闻说她喜欢年纪大的男子……曾经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她与江湖上有名的浪子欧阳跃峰泛舟西湖。欧阳跃峰三十多岁,虽然已经有了妻儿却不改风流本性,红颜知己遍布江湖。传闻方起就被慕容家压了下去,听说的人并不多,属下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少主曾经让属下协助慕容家一起把传闻压下去。” 喜欢年纪大的男子?雪晴微微一怔,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慕容家好大的胃口,好深的算计啊!只是,他们一定忘了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上天都安排好了,再怎么机关算计,也注定是一场空。 “姑娘?”闵月疑惑的看着眼底恍然的雪晴,不知道她骤然之间想明白了什么。 “没事,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情而已!”雪晴摇摇头,看向闵月,道:“你说俞少教主建议我请慕容梦玲为家母调理……” “是,少主确实是这么建议的。”闵月点点头,小心的看着雪晴道:“少主只是建议,要不要接受还得看姑娘您的……少主说了,如果姑娘不放心,还是想让殷长老出手的话,得多等两个月,最迟十月中旬,他一定会让人护送殷长老入京。” 再等两个月?雪晴微微皱眉,不是她等不得,而是……她想了又想,最后叹了一口气,道:“事关家母的康健,我还得再好好的想想……我想问问澜哥儿,听听他的意见!” “这样更稳妥!”闵月一脸赞同的点头,道:“殷小爷认识慕容梦玲,不一定有多熟悉,但殷小爷是殷家的宠儿,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瞒着他,他或许知道慕容梦玲到底有多少本事。姑娘,可要属下知会殷小爷一声,让他这两天过去见您?” “今日初八,十二那日是钟初晴进东宫的日子……就十一那天吧!”雪晴微微沉吟之后选了一个日子,道:“我会提前向老师告假,那天我就在家中呆着,澜哥儿什么时候上门我都会在。” 第三百一十一章 询问 “对,慕容梦玲长得非常美,说倾国倾城半点都不夸张,至少我从未见过在相貌上能与她媲美的。”雪晴点头,看着眼底都藏着紧张的钟善继等人,非常直接的道:“反正不仅仅是我,在青舍学习的所有同窗,要是比容貌,在慕容梦玲面前都只有输得一塌糊涂的份。” 钟善继等人知道慕容梦玲抵达盛京,知道那是一个绝色佳人的消息是晚晴回来之后主动告诉他们的,而这是雪晴交待晚晴的,在交待之后,雪晴就知道自己回来必然会被叫过来问话——不弄清楚慕容梦玲是不是慕容家针对太子打出的一张牌,钟家这些人怎能放得下心来?初晴再过两天就要进宫,半路上出岔子,进不了宫的可能不大,但以后呢?还是未雨绸缪,把事情做在前一更好。 “三妹妹可从俞姑娘那里打听到一些关于这位慕容姑娘的事情,可知道这位慕容姑娘到盛京来意欲为何?”付华娟开口问道,比起其他人,她真没那么着急想知道这些,只是这里她辈分最小不说,和雪晴还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来问最合适。 她轻声道:“七妹妹倒是说了,说慕容思萌今日当众说了,说慕容家的姑娘绝对没有上赶着给人做侧室的……她这话是在埋汰王家,但也应该是在表明慕容家的立场和态度。只是,慕容思萌虽然是慕容家的嫡出姑娘,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她说的话未必能做得了准。” “慕容思萌确实未必能当真,但她今日这番话倒是不用太过怀疑。”雪晴微微一笑,道:“听俞姐姐说,慕容梦玲曾是八大世家公认的第一美人,她从小长得就极美,虽不是嫡系出身,却受到了慕容家的大力培养,在慕容家的地位和享受的一切待遇都不比嫡系嫡出姑娘差。” 付华娟点点头,道:“晚晴也说了,她说慕容思萌对慕容梦玲似乎非常的亲近和尊重……不仅她,另外的几个世家姑娘也一样。对了,晚晴还说,慕容梦玲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还是一身姑娘的打扮。” “慕容梦玲今年二十二岁。”雪晴看着脸上闪过意外神色的众人,道:“俞姐姐说慕容梦玲极为出色,及笄之前便有不少的名声,及笄之后上门求娶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都被慕容家婉拒了。” “二十二岁?”付华娟微微吃了一惊,晚晴只说看着不小,起码得有十八九岁,而他们也颇有几分恶意的猜测慕容梦玲怕是不止十八九岁,但这年纪还是让他们大为意外。付华娟微微皱眉,道:“二十二岁都还没有嫁人?俞姑娘可说为什么了吗?” “为什么未嫁俞姐姐也不大清楚,不过俞姐姐导师和我说了慕容梦玲的一些情况。”雪晴摇摇头,连闵月面前她都眉头透露自己的猜测,对眼前这些人自然更不会了。她轻声道:“慕容梦玲幼年丧父,与她最亲的是身体不好的母亲以及早产体弱的弟弟,为了其母亲和弟弟,慕容梦玲从小学医,更跟着善于为人调理的圣手殷程轶当了两年学徒……那个时候她已经及笄,或许是因为这个事情把婚事耽误了。” 为了学医把婚事给耽误了?付华娟皱眉,对雪晴给出的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她迟疑的看了钟蔺纬一眼,钟蔺纬也皱了皱眉,直接问道:“三妹妹,俞姑娘可还说了什么?她可说了慕容梦玲来盛京的目的?你应该问过这个问题了吧!” 她为什么要问?雪晴心里冷笑,她又不担心慕容梦玲进东宫!不过这样的话她不会直接说出口,她摇摇头,道:“慕容梦玲曾经在安教总坛呆过两年,和俞姐姐似乎有些误会,俞姐姐对她颇有些怨气,最近几年完全就没有关注过她,不知道也猜不到慕容梦玲到盛京进来是为了什么。” “这么说来,慕容家是不是想把慕容梦玲塞进东宫她也不能确定了?”钟蔺纬皱眉,方才几人私下的猜测脱口而出。 “把慕容梦玲塞进东宫?”雪晴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钟蔺纬的眼神也格外的不一样,甚至还带了几份谴责,好像钟蔺纬就不该这么想一样。 钟蔺纬轻咳一声,眼角的余光不自觉的往某个地方飘了一下进门之后就觉得差了一个人的雪晴心里了然,但还是一脸认真的看着钟蔺纬,道:“大哥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慕容梦玲虽然只是慕容家直系的姑娘,但她不仅生就一副天人之姿,非常的聪颖,世家姑娘会的她都会,还有非常好的名声,上门求娶她的人都是一时俊杰,听俞姐姐说她在安教的时候,李家甚至为嫡长子李源溥求娶他……那位可是李家族长之子!” 钟蔺纬脸色有些尴尬,雪晴的意思很明显,慕容梦玲连李家直系嫡长子,只要不出意外身亡或者犯下绝对不能犯的错误,将来就能成为一族之长的李源溥都不愿意嫁,又怎么可能进东宫?不是说堂堂太子比不上世家的嫡长子,而是太子的侧室绝对比不上世家嫡长子的嫡妻! “你大哥只是担心,谁让她在这种时候到了盛京了呢!”付华娟为钟蔺纬解围,而后又苦笑,道:“也不能怪我们有如此担心,半年之前,谁都不会想到堂堂王家能舍下脸皮,不声不响的就把族女送进东宫的事情啊!” “可王家送进宫的王沅茜不能和慕容梦玲相提并论啊!”雪晴皱眉,道:“王沅茜不过是王家旁支一个虽然出色却并不是特别出色的姑娘,进宫对她来说是个非常好的选择,而慕容梦玲却是慕容家最出色的姑娘,她的出色让慕容家纵容她二十二岁都不嫁人…… 我俞姐姐说,她这些年为把几个世家有名的药罐子调理好了。我今日精神不佳,慕容思萌还建议我找她看一看,好好的调理一下,而她也说了相同的话。” “你说得到也有道理!”钟熠终于没有再沉默下去,道:“只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盛京……囡囡你能不能打听一下她到底是为何而来?之前的传言那么多,要是没有目的的话,她又怎么能冒着被人怀疑和非议留在盛京呢?” “这个……”雪晴的脸上闪过迟疑,一副有些话却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囡囡~”钟善继也没有再沉默,他一脸的和蔼可亲,道:“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们这般关注慕容梦玲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和依依有不少分歧和矛盾,也知道杨氏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和你爹娘的事情,但依依进东宫之后能不能好对这个家、对我们、对你们都很重要。她是长姐,她好了,你们这些做妹妹的自然也不会差,你说呢?” “祖父说的是!”雪晴心里冷笑连连,脸上却是一脸的受教,她低声道:“俞姐姐说慕容梦玲当年去安教总坛是慕容家为了撮合她和俞振霄的安排……慕容家主一直婉拒上门提亲的人就是为了将慕容梦玲许配给俞振霄。只是俞振霄当年只是慕容家主欣赏不已的后辈,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才能,如今名声赫赫的安教当年也只是刚刚摆脱了困境,慕容梦玲没看上他……这几年,慕容梦玲没有遇上更好的选择,想着俞振霄没有成家,他们或许还能走到一起……俞姐姐怀疑她是为了俞振霄才来。因为这个,俞姐姐心里很不高兴,拉着我去喝茶的时候说了不少抱怨的话。” “为了俞振霄?”钟善继皱眉,他可不知道如今在盛京晃悠的“俞振霄”不过是个替身,他看着雪晴道:“你能肯定吗?” “不能!俞姐姐也只是抱怨而已,她不能肯定,我就更不能了!”雪晴摇头,又道:“不过俞姐姐说,慕容梦玲是个非常势利,当初能因为俞振霄名声不显、安教威势不大拒绝嫁给俞振霄,现在也能因为安教和俞振霄的赫赫威名而主动,当然,如果有比俞振霄更有权势的人,她也可能会另做选择。” 雪晴这话是说给初晴或者说初晴身边的书荟听的,她很想知道杨禹枢会不会因为这个将慕容梦玲当做自己需要攻克的目标——慕容梦玲身后可是有慕容家的,和慕容家相比,赵琳琅出身的赵家什么都不是! 钟善继点点头,一点都不觉得这话有问题,换了他,如果现在出现一个比太子更好的选择,他或许不会改变让初晴进东宫的打算,但绝对会将另外的孙女塞过去。 他微微沉吟,道:“你刚刚说她擅长为人调理,还建议你找她做调理……我看你确实应该好好的调理调理了!” “我不用。”雪晴摇头,没有理会钟善继瞬间沉下来的眼色,道:“倒是我娘非常需要。如果祖父不担心家丑外扬的话,我想请慕容梦玲为我娘看看。” “你还知道家丑不能外扬啊!”端氏皱眉,道:“吴大夫也就罢了,就算猜到什么也不敢随便胡说,但慕容梦玲可没那么多的顾忌,要是她胡说一气,影响依依怎么办?” “祖母说的有道理!”雪晴点头,淡淡的道:“我听祖母的,我不会和慕容梦玲接触的。” “好了,哪来的那么多的家丑!”钟善继皱眉,一脸慈爱的看着雪晴,道:“囡囡,什么都比不上你娘的身体重要……这样吧,等等看,如果慕容梦玲确实很有本事的话,就带你娘去找她看,你说可好!” “我听祖父的。”雪晴干脆的点头,她原本就没想过直接去找慕容梦玲好不好,她还没有问殷宏澜的意见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胆猜测 “慕容梦玲?”殷宏澜微微有些皱眉,道:“姐姐怎么忽然会问起这个人啊?” “她两天前到盛京了!”一看殷宏澜的表情,雪晴就知道他没听到消息,解释了一声之后,直接道:“与我同窗的慕容思萌说她擅长为人调理,还非常热心的与我们说,如果有需要就去找她……闵月也建议我请她为我娘调理。” 从认识到现在不道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雪晴了解殷宏澜——他是一个学医的天才,而大多数天才都会有蠢萌的一面,殷宏澜也不例外。说起病情病例来头头是道、如数家珍的他在其他方面就显得有些傻乎乎的,似乎很好骗的样子…… 但雪晴却知道,那不是傻,不是不懂,而是他不乐意为旁的事情分心,那会影响他,让他的提升速度慢下来。 雪晴还知道,看起来似乎除了医术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的他知道的事情其实非常非常的多,他的脑子里不仅存了很多旁人费尽心机都不一定能打听到的隐秘之事,对某些人情世故也被人灌输了非常现实的观念…… 这些的东西在派不上用途的时候,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但在必要的时候却能让殷宏澜从一个懵懵懂懂、除了看病治病什么都不懂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的成长为一个世事洞明、能够撑起或者说让殷家重新兴旺起来的人。 如果没用从闵月的嘴里听到关于“诡医”的故事,雪晴或许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知道了那件事情之后,雪晴便明白了这是殷家长辈非常小心和刻意的结果。 他们这般做是未雨绸缪,避免殷宏澜被养的只知道治病救人,被人算计利用都不知道,还把对方当成好人——如果殷家一直好端端的,身边有医术或许不怎么样,但人情世故都非常厉害的长辈一直提点自然不用担心这个,但万一殷家被人算计,直接灭族了呢?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六年前若没有殷宏澜相助,殷家说不得就已经遭受了灭门之灾! 但如今的殷宏澜在长辈们的保护下、虽然知道人情冷暖、人心险恶的道理,却还不曾亲身经历过,没有什么感触,有些事情问他更能得到中肯的答案,而这也是雪晴想征求他的意见之后再做决定的原因。 “找她为婶娘调理?闵护法傻了吧!”殷宏澜一点都不客气的评价了一句,而轻咳一声,解释道:“调理一道,慕容梦玲确实还算擅长,她毕竟在我大伯身边做了两年学徒,虽说天分不足,但好歹还知道以勤补拙,非常的刻苦用功,加上我大伯倾囊相授,总算是学到了我大伯六七成的本事,不能说是名师高徒,但起码不会让我大伯丢脸……这也是我大伯并没有反对她在外面宣称自己是殷程轶的学徒的缘故。殷家好几代都没有收过外姓人为弟子了,能让她打着殷家学徒的名号已经是对她的一种肯定了。但是,她的本事再大,和我大伯相比起来,也是天上的地下,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要将就着选她?” “不是将就!”雪晴苦笑一声,道:“殷长老来不了了!” “来不了?怎么回来不了呢?”殷宏澜一脸的惊讶,道:“没听说他最近有什么药方到了完善的关键时候啊,他怎么就来不了了呢?姐姐别急,我带信去溧水,就说他不来我就死定了,我就不相信他能不顾我的死活!” 殷宏澜的话让雪晴忍不住摇头,但马上就发现殷宏澜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她直接问道:“殷长老没在青州安教的总坛吗?” “哦,这个啊!”殷宏澜不以为意的道:“年后俞大哥送俞欢到盛京的时候,我大伯也带了我们好些人回齐州溧水杏林镇……姐姐可能不知道,那是殷家的祖地,六年前殷家人几乎全部住那里,现在也有很多族人留在那里。” “我在杏林镇呆了一个多月就烦了,大伯就安排人陪着我到处游历……我看了不少身患疑难杂症的人,然后一路就到了盛京,和俞大哥碰头了。我离开之前,大伯告诉我,说俞大哥今年会有大动作,龙腾山会有些动乱,为了避免被波及,在没有得到俞大哥的准话之前,他们不准备回龙腾山,让我也别回去。” “原来如此!”雪晴恍悟,看着一脸不在乎的殷宏澜,她轻叹一口气,道:“闵月对我说的是殷长老半年前离开青州,去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能到……咦?” “怎么了,姐姐?”殷宏澜一头雾水的看着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的雪晴。 “没事,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闵月的意思而已!”雪晴忽然领悟了那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闵月说的是殷程轶不能到钟家来为沈月绮诊断开方,而不是说殷程轶不能为沈月绮看病,还说是俞振霄信上写的……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是俞振霄在信上的原话?如果是原话,她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殷程轶此刻已经在盛京了,就在慕容梦玲的身边,只是因为身负重任,不能向任何人表明他的身份? 雪晴的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如果慕容梦玲真有她之前灵光一闪猜到的“大志向”,那么殷程轶还真有可能就在她身边,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助她一臂之力,让她能够直上云霄! 如果是如此的话,那么俞振霄建议她陪沈月绮去找慕容梦玲就还有另一层意思——山不就人人就山,殷程轶不能到钟家来,她可以陪着沈月绮去找他啊! “闵月的意思?什么意思?”殷宏澜越发的糊涂了。 “闵月说你或许知道慕容梦玲有多少本事……我想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信不过慕容梦玲,可以将她开的方子拿给你看,你觉得合适就直接用,要是觉得不妥,可以让你视情况调整一二或者干脆弃而不用。”雪晴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猜测的说出口,殷程轶是殷宏澜的大伯,他们才是一家人,如果他认为不用瞒着殷宏澜,他自然会让殷宏澜知道甚至与之见面,用不着自己一个外人说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的可以先让慕容梦玲给婶娘看看,我说是不善调理,但也就是用药上不够精准而已,旁人开的药方如何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殷宏澜赞同的点头,又关切的道:“姐姐准备什么时候陪婶娘去找慕容梦玲?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装成小厮陪你们一道过去。” 他装小厮?雪晴失笑摇头,道:“过几日吧,明日是我那大姐姐进宫的大好日子,而后是中秋宫宴……宫里年年都有中秋宴,但我以前却从来没有去过,今年圣上格外开恩,准爹爹带我和我娘入宫长见识,我们得好好的准备。这么算来,这件事情怎么着也得拖到中秋之后了。” “那等确定了再商量吧!”殷宏澜也不纠结,干脆的点点头,道:“有需要我的地方,姐姐可以随时叫我,反正我整天闲着,没什么事情。”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所谓大婚 十二日这天,还不到卯时,钟家就动了起来。数十个彻夜未眠的丫鬟婆子小心的侍候着头一日早早睡下,却因为心神激荡并未睡好的初晴起身,而后在书荟姑姑的指挥下沐浴香薰更衣梳妆……这一整套折腾下来,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不过这两个时辰的折腾还是颇有效果的,原本只能说端庄秀丽,姿容出众,但也算不得绝色佳人的初晴这么一打扮,容光照人,加上那一身华丽的嫁衣……虽不能倾国倾城,但让人为之倾倒还是可以的。 “大姐姐今天真漂亮!”雨晴发亮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羡慕,拉着身边的雪晴道:“我们将来若能有大姐姐一半风光就心满意足了!” “你怎么想我不管,但别拉上我!”雪晴轻轻地挣开被雨晴拉着的手,凉凉的回了一句——风光?哪里风光了?没有整天的锣鼓声,没有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鞭炮声,没有嬉笑喧闹的欢笑声,甚至连迎亲的新郎都没有……她这是成亲吗?不,她只是出阁而已!这样的风光,她可不希望有! 还有今天这日子…… 今天宜婚嫁,但宜嫁娶的日子并不见得就适合每一对新人。 严浅忆的生辰八字雪晴无从知晓,但初晴的大概生辰却是可以打听到的……今日这个宜婚嫁的日子对初晴是有妨碍的,雪晴在书上看到的大概意思是子嗣不顺。 雪晴并不能确定自己从书上翻来的有多少准确性,但至少可以肯定起码有这种可能,但今天这个日子却是钦天监精心挑选出来的。 严浅忆原本定的则是八月初八,雪晴不能确定那一日对她是不是也有什么妨碍,但初晴的日子都这样了,她估计也好不了。 邢晓琳和太子大婚的日子则是十一月十六,比两个侧妃晚了足足三个月。这是也算是皇家一贯的做法了,正妻进门之前先纳娶侧室偏房,给她们一定的时间适应,而后迎接正室进门。 在皇家看来,正室进门的时候没有先一步进门的侧室偏房恭迎,进门之后没有学好了规矩的侧室偏房侍候是非常不妥的,而越早进门的,在皇家眼中出身地位越低——这个规则只适用于侧室,和正室无关。严浅忆原本定的日子最朝前,而她的出身在皇家眼中也是最低的一个,这也是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钟初晴达成联盟的主要原因。 现在,严浅忆“已死”,最有可能代替她成为太子另一个侧妃的就是进了东宫、但至今尚且没有名分的王沅茜。进了八月之后,初晴就一直盼着东宫传出消息,说太子给了王沅茜位份,尤其是原定的严浅忆进宫的那日更是翘首以盼……但是,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听到任何好消息。 雨晴不知道就这么一瞬间,雪晴的脑子里就想了很多事情,她看着神色淡淡,凉凉的语气之中带着那么几分不屑意思的雪晴,轻声道:“三姐姐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三姐姐觉得自己将来能比大姐姐还要风光?” 雨晴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坏心的故意大声了些,厅堂里所有的人都听见了,除了背对着她们,与端氏依依话别的初晴之外,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除了沈月绮和一脸等着看戏的钟绘静母女之外,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淡淡的谴责,就连平时诸事不管的梅汐涓也不例外。 “风光不风光的我觉得不重要,重要是要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雪晴神色淡淡的,道:“那才像是大喜的日子,你说呢?” 雨晴噎住。 今日是初晴的大日子,钟家和往日自然是大不一样的,无论主仆都换上了新衣,让他们看起来都非常精神,无论是不是真的为初晴感到欢喜,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整个钟家都洋溢着一种欢喜的气氛,但那种家有喜事的婚嫁气氛却真的是没有。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处处贴着大红喜字,没有喧嚣的爆竹声,没有欢庆的锣鼓声,没有摩拳擦掌、准备好了各种刁钻问题,就等新郎官出现的女方的兄长和兄长叫来助拳的朋友,没有满面欢喜之中带着不舍的新娘闺蜜,甚至连婚礼上必不可缺的、指点新娘子的喜娘都没有……今天是个大日子,但真不像是个要嫁姑娘的大喜日子! 还有初晴那身嫁衣,华贵耀眼,那是她选了颜色和款式之后,由宫里最好的五六个绣娘耗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才绣好的,初晴穿上它之后,有一种美丽不可方物的感觉。但它的颜色不是太子正妃大婚日被允许穿的明黄色,也不是普通新嫁娘的正红色,而是银红色。比正红更美、更华贵,再是华贵美丽,也只有偏房侧室才会选择这种颜色的嫁衣…… 还是雪晴方才想的那样,今日是初晴的大日子,是她出阁嫁人的大日子,是钟善继等人口中的“大婚”的日子,但大婚的人是她,不是太子杨禹桁,对太子来说,他今天不过是纳一个裕正帝为他指的侧妃的进宫而已! 连并不聪明的雨晴都会领会到了雪晴话背后的意思,噎住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爱晴小心的低下头,惜晴有样学样,晚晴做出一副懵懵懂懂、什么都没听明白的样子,只有怡晴一脸不忿的瞪着雪晴,直接道:“三姐姐,今日是大姐姐大喜的日子,你这般说话居心何在?” “我说什么不好听的了吗?”雪晴微微挑眉,知道怡晴是想借此讨好初晴等人,她倒是算是聪明的,几次碰壁之后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提携照顾她,干脆的站到自己的对立面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这个时候最聪明的是让自己置身事外,让分量足够的人发话,缓和如今这种僵硬的气氛,而不是义愤填膺指责自己,让气氛更糟糕。 “你……” “好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端氏脸色难看的呵斥一声,打断怡晴即将出口的话和没有施展的表演,冷声道:“六丫头,你的规矩越来越差了,囡囡是你姐姐,哪有当妹妹的当众用这种口气对姐姐说话的?秀儿,你娘一心潜修礼佛,诸事不管,这规矩你得抓起来!” “是,祖母!”付华娟恭敬的应了一声,轻轻的瞟了一脸不敢相信的怡晴一眼,却没有与她说话,而是笑着对雪晴道:“三妹妹喜欢热热闹闹还不简单,等将来三妹妹出阁的时候,我这个当长嫂的一定使出浑身解数,给三妹妹筹备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大妹妹可不行,她是皇家的儿媳妇,得照皇家的规矩章程来办……” 这才是聪明人该说的话!雪晴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不过,三妹妹的话也不算错,今日确实是冷清了些,也确实是委屈了大妹妹。”付华娟一脸的笑,道:“不过大妹妹是太子殿下第一个迎娶进东宫的,低调一点不是坏事……这也是祖父的意思,大妹妹应该明白祖父的一片苦心。” “嫂嫂放心,祖父的苦心我清楚,我不觉得委屈!”初晴笑盈盈的,道:“我知道祖父祖母疼我,也知道我有今日祖父祖母付出了多少心血,更明白你们都盼着我越来越好……我会越来越好,绝对不会辜负长辈们的养育和栽培!” 两人的话说的漂亮,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端氏的脸色也好看起来,而这个时候,一直在外面盯着时辰的兰婆婆进来了,温声道:“老夫人,吉时到了,该送大姑娘出门子了!” 端氏点点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秀儿,你带着妹妹们送送依依!” 第三百一十四章 突来的怀疑 由付华娟这个钟家的长孙媳妇带领着,钟家的姑娘们一路陪着初晴缓缓地除了易安居,穿过花园,从后宅走到前院,再穿过前院的院子,一路除了二门,走到了钟府的大门——东宫派来接她的撵车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停在了钟府大门口,钟蔺纬陪着东宫的内侍在那里等候,而钟善继和钟熠都没有露面。 “我扶妹妹上车!”看到她们的身影,正和那内侍沉默的站着,觉得浑身尴尬的钟蔺纬立刻迎了上来,将手伸给初晴,一脸不舍的道:“虽不能背妹妹上花轿,但我会一路送妹妹进宫,略尽我这个当哥哥的一份心意。” “麻烦哥哥了!”初晴语气温柔,脸上的笑容也无懈可击,但眼底却带了几分烦躁——被指为太子侧妃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寻常姑娘出嫁那样出阁,别说是给太子做侧妃,就算是进宫侍候皇帝,还是那种为进宫之前就给了位份的,也不可能享受新嫁娘的待遇。 有得必有失,她既然想进东宫,到太子身边搏一搏,就必须放弃某些待遇,放弃姑娘家对成亲这件事情的某些憧憬……对于这个,她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在意,但是,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做不到心平静气,尤其是方才在易安居还弄了那么一出。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的异样,她露出半点异色都有可能被有心人看在眼底,说不得就会传到太子耳中,进而影响太子对她的感观,最后直接影响到她在东宫的地位和前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初晴将手搭在钟蔺纬伸到面前的手臂上,绽开一个微笑,没有说话,由着钟蔺纬引着她上撵车。 初晴上了撵车,内侍和前来接新人的宫女和侍卫也都各就各位,他们静静的站了一小会,直到钦天监选好的时辰到了,勉强算得上是仪驾撵车才缓缓开动。 撵车动了,骑着马的钟蔺纬连忙跟上,在他身后的是钟家的一辆马车,书荟带着初晴的两个丫鬟香吟香月坐在上面,除了三个人之外,马车上还有一箱子书、初晴的琵琶以及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匣子里装着金瓜子、银花生、银葫芦和面额不等的银票,这些是钟家特意为初晴准备、让她打赏宫人和在宫里使用的,也是她的嫁妆。 当然,钟家为她准备的嫁妆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更多的半个月前便已经送进东宫了,但是,多也多不到哪里去。一般来说,像她这样出身的姑娘在出嫁的时候,娘家至少也会给准备六十六抬嫁妆,田产店铺、家具摆设、名贵药材、珠宝首饰、各色料子……一生吃喝用度的东西可能都准备好了。 但是,初晴要嫁的人是太子不说,她还只是侧妃之一,能带什么、不能带什么都有严格的规定,制式也有严格的讲究……到最后,钟家也就给她准备了十六台东西和今日的这一个匣子。 撵车开动,慢慢的往安仁坊外走,总觉得初晴是风光大嫁的雨晴看着慢慢的走出视线的撵车,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越来越浓重,等彻底看不见了之后,她忍不住拽了雪晴一把,道:“这就完了?大姐姐这就算出阁了?这就是祖父祖母口中的大婚?” “要不然呢?”雪晴微微挑眉,没有露出半点讶异的神情——初晴上一世出嫁的时候她也来送了,一样的安静低调,不一样的是除了内侍之外,前来的还有东宫一位地位不低的管事姑姑绛珠。 绛珠原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太子出生之后就被皇后派去侍候太子,看着太子长大的她在东宫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话语权。对她信任、器重甚至依赖的太子经常会让她代表自己做一些自己亲自去做显得太过刻意或者自降身份的事情,譬如说迎侧妃入宫。 前世,绛珠亲自来接初晴进宫就代表了太子对初晴很满意,对钟家很看重…… 今日绛珠没有出现,那么是不是能够证明太子对初晴不若上一世那般期待呢?是什么改变了太子对初晴的态度呢?是早两个月进了东宫,成为太子枕边人的王沅茜还是才到盛京两三天,倾国之名就已经响彻的慕容梦玲? “至少不能就这么就……”雨晴一脸的难于接受,道:“我怎么觉得除了坐的皇家的撵车之外,大姐姐与那些被送与人做妾的没甚不一样呢?” “四妹妹,慎言!”雪晴还没说话,付华娟就沉下了脸,什么叫做被送与人做妾? “大嫂,四妹妹说的没错啊!”雪晴凉凉的道:“大姐姐只是太子侧妃!何为侧妃?不就是太子殿下的妾室吗?侧妃不过是听起来似乎好听些,而四妹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三妹妹~”付华娟用警告的语气叫了一声。 “大嫂想说什么?想否认大姐姐就是被送去给人做妾还是觉得我们说的这话不中听?”雪晴可不怵她,她迎着付华娟满是警告的眼神,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想起来了,大姐姐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被圣上指给太子,次辅大人出力不少……祖父祖母说起这个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感激次辅大人呢!” 雪晴的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十多年前,为了从崔家获得好处,钟熠和邱姨娘牵线,将钟绘静嫁去了崔家,如今,还是为了利益,钟家和付家联手将钟初晴送进了东宫……付家也是好笑,为了避免钟初晴出息了之后钟家将出了大力的付家一脚踢开,还把付华娟嫁给了钟蔺纬……咦,不对! 雪晴猛地一震,盯着眼中冒出了火气的付华娟,付广清那老狐狸为什么会舍弃自己的亲孙女选择钟初晴呢?论年纪,付华娟略大些,但也就大了几个月,不会有什么影响;论相貌,钟初晴比付华娟稍微出色些,但付华娟身段比钟初晴好,也比她更勾人;论能力,付华娟是付家精心养大的嫡长女,她嫁进门这小半年端氏给了她不小的权利,管了好些事情,而她做起来驾轻就熟,显然是在付家做惯了的,这一点,钟初晴远不及她!尤其是付华娟城府极深,手段极高,如果是她进东宫,肯定能比钟初晴走得更平稳。 最最重要的是付华娟是付广清的嫡长孙女,或许比不上邢晓琳这个首辅的老来女贵重,但也是可以角逐太子正妃之位的——邢家应该乐意见到邢晓琳多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而后将她比下去。 那么,是什么让付广清放弃了让自己的孙女成为太子正妃的诱惑,改而支持钟家,促成钟初晴被指为太子侧妃的呢?如果说是心疼这个长孙女,舍不得让她进宫……呵呵,舍不得她进宫,到舍得把她嫁给读书不怎么样,人才也只能算是很不错,家境也不算顶尖的钟蔺纬? 雪晴敢肯定付华娟低嫁必有内情,只是不知道这内情钟善继和钟熠知不知道,而娶了付华娟的钟蔺纬又知道多少了! 想到这里,雪晴冲着付华娟微微一笑,道:“一进宫门深似海,这一进宫,就带了那么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大姐姐还不知道会多么的无助!” “那又怎样?谁让她生在钟家呢!”崔亚妮冷笑一声,道:“她不过是进了宫而已,哪比得上我娘当年远嫁淄阳来的仿徨无助?而且我看她自己可是很乐意进宫的。” “这乐意不乐意……”雪晴笑笑,带着冷意,道:“反正我知道真个心疼女儿的,都舍不得把女儿往宫里送,别的不说,心里想的时候不容易见面啊!说起来还是付家心疼女儿,不但没有把精心养大的姑娘送进宫,还把大嫂嫁到钟家来了……就凭次辅大人是祖父的恩师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人敢因为任何事怠慢大嫂……大嫂,你说我说的对吗?” 付华娟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脸上却依旧带着不满的警告,道:“三妹妹还是慎言慎行的好!好了,大妹妹也送走了,我该去向祖母回话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位份 “请慕容梦玲为我娘调理?”雪晴眉毛微挑,没有掩饰自己诧异,她甚至直接的道:“祖母前两日不是还不赞同我陪我娘去找慕容梦玲的吗?现在不担心慕容梦玲从我娘的身子和脉象看出什么端倪,猜到我娘的身体之所以破败下来,是被人算计了,进而影响到大姐姐的吗?怎么才两天就改变主意了呢?” 雪晴的话说的太直接,让端氏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但想到初晴捎回来的口信,却又不得不生生忍住怒气,和蔼的道:“此一时彼一时,两天前依依还没有进宫,顾虑自然会多些,可现在依依都已经进了东宫了……” 她微微顿了顿,将她未出口的,觉得会让雪晴不高兴的话咽下,道:“当然,最主要还是不能让你娘就这么拖下去……我知道,她这一两个月精神都不大好,与人说话说着说着就会犯困,哈欠止都止不住,这几日更听说她不止一次在交代事情的时候,事情没交代完,自己就睡了过去。” 雪晴面无表情的听着端氏说着关心的话,没有半点感动——原来她知道这些事情啊!那为什么两天前还说找吴大夫也就罢了,找慕容梦玲还是再等等的话?她不知道现在做出这副关心的样子,不会让人感动,只会让人心生警惕吗? 雪晴冷漠的样子让端氏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给付华娟递了一个眼色,付华娟微微颔首,嘴角微扬,含着笑道:“三妹妹,祖母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二婶的病情。” 惦记?她?雪晴冷笑出声,她别盼着沈月绮出事就是好的了,还惦记?亏得付华娟能眼睛都不眨的说这种谁都骗不了的话! “今日特意请妹妹过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听说二婶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为了避免在宫宴上失礼,连明日的中秋宫宴都放弃了……”雪晴的冷笑让付华娟的笑容微微一僵,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二婶的身体确实不能再拖下去了,就算求医会让旁人胡乱猜测,影响钟家的名声,影响大妹妹的前程也顾不得了。” “可别,还是再等等吧!”雪晴摇头,道:“和大姐姐的前程相比,我娘的身体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她也就只是易累易乏易困而已,没有别的症状,拖得起!” “三妹妹~”付华娟知道雪晴不是那么好哄好骗的,之所以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说这些话不过是笃定雪晴更在乎沈月绮的身体,为了沈月绮的健康着想,只能装糊涂。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有殷宏澜,确定沈月绮如今只是看似非常糟糕,如果不是因为每日一粒的凝香丸还能让沈月绮吃上一段时间,雪晴就算知道,也是会咬着牙让她们牵着鼻子走。 “大嫂不用劝了,我娘再重要,也比不得钟家的大局重要啊!”雪晴看着付华娟,淡淡的道:“对了,今儿十四,大姐姐是十二那日进东宫的,今日算是她三朝回门日子。当然,她是太子殿下的侧妃,这三朝回门不能强求,但照皇家一贯的规矩,今天该把大姐姐的位份定下来了……不知道宫里可传来好消息了?大姐姐是皇上亲自指的,怎么着也该是太子良娣吧!” 雪晴的话让端氏的脸色一黑,她耷拉着眼皮没说话,付华娟则心里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大妹妹的名份还未定……” “哦?”雪晴偏着头挑着眉,满脸嘲弄的看着付华娟。 不过,钟初晴这一世也太不争气了吧! 出阁那日,太子没有让绛珠姑姑前来迎她进宫还能说她无处使力,被抢了先机的王沅茜摆了一道,但进了东宫却没能将原该给她的名份在第一时间争取到手……前世她可是在进宫的第二天就被封为太子良娣的啊! 或者说前世的她其实也不见得有多么的出色、多么的厉害,多么的让太子看重,不过是因为没有更出色的对手,这才让她一步一步都走得顺畅无比。 前世,她还有严浅忆这个虽然不够可靠、但起码还算有用的盟友,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倒也滋润,一步一步成为太子最爱重的人,进而成为钟家的骄傲。今生,没有了严浅忆这个盟友,早早的让邢晓琳心里对她起了戒心和有了恶感,又多了王沅茜这个不一定能够结盟的……这刚进东宫就诸事不顺,她还能成为太子爱重的那个人,成为钟家的骄傲吗? “大妹妹这几日过得还算如意!进宫这几日,皇上和娘娘的赏赐不断,太子对她很是体贴,王沅茜安安静静的没有她添任何麻烦,只是……”雪晴了然的眼神和满脸的嘲弄让付华娟无法再说瞎话,她苦笑一声,道:“照皇家一贯的规矩,像大妹妹这样皇上钦点、礼聘进宫的,进宫之后就会有封号和位份,但到今天为止,太子没有为大妹妹确定名份的意思,皇后娘娘也没有声响。” “是因为慕容梦玲?”雪晴挑眉,一脸的不信——如果慕容梦玲到盛京来的目的真的是她猜测的那个,那么慕容梦玲肯定会小心的避免和太子有任何纠缠。 “也算吧!”付华娟苦笑,道:“慕容梦玲到盛京没几日,但倾国倾城的名声却已经传到宫里,传到太子耳中。太子殿下格外注重人的相貌,一向偏爱模样生得好的……听了这样的传闻之后,很是好奇,很想见识见识这位有世家第一美女之称的慕容姑娘,只是慕容梦玲来的不是时候,太子至今没有机会出宫!” 偏爱模样生得好的?这话说的还真是含蓄!雪晴心里冷笑,太子杨禹桁是什么人她心里可清楚得很,甚至比付华娟等人还要清楚得多,那就是个好色之徒! “当然,这不是大妹妹紧张的原因,真正让大妹妹感到不安的是太子不是不想给她位份,而是想封她为良媛……”付华娟叹气,道:“这真的还不如暂时不给位份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领情 付华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的盯着雪晴,她想知道雪晴是否听懂了她的话。 和皇帝的后/宫一样,太子的东宫也是有定制的。 除了太子妃这个正室之外,太子能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等数十个有称号品级的妾室。其中正三品良娣二人,正五品良媛六人,正六品承徽十人,正七品昭训十六人,正九品奉仪二十四人。 太子妃不用说,都是皇帝皇后夫妻精心为太子挑选出来的,出身品貌才华都上佳的女子,而在选太子妃的时候,会选两个出身稍低的为太子侧妃…… 这两位被指定的女子为进东宫之前,只是含糊的称为侧妃,等到在选定的日子进了宫,与太子圆了房之后,才会给予封号,给什么封号不会事先说明,但几乎所有的侧妃都会被封为良娣。她们都是礼聘进宫,虽然只是太子的妾室,却能带着少许嫁妆进宫,也算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 良媛、承徽则是通过种种途径进宫、最后成为太子妾室的官宦人家或者世家出身的姑娘,因为少了指婚和礼聘这两个环节,她们的身份天然就低了一等……如果王沅茜不是开阳王家的姑娘,走的不是承恩公府的门路,那么在初次册封的时候,最多也就只是个良媛,但因为她出身开阳王家,又是承恩公府送进东宫的,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些,册封为良娣的可能也就大了很多。 昭训、奉仪是太子有名分的妾室之中品级最低,出身也最低。有的是颇具姿色,入了太子的眼,侍候太子之后,让太子很是满意,进而愿意给她一个名分的宫女,有的则是出身不高,旁人进献进宫的美人…… 当然,除了这些有品级有名份的妻妾之外,东宫还会有不少无品级有名分和无名无分的…………太子好色,虽然今年也才十五岁,但除了众所周知的、至今没有品级名份的王沅茜之外,无名无分的宫女不能说很多,但绝对超过一掌之数。 “太子殿下这般做,是想虚位以待,把良娣的位置留给更出色、更优秀、更合他的心意,也更能给他助力的人吗?”雪晴直接冷笑起来,一点都不委婉的挑破太子的用意之后,又问道:“太子想封她为良媛,那么她呢?” 如果雪晴只是个真正的十一岁的小姑娘,再聪明再了解东宫的配制也未必能一下子明白太子想封初晴为良媛背后有何目的,但她不是,所以,立刻就明白了太子的用意,但比起用意来,让他这种做法更让雪晴恶心。 付华娟也觉得恶心! 虽然说钟初晴当初被指为太子侧妃是费心算计来的,但那也是合乎规矩的!她按规矩被礼聘进宫、按规矩侍了寝、等到对方需要照规矩册封的时候,对方却不守规矩了,这算什么?睡得不满意?就算他虚位以待的算计瞒不过世人的眼睛,就算他这一举动会让人非议,但钟初晴更惨好不好?还不知道会被人说的有多难听,多不堪呢! 当然,除了恶心之外,付华娟心里还有庆幸,庆幸面对这种事情的人不是自己。 “太子只是有那样的打算,只是不小心露出那么一点点苗头来,并没有和大妹妹说什么!”付华娟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是大妹妹身边的书荟姑姑警醒,觉得不对劲就费尽心思,想方设法的打探。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太子器重的内侍口中得了只言片语,猜到太子的念头……若不是有在宫里呆了很多年,对宫里的规矩很熟悉书荟姑姑帮衬,大妹妹怕是现在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太子才没有给她封赐。” “我明白了!”雪晴一脸夸张的恍然大悟,道:“既然太子殿下只是有那么个打算并没有直接说出口,那么大姐姐自然是不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既然不知道,也就不方便做什么,可什么都不做的话,无疑是坐以待毙……所以,她就想办法传了口信回来,让别人来做她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对吧?” 付华娟脸色略有些尴尬的笑笑,雪晴继续道:“我想,大姐姐如今最大的心病就是有倾国之姿的慕容梦玲……祖母和大嫂特意将我叫来,是想让我以请慕容梦玲为我娘诊疗,帮我娘调理的名义,找机会接近慕容梦玲、弄清楚慕容梦玲到盛京到底有什么目的吧!” “对!”付华娟顺着雪晴的话点点头,道:“三妹妹通透又聪明,我这么一点点小伎俩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三妹妹!” “大嫂不用夸我!”雪晴凉凉的一笑,道:“大姐姐的心病我明白,祖母和大嫂的目的我也清楚,只是你们凭什么认为你们需要,我就会乖乖的照你们的意思去办事呢?” 雪晴最后的这句话让端氏的脸沉了下来,付华娟心里叹息一声,在端氏发作之前抢先道:“因为我相信三妹妹一定明白,姐妹之间守望相助到底有多重要!今日是大妹妹需要三妹妹帮忙,明日就可能是大妹妹对三妹妹倾力相助!” “大姐姐对我倾力相助?”雪晴冷笑连连,毫不客气的道:“这种话大嫂敢说我可不敢信!倾力相助?别说倾力相助,我连在我落难的时候大姐姐伸出手拉我一把都不敢奢望!对于大姐姐,我只求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别想着算计我,在我落魄陷入困境的时候能装作不知道,而不是想法子把我往死里踩……不止她,别人也一样!”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付华娟心里清楚无比,她嘴里泛苦,心里恨死了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杨茹——若不是受她的影响,初晴就算嫉妒隔房的堂妹生得更好、人更聪明,也只会是小姑娘家家的嫉妒眼红,不会上升到忌惮不已,想要将人死死踩住,踩不住的时候不惜要人性命呢?钟珥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她好,以两夫妻俩的性子,一定会掏心掏肺的对大房,而雪晴本身极为出色,稍微谋划一下,定然能嫁个好人家,等到那个时候,她就算为了让膝下无子的父母在钟家过得舒心,也会尽可能的照顾隔房的堂兄堂弟…… 心里骂着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杨茹,付华娟苦笑一声,道:“大妹妹以前确实不懂事,做了些让三妹妹心冷的事情,这是她的不对,但人都是会长大,会慢慢懂事的,三妹妹今日帮了她,她……不,是我一定领情!这件事情说是帮大妹妹,但是我请三妹妹相帮,那么就是我欠三妹妹的,只要三妹妹肯相助,无论最后结果怎样,能不能帮到大妹妹,这个情分我都会记在心上。”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条件 付华娟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诚恳的语气带着无奈,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她认真的看着雪晴,道:“你和大妹妹之间发生的事情我只是略知一二,并不非常清楚,但也知道你们之间有很多的误会,矛盾甚至恩怨……三妹妹,你们一直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当然,我也知道想要化解这一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我会尽我所能的让你们之间的隔阂、矛盾慢慢的消除,让你和大妹妹尽释前嫌……而在那之前,我愿意做你们中间的那个人!” 付华娟认真的样子让端氏收敛了脸上的阴沉和怒气,她瞪了神情依旧桀骜的雪晴一眼,转向付华娟的时候,满脸满眼都是慈爱。 “大嫂,有一句话我想送给你!”雪晴嘴角挑起一个略带一丝嘲讽的微笑,她声音轻柔的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付华娟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她知道雪晴聪明通透,知道她不年纪不大却可能是钟家女眷之中最最难缠的一个,但她能如此的敏锐、一针见血的挑破自己“善解人意”、“顾全大局”的表象,还是让人吃惊和意外!再一次的,付华娟心里恨透了杨茹那个蠢货! 雪晴从容的笑着看着付华娟脸上僵硬的表情和闪烁的眼神——这一世,付华娟进门之前,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便已经疏远很多,雪晴非常自然的拒绝和她走近,成为旁人眼中感情和睦的姑嫂,除了明面上的接触之外,两人私下没有任何往来,但是这不意味着雪晴会像付华娟一样,对对方只有粗浅的认识和了解。 付华娟此人,相貌出身手段都不缺,笑眯眯的给人下套是她的长项,便宜占尽却还让人觉得她吃了大亏更是她的拿手好戏!这会做出一副被逼无奈、为了大局、为了让初晴雪晴这对积怨极深的姐妹能够冰释前嫌愿意两头受气的样子,让端氏这个眼中只有利益的都心疼起她来,觉得她不容易。 但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啊,如果她想避开烦心事,谁又能勉强她呢?她是付广清的嫡长孙女,别看钟家如今有蒸蒸日上的气象,似乎很快就能超越付家,但只是似乎而已! 现实是如今钟家需要仰仗付广清的地方比之以前还要多的多——以前钟家没有姑娘在宫里,只有钟善继父子出仕,只要他们俩稳稳当当的,钟家就能稳稳当当的。 而现在,除了他们父子之外,进了东宫的钟初晴要稳中求升,离开学院、成了亲的钟蔺纬要谋划入仕……这一切,都需要仰仗付家,没有了付家支持,十多年来都算是付广清附庸的钟善继无力以继都是小事,遇上问题,让他数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也都有可能。 这个现实,钟善继心里清楚,钟熠心里透亮,钟蔺纬或许不够明白,但与钟善继夫妻几十年,相扶相持到今日的端氏能不明白?唯一可能看不清现实的只有杨茹那个脑子总是装浆糊的,可是她已经被关进祠堂去了啊!没有了杨茹,钟家又有谁能勉强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她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端氏需要有个晚辈在一旁说软话,说她这个钟家老太君不方便说、觉得丢面子的话,但何尝不是因为她想要借此一点一点的树立自己在钟家的地位呢?既然有所求,那么受点累、受点委屈、被人挤兑两句有算得了什么呢?何必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 何况,夹在她和钟初晴中间,她到底两头受气还是两头获利还不好说呢! 付华娟终究是付华娟,神色也就僵硬了那么一下,就迎着雪晴似笑非笑的眼神,道:“如果我领妹妹这个人情,那么妹妹可愿意去探一探慕容梦玲的心思?” “大嫂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我岂敢说不愿?”雪晴反问一声,道:“只是我打探来的消息,你们……尤其是大姐姐会相信吗?慕容梦玲刚刚抵京的那日,我可就已经打听过了她的事情,也根据一些事情做了推断,但是显然,大姐姐并不相信我的话。那一次这样,再多一次估计也会一样。” “如果不相信三妹妹的话,祖母和我就不会劳烦三妹妹了!”付华娟脸色如常的笑着,但心里却忍不住又骂起了如今已经进了东宫的初晴——她不就是不相信人吗?一边传信回来让雪晴接近慕容梦玲,另一边却又一再强调要好好在甄别雪晴打探到的消息,别被她给骗了……既然怕被欺骗,何必还要麻烦人家呢? 雪晴微微的笑着,付华娟脸上微微一热,轻声道:“麻烦三妹妹再去打探慕容梦玲的心思也不是不相信三妹妹,而是人心易变,慕容梦玲刚到盛京的时候没有想过和太子牵扯,并不代表她一直都不会起心思……” “既然我答应了大嫂,那么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想知道慕容梦玲动向的人是谁,我都会尽力去打听。”雪晴笑笑,道:“等明日的宫宴之后,我就找慕容思萌,让她代为引见,而后我会尽快陪着我娘去找慕容梦玲。” “无论结果如何,我这里都先谢过三妹妹了!”付华娟松了一大口气,道:“三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情尽管开口,我定然全力以赴。” “我这里到真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嫂去做。”雪晴一点都不客气的道:“我娘的身体衰败至此,和大伯母脱不开关系,我想她不更乐意看到我娘一直这么萎靡不振,而不是在精心调养之后,恢复正常,要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以她的性格,十有八九会不管不顾的制造阻碍和麻烦……还请大嫂帮忙,别让大伯母添乱。” “母亲如今在祠堂呆的不错,暂时不会出来,自然也不会给三妹妹添麻烦。”付华娟直接道,让杨茹继续呆在祠堂也是她所希望看到的,自然答应的毫不费力。 “还有姑母和表姐……”雪晴看向端氏,道:“还请祖母约束一二!”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入宫 中秋这日,中秋宫宴如期而至。 宫宴是酉正开始,但不过申时二刻,所有赴宴的勋贵大臣和他们的家眷都已经在御宴宫就坐,雪晴也不例外,与他们父女同坐一桌的除了俞敏霞一家五口和并不认识的另外一家三口。 雪晴和钟珥父女原本是和钟家人一道来的,照理来说也应该坐一桌的,哪知道在御宴宫前却遇见了俞敏霞一家。俞敏霞如今对这个小师妹很是照顾,这种时候自然要拉着她一起…… 俞文心里之前就打算找机会和钟家人先一步打好关系,好走下一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不引人怀疑的机会,见状自然盛情邀请钟珥与他们同坐……最后,俞文出面与迎接众人并安排位置的内侍打了声招呼之后,雪晴父女的座位就被重新安置,和钟家其他人隔了大半个御宴宫。 这让钟善继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钟珥和雪晴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都不想和钟家人坐在一起,就算没遇上俞家,没有受他们邀请坐到一处,他们也不会和钟家人坐一处——钟珥早几日便和今日也回来宫中赴宴的冯铮、杜清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将他们父女拉过去同坐一桌的。 “二舅舅看起来不是很乐意和我们坐一起啊!”钟家等人一坐下,崔穆辉就凉凉的道,压根就不在乎这话是不是会被旁人给听到。 钟善继的脸色微沉,没有理会崔穆辉,钟熠也不好和他计较什么,便轻轻地递了一个眼神给钟蔺纬,钟蔺纬会意,立刻笑着道:“表弟这话说的,二舅舅怎么可能不乐意和自家人坐一起呢?不过是三妹妹遇上了自己的同窗好友,想和同窗坐一处好说话,二叔迁就三妹妹罢了!” 崔穆辉嘿嘿冷笑两声,没有说话,而是带了些挑剔的打量着周围,那神色和钟绘静很像,让决定带他进宫赴宴的钟善继心头升起后悔之意来,他看了一眼钟熠,在他眼中发现了同样情绪。 和以往一样,钟家有资格到宫里赴中秋盛宴的人并不多,依旧是五个名额,默认是钟善继夫妻、钟熠夫妻携子(女)一人。 当然,默认是默认,当今没有不近人情的定死了哪家只能让哪些人进宫赴宴,毕竟每家都有一个相同的情况,那就是能否在宫宴上露面,对年长的并没那么重要,但对年轻人,尤其是正在谋划着入仕的和谈婚论嫁的年轻人来说,这种机会就非常非常的重要了,甚至可能就此改变他(她)的一生。 因为这样,大多数人家都是大家长轮流带着几个儿子以及其妻儿轮流赴宴,只有钟家一直以来都是钟善继和钟熠夫妻带着钟蔺纬、钟初晴兄妹二人进宫,从无例外——钟熠夫妻都是极度自私的,一直以来对二房三房都满是防备,生怕二房三房崛起,将大房给比了下去,不但不会将默认给他们的名额让出去,就连端氏让出来的也不会让给二房三房。 钟珥今年能够有资格赴宴,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是裕正帝跟前的近臣,裕正帝隔一两天就会召他进宫,像他这种新晋的天子近臣,都不用裕正帝特别交代,额外施恩,就会有人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钟珥是被允许带妻儿进宫赴宴的,只是沈月绮身体不适,放弃了这个露面的机会,而钟珥在向钟仐确认过,确定不用他带着三房的任何一个孩子露脸之后,便决定浪费这个名额——爱晴倒是向他试探过,想跟着一起来,但被他一点都不客气的拒绝了。 对于钟珥的不讲情面,钟善继夫妻和钟熠都颇为不悦,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爱晴不仅是个庶出的,还是个婢生女,带她进宫赴宴非常不合适。 今年杨茹被关在了祠堂,初晴也进了东宫,就空出了两个位置来——空出来的位置付华娟肯定是要占一个的,另一个钟熠原本属意的是次子钟蔺劼,他今年十四岁,也到了在人前露面的年纪。 只是,钟蔺纬强烈反对,那次世家的宴会上,钟蔺劼虽没有大出风头,却也大着胆子过了悬桥,将战战兢兢走了几步就退回去的他比成了胆小鬼。事后,虽然无人提起此事,却也让心胸狭窄的钟蔺纬防备嫉恨上了这个庶弟,这种可以露脸的事情,又怎么肯让钟蔺劼出现? 钟熠为此很不高兴,还是邱姨娘以家和万事兴为由劝了他一通,才让打消了带钟蔺劼进宫的念头。最后,钟熠和钟善继再三商议,决定带上崔穆辉。 带崔穆辉一道前来纯属无奈——就算钟善继夫妻不乐意,就算钟珥夫妻直接说了雪晴不外嫁,要坐产招婿,就算雪晴的小宴让崔亚妮明白,她画的大饼对雪晴并无吸引力,也没有打消钟绘静执意想将雪晴和崔穆辉送作堆的念头。崔亚妮倒是没有继续腆着脸纠缠雪晴了,但钟绘静自己却整天缠着端氏,逼端氏越过钟珥夫妻,将雪晴许配给崔穆辉。 但是钟善继夫妻都不愿意再嫁一个孙女进崔家——他们手里捏着崔正林的把柄,根本就不担心钟家有需要崔正林会坐视不理,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舍一个孙女进去了。当然,如果想要娶钟家姑娘的不是崔穆辉而是另外的崔家子弟,只要足够优秀,父母在崔家也有足够的话语权,他们还是会考虑的。只是考虑! 他们之所以带崔穆辉前来,是想着让崔穆辉在宫宴上露露面,让人知道钟家的外孙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而后再往外透露他准备在盛京找一个合适的……他们敢肯定,肯定会有人心动,而后主动上门表示愿意结亲的,毕竟钟家这些年得了崔家多少照顾,知道的人可不少。只要其中有能让钟绘静母子满意的,这件事情也就化解了,至于说是哪家的姑娘嫁过去,嫁过去之后能不能过好,他们就不管了。 他们的意图钟绘静和崔穆辉也是明白的,但崔穆辉却还是跟着来了——他也想看看盛京有没有比雪晴更让他满意的,要是有的话,他也没有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何况这棵树还不怎么乐意让他吊上去! 崔穆辉没把人放在眼中的样子让钟蔺纬眼中闪烁起了狠色——他知道自家,尤其是自己这一房这些年来得了崔家很多好处,但这不意味着他就能忍受崔穆辉这样子。 他颇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让付华娟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她轻轻地碰了碰钟蔺纬,示意他忍着——这里是御宴宫,来的不是皇室就是勋贵,不是重臣就是近臣,容不得有半点失态的。 被付华娟提醒之后,钟蔺纬深吸一口气,而后带着笑容缓缓吐出,笑着对付华娟道:“岳祖父他们坐那边,秀儿,我们是不是该过去请安问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面圣 和每次的宫宴一样,酉正帝后陪伴着太后一起出现在御宴宫,说过开场白之后,君臣一起举杯共饮,酒过三巡之后,太后和帝后先后落座,御宴宫的中央起了歌舞,中秋宫宴正式开始…… 歌舞开始,意味着宫宴正式开始,也意味着宫宴的另一场重头戏开始——太后、帝后将某个人召到跟前问话,以示亲近和荣宠。 对于这个,今生第一次参加宫宴,但前生却在短短的一两年内参加了几乎所有宫宴的雪晴非常非常的熟悉,因为她曾经是那个每次宫宴,都会被太后叫到身边拉着手,事无巨细的问上一通,而后可着劲的夸赞一番,夸得天下地上仅有绝无的出色,昭告世人她有多么多么喜爱的人。 当然,那是前生,还是前生与杨禹枢有了牵扯之后的事情,今生她和杨禹枢还没有牵扯,也不准备与杨禹枢有任何牵扯,所以,这样的殊荣也不会再有。 因为这么想着,所以,当内侍过来宣他们父女过去的时候雪晴就格外的愕然,她一脸的惊愕配上今日格外显小的打扮,分外的可爱,让俞文夫妻都忍不住莞尔。 俞夫人孟英落笑着道:“囡囡莫要紧张,太后也好,皇上娘娘也罢,都是再和气不过的人,他们这是好奇,想看看如今被称为京城最最有才华的姑娘长什么模样,这才叫你过去呢!” “被夫人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雪晴苦了脸,努力的吸气呼气,一副自己为自己打气的样子,逗得过来宣召的内侍都忍不住笑了——这么孩子气,就名满盛京的姑娘家可不多见啊! 只有钟珥知道雪晴没那么紧张——她表情略有些夸张,但眼神却很清澈,手脚看上去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放,但却在故意微微抖动……了解女儿的钟珥知道,雪晴真正紧张的时候除了眼神之外不会有任何多余的神态和动作。 不过,钟珥却还是温和的笑着牵起女儿的手,轻声道:“没事,有爹爹呢,爹爹陪你去面圣!” 在众多或羡慕或嫉妒或关切的眼神之下,钟珥牵着雪晴的手跟在内侍身后一路走到了坐在御宴宫正中的裕正帝前,放开女儿,父女俩一起跪下叩头请安,在裕正帝说了“平身”之后,一起起身,而后钟珥又非常自然的拉了一把雪晴,让她紧紧地挨着自己,也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胆怯。 “钟与晖,这就是你那个写得一手好字、擅长画昙花、琴艺更是绝伦的女儿?怎么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啊!”裕正帝微笑着看着钟珥父女,他的笑容亲切,眼神温和,没有半点威势,看起来更像一个清闲的贵人,而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紧紧地挨着钟珥的雪晴带了几分小心的抬眼看了裕正帝一眼就垂下眼脸,看起来像是不敢直视眼前这位大燕最最尊贵的人,实际上却是借这么一个小动作,遮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裕正帝,先帝第五子,与安王杨振涛一母同胞,均为先帝宁妃所出。 据说,裕正帝从小性格就是个性格温和的,对任何人都极为谦让……这是说得好听的,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个怯懦没脾气,任人揉圆捏扁的面团,对长辈如此,对兄弟姐妹也这样,甚至连对身边的内侍宫女也如此。 因为他怯懦,什么都不敢争不敢抢,处处相让,在先帝诸皇子之中,他的人缘居然还不错,和先帝诸子的关系都挺好,与先帝嫡长子,如今的敬王关系尤其亲昵。 当然,他人缘极好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先帝八子之中,他的资质最差,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当跟屁虫的胞弟,先帝第八子杨振涛与他相比起来,脑子不够用,但起码力气大,骑射功夫学得极好。 当然,这不是说他很傻很蠢,只是与其他从小就显露出非凡一面的兄弟相比,他无论文武,学得都是稀松平常,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尤其是他们还有一个除了耳聋之外,样样出色,处处把下头的兄弟比得一无是处的长兄。 对这样一个没什么出彩之处,没什么威胁,没有能力和胆量与自己相争,将来注定只能做个闲王的兄弟,先皇的那些个皇子自然乐意对他展现出皇家稀缺的兄弟之情。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这位生母只是个位份最低的妃位,本身除了温和老实之外,没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五皇子,一夜翻身——如今的太后,当年和先帝相扶相持、先帝很多政见都会与她商议的宋皇后,天生耳聋,注定不能继承大统,却二十年如一日的用他的优秀出色碾压这下头的弟弟们,将他们比得愚钝不堪,透不过气来的皇长子杨振宇在先帝诸子之中挑中了他。在两人的运作下,他被记到了皇后名下,成了皇后养子,给他的出身镀了一层金,让他骤然之间有了与兄弟们争夺大位的资格。 但是废物就是废物——嗯,这话是上一世,太后说起这件事情来的时候,对裕正帝非常不屑的评价。 就算因为被记到宋皇后名下,有了“嫡子”的名份,出身上顿时高过其他兄弟,但裕正帝并没有因此多了野心,虎躯一震,站出来和兄弟们争夺大位。他惊慌失措的向那些也傻了眼的兄弟们低声下气的解释,解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被宋皇后母子看中……据说为了让那些兄弟相信他毫无野心,不敢与他们相争,他做了很多伏低做小的事情。 但是,宋太后和敬王既然将他拱到了“皇后嫡子”的位子上,就不可能让他无所作为,在两人的大力支持下,他十八岁那年被封为太子,二十二岁那年,先帝在病榻之上,在十余位皇室族老和重臣的见证下立诏,将大位传给他……如今是裕正十一年,也就是说到现在,裕正帝已经在位十二年。 第三百二十章 天子 一直以来,裕正帝都有懦弱无能之名,而他得以登基为帝全靠宋太后和敬王的说辞也广为传播,先帝之所以选他继位而不是旁人也有说辞,说是因为他曾承诺百年之后会还位与敬王一脉,最看重敬王的先帝这才传位与他…… 甚至还有人传闻,说他在位这十二年,不过就是一个傀儡!他只批改一些无关痛痒的请安折子,事关国运民生的大事,都是宋太后和敬王在处理……说宋太后虽不曾垂帘听政,但却经手所有国家大事,说敬王虽无摄政王之名却又摄政王之实…… 他在位十二年,哪怕这十二年来大燕老百姓的日子比之前好了很多,哪怕如今朝堂之上,先帝留下来的老臣重臣越来越少,掌握实权的多是裕正帝这十多年来提拔起来的……裕正帝懦弱无能的名声不曾消失,只是很多时候,很多人都改了口,说裕正帝性情温和,而不是懦弱不堪,无能之极! 雪晴不知道有多少人信了这些传闻,但上一世的她对这些传言是深信不疑的,甚至还相信了杨禹枢与她说的,在他十六岁刚刚成年那年,裕正帝想立他为太子,是他不愿受太多羁绊,无意继承皇位,拒辞不受,裕正帝才立杨禹桁的鬼话——前世的她认为,既然钟珥能是那种淡泊名利,只谈风雅的性子,杨禹枢自然也能是那种视江山为羁绊人。 也因为相信了这些鬼话,杨禹枢后来说她应当拥有这世间最美好最尊贵的一切,“除此江山,无以为聘”的鬼话的时候,她才会感动到无以复加,而后被人捧成了“祸国妖姬”…… 现在想来,只觉得前世的自己傻的太厉害——钟珥之所以只谈风雅是因为他傻乎乎的将最好的机会让给了钟熠,而后在钟熠有意的压制下,没遇上更好的机会而已。 但是钟珥一直没有放弃让自己变得更加出色更加优秀。这是前世在遭遇剧变之后,他最终能够顺利的带着妻儿离开盛京,有惊无险的甩开追杀,定居梧州的原因;是他今生得到了邢家的帮忙,进翰林院任职之后能一路顺畅的原因;更是他搭上雪晴名声鹊起的顺风车,让裕正帝对他好奇,召他进宫之后,频频召他入宫陪侍,让他在短短半年内成为天子近臣,裕正帝跟前的红人的原因。如果他之前没有足够的知识积累,就算后面有人推着,他也走不到现在的位置。 钟珥都这样,杨禹枢又怎么可能例外呢? 众所周知的传闻不仅有裕正帝懦弱无能,小事能自己办,大事却依赖宋太后和敬王,还有裕正帝难得违逆宋太后,自己做主的三个重大决定—— 十七岁那年,没有娶宋太后为他挑选的宋家姑娘,而是娶了出身勋贵,性格温和的钱皇后为嫡妻;登基之后,坚持定年号裕正,而不是宋太后和敬王之前选中的大同;四年前不顾太后的强烈反对,立年仅十一岁的长子杨禹桁为太子,而不是太后的嫡亲孙子、刚刚有了儿子的杨禹枢。 前面两件事情暂且不论,但最后一件事情却惹恼了宋太后,生生将宋太后气病……为此,一直以来为人称道的母慈子孝的关系出现裂缝,虽然两人都极力弥补,却也不复从前,而之前一直被认定为会被立为储君的杨禹枢也在三年前,满十八岁的时候被封为敬王世子。 世人都道,是四年前立太子的事情导致宋太后和裕正帝的关系冷漠,雪晴前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真正重要的不是最后一件是,而是十多年前,连太子都不是的裕正帝坚持要娶钱皇后,而不是宋太后的亲侄女,如今宫里的那位宋淑妃。 拒绝娶宋家姑娘为妻,是对宋太后这个嫡母的试探,也是向先帝证明他不是宋太后手中的提线木偶,会对她孝顺却未必能做到言听计从—— 据说先帝和宋太后感情甚笃,据说先帝经常和宋太后商议国家大事,据说先帝的很多政见政策背后都有宋太后的影子,据说如果不是因为敬王天生耳聋、难于继承大统的话,先帝根本就不会广纳后/宫,生那么多的皇子公主,据说先帝选择裕正帝是因为宋太后和敬王先选择了他…… 据说有多少真相多少臆测雪晴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对世家都处处防备,生怕世家势大,影响皇室威望和统治的先帝绝对不会要一个对宋太后言听计从的傀儡,如果他想的话……呵呵,先帝驾崩的时候,杨禹枢九岁,或许不能肯定他能否成为明君,但至少可以肯定他是健康的,与其大费周折的传位于裕正帝,再让裕正帝越过自己的亲生儿子传位于杨禹枢,何不干脆立杨禹枢呢?反正裕正帝也就是个傀儡,不是吗? 除了试探宋太后,想先帝证明自己之外,裕正帝娶钱皇后还有更多的好处,而最最直接的就是能保证有一个同心同德的妻子,不用事事担心枕边人把自己给卖了。 “臣妾看也就是个小小孩!”雪晴想到钱皇后,坐在裕正帝右手边的钱皇后就笑着开口,而后亲切的冲着雪晴招招手,道:“过来本宫面前,让本宫好好的看看!” 雪晴抬起眼,飞快的看了钟珥一眼,才小心的挪着步子往前,那小心翼翼的孩子气让钱皇后忍不住莞尔,道:“传言中可说你胆子大得很,几次把王家那位嫡姑娘气得火冒三丈,怎么这会成了小鹌鹑了?” “回娘娘,小女平日倒是很活泼,很有几分顽皮和胆气,但她这是第一次进宫面圣,难免心里惶恐。”钟珥立刻为雪晴说话道。 “本宫觉得,还有就是因为你在这儿!”钱皇后脸上的笑容很是温柔,道:“这孩子啊,在爹娘面前的时候,要么觉得天塌下来都不怕,胆子大得惊人,要么就是觉得有了依靠,什么都指着爹娘。” “娘娘说的有道理,微臣夫妻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养,在微臣夫妻跟前确实比单独的时候更娇气些!”钟珥恭敬的回答,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小步走向皇后的雪晴,道:“微臣夫妻一直都很担心她离了视线会受委屈,但是现在看来,这孩子没有微臣夫妻盯着,反而有几分虎气。” 第三百二十一章 印象 “有几分虎气”的雪晴已经走到了皇后跟前,毫不犹豫的就准备再一次拜倒,一直在帝后身边侍候的宫中女官打扮的女子上前一步,拦住雪晴,笑着道:“娘娘只是和姑娘叙叙家常话,姑娘无需动不动就行大礼。” “我知道!”雪晴一脸认真的看着这位皇后身边最得信任的芝兰姑姑,道:“我爹娘都与我说过,说圣上和娘娘都是再和气不过的人,方才俞将军也这么说,可是圣上和娘娘和气不意味着我就能放肆啊!我刚刚给圣上叩头请安了,还没有给娘娘磕头呢!” 雪晴认真的话语和表情把芝兰逗得笑了起来,拦着她的动作便收了回去,看着她认真磕头,等她磕完主动扶她起来,笑着打趣道:“真是个爱究真的孩子!” “我今年已经十一岁了,懂得东西不少了,还请姑姑别把我当小孩子!”雪晴认真的纠正了一声,她这是在故意卖小,因为那几道她出现之后,就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那是坐在裕正帝左手边的宋太后以及坐在宋太后下首的杨禹枢的视线。纵使这是今生的第一次正面相遇,她也能敏锐的察觉到那视线中的打量和算计! “哎哟,这孩子可真可人疼!”钱皇后也被逗笑了,示意雪晴走近些,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笑着道:“这模样生得也极好,现在年纪小了些,看着就只是冰雪可爱,再过几年张开了,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等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呢!依依,依本宫看,你这妹妹以后长大了颜色上必然胜过你!” 钱皇后的话让坐在太子下首的钟初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但她却没有或者说不敢有半点不妥的神色,就那么一僵之后,笑着道:“母后目光如炬,儿臣这妹妹从小就长得极好。” 雪晴甜甜的笑着,带了几分稚气,就那么欢欢喜喜的看着皇后,显然对自己能够得到皇后的夸奖而满心欢喜,至于钟初晴……呵呵,她还是个孩子呢,既然不喜欢这个人,就没有必要表现得面面俱到,在人前维护她的面子。 初晴没想到雪晴居然当着帝后和太子的面这般下自己的面子,她心头冒火,眼眶却微微一红,泛起点点水光之后,又努力的挤出笑容来。 只可惜无论帝后、太子还是微微侧头看过来的太后和杨禹枢都没有多看她一眼,相比之下,他们都对雪晴更感兴趣。 皇后尤其喜欢雪晴这满是孩子气的任性,她笑着看着雪晴,道:“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经是盛京最最有名的才女了?都说你善书善画更善琴艺,二月底清安园的那次宴会,一曲《阳春白雪》把在场的人都给震住了,原本想要与你比个高低的连场都不敢下就直接认了输……本宫隐约记得,是开阳王家号称百年一出的一个姑娘和刘家那丫头……芝兰,本宫没记错吧!” “娘娘记性素来好,奴婢就提过一次就记住了!”芝兰笑盈盈的接上话,道:“半年前在清安园与钟小姑娘比试琴棋书画的正是开阳王家的王夏渝王姑娘和内阁学士刘大人的孙女刘疏影刘姑娘。比试四局,钟小姑娘赢了两局,除了音律之外,还要绘画。钟小姑娘的月下昙花画得出神入化,只是没有琴艺来的震撼人心而已!钟小姑娘,为何如此看着奴婢,可是奴婢那里说错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冲着小嘴微微嘟起,带了些不满的雪晴说的。 雪晴微微迟疑了一下,小心的瞄了瞄帝后,期期艾艾的道:“姑姑能不能把那个‘小’字去掉,我已经十一岁了,真的不小了!我在家中排行第三,你可以叫我钟三姑娘。” 雪晴的小纠结让众人失笑,看着一团孩子气的雪晴,众人都不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她居然能在绘画一道上胜过善画的刘疏影,更一曲之后镇住二人,让两人直接弃权。 裕正帝特意将她叫过来就是想看看她是怎样的一个小姑娘,那日在清安园,一曲《阳春白雪》让她一曲成名天下知的同时,也为盛京争了光,更打消了世家姑娘们那种自认为世家最了不起的气焰……裕正帝窃以为,这是一次难得的在世家面前的扬眉吐气。 裕正帝想什么钱皇后心里非常清楚,她笑着道:“都说你琴艺超绝,你自己觉得呢?” “回娘娘,臣女的琴弹得确实很好,臣女自己都觉得非常非常好。”雪晴一脸孩子气的骄傲有种莫名的可爱,她认真的道:“臣女原本就很有天赋,得遇名师,跟着老师学琴之后又非常的努力刻苦、心无旁骛的勤学苦练,如果这样还不能弹出让人称赞。拍案叫绝的好曲子,臣女该哭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犹疑了一下,声音低了好几度,道:“只是,臣女终究年幼,拿得出手的也就三五首曲子,而其中最最擅长的也只有《阳春白雪》,要是换了别的曲目……不会差,但肯定也谈不了那么好!” 雪晴的实诚而又孩子气的回答让众人再一次笑了起来,钱皇后更温声道:“既然对自己如此自信,那么你能在这里弹奏一首《阳春白雪》吗?” “好啊,好啊!”雪晴欢欢喜喜的答应,等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小脸微微一红,声音有低了下来,轻声道:“能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弹奏是臣女最大的荣幸!对了,还有太后和太子殿下……” 雪晴默了默,似乎在斟酌自己怎么说话才对,好一会,她略有些迟疑的道:“能为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弹奏,是臣女莫大的荣幸!” 雪晴画蛇添足的补充带着浓浓的不明世故,让人一听就知道这是孩子才会说出来的话,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后依旧眼色微沉,裕正帝和皇后眼底则飘过一丝赞许——无论她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皇帝放在最前面,放在了太后前面,都是让人听了觉得顺耳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献艺 御宴宫的中央很快被腾出来,几个内侍和宫女动作迅速麻利的将琴案摆放其间,琴案上面摆着一架看上去非常古朴的七弦琴,不用想,这一定是从皇宫内库挑选出来的,只是不知道只是看起来非常好还是真的非常好而已! 一切摆放安好之后,一个十六七岁的宫女动作熟稔优雅的在案几上燃香,香烟袅袅升起之后,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钱皇后看着一脸甜甜的笑,没有任何紧张,眼中甚至还带了几分跃跃欲试的雪晴,笑着道:“小丫头,去吧,让皇上、太后和本宫听听你弹奏的曲子,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就弹《阳春白雪》!” “臣女遵命!”雪晴恭敬的应诺之后便朝着中央走去,她略端着架势,看上去仪态大方,颇有几分贵女的气势,但轻快过头的步伐还是透露出了一股子孩子特有兴奋劲儿,让帝后忍不住对视一眼,齐齐莞尔。 “钟爱卿,你这女儿不得了啊,当着这么多朝廷重臣弹奏表演都不犯怯!”裕正帝呵呵一笑,看着脸上带着以女为傲表情的钟珥,笑着道:“还有你……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是对她很有信心吧!” “回皇上!”钟珥恭恭敬敬的躬身回话,道:“小女年方十一,这种年纪的小姑娘,能有幸在宫宴之上弹奏一曲已然不易,能弹奏出让人惊艳的曲子固然是天大的荣耀,若只是平平也不算出丑,毕竟,她只是个半大孩子。” “这话说的不错!”裕正帝哈哈大笑,道:“终究还是个孩子,能在这种场合露脸已经是挺不得了的,真没必要苛求太多……不过,钟爱卿能有此平常心依然不容易啊!” “皇上这话说的不错!”钱皇后笑盈盈的道:“道理会讲的人不少,但真能维持平常心的却着实不多……依依,你说可是?” 视线一直追着雪晴,紧张得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的初晴微微一怔之后,立马回过神来,恭声道:“母后说的是!”微微的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压住心头的嫉妒,曼声道:“儿臣这二叔是出了名的淡泊名利……就算如今变了些,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但维持一颗平常心对他来说却还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初晴的一语双关让钱皇后眼底的笑意淡了那么一丝,看着缓解了几分紧张情绪的初晴,她笑笑,没在言语,视线再一次落到了已经跪坐在琴案前,伸出手轻轻的拨弄着琴弦试音的雪晴身上。 钟珥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一来是相信女儿的琴艺——雪晴琴艺超绝的名声传开之后,旁人还没有质疑,钟珥和沈月绮就怀疑传言有误,担心不是有人故意想让女儿成为众矢之的,就是想要捧杀她。对此,雪晴只能无奈的笑着,尽全力为父母弹奏一曲……怀疑自然是没有了,但两人却愧疚起来——他们对女儿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些,居然不知道女儿在什么时候有了如此高超的琴艺?在那之后,忙碌起来的钟珥不说,沈月绮对雪晴的关注却是比之前更多了,与女儿共处的时间也更多了。 二来呢,雪晴的年纪摆在那里,就算如今名声远播,成了好些好事之人口中盛京琴艺第一的才女,也不会有人对她太过苛求。她若能弹奏出震撼全场的曲子固然好,弹得有些瑕疵也难有人会站出来说难听的话——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呢! 在这种场合,当着帝后夫妻和太后娘娘等天潢贵胄的面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除非雪晴太过紧张,弹得一塌糊涂——看她沉着之中带着雀跃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但不紧张还有些亢奋,自然也不会出现那种紧张之下大失水准的事情。 至于说初晴,她之所以紧张不是担心雪晴,而是怕雪晴出丑影响到她。 雪晴可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她也不关心这个,她轻轻地试了几个音之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架七玄琴不错,比绝色是稍微差了点,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琴了。她微微挺了挺已经很挺直的腰,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挺拔优雅,而后将手轻轻放到琴弦之上,拨动着琴弦,发出了第一个音…… 这一场当众弹奏在旁人包括最早开口让她弹奏的钱皇后来说,都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献艺,但对雪晴来说确实意料之中的事情。在入宫之前,或者说在确定自己会跟着钟珥来参加这中秋宫宴的时候,雪晴就知道自己肯定得当众弹奏——她前世就知道,裕正帝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以她对他的粗略了解,她敢肯定,在清安园的宴会之后,自己善琴艺,一曲《阳春白雪》镇住所有人的事情传到他耳中的时候,这位好奇的帝王就会生出对自己的好奇心来,这种好奇心会让他非常想要亲眼看着自己弹奏。 但好奇心重的裕正帝同时也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无论有多好奇,多想知道小小年纪的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也绝对不会因为好奇就把自己召进宫,哪怕是借皇后的名义召她进宫也不会。不过,他肯定会制造一个能够顺理成章的见到自己、并让自己当众弹奏的机会…… 这个是雪晴在清安园的宴会之后便想到的,只是那个时候她无法确定裕正帝会制造一个怎样的机会而已! 但可以肯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对雪晴来说就足够了,所以,从三月起,她每日花在弹奏,打磨琴艺技巧的时间都不少,至少有半个时辰——前世的感悟再深,技巧再高,指法再好,没有足够灵活的手都是不够的。 她那日能震惊全场,让王夏渝和刘疏影直接弃权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弹奏非常好,更是因为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而这种优势她只能有那么一次。下一次当众弹奏,不但不会有这样的优势,还会因为所有人先入为主的认定自己琴艺高超,带着期待甚至挑剔来听、来欣赏……这样一来,就算有十分也能变成九分甚至八分…… 雪晴对自己的琴艺非常有信心,可她更清楚自己的短板在那,知道只要有心,总会有人能挑出自己的不足之处来,哪怕自己将前世深刻的感悟、灵活的指法和高潮的技巧与现在还不够灵巧的手配合得天衣无缝也一样……但是,她还是努力的打磨着自己,为圣前献艺准备着…… 当钟珥进宫当差的次数越来越多,逐渐成了裕正帝最 第三百二十三章 情绪 和几个月前在清安园的嵌月楼一样,雪晴刚刚坐下的时候投在她身上的各种眼神都有,或审视或质疑或挑剔,当然,也有担心、期待和鼓励。但是,随着旋律,那些眼神最后大多变成了欣赏、赞叹、骄傲、嫉妒甚至深深的算计……直到雪晴拨出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整个御宴宫只剩下宁静,似乎所有的人都沉醉在了袅袅余音之中…… 好一会,裕正帝轻吐一口气,叫了一声好之后,为她鼓起了掌……连裕正帝都鼓掌叫好了,旁人哪里还能不赶紧跟上?顿时,掌声和赞叹声响彻了整个御宴宫。 雪晴盈盈起身,团团行礼,一张发光的俏脸上满满的都是喜悦,让原本就粉妆玉琢的她更加的耀眼,而那些原本对她就赞赏的更加喜欢,原本就为她而骄傲越发高兴,当然那嫉妒的也更加嫉妒,想要算计她的,势在必得的心思也就更重了…… 雪晴就那么笑盈盈的站在御宴宫的中央,等待裕正帝和钱皇后的下一个指令,各种包含情绪的视线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她知道她今日的高调必然会让已经成为很多人口中谈资的自己再一次成为浪头风尖的那个,这以后的日子必然清净不了。 但是那又怎样呢?上一世的她秉守着钟珥和沈月绮的教导,在家对长辈孝顺恭敬,对姐姐妹妹谦让友爱,出门谦虚而低调,从不轻易在人前出风头,可结果呢?依旧被人推着,一路推到了万众瞩目的位置,推到了靶子的中央,推到了“祸国妖姬”的宝座上,而后毫不客气的再将自己一脚踹下……而那个时候,她孝顺的。尊敬的长辈,谦让爱护的同辈之中,向着他们一家三口伸出手,试图拉他们一把的可只有钟仐父子,另外的不是恨不得将他们踩死就是冷眼旁观。 既然低调谦虚不能让她和她最亲的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那么她何不选择高调张扬呢?这或许不但不会让杨禹枢等人打消算计她的念头,甚至会让他更加坚定的想要算计自己,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高调而张扬,耀眼而自信的她必然会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招来更多的算计…… 有的时候,算计她的人越多,她运作的空间反而会越多,依靠自己摆脱上一世命运的可能也就越大…… “真是个出色的姑娘!哀家可都有很多年没见到如此出色的姑娘家了。”宋太后感叹一声,转头看着裕正帝,道:“听说这姑娘不仅琴艺超绝,还擅绘画,她的月下昙花画得栩栩如生,就连香儿那丫头都自叹弗如!” “朕也听说了!”裕正帝点头,脸上带着恭敬谦顺的笑,道:“可是让这小丫头画上一幅昙花给母后掌掌眼?” “哀家就是这个意思!”宋太后点头,道:“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喜欢画画,只是没那个天赋,画出来的画也就勉强能入眼而已!” “母后这话说的也太谦虚了!”钱皇后笑着凑趣,道:“谁不知道母后待字闺中的时候是盛京最负盛名的才女?谁也不知道母后当年诗画双绝?先帝更在看了母后的画之后对母后起了爱慕之情,不顾一切的上护国公府求娶?若母后的画只能算勉强能入眼,那这世上还有谁能画得出好画来啊!” 钱皇后的话让宋太后呵呵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听听,听听,多会说话啊,生生把哀家这老婆子夸出一朵花来了!” 示意了内侍准备笔墨,让雪晴作画的裕正帝笑着道:“母后,皇后素来嘴拙,只会说大实话,她这么说了,只能证明母后的画是真的太好了。” 裕正帝的话让宋太后笑得越发的开怀,道:“皇帝也跟皇后一起贫嘴!” “皇叔和娘娘是孝顺您,看您心情不好,想让您开怀而已!”紧挨着她的杨禹枢连忙笑着道:“哪就是贫嘴呢?” “我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你!”宋太后脸上的笑容一敛,叹口气,摇摇头,道:“今儿是君臣同乐的日子,若不是你,哀家又怎么会愁绪满怀,又哪至于要让皇帝皇后做这种彩衣娱亲的事情来逗哀家一笑?” 杨禹枢连忙认错,道:“是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您跟着烦心担忧!” “你啊~”宋太后说了一声就说不下去了,叹口气,摇摇头,一脸遮不住的愁绪。 宋太后和杨禹枢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不巧的是他出声插话的时候,钱皇后不知道轻声和裕正帝说了什么,让坐在正中的裕正帝侧身转头过去和她低声交谈,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并未发现方才还笑得一脸开怀的宋太后满脸愁绪。 钱皇后呢,和裕正帝一般,似乎也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也没有发现宋太后情绪不佳,方才被叫过来一直没有回去落座的钟珥眼观鼻鼻观心的侍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不敢有变化…… 宋太后心中恚怒,眼底更浮起阴霾,脸上除了愁容之外也多了半分阴沉……正因为不影响雪晴作画、安静下来的气氛而感到有几分无趣的太子杨禹桁百无聊赖的四处张望, 不知怎地,正好看到了因为不悦,抿住嘴的宋太后的侧脸。 太子杨禹桁是在宋太后身边养大的,也是宋太后唯一亲自带大的孙儿,而宋太后最心疼、最引以为傲的嫡长孙杨禹枢甚至都不是在宫里出生和长大的。 这就要从先帝时期说起。 敬王杨振宇比裕正帝年长六岁,和太子杨禹枢一样,杨振宇也是十五岁就成了亲。不同的是因为天生耳聋,杨振宇并没有像大多数皇子那样,先娶侧妃再迎正室,而是迎娶了比他年长两岁的敬王妃,更在成亲的次年生下长子杨禹枢——杨禹枢是杨振宇的长子,更是先帝的嫡长孙。 因为天生耳聋,杨振宇从一开始便与大位无缘。他成亲之前,先帝不但封他为平郡王,更令工部为他修建郡王府,同时还严令工部,必须在他婚期之前将郡王府完工。 杨振宇是在宫中大婚的,但是成亲的第四日,便离宫住进了当初的平郡王府,如今的敬王府。 成亲不过四个月,平郡王府便传出喜讯,不足一年,杨禹枢出生,而平郡王妃却在产后血崩而亡。 照一般的常理来说,出生就没了娘,将孩子送到嫡亲祖母身边,由嫡亲祖母抚养长大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不知为何,当年的宋皇后如今的宋太后只是派了亲信嬷嬷到平郡王府帮着照顾侍候杨禹枢,并没有将他直接到皇宫亲自照料。 杨禹枢三岁,裕正帝被记在宋太后名下,杨禹枢六岁,还只是太子妃的钱皇后生下杨禹桁。杨禹桁半岁的时候,被抱到坤宁宫由宋皇后亲自抚养,裕正帝登基之后,杨禹桁也跟着成为太后的她迁居慈宁宫,直到四年前,杨禹桁被封为太子,才迁出慈宁宫,住进了东宫。 因为是太后从小抚养长大的,迁出慈宁宫之前,杨禹桁最亲近的不是裕正帝和钱皇后,而是宋太后。迁出来这些年,虽然和自己的父皇母后慢慢亲近的同时也渐渐疏远了宋太后,但宋太后依旧是他非常熟悉和重视的长辈,仅从侧脸,杨禹桁就能看出太后心情不佳。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看上? “皇祖母,您怎么了?您老人家怎么忽然不开心了?”隔着裕正帝夫妻,杨禹桁就扬声问道,他的声音并不大,只有最最靠近的人能听见,但也不小,至少让裕正帝和钱皇后无法装作没听到。 裕正帝眼底闪过只有钱皇后才能看得见的情绪,他顺着杨禹桁的话坐正身子的同时也转过头来,将视线落在脸色微微绷起的宋太后脸上,带了几分不解的道:“母后,您怎么……方才不还好好的在说笑吗?”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心底恚怒的宋皇后冷声道,说完,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这般说话有些硬邦邦的,连忙补救一般的叹口气,道:“和你无关,是卯儿这孩子,让哀家操不完的心!” 杨禹枢属兔,他出生之后,杨振宇上折子求先皇赐名,但先皇并没有给自己这个嫡长孙取大名,而是很是随便的取了一个小名,至于有多随便,听这小名就知道了。 “卯儿?”裕正帝一脸不解,道:“卯儿最是孝顺母后的,今儿怎么惹您不高兴了呢?卯儿,还不向你皇祖母请罪认错!” “是,皇叔!”杨禹枢应诺一声,而后转向宋太后,温声道:“皇祖母,您真不用为孙儿担忧,琳琅也只是未雨绸缪而已,她的身体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糟糕,孙儿真的不会……” “若不是虚弱到了极点,她今日能缺席吗?”宋太后打断杨禹枢的话,道:“琳琅那孩子最是个识大体的孝顺孩子,但凡起得来,走得动,她今日就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没事的人儿一样,笑眯眯的来这里陪哀家这把老骨头逗趣,而不是让你这个嘴拙的来陪哀家……依哀家看,外面的传闻比你担心哀家,不想让哀家为你操心费神,为了哄着哀家宽心说的那些话靠谱!” “原来母后是在为琳琅那孩子担忧啊!”钱皇后一脸恍然,轻声安慰道:“儿媳倒也听闻过一些关于琳琅身子骨如何如何不好的传闻,但是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当不得真。这孩子是母后当年为卯儿精挑细选,好不容易才挑选出来的,她身子骨如何,母后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可不能听了那些以讹传讹的话语,就真的认为她身子虚弱不堪,为她担忧……她一个晚辈,可当不起母后这般的!” 钱皇后的话让太后眼底的阴霾愈深,脸上的担忧之色不减,道:“皇后这话说的没错,但……唉,如果不是身体着实撑不了,她今日又怎么会不来陪哀家说说话呢?还有过几日,她要办那劳什子赏桂宴……唉~那些传闻传到哀家耳中的时候,哀家心都要疼死了!” “传闻?是琳琅嫂嫂熬不了多久,破例举办赏桂宴是为了给大堂兄寻摸一个继室的传闻吗?”皇后没来得及接这话,太子就先把话给接上了,裕正帝眼底微微犹疑了一下,示意侍立在那里的钟珥先行回座。 钟珥恭敬的退下,没敢露出大松一口气的神色——这半年来频频进宫,让他成为裕正帝跟前红人的同时,也让他有机会知道更多的事情,而其中就有盛京私下流传的、太子杨禹桁是个草包的传闻不全是有心之人的编排和诽谤。 这位太子爷或许不是个草包,但绝对不是个聪明人,尤其擅长不分场合的语出惊人。而现在,他显然即将说些惊人之语,他这身为臣子的,还是避开的好。 钟珥的离开让杨禹枢的眼神微微有些幽暗,而太子却用羡慕的语气对他道:“大堂兄,你可真有福气,娶了琳琅嫂嫂这么好的正室,不但平日里总是想尽法子的为你收罗有才有貌、能在你秉烛夜读的时候为你红袖添香的丫鬟,就连自知大限将至,还不忘为你挑选继室……” 太子的话听得所有人嘴角都忍不住一抽,别说裕正帝钱皇后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嘴巴给缝上,就连初晴都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给堵上——当然,她也就只敢想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可不就是那个传闻吗!”宋太后叹气,道:“琳琅这孩子素来懂事孝顺,想到这孩子拖着病体还要为卯儿打算,哀家这心里就……尤其今日还是中秋,原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一起说说笑笑,偏偏她……” 宋太后越说越是伤感,眼眶甚至都微微有些红,看得裕正帝和钱皇后眼底都冒出了火气……不过,太子却没有察觉到他父皇母后隐藏在眼底的情绪,而是安慰道:“皇祖母,您也别想太多了琳琅嫂子这些年身体不佳的传闻就没断过,油尽灯枯、大限将至的传闻也不是没有过的,可她不还是好好地活着吗?” 宋太后脸上伤感的表情微微有些微妙,若不是太清楚自己亲自养大的太子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她说不得会以为太子是在出言讽刺,她轻叹一口气,道:“这活也得看是怎么个活法啊!像她这样,汤药不断,吃到浑身药味……” “您说的也是!”太子点头附和,叹息道:“要是孤像她这样的,还真的是宁愿死了,至少干干脆脆的,不用受病痛折磨。” 宋太后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微妙,甚至有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僵硬,虽然只是那么一瞬而已,但让她继续和被她刻意养得混不吝的太子说话,她却不想了。 非常明白宋太后是什么心情的杨禹枢叹息一声,很是自然的接过话,道:“琳琅是放心不下我和楠儿,放心不下敬王府……唉~” “放心不下?”太子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么说来,琳琅嫂子四天后的赏桂宴真的是想相一个继室喽?” 杨禹枢抿嘴不语,太子却兴奋起来,道:“堂兄,你可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继室?快说来听听!” 杨禹枢脸色微微一沉,严肃的道:“我只希望琳琅能早点好起来,继室什么的,我从未想过。” “少来,这话别人相信,我可不信。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琳琅嫂子虽然样样都好,可你却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她,与她成亲这么多年相敬如宾不过是因为她是皇祖母给你挑选的,是你的妻子而已!”太子呵了一声,又道:“堂兄,我知道现在说娶个什么样的继室的话不厚道,可是连琳琅嫂子都在积极的为你挑选继室了,你多的不做,至少也该让人知道你想要个什么的吧!” 裕正帝和钱皇后眼底都闪过快的让人捕捉不到的情绪,而脸上却都带着满满的关心,齐齐的将视线落在杨禹枢身上,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 “我真的从来没想过,琳琅……其实琳琅已经很好了!”杨禹枢叹口气,视线却忍不住的往某个地方飘…… 杨禹枢的动作不大,但也没有刻意掩饰,太子自然发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他顺着杨禹枢的视线看去,看到的是御宴宫中央,正在案前作画的雪晴。他一脸愕然的,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堂兄,你不会是看上这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了吧!” 第三百二十五章 招赘 但凡有一丝可能,都要做最好的准备。这是晏富贵那胖子做事的准则,也是他能从将晏家从梧州城一个中等商户人家变成梧州数一数二的富商的原因之一…… 前世的雪晴深受其影响,重生之后也一样。所以,在今日之前,她曾私下殚精竭思的构图,勾画出了十余幅意境不同的月下昙花图,每一幅她都在私下练了无数遍,直到自己最满意为止…… 但雪晴一副成品都没有——画出最满意的作品之后,她就会亲手将所有的手稿付之一炬,绝不外流一张。 因为胸有成竹,所以雪晴在画纸摆好之后,雪晴只装模作样的思索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提笔作画,因为画过太多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画作便成。 雪晴才把手中的笔放下,一直侍立左右、看着她作画的内侍便小心的引着她道御前回话,而另外的两个宫女则一左一右,小心的将半干的画作举起,跟在雪晴身后,将她刚刚完成的昙花图展示给裕正帝等人信上。 雪晴今日画的是群开的月下昙花图,四尺多的纸上画了一丛长势旺盛、枝茂花密的昙花,十余多昙花或枝头盛开或半开未开或含苞待放或者还只是骨朵儿…… 昙花自带孤芳自赏的气息,在冰雪之中傲立枝头绽放的梅花也有这样的气息,却少了一丝昙花的清幽缥缈……雪晴当日在清安园画的昙花便是如此,而她笔下的这一幅,昙花的清幽依旧,但孤傲却不复存在,甚至还有一种热热闹闹的感觉…… “画的真好!”宋太后带了几分赞叹的夸道,她的脸上,眼中均是毫不作伪的欣赏,道:“小小年纪,不但能将昙花清幽、缥缈若仙的气质表现得淋漓尽致,还能以竞相开放的画面,展现一种与昙花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的气氛……非常好,哀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远不如你!” 宋太后的这番感叹倒真是发自肺腑——他们确实别有算计,在让雪晴当场作画的时候变做好了只要她画的还不错,就好好地夸奖一番的准备……画的不错和画的极好都会得到她的赞赏,但语气绝对是不一样的。 “难得有人能得到皇祖母如此评价!”杨禹枢满脸温和的笑,眼神清亮,看着雪晴的眼眸之中也满满的都是欣赏,道:“不过,钟姑娘今日的这副昙花图确实画得非常非常好。半年之前,钟姑娘在清安园的月下昙花图已然让人惊艳不已,原以为姑娘那次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但是现在看来,上一次姑娘并不算用尽全力。” 杨禹枢这番也像是发自肺腑的夸赞只让雪晴觉得刺耳,心头更升起浓烈的恨意,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情绪,脸上带出一抹疑惑,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杨禹枢,似乎在琢磨他到底是何人一般! 雪晴那思索的样子让钱皇后又忍不住发笑的冲动,但她不但没有笑出来,还非常善解人意的提醒道:“小丫头,这是敬王世子,他也善画。” 钱皇后的话让雪晴一脸恍然大悟,而后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什么不大好的事情来,虽然很快便放开,绽开粉饰太平的笑容,却还是让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人都知道她对杨禹枢似乎有什么想法。 “侄儿不过是勉强能画上几笔而已,称不上擅长。”杨禹枢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没有看到雪晴脸上出现的情绪一般,他看着雪晴,和声道:“太后娘娘善画,尤善工笔,她老人家的笔下的菊花千姿百态,栩栩如生,我不过是自幼跟在皇祖母身边,受了点熏陶而已,真谈不上擅长。但我很喜欢画,尤其敬佩在绘画上有天赋的人。” 杨禹枢说的这些雪晴并不陌生,她知道宋太后喜爱绘画,更擅长绘画——钱皇后方才那些话虽有凑趣、故意捧她的嫌疑,但说的却还真不是假话。 雪晴还知道,宋太后不仅仅擅长,更颇有名声,她的工笔菊花堪称一绝,曾经用一幅耗时半年、足有两米长的菊花图惊艳了先帝……雪晴前世见过那幅画惊艳了先帝,让他们因此结缘,继而成为夫妻、堪称传世佳作的《金秋醉菊》。 那也是宋太后的巅峰之作,那之后,或许是俗事繁多,也或许是心境不再,宋太后不但没再有过更好的作品,甚至能与之不相上下的画作也没再有过。 虽然再没有过惊艳之作,但宋太后对绘画却一如既往的喜爱,受她的影响,杨振宇、杨禹枢父子也喜爱绘画,只是……敬王的画雪晴前生不曾得见,也不知道画的怎样,只知道敬王喜爱绘画一道,更收集了数量不少的古往今来的名画,但是杨禹枢……前世,他曾经拗不过雪晴的一再请求,当着雪晴的面为她花过几次小像,怎么说了?绘画的技巧不错,但灵气缺乏,满纸都是匠气。 前世,年纪不大却灵气十足的雪晴怎么都想不明白,不明白那么喜欢绘画,号称花费了无数心血学画,偶尔也有佳作流传出来的杨禹枢给自己画的小像怎么会那么的一言难尽,直到后来,她从胖子口中听到一种猜测……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些流传出去的、颇具灵气,给他带来不少好名声的佳作是由他人执笔……想想前世的自己为了顾及杨禹枢的面子,明明察觉不对劲却还为他找理由开脱,想想刘疏影因为他“爱画善画”的伪装苦下功夫学画,再看看他如今这看似谦虚,实则姿态高高的样子,雪晴只想冷笑三声。 但雪晴也只能在心里腹诽一番,顺着杨禹枢的话,一脸敬佩的看向宋太后,道:“臣女曾听刘家姐姐提过太后所作的《金秋醉菊》,说那是足以代代相传隗宝。” “香儿那丫头就爱夸张,不过是一幅画而已,算得上什么隗宝!”宋太后呵呵一笑,看着一脸天真的雪晴,道:“倒是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之技艺,能把画出如此灵气十足的昙花,他日成就必然不低。” “臣女会努力的!”雪晴认真的回答。 “哀家就喜欢认真努力的晚辈!”宋太后夸了一句,似乎不经意的道:“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人家有幸把你这孩子娶回去。” 雪晴有些意外,万万没想到宋太后居然会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提及这样的话题,但也马上便省悟过来这是为什么了。她一脸认真的道,道:“太后娘娘,臣女不嫁人的。” “真是孩子话!”宋太后呵呵笑着,丝毫不觉得雪晴说这话有什么不妥——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家,被长辈打趣说嫁人,十个倒有八九个会说自己不嫁。 “臣女是认真的!”似乎完全意识不到她这么大的人做出一张严肃脸有多好玩一般,雪晴的表情要有多严肃就有多严肃,道:“家父家母膝下之后臣女一个,臣女怎能抛下他们嫁人呢?” 宋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不等她说话,钱皇后就笑了起来,道:“小丫头还真是个孝顺的,知道心疼爹娘……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嫁人的话也就只能说说,不能当真!” “皇后娘娘,臣女是认真的。”雪晴有些急眼,道:“臣女只说不嫁人,可没说不成亲……臣女和爹娘已经商议过了,也做了决定,臣女不嫁人,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臣女招赘婿上门。”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之后 “你在圣前说要招婿入赘?”钟珥看着一脸平静却语出惊人的雪晴,他微微皱眉,没有责怪雪晴什么话都往外说,而是冷静的看着女儿,问道:“为什么会说这个?我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说这个!” “看过我的画之后,太后娘娘很是认真的夸了几句,而后打趣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把我娶回家。”雪晴对钟珥的反应非常满意,经过半年多的潜移默化,他和沈月绮总算不会把她显得突兀的举动当成孩子的任性了。 她轻声道:“太后娘娘看起来像是随意的顺口一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但女儿总觉得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感觉,便满脸孩子气的说女儿不嫁人,要招婿入赘……女儿说了这话之后,太后娘娘的笑容淡了很多。” “你怀疑什么?”钟珥微微挑眉,他早就已经没有把年纪不大的女儿当成孩子来对待,如今,大多时候都会觉得雪晴比自己和妻子更敏锐,看待人情世故也更通透…… 他和沈月绮私下为此汗颜,也在私下检讨他们当父母的是不是太弱了,让女儿觉得他们不能保护好她,让她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迅速的成长起来,让才十一岁的她就老成而世故。 雪晴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听七妹妹提过,说敬王府十九这日设宴,是敬王世子妃赵琳琅举办的,明面上是敬王府桂花盛开,邀人上门赏桂品茗,但实际上却是为了给敬王世子挑选继室……” “你担心太后会相中你,想让你给敬王世子做继室?”钟珥愕然的看着女儿,道:“囡囡,爹爹知道你素来聪明,很多时候直觉更是敏锐得惊人,但这个……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且不说敬王世子和你年纪相差太多,就说太后和敬王世子妃为他挑选继室这件事情,如果对这件事情不是十分的急切,她们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种原配尚在,就挑选继室的事情吧?依我看,她们应该更中意年纪更大一些,已经及笄或者即将及笄的姑娘,这样的话,一旦敬王世子妃熬不住,撒手人寰,敬王世子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继室迎娶进门,避免敬王府长时间没女主人主持内宅事务的事情发生。” “爹爹分析的倒也不错,但……”雪晴轻叹一口气,她无法将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告诉钟珥敬王府很多传闻都不过是敬王父子放出来欺骗世人的,她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六月初的时候,刘家姐姐邀约了几个朋友小聚,敬王世子妃也去了。” “她是冲着你去的?”钟珥皱眉,道:“刘疏影特意要请你不会是为了给你们制造见面的机会吧?” “刘姐姐没有特意说什么,她或许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是迎接我的那位妈妈隐晦的提醒了我两句……她告诉我,赵琳琅不请自来。”雪晴轻声道:“因为得了提醒,在发现赵琳琅我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审视和算计之后,我故意口无遮拦的说了些让人听了不舒服的话刺她,就连刘姐姐都觉得我有些话过了些,但她却忍住了。” 钟珥了悟,如果不是心有算计,谁能平白无故的被人说些刺耳的话而不生气?尤其是身为敬王府世子妃的赵琳琅身份远比雪晴高得多,正常情况下,她就算碍于刘家的脸面,不好直接翻脸也不会忍让——那种忍让是丢份,丢得还不止是她自己。 “因为这件事情,我心里对赵琳琅乃至敬王世子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只是那日之后,我并没有与他们中任何一个碰过面……我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听了几句话就胡思乱想,而后也慢慢的消除了那种警惕。”雪晴轻声道:“就在方才,我过去回话,太后娘娘和敬王世子很是抬举的夸奖着我的时候,我察觉到了他们眼底闪着我看不懂却令我浑身不舒服的光芒……我心里一下子就想起了赵琳琅给我的那种感觉,想起了七妹妹与我说的赵琳琅设宴的传闻……所以,顺着太后打趣的话,我非常认真、非常肯定的告诉他们,我不嫁人,我将来是要招婿入赘的。” “对这件事情,他们有何反应?”钟珥沉声道,他现在不觉得雪晴想多了。 “太后娘娘怎样,女儿看不出来,倒是敬王世子……他有些失望,但并不大意外……”雪晴微微顿了顿,道:“我有一种不大确定的猜测,他或许知道我们之前做出的让我坐产招婿的决定,只是没想到我在圣前都毫不避讳的把这话说出口,还抢在别人说什么之前。” 钟珥沉思起来,好一会,轻声道:“囡囡,爹爹相信你的直觉,但是……你才十一岁,如果说相中你,想要早早的将你定下,爹爹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你现在就已经出色到了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地步。但是,太后等人中意你为敬王世子的继室会不会……还是那句话,你年纪太小了些。” 钟珥知道女儿太过优秀,之前只是名声在外,但是今日在御宴宫,她的那一曲《阳春白雪》和那一幅连他看了都只剩惊叹的月下昙花图,足以让有资格赴宴的人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她到底有多出色。他也相信,今日之后,钟家必然出现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况,钟家势必迎来无数上门说媒的人。 但是,对雪晴的怀疑,他依旧不敢确定。 “或许他们中意的便是我年幼。”雪晴轻声道:“年纪小意味好糊弄,年纪小意味着好掌握,年纪小更意味着我三四年之内不可能出阁。” “你的意思是赵琳琅体弱多病的传言是假的?”钟珥瞪大了眼睛,瞬间便猜到了雪晴这话背后的含义。 “我不确定!”雪晴摇摇头,道:“我那日与赵琳琅只有短短的接触,她给我的感觉真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就算她身上带着药香,就算她的脸色微微有些蜡黄,就算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她还是不像一个体弱多病之人。” 钟珥一脸沉思,雪晴继续道:“我有打听过,赵琳琅是嫁到盛京之后才有了体弱多病的传言的,传言的起源是她初到盛京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重病,在那之前……好吧,她在闺阁之中是不是病弱,我无从打听,但我知道她是太后亲自为敬王世子挑选聘娶的。” 钟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自然知道已故的敬王妃据说是个身体不大好的,怀着敬王世子的时候就不大好,会在生下敬王世子之后就血崩而亡的事情。他还知道敬王和她虽然只做了一年的夫妻,感情却比寻常十多年的夫妻还要深,在她死后一直没有再娶——敬王对亡妻的深情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 “敬王世子的生母据说就是个身体不好的,有她这样的先例,我想太后在选择孙媳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对方的身体健康。”雪晴轻声说着自己不用打听就知道的事情,道:“可现实是,太后娘娘不仅为敬王世子挑了一个据说体弱多病的,还对赵琳琅异乎寻常的好。” “你分析的有道理!”钟珥点头,道:“敬王世子妃身体不好的传闻我都不陌生,但就是这么一个据说多病、三天两头就请太医的人,却平平顺顺的为敬王生下嫡子……只是,他们这般做有什么用意呢?” “爹爹,如果赵琳琅的身体康健,又怎么可能有今日这种,她不过是设个小宴,就有人猜测她是为了给敬王世子挑选继室的情况呢?”雪晴眼底一片冰冷,道:“只是,她的身体不好终究只是他们放出来的话而已,所以,那种已经或者即将及笄,着急成亲或者马上就能成亲的自然就不合适了。” “如果说赵琳琅身体病弱是假的,为敬王世子挑选继室也是假的,他们不过是想借这件事情达成某种目的而已!”钟珥脸色严峻,但心头的疑惑却更多了,道:“那么,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第三百二十七章 所知 “他们到底存了什么样的目的,女儿猜不到!”雪晴摇摇头,杨禹枢等人打什么主意她比谁都清楚,但再清楚也不能直接说啊!她一脸依赖的看着钟珥,道:“但我相信,爹爹定然能猜出他们意欲为何。” 他也猜不出来!钟珥心里叹息,但雪晴信任依赖的表情却让他羞于承认自己也猜不出来,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能。他无声的叹口气,静下心来,皱紧眉头的思索着。 “爹爹,敬王世子妃身子不好的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借着举办什么赏桂宴传出为敬王世子挑选继室的话音来?你说他们是蓄谋已久,时机成熟了顺势而为还是觉得再不行动,只会让自己更被动?”看着钟珥紧皱的眉头,雪晴就知道他毫无头绪,她对此毫不意外,脑子微微一转,状似无意的提示了一句。 钟珥微微一怔,脑子里忽然想到关于敬王世子杨禹枢的诸多传闻以及刚刚迎了初晴进东宫,再过几个月就要大婚,迎娶太子妃邢晓琳的太子杨禹桁……好一会,他轻声道:“囡囡,你可打听过敬王世子的事情?” “与赵琳琅碰过面,觉得她对我不怀好意之后打听过一些。”雪晴点点头,她还真的让人打听过敬王府的事情,不为别的,就为像今日这种被问起的时候能侃侃而谈却不被人怀疑。她微微顿了顿,似乎在心里组织语言,好一会,才道:“敬王世子是敬王唯一的儿子,也是太后的嫡亲孙子,更是先帝的嫡长孙。据说先帝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嫡长孙就十分的看重,他四岁的时候,先帝亲指定内阁学士刘启博刘大人为他启蒙……刘大人同时还是敬王的老师,这父子两人同在一位老师门下也是一场佳话。” 钟珥点头,这都是些只要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到的事情,雪晴不知道才是怪事。 “女儿还打听到,敬王世子天资聪颖,不仅琴棋书画皆通,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政事上也经常有独到的、令人拍案叫绝的见解。”雪晴微微顿了顿,道:“在朝中,以刘启博为首的一干重臣一直坚定的认为,敬王是先皇嫡子,敬王世子是先皇的嫡长孙,他才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甚至还有一种传言,说圣上当年曾经在先帝病床前允诺,说自己百年之后,会传位与敬王世子。这是三年前传出来的,那时候,以刘大人为首的一群重臣曾请立敬王世子为储君,据说他们依仗的便是圣上曾经的承诺。” “三年前的事情也打听到了,看来你打听的还是很仔细的。”钟珥微微一笑,道:“还有呢?” “据说圣上对敬王世子也非常的满意,对要不要立他为储君颇为踌躇,而太后也乐见其成,反倒是敬王世子本人坚决反对这件事情……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皇长子则被立为太子。”雪晴说这个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满满的讽刺——杨禹枢会反对请立他为太子? 呵呵,他想当太子想疯了,怎么可能反对?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前生今世雪晴都没有渠道去了解,但大概可以猜到,是敬王一脉确定事情无法如愿,为了保存实力,保全性命,才让他站出来故作姿态,给世人看看的。他这一举动未必能迷惑裕正帝,但至少为他营造了好名声,也为他争取到了入朝听政的机会,让他得到了积蓄力量和好名声的平台而已! “圣上虽然入了他的愿,没有立他为储,却也不许他像以前那样过闲云野鹤一般的逍遥日子,而是让他入朝当差……”雪晴微微顿了顿,道:“入朝当差这几年,他着实办了几件既漂亮又实在的差事,让皇上和朝中重臣都赞不绝口,也让那些原本就认定他才是嫡出正统的人立场越发的坚定,态度也更加的强硬,而与之相对的是太子的年纪渐长,却慢慢的传出难成大器的名声。” 雪晴说的这些有些是让人打听到的,而更多的则是前世她从杨禹枢嘴里听到的版本——她前世因为杨禹枢的说辞,而相信他原无野心,只是因为太爱她、认定她应该成为大燕最最尊贵的女人,才放出“江山为娉”的说辞,也才积极地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钟珥点头,道:“你知道的倒也不少,那么,你觉得这些传言有多少是真的呢?先说说关于先帝对他十分看重,在弥留之际,让圣上承诺将来会传位与他的传言?对了,还有传言说刘启博等重臣是先帝专门为他准备的,这些人一方面要制约圣上,以免出现圣上反悔,不但不愿将皇位传给他,还对他不利的境况,另一方面则是辅佐他,全力拱他上位。” “这个传言女儿不一点都不信,先帝如果真的那么看重他,何不立他为皇太孙,而后直接将皇位传给他呢?”雪晴心里冷笑,脸上则是一片清明,道:“就算先帝驾崩的时候,他尚且年幼,但不是还有太后娘娘和敬王吗?不是有传言,说圣上登基之初,全靠太后和敬王在背后支持才稳住大局的吗?既然太后和敬王那么厉害,先帝完全可以越过圣上这一辈,直接将皇位传给他,而不是多此一举的传位于当今圣上,却又逼着当今圣上许下承诺!” “囡囡,你说的都在点子上!”钟珥一脸赞许的看着女儿,他真没想到女儿居然能想到这些,至少他在没有频繁的进出御书房,没有亲身接触到政权的中心之前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些的。 “说起来,皇上登基已有十二载,但真正完全掌握朝政却是最近三年的事情,而那之前,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权力握在太后娘娘和敬王手中……敬王是先帝嫡长子,天生耳聋让他丧失了争夺皇位的资格,但他对权势的野心却并没有因此削弱,只是先帝从来就没有给他机会。” 第三百二十八章 所推 “他成年之后,先帝封他为平郡王……”钟珥凉凉的一笑,道:“以前,我听说的是这一个简单的‘平’字代表了先帝对他的期许,希望他能平平顺顺,最近半年我却听到了另外的一种说法——‘平’‘安’相连,先帝之所以封他为平郡王是想让告诫他,想要平顺一生,就得安分守己,勿生妄念!” 可惜的是先帝的告诫他并没有听进去,在自己无望大位之后,养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出来!雪晴心里冷笑一声,一脸求知的看着钟珥。 “先帝在他成年之前,就为他定了一门看似清贵,实则对他并无多少帮助的婚事,未成亲前便令工部为他修府邸,等他一成年便让他大婚,成亲之后,便让他离宫……这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驱逐。”钟珥轻声道:“只是他依旧没有死心,在长子出生之后,尝试着利用儿子重回宫闱,先帝没有接招,这才有了太后娘娘相中圣上,将圣上记在名下的事情。” 利用杨禹枢重回宫闱?雪晴微微一怔之后就明白了——他是想将杨禹枢送到太后身边,让他这个嫡长孙能在先帝和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天天长大。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肯定是不一样的,说不准为了足够出色优秀的孙子,先帝就能改变主意,将原本他纳入储君的人选之中,当然,如果先帝选择越过儿子们,直接传位给孙子也是不错的。 可他却不想想,连他这个嫡长子先帝都放弃了又怎么会选择杨禹枢这个长孙呢?或者……雪晴忽然想到了杨禹枢生母的死,或许那位的死并不简单,她不是本身身体不好,而是碍了事挡了路,才有了产后血崩而亡的下场。 这念头让雪晴心里一阵恶寒——敬王在发妻死后多年不肯再娶的事情可为他博了一个“深情”的好名声,不知道多少女子在提及敬王的时候都要加上一句重情重义,说起杨禹枢生母的时候,对她最多的评价就是命薄福浅…… “圣上对太后娘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被太后娘娘记在名下,记为嫡子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大的助力。登基之前,圣上将自己的长子送到太后身边,让太后能够享受含饴弄孙之乐,登基之后,圣上不仅仅奉她为太后,为了避免出现太妃娘娘风头更甚,压过她这个太后的情况,还让安王将太妃接到安王府。” 钟珥不知道雪晴瞬间想了很多,他语气平缓的道:“除了对太后孝顺之外,圣上对太后所出的嫡长兄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和重视,封他为敬王,无视他天生耳聋的短板,委与重任……当然,在圣上刚刚登基的那些年,太后娘娘和敬王在稳定大局这件事情上也居功至伟。” 再大的功劳也不是为了帮当今,而是希望手上的权势越来越大,将来有一天,能够实现更大的图谋!雪晴腹诽一句。 “当然,圣上这样做除了感恩之外,也是为了争取拥立嫡长正统的这一派的支持,好稳定局面,圣上此举在某种程度上也增长了太后与敬王的野心……先帝看重敬王世子,圣上曾经承诺会传位与敬王世子的传言就是在那种局面之下慢慢传出来的。三年前,刘启博等人请立太子,是敬王在背后指使的,只是支持他们的只有文臣……” “文臣或许清贵,但真正能够左右大局的还是武将。”钟珥轻叹一声,道:“圣上登基之后,做了很多的举措,慢慢的将所有手握兵权的武将一一收服……而这也是三年前圣上能够无视刘启博等人请立敬王世子为储君,坚定的将自己的嫡长子封为太子的底气。” 可不是!雪晴心底轻叹一声,前世杨禹枢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悍然发动宫变,但最后不还是被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俞文拿下?不过,三年前当今便已经将所有的兵权掌握在手中,前世的杨禹枢又是依仗什么在一年后发动宫变的呢? “三年前,那一场请立储君的闹剧看似不大,敬王一脉似乎也没受什么影响,敬王世子坚拒立他为储的举动甚至还让他的名声大好……但是实际上,那一次风波对敬王一脉的影响十分巨大。”钟珥轻声道:“首先是敬王手中的所有权柄被收回,真正成了个富贵闲王,其次是刘启博在内阁之中话语权被削弱,三年前的他比邢首辅的权力更大、追随者更多,而如今,他虽然仍旧是内阁重臣,却已经被邢首辅压了一头,最后是后宫……” “照常理来说,先帝驾崩之后,太后娘娘便应该将凤印交给皇后,让皇后行使统领后宫的权利,但事实是凤印一直在太后娘娘手中,直到三年前,太后才把凤印交给皇后娘娘。”钟珥摇摇头,道:“凤印交出之后,太后娘娘就病倒了,而就在她病重的时候,刚刚被立为太子的皇长子从慈宁宫迁出,住进了东宫。” 说到这里,钟珥轻轻的叹口气,他最近半年知道了很多以前完全不知道的事情,知晓了之后,也才知道一直为人传颂的、太后与当今圣上母慈子孝、当今对敬王尊敬万分,将敬王世子视为己出的传言有多假。 不过也是,在自己有亲生儿子,还不止一个的情况下,那个帝王会对觊觎大位的侄儿有好感,会对支持侄儿上位的嫡母孝顺呢? “爹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雪晴一脸好奇的看着钟珥,钟珥居然知道这么多真的让她万分的意外,要知道前世知道他们一家三口狼狈离京的时候,很多事情他都还没理清楚呢! “是你冯爷爷告诉我的,他怕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不小心就犯了忌讳。”钟珥脸色微微一红,道:“这半年来为了不让我犯不该犯的错,他与我讲了很多我以前闻所未闻之事,还让我与敬王一脉保持距离……这个我倒是觉得他有些过于小心了,有三年前的教训,太后和敬王手中的权力也被削弱到了最低,他们不至于再来一场闹剧。” “爹爹,你说如果不是担心他们再来一场闹剧,再次请求圣上立敬王世子为储君的话,冯爷爷会和你讲这些,会让你与敬王一系保持距离吗?”雪晴摇摇头,道:“敬王世子入朝办差这三年,佳绩连连,备受称赞,而太子……太子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啊!” “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别忘了,三年前敬王世子坚拒立他为储,他也因为这个受各方赞誉,若出尔反尔……”钟珥冷笑一声,道:“连自己说出口的话都能收回,他又怎能取信于人、取信于天下?” “只要找到一个能够获得谅解的理由就行了啊!”雪晴冷冷一笑,一脸讽刺,眼底更藏着深切的悲哀,道:“敬王有痴情之名,有其父必有其子,敬王世子或许也会是个情痴!一个情痴,遇上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发出‘不以江山无以为聘’的感叹,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爹爹,你说呢?” “不以江山无以为聘?”钟珥微微一怔,而后脸色瞬间铁青,咬牙道:“我明白了,敬王世子妃准备为他挑选的不是继室,而是一个‘倾国祸水’,一个注定要被千夫所指的祸国妖姬……难怪这些年一直有敬王世子妃病弱的消息传出,难怪除了她身体不好之外,还有敬王对她只有尊重而无感情的传闻……他们是早就筹谋好了啊!” 雪晴冷笑,道:“事关江山社稷,不就得好好地筹谋、早早的埋下伏笔吗?” “囡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才会在圣上面前说要招婿上门的话?”钟珥脸色一正,问道。 “那倒没有!”雪晴摇头,一脸诚恳的说着谎话,道:“你刚刚说的好些事情我都只是头一次听说,又怎么可能先知先觉的猜到他们意欲为何?只是觉得他们对我不怀好意,就先发制人的说了那些话而已。” 雪晴的话钟珥立刻就信了,他想了想,道:“囡囡,你小心的避开敬王世子妃等人,尽量别和他们接触,其他的就交给爹爹……爹爹就算是拼死,也绝对不会让人把你给算计了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野心所起 宫宴是亥时方散,依次出宫,回来的之后马车个行驶缓慢,雪晴回到梅香园,在秦氏和明秀的侍候下梳洗完毕,一身清爽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 平日的这个时候,雪晴早已安睡,但今日她却毫无睡意,就那么披着用帕子绞了又绞,依然带着水汽的头发靠在床头,一脸的沉思…… “姑娘,您还是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上学呢!”明秀低声道,今日的宫宴雪晴没资格带人随身侍候,又有钟珥一直陪着,明秀便没有跟着。 “我睡不着!”雪晴摇摇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明秀,你说一个人的欲望和野心会因为一直仰仗的权势被削弱而消退吗?” 明秀微微一怔,不明白雪晴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不过她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而后肯定的道:“不会!这人啊,一旦有了野心、有了欲望,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实现自己的野心,哪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未必会悔悟,会回头。” 雪晴微微一怔,带了几分疑惑的看着明秀——她这话带着一种深深地悲伤,似乎有过因为野心和欲望而受到伤害的经历。 “姑娘也知道,奴婢勉强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了。”明秀笑笑,脸上尽是苦涩,道:“奴婢也算是出身于书香门第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爹起了野心,想要到盛京来搏一搏富贵,又怎么可能发生半路遇匪,他和我娘一死一伤的情况?” 雪晴轻叹一口气,可不是吗?如果明秀的父亲没有起了心思,决定到盛京来一搏富贵,他们一家说不定如今还团团圆圆的在青州过舒服的日子呢! 但是微微犹豫了一下,雪晴还是轻声道:“你父亲多年苦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自己的一身学问和本事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吗?他到盛京来一搏是因为有了野心,有了欲望,但何尝不是为了让家中的老母妻儿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呢?你看,我爹爹以前多清高的一个人,不也为了能够护住我和我娘入仕了吗?” “二老爷之所以入仕是因为姑娘和二夫人受了太多的委屈,不愿意一直这样下去,才入仕的,而我爹……”明秀摇摇头,脸上带着嘲讽,道:“他之所以想要当官,不过是希望自己的抱负能够实现,光宗耀祖……当然,实现了抱负之后,纳几房美妾,生一串儿子也在他的计划之中。” 雪晴微微一怔,明秀继续道:“我娘生我之后身子受了损伤,再难有孕,我爹爹从那个时候就生出纳妾的心思,只是他娶我娘的时候承诺过终生不二色,加上我外祖家颇有些分量,我娘又是家中独女,他有那个心没那个胆。” “我有的时候其实也在怀疑,怀疑他举家到盛京来最主要的不是为了谋富贵,而是为了离开青州、离开我外祖家的视线,好为所欲为!”明秀面无表情的道:“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破釜沉舟一般的将家中所有的田产、铺子一股脑的买了,半点后路都不留。那个时候,我娘和祖母都不同意的,都觉得这样做留风险太大,她们都建议我爹把铺子先卖了,凑够足够他一个人上盛京来的银钱就好,祖母带着我娘和我留在青州等他的好消息……” “祖母和我娘不是想要阻拦他的上进之路,而是对未知的前途没有信心,但我爹没有听她们的,还是一意孤行,将所有的产业都买了不说,就连祖宅也被他卖给了同族的叔伯。”明秀满脸的苦涩,道:“不瞒姑娘,其实我爹死的时候我和祖母身上是没有了银钱,但如果有退路的话,真不至于落到必须卖身为奴的境地……” 雪晴轻叹一声,明秀在她身边侍候也快有一年了,明秀有多少优点她心里非常清楚——她不仅仅认识很多药材,还懂不少医理,做事手脚麻利,为人处事也非常的圆滑。而她的祖母王婆子虽然年纪不小,但身子骨却不差,她们若想回青州,路上肯定会吃些苦头,但却真不是做不到的。之所以不回去,不过是青州也没有退路,她们回去了也不见得会比留在盛京更好而已! “他那样做或许只是为了不给自己留后路,让自己除了勇往直前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而已!”雪晴言不由衷的安慰道:“他一定没想过破釜沉舟的结果是断了你和你祖母回乡的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也不会恨他了!”明秀冷嗤一声,道:“他卧病在床的那一年,想的最多的还是他自己,没有为我娘的死伤心,没有为我和祖母的将来忧心……而这才是我最恨他的地方。” 雪晴轻叹一声,也觉得词穷,最后只能干巴巴的道:“那你外祖家呢?” “我回青州投奔外祖家自然是可以的,我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对我都不错,但是我祖母呢?”明秀摇摇头,最后长长的吐一口气,道:“所以,奴婢真不认为一个人的野心会因为所仰仗的权势不再而消退,当然,碍于形势,他可能会将他的野心压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 等待合适的时机?雪晴默默地点头,觉得明秀说的非常有道理。三年前,杨禹枢之所以当众表态,说自己无意大位,不过是形势所逼,知道他若跳出来的话,从太后到敬王到他都落不到什么好,所以权衡之后,决定先退一步。 之所以不是保持沉默,佯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而是站出来表态也是有讲究的——他退这一步,不仅仅是保全自己,也是借此博一个好名声,更因为这个让裕正帝不得不给了他入朝听政当差的机会,尤其是最后一点。而这一切都是保持沉默,置身事外做不到的。 皇家宗室子弟,能够像他一样入朝当差的并不多,大多数的皇室子弟能像他一样有出头的机会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但杨禹枢是什么人?他一向以先帝嫡长孙的身份自傲,一直认为若不是敬王天生耳聋的话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应该是敬王,而将来继承皇位的理所应当是他。这样的他能够蛰伏一时却绝对不可能蛰伏一世,只要有了足够的或者他认为足够的力量,他就会跳出来。 只是,他曾经当众表示,说自己无意大位,就算听的人都知道那未必是心里话,但想要推翻自己说出口的话,总得有个理由,而上一世的自己,就是他的那个理由。 雪晴苦笑一声,祸国妖姬这个名头她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背,但有两件事情她却一定要弄清楚。 其一,上一世,钟善继钟熠父子到底是单纯想要左右逢源,才放任自己与杨禹枢牵扯到一起的还是另有目的?连如今只知道一些内幕的钟珥在自己的引导下都能猜测到赵琳琅挑选的不是杨禹枢的继室,而是一个背锅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姬,他们又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更多的好处,不但不拉自己一把,还努力的将她和舍不得舍弃她的钟珥和沈月绮踹进更深的深渊罢了! 她不过是个棋子,不过是个幌子的事情知晓的人应该不少。 所以,上一世俞文才会因为静安的请求将自己从东宫救出,冯铮等人也才会毫不掩饰的伸出援手,而钟熠也才会迫不及待想要置他们一家三口于死地……前者是因为知道就算救了他们,也不会遭了裕正帝的厌恶,而后者则是担心二房缓过来,明白一切之后,恨上他们、报复他们、想趁着他们没缓过神来,消除隐患。 其二,杨禹枢到底得了什么样的底牌才会在蛰伏三年之后跳出来?是某个或者某几个世家的支持还是手握兵权的武将的投靠,或者……雪晴不期然的想起,前世杨禹枢身边有不少来历隐秘、身手极高的江湖人士,杨禹枢发动宫变,逼裕正帝退位的时候,身边甚至都带着不少这样的人。雪晴尤其想知道的是这些江湖人士与安教、与俞振霄有无瓜葛。 “姑娘?”雪晴的脸色变幻,看得明秀忧心忡忡。 “没事!”雪晴勉强笑笑,轻轻的摸了摸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她再笑笑,道:“我困了,睡吧!” 第三百三十章 询问 雪晴一进教舍就被围住了,杨青芷毫不客气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道:“小丫头,不错,昨晚宫宴上给我们青舍争脸了,现在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在瞎比比,说青舍收一堆女弟子只是哗众取宠!” “有人说酸话,只能证明他们嫉妒或者说心里明白青舍有多好,明白青舍终将有一天会光芒四射,衬得他们黯淡无光,却又无力阻止这一天来临,只能逞一逞嘴上的功夫,落个嘴上痛快而已!”雪晴笑眯眯的,道:“青舍有多好,不是谁说了算的,还得看我们这些弟子争不争气……” “这话说的不错!”俞敏霞笑眯眯的点头,道:“之前你在清安园大放异彩,还有人在背后嘀咕,说谁知道那背后有多少水分,现在……看那些嚼舌根子的还有什么话说!” “想要嚼舌根子,无论你我怎样,总有他们好说的。”雪晴撇撇嘴,道:“现在那些人说酸话有人附和,最主要的是我们年纪之中,最年长的邢姐姐也都年纪不大,再过两年,我们都更大些,能展示自己的机会更多些,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青舍女弟子个个都有本事之后……我估计,就算那样,闲言碎语不会少,附和的人也不会少,但是认可我们的人也会更多。老师本身就非常厉害,又懂得因材施教,我们也不是朽木,我相信有朝一日,青舍一定会成为盛京乃至整个大燕最好的女子学舍,整个大燕有天赋的女子都向往的地方。” “钟妹妹~”王俪笑盈盈的看着雪晴,她柔声道:“你这话可不恰当,青舍除了我们之外,可还有很多男弟子呢!” “我知道啊!”雪晴抬眼看她,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亲切温柔,但眼底的嫉妒却又是那么的浓烈,雪晴可以肯定,王俪一定在努力的压着自己的嫉妒,不想让人看见她的真实情绪,但可惜的是她嫉妒得只差没发疯,不但压不住,还让她的眼神看起来狰狞可怖。 她微微偏头道:“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青舍的男弟子我可是一个都不熟悉,他们好不好,有多好我根本就不认识,既然不认识,我又怎么能肯定他们就能比我们更出色、更能给老师、为青舍争光?” 王俪微微一噎,就如雪晴猜的那样,她如今最最嫉妒的就是雪晴,嫉妒她不过是一个侍讲之女就能进宫赴中秋盛宴,嫉妒她能够在那么多贵人、尤其是大燕最最尊贵的一家子面前大出风头,而她却连赴宴的资格都没有。 “妹妹这话说的实在!”杨青芷笑,道:“都不认识,又怎么知道那些人有多少本事……王俪,这一点,钟妹妹可没法和你比!” 杨青芷的话让众女都不客气的嗤笑出声——曹穆卉之所以能被誉为当世准大家,除了本身的才华极为出众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教书育人方面很有一套。 暗香苑这些女弟子进青舍不过三四年,而无花苑、空直斋的男弟子却多数在青舍求学五六年,还有好几个更年长的或者已经入朝为官或者游学四方。 他们年纪都不大,都还没有做出一番让人惊叹的成就,但才华学识品性兼备却是公认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在青舍招收女弟子的时候,邢晓琳等人的父母才会将女儿送到青舍来……事关女儿的学业乃至前程,仅仅看在和曹穆卉交情的份上可是不够的。 王俪的父亲和严浅忆的长辈可都和曹穆卉没什么交情,而他们之所以将二人送到青舍来,前者是不能给女儿更好的条件而后者却是因为邢晓琳和杨青芷,希望严浅忆能够与这两人同窗多年,结下同窗之谊,以后有求于人的时候,也不至于连门都进不了。 而杨青芷说这话也是有缘故的。 王俪去年及笄,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其母去年便已经开始为她张罗,甚至都已经相好了一家双方都觉得还行的人家,但没有进行到最后便暂时搁置——世家姑娘要进青舍求学,女儿多了出身更显赫的同窗,说不得还会有更好的机遇,婚事定早了不利。 结果,到青舍求学的只是嬴依诺等世家嫡出姑娘,但到盛京来的却不止是她们,这让原本就存了攀附心思的王父大喜过望,将目标定在了几个世家嫡子身上——他倒没有异想天开的认为王俪能够嫁给他们,别说王俪不是一等一的美女和才女,就算是,想嫁给只要不作死,将来势必会成为一族之长的世家嫡长子也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不介意让女儿为妾啊! 所以,王俪凭借着王家旁系出身努力的在王夏渝面前找存在感,试图先攀上王夏渝而后再攀上某个世家嫡长子,可惜的是,她才在王夏渝跟前混到能说上几句话,王夏渝就离开了盛京。王俪的打算落了空,想再攀附别的世家姑娘却处处碰壁,其母之前相看好的那户人家也已经为儿子订了亲,两头落空的王俪便把目光转向无花苑…… 暗香苑的这些人,除了性格直的俞敏霞、被宠得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俞欢之外,哪个不是人尖子,王俪往无花苑那边,试图与人来个邂逅的第二次就让人发现了,然后……曹穆卉将她留下来谈了一番话之后就没有然后了,但她想做什么却成了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众女的嗤笑声让王俪的脸色微微一白,心里恨意满满,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敢说,咬着下唇往后退了一步,杨青芷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胡胧月一脸笑意的上前一步,笑着道:“钟妹妹那话说的可不对,有钟妹妹在,哪用再过两年?就现在,青舍出才女的名声就已经响彻盛京了!” 雪晴只是笑,杨青芷却斜睨了胡胧月一眼,凉凉的道:“能不能因为钟妹妹的缘故让青舍现在就名声大噪不好说,不过至少能让某些人心里踏实些,把青舍当成学习的地方而不是交际的地方!” 杨青芷的话让胡胧月脸一红,胡家之所以给了王家好处,让王俪带她进青舍就是为了让她来这里结交人的,至于说能学多少,胡家反而不在乎,反正家里还有先生。因为长辈的期许不一样,胡胧月的侧重点也就不一样,而她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杨青芷等人的,这让胡胧月在青舍的人缘并不好。 不过胡胧月并没有被杨青芷说了几句就像王俪一眼一脸委屈的退到了一边去,而是一脸虚心受教的点头,道:“杨姐姐,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再也不那样了,还请姐姐们给我一个机会。” 杨青芷哼了一声,态度依旧不好,但却没有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胡胧月舒了一大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看向雪晴,道:“钟妹妹,听人说,你昨晚在圣上面前说了,你将来要招赘上门……真有这样的事情吗?” 胡胧月的话一落,雪晴就察觉到了众女不一样的眼神,她心里笑了——看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还真不少,只是不知道是她们消息灵通呢还是有人不遗余力的将消息扩散出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确定 “是有这么一回事!”雪晴一脸坦然的点头,她知道胡胧月当众问这话不怀好意,甚至都明白她特意问这个是想让消息可能不够灵通的嬴依诺等人知道这件事情——宁静曼、杨青月等人到青舍来是冲着能够与嬴依诺等人成为同窗,打着与她们交好,进而和世家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的主意…… 这一点,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无论她们心里有什么主意,但至少明面上没有太过急功近利的行为和表现,在王夏渝一再找邢晓琳的麻烦的时候,还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邢晓琳这一边。 但是,胡胧月却不一样,和王俪一般,她从一开始就态度鲜明的站在了世家姑娘这一边……虽然说人各有志,但她和王俪的行为却还是让邢晓琳等心里非常的不爽,而这也是杨青芷刚刚故意说话刺她的主要原因。 雪晴敢肯定,她和王俪一样,也打着借着与某个世家姑娘交好,得到接近其兄长的机会,进而让自己能够嫁进世家——前世的俞敏霞能够嫁进崔家,成为崔儒林的正室,是因为她够出色,其父大将军俞文有足够的的权势,但何尝不是因为她与崔涛关系不错,来往颇多,进而有了和崔儒林接触的机会呢?盛京那么多的闺秀,与她身份相当、相貌品性也不亚于她的也不少,为什么偏偏是她嫁进了崔家呢?不就是因为近水楼台吗? 雪晴不敢肯定,如今青舍的这些女弟子中哪些有嫁进世家的念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与她年纪相差不大、有此念头的都会视自己为劲敌——他们目标不一定是在青舍出现过的那几位,毕竟那几位的年纪都不小了,就算有意从盛京娶一个正室或者侧室回去,也不一定会挑中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几个,但是世家嫡系的嫡子并不只有那几位啊! 而且,对她们而言,皇甫震隆等世家嫡长子还真不见得是最好的对象——身为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世家族长的嫡长子来说,娶什么人为正妻是非常重要的,背后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而青舍这些女弟子够格嫁给世家嫡长子的真没几个,除非她们甘愿为妾。但是,那些还不曾露面的世家嫡系嫡子就不一样了,或许不够尊贵,但能够嫁与他们为正妻的可能更大啊! 但是,世家嫡系弟子不是大白菜,而世家就算开始重视与盛京这边的关系,愿意让嫡系嫡子娶盛京出身的官家姑娘回去,也会小心的控制数量,既然要控制数量,那么就只会选择其中最出色的——不巧的是,她如今风头最盛,隐然已经成为青舍所有女弟子之中,才华最盛的那一个。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一点觉悟雪晴早就有了,她甚至早在清安园的宴会之后就做好了被人刁难的准备。只是在青舍资格最老、出身最高的邢晓琳几个对她都非常偏爱,胡胧月等人就算视她为挡路石,就算想要对她做什么,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自己欲招赘上门的消息,胡胧月就忍不住想要为自己广而告之了——自己再怎么出色,世家子弟也不可能为了自己成为赘婿吧! “还真有这样的事情啊!”胡胧月惊讶的捂住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雪晴,道:“钟妹妹,你怎么会……就算令尊令堂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至于……就算过继一个子嗣也比让你坐产招婿好吧?有本事的男儿有哪个愿意入赘啊!” “你也说了,家父家母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啊!”雪晴一脸坦然,道:“过继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是……亲生的儿女都还有不孝顺的,这过继来的又敢保证是个孝顺的?” “妹妹这话说的倒也不错,但是除了招赘、除了过继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杨青月看着雪晴,眼底藏着探究,道:“令堂除了妹妹之外再无所出,想必是身子不大好,但是令尊呢?”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只是……”雪晴微微顿了顿,犹豫了一下,道:“家父早在与家母成亲之前就有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些年来,就算家母因为子嗣而妥协,想要为家父纳妾收通房,家父也不肯同意。家父能为了家母做到这一步,我相信将来也会有人肯为了我而不顾世人的目光入赘钟家……如果不肯,只能证明他不是我的良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暗香苑内响起一阵叹息,这里面有一个算一个,除了俞欢的父亲俞泉之外,还真没哪个的父亲是没有妾室通房的,有些还有一串的庶出兄弟姐妹,为了争宠从不知事的年纪就开始明争暗斗。 “钟妹妹,你可还记得我那位族姐慕容梦玲?”慕容思萌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看雪晴点头之后,她认真的道:“梦玲姐姐真的非常擅长为人调理,慕容家有位婶婶一直没有孩子,吃了她的药,调理了一年多之后就有了身孕……你可以带令堂过去让梦玲姐姐好好的看看,说不得会有意外惊喜。” “真的?”雪晴又惊又喜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慕容思萌。 “我怎会骗你?”慕容思萌笑笑,道:“梦玲姐姐善调理的名声可不止是慕容家的人知道,她还为别的世家的人看过……对了,她好像还给皇甫家的人调理过。悦萼妹妹,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我知道,请梦玲姐姐调理的是嫡系的一位婶婶。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虽然最后母子平安,但却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太好,两年前还在体弱多病的情况下怀了身孕。梦玲姐姐给她开了不少调理的方子,不但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小堂妹,还在她坐月子的时候,趁火打铁,把她生头胎的时候落下的病根给调理好了。”皇甫悦萼点点头,道:“那位婶婶年纪不大,性格又好,对我颇多照顾,所以我才知道这件事情。” 看来就算被俞欢和殷宏澜说没什么天分的慕容梦玲也不见得是庸手!雪晴心里透亮,一脸期盼的看着慕容思萌,道:“慕容姐姐,我真能陪家母上门求医吗?” “当然可以!”慕容思萌肯定的点头,道:“梦玲姐姐那天不都说了吗,只要你需要大可去找她……这话用在令堂身上也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腆着脸上门了!”雪晴也不再犹豫,道:“我一会就写一封拜帖,还请慕容姐姐帮我转交,我会尽快陪家母上门求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威胁 “二哥真被杨氏那毒妇算计了?真的不能再生了?”就雪晴在青舍定下会陪沈月绮上门请慕容梦玲为她调理的时候,钟绘静找上了端氏,不管端氏乐不乐意,直接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端氏皱紧眉头看着女儿,直接道:“你不会是还没死心吧?” “谁让囡囡这么出色呢!”钟绘静一脸的坦然,看着满脸不赞同的端氏,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更希望我和辉哥儿另选她人,昨晚忍痛带着辉哥儿入宫赴宴,不就是希望辉哥儿能在宫宴上看中别人家的姑娘吗?” 端氏脸色冷冷的,没有被钟绘静说破心思的心虚,反而带了些责怪——他们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们母子怎么还要纠缠不清呢? “说实话,我和辉哥儿昨晚之前倒也觉得那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二哥二嫂坚决不同意,你们也不赞同,囡囡那丫头也对辉哥儿也没什么心思……这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有更好或者说相差不大的选择,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钟绘静一脸的理所当然,端氏等人觉得她无理纠缠,而她也觉得端氏等人都是白眼狼,这些年不知道从崔家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同意。 她叹息,道:“可是,昨晚宫宴上囡囡的表现真的是太耀眼了,生生把整个宫宴上十一二岁到十七八岁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有珠玉在前,辉哥儿又何必选那些鱼目?” “囡囡是珠玉也好,鱼目也罢,你二哥二嫂都不会让她远嫁,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的好。”端氏一点都不客气的道,雪晴昨晚的表现有多好,她也听钟善继说了。 说的时候钟善继的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惋惜——这么出色的孙女,什么人家攀不上?可惜的是之前没看出来她居然有如此才华,好些事情上偏向大房,让她受了委屈寒了心,要不然的话…… 好在,二房虽然闹到几近分家的地步,但终究还是没有真个分了出去,她终归是钟家人,很多事情他们做祖父祖母的还是能够管的。钟善继还交代,让端氏对二房好些,努力的把人笼络回去。 端氏原本就不想再折一个孙女进崔家,有钟善继的交代,那就更不会松口了。 “要是我不死心呢?”钟绘静挑眉,和天底下大多数母亲一样,她也认为自己的儿子配得上天底下最好最出色的姑娘,只是因为崔家的那些事情,不敢找出身太好的而已! “你不死心也没用!”端氏冷冷的看着女儿,道:“我和你爹只是祖父祖母,囡囡的婚事我们能给建议,但最终能拍板的只有你二哥二嫂……他们的态度有多坚决你也是看得到的。” “我知道你和父亲做不了主,至于说建议……”钟绘静呵呵冷笑两声,道:“我回来这段日子,也听说了不少事情,知道二哥和三弟终于受不了你们的偏心,终于和你们翻了脸……唔,就在我回来前不久有过一场不小的干戈,二房三房从那之后自设小厨房,各种用度也不走公账,甚至连产业也都分到了各房……” 说到这里,钟绘静刻意的顿了顿,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端氏,道:“听说父亲母亲难得公道了一次,三房分到手的产业一模一样。” 钟绘静的嘲讽让端氏的脸色铁青,但她真不觉得那样分有什么不对——钟家能有今日,是他们夫妻兢兢业业几十年的结果,他们想给谁多一些就给谁多一些,谁都没有置喙的资格。 再说他们手上的那些产业将来未必就会给大房,二房三房如果能争气些,在他们终老之前比大房更有出息,他们将产业给二房三房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们只会让最有出息的那一房继承最多的产业,也只有最有出息的子孙才值得他们特别对待。 “二哥二嫂的脾气我心里清楚的,如果不是心寒至极,绝对不可能走到这一步,而到了这一步,也绝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钟绘静看着脸色阴沉的端氏,一脸的从容,道:“我敢肯定,囡囡的婚事你和父亲别说做主,哪怕是建议,他们也未必能听进去。” “你既然这么认为,那又何必来找我!”端氏没好气的道:“如果是想探听什么内情……我想你也打错主意了。” “有些事情不用打听!”钟绘静依旧十分的从容,道:“二哥从来就不是个会说谎话的,他既然敢当众说他被人下了绝嗣药,那么这件事情就一定是真的,至于说是谁给他下的绝嗣药……二哥绝了嗣对谁有好处,那就是谁做的这件事情,而就现在来看,二哥膝下无子,只对大房有利。” “你别胡说!”端氏冷了脸,道:“老二整日在外面风花月雪,谁知道是不是因此招人嫉恨,让人趁他不备给他下了药……” “呵呵~”钟绘静冷笑两声,道:“母亲为什么不说是二哥整日在外风流快活,让二嫂心生怨恨,又担心他抱个外室子回来,就一不做二不休给他下了药呢?是因为二嫂也被人算计了,整日病歪歪的,还不知道能活多久,所以不能将脏水泼给她吗?” “好了,你到底想做什么?”端氏没心思听她说废话。 “我来找母亲其实就一个目的!”钟绘静微微一笑,道:“我不指望父亲母亲能做主将囡囡许配给辉哥儿,也不指望你们给什么建议,让二哥二嫂态度软化,答应他们俩的婚事,只希望无论我做什么,父亲母亲别干涉就好。” “这里是钟家,容不得你胡来!”端氏一听就知道钟绘静想用非常手段逼得钟珥夫妻不得不答应婚事。 “我知道这里是钟家,也知道如果父亲母亲想要阻止我不过是动动嘴就能做到的小事,但是……”钟绘静脸上闪现毫不掩饰的凶光,道:“如果你们坏了我的好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想做什么?”端氏咬牙,十多年未见女儿,甚至连通信都断了,她还真不敢说她还了解如今的女儿。但是,她却知道,想要在崔家那种环境中活下来,必须够狠够辣够毒,差一点,她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能做什么?顶多也就让全盛京的人知道杨氏有多么的毒辣,仅仅因为嫉妒妯娌比她更出色,就又是谋人性命又是断人香火……”钟绘静说到这里,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道:“依依进东宫可有好几日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个分位,这种丑事再传开……别说受封,恐怕连立足之地都不会有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端氏咬牙,他们如今最大的心事就是初晴进了东宫却没有依照惯例受封。 “是啊!”钟绘静点头,道:“母亲也别怪我,谁让你们不吃敬酒呢!” 所以,还是他们的错喽?端氏两眼冒火的瞪着钟绘静,而钟绘静却不痛不痒,一脸平静的看着她,满眼都是不怕她翻脸的无所谓…… 好一会,端氏咬着牙,道:“好,不管你做什么,我们不干涉你就是,但是……” “只要你们不干涉我,我自然不会让人在外面多嘴,坏了依依的前程。”钟绘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钟善继夫妻为了维护初晴,为了维护大房,弄到二房三房都寒了心,再一次为了维护初晴、维护大房、维护所谓的大局,放弃雪晴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给你提个醒!”端氏看着一点得意都没有的女儿,心塞到无以复加,她冷笑道:“囡囡那丫头可不仅仅是聪慧、不仅仅是才华横溢,更是个心机手段都不缺的,依依手里没少吃亏,杨氏被关到祠堂也是因为她,而我们虽然不喜厌恶,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么一个丫头,想要算计成功可不容易,你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这个就不劳母亲操心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太医的建议 “让慕容家的那位给你娘开方调理?”钟珥眉头皱了起来,慕容梦玲一进盛京就引起了各方关注,他自然也听说了与慕容梦玲有关的事情,知道她据说非常擅长调理,但是比起慕容梦玲他更相信殷程轶。 “是!”雪晴点头,道:“我知道你爹爹心里肯定更相信殷程轶殷长老的医术,也更希望殷长老来给娘开方调理,但是……殷长老有要事在身,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能够抽出时间来。” “是小神医说的吗?”钟珥满眼失望。 “不,是闵护法与我说的。澜哥儿写信回青州的时候,殷长老就已经离开了,他的信并没有送到殷长老手上。不过,青州那边依旧给了回信,告知情况的同时,也建议我们另寻高手给娘先调理着……他们给出了几位极善调理的高手的名字,慕容梦玲便在其列。”雪晴轻声道:“慕容梦玲到的当天闵护法与我说的,而那之后我便找澜哥儿了,他对慕容梦玲的艺术并不认可,但也说慕容梦玲与调理一道还是颇有些本事的,他也建议先找慕容梦玲。当然,不是慕容梦玲开了方子我们就照做,而是她先开方子,得了方子之后交给澜哥儿看,他觉得可以,我们再照做。” “不能再等等,等到殷长老有时间吗?”钟珥终究还是不放心,慕容梦玲有再大的名声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沈月绮又不是一般的状况,她能调理好吗? “如果凝香丸一直不断的话,自然可以安心等候,可是凝香丸总有吃完的一天啊!”雪晴摇头,道:“与其等到凝香丸没了再去求人,不如在手上有足够的凝香丸的时候请她为我娘调理……至少,她的方子被澜哥儿否决了之后,我们手里还会有凝香丸继续撑着,不至于因为两头落空而抓瞎。” “你说的也有道理!”钟珥立刻就被说服了——他想要等殷程轶是为了稳妥起见,而现在改变主意,决定不干巴巴的傻等一样也是从稳妥来考量。只是……他看着雪晴,道:“能请得动慕容梦玲吗?” “今日在学舍的时候,有人问起我招婿上门的事情,我半遮半掩半真半假的说了一些,没说你受了算计,难有子嗣,而是说我娘身体损伤极重,而你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宁愿不要儿子,宁愿让我招赘婿也不愿意多个人夹在你们中间……”雪晴笑笑,道:“她们听了都非常的感慨,慕容思萌更主动建议我带娘找慕容梦玲。” “她们消息还真够灵通的!”钟珥苦笑一声,而后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今日在御书房,圣上也问起这件事情……我没直接说我被杨氏下了药,只说你娘身子不好,而我也不小心沾惹了一些与子嗣有碍的药物……圣上很是关心,招了太医给我把脉,太医给出的答案是我身上余毒未清,如果不精心调理,别说子嗣就连性命都会受影响。” 雪晴微微一怔,想都不想就道:“太医可是建议你找慕容梦玲试试看?” “不错!”钟珥点头,道:“我更相信澜哥儿,但还是顺着太医的话点了头,说我会好生考虑。” “爹爹,等我想想!”雪晴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好一会,轻声道:“爹爹,我先陪娘过去,等慕容梦玲给娘开了方子,澜哥儿认可之后,我再看看能不能请她为你也看看,好好的调理调理。” “囡囡,澜哥儿不都说了吗,我身上虽然尚有余毒,但对我身体的影响却是微乎其微的,哪怕是不吃药,也能慢慢地排出体外。”钟珥忍不住皱眉,道:“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做那些多此一举的事情了吧!” “爹爹,你说太子明明平庸无能,为什么皇上还坚持要立他为储君?”雪晴轻声道,不等钟珥回答,又自顾自的道:“是因为他是皇后娘娘所出,是因为除了他之外,圣上另外两位几乎不在人前出现的皇子既年幼又多病,更是因为圣上明明春秋鼎盛,宫里却已经有七八年没有皇子公主出生……” “你的意思是……”钟珥倒吸一口冷气,道:“如果真是你错猜测的那样的话,太后未免也太……她就不怕圣上翻脸,干脆灭了敬王一脉吗?” “我只是大胆推测而已!”雪晴想到上一世他们到梧州没两年,裕正帝就驾崩的事情,她轻叹一声,道:“我们甚至还可以更大胆一些……或许圣上不仅仅子嗣艰难,身子也受了极大的损伤,三年前立太子不仅仅是顺势而为,趁着将太后、敬王一派打压下去的势头将自己的嫡长子立为储君,也是因为他的时间不多,想要尽早的确定太子的地位,也好尽早的手把手教导他如何治国安邦。” 雪晴的惊人之语把钟珥惊得连吸冷气,而她却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甚至怀疑杨禹枢前世之所以逼宫,除了得了外援,底气足了之外,还有裕正帝故意诱导的原因。而裕正帝那样做,不过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消除最大的隐患,免得他一朝驾崩,平庸无能的太子被杨禹枢轻而易举的推翻取代。 “爹,太医之所以建议你找慕容梦玲看看,说不得就是想让你打头阵,试试慕容梦玲的本事,如果她只是浪得虚名,那么这件事情便到底为止,但如果她能将你调理好……”雪晴没把话说完,她轻叹一声,道:“爹爹,既然太医给了建议,你就从善如流吧!” “我再想想!我需要好好的想想!”钟珥正的被雪晴的猜测给吓到了。 “爹爹,你是该好好的想想,但想的不是要不要听从太医的建议,而是一些更多的东西。”雪晴吐出一口气,道:“因为我们除了听从建议之外,其实是没有别的选择的。” 钟珥微微一怔,而后苦笑起来,道:“囡囡,你说的对,我们现在除了听从建议,乖乖的去打头阵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背后有人 “这脉象……”慕容梦玲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沈月绮的脉象颇有些拿不准。沈月绮是她非常想要看好的病人,原以为不过是寻常的贵人病或者被人算计了留下的病根,这两种对她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能看好的,哪知道…… 当然,这不意味着就能难倒她。调理嘛,可以先开两副万能方,让她吃过之后,看她的反应慢慢改方子——这也是给人做调理的时候惯常用的手段,但用这样的手段得慎重。 “慕容姐姐~”慕容梦玲的反应让雪晴的心咯噔一声,但依旧带着微笑轻声道:“家母的身体以前不仅看不出有什么问题,看上去还比一般人更健康,气色非常好不说,精力还格外旺盛,就算忙碌一整天都不觉得劳累,直到几个月前,吃了俞欢姐姐送的凝香丸……” 雪晴缓缓的将沈月绮的病情大概的说了一遍,说了沈月绮服用凝香丸后的症状和殷宏澜的判断。其他的,譬如说殷宏澜的态度从淡淡的高傲和不情愿变成欢欢喜喜、尽心尽力,譬如说殷宏澜表示会请他的大伯殷程轶来盛京为沈月绮治疗的事情,再譬如说闵月在这其中做的那些就被她省略了……要说这些,肯定会把俞振霄牵扯进来,和俞振霄有关的那些事情她连钟珥和沈月绮都瞒着,又怎么会告诉慕容梦玲呢?不过,她倒是把殷宏澜猜测的、沈月绮的病因如实相告。 慕容梦玲的神色随着雪晴的叙述越来越严肃——像沈月绮这种身体状况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世家也好,江湖门派也罢,都不乏将人体的潜能和精力尽数激发出来,让人在某一个时间段达到巅峰。如果激发的是潜能,那么此人此后再难有进步,而如果被激发的不仅仅是潜能,那么在被激发释放之后,此人或者就此一命呜呼或者成为废人一个……当然,好好地活下来的也不是没有,但极少。 最重要的是一直对自己的认识都比较清楚的慕容梦玲明白,她想要将这种生命力被激发、以消耗自己的精气神和生命力为代价的沈月绮给救回来,非常困难,就算沈月绮的身体在一直不间断的服用凝香丸两个多月,已经不再是那种看似健康的状态,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尤其让她觉得头疼的是某些她不能敷衍也不能随意得罪的人掺和进来了…… 微微犹疑了一下,她笑着看着雪晴,道:“这么说来,在令堂服用凝香丸之后,给令堂诊脉并从令堂的身体状态将病因推断出来的是殷宏澜了?” “是!”雪晴点头,又叹息道:“只是澜哥儿虽然非常清楚家母的身体状态,却因为他自己不善调理,不敢轻易的给家母开调理的方子,只建议家母继续服用凝香丸,等寻来擅长调理的高手再做下一步打算……慕容姐姐,家母这般情况,想要调理好是不是特别棘手?” “对,非常棘手!”慕容梦玲点点头,将目光落在跟着母女两进来的赵妈妈和明秀身上,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迟疑。雪晴会意,转过头去向两人眼神示意,两人点点头,一起转身出门。等她们出去,慕容梦玲便将目光落到慕容思萌身上。 “我也要出去?”慕容思萌有些不情愿,一脸惊愕的自己指着自己,慕容梦玲点点头,慕容思萌瘪瘪嘴,终究还是离开了。 在沈月绮不解,雪晴若有所悟的目光下,慕容梦玲坦然道:“钟夫人这情况我以前只听说过,她的情况很复杂,说实话,我并没有为把握一次就能开出最好最合适的方子来,更不能肯定自己开出来的方子会比凝香丸更管用……凝香丸是殷长老呕心沥血之作,我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研制调配出这样好的药丸。” 沈月绮眼中闪过失望,但并不是非常意外,她今日之所以来不过是顺着雪晴而已,并没有存太大的希望,倒是雪晴微微一笑,道:“澜哥儿之前与我说过,说若想将家母的身体调养到最好的状况,只有请他的大伯殷长老出手,旁人都……” 雪晴摇摇头,道:“澜哥儿甚至亲笔写信给殷长老,请他不辞辛苦的走一趟,可惜的是殷长老有要事,并不在青州,没有收到信。不过,青州那边还是给了回音,说如果非殷长老不可的话,那就需要耐心的等上一年半载。” “调理一道,当世最厉害的还是殷长老,这一点,想必无人有异议,但如果谁想要好生调理,都非得请他出手的话,殷长老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的。”慕容梦玲笑笑,道:“我身边有位长辈,出身殷家,和殷长老一般年纪,不过五六岁的时候就给殷长老作伴,算是殷长老的药童。当年,我从龙腾山学医归家的时候,殷长老把他指派给了我,为的是让刚刚学有所成的我在遇上疑难病症的时候能有个商量的人……” 只是殷长老的药童吗?雪晴心里透亮,脸上却一脸的惊喜,带了几分迫不及待的道:“不知道家母这算不算是疑难病症?是否需要姐姐和那位长辈分别看过脉象之后商议着开方子?” “如果不是需要我的那位长辈出面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与妹妹说这些了。”慕容梦玲微微一笑,道:“只是这位长辈特别不喜欢露面,更不喜欢自己的名声传出去,给他带来纷扰……” “高人都是非常有性格的,这个我懂。”雪晴微微一笑,道:“我们今日来是找姐姐为家母诊断、做出调理的,无论最后的方子是姐姐独立开出来的还是姐姐与旁人商议了之后开的,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我们只认姐姐!” “那我就请那位长辈给令堂看一看,而后我们商议之后,再给令堂开方子。”慕容梦玲松了一口气,如果沈月绮不是殷宏澜给看过的,她会费心为她诊治调理,但绝对不会把那位给请出来,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明面上夹了殷宏澜,暗地里却不知道还有一个谁,弄得她真不敢尝试着给沈月绮开方子,而后视反应慢慢调理了。 “好!”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三方 “囡囡,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的事情有些奇怪?”等到马车缓缓驶出,沈月绮就一脸迟疑的开口问道,她真的觉得今天的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怪异——慕容梦玲很怪,雪晴很怪,那个慕容梦玲所谓的长辈更怪。 “娘,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雪晴微微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透露一点自己的猜测出来,她轻声道:“慕容梦玲善调理不会有错,但是她的天分……俞姐姐与我说过,说她在医术上并无多少天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能有如今的名声,离不开慕容家的造势和今日真正给你看病的那位的帮助。” 沈月绮微微一怔,却听雪晴继续道:“慕容梦玲从青州学医归家的时候就有这么一位在身边,慕容梦玲开始为人调理的时候,他可能在一旁观察求医者的气色、精神,听求医者描述自己的症状,在慕容梦玲开方子的时候监督和指点……慕容梦玲的方子没甚大问题的时候他不会出声,由着她自己摸索折腾,如果有非常不妥的地方才会私下出言指点。” “私下?可是今日他直接为我把脉了!”沈月绮微微顿了顿,道:“这人给我的感觉非常像澜哥儿,虽然他们看起来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像澜哥儿。” 因为他是殷家人,甚至可能是那位有要事在身的!雪晴心里叹息一声,却不能把这个猜测说出口,而是略过身份问题,回答另外一个,道:“他今日给你把脉是因为你的情况太过特殊,慕容梦玲不能从你的脉象之中得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而她不能也不敢冒险给你开那种万能方,而后通过你服药之后的反应慢慢调整……娘,你别忘了,慕容梦玲问过澜哥儿。” “澜哥儿可是殷家这一代、甚至前后三代之中最有天赋最出色的!”雪晴微微一笑,道:“慕容梦玲既然跟着殷程轶长老学医,就不可能不知道澜哥儿和澜哥儿的本事,她应该非常清楚,她开出来的方子十有八九会先让澜哥儿过目,而方子里有什么猫腻,被澜哥儿一眼识破的可能很大。” “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啊!”沈月绮皱眉,道:“方子不合适,我们也只会将方子放到一边,不至于因此找她的麻烦或者说她的坏话啊!” 雪晴摇摇头,道:“娘,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慕容梦玲能有今日的名声,离不开慕容家的造势,她到盛京之后,你算是她的第一个病人,如果你找她看了之后没了下文,她想在盛京打开局面,达成某些目的就会事倍功半。” “某些目的?什么目的?”沈月绮一下子紧张起来。 “让她善调理的名声传开的目的啊!”雪晴微微一笑,道:“我可不相信她到盛京来只是为了看看慕容思萌过得好不好……慕容思萌到盛京已经有半年多了,已经适应了盛京的生活,已经过了最需要她陪伴的时候。” “名声?”沈月绮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道:“你的意思是传言未必是假的,慕容家确实想送人进东宫,而这个人就是慕容梦玲?可是……慕容梦玲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倾国佳人,可是她的年纪会不会大了些?” “她不是冲着太子来的。”雪晴摇摇头,道:“她到之前各种传言纷纷扬扬,那些传言起码有一半是王家搞的鬼,为的就是阻挠慕容家弄个人进东宫和王沅茜争宠,可谁都没想到,当初传得沸沸扬扬的慕容雪玲不过是慕容家虚晃一枪,真正到盛京来的不是慕容雪玲而是曾经以美貌和才华风靡了八大世家的慕容梦玲。” 沈月绮点点头,眼底带了疑惑,她最近一个多月一直在休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为她屏蔽着外面的风风雨雨,很多事情她都只听了那么一耳朵,知道有那么一件事情,背后的深意无人与她说,而总是晕晕沉沉,总休息不够的她也没精力多想。事实上如果不是意识到他们一家三口或许会成为某些事情的关键甚至中心的话,雪晴也今日也不会和她讲这么多。 “在她抵达盛京之前,就连一直留在盛京的慕容瞿圭或许都不知道来的人是她,不知道慕容家到底有什么样的安排打算,这也是传言纷飞,他都不曾出面澄清的主要原因,而这应该也是慕容家算计好的。”雪晴笑笑,嘴角带着凉意,道:“但是她到盛京的前一天,慕容瞿圭至少知道慕容家无意东宫,所以,她到的当天,慕容思萌才会在青舍当众表态,非常肯定的强调了慕容家不会像王家那样,送人进东宫。” “但显然,因为之前的传言,相信这话的人并不多,至少钟初晴就不相信,她甚至怀疑她尚未受封,是因为太子想要将原该给她的太子良娣的位子留给慕容梦玲。”雪晴笑笑,道:“她传了话回来,让我想法子与慕容梦玲接近,进而打探慕容梦玲有没有进东宫的意图……” 沈月绮神色又是一紧,雪晴笑笑,道:“她倒也明白,我和她、大房和二房如今这状况,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会,就让祖母和我们那位钟家大少奶奶出面逼我……我答应的同时也提出条件——杨氏不得出祠堂。他们答应了!” 沈月绮皱起眉头,雪晴笑了,撒娇的道:“娘,大房最坏事的就是杨氏,又贪又毒又蠢,做什么事情都喜欢逞一时意气,不顾后果,而旁的人或许很贪很毒,但却都是自以为聪明厉害的,做坏事都之前最先考虑的都是事情败露自己如何脱身……有杨氏这个不后果的在前头蹦跶,他们在背后收拾完善,我们会处处被动,杨氏出不来了,他们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我们应付起来就会轻松很多。” “娘知道,你之所以提这么一个要求,最主要的还是想让我能安心调养。”沈月绮叹息一声,道:“可那是慕容家啊,万一他们……” “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祖母他们希望我接近慕容梦玲,打听慕容梦玲的意图,而慕容家也希望我能与他们走近,他们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雪晴笑笑,道:“慕容梦玲来盛京意欲为何我不能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至少对太子、对进东宫这件事情并无兴趣。只是,她总不能让人满大街的宣扬,说她对太子无意吧……这个时候,她就需要有个人来帮她把她的意愿向东宫表明……有个堂姐在东宫的我无疑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事情更复杂了!”沈月绮苦笑,道:“囡囡,这种两头都在打主意的时候,中间的那个人会非常的难做,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变成两边的靶子……囡囡,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吧!” “娘,不是两头,而是三方!”雪晴摇摇头,迎着沈月绮满是错愕的眼神,道:“还有当今圣上!” 什么?沈月绮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马车正好停下,却是已经到家了,母女俩还没有下车,今日没有跟随她们出门的秦氏就迎了上来,轻声道:“二夫人,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这语气……沈月绮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 “家里没什么事情!”秦氏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是担心又像是欢喜又带了些讶异,她轻声道:“二老爷早早的就回来了……他请了太医院的谭太医过来给二夫人扶脉。” 谭太医?那不是太医正吗?沈月绮大吃一惊,那位可是连钟善继都未必能请到的,猛然,沈月绮想到了雪晴刚刚说的第三方……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大胆猜测 “现在,能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送走谭太医之后,一家三口坐了下来,沈月绮看着丈夫女儿,那种被两人联手蒙在鼓里的感觉让她脸色铁青。 “我不比你好多少,我也懵!”钟珥苦笑一声,道:“今天还没有下早朝,我就被召唤进御书房候着了,原以为是圣上有要紧的事情交待,可那知道等来的不仅仅是圣上,还有谭太医。圣上说知道你一直在家养病,也知道我们一直惯用的保和堂没什么高明的大夫,便让谭太医与我走一趟,好好地给你看看。圣上体恤臣子,我除了乖乖的接受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体恤臣子?她一点都没有被关心的感觉!但是,沈月绮也看出来了,钟珥确实也是个懵的,她将视线转向雪晴。 “我大概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雪晴笑笑,迎向父母的目光,道:“爹爹,你还记得那天我们说过,说当今圣上身体欠佳的事情吗?” 钟珥点点头,雪晴继续道:“当今圣上身体欠佳,非常需要一个高明的调理高手来为他调理,而名医云集的太医院显然并无合适的人选,或者说他们之中擅长调理的,圣上并不十分信任,圣上完全信得过的,却又差了点……今日谭太医前来目的无非两个:其一是给娘扶脉,确定娘的身体状况;其二,看慕容梦玲开的方子,从药方来推断慕容梦玲到底有几分本事。” “谭太医能在人才济济、名医荟萃的太医院成为太医正,医术绝对高明,只是人有专长,他并不擅长调理而已。娘的身体症状吴大夫看不出来,却绝对瞒不过他,而对我们来说犹如天书一般的药方里藏着的东西也不一定能瞒得了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后娘去找慕容梦玲诊脉开方的当天,他都会上门,再次给娘诊脉,看慕容梦玲的方子……还有爹爹,在我们回来之前,谭太医是不是又建议你找慕容梦玲看了?” 钟珥点头,雪晴继续道:“慕容梦玲善调理的名声在世家之间非常响亮,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了,急需这方面人才的圣上又怎么可能不关注?而对他来说,仅仅关注还是不够的,还需要验证一下,而巧的是,你和娘也因为杨氏的算计,身体都出现了比较严重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虽然我们什么都没说,但是杨氏对我和你娘做的那些事情却还是让圣上知道了?”钟珥微微一怔之后就想通很多事情,他脸上带了几分快意,道:“难怪依依进了东宫之后什么好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他们这也算是自作自受!” “钟初晴到现在都还没有受封,主要还是因为太子殿下不想把太子良娣的位份给了她,对太子来说,进了宫的哪有没进宫的来得重要?”雪晴冷笑一声,道:“如果没有杨氏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圣上和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坐视不管,毕竟钟初晴是他们为太子挑选的,这么多天都还只是含含糊糊的称一声太子侧妃未免太不近情面,可问题是他们知道了杨氏做的事情,心里腻味着,也就难得干涉这件事情。而太子呢,心里惦记着宫外的美人,打着用高位份诱惑的主意,圣上皇后不管,他自然乐得拖延。” 钟珥夫妻点头,雪晴看着钟珥,继续道:“上次我们猜测,圣上是受了算计,这才导致他子嗣不丰,最近七八年来一个皇子公主都没有添……与子嗣有碍的药物说不得就会有些共同之处,慕容梦玲若能将爹爹被人十多年如一日下药,而坏了的根基调理好,那些时日没那么久的,就更不是问题了。” 钟珥点点头,沉声道:“连圣上都被算计了,皇后娘娘想必也没能幸免,让谭太医给你娘扶脉,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嗯!”雪晴点点头,秦氏一说谭太医来了她就猜到了这原因,她轻声道:“如果你和娘在慕容梦玲的调理下,能好起来的话,下一个去找她调理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了。” 钟珥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微微一惊,道:“囡囡,殷小神医那日说过,我体内的雷公藤余毒极少,而我现在之所以能骗过普通的大夫是因为服用了殷小神医给我的药丸……你说,谭太医是否能从脉象看出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雪晴摇摇头,微微思索了片刻,道:“爹爹,如果谭太医看不出什么来便罢了,若是他试探你的话不妨把你治疗的情况如实相告,只是澜哥儿……我一会就让人和澜哥儿通个声气,或许他能给更好的建议。” 雪晴嘴上说的是澜哥儿,但心里想的却是闵月,她觉得安教既然有殷家这么一个神医辈出的家族在,一定会在比较重要的地方设医馆,盛京或许也会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医馆是安教所设。 “不一定非得说是殷小神医!”钟珥摇摇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我最近也没少往平安医馆去,大可以说是平安医馆的某位大夫为我解了毒……殷小神医年幼,这些事情最好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平安医馆?雪晴微微一怔,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而这平安医馆的名字听起来也非常陌生,不过,她瞬间就想到了安教、想到了已经在俞欢口中证实了、属于安教的清安园……这平安医馆会不会和安教有关系?或者说就是安教所设? 想到这里,雪晴笑笑,道:“还是先问问澜哥儿再说吧!” 钟珥点点头,沈月绮则皱起眉来,道:“囡囡,今日给我诊脉开方的除了慕容梦玲之外还有另外一位,万一有一天谭太医问起来的话,要不要如实相告?” “这个等下次找慕容梦玲诊脉的时候探一探她的口气再说吧!”雪晴想了想,道:“我有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慕容梦玲是冲着圣上来的。” 什么?钟珥和沈月绮齐齐的将目光投在雪晴身上,万万没想到雪晴居然有如此大胆的猜测,她真是太……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心推理 “囡囡,你怎么会这么想?”钟珥好一会才从错愕中回神,他摇摇头,道:“你怎会认为慕容梦玲是冲着圣上来的呢?这么荒谬的想法你是怎么有的呢?” “荒谬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雪晴挑眉,道:“其实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你们能猜测慕容梦玲到盛京来是冲着太子,是想进东宫的,却不敢猜测她是想进宫的呢?你们猜测慕容梦玲想进东宫,无非不过是受王家所作所为的影响,认为慕容家和王家一般,都想往太子身边塞人,通过影响太子而获得利益,对吧?” 钟珥点头,道:“不错!王家自打进京之后,就一直费尽心思的想塞人进东宫,最早是打着让王夏渝挤走邢晓琳成为太子妃,无望之后干脆弄了个除了出身差点、相貌才华都不弱的王沅茜进东宫……王家这般舍了脸皮的行事,不就是为了从太子那里得到好处吗?当然,现在他们能从太子那里得到的不多,但是将来,等到太子登基……” 钟珥猛地一震,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爹爹想到了吧!”雪晴笑了,看钟珥的表情就知道他总算是走出传言的禁锢,想到了现实,她轻声道:“王家塞人进东宫,图谋的是将来……将来太子登基了,王沅茜混个高位,王家通过王沅茜从朝廷获得比旁的世家更多的好处,将如今俨然已经成为八大世家之末的开阳王家振兴起来……” “可是,将来?谁知道将来会怎样?谁知道从现在到太子登基会有多少变数?谁知道……呵呵~”雪晴冷笑两声,终究还是没说能当太子的未必就能当天子的话。 她挑眉,道:“太子再怎么尊贵,也只是国之储君,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当今圣上给予的,太子能给的,圣上都能给还能给的更多,而圣上能给的,太子未必能给。既然如此,慕容家为何要舍本求末呢?” “你说的没错,王家一直以来只知道投注太子,不过是舍本求末!”钟珥点点头,认可的雪晴的说辞,但很快却又道:“眼睛只盯着太子,只想着往东宫塞人的可不止王家……囡囡,一个人那么做是舍本逐末,但大多数人都那么做就必有内情了。” “能有什么内情?无非不过是当今圣上看似春秋鼎盛,实则亏损极大,不知道还有几年寿命的事情对某些人而言并不是秘密而已。”雪晴笑得满脸讽刺,道:“知晓了这样的内情,这些人自然更愿意将注投在太子身上……只是,他们就不担心夜长梦多吗?就不担心当今圣上得了机缘,身体大好吗?” 雪晴其实非常想清楚那些投注太子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太子年轻,没多少城府,好色贪玩,到现在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这样的人远比裕正帝好揣测、好控制……这也是那些知道内情,知道裕正帝或许没几年的人宁愿再等等,也要投注太子的缘故,慕容家的操作才是另辟蹊径。 “我明白了!”钟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慕容梦玲说不准就是圣上的机缘,她说不准就有本事把圣上亏损极大的身体调理好……慕容家还真是下了一步好棋啊!” “可不是!”雪晴点头,如果慕容梦玲能将裕正帝的身体调理好,无论她最后会不会进宫,成为裕正帝的后妃,慕容家都会因为这件事情得到莫大的好处,如果裕正帝不仅仅调养好了身体,还能再生下健康的皇子,再健健康康的当上二十年的皇帝……呵呵,如今这位不着调的太子爷恐怕就只能止步于太子了。 只是,棋是好棋,但最后的结局如何,还得看老天爷的……雪晴前世倒没有听说过慕容梦玲此人,更不知道慕容家前世有没有悄无声息的将擅长调理的她送到裕正帝身边,但雪晴却能确定,前世的裕正帝没有活到不惑之年。 “如果这么说,慕容梦玲是冲着圣上来的还真不荒谬。”钟珥叹口气,道:“只是这毕竟只是猜测,这猜测留在心里就好,别显露出来……尤其是依依那里不能露出半点端倪!”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雪晴点点头,这个猜测在那日闵月与她说起慕容梦玲的时候她就有了,若不是他们一家三口如今成了某些事情的中心的话,她也不一定会说出口——钟珥如今频繁的进御书房,在裕正帝面前的时间很多,知道内情未必是好事,而沈月绮需要静养,太多纷杂的事情会影响到她…… 当然,最主要的是雪晴再怎么爱他们,再怎么相信他们,对他们的能力却还是不那么认可,很多时候,她都将他们视为需要自己保护的对象而不是保护她的人。 “还有你……”钟珥转向沈月绮,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沈月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这种情况下,就这么坐着她都能沉沉睡去……钟珥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安和担心,他起身,小心的将沈月绮抱起,小心地将她放到书房的软榻之上,给她盖上薄被,看着她带着忧虑的睡容,轻声道:“囡囡,你说慕容梦玲和她身边的那位能把你娘的身体调理好吗?” “肯定可以!”雪晴点头,她迎着钟珥带了疑问的眼睛,轻声道:“我怀疑慕容梦玲身边的那位不是她口中的、在殷长老身边呆了很多年的、形同殷长老药童的长辈,而是殷程轶本人。” “真的?能确定吗?”钟珥大喜,他们对殷宏澜非常的信服,对殷宏澜口中的殷程轶也一样有信心。 “不能十分确定,但这可能很大。”雪晴没把话说死,她轻声道:“安教和慕容家关系非常密切,我甚至怀疑几年前慕容梦玲上青州安教总坛龙腾山学医主攻调理是两家的共同商议的结果,慕容梦玲往盛京来也一样。慕容梦玲有再高的天分,几年时间想成为大家也是非常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真正的大家出手呢?当然,或许是慕容家想借此把慕容梦玲送进宫,或许是想要掩人耳目,也或许是我想多了。可是,就在殷长老有要事在身的时候,慕容梦玲到了盛京,身边还带了一个和殷长老年纪相差不大的,在她拿不准的时候能站出来所谓的长辈……想要确定这人是不是殷长老,就得看澜哥儿的了。” “你的意思是方子?”钟珥挑眉。 “对,就是方子。”雪晴点头,道:“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药方送到澜哥儿手上,他若能挑出不少错,甚至否决了这张方子,那么证明是我们想多了,反之,如果他挑不出多少错,让我们照方子给娘调理的话,那么那位就真的是殷程轶殷长老。” “希望是后者!”钟珥叹息一声,如今最最让他揪心的还是沈月绮。 “是啊,希望是后者。”雪晴也叹息,而后脸色一正,道:“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殷长老就在慕容梦玲身边的事情还是先瞒着娘……她真不宜操心费神了。” “我会的,就是辛苦你了!”钟珥点点头,道:“还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让你和你娘跟着我受苦受累。” “爹爹,你说这话做什么?”雪晴不依的嗔了一声,而后动情地看着钟珥,道:“对女儿来说,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只要爹爹和娘健健康康的,吃再多的苦,日子都是甜的。” “你这孩子~”钟珥觉得眼眶微微发热,他微微偏头,不让女儿看到,轻声道:“你今天也陪你娘折腾大半天了,也该累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会,等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好的!”雪晴点点头,折腾了这么半天,她确实很累了,但休息却还真不一定能休息,她还有事情需要避开钟珥去做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成全 “你把这封信交给鸢尾,让她用最快的速度交给闵月,在明日我从青舍回来之前给我回复。”雪晴将写好的信装进信封,封口之后交给明秀。 “是,姑娘!”明秀点头,动作迅速的离开。 看着明秀离开,雪晴才将视线转向秦氏,轻声道:“奶娘,说吧,出了什么事!” “姑娘,你怎么知道?”秦氏微微一怔,雪晴从沁园回来之后就忙着写信,连话都没有和她说一句,怎么就知道院子里出事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雪晴失笑,道:“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如果不是出了事,你这会应该在忙而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守着……说吧。” “是香菱!”秦氏叹息一声,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丫头满满的都是失望,她低声道:“你和夫人出门没多久,她就钻进你房里翻东西……我从她身上搜出三样你的贴身衣物和五六样不起眼、你平时不爱戴却又印记的首饰。” 雪晴微微沉默了一会,她知道香菱不是个忠心的,重生回来之前就知道,前世的她极有可能在所有人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成了杨禹枢的眼睛和口舌,为杨禹枢盯着自己的同时也为他说好话。 重生之后,她也在香菱身上花了精力,自然知道香菱就是个得了她和秦氏的偏爱照顾,却依旧没有多少忠心的,她甚至都不是个勤快和聪明的……这一点,连前世都不如,而也就这一点,让雪晴明白,她至少现在还没有与杨禹枢扯上关系。 那么,她拿自己的贴身衣物和带了印记的首饰又是为了什么呢? 微微一思忖,雪晴心里就有了答案,她轻声道:“奶娘应该带着人把香菱的房间抄了吧?可抄到什么东西?” “在她枕头下找到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一只足有二两重的金镯子、一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是一百两的银票。”秦氏眼底满满的都是失望和痛心。 在年前,雪晴还没有生病,香茗也还没有背主被撵之前,她就因为雪晴的提醒对她严格了许多,原以为这样会把她有些偏的性子纠正过来,而最近大半年来,她也确实比以前勤快了许多。但是今日的事情一出,秦氏就知道,香菱或许是勤快了不少,但性子却没有纠正过来,甚至因为雪晴的冷淡和她的严格要求,让原本就没多少忠心的她心里恨上了她们,这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和一只金镯子,就去偷雪晴贴身的衣物和带了印记的首饰。 秦氏不能确定背后买通指使香菱的到底是谁,但姑娘家的贴身衣物和带有印记的首饰,无论是落到有心之人的手里还是流落出去都不会有好事……这一点,她很早以前就教过香菱,她是带了恶意做这件事情的。 “奶娘可问出点什么来?”雪晴冷静的道,对香菱,她不但没有没什么期望,甚至还一直等着她犯错,犯下不容原谅的错,这一日来了,她心里只有释然。 “她咬死不说。”秦氏摇头,苦笑道:“奴婢看得出来,她是想护着那指使她的人……奴婢真的很寒心,养她这么多年,她怎么就……” “利之所趋而已!”雪晴淡淡的道:“我想,除了奶娘你抄出来的这些东西之外,指使她的人还给了她承诺,而那个承诺比这些东西更诱人……她或许这会还指望着那人能够帮她脱身,自然不会把人给供出来了。” “姑娘,现在怎么处置她?”雪晴说的秦氏也想到了,而就因为这样,她才觉得不好处置——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重了,于心不忍,但轻了,憋在心头的这股气无处发泄都是小事,让她在给雪晴添麻烦、让梅香园其他的下人有样学样,才是大忌。 “把她先叫过来吧!”雪晴摇摇头,道:“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是,姑娘。” 秦氏动作麻利,香菱很快就被带过来了,进了门,她只是扑通一声跪下,却没有出声,还带了几分倔强,她的表现让秦氏眼底又冒起了火气。 雪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气的,她朝着秦氏微微摇头,示意她不用管,自己则淡淡的道:“说说吧,谁让你拿这些东西的?拿了之后想要做什么?” 香菱就那么跪着不吭声。 “不说?那我就来猜一猜吧!”雪晴也不生气,继续淡淡的道:“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我那好姑姑,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那这些东西逼着我和爹娘松口,答应将我嫁给崔穆辉……我贴身的衣物和首饰在她手里,要是敢不答应,她就敢污蔑我和崔穆辉有私情,而你到时候说不得还要站出来作伪证,说我和崔穆辉如何如何……” 香菱还是没有吭声,但脸上的的表情却出卖了她的想法,秦氏气得仰倒,骂道:“你怎么能这么做?姑娘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来害姑娘呢?” 香菱不语,雪晴却笑了,道:“奶娘,你说这些话说什么?这些话她可不认同。在她看来,我若对她好的话,怎么会出出进进都带着明秀而不是她,对她好的话,怎么能因为她犯错就冷淡她、不让她近身侍候,对她好的话,又怎么能让她失去以前那种只要在我身边说说话,就能过得像半个主子一样的生活?何况,她或许还认为我不该拒绝姑姑的好意,应该在姑姑露出意向的时候就欢天喜地的答应……她或许觉得她是在帮我,不是在害我!” 秦氏微微一怔,而香菱脸上的表情再一次出卖了她,秦氏气苦,道:“别的不说,就看姑太太的这些作为……表少爷若真是个好到没得挑的,她至于这样吗?谁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至于说她现在还咬死了什么都不招……”雪晴看着香菱,淡淡的道:“姑姑可是承诺,只要此事成了,她就会指定你做陪嫁丫鬟,等到将来,让崔穆辉纳你为妾?” 香菱没想到雪晴连这个都猜到了,大吃一惊,而秦氏则再也按耐不住了,上前去就打她,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丧了良心的,就为了这个就伙着外人来害姑娘……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香菱不躲不闪的由着秦氏打,雪晴则凉凉的道:“奶娘,你现在打死她也没用了……我的贴身衣物和首饰没有被她拿出去给人当证物,但我身上有什么胎记或者特别的痣或许已经被她告诉人了。这有证物没证物,被人污蔑总是逃不了的了!” 秦氏愣住,高抬的手再也打不下去了,她转头担心的看着雪晴,道:“姑娘,那怎么办?都是奴婢的错,没有守好家,让这丧了良心的小蹄子和居心叵测的人混到了一处……” “没事,奶娘,她知道我的私密我也知道他们崔家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雪晴微微一笑,道:“我稍微休息一会就去找她们摊牌,如果他们还要坚持,我不过是被人污蔑,坏了名声,而他们将要遭受的却可能是灭顶之灾。” 秦氏愣愣的点头,香菱则一脸的不相信,雪晴朝着她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把她带上……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既然那么想去崔家,那么想给崔穆辉做妾,我成全她!” 第三百三十九章 挑明 “囡囡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吧!”看到雪晴带着明秀,压着香菱的架势,不等雪晴开口说话,钟绘静便凉凉的来了一句。 “看来姑姑就等着我来呢!”雪晴脸上的表情也透着凉意,道:“这么看来,香菱被抓个正着只不过是姑姑计划中的一步,为的就是将我单独引过来将你……” “母亲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聪明的。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不用多说,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钟绘静笑了,满眼的稳操胜券,道:“不让她被你们抓个正着,你们怎么能知道她在私下做了什么?怎么能知道我手里有什么?又怎么能主动来找我谈呢?” “看来在今日之前,这个吃里扒外的就把我的东西拿给了姑姑。”雪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以往在外人面前的天真和稚气,道:“想必还是些很私密的、让姑姑可以用来向外人表明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崔穆辉有私情的东西。” “不错!”钟绘静也不否认,她点头,道:“原本我是可以直接把事情闹开的,但做人嘛,总得留点儿余地,所以,就有了今日让这丫头被你们抓个正着的事情了……囡囡,你这么聪明,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吧!” “姑姑是希望我能看清局势,在姑姑把事情闹大之前,主动说服爹娘,让他们改口答应将我许给崔家表兄吧!”雪晴也笑了,满满的都是冷意,道:“可是怎么办呢?我一点都不想照姑姑所希望的去做。” 钟绘静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雪晴的嘴巴还这么硬,她眼中闪过厉光,脸上的笑容更浓了,道:“为什么呢?囡囡为什么这么不想嫁给辉哥儿呢?就因为淄阳太远了吗?这个,我觉得并不是问题,我当年孤身一人不也嫁过去了,还过得很好吗?你至少还有我这个亲姑姑,我一定会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心疼,一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我可比不上姑姑,至于说为什么不肯……”雪晴神色淡淡的看着钟绘静,说出来的话却险些让钟绘静心神一震,道:“我想,没那个女子在知道崔家表哥的出身之后会愿意嫁给他吧!” “你……”钟绘静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但只说了一个字,就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些,又缓缓坐下,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是怕我诈你吗?”雪晴微微一挑眉,笑了,笑容中带着冷意和不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说好了!” 迎着钟绘静看似平静实则不安的眼神,雪晴一字一顿的道:“崔穆辉、崔亚妮的亲生父亲是崔一鸣,对吧!” “你胡说什么!”雪晴的声音不大,但落在屋里不多的几人耳中,却仿佛响雷一般,直接在屋中不多的几人头顶上炸开,炸得几人一阵眩晕,就连心里有所准备的钟绘静也不例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直接说出崔穆辉兄妹和崔一鸣的真正关系,以前,就算是崔正林那个短命的妹妹在冲动之下抓奸在床也没说这样的话,只是骂她和崔一鸣扒灰…… 而一直安静的呆在一旁的香菱瞪大了眼睛,忽然意识到钟绘静手里有再多的把柄,也不一定能够逼迫得了雪晴…… “我胡说?也是,这样的事情姑姑又怎么能承认怎么敢承认呢?”雪晴一点都不意外的看着钟绘静,一脸淡然的道:“别说姑姑,就算是崔家也不敢承认这样的事情,不敢承认崔正林是个天阉!” “你……你……”钟绘静心底一慌,但她终究不是凡人,就慌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冷静下来,冷着脸冷声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父亲、母亲还是……是父亲吧!” 钟绘静浑身都是冷意,道:“看来他对你的期望还真是很高,连这个些事情都告诉你了……他还说了什么?” “不是祖父!”雪晴看着钟绘静,心里喟叹一声——她这个姑姑还真是个够狠够毒也够理智冷静的,钟善继夫妻当年将她远嫁崔家还真是一招臭棋,或许能从崔正林父子那里得到不少好处,但也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不是他?那就是母亲了?”钟绘静的脸上酝酿着风暴,答应过她不插手却还在背后玩花样…… “不是钟家的任何一个人!”雪晴淡淡一笑,迎着钟绘静不相信的目光,道:“我知道的比他们可能还要多得多……譬如姑姑刚到淄阳经常喝的补汤,譬如你那位婆婆和小姑子的死因……” 钟绘静的脸色再一次大变——钟善继夫妻确实在她的陪嫁之中安插了眼线,还不止一个,但是在她怀孕之后,除了那些人就被崔一鸣、崔正林父子控制住,而后慢慢的清理干净了。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人在被灭口之前把消息传回了钟家,要不然的话钟家不会在她生下崔穆辉之后以此要挟,狮子大开口的向崔家要好处,但他们知道的仅仅只是崔正林的身体状况和崔穆辉的身世,更多的不可能知道,而雪晴…… 她吸一口气,冷静到了可怕的看着雪晴,道:“是谁告诉你这些事情的?” “这个就不劳姑姑操心了!”雪晴神色淡淡的看着钟绘静,道:“这些事情我也爹娘知道一些,是在姑姑会到盛京之后知道的……” “难怪他们……”钟绘静苦笑一声,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冷静,她看着雪晴,干脆的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件事情就此作罢……绮罗,把表姑娘的那些东西拿过来还给表姑娘。” 她确实是个人物,难怪能在崔家活下来!雪晴心里轻叹一声,微微示意明秀,明秀将香菱往前一推,雪晴淡淡的道:“这丫头之所以不惜背主也要听从姑姑的吩咐办事,除了赏赐之外,最最重要的还是对崔家表哥十分仰慕……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虽然只是女子,却也愿意成全她……人连同身契一起交给姑姑吧!” 第三百四十章 谁指使 “姑娘,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还请姑娘不要把奴婢送人!”钟绘静尚未开口,香菱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若不是明秀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她说不得会抱上雪晴的腿。 “以后?”雪晴嘴角挑起一个满是嘲讽的笑,低头看着满脸哀求的香菱,被抓个正着的时候她一脸沉着,自己问话的时候她不慌不乱,就连自己道破一切,她脸上也只有诧异没有慌乱,而现在……看来,她还是小看了她,她或许懒惰了些,但绝对不是个蠢笨的。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香菱努力的磕头,她之前不慌不乱是因为她早就已经偷偷的把足以用来威胁雪晴的东西亲手交到了钟绘静手中,想当然的以为就算钟绘静就算不能凭借那些东西,逼得雪晴不得不答应嫁给崔穆辉,也能给自己谋一个未来,但是现在…… 谁能想到崔正林居然是个天阉?谁能想到崔穆辉居然是钟绘静和公公崔一鸣所生?这种事情,别说自己还不是钟绘静的心腹,就算是,知道了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灭口。 钟雪晴这是想借刀杀人!香菱心里恨极,心里清楚的知道雪晴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为的是什么,但她心里也清楚,现在能让她活下来的也只有雪晴,只要自己能继续留在她身边,就能有一条活路,相反,那么就是死路一条——钟绘静绝对不可能容许知道了真相的自己活下去,她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只需将自己丢给老夫人端氏,就有人把自己处理干净。 “你知道错了又如何?不知道错又如何?我不在乎!”雪晴微微一笑,道:“我只坚持一件事情……一日不忠,终身不用!” 雪晴重生回来之后就没想过要留香菱,当然,如果香菱只是懒惰、只是不够忠心的话雪晴也不准备把她怎么样。前世,香菱或许是成了杨禹枢的耳目,背地里为杨禹枢做了很多事,很多对她不利的事情,但前世是前世,今生归今生,她不会将她前世里的香菱所做的一切归结在今生什么都没做的香菱身上,最多也只会冷着她,不再重用她而已。没想到的是,等不到杨禹枢出现收买她,她就被钟绘静收买了背叛自己……这样也好,早点把她驱逐,她身边也少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收买了算计自己的人。 雪晴的话让香菱对她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想到了香茗,想到了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的怜玉……她转向钟绘静,磕头道:“太太,还求太太收下奴婢,奴婢愿意为太太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太太。” “还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心眼活,可惜心眼太活了些!”钟绘静微微一笑,叹息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我还能用的上你,尤其是在对付囡囡上……如果不能肯定你绝对没用的话,她何必多此一举,给自己留个隐患呢?” 香菱愣住,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还有用的,毕竟她在雪晴身边那么多年,知道她太多的事情了。但是,被钟绘静这么一说,她仔细一想,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没太多的用处——曾经对她处处倚重的雪晴原本就是个没什么隐秘的小姑娘,每日里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学业上的问题和姐妹之间的小矛盾,重生之后的雪晴谋划了不少,隐秘的事情也多了很多,但没哪件事是让她掺和了的…… “既然囡囡不愿脏了自己的手,那么这丫头就给我处置好了!”钟绘静原本对香菱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但香菱那么一愣,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奢望了。她笑笑,看着雪晴,道:“我们之间就此打住,这以后,我不会再想着为辉哥儿聘娶你,你也守口如瓶,把有些事情烂在肚子里……两败俱伤的事情我不想做,也希望你不会做!”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姑姑大可放心!”雪晴微微一笑,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还想请姑姑为我解惑。” “你说!” “姑姑为何会找上香菱?”雪晴看着钟绘静,道:“香菱是从外面买进府的,进府之后就被挑中了到我身边侍候……她到我身边的时候年纪很小,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事情,与其说是侍候不如说是给我做伴……她曾经是我最最看重的,就因为这份看重,就算她连连犯错,我也没想过将她撵出梅香园,没想过将她降等,只是让奶娘多费些心思教她。如果无人特别指点,我想姑姑在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找上她,让她做那些事情。”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钟绘静笑了,道:“是杨三福家的告诉我的,她是谁你知道吧!” 杨三福家的?雪晴微微挑眉,道:“我当然知道!杨三福是大伯母的陪房,是外院的管事,杨三福家的则是汇园的管事妈妈。他们的女儿青莲以前在大姐姐身边侍候,是大姐姐身边的二等丫鬟,前两年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后,年前再次回府当差,如今是庆春园管事的媳妇子。” “既然知道,那就不用我浪费口舌了!”钟绘静微微一笑,看着雪晴,道:“囡囡,就算你如今成了盛京才名最盛的姑娘,就算我那二哥忽然开了窍一心上进,但是在这家里,你们未必就能过得舒坦……辉哥儿年纪还不大,如果没有特别让我们满意的对象,两三年之内他不会成亲,如果两年内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来找我。” 雪晴挑眉,钟绘静凉凉的一笑,道:“对我来说,谁都比不上辉哥儿兄妹重要,为了他们,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包括把所有的污糟都清理干净!” 雪晴的心一跳,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微微一笑,道:“爹娘只有我,我也只有爹娘,除非天降奇迹,让爹娘能再给我添一个弟弟,否则我就只有招婿上门这一个选择。” “可惜!”钟绘静摇摇头,叹息一声。 可惜吗?雪晴笑笑,没接这话,而是轻声道:“姑姑可是认为,杨三福家的之所以告诉姑姑那些话,是为了给还在祠堂的大伯母出口气的?” “难道不是吗?”钟绘静微微挑眉。 “我今日陪我娘去找人看病了!”雪晴看着钟绘静,轻声道:“找的是刚刚抵达盛京没几天,倾国之貌就传遍的慕容梦玲,而我之所以请她为我娘看病,是因为听说她善调理,希望她真的能将我娘的身体调理好,也是受人所托,借此与她亲近,进而套话。” 钟绘静微微皱眉,雪晴也没卖关子,继续道:“拜托我做这件事情的人是祖母和大嫂嫂,但她们为的却是东宫的大姐姐,因为大姐姐认为自己至今没有封赐是因为太子殿下看上了倾国倾城的慕容梦玲,想虚位以待。” “这个时候,就算为了让你能费心为依依办事,付华娟也会约束好下人,不让任何人做任何给你添堵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杨三福家的还找上我,和我说那些事情,必然有人授意。”钟绘静脸色微微一沉,知道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道:“是杨茹吧!她被关在祠堂,消息不够灵通,不知道依依如今还指望着你为她办事,恨你一再的让她难堪、害得她被关进祠堂,知道我看上你,授意下人透露些事情给我倒也正常。” “如果她知道崔家的那些事情,那么这种可能很大。”雪晴笑笑,反问道:“只是,姑姑觉得她可能知道那些事情吗?” 钟绘静一怔,她远嫁淄阳的时候,杨茹都进门好几年了,杨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敢说十分清楚,但心里总归是有底的,杨茹若是知道崔家的那些事情,这些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是,如果她不知道那些事情,又怎么会授意下人配合自己算计雪晴呢? “那么,你觉得会是谁?” “邱梵芝邱姨娘!” 第三百四十一章 谁在忌惮 “邱姨娘?”钟绘静微微一怔,邱姨娘是何许人她自然是清楚的。邱姨娘进门的时候,她还没有远嫁淄阳,邱姨娘是如何进门,进门前后钟熠和杨茹的那些事情她都看在眼底……她当年甚至觉得,抛开出身不谈的话,邱姨娘比杨茹更配钟熠。 “不可能是她!我知道邱姨娘得宠,但你大伯是个谨小慎微之人,再怎么宠邱姨娘也绝对不会把如此隐秘的事情告诉她……秘密之所以能够成为秘密,最重要的是知道的人有限。”钟绘静一怔之后,摇头否定了雪晴的猜测,她看着雪晴,道:“你不会真的忌惮惜惜,怕她以后会比你更出色,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忌惮钟惜晴?”雪晴微微一怔,而后失笑,道:“她有什么能让我忌惮的?相貌?出身?天分?姑姑,你且说说,她哪里值得让我忌惮?” 钟绘静被雪晴问得怔住,是啊,惜晴固然是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但她还真是没什么值得让雪晴忌惮的地方。 论出身,就算邱姨娘再怎么得宠、钟熠再怎么重视宠爱她,也无法改变她只是大房庶女的事实。再多的宠爱,都不能改变出身的硬伤,哪怕有朝一日被记在嫡母名下,也只是抬高几分而不是完全改变。 论相貌,这姐妹俩虽然一样没长开,但也不是不能做比较的。钟惜晴五官精致柔美,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楚楚可怜,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她这样的相貌,容易让男子心生怜惜,尤其是她带了几分弱弱的气质……和她相比,生了一张鹅蛋脸的雪晴五官更精致,气质沉稳,眉宇间更带了不是非常明显的傲气,就算是撒娇卖乖的时候也只有娇憨不见柔弱……两人相比,钟惜晴或许更能让男子心生怜惜,但雪晴更显得端庄大气。如果钟惜晴能多几分锐气,还能说各有千秋,可惜的是,无论她的真实性情如何,但表现出来的却只有温柔纤弱,这就让她落了下乘。 至于说天分……钟惜晴才九岁,有多少天分不好说,但年仅十一岁的雪晴却当得起天资绝艳的评价——就算她只有那么一首曲子弹奏得出神入化,让听者有余音袅袅、三月不知肉味之感,就算她只擅长画昙花,别的都只能让人觉得勉强能入眼,就算她除了簪花小楷之外只擅长飞白,力道上还差些…… 但就算这样,能在十一岁就像她一样,琴艺超绝、字画也算超绝的女子,别说盛京,放眼整个大燕也难得一见,她的天分绝对是屈指可数的。 如此天分的姑娘,就算是像崔家那样的世家也不常见,更别说区区一个钟家了。出一个,那是老天爷眷顾,出两个,那是逆天鸿运……钟家不配拥有,也当不起的逆天鸿运。 仔细一想,雪晴真的是哪哪都比惜晴强太多,她忌惮惜晴就只是个笑话,可是,她方才为什么会不假思索地说出那种可笑的话来呢?钟绘静微微思索了片刻,而后笑了,笑容之中带了几分森然,道:“是啊,她哪里值得你忌惮呢?不过是总有人有意无意在我耳边说你如何打压惜晴,让我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才会脱口说出那种可笑的话而已!与其说是你忌惮她,不如说是某些人忌惮你,担心你光芒太甚,让钟家其他的姑娘显得黯淡无光,让她们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之中而已!” 有人?雪晴微微一挑眉,不用想,这个有人是谁不好说,但这个人背后的主子绝对是邱姨娘——杨茹在祠堂,想要做什么小动作是不大可能的……如果换个人,就算被关祠堂也未必能被人困住,但杨茹手底下真正得力又忠心的下人并不多,近一年来的几次矛盾冲突和争斗又损失了几个,而剩下的…… 她到此犯了什么错被关在祠堂知情的人不多,但她遭了钟家最有地位的三位巨头的厌恶却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尤其是钟初晴出阁她都没有被从祠堂放出来……这种情况下,原本还忠于她的人心思浮动,想要另投明主再正常不过。 至于投向何人……付华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邱姨娘则是另一个选择,但付华娟不大可能针对雪晴做这些手脚——雪晴有好名声,以后能嫁一个能给钟家带来大利益的人家,对钟家总是有好处的。而就目前的来看,钟善继会将他们夫妻手中的一切交给钟熠,钟熠会不会交给钟蔺纬不好说,但钟蔺纬是他的嫡长子,还是一直以来寄予众望的嫡长子,钟蔺纬的胜算总会多几分,付华娟自然也就没有对雪晴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但是邱姨娘……且不说那次在雪晴这里狠狠地吃瘪的事情,就钟绘静说的,雪晴太过出众会导致钟家其他姑娘黯淡无光这一点,就足以让邱姨娘出手对付她了,甚至……雪晴看着钟绘静,笑容之中带了几分莫测高深…… “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杨三福家的背后的人确实有可能是邱姨娘!”钟绘静叹息一声,道:“她为了惜晴那丫头倒也算是煞费苦心……不过,要说她知晓崔家那些事情,我却还是不相信的,这些事情连纬哥儿都可能被瞒着,她一个姨娘又怎么可能知晓。” “从身份上来说,她确实不大可能知道这些隐秘,但世上那么那么多绝对的事情呢?”雪晴微微一笑,看着钟绘静的眼睛,道:“如果,她一开始就是知情人呢?” “你什么意思?”钟绘静怔住,一开始?她的意思是……可是,这怎么可能? 雪晴微微一笑,偏头看了明秀一眼,明秀会意,恭恭敬敬的向二人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钟绘静看向绮罗,下巴朝着香菱微微一挑,道:“把她先压下去……关到不会闹出动静的地方去,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见她,包括辉哥儿和妮姐儿。” “是,太太!”绮罗恭敬的应声, 正在跪在地上,专心听两人说话,试图从中得到什么让自己能平安逃过这一劫的香菱回过神来,连忙磕头道:“太太,奴婢……” 得了钟绘静吩咐的绮罗怎么可能让她把说完,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得,轻轻地往香菱身上一按,只见她嘴巴在动声音却没了。香菱大赫,绮罗不给她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轻轻地一拎,就把香菱从地上拎了起来,轻松至极的将她压了下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证据呢 “没想到姑姑身边还有如此能耐的人!”雪晴笑了,显然,这个叫绮罗的丫鬟不是个普通丫鬟,至少是练过几年功夫的。不过,对于这个,雪晴还真不觉得有什么好意外的,如果身边依仗,仅凭着崔家对钟家有多重要,钟绘静这个出嫁之女不至于在钟家这般嚣张,毫不掩饰的算计自己,她总得考虑事情败露之后,二房翻脸和反击吧! “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又怎敢在狼虎之窝安寝?”钟绘静冷笑一声,没有掩饰自己对钟家的厌恶,她看着雪晴,道:“现在只有你我了,有什么可以说了吧!” “姑姑想知道的是我为什么说邱姨娘一开始就是知情的吧!”雪晴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姑姑这些年来,可想过一个问题……当年,是谁从中牵线,让崔正林父子与祖父祖母结识,进而成为姻亲的?” “岂止是想过!”钟绘静脸上浮现压抑不住的恨意,她现在看起来似乎似乎过得非常不错——崔一鸣这一房就她这么一个女主子,上午会刁难、挟制她的婆婆,没有给她添麻烦的小叔子小姑子,没有争宠的妾室通房,公公对她器重有加,丈夫对她爱重不已,一双儿女孝顺懂事…… 崔家族内的媳妇们不知道有多羡慕她,但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活在怎样的地狱。她这些年咬紧牙关撑着,最初的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将那个害她坠入地狱的人千刀万剐! 岂止?雪晴挑眉,这么说来,她不仅仅想过还查过喽?那么,她查到了谁?谁成了邱姨娘母女的替死鬼? “崔正林他娘姓罗,是淄阳罗氏的姑娘,她有一个同族的族姐嫁到了付家,是付广清的族侄媳妇,那贱人的男人颇得付广清器重。”钟绘静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狰狞,道:“是那个贱人将我的信息告诉了罗氏和崔一鸣父子,崔一鸣父子又通过那个贱人和付广清结识,而后再与钟家搭上……罗氏的下场你知道了,而那个贱人……罗氏死后的第二年,那个贱人与人通/奸的时候被抓/奸在床,被夫家直接沉了塘。” 付广清?雪晴笑笑,对钟绘静给出的这个答案不感到意外——他们之前不也认定钟绘静嫁到崔家是付广清牵的线吗?这应该是钟熠透露给钟珥的,为的就是模糊他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关键作用。 至于说付广清那侄媳妇罗氏……她到底是真的与人有染还是被钟绘静算计了还是两说……雪晴看着钟绘静,微微一笑,道:“这些是罗氏告诉你的还是姑姑查到的?” “罗氏怎么可能告诉我!”钟绘静冷冷的一笑,道:“那贱人嘴硬的很,任我如何逼供都不肯招认,一口咬死了是钟家为了利益主动攀附……若不是她那么嘴硬,我又怎么会对她那宝贝女儿动手呢?可惜,刺激太大,没让她吐实却把她给气死了!” “这么说来,那些事情是姑姑在罗氏身死之后查到的,还有可能是用崔一鸣父子给你的人手查到的。”雪晴微微一笑,道:“姑姑就没想过,或许罗氏说的是她以为的真相吗?” “你什么意思?”钟绘静盯着雪晴,道:“你想说罗氏不过是某些人的替死鬼,她也不知道真相,而我查到的一切,不过是崔一鸣父子想让我查到的,并非真相。” “罗氏是否知道真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促成这桩婚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邱姨娘!”雪晴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钟绘静,微微顿了顿,道:“准确的说是邱姨娘母女!” “不可能!我不相信!”钟绘静摇头,冷静的道:“邱姨娘母女要是有本事做这样的事情,也不至于沦落到依靠做些针线活艰难度日境地,而邱梵芝更不至于委身你大伯为妾……以她的模样、心性和本事,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人脉,就能嫁一个出身家世比你大伯稍微差点的为正室。” “或许对于她来说,当不当正室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攀上自己能够攀到的最高的那根枝,而大伯就是那个时候她能够攀到的最高的枝。”雪晴语气淡淡的,道:“据我所知,在与大伯认识、进而成为他的红颜知己之前,邱梵芝不止一次的试图搭上比大伯更出色的男子,这些男子或者出身更高,或者文采更佳,或者更有本事……可惜的是那些男子无一例外的都没有把她当回事。大伯对她来说,不过是矮子里拔尖的那个而已!” 雪晴看得出来,钟绘静之所以不相信不是因为对邱姨娘有什么感情,只是客观地觉得邱姨娘没那个资格和本事与崔家搭上而已,这让雪晴微微松了一口气。 “崔正林呢?除了天生的缺陷之外,崔正林可哪都比你大伯强!他是崔家直系子弟,嫁给他为妻比给你大伯为妾能够得到的好处可多太多。”钟绘静冷静的道:“别说你大伯,就连你祖父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崔一鸣父子出了大力气,如果没有他们在背后帮忙,你祖父能走到你大伯现在的位置便已经是侥幸了。” “邱姨娘比崔正林年长几岁,邱姨娘在盛京折腾,想要攀上高枝的时候,崔家可还没有为他张罗亲事呢!”雪晴微微一笑,道:“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邱姨娘不能也不敢嫁进崔家,甚至连和崔家关系紧密的人家也只能避着……她娘姓崔!” “她娘姓崔?”钟绘静眼睛瞪得浑圆。 “不错!”雪晴微微点头,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邱梵芝的母亲不仅出身淄阳崔家,还是崔家嫡系的庶女,是如今的崔家家主的亲姑姑,三十多年前与人私奔之后,被崔家宣布病故。” “也就是说邱姨娘的母亲与崔一鸣是族兄妹或者姐弟?”钟绘静满眼都是不可思议,她本能的摇头,道:“太荒谬了,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你瞎编的就是旁人瞎编了来糊弄你的,这怎么可能呢?” “听起来确实不可思议,确实荒谬不可信,就像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还未成亲就算计着将自己未来的妻子送到父亲床上,让自己的妻子生下为自己生下弟弟充作儿子养一般的荒诞不经。”雪晴赞同的附和一声,看着钟绘静瞬间煞白的脸,道:“有些时候,越是荒诞不经越有可能是真相,你说呢?” “你有证据吗?”钟绘静冷静的看着雪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血色的眼眸中满是疯狂——雪晴说的没错,有的时候,越是荒诞不经反而越是接近真相。 “没有!”雪晴摇头,一脸坦然的道:“至少现在是没有的,至于说以后……说实话,也不能确定就能有确凿的证据。”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只因忌惮 “没有证据你也敢说!”钟绘静愕然,为雪晴的胆大而吃惊。 “为何不敢?”雪晴挑眉,道:“只要消息是真的,没有证据又如何?再说,我来之前就没想过和你说这些,自然也不会去费功夫让收集证据。” “既然没想过和我说,为什么又说了呢?”钟绘静看着雪晴,被雪晴耍着玩的感觉让她脸色阴沉。 “因为你脱口而出的那句忌惮……”雪晴微微一笑,脸上很自然的带着傲气,道:“我可以肯定,惜晴没有任何值得我嫉妒的地方,更谈不上忌惮了,相反,我才是那个拥有太多让她、让邱姨娘忌惮不已的人。” 钟绘静点点头,雪晴继续道:“邱姨娘之所以让人有意无意的在你耳边提什么我因为忌惮而打压她的话,不过是本能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这恰恰反应了她们对我忌惮不已,生恐我的光芒把惜晴衬得黯淡无光,让她活在我的阴影之下,难有出头的机会。” “邱姨娘虽然自甘为妾,但真不是一个甘于屈居人下的人,但大伯是个把名利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绝对不会因为单纯的宠爱而抬举她,邱姨娘能有今日,依靠的是什么我不能确定,但绝对不是感情。”雪晴冷笑一声,道:“她想要保持如今的地位,甚至更进一步,仅凭她现在拥有的依仗肯定是不够的。” “像邱姨娘母子这样的,儿女小的时候子凭母贵,生母是否得宠,是否有地位,直接决定了孩子在家中的地位,生母争气,自然一切好说,生母不得宠,没地位,子女可能还比不上有头面的下人。”钟绘静很有默契的接上,淡淡的道:“等到这当娘的上了年纪,年老色衰爱弛的时候,就倒了个个儿,母凭子贵,说白了,就是儿女有出息,生母就能风光,而儿女没出息,生母也就没什么好日子了。” 雪晴点头,轻声道:“这种浅显的道理邱姨娘肯定是非常明白的,这些年,她盯着钟蔺劼上进,让他用心苦读,如今的钟蔺纬俨然就是钟家第三代之中读书最成器的一个。” “读书读得好又怎样,想冒头,想将来有一天让邱姨娘能够母凭子贵可不是读好书就能做到的!何况还有杨茹母子……”钟绘静冷笑,道:“你大伯可是连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们都要打压的人,纬哥儿能宽容的对待庶出的弟弟?更别说杨茹和邱姨娘之间还有无法调和的恩怨……纬哥儿书读得不怎样,但他不但娶了出身付家的付华娟,还有个进了东宫的胞妹,人脉上绝对不是庶出的劼哥儿能够与之相比的。邱姨娘母子想要出头,说不得还得让惜晴那丫头打前锋,把这丫头养好了,嫁个好人家,而后帮衬胞兄和亲娘。” “姑姑说的或许真是邱姨娘母子三个想的。”雪晴点头,道:“钟蔺劼的学业邱姨娘盯得很紧,但惜晴的教养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年初的时候,我从老师那里得了一个名额,可以带一人进青舍就读。我很早以前就承诺过六妹妹,说有机会会带她进青舍,所以没有犹豫的把这个名额给了六妹妹。” 钟绘静微微一怔,她知道现在与雪晴一起在青舍就读的是晚晴,她原以为那是因为二房三房更亲近,有机会雪晴便把晚晴带去了的,但现在看来,却还是有些故事的。 “到青舍求学没什么了不起,但到青舍之后能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同窗就很难得了。因此,邱姨娘和惜晴费尽心思手段,逼六妹妹相让,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为了不让我有时间应对,还选择在我带六妹妹进青舍的头一天晚上逼得六妹妹含泪放弃。”雪晴冷笑一声,道:“二月初一的那天早上,五妹妹和二姐姐早早的收拾好了等着与我一起出门,而与我约好的六妹妹不见人影……” “你应该没感到意外,对吧!”钟绘静看着雪晴,道:“爱晴那丫头为什么也在?不会是为了能得到与世家姑娘们结识的机会,甘愿跟在惜晴身边,充当大丫鬟吧!” “姑姑厉害,一言中的!”雪晴忍不住笑。 “不是我厉害,而是有些人的心思算计浅显得让我想装作看不出来都不行!”钟绘静冷笑一声,道:“红姨娘丫头出身,虽然是个聪明的,却没半点风骨,她生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她们一定觉得这是个极为高明的主意,不用得罪任何人,就能得到人人想要的好机会……没脑子的东西,她真要那样去了,说不得一辈子都会被人笑话,说她不愧是丫头生的。” 雪晴噗嗤一声喷笑出来,钟绘静这话真够毒的,要是让爱晴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不过,她喜欢! “那一天啊……”雪晴将那日早上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冷笑道:“大房的这些人一个算得比一个精,邱姨娘以为只要把李姨娘和六妹妹给压制下去,就能顺理成章的让五妹妹进入青舍,甚至都不用记我的情,李姨娘和五妹妹也算着时间,准备在我们出门之后来一场我明明说好了却不等她,让我对她生出愧疚,以后好再向我提什么要求的戏码,还有二姐姐……可惜,她们看错了我,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去的人,她们更没想到,最后会钻出一个七妹妹来,在她们面前来一招渔翁得利。” “或许是她们认定,二房三房不过是大房的附庸,需要仰仗大房鼻息而活,你就算看出了她们的算计也只能认命吧!”钟绘静冷笑一声,道:“没让邱姨娘算计成功,断了惜晴的终南捷径,她们一定恨死你了!” “那是肯定的!”雪晴凉凉的一笑,道:“到青舍,能够与一群来自大燕顶尖的世家嫡女做同窗,甚至还有可能与其中的某一位或者某几位成为至交,得到她们友谊的同时也得到她们家族的襄助……这种原本不敢奢望的好事情,在触手可及,只差一点点就能抓到的时候,被我给打断了,她能不恨吗?不过,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她多恨我,而是她在忌惮我!” “有区别吗?”钟绘静挑眉。 “当然!如果只有恨,姑姑说不定就不会在远嫁多年后的今天忽然回盛京来了!” “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姑姑回盛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和崔家表哥缔结婚约,对吧?”雪晴看着钟绘静,在她略有些不自然的点头之后,微微一笑,道:“姑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呢?是因为崔正林在姑姑面前说我很出色,甚至可能是能掌控的女子之中最出色的,是崔家表哥最好的选择还是因为崔正林说的,他们当年到盛京之后,最初看中的是我娘,最后选中了你,让你这些年饱受磨难是因为沈家拒绝了他们?” “你连这个……”钟绘静一脸吃惊的看着雪晴。 “我说过,我知道很多事情,很多我爹娘甚至祖父祖母和大伯都不知道的事情。”雪晴微微一笑,道:“或许拿不出证据,但知道就是知道。” 钟绘静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吸口气,冷静了一下,道:“你认为我回盛京这件事情背后有邱姨娘的影子?” “不止!”雪晴微微一笑,道:“我甚至怀疑,这件事情完全就是她促成的。” “她为何要促成这样的事情?” “因为忌惮。” 第三百四十四章 抽丝剥茧 “仅仅只是忌惮?”钟绘静皱眉,但很快便想通了,叹息道:“你说的没错,有的时候,仅仅出于忌惮便已经足够了。” “仅仅只是忌惮肯定是不够的,邱姨娘心里肯定是恨我的,这点我能确定。”雪晴微微一笑,道:“在这件事情之前,邱姨娘对我应该既无忌惮也没什么怨恨,甚至可能都没把我放在眼中,直到那日,不仅算计落空还被我毫不客气地扫了面子……” “扫了面子事小,抢走了惜晴的机会,坏了她的前程才是大事。”钟绘静冷笑,道:“就算那机遇原本就不属于惜晴,也不妨碍她因此恨上你……这一点,邱姨娘和你大伯倒真是一模一样。” “如果只是恨的话,邱姨娘会想尽一切办法算计我或者干脆将我置于死地……她手段极多,想弄死我不是什么难事……”钟绘静一言难尽的眼神之下,雪晴顿了顿,改口道:“至少她会觉得那不是什么难事。” 钟绘静翻了个白眼,雪晴微微一笑,道:“不过,那个时候邱姨娘应该还没有恨我恨到希望我消失的地步,除了怨恨之外,她应该还存了慢慢缓和,而后找机会利用我为惜晴铺路的心思。所以,那日之后,她不但没有找我和晚晴的麻烦,五妹妹还一改以前的态度,有意的亲近我……因为这个,在二月底,八大世家和安教在清安园设宴的时候,我才会态度稍微软化的带上了五妹妹。” “哪知道你会在那日的宴会上一鸣惊人天下知,一举成为当日风头最劲的人,也成了让她忌惮不已,需要除去的人。”钟绘静又是一阵叹息,道:“邱姨娘肯定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有把握机会,早点把你给除去。” “那是肯定的。”雪晴点头,道:“姑姑应该能想通邱姨娘为何想除了我吧!” “这还不简单,为了惜晴呗!”钟绘静冷笑,道:“惜晴的将来看似有两个选择,或者嫁给出身贫寒的俊杰,熬上二三十年,而后妻以夫贵,或者给贵人为妾,依靠宠爱上位,但实际上……邱姨娘自己就不是甘于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人,惜晴又怎么可能例外?就算惜晴不介意吃苦,愿意慢慢往上爬,邱姨娘和钟蔺劼也未必乐意,就算是逼他们也会逼着惜晴委身贵人为妾。” “五妹妹可不是什么能吃苦的!”雪晴笑笑,钟家这些姑娘之中,最吃得了苦的恰恰是年纪最小的晚晴,除此之外,在大房不得宠的爱晴和怡晴也还行,而惜晴……或许不是最娇气的那个,但绝不是个吃得了苦的。 “所以,她将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贵人为妾!”钟绘静满脸的不屑,道:“如果你说的,邱梵芝的娘是崔家的庶女,那么从她或者说从她娘开始,还真是一脉相承……与人为妾,生下庶女,再与人为妾,再生下庶女……呵呵~” 钟绘静满是讽刺的一脉相承逗笑了雪晴,她摇摇头,道:“五妹妹相貌出众,天资聪颖,有邱姨娘的精心调/教,加上从其亲外祖母一脉相承来的天赋,与人为妾之后想要得宠不是难事,但想要成为邱姨娘和钟蔺劼的依仗,让他们有底气与杨茹母子有一拼之力……姑姑觉得,什么样的贵人会成为她们的目标?” “首先,这人的出身一定得很高,所在的家族得比付家显贵很多……只有比付家更显贵,才能够无视付华娟身后的付家,给宠妾的胞兄支持,让劼哥儿能够与纬哥儿分庭抗礼,甚至压过纬哥儿。”钟绘静一边思索一边道:“这样的人还真不少,譬如说崔家嫡长子崔儒林以及那些与他身份相当的几大世家的嫡长子,再不济还有仅次于八大世家的那些世家的嫡长子……付家在盛京倒也算是非常风光,但真论起来却没什么底蕴,本家不过是小地方的望族,勉强够得上世家的边。” “姑姑这么说,是认为邱姨娘想让五妹妹给某个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一族之长的世家子弟为妾喽?”雪晴看着钟绘静,轻声道:“但是我却不认为邱姨娘的目标会是某个世家子弟……姑姑别忘了,我方才说过,邱姨娘的生母是崔家嫡系庶女,还是那种因为私奔而被家族宣告病故的人……” “我想岔了,邱姨娘确实不可能瞄准某个世家子弟!”钟绘静微微一怔之后就醒悟过来,道:“如果她们想要借助世家之力,完全没有必要用惜晴来借助,直接向崔家借力就行。虽说邱梵芝的生母已经被宣布病故,但你也说了,她是家主的亲姑姑,身上流着嫡系血脉……” 钟绘静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脸上带出了几分控制不住的情绪,语速也慢了下来,道:“崔家上一位家主是十年前才退下家主之位,被尊为长老的……简而言之,在邱梵芝进钟家之前,崔家家主还是她的亲外祖父。是什么能让邱梵芝母女宁愿贫困潦倒、宁愿让邱梵芝与人为妾都不肯或者说不敢向自己的亲生父亲和亲外祖父求助的呢?仅仅因为邱梵芝她娘与人私奔?” 雪晴看着钟绘静,为钟绘静的敏锐而感叹——她能活到今日,还真不是依靠心狠或者侥幸,更重要的是她足够聪明、足够敏锐和敢想敢做。 “像崔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家族庞大,族人上万,根本无法用规矩要求每一个族人,每年都会有很多给家族抹黑的事情发生,而私奔这种事情更是屡见不鲜,每隔两年总能听说那么一桩……在传开之前就被压下得或许更多。”钟绘静吸了一口气,道:“如果仅仅只是私奔,邱梵芝的娘不至于被宣布病故,更不至于在十多年后都不敢与家族联系,向家族求助,除非那个引诱她私奔的人有天大的问题……那人不是崔家的世仇就是崔家也不愿牵扯上的!” 说到最后,钟绘静倒吸好几口冷气,眼底则闪过厉色——邱梵芝母女不敢向崔家求助,却也崔一鸣父子有联系……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无疑是抓住了一个足以将他们压死的把柄。 第三百四十五章 浮出水面 “囡囡,邱梵芝的生父是何人?”钟绘静问这话的时候,眼底带出了一抹急切。 “我不知道!”雪晴摇头,她如今透露的这一些已经不是她的身份能掌握的,也已经足够让钟绘静不敢再生算计自己的念头,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如今透露的已经超出了她原本的打算,更多的,她绝对不会再说。 “你也不知道啊……”钟绘静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应该如此——雪晴如今能知道这些已经让她十分震惊,已经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了,要再知道更多的…… 她摇摇头,道:“那么这些……尤其是邱梵芝的娘是崔家嫡系庶女,是如今家主的亲姑姑的神情,你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这个啊……是邱姨娘母女谈话之间透露出来的。”雪晴微微一笑,道:“有人听到了她们母女的密谈,而后把消息告诉了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却可以相信这消息不假。唔~我觉大伯和钟蔺劼兄妹或许不知道邱姨娘母亲的真实身份,但邱姨娘身上有崔家血脉的事情却肯定知道,如果不然,邱姨娘母女不好解释她们怎么会认识崔一鸣父子。” 钟绘静所有所思的点头,雪晴又道“我们还是继续分析分析邱姨娘的目标会是谁吧!” “现在来看,世家子弟是不大可能了!”钟绘静点点头,而后又自嘲的笑笑,道:“我方才想岔了,总想着世家的嫡长子能有多大的能量,却忘了世家的规矩……纵观任何一个世家,他们的家主会因为宠爱而给予宠妾家族一些帮助和便利,但绝对不是毫无底线的。依依进了东宫,太子登基之后,她怎么着都能得到妃位,任何一个家族都不会为了一个妾室与某位皇妃对上,不值得。” 雪晴点头,这一点她心里清楚,世家有些规矩是绝对不可逾越的,身为一族之长,再怎么宠爱某一个妾室也不可能毫无底线……这其中雪晴最了解的莫过于上官家。 如今的上官家家主上官崎就有一个宠妾皇甫瑜筌。 皇甫瑜筌不仅出身皇甫家,还是如今的皇甫家家主皇甫梓豪的庶妹,和上官崎青梅竹马。 雪晴前世的时候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说皇甫家曾经有过一场风波,有人曾经提议皇甫瑜筌的生母赵老夫人接受她,将她记在自己名下,让她成为记名嫡女,好让她有嫁给与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上官崎为正室的可能。 只是,皇甫瑜筌和她的生母不知道为什么,把赵老夫人得罪得死死的,赵老夫人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据说,若不是将赵家当成嫁妆嫁进皇甫家的赵老夫人底气十足,强势异常,在皇甫家更有众多的支持者,和丈夫皇甫博卿感情和睦,相敬如宾的话,甚至可能会被皇甫家逼着接受这个建议。 那些说法,雪晴打听的时候过去太久,无法辨别真伪,但是上官崎对皇甫瑜筌宠爱到了极点却是可以肯定的,她甚至被宠得连正室都敢正面挑衅,甚至敢插手上官昊的婚事…… 但是,雪晴却从来没有忽视两个事实。其一,据说被上官崎宠上了天的皇甫瑜筌没有子女,没有子女就意味着她再怎么嚣张,都不可能真正的压倒正室。其二,她插手上官昊的婚事,试图将与她似乎更亲昵的皇甫悦蕾和上官昊送作堆,但是上官昊最后娶的却是皇甫悦萼。 这说明什么,说明上官崎对皇甫瑜筌再怎么宠爱,也没有为了她而越过某个度……或许是他对皇甫瑜筌没有宠爱到那个份上,但更可能的是他也没有越过某个度的本事和权力。 这些事情,雪晴都能看出来,邱姨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她不清楚,她那出身崔家嫡系的母亲以及可能隐身其后的司马家也会提醒她。 “剔除了将来可能成为一族之长的世家子弟之后,可选的对象就更少了,而其中有底气无视付家,还能不讲规矩的宠着妾室胡闹的更是凤毛麟角……”钟绘静说到这里,自己先愣住了,好一会,吐出一口气,道:“是太子!” 雪晴满是佩服的看着钟绘静,道:“我也觉得是太子,那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虽然自己猜中的也是太子,但钟绘静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只要能成为太子的宠妾,将来就有机会成为最尊贵的妾室,要是肚子争气些,生个聪明伶俐又得父亲宠爱偏疼的儿子,说不定还能有天大的造化。”雪晴冷笑,她不知道前世惜晴有没有进宫,成为杨禹桁的妃子,但就从如今她所掌握的信息来看,将惜晴送进宫会是邱姨娘最终的选择,而这也是她的生母以及藏在暗处的司马家多年谋划的结果。 “你祖父和你大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钟绘静摇头,道:“太子身边已经有了依依,再送一个钟家姑娘到太子身边是一种浪费……就像他们不赞同将你嫁给辉哥儿一样,不是因为心疼你、舍不得让你远嫁、舍不得让你陷入与我类似的绝境,只是不想浪费一样。” “如果钟初晴能一帆风顺,大伯和祖父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如果钟初晴不能呢?”雪晴冷笑,道:“或者说钟初晴虽然能够站稳脚跟,能够得到宠爱,偏偏肚子不争气,进宫多年都膝下空虚呢?惜晴今年九岁,六年之后才及笄。如果到那个时候,钟初晴都还没有生下皇子龙孙呢?” “不,不用那么久,依依若不能在两三年内生下皇孙,他们就得考虑再送一个钟家姑娘的可能。”钟绘静对父兄太了解了,唯一不能肯定的只是钟初晴会那么倒霉而已! 她皱眉,道:“但是,依依不会不能生吧?她要是有这方面的毛病的话,你祖父绝对不可能费那大的力气谋划,将她送进东宫。” “我娘在嫁进钟家之前也没发现有任何有碍子嗣的毛病,依旧子嗣艰难!” “你的意思是给你爹爹下了绝嗣药的不是杨茹,而是邱姨娘?”钟绘静反应极快。 “是杨氏下的手,但背后……”雪晴冷笑,道:“我爹爹被杨氏十多年如一日的下药,我娘也被谋害,若不是及时发现,说不得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回天乏术,而在六月之前,我们都没有发现有丝毫的不对。杨氏够狠够毒却不够聪明,更不得祖父祖母的心意和大伯的欢心,她既没有本事也没有人手能把事情做得如此严谨,十多年都不露出痕迹。” “所以,你认为这些是邱姨娘做的,杨茹也是被她给利用了。”钟绘静眉头紧皱,道:“她既然能暗中利用杨茹,让二房子嗣艰难却不被人发现,自然也能在依依身上做点手脚,让她不能生养……只是,如果依依遇上这样的问题,对她寄予厚望的人定然会着急,不一定能耐心的等惜晴长大,不想被人摘了桃子,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最有可能截胡的人早点清理出局……不巧,你就是那个最有可能截胡的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惊赫推断 “这世上永远都不乏以己度人的小人!”雪晴满脸嘲讽,冷冷的评价了一句,又中肯的道:“我不知道邱姨娘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开始并没有将我视为威胁,至少我在清安园的宴会上一鸣惊人之前没有……” “没把你当成威胁是因为你那之前并没有显现出非同凡响的一面,也是因为二哥也才刚刚入仕,前程不明!”钟绘静脸上也满满的都是嘲讽,毫不客气的说破事实,道:“哪知道,只是一次宴会,就会让你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也成为忽然冒出来的挡路石。” “那之后,邱姨娘或许就起了将我不着痕迹除去的心思,而那也是除去我的最佳时间,只是时机很不凑巧,钟蔺纬的婚期定在三月底。”雪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钟蔺纬是长子嫡孙,他的婚事更是付家和钟家关系更进一步,更加亲密的结果,钟家上下对他的婚事非常非常的重视,为了保证他的婚事没有任何纰漏,祖母和杨氏可以说是用足了十二分的心思。” “杨茹和邱姨娘也是老冤家了,两人明争暗斗多年,杨茹对邱姨娘的戒备肯定是最深的,一定会担心邱姨娘眼红她即将有一个出身好,能给他们母子带来助力儿媳妇而搞破坏,说不得还安排了人盯着她……”钟绘静太清楚这一妻一妾之间的恩怨了,想都不想就顺着雪晴的话继续往下说,道:“这种情况下,邱姨娘哪敢轻举妄动,只能放弃这个最好的时机,另寻他法。” “机会错过了就再难找回来了。”雪晴点头,道:“而那段时间,我虽然没有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但和同窗的关系却是越来越融洽了……” “这让她眼红羡慕的同时也更担心你会成为那个半路站出来,摘桃子的人了。”钟绘静挑眉,道:“有珠玉在前,又有谁会选择瓦砾呢?惜晴或许不是瓦砾,但难与你相比却是肯定的。” 钟绘静很能理解邱姨娘那个时候是什么感受的,雪晴前些日子设宴,听崔亚妮讲述她和崔莹等人是如何相处的时候,钟绘静也是满心的羡慕嫉妒…… 不同的是她没有因为这个对雪晴起杀心,而是让她坚定了一定要把雪晴变成儿媳妇的心思——有个能与崔莹交好的儿媳妇,他们母子三个一定能得到更多更好的家族资源,说不得能让崔穆辉成为他这一辈的,崔家直系子弟中获得家族资源最多的那个,让他青云直上…… “她肯定非常懊悔,也肯定有机会把我弄死,但最终,她却还是没敢动手。”雪晴慢悠悠的道:“只是弄死我或许不难,但是想要不留下任何痕迹,不被人怀疑发现却不容易。我好好活着的时候,那些与我结交的人未必会帮我做什么,当我一旦出事,别说与我交情不错的那些,就连那些对我不对路的都有出手调查的可能。前者是想查清真相,免得我是被人害死的,后者更多的是担心一个不小心被人给冤枉了……这种情况下,直接对我下手是下下之策。” “比起直接对你下手,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为你定下一门不可能毁约的亲事,才是上策!”钟绘静冷笑起来,道:“最好还能早点出嫁,嫁得远远地,远到回来一趟都不容易,永远都不要回来碍了她们的眼。” 雪晴点点头,钟绘静眼中带着火气,道:“只是,二哥二嫂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早早的给你定亲,更舍不得将你远嫁……除非那个对象是二哥二嫂不能也不好拒绝的,譬如说辉哥儿!” 雪晴轻轻地摇头,道:“不!虽然那个时候我们或许还没有察觉到我爹我娘都被人算计了,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身体状态有多差,别说子嗣,就连性命都受到威胁。但是,生下我之后,我娘一直没有动静,他们早就已经接受了他们今生只会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的事实。这种情况下,就算我爹对你满心的愧疚,为当年没有成功的阻止你远嫁,就算他会用补偿的心思为你做一些事情,也绝对不会同意让我远嫁。” 钟绘静微微一怔,雪晴则冷冷的一笑,道:“邱姨娘之所以选中崔家表哥,选中姑姑,不是因为她笃定姑姑出面,我爹娘能答应这门亲事,而是相信如果我们不同意,姑姑一定会用手段相逼……姑姑利用香菱,取得我的贴身物品,进而以此相逼,应该在她的算计之中。” “但是,你不是那么容易被逼就范的,而二哥二嫂也不是那种拘泥之人,绝对不会因为这样就认命,相反,他们反而会因为我不择手段的算计,而坚决反对!”钟绘静方才没想到的,被雪晴稍微一提醒就想到了,她冷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出人意料的知道太多事情,相比起来对我的威胁更大,我除了放弃之外别无选择的话,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你因为我恼羞成怒而身败名裂。” “是两败俱伤!”雪晴摇头,道:“姑姑别忘了,这里是盛京,我的同窗之中不仅有刚刚到盛京不久的世家姑娘,还有出身盛京名门的闺秀……” 说到这里,雪晴忽然愣住了,显然,她方才的话让她忽然想到了某些她之前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囡囡?”钟绘静看着雪晴变幻的神色,忍不住唤了一声。 “我只是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问题而已!”雪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姑姑,你说如果你照你原本的打算,用我的贴身物品威胁我,结果不但没得到预想的效果,反而让我们一家三口与你翻脸,甚至发生冲突的话,你会不会干脆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先毁了我的名声,出一口气?” “会!”钟绘静点头,没有否认自己会做那种不讲情面的事情。 “而我这边,真要到那一步的话,我绝对也会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让人知道我是被算计被冤枉的,让人知道你有多么的卑鄙!”雪晴的声音放轻,带着一种声音大了会吓到钟绘静的意味,她轻声道:“如果那个时候再有人在其中搅混水,将你身后的崔家扯进来,会不会发展成为我大出风头的事情犯了崔家的忌,所以崔家便指使你这个出身钟家的崔家媳妇来毁了我?” 钟绘静赫然。 “当然,你肯定会出面澄清,表示这件事情和崔家嫡系毫无关系,但如果这种时候,崔家表兄或者表妹出事了呢?”雪晴再问,道:“油气水崔家表兄,如果有人打着为我出气、以绝后患的旗号伤了他甚至杀了他呢?” “辉哥儿兄妹是我的命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早就豁出去与禽兽不如的父子俩拼命了。”钟绘静倒吸冷气,道:“辉哥儿要是出事,就算拼命,我也绝对要为他报仇……我第一个要杀的绝对是你。” “我若出事,还是被你所伤或者所杀,那么原本就护着我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雪晴吐出一口气,道:“只要一直有人在背后搅混水,不但有人死伤,原本只是小算计的事情,或许会发展成为朝廷和世家之间的大事件。” “而这种恶劣的事情势必影响到关系缓和,正试图进一步接触的朝廷和世家……真要这样的话,你和辉哥儿就算侥幸不死,也绝对活不下去。”钟绘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最后,摇头,道:“囡囡别吓我,也别自己吓自己,邱梵芝绝对没那个本事和胆子算计到这种程度……还有崔一鸣和崔正林,他们绝对不会容许邱梵芝害辉哥儿……” “可是,他们还是让你带着崔家表哥来了,甚至连原本可来可不来的崔家表姐也来了。”雪晴看着钟绘静,眼底满是怜悯,道:“再让你们来之前,他们就没想过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你们会有怎样的下场吗?” “你的意思是……”钟绘静被雪晴这么一句提醒,哪里还有想不到的,但是,她立刻就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他们绝对不可能那样对辉哥儿的……这一房,就指着辉哥儿传承香火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大胆建议 “这么说,姑姑最大的依仗只是崔一鸣这一房指望着崔家表哥继承香火?”雪晴一脸诧异的看着钟绘静,从闵月口中知道很多事情的她自然知道钟绘静这么多年的痛苦来源于何事,但是钟绘静却把此事当成了她们母子的依仗却还是让她觉得意外——她不像是如此天真愚蠢的人啊! “难道这还不够吗?”雪晴颇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让钟绘静忍不住脸色一红,她依仗的当然不止这个,但这却是她最大的依仗。 “我知道姑姑为什么觉得这就够了!”雪晴摇摇头,轻声道:“无非不过是觉得崔正林是个天阉之人,不可能有后,可是崔一鸣呢?” 钟绘静微微一怔,而后道:“崔一鸣都已经知天命的年纪了,绝对不可能再娶。” “如果崔家表哥好好的,他这个年纪再娶自然不大合适,说不得还会被人骂老不修,但崔家表哥出事了呢?继崔家表哥之后,你和表姐再出事了呢?”雪晴看着钟绘静,淡淡的道:“崔正林痛失妻儿,不肯再娶,为了他们这一房能够继承下去,崔一鸣再娶不但不会被人非议,还会遭人同情。” “不,不可能!”钟绘静脸上的血色慢慢消失,她嘴上说的不可能,但心里却清楚,那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雪晴冷漠的笑笑,道:“有什么不可能?崔一鸣当年能坐视与自己相濡以沫十多年,为他生下儿女的罗氏被你算计,能为了掩盖丑事弄死自己的亲生女儿,就不能再来一次?至于崔正林……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母同胞的妹妹都能牺牲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名义上的妻子和名义上的儿女呢?” 想到死不瞑目的罗氏,想到那被崔一鸣活活掐死、满眼不敢置信的小姑子……钟绘静沉默了——是啊,既然她们能落到那样的下场,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会是个例外呢? “听说姑姑这些年脾气越来越大,对崔一鸣尚好,崔正林却是想发脾气就发脾气。”雪晴看着钟绘静,淡淡的道:“姑姑对他发脾气的时候,经常会口无遮拦的说些不该说的话……” “你之所以知道那些事情,是因为这个?”钟绘静猛地明白过来。 “是!”雪晴点头,道:“既然我能因为这个原因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那么别人呢?就算为了这个,为了将他们的所作所为掩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也有可能对你们母子起杀心……只要你们都死了,那一切污糟的事情就能掩盖住,不是吗?” “你祖父祖母绝不会……是我糊涂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是能不能获得好处,如果我们母子三个出事,能让他们得到超乎意料的好处,他们怕是巴不得我们出事呢!”钟绘静话没说完便打住了,苦着摇头,说了一通之后,看向雪晴,道:“囡囡,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我是姑姑的话,我会向崔家家主或者崔儒林求救。”雪晴看着钟绘静,给了一个她怎么都想不到的答复,道:“邱梵芝的母亲是与人私奔的崔家嫡支庶女,崔一鸣父子是崔家直系子弟,他们闹出的事情崔家来收拾会是最妥当的。” “不行!”钟绘静想都不想的就否决了,她眼底带着畏惧,摇头道:“事情要是闹到他们面前,崔一鸣父子固然会遭到最严厉的惩处,但我们母子三个也别想活……他们怎么可能容许可能会让崔家名声受损的我们活着。” “如果姑姑没有来盛京这一趟,你们这一房的事情要是被他们所知,那肯定会被他们清理门户,以免传出去让人笑话崔家,但是姑姑来过盛京了。这意味着姑姑有机会留下后手,意味着你们一旦出事,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爆出来……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下,他们还能那样做吗?”雪晴微微挑眉,道:“再说,姑姑能爆出来的可不止是崔一鸣父子的事情,还有曾经的崔家嫡支姑娘私奔的事情……后者对他们来说,或许更重要。” “如果我们母子三个被崔家一并清理了的话,你能会为我们出头?”钟绘静看着雪晴,一脸不相信的道。 “不会,我没那个胆子和崔家做对,也没那个本事和能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甚至不会把崔一鸣父子做的那些事情宣扬出去,这些事情不仅会让人笑话崔家,钟家也讨不了好,而我们这些钟家姑娘更会深受影响。”雪晴摇头,一脸坦然的看着钟绘静,完全看不出一丝的心虚,道:“但是,我会将邱梵芝母女的事情小心的透露给某个世家,譬如说一直以来和崔家有利益冲突、面和心不和的王家。” 如果雪晴说会,钟绘静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但是雪晴的这番说辞,却让她信了,她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好吧,崔家或许会因为担心我有后手而给让我们活下来,但有的时候活着更痛苦。辉哥儿是个有野心的,家主若知道他的出身,还能给他出头的机会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姑姑!”雪晴看着钟绘静,道:“这件事情爆开之后,崔家表哥被视为耻辱,崔家不给他出头的机会可能性极大,但是他的出身成为他的投名状,让崔家主或者崔儒林更放心用他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投名状?钟绘静微微一怔,雪晴却不等她细想,心里算了算自己过来这边多久之后,淡淡的道,道:“我的建议姑姑姑且一听,要不要采纳,还希望姑姑自己深思熟虑,毕竟我只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晚辈,考虑问题肯难于周全。” 钟绘静点点头,就算雪晴不这么说她也会这样做,毕竟雪晴给出的建议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些,一个不小心,首先折进去的会是他们母子三。 “但无论怎么选择,对邱姨娘、对崔一鸣父子姑姑还是最好的多提防着点,就算崔一鸣父子如今对你们没有起杀心,但可以肯定的是你们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因为邱姨娘对我的忌惮,就让你们来盛京了。”雪晴神色淡淡的,道:“姑姑挣扎的活到今日不容易,别到最后一天舒坦日子都没过上。” “放心吧,我会努力地活着的!”钟绘静看着雪晴,道:“另外,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会再打你的主意……我没那个胆子了!” 雪晴笑笑,她也相信钟绘静不会再起那样的心思,她看着钟绘静,轻声道:“姑姑,崔家表哥表姐可知道他们的身世?” 钟绘静微微一愣,不知道雪晴忽然说这个是为了什么,而雪晴则又是淡淡的一笑,道:“我明白姑姑的一片慈母之心,知道姑姑像天下大多数的娘一样,恨不得为子女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让他们一世安乐,但又有几个当娘的能做到呢?与其让他们毫无预兆的陷入残酷现实,不如让他们早一点明白现实有多残酷……姑姑,你说呢?”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好运吗 “姑娘~”雪晴一进梅香园,在院子里心神不宁转悠的秦氏就看到了,她眼睛一亮,迎了上来,小心的往雪晴身后一看,轻声道:“姑娘,姑太太那里……” “处理好了!”雪晴笑笑,道:“有些事情比得不过是谁手里掌握的东西更多而已,姑姑现在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揪着我不放了。” “那就好!”秦氏大松一口气,微微迟疑了一下,道:“香菱……真把她交给姑太太了?” “嗯!”雪晴点点头,看着秦氏眼中闪过的不忍,知道她虽然对香菱失望到了极点,但心里却依旧担心她到了钟绘静手中之后会遭遇不好的事情。雪晴故意露出一丝迟疑的神色,微微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奶娘,她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她一心想要巴上姑姑和崔家表哥,为了能讨好姑姑和崔家表哥,她不惜一切……明秀~” 明秀会意,上前一步,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秦氏,简洁清晰的道:“妈妈,这是姑娘的一些失物,是今日之前就被香菱拿给姑太太的。” “这……”秦氏接过那包东西,打开一看,眼底的不忍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雪晴的东西她或许比雪晴更清楚,只需一眼,便能认出来这里面的东西不是雪晴不那么惹人眼的小首饰就是贴身物品,都是不能落到外人手上的。 “她方才咬死了什么都不交代,不过是因为她已经悄无声息的把这些东西拿给了姑姑,笃定我最后只能妥协。”雪晴笑笑,脸上带着冷意,道:“她之所以会被抓个正着,不过是照姑姑的吩咐,故意引我主动找过去而已!” “这个吃里扒外的!”秦氏恨声骂道,心头的不忍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她心里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和雪晴对香菱已经够好的了,她为什么还要做那些背主的事情。她摇摇头,道:“那她以后会不会……” “这个不好说!”雪晴知道秦氏想问的是香菱还有没有可能再做些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对于这个,雪晴是不担心的——钟绘静到最后无论做怎样的选择,是选择回去继续过十多年来的日子还是选择和崔一鸣父子决裂,她都不会容忍听了一耳朵崔家隐秘的香菱继续活下去……香菱今日能为了钟绘静许给的好处毫不犹豫的背叛自己,将来就会为了更大的好处出背叛钟绘静。钟绘静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捏死香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但是,这样的话雪晴并不想和秦氏说,无论如何,香菱总是秦氏看着长大的,就算做错了事情,但在没有真正伤害到自己的时候,秦氏是绝对不可能明知道香菱只有死路一条却什么都不做——这也是雪晴将香菱交给钟绘静的主要原因,香菱留在梅香园,处置重了,秦氏会不忍、会求情、甚至可能因此对她生出芥蒂,处置轻了,以香菱的心性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反而会心生怨恨。 最重要的是,雪晴再怎么重罚,也不可能直接要了香菱的命,而香菱只要活着,就有可能被人利用了来算计自己……将她交给钟绘静,雪晴打得就是借着钟绘静的手把这个隐患清除的主意。 “那怎么办?万一姑太太又起了不好的念头……”秦氏急了,立马把香菱的安危抛到了一边。 “不会!”雪晴摇摇头,道:“奶娘放心好了,我既然能让姑姑将到手的东西都交还回来,就能让她彻底打消某些念头。” “那就好,那就好!”秦氏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道:“对了,姑娘,闵护法来了!” 闵月来了?雪晴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雪晴确实有些吃惊,她在钟绘静这里耽搁的时间有点儿长,但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而她让明秀将信送到鸢尾手中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时辰,闵月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不过,想到方才她忽然想到的问题,她又觉得闵月来的很是时候了。 “刚到!她前脚到,奴婢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姑太太院子里找你,你就回来了!”秦氏轻声道:“奴婢让她在房里等姑娘回来,荔红那丫头在一旁侍候。” 雪晴微微颔首,荔红是年前到梅香园来的小丫鬟,长得普普通通,也不够机灵,属于那种让她做什么就只会做什么、不会多问一句的傻丫头,而秦氏最看重的就是她的那份憨直。 一边说着,三人很快就见了房,一身花房粗使丫鬟打扮的闵月正在房里喝茶,荔红傻乎乎的站在一旁。 “奶娘,我和闵护法单独说说话吧!”雪晴笑笑,秦氏点点头,拉了一把荔红,带着那傻丫头出去了,明秀也跟着出门,而后非常谨慎的站在了门口。 “姑娘~”闵月起身拱手,道:“姑娘想要问的那些事情不宜在信中回复,又担心姑娘着急等答复,属下就不请自来了,还请姑娘见谅。” “闵护法来得正好,我这里刚好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与闵护法说。”雪晴笑笑,道:“当然,我们还是先说信上的事情。” “是!”闵月点点头,直接道:“属下并不知道在慕容梦玲身边的那一位疑是高人的是谁,不过,属下得了姑娘夹在信里的方子之后立刻找了殷小爷,殷小爷说那是殷程轶殷长老的笔迹,方子他看不出任何问题,姑娘照着方子为二夫人调理就是。” “是殷长老?”雪晴吸了一口气,闵月的回答并不让她意外,但是该表示吃惊的时候还是的表示一下的,她迟疑道:“不说是殷长老有要事在身,短时间内不能来为我娘诊断吗?怎么……” “殷长老确实有要事在身,不能上门为二夫人诊断调理,但姑娘运气好,正好请到了和殷长老在一起的慕容姑娘为二夫人调理……”闵月笑眯眯的道:“听说这件事情还是慕容姑娘主动揽过去的,这是姑娘的运气,也是二夫人的运气。” 仅仅是运气吗?雪晴可不相信自己是个好运气的,她更愿意相信这件事情背后有俞振霄的手笔,他之前之所以给那么一个回复是因为殷程轶就在来盛京的路上,而她甚至怀疑慕容梦玲那么主动揽事也是因为他。她看着闵月,微微一笑,道:“确实是我的运气,能结识俞少教主,能得俞少教主的另眼相看是我最大的运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 周全 闵月心头欢喜,却不敢顺着杆子往上爬,而是笑笑,道:“殷小爷说殷长老开出来的有好几味药比较生僻,一般的药店未必能抓齐全。姑娘让人拿这个方子去平安医馆抓药会妥当一些……平安医馆是少教主几年前来盛京的时候主持开设的,必然会把方子上需要的所有东西准备齐全。” 平安医馆果然和安教有关系!雪晴之前听钟珥以及的时候才想过这个问题,没想到不到半天的功夫,便在闵月这里得到证实,她点点头,道:“我明日一早就让人拿着方子去抓药……我在信里提到的当今圣上体恤臣子,令谭太医到家中为我娘诊脉的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谭太医还会来,如果他问起来,慕容梦玲身边有高人的事情要不要透露一二呢?” “这件事情还是照姑娘在信里提及的,与慕容梦玲通过声气之后,看她的意思再说吧!”闵月轻声道:“少主连殷长老会在慕容梦玲身边,跟着一起到盛京的事情都不曾提及,显然这些事情是由慕容家主导的,既然如此,便看慕容家准备怎么做吧!至于说钟二爷的病情……殷小爷年幼,是个没有城府,什么话都藏不住的,不宜在人前现身,就托说是平安医馆的大夫为钟二爷治好的便是。属下会安排好,到时候会有大夫站出来承认是他为钟老爷诊治的。” “我明白该怎么做了!”雪晴点点头,心里大概有谱了:无论她的猜测是否正确,慕容梦玲是不是冲着裕正帝来的,慕容梦玲到盛京来都是有目的的,都会有一番大动作,至于到底是什么,还得慢慢观望。但是从殷程轶这位被称为调理圣手的神医居然陪在慕容梦玲身边,不难判断,这件事情安教肯定插了一脚。只是这件事情无论是出力还是最后瓜分利益,都应该是慕容家占大头,所以,闵月才会让自己征求慕容梦玲的意思。 闵月松口气,她没有对雪晴隐瞒,她确实不知道慕容家让慕容梦玲到盛京来是为了什么,但她却可以肯定,无论慕容家的目的是什么,殷程轶既然在慕容梦玲身边,那么这其中肯定有俞振霄的某些谋算。 安教、准确的说俞振霄和慕容家的关系非常密切。 八大世家之中,安教和慕容家关系最好。早在安教建立之前,慕容家家主慕容熙对俞振霄就欣赏有加,安教建立之后,更因为欣赏俞振霄的缘故处处关照安教,而俞振霄投桃报李,在安教一步一步长大之后,给了慕容家很多回报……你来我去的结果就是安教和慕容家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更好,相互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多,而这其中很多合作都是俞振霄出的点子。 这次是不是这样,闵月不敢肯定,但总是有这样的怀疑的,自然不希望雪晴在不明情况的时候谨慎些,别弄出任何有损两家关系的事情来。 “我这里方才出了一件事……”雪晴轻声的将香菱做的事情告诉闵月,闵月脸色大变,不等雪晴讲完所有,就冷着脸道:“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如此算计姑娘!姑娘,这件事情交给属下,我会让他们永生永世不敢再对您起任何坏念头的。” “这事情我已经处置好了。”雪晴摇摇头,看着义愤填膺的闵月,简单的将她和钟绘静的交涉说了一遍,轻声道:“幸好你未雨绸缪,早早的把崔家的那些事情告诉了我,以此为要挟,她哪里还敢算计我。这件事情不重要,我与你说这个是因为我另有发现……” 雪晴将那些把她自己都吓到的猜测说了出口,道:“如果邱梵芝的生父真来自前朝遗族司马家的话,还真的有可能两头制造混乱,进而破坏如今世家和朝廷缓和的局面。” “姑娘的猜测很大胆,但这样的可能并不大。”闵月微微沉吟,道:“安教建教之初,司马氏凭借着他们身为地头蛇的优势,没少给安教添麻烦。他们知道少主是统筹大局的按个人,针对少主的、明面上暗地里的劫杀刺杀从来就没少过……就算少主小心再小心,就算教主和教中好几位武功高强的长辈轮流贴身保护少主,少主也还是受过几次伤,甚至有两次差一点点就丢了性命。” “因为这个,在安教站稳脚跟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追查司马家余孽的活动迹象,用一切手段铲除司马家余孽……这些年下来,司马家损伤惨重。”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大燕建朝以来司马家一直夹着尾巴不敢冒头,就算这些年因为鄙教和世家的权力围剿损伤惨重,但在盛京掀起风浪这样的事情对司马家来说依旧不是什么难事,就算如今的盛京到处都有各个世家的人手,对司马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无非不过是要达成目的,损伤会大些……大到让如今的司马家肉疼!” “你的意思司马家有那个能力,但是仅仅为了破坏世家和朝廷渐趋缓和、甚至友好的局面,司马家舍不得那么大动干戈?”雪晴立刻明白了闵月话里的意思,她微微皱眉,道:“但是邱梵芝……如果邱梵芝的算计能成,惜晴将来真的能成为太子的人,就有可能生下带有司马家血脉的皇孙……” “别说钟惜晴才九岁,只是将来有那么一个可能,就算她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人,只要还没有生下带有司马家血统的皇孙,司马家就不会把她当一回事,除非邱梵芝的生父在司马家地位非同一般……”闵月笑笑,一脸的不屑,道:“但是,就安教这些年得到的信息来看,那种能被司马家指派出去引诱世家姑娘的,在司马家都没什么地位,顶多就是仅存的某个嫡系子弟的庶子,身份不会更高了。” “那就好!”雪晴点点头,心里仍旧有些担忧。 “不过,姑娘既然有这样的猜测,那么还是未雨绸缪做些防备的好。”闵月笑着看着雪晴,道:“少主留在盛京的人手虽然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属下会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保证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姑娘,至于说流言蜚语……一旦有苗头,属下就会禀告姑娘。” “那就麻烦闵护法了!”雪晴没有推辞,她知道这需要耗费非常多的人力物力,但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不想再一次成为世人眼中的祸水。 “能为姑娘办事,是属下的荣幸。”闵月笑的很真诚,她是真的很乐意让雪晴多使唤她——使唤的次数越多、耗费的人力物力越多,雪晴欠的人情就越大,和俞振霄之间的牵扯就越深,也就越难拒绝俞振霄…… 就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雪晴拒绝俞振霄的可能已经很小了,但是万一呢?尤其是让闵月心里没底的是雪晴不久之前说的坐产招婿的话——俞振霄再怎么喜爱她,堂堂安教少教主,也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吧!让雪晴,让钟家二房一再的欠下人情,多到雪晴自己都觉得除了以身相许之外别无他法的时候,他们就不会再揪着这个梗不放了吧。 闵月心里算计着,脸上却依旧是恭敬而真诚的笑,道:“钟绘静母子那里属下也会派人盯死,不会让他们出事也不会给他们再出幺蛾子的机会,还有那个香菱……如果有必要的话,属下会将她控制起来,不会再给她机会,让她再出卖姑娘。” “如果到那一步的话,直接了结了她就是!”雪晴轻叹一声,迎着闵月略带诧异的目光,道:“该狠的时候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不过是害人害己。” “姑娘这么说了,属下就明白该怎么做了!”闵月点点头,比起将人控制起来,她自然更愿意直接了结,只是怕雪晴会不忍心,会觉得她手段残忍而已。 雪晴笑笑,屋子忽然陷入沉寂——她要说的已经说完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闵月再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秦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 “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闵月原本还想试试看能不能从雪晴这里再套几句递给俞振霄的话,但被秦氏这么一打岔,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笑着看着雪晴,道:“如果没有的话,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暂时没有了。”雪晴笑笑,道:“有什么的话我会让鸢尾给你送信,劳烦闵护法了。” “姑娘和属下客气做什么!”闵月笑笑,起身,拱手道:“那属下就告退了!” “闵护法慢走!”雪晴起身,却没有相送,看着闵月出门,而在门口等着的秦氏也只和闵月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等下了台阶,才掀开帘子进屋,对雪晴道:“姑娘,刘姑娘来了,就在门外。” 刘姑娘?雪晴微微一怔,但马上就醒悟过来——明日是敬王世子妃赵琳琅设宴的日子了…… 第三百五十章 点不醒 刘疏影神色阴郁的进到蒙氏院子里的时候,蒙氏正拿着一把花剪,小心的修剪着一盆蟹爪菊——刘家一大家子,从刘启博到刘疏影,多喜欢梅花,唯独蒙氏爱菊,也只有她和刘晟两口子住的院子里种满了菊花,而这些菊花几乎都是蒙氏亲手种下,亲自照料的。 蒙氏小心的剪去了多余的花苞,端详一番,觉得眼前的这盆蟹爪菊颇为满意之后,放下剪刀,让丫鬟将之搬回原来的位置,一边伸出手让贴身丫鬟侍候着洗手,一边看着脸色不虞的女儿,淡淡的道:“怎么?这一趟不顺利?钟家那小丫头意识到明日的那场宴会不会有好事发生,拒绝了你?” “不,钟妹妹答应了。”刘疏影摇头,苦笑一声,道:“我和钟妹妹提到明日的宴会,请她陪我一起赴宴的时候,钟妹妹皱了眉头,眼睛里明明白白的是一片了然,但是她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还问是在什么地方会和还是我去接她……娘,我后悔了!我不该明知道这件事情不妥,不该明知道他们对钟妹妹有所算计图谋,还顺着他们的心意去邀请钟妹妹。我还曾经当众说钟妹妹是我护着的人,任何人敢算计她欺负她我都不会轻易放过,结果现在……娘,我……” 刘疏影满脸羞愧的低下头,蒙氏看着地上出现的湿润痕迹,知道一向好强的女儿流泪了,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干手,而后微微一挥手,等所有人都退下之后,淡淡的道:“明知道不妥还做了,就要咬着牙挺住,这个时候做出一副懊悔歉疚的样子,未免显得惺惺作态。” “娘,我没有,我只是……我心里是真的难受。”刘疏影抬起头,眼眶中含着泪,带了几分倔强的看着这个时候还说风凉话的母亲,道:“我是真的很欣赏很喜欢钟妹妹,也真的是不想勉强她,可我……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开了口了,我还能怎么样?能说我不乐意吗?” “既然有这样的明悟,又何必觉得满心的内疚呢?”蒙氏看着女儿,淡淡的道:“与人相交,尤其是与那种满心欣赏、真心想要交好的人结交,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你方才和可与钟家那小姑娘把话说白,告诉她,让你邀她一同前往敬王府赴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没有!”刘疏影摇摇头,苦笑道:“我原本的打算是钟妹妹不愿意的话,我就和她说这个,用来说服她,可是,我才提了,钟妹妹就答应了,我就没说。” “你啊~”蒙氏叹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摇头,又道:“没说就没说,钟家这小丫头是个心思通透的,你不说她也能猜到你这个时候去邀请她必然不是出自本意……罢了,明日宴会上,多照应着点,千万不能让她被人算计了去……尤其是不能让她落单,明白了吗?” “明白!”刘疏影点点头,这一点门蒙氏不说她也会去做的,她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娘,你说太后娘娘为什么非要我把钟妹妹给带过去,难道她真的属意钟妹妹……” “你说呢?”蒙氏坐下,挑眉看着眉头紧皱的女儿,将问题丢了回去。 “我不大愿意相信。钟妹妹确实是个非常出色优秀的,才华绝艳,相貌如今不算顶尖,可那只是因为她尚且年幼,假以时日,长开之后定能有倾城之姿,但她太小了,她才十一岁啊!”刘疏影苦笑连连,她欣赏雪晴,当然觉得雪晴哪都好,可是她也没有因此认为雪晴就是敬王世子继室的合适人选。她叹气,道:“可是,如果没有这个心思,太后娘娘又何必非要把让我把钟妹妹约上?琳琅姐姐的帖子上倒是只说金桂盛开,邀请宾客前往赏桂,但如果她没有为世子哥哥选择继室的打算,又怎么会任由流言满天飞却不做任何措施呢?” “是不是觉得很矛盾?”蒙氏看着女儿,等她点头之后哂笑,道:“矛盾就对了,因为她只是想让世人以为她设宴的目的是为了物色继室,但实际上却不见得真的是为了那个目的设宴的。” “那目的何在?”刘疏影瞪大了眼,道:“不可能只是个单纯的赏桂宴吧?为了几株盛开的金桂设宴?琳琅姐姐身子骨弱,哪有那个精神和闲心啊!” “到底意欲为何,还得你自己观察,我不想说!有些事情,娘说了……你未必相信!”蒙氏看着女儿,蒙氏比谁都明白女儿对杨禹枢有多迷恋的,她为了让刘疏影死心说了很多做了很多,但都没有起作用,如今再说那些也不过是浪费口舌而已。她带了嘲讽的道:“我们还是来说说太后娘娘为什么会在今天把你叫进宫,让你约钟家小姑娘的事情吧!” 刘疏影点点头,蒙氏淡淡的道:“首先,说说为什么会选今日。这个其实很简单,钟家小姑娘或许早就已经得了帖子,但是她并不想去,甚至已经明确表示她不会去,让你今日去约她,不过是不想给她反悔的时间而已!” 刘疏影点头,蒙氏继续道:“钟家小姑娘不去赴宴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京中盛传这个宴会是琳琅为夫择继室而举办的,她对世子没有半点心思,自然不想蹚浑水。” “其次,太后为什么非要让她出现在宴会上呢?”蒙氏冷笑,道:“这个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太后、琳琅甚至世子都觉得钟家小姑娘是最最合适的人选。” “钟妹妹哪里合适了?”刘疏影忍不住反驳一声。 “哪都非常合适!”蒙氏淡笑,道:“第一,小姑娘才华出众,这样的女子就算年纪小了点,也一样能让人倾心不已;第二,小姑娘在青舍求学,与她交情极好的同窗之中除了邢晓琳杨青芷这样的盛京贵女之外,还有皇甫悦萼、慕容思萌这样的世家嫡女以及出身江湖大派的俞欢,尤其是皇甫悦萼和俞欢,对她极好,视她为知己……皇甫悦萼在皇甫家不甚得宠,但俞欢却是安教教主唯一的女儿,自己手中就有不少人手,小姑娘若是开口相求,俞欢肯定会出手相助。” “可是……可是钟妹妹的父亲不过是个侍讲,与父兄还有嫌隙,钟妹妹又年幼……”刘疏影脸色发白,她知道蒙氏话里的意思,太后等人看重的是通过雪晴能够得到的人脉,那些人脉或许能成为杨禹枢登天之路的一大助力。 “这不正好吗?”蒙氏冷笑,道:“小姑娘年幼,意味着她两三年之内绝对不可能成亲,用不着担心被迷惑的她着急让琳琅给她腾地方,可以一边用着小姑娘的人脉,一边慢慢地拖着、吊着。小姑娘的父亲只是个侍讲,和钟善继父子又有些嫌隙,这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们不需要了小姑娘、弃若敝履的时候不用被反扑……说白了,他们相中小姑娘,最重要的不过是小姑娘是个看起来很有用、很好用、很好抛弃的棋子。” “不,这不可能!”刘疏影摇头,道:“我知道太后娘娘的心思,但是世子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慢慢的看着就是了。”蒙氏微微冷笑,道:“看看明天他们是怎么费尽心思的想要迷惑人家一个小姑娘的!” “娘,我……”刘疏影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道:“你说我……如果琳琅姐姐属意我的话……” “不,她绝对不会属意你。”蒙氏打断了女儿的话,认真的道:“你已经及笄,她要敢给你只言片语,我就敢逼着她给你腾位子……她还没活够呢,不敢冒险!” “我……我不信!”刘疏影咬牙,道:“我绝对不相信,这些都是你为了让我……是你说出来骗我的!” “信不信随你!”蒙氏知道她说了刘疏影也未必会相信,倒也不觉得失望,她淡淡的道:“他们动了也好,至少能让你早点看清楚某些人的真面目,早点死心,早点听我的安排订婚嫁人。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准备准备,明儿一早可还得接了钟家小姑娘一起赴宴呢!”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妙 巳时二刻,刘家的马车慢慢地驶进了敬王府所在的仁安坊,心里大概有底的刘疏影看着神色宁静的雪晴,轻声道:“钟妹妹,到仁安坊了!” 雪晴点点头,偏着头看着眼底满是懊悔愧疚甚至还有一丝挣扎的刘疏影,在她再次开口之前,轻声道:“姐姐放心,今日我一定会寸步不离跟着姐姐,不会和任何认识不认识的人随意搭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一两句话就单独行动……姐姐放心好了!” “我……”刘疏影心里还是不放心,蒙氏昨晚的那些一席话,她嘴上说着不相信,心里也不愿意相信,但是让她也却明白,蒙氏或许在以最大的恶意猜测敬王一脉,可是敬王一脉,从太后到赵琳琅都在打主意,想要算计雪晴却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算计雪晴,他们何必非要让雪晴出现在敬王府,今日这个所有人默认的、以赏桂为名,实则是为杨禹枢选继室的赏桂宴上? 他们看中雪晴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真如蒙氏所说的那样?刘疏影不敢细想,但是,他们在这么多的闺秀之中选中雪晴却让刘疏影觉得非常的不地道——雪晴在中秋宫宴上,当着大燕最最尊贵几位说了自己要招婿上门,为的就是能够留在膝下无子的父母跟前尽孝。这件事情都已经传开的情况下他们还把雪晴定位目标……就算是一直以来都在心里美化敬王一脉的刘疏影,也无法否认他们在明知道旁人无意还这样算计实在有些无耻。 尤其让她一夜难眠的是她也成了他们算计雪晴的帮凶之一,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极力邀请,已经决定不去赴宴的雪晴不会碍于她的情面松口答应……雪晴是她难得欣赏和喜欢的人,更是她粗略来往之后觉得投契不已的妹妹,哪怕只是有可能成为算计她的帮凶,都让刘疏影心里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一直延续到了今日一早,她在前往钟府的路上一路挣扎,挣扎着要不要向雪晴说实话,要不要干脆让雪晴别去敬王府……但是,那些话在看到雪晴之后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化成了一路上不厌其烦的叮咛。 “姐姐,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会小心的。”雪晴知道她的纠结,也知道刘疏影眼底的挣扎是什么意思,她的纠结和挣扎让雪晴心里释然——刘疏影为什么会在最后的时刻上门约她一起到敬王府雪晴心里非常清楚,也理解她的难处,但是理解不意味着就能全盘接受,雪晴甚至想好了,这次宴会之后慢慢疏远刘疏影,杜绝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现在,她却觉得,她和刘疏影还是可以继续往来的。 “妹妹,你不懂,我……”刘疏影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应该听说了,琳琅姐姐之所以会一反常态的大张旗鼓设宴是因为她自知时日不多,想借此为世子哥哥挑选继室,而今日来赴宴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冲着世子哥哥继室的位子来的……位子就那么一个,但来赴宴的却不知道有多少,为了那一个位子,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会有多少明枪暗箭……” “姐姐也是冲着那个位子去的吗?”雪晴偏着头看着刘疏影,状似无意的道。 “当然不是!”刘疏影不假思索的反驳。 “姐姐不喜欢敬王世子吗?”雪晴一脸的疑惑,道:“可我怎么听说姐姐对敬王世子仰慕万分呢?” “是邢晓琳和你说的吧!”刘疏影冷了脸,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是仰慕世子哥哥,但只是仰慕,只是敬佩,并没有别的,更不会在这种时候有那种念头……琳琅姐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能给她任何……” 刘疏影说着说着就顿住了,雪晴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她尴尬地笑笑,道:“没什么,只是……呀,到了!” 刘疏影话题转移得非常生硬,但雪晴却也只是笑笑,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顺着她的话轻轻的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去,笑着道:“还真是到了!” 刘疏影松了一口气——她肯定是被蒙氏昨晚的那些话给影响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她要是和那些女子一般,觊觎敬王世子继室之位是给赵琳琅添麻烦,逼迫她呢? 敬王府是刘疏影来惯了的地方,她都不用下马车,敬王府负责迎客的管事妈妈就知道是她来了,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殷勤而又亲热的引着她和雪晴慢慢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姑娘可算来了,世子妃一大早就盼着姑娘,都问过好几次了。” “是我的不是,我来迟了!”刘疏影顺着这话接了一句,而后又问道:“来了多少客人了?” “巳正便又客人陆陆续续来了,这会大概来了四十多位……”管事妈妈微微的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快得让人抓不到的情绪,接着道:“发出去的帖子不多,客人来的应该也差不多了。” 刘疏影微微颔首。 “不知道这位姑娘是……”管事妈妈将目光投向雪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似乎就那么一眼就被雪晴给惊艳了一般。 “是户部尚书钟大人的孙女钟雪晴钟妹妹,是我特意拉着过来陪我的。”刘疏影笑笑,虽然不认为管事妈妈不知道雪晴的身份,但依旧还是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原来是钟姑娘啊!”管事妈妈的眼睛一亮,道:“就是那位琴艺超绝,画技超绝,以一曲《阳春白雪》镇住了那些要高于顶的世家姑娘,惊艳了太后娘娘的钟姑娘?” “可不是!”刘疏影笑着点点头,微微顿了顿,道:“琳琅姐姐上次在我设的小宴上听过钟妹妹弹奏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不知道和我念叨了多少次,说要是有机会再听钟妹妹弹奏就好了……所以,我昨儿硬是软磨硬泡,磨得钟妹妹松口答应陪我过来。” 管事妈妈微微一怔,道:“钟姑娘之前没打算来吗?” “嗯!”雪晴点点头,迎着管事妈妈的视线,淡淡的道:“今日不是沐休的日子,我还得上课呢,若不是刘姐姐开了口,我绝不会为了赴宴而向先生请假……对于我来说,今日的宴会不比学业重要。” 管事妈妈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是赵琳琅的心腹,未必知道太后等人的算计,但赵琳琅今日的某些打算却是非常清楚的,有些事情甚至还是她亲自布置下去的。原以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但现在,她忽然心里没了底。 心里打起了鼓的管事妈妈没有了多说话的心思,而刘疏影也差不多,这让她们都情不自禁的加快了步子,一会就到了赵琳琅设宴的地方,视线微微一扫,刘疏影就愣住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探话 与赵琳琅和几个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之后,刘疏影带着雪晴坐到为她们留出来的位置上。 刘疏影心高气傲又不喜欢旁人攀扯,这是盛京贵女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就算她们来到之后,八成的人眼中都闪着好奇和莫名的光芒,也没有哪个敢不识趣的上前来攀谈。 她们坐下,丫鬟上前为她们奉上茶水之后,因为她们的到来而骤然安静下来的园子才又恢复了之前你说我笑,其乐融融的气氛。距离赵琳琅不远不近的一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笑盈盈的道:“这桂花蜜啊,还是……” 妇人笑盈盈的说着那种桂花配那种分明做出来的桂花蜜最是香甜,赵琳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微微侧着脸,一副洗耳倾听的样子,旁边几个或者附和一句,或者笑着捧哏,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今日宴会的女主人, 刘疏影则环视一圈,迟疑了半晌,端起茶杯,借着喝茶做掩饰,低声对身边的雪晴道:“钟妹妹,今天这宴会有些……诡异……” 刘疏影这话说的有几分艰难。她真不想说这样的话——今日的宴会是赵琳琅费了不少心思筹办的,旁的不说,为了切合主题,为了让这园子里的十余株桂花树恰在这个时候开花,敬王府就费了非常多的心思,而别的地方,费的心思或许更多。 所以,就算心底觉得赵琳琅为了给杨禹枢选择继室而举办这么一场宴会有些说不出的不喜,但她依旧希望这场宴会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人提起来就说好,可是,她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这宴会没有问题。 雪晴心里快笑疯了,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笑,这让她的神色显得有些严肃,她也端起茶杯,用茶杯挡着自己,也学着刘疏影环视一圈,而后低声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刘姐姐,你说是哪里不对呢?又怎么会这样呢?” 哪里不对?当然是来赴宴的这个女客的不对!四十多个客人,一般是已婚的妇人——这些妇人都是陪客,陪的不是她们的女儿侄女就是妹妹或者小姑子,她们倒是没什么不对劲的,不对劲的是那些姑娘。 刘疏影眼底满满的都是无奈和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来赴宴的人之中,有那么多十三四岁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都已经及笄了的姑娘会刻意的把自己打扮的看起来更年幼一些? 像今日这种、目的心照不宣的宴会,来赴宴的不都应该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尚未婚配的女子吗?她们不都应该是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情万种,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们恨嫁心思的吗? 刘疏影心里咆哮,可这些话却不能说出口,她脸上带着笑,又环视一圈,微微顿了顿,将咆哮的欲/望压下去,继续压低声音道:“你还小,看不明白也很正常,至于说哪里不对劲……你记住我之前和你交待的就好,别的不用管。” “我知道了!”雪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似乎有些难过,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掩饰住自己几乎快要憋不住的笑——她怎么不懂,她就是太清楚今日这种诡异的情况会引起怎样的反应才让闵月放出那些流言的,她更清楚今日这种情况在宴会之后会引起怎样的流言蜚语,唯一让她意外的只是人数而已。 她交代的是让三五个会来赴宴的人家知道某些“隐秘”,可是现在,这些冲着敬王世子继室位子来的女子之中,仅有三分之一打扮正常些,其他的不是年纪小就是在装嫩……她们这般显然是知道传言并深信不疑,而后照着传言来做的。比起这诡异的局面,雪晴更好奇的是闵月到底是办事的,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别不高兴,打起点精神来!”刘疏影笑笑,看着那因为她颔首示意而走过来的姑娘,道:“有人过来了!” “嗯!”雪晴应了一声,努力的吸气呼气,让自己憋笑憋得都已经硬邦邦的小腹舒缓些,确定嘴角不会漏出丝毫笑意之后,才跟着刘疏影,把一直挡在嘴角边的茶杯轻轻放下。 “刘姑娘~”那姑娘走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刘疏影打过招呼之后,带了一丝好奇的看向雪晴,道:“这位妹妹看起来面生得很……” “她年纪小,又不爱凑热闹,范姑娘不认识也很正常。”刘疏影神色淡淡的回了一句,而后微微偏头,笑着柔声道:“钟妹妹,这位是范萱范姑娘,礼部郎中范珅范大人之女。” “范姑娘好!”雪晴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说自己的身份。这位范姑娘看模样身段大概十五岁上下,但穿着打扮却一派的天真稚气,属于那种努力把自己往小拾掇的,显然,她是得了某些消息的那一类。她这会过来无非不过是沉不住气了,想要打探打探,看看自己是不是她的竞争者而已。 “钟姑娘?”范萱微微一怔,而后马上反应过来,道:“可是钟侍讲钟大人之女,那位才名冠绝满盛京的钟雪晴钟姑娘?” “不错!”刘疏影淡淡的点头,带了几分傲气的道:“盛京城颇有名声的钟姑娘不止一位,但与我情同姐妹的却只有雪晴妹妹一人而已!” “刘姑娘,盛京城以前或许有好几位颇负盛名的钟姑娘,但如今,为人称道的却只有一位,就是琴艺绝伦、笔下的昙花栩栩如生,让人拍案称奇的钟雪晴钟姑娘。”范萱眼底满满的都是忌惮,但脸上却依旧满是笑容,说出来的话更带了几分夸张,道:“钟姑娘年仅十一就如此,再过几年,再长几岁,还不知道会多么的耀眼呢!” “钟妹妹确实非常出色,出色到令我都折服!”刘疏影脸上带着与容有焉的笑,看雪晴的目光也十分的柔软,道:“像她这样出彩的姑娘难得一见,得好好地护着,可不能让那些嫉妒眼红的人算计了。” 刘疏影的话让范萱神色微微一僵,知道刘疏影这是在敲打自己,如果是寻常的话,她肯定顺着杆子往下,再恭维几句之后闪到一边,不惹人心烦,但是现在…… 第三百五十三章 直言 想到好不容易才打听到的消息,心里满是忌惮的范萱不顾会不会惹恼刘疏影,装作没听懂刘疏影的意思,继续笑着,道:“刘姑娘说的是,可不得好好的护着嘛,要不然那些与她年纪相差不大、却因为她的耀眼夺目而被比得黯淡无光的小姑娘们还不知道会因为眼红嫉妒做些什么不得体的事情来呢!说来我还是幸运的,虽然哪哪都比不上钟姑娘,却因为早生了几年,否则被钟姑娘比成了什么都不成的蠢笨之人,恐怕是嫁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的人,就算没人比着,也一样嫁不出去!”刘疏影脸色微沉,完全没有了笑容。她知道范萱说这话是为了什么,说实在的,这话是她想要听到的,但不意味着她就能容忍范萱这般说话。淡淡的讽刺了一句之后,她又接着道:“而优秀的人,就算提出的条件再苛刻,也会有人上赶着求娶……钟妹妹,再过几年,等你及笄了,媒人恐怕会把钟家的门槛给踏平。” 刘疏影最后一句带了几分打趣,雪晴不依的嘟起嘴,娇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道:“姐姐就会打趣我?”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啊!”刘疏影笑,敏锐的发现除了眼面前的范萱之外,好些佯装不在乎、实际上却暗戳戳的关注着这里的姑娘齐齐的大松一口气,她心里冷笑,心里再一次后悔因为太后娘娘的几句话,就开口邀请雪晴陪她过来了。 “说到条件……”范萱心里同样大松一口气,但却没有因此完全放下心来,她看着雪晴,轻声道:“听说钟姑娘在中秋宫宴上,当着圣上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面直言不讳的说自己将来要招赘婿……” 因为雪晴的娇嗔而多了些笑模样的刘疏影直接垮了脸,冷冷的看着范萱,也就是还记得这是敬王府,今日是赵琳琅第一次设宴,要不然脾气一向不大好的她说不得要起身掀桌子了,就算眼前的范萱是她的熟人也不例外——刘启博是范萱之父范珅的座师,范珅能有今日,一半凭借自己,另一半则有赖于刘启博的指点和提拔。 因为这份渊源,范萱不过五六岁的时候,范珅和其妻就费尽心思的让与刘疏影年纪相仿的范萱接近刘疏影,和刘疏影亲近,对范萱、对范珅的都是有好处的。可惜的是范萱此人相貌普普、天资一般,根本入不了刘疏影的眼。 范珅夫妻退而求其次,又想让范萱成为像丁西月那样,刘疏影的跟班,可惜的是她不仅仅不擅长恭维讨好人,还总是在丁西月等人面前做出清高的样子,惹了丁西月等人的厌恶,遭了她们的排挤……如今,她在刘疏影眼中也就只是个见过很多次,不会认错、但也不熟悉的存在罢了! 对于范萱来说,刘疏影是个她想要攀附却怎么都攀附不上的,是她从小就羡慕嫉妒也有些畏惧的存在,之所以敢大着胆子说刚才的这些话,刚在刘疏影敲打的情况下挺着不走,不过是知道在敬王府,在这么多人面前,刘疏影轻易不会发作而已。 但是,刘疏影这么冷了脸,却还是让她心底一颤,脸上露出了几分畏惧畏缩,想要说的话没敢继续往下说。她是这样,一旁暗戳戳的关注这边的那些人也差不多,园子里骤然安静下来,最后就连赵琳琅停下与人交谈,将目光投了过来…… “姐姐~”雪晴轻轻的拉了刘疏影一把,等她脸色微微缓和之后,转向范萱,直接的道:“是有这样的事情,我是在宫宴上当着圣上的面说自己将来要招赘,这也是我将来择婿所坚持的条件……范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雪晴的直接让范萱脸色微微一红,带了几分尴尬的道:“钟姑娘别误解,我就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 “我也没说范姑娘问这些别有用意。”雪晴看着范萱,非常直接的道:“我只是觉得我与范姑娘初次见面,范姑娘就说这些,是不是交浅言深了?” “抱歉,我只是……”范萱脸色有些难看,她怎么都没想到雪晴说话会这么的直截了当,直接的让她有些下不了台,她看着一脸认真等她回答的雪晴,词穷了。 “只是担心我在这里出现,和你的目的一样,对吧?”雪晴了然的看着范萱,认真的道:“范姑娘,以己度人是非常要不得的,首先,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其次,我年仅十一,对我而言,现下最要紧的是学业!” 雪晴的话让范萱脸色爆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雪晴的话,刘疏影则冷笑的看着她,完全没有开口为她说两句话解围的意思,现场的大多数人也是满眼嘲笑的等着看戏…… “三妹妹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就在范萱尴尬得不知道该如何不丢人的下台、整个园子的气氛都有些僵的时候,有人站了起来,带了几分训斥的说了雪晴一句之后,直接道:“今日这宴会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范姑娘想多问两句也在情理之中……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为什么宣告自己将来要招婿上门的三妹妹会出现在这里。” “梅姑娘~”雪晴起身,神情淡淡的一福,站直身子之后,坦然道:“我今日不过是陪刘姐姐而已……不过,听梅姑娘的意思是今日的宴会除了别有目的的人之外,敬王府不欢迎其他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只能先行告退了,免得遭人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流言蜚语。” 插话进来的是怀仁侯府的三姑娘梅淑慧,梅汐涓二哥的长女,她能出现在这里还是梅汐涓费了心思,欠了人情的结果。 雪晴的话让梅淑慧噎住,她原以为她既然都开了口了,雪晴怎么着也得看在她的面子上软和些,退上一步。这样的话,范萱能有台阶下,而她也能在众人面前争点面子,现实一下她的与众不同。哪知道雪晴不但没有给她脸面,还说出这么一通话来。 “钟妹妹,这位是……”刘疏影微微挑眉,身为盛京一等一的贵女,刘疏影身边的跟班也都是像丁西月那样的,已经破落到只有虚有其名爵位的怀仁侯府的姑娘压根就没有认识她的机会,刘疏影自然不会认识她。 “她是怀仁侯府的的三姑娘梅淑慧……”雪晴微微的顿了顿,补充道:“我那三婶出身怀仁侯府。” “怀仁侯府?”刘疏影挑眉,干脆的道:“没怎么听说过,是那种除了名头和大门还能唬唬人,什么都已经被不肖子孙败得差不多的破落勋贵吧!” 刘疏影一针见血的评价让梅淑慧的脸色一白,但是她有胆子用那种训斥的口气和雪晴说话,却不敢和名声在外的刘疏影对上,只能咬着牙白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但是她就算一声不吭也不意味着刘疏影就会轻轻放过,她冷笑一声,道:“你有什么资格用那种语气和钟妹妹说话?又有什么资格为今日的宴会定性?或者说你拿到的请柬上写的不是敬王府桂花盛放,特邀宾客上门欣赏?” “我……”梅淑慧被刘疏影问得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她哪来的请柬,她能来是蹭着别人的请柬跟来的,而她也是少数没听到传闻,打扮得也像是给人相看的。 刘疏影也不指望她能答出个一二三来,她冷哼一声,转向坐在主位的赵琳琅,直接道:“琳琅姐姐,您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故意含糊 “香儿~”赵琳琅没想到刘疏影居然会将火引到她身上来,她微微一皱眉,眼底带了几分不满,声音却依旧柔和,温婉的曼声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刘疏影如今对赵琳琅又是尊敬又是袒护,像个贴心的不能再贴心的妹妹一般,但是在很久以前,赵琳琅曾经是刘疏影最恨的人。 那是赵琳琅刚刚嫁给杨禹枢的时候。无法接受杨禹枢不等自己长大就成了亲的刘疏影恨极了她,认为是她横刀夺爱,抢走了自己从小就想嫁的世子哥哥。 当然,刘疏影心底其实也大概明白,没有赵琳琅也会有张琳琅、王琳琅成为敬王世子妃,但被家人娇宠着,养出了一副骄纵脾气的刘疏影依旧仇视这赵琳琅。那个时候,她和赵琳琅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延续太久。 杨禹枢和赵琳琅成亲不过四个多月,赵琳琅有了身孕,并坐稳了胎的消息便传了出来。太后狂喜,敬王狂喜,就连裕正帝也表示了自己的欢喜之情,给了极为丰厚的赏赐。也就是那个时候,刘疏影才真正意识到,她从小仰慕的世子哥哥不但已经是赵琳琅的丈夫,还将成为赵琳琅儿子的父亲。 刘疏影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杨禹枢,喜欢到为了他而努力的改变自己。 因为杨禹枢爱画善画,为了能和他有更多交谈的话题,更多的共同爱好,她压着性子学画;因为太后喜欢下棋,为了能代替似乎总在忙碌的杨禹枢尽孝,她逼着自己学棋,耐着性子陪棋瘾极大、棋艺却非常一般的太后下棋…… 这份全心全意,没有任何杂质的喜欢,让她在意识到杨禹枢或许一辈子只会是她的世子哥哥之后,强迫自己改变对赵琳琅的态度,试着去接受赵琳琅这个人……改变需要一点点慢慢来,刘疏影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改变态度,但是从那个时候起,刘疏影在赵琳琅面前就努力的收敛自己的坏脾气。 刘疏影努力的收敛自己的坏脾气,而赵琳琅也努力的和刘疏影交好,在两个人共同的努力下,她们之间的关系日渐亲密…… 又过半年,赵琳琅“难产”生下敬王府的长孙杨瑞楠,传出了身体不大好的消息,已经与她十分亲昵的刘疏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与之相处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让着“病弱”的赵琳琅,心里就算有别的想法也都习惯性的顺着她。 杨禹枢的长子杨瑞楠今年虚岁四岁,这四年来刘疏影对赵琳琅的态度越来越好,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越来越亲你,赵琳琅偶尔的不当举动,她都不用解释什么,刘疏影就体贴的为她找好了理由…… 但现在,利用了雪晴的愧疚心情、敬王府的诡异场面、范萱的怀疑试探和梅淑慧的自以为是让刘疏影情绪坏到了一定程度,脑子一片混乱却又奇异的让她冷静而清醒。这奇异的状态,让刘疏影听出以前听不出来的漫不经心,有了一种完全不被人当回事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刘疏影浑身不舒服,也让她改变了平日对赵琳琅的盖度,没有如她所想的顺着她的语气呵呵两声,转移话题,而是异常认真的看着赵琳琅,道:“琳琅姐姐,不是我想让你说什么,而是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习惯是可怕的,习惯了刘疏影的事事依从,习惯了刘疏影的善解人意,当刘疏影忽然用这种带了几分倔强的语气与她说话,一副等着她给个交待表情的时候,猛然之间,赵琳琅哑口无言! “琳琅姐姐~”刘疏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改变给了赵琳琅怎样的冲击,她正色道:“外面的那些传言我也听说了一些……我不想相信那些传言,但也觉得无风不起浪,传言或许不属实,但未必就全是假的。因为这个,我虽然收到了您的请柬,却并不准备过来……我不想被人以小人之心猜测,被人带上一顶帽子。” 赵琳琅脸色难看,而范萱等人的脸色更难看,只有雪晴,虽然装出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却笑翻了—— “但是,我今日还是来了,还硬拉着钟妹妹与我一起来,至于为什么,我想您应该知道,就不需要我仔细解释了吧!”刘疏影一脸严肃的看着赵琳琅,等着她不情愿的,缓缓的点了头之后,才接着往下说道:“我原以为,我们来了之后,坐下来品品茶,欣赏欣赏桂花,说说笑笑,也就完了,哪知道这才坐下来,连茶水都没喝完一杯,事情就找上了我们……范姑娘,你不用解释,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钟妹妹是与我一起的,你因为猜忌而找上她和找上我有什么两样?” 范萱讪讪的吞下到了嘴边的话,心里懊悔不已——她真不该自以为和刘疏影多少有几分交情,就当出头鸟,这下好了,让刘疏影给记恨上了。 “琳琅姐姐,如果只是我独自来了,被人猜疑,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我是无所谓的,我已经很习惯被人议论的,但我不能让陪我来的钟妹妹被人说些难听的话。”刘疏影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如果今日这宴会并不欢迎纯粹的、来赏鉴桂花的客人,那么我现在就带着钟妹妹离开!” 她这是在威胁她吗?赵琳琅气得眼底泛红,但刘疏影认真的样子却让她明白,这番话不止是说说而已,如果她不能给一个满意的说辞,刘疏影还真的能干出拉着人抬脚就走的事情来。 如果依从本心,赵琳琅真希望这两人立刻离开,别在这个刺她的眼,但是她不能也不敢依从本心做事啊!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只能带着笑容,无奈的摇头,亲昵的道:“你这脾气啊~好好,我给你个说法便是。” 安抚了刘疏影一句之后,赵琳琅看向园子里的众人,脸上是一贯的温和,和声道:“如果说今日的赏桂宴纯粹只是因为今年的桂花长势特别好,让人看了满心欢喜,忍不住与众人分享这份美景和喜悦心情的话,相信诸位谁都不会相信,毕竟我的身子骨是众所周知的不好,为了几株桂花这般折腾是不大可能的。” 众人纷纷点头,都看着赵琳琅,听她解释——她们也想得个准话啊! 赵琳琅心里暗骂,她能给准话吗?当然不能啊,无论是肯定今日是为了给杨禹枢挑选继室的传言还是否定,说那是无稽之谈,都是不能说啊! 她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道:“外面的传言我其实也听说了一些,不多,只是听了个大概……我身子弱,今日的宴会又颇废了些精神和心思,甚至还因为这个病得好几天昏昏沉沉的,连中秋宫宴都没能出席。因为这个,那些传言在外面可能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但传到我耳中的却不多。” 众人再一次点头,还有几个靠她近些的殷勤的问她现在好些没……但是,刘疏影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脸认真的等着她把话给说完全了。 赵琳琅心里骂翻了天,但却也只能在斟酌再三之后继续道:“我之所以会举办这个赏桂宴是因为我嫁到盛京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举办过什么宴会……我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不知道还能熬到什么时候,就想趁着自己的身子还能撑得住,举办一个宴会,认识一下这些年来一直想要认识,却因为不争气的身体无缘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赵琳琅顿了顿,一阵苦笑,道:“我原本想要办的是一个盛大的赏桂宴,送出去的请柬更有百份之多,结果……疏影是我来往最多的,在我眼里,她和亲妹妹一般,我的心思她不能说全懂,但肯定比旁人更清楚……我的意思是,她知道我非常欣赏钟姑娘。六月的时候,我曾在刘家见过钟姑娘,听钟姑娘弹奏过一曲,那之后一直念念不忘,香儿妹妹应该是因为这个,今日才会费尽心思把钟姑娘给请过来。” 赵琳琅这番话说得很是含糊,最后一句话更有种画蛇添足的意有所指,这是她故意的,她就是想让在场的人认为她看中雪晴,而这也才方便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刘疏影很不满意,但是赵琳琅都已经示弱了,还拿自己的身体弱来说是,她也真狠不下心来再说什么,她最后只能将目光投向雪晴,轻声道:“钟妹妹,闹了这一通,好心情也没了,你看我们是不是……” “世子妃都说了今日的赏桂宴只是以赏桂之名广邀宾朋,没有别的用意,只是被人胡乱猜测了而已,我们若坚持离开,岂不是要浪费世子妃的苦心安排。”雪晴笑笑,扫了范萱和梅淑慧一眼,道:“只要别再有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人来啰嗦就好了。” 留也好,走也罢对雪晴来说区别不大,但留下的话,刘疏影不会那么难做人。 刘疏影冷哼一声,也扫了两人一眼,冷声道:“再有人来找不快,我们直接掀桌子走人便是!”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适 或许是因为雪晴和刘疏影明确的表示了自己前来只是单纯的给赵琳琅面子,并无其他目的,也或许是不敢再惹耐心没了多少的刘疏影,接下来没有任何人敢在凑过来说些有的没的,两人倒是难得清净的喝着茶,赏着花,悠闲地说说笑笑。 与两人相比,赵琳琅身边可就热闹太多——她一刻不闲的被人环绕着,听着她们说她并不喜欢听的话。 对此,刘疏影视若无睹,没有任何的表示,而雪晴则心里暗笑,暗自腹诽赵琳琅自找麻烦——自家人知自家事,赵琳琅还真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今日的宴会是为杨禹枢挑选继室才举办的,为了以后好自圆其说,她也确实送出了不少请柬,理由是邀人上门赏桂。 但是,请柬送出去的第二天,她便令人私下散布消息,说她身体越来越不好,在这个时候忽然举办宴会,是想趁着自己还有精力,为杨禹枢挑选一个能让他满意,也能善待他们的长子杨瑞楠的继室。 就算没有赵琳琅的这番操作,这般猜测的人也不少,她的这番作为不过是要谣言传得更快更广而已。 只是,赵琳琅没想到的是除了她派出去的人之外,还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让原本隐隐晦晦的传言传得人尽皆知不说,还在其中夹杂了某些“私密”消息,不但坐实了这宴会的性质还隐晦的点了杨禹枢或者她某些不能言说的“秘密”。 这直接让很多刚收到请柬的,抱着可来可不来,但最好还是来的心思的人家因为担心被人侧目,被流言缠身,改变了主意,早些日子派了管家或者管事妈妈上门告罪一声,并没有前来。 相反,像范萱这种、原本就仰慕杨禹枢,家中长辈又是敬王一脉的,得了请柬之后就满心欢喜,得了消息之后更是欣喜若狂。她们不但坚定了前来的决心,更卯足了劲,费尽了心思,想让自己在宴会上出彩,让赵琳琅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杨禹枢慧眼识珠,选中自己。 当然,还有那种单纯的只是为了不清楚局势,想当然的以为敬王世子深得圣心,将来就算不能继承大统也会有滔天富贵的,为了攀上高枝,想方设法,用尽一切关系,或者让得了请柬的人家将请柬转让,或者干脆想办法跟在别人身边蹭进来……梅淑慧就是这样的。 这就导致今日的宴会,除了刘疏影和被刘疏影拉着过来的雪晴之外,都是冲着杨禹枢继室之位来的。这些人,包括范萱、梅淑慧在内,都竞相凑到赵琳琅身边,或者努力的恭维赵琳琅、或者卖力的表现自己、或者不含蓄的表示自己对敬王世子杨禹枢的爱慕,当然,也有人委婉地表示,自己很有孩子缘,和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或者侄儿侄女相处的极好…… 对于这样的情况,赵琳琅在送出请柬之前就已经料想到了,但不意味着她就乐意被一群想要取代自己的人包围着……她眼底闪着藏不住的厌烦,却只能耐着性子,维持着面上的温柔和气,与这些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钟妹妹,我要去更衣,你呢?和我一起还是在这里等我?我会很快回来的。”没坐多久,也没喝几杯茶,刘疏影就觉得肚子胀胀的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头,看向雪晴。 “我在这里等姐姐吧!”雪晴笑笑,因为前世的经历,她对敬王府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戒备心,坐下来之后,看似和刘疏影一样,不止一次的举杯喝茶,但每次都只是略略的沾一下唇,但实际上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喝下一杯茶水。 “那你就在这你等我吧!”刘疏影点点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雪晴身后的明秀,又一次交待道:“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姐姐放心吧!!”雪晴笑笑,道:“我会在这里等姐姐过来,无论什么人和我说什么话,我都不会挪位子……哪怕是吟荷和我说什么也一样。” 刘疏影身后的大丫鬟吟荷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刘疏影却笑了,还想交代什么,却又觉得肚子一阵不舒服,最后只能笑笑,努力的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匆忙的离开。 刘疏影离开没多大的一会,一直在雪晴身后站着侍候的敬王府的那个丫鬟便从她身后迎出去,迎上一个静悄悄的出现在园子里丫鬟,和那丫鬟说了几句话之后,折返过来,恭敬的道:“钟姑娘,厨房那边刚好炖好了燕窝,您看是先上一份给您用还是连刘姑娘的一起送过来?” “先上一份吧!”雪晴淡淡的回了一声,丫鬟点头应诺,又走了过去,看着两人低声交谈,雪晴眼底满是玩味,低声道:“明秀,你说她们是在说燕窝的事情呢还是说我不好蒙,要另寻他法呢?” “姑娘想的什么就是什么。”明秀笑笑,微微顿了顿,道:“最近鸢尾教了奴婢一些东西,教奴婢怎么从一个人的脚步观察这个人是否习过武……奴婢不能肯定,但这位的脚步非常的轻盈,习过武的可能很大。” “就算是敬王府,像这样的丫鬟肯定也不多,让这样的站在我们身边侍候……真是荣幸啊!”雪晴冷嗤一声,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看着前来的丫鬟离开,而那丫鬟折返。 刘疏影去的时候脚步有些匆忙,回来的也快,进了园子看到在原地没有动的雪晴时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但是,她坐下没多大的一会,甚至都没来得及喝上一杯茶,肚子便又有些异样感,只能再次起身,交待雪晴一身之后再次离开……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雪晴的眼神冷了下来…… 等到刘疏影第三次起身的时候,不等她说话,雪晴就抢先一步道:“刘姐姐,我陪你……今日我若不陪你走这一趟,你恐怕得一直这样跑。” 刘疏影第二次起身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事情,她脸色难看的道:“不用,等我回来,我们就先行告辞!” “不,还是我和你一起走一趟吧,万一你只是凑巧不舒服呢?”雪晴笑笑,道:“总不能直接给人定了罪名吧!” 雪晴的话让在她们身后的那丫鬟的脸色微微有些微妙,眼睛中也闪过一丝着急,但不等她做什么,刘疏影就呆了几分发狠的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妹妹就陪我一起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出丑 “香儿,你这般脚步匆匆的是去哪儿呢?”刘疏影和雪晴刚出园子没多久,一个饱含含笑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刘疏影脚步微微一顿,脸上浮现失望难过的表情。 雪晴将刘疏影的表情尽收眼底,她非常理解刘疏影如今的复杂心情,她轻轻地碰了碰刘疏影的手,没有吱声。 刘疏影终究是刘家精心教养长大的姑娘,纵使心神激荡,也只是在那么一瞬间没有管理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而已。被雪晴这么忙轻轻地一提醒,几乎是立刻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她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转身,朝着似乎只是凑巧撞见她们的杨禹枢一福,乖巧的唤道:“世子哥哥~” “嗯~”杨禹枢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带着和刘疏影非常相似的温和笑意,看她们的目光也温文如玉,温和的道:“你不在木樨园赏花,过来这边作甚?你不是最爱桂花的吗?木樨园今年有几株丹桂开得非常好,一眼看过去,仿佛火烧一般灿烂绚丽……” “木樨园今年的桂花开得确实非常美!”刘疏影点点头,心头虽然失望,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她很难因为一些失望就给杨禹枢脸色看,她带了几分赞叹的道:“美得让人感到窒息,恨不得就那么呆在桂花树下,看到天荒地老。” 杨禹枢好笑的摇摇头,又道:“既然这么喜欢,怎么还跑这里来了?还拉着钟姑娘与你一起?” “我……”刘疏影刚说出一个字,肚子就传来一阵异样,她颇为紧张的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脸色难看的咬着下唇,用力的紧缩小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失态。 “香儿?”杨禹枢微皱眉,一脸疑惑的看着刘疏影,他知道刘疏影这是第三次往外跑,这也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但他们事先的设计和现在还是有出入的,而这个出入是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的,所以他根本就想不到刘疏影这会是怎样的一个尴尬的状态。 “没事,我只是有点儿不舒服。”努力的憋了一下,那种异样的感觉稍微不是那么强烈,觉得应该还能再忍上一忍之后,刘疏影笑了笑,笑容之中带了几分勉强,她略有些急切的道:“世子哥哥,我和钟妹妹有点儿事……” “你能有什么事情?”杨禹枢微微挑眉,不以为然的顺口说了一句,完全没有留意到刘疏影因为努力的憋着忍着,脸色额头微微的冒出了些许细汗。 他朝着一旁走了两步,走到了刘疏影和雪晴正对面,也恰恰好的挡住了她们继续往前的路,而后将目光投向雪晴,眼神越发的温和,声音更是温柔得仿佛怕吓到人一般。他和道:“中秋宫宴之后,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姑娘……听过姑娘那超凡入圣的琴声,看过姑娘令人拍案叫绝月下昙花竞芳华的昙花图之后,再看别的画作、再听别人弹奏,总觉得淡然无味……” “世子哥哥~”刘疏影眼底浮起一丝红,带了几分咬牙的道:“我和钟妹妹还有要紧的事,我们……” “香儿~”杨禹枢轻皱眉看向刘疏影,脸上带着不是很明显却也看得出来的不满,但声音依旧温和,道:“香儿,钟姑娘难得应邀前来,我也难得能与她相遇,我就与她打声招呼,你怎么就……” “我……”刘疏影气绝,她怎么了?她被人当枪使,她被人算计,她现在肚子非常不舒服,为了忍着不出丑,都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可是他呢?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有多难受,不但挡着她们的路,非要拦着她们说话,还用一副她不懂事的眼神看她……明明她是最委屈的那个好不好! 又气又急又恼之下,刘疏影一直努力的紧缩的小腹微微一松,而后所有人都听到了“噗”的一声…… 杨禹枢一怔,这是…… “这下你满意了吧!”刘疏影从来就没有在人前这般出过丑,她脸涨得通红,再也按耐不住满心的委屈,道:“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了吗?你以为我不想惬意的坐在桂花树下,感受着簌簌下落的花,品着茶吃着小点心,听着人说说笑笑吗?” 刘疏影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一边哭着一边不顾后果的道:“装什么巧遇呢?就为了能来这么一出不期而遇,就在茶点里做手脚……” 刘疏影在旁人面前素来傲气十足,经常是怎么想就怎么说,鲜少会考虑别人是不是受得了,听了又会是什么感受,但是,在从少女心萌动时就仰慕的杨禹枢面前,却是要有多么的温顺乖巧,就有多么的温顺乖巧。 但是,杨禹枢在意料之中的出现,坐实了她之前的猜测,让她心头慢慢的都是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失望,加上被人算计、被人当枪使的反感情绪……尤其是当着杨禹枢这般出丑,别说一直被娇宠着,从来没有受过委屈的她,就算换个心思深沉的来,也得崩溃,哪还记得眼前这个是她仰慕了多年的人?哪还记得在他面前装乖卖巧啊! “香儿?”杨禹枢也万万想不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他看着彻底崩溃的刘疏影,想上前哄她一哄却又因为雪晴而却步—— 雪晴轻叹一声,摇摇头,上前扶住刘疏影,朝着吟荷,问道:“还远吗?” “竹林后便是!”雪晴问得似乎没头没脑,但吟荷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指着杨禹枢身后不到五米的一小片湘妃竹林道。 这一小片竹林不大,也不甚茂密,能够影影绰绰的看到竹林之中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看起来非常雅致,哪知道却只是个更衣之所。 “世子,无论您有什么话想说要说,都请您稍等!”雪晴看向有些犹豫的杨禹枢,脸上是一点都不曾掩饰的嘲讽之色,道:“这点儿风度,想必您还是有的吧!” “香儿,抱歉,我不知道你……”杨禹枢脸色尴尬的道了一声歉,往一旁让了让,却又满脸无奈的道:“可你也是,要不是你吞吞吐吐的怎么会……快去吧!” “是我吞吞吐吐还是你总是打断我,不让我把话说完?”刘疏影气苦,她确实不大好意思把话说清楚,换了谁也不好意思直说吧,可是她至少一再的表示她不舒服,她和雪晴有事……他但凡有心,就应该知道她的意思,而不是一再地打断她的话,而后自顾自的说自己的。 杨禹枢被刘疏影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好在刘疏影说完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微微沉了沉雪晴扶着的那只手,雪晴会意,扶着她就往前走,将脸色尴尬的杨禹枢丢在原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意图 “香儿~”雪晴和刘疏影才从竹林后走出来,就听到杨禹枢的声音。 刘疏影没想到杨禹枢居然还没离开,眼中闪过意外惊讶和失望,雪晴脸上也带了讶色,但心里却一点都不意外——她们不过是在里面耽搁了小半个时辰而已,杨禹枢不至于脸这么一点点耐心都没有。 “世子哥哥还在啊!”刘疏影的神色淡淡的,没有了以前在杨禹枢面前情不自禁的亲昵模样——虽然在吟荷的侍候下简单的打理过妆容,就算与她相熟的人也未必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方才几近崩溃的大哭的痕迹,情绪也在小半个时辰内调整过来,实际怎么不说,但至少看起来冷静而理智……但是,也就是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而已! “香儿好些了吗?”杨禹枢一脸关切的看着刘疏影,眼底满是诚挚,满是歉意的道:“方才是哥哥不对,粗心大意,不但没有发现你不舒服,还一再地打断你说话,甚至还责怪你……我这里向妹妹赔不是了!” 无论从表情声音还是眼神,都能感受到杨禹枢的歉意、关心和对刘疏影那种仿佛发自内心的怜惜,他这样,让心里依旧还带着怨怼的刘疏影脸色又好了很多,抱怨消失了大半,叹口气,道:“世子哥哥无需这般,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想让我丢人,以后别这样就好了。” “香儿不怨我就好!”杨禹枢大松一口气,看着他装模作样,雪晴心里冷嗤一声——她可不认为杨禹枢对刘疏影能有什么真感情,他但凡对刘疏影这个几乎是他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姑娘又那么一点点怜惜和仁慈,就不会由着刘疏影迷恋他,甚至因为他的缘故,到现在,都已经及笄了,都任性的咬死不配合父母为她张罗亲事? 刘疏影笑笑,笑得很勉强,杨禹枢则关切的看着她,轻声道:“方才我叫人过来问了,知道香儿这是第三趟了……这不正常,说不得是茶水点心出了什么问题。只是,木樨园的客人还在,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查,也不能将琳琅见过来问个究竟,只能让人先把茶水和点心撤了下来,让人仔细查看。” 杨禹枢的话让刘疏影的脸色又一次缓和很多,依旧有几分忿忿的道:“点心和茶水肯定有问题,要不然我怎会……世子哥哥,我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般出过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刘疏影眼眶微红,十五六岁的姑娘家,最是爱美爱面子的时候,就算是在关系好的小姐妹面前出这样的糗也会觉得面子扫地,何况是在爱慕了很多年的男子跟前? “我知道让你受大委屈了!”杨禹枢温和的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安抚的意味,他和声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你暂且到客房休息,等着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茶水和点心我也会让太医好好的查验,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过是一点点不舒服而已,我回去让府医看看就好,哪用得到大动干戈的请太医。”刘疏影脸上闪过感动,但再怎么感动也没有让她忘记方才出丑的尴尬,她现在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呆了,她摇摇头,轻声道:“我要先回去了……世子哥哥,我就不去与琳琅姐姐告辞了,你让人知会她一声吧!” “我怎能让你不舒服着离开,万一路上……”杨禹枢微微顿了顿,道:“听我的,等太医来给你看过,服了药,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再慢慢回去。” 杨禹枢怎么可能让刘疏影就这么就离开——她一走,雪晴肯定不会留,雪晴走了,今日所有的安排算计不都白白浪费了吗? 当然,他挽留刘疏影也不仅仅是因为雪晴,就算不考虑雪晴,他也不会让不舒服的刘疏影就这么离开——他对刘疏影确实没多少真感情,但是没感情并不意味着刘疏影对他来说就不重要。相反,与杨禹枢而言,刘疏影一直都是是非常重要的人,是在将来他最需要的时候可能派上大用场、甚至可能决定某些和大业攸关的大事的关键人物。 刘家两代只有刘疏影这么一个姑娘,刘家人自然将她视为掌上明珠,从她出身起就倾尽所能的娇养她,恨不能将所有好的好东西都捧到她跟前,只要她开口,再怎么困难的事情刘家人都有可能答应。 因为这个,杨禹枢曾在刘疏影身上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功夫,也耗了不少时间……他并没有白费心思,他成功的让自己成为刘疏影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在刘疏影心里的地位一度超越了刘家任何一个人。 这一点,曾让杨禹枢很是得意,尤其是在他娶妻生子之后,刘疏影对他的仰慕不但没有削弱,反而爱屋及乌的对赵琳琅和杨瑞楠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刘疏影身上耗费的一切很值得。他相信,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无论是什么事情,无论那事情有多么的困难,甚至做那些事情可能会伤及刘家的利益,刘疏影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他,甚至逼着刘家人去做……只是他从来就没有亲自向刘疏影开过口而已。 什么事情多了都会显得不是那么的珍贵重要,这向人开口也是一样,开口的次数多了,说不得还会影响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和地位。与其让刘疏影做自己只是需要多费些功夫的事情,不如保留着,在最重要的时候再开口的好……这也是这次会是太后开口,让刘疏影邀请雪晴前来赴宴的原因之一。 杨禹枢曾经是最了解刘疏影喜好的人,但,只是曾经。和赵琳琅一样,他已经非常习惯了刘疏影事事以他为重、事事以他为先,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先习惯性的想着他…… 这也是方才他会枉顾刘疏影的不适,不但的一再打断她、没让她把话说完,在刘疏影出丑之后,还用那种略带责怪的语气说她的原因……结果,不小心踢了钉子! 不过,杨禹枢终究是个心思深沉的。刘疏影和雪晴进了更衣室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闲着,不但叫了人过来问话,详细的问清楚了在刘疏影身上发生的事情,还立刻做出了相应的改变——放低身段,用和蔼关切来软化刘疏影,不但要将她重新笼络过来,还要借助她,把雪晴留在敬王府,至少要将两人留了在敬王府用晚膳。只要她们留下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世子哥哥,真的不用了!”对杨禹枢的关心,刘疏影很受用,但是她现在真心不舒服,最想的就是赶紧回家,回到自己的闺房,她摇摇头,道:“琳琅姐姐正忙着招呼客人,我要留下来,不是给你们再添麻烦吗?” “算什么添麻烦呢!”杨禹枢笑,微微顿了顿,道:“你要是担心琳琅忙不过来没有陪你的话,不是还有钟姑娘吗?我相信钟姑娘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钟姑娘,你说呢?”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雪晴心里冷笑,但脸上却是一派的天真,道:“世子这话听着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呢?敢问,您到底是关心刘姐姐,不忍心让刘姐姐不舒服着离开呢,还是想借此将我们扣在敬王府呢?” 雪晴这话说的颇为不客气。前世的经历和今生不多的接触了解,让雪晴明白对杨禹枢赵琳琅说话就得用这种直接老实不客气的态度。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稍微软上一份,语气委婉些,他们就能装作听不懂拒绝,而后半强迫的逼着人不得不随了他们的愿……她可不想让他们如愿!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开脱? 刘疏影的脸在马车动起来之后彻底垮了下来,努力端着的冷静不复存在,脸上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苦涩表情,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蔫的…… 作为前世被刘疏影一度嫉妒到疯狂的对象,雪晴心里特别明白刘疏影对杨禹枢用情有多深,知道方才发生在敬王府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和伤害会有多大……她心里叹息一声,轻轻地靠向刘疏影,伸出手环抱着她,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没事,我只是……”刘疏影微微顿了顿,苦笑一声,迷茫的眼神让雪晴知道她心里非常的难受,想要说自己没事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让听的人相信她真的没事。最后,她干脆没说,而是看向雪晴,道:“妹妹不用担心,也不用安慰我什么,我会好的。” “我相信姐姐!”雪晴轻声道:“我相信姐姐一定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整理好,也相信姐姐能够坚强自信的面对一切……姐姐可是盛京双姝,是我敬佩的人。” 刘疏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眼中依旧充满迷茫之色,轻声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强自信,也没你想的那么厉害,我……钟妹妹,我真的很难过,我真的不确定,如果不是你说了那样的话,让世子哥哥若再挽留有强行扣人的嫌疑的话,他会不会让我们先行离开?我……我……” 刘疏影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人有的时候非常矛盾,如果雪晴一个劲的安慰她,为了不让雪晴把她给看扁了,她肯定会死鸭子嘴硬,无论心里有多么的难受煎熬,也会咬着牙,坚持说自己很好自己没事,可雪晴说她坚强自信,她反而把脆弱展现了出来。 “姐姐,你这是……”雪晴手足无措的看着她,有几分笨拙的道:“可是又不舒服了?要不然我们直接去医馆?” “我是心里难受!”刘疏影的泪水溢出眼眶,顺着腮一颗接一颗的滑落,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悲恸的道:“我真的不愿意相信世子哥哥……妹妹,你不知道,我看见他的时候我心里的那种感觉,我……” “姐姐,你别这样,或许真的就只是凑巧呢?”雪晴开解着刘疏影,努力的开解着她,也努力的为杨禹枢辩解道:“那是敬王府,世子在自家的园子里闲逛一二在正常不过了,你说可是?” 雪晴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看不懂人心的,但与对人心掌握得如炉火纯青的晏胖子生活了十多年,雪晴至少明白这个时候怎么说,才能让事情演变成为她想希望的那样。 如果顺着刘疏影的语气说杨禹枢的不是,说他们心怀不轨,刘疏影或许不一定会反驳,但也会情不自禁的为他们开脱,毕竟那是她仰慕了多年的人,承认他不好,就得承认她自己眼瞎,但她要是努力的为杨禹枢开脱…… 但凡是人,都有和人唱反调的心理,刘疏影肯定更乐意听到为杨禹枢开脱辩解的话,但比起听自己的“劝说”,接受自己的开脱之词,她更可能的是死鸭子嘴硬的反驳自己。要反驳自己就需要找理由证据——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他们设局,想要算计自己,很多事情都是经不起推敲,刘疏影想要找证据,简直是一抓一个准。 “在自己园子里闲逛确实正常,但也得分时候和地方啊!”刘疏影苦笑,道:“赵琳琅今日宴请的都是女客,我们去的是距离木樨园最近的一处更衣的地方,今日的女客但凡需要方便的,都有可能会去那个地方……” “这个……”雪晴微微皱眉,而后眼睛一亮,道:“姐姐怎么能肯定那里距离木樨园最近?我们方才在那里呆了小半个时辰,但除了我们却没有任何人进去,或许还有别的更近的地方,只是姐姐不知道而已!” “只有我们就更可疑了!”刘疏影冷笑,道:“或许只有给我们上来的茶水点心有问题,但不可能想要更衣方便的不可能只有我一个,那些人肯定是被下人引着去了别的……我明白了。” “姐姐?”雪晴满眼迷惑的看着刘疏影,不解的道:“你明白什么了?” “妹妹可知道赵琳琅的出身?”刘疏影问了一句,不等雪晴回答,就直接道:“她是益州赵家的嫡长女,从小就照着世家大族的长媳来教养,最擅长的就是打理内宅,做一个贤内助……当初,太后娘娘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亲自出面,与赵家族长赵琳琅在祖父商谈,为世子哥哥求娶她的。她嫁给世子哥哥这些年,虽说身体不佳,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需要静养,但敬王府仍旧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后娘娘不止一次的夸赞过,说她贤惠能干,甚至……甚至……咳咳,反正就是非常非常的能干了。” 雪晴心里冷笑,甚至什么?刘疏影没说出来,但雪晴却也知道——前世,太后夸赞赵琳琅最多的就是贤惠能干,处理内务是一把好手,就连钱皇后都比不上她。 “这样能干的一个人,办事又怎么可能不面面俱到呢?”刘疏影冷笑,道:“我敢肯定,为了今日的宴会,赵琳琅肯定在会让人将木樨园的那几间屋子整理出来,今日赴宴在那些人,无论是不小心把茶水什么的洒身上,需要清洗或者换备用的衣裳,还是茶喝多了需要方便,都能够在不离开木樨园的情况下解决。” “那姐姐为什么还……”雪晴一怔,但问了一半便打住,道:“是因为姐姐对敬王府很是熟悉,什么地方该怎么走都很清楚,就连问都不知问一声,就去了我们方才去的那里更衣,对吧?” “我确实没有问就去了那里,但以赵琳琅的缜密心思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我敢肯定,除了特定的人以外,今日来赴宴的这些绝对走不出木樨园,赵琳琅一定派了人在各处值守,提醒来客不要走错了地。”刘疏影冷笑连连,道:“说白了,我们之所以能出木樨园,能去那里,是因为她希望我去那里或者说拉着你去那里……不去那里,又怎么可能遇上世子哥哥呢?” “这个……这个……”雪晴似乎词穷了,结巴了好几次,眼睛又是一亮,道:“算计这一切的都是赵琳琅……姐姐,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赵琳琅给我的感觉和严浅忆一模一样,像他们这样的,看起来比谁都温柔,算计起人来比谁都狠……今日的这一切肯定都是她的算计!” 最后一句话,雪晴的语气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妹妹说的没错,像她们这样的,看着比谁都温柔,但算计起人来比谁都狠!但要说一切都是她的算计,未免……”刘疏影一脸苦笑的摇头,而后微微一怔,看着雪晴,道:“你似乎在为世子哥哥开脱……为什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问医 刘疏影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怀疑,眼底也闪烁着雪晴曾经熟悉的光芒,雪晴心里透亮,眨巴着眼睛,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略带心虚的道:“我哪有为世子开脱啊,我不过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姐姐,你别这么看着我!” “谁让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刘疏影轻嗔一声,眼底的怀疑更浓了,故作不在意的道:“难得见你努力的找说辞为人辩解,这般反常,我岂能不惊讶?” “哪有反常啊,不过是……嘿嘿~”雪晴忽然打住,轻轻的吐了吐舌头,没把话说完。 刘疏影沉着脸看着雪晴,雪晴瘪瘪嘴,无奈的道:“姐姐,我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而已!” “怕我不高兴?”刘疏影微微一怔。 “是啊!”雪晴点头,道:“敬王世子是你敬佩仰慕的人,我要敢说他的不对,你听了能高兴?心里能舒服?” 刘疏影无奈摇头,眼底的怀疑淡得几乎看不见,道:“你还知道顾及别人的心情,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我哪至于连这个都不懂啊!”雪晴吐吐舌头,心虚满满的样子,老实的道:“敢当众毫无忌惮、不管是不是会戳到别人心窝子的畅所欲言,不过是仗着自己小,就算是说错了话,说了不该说的大实话,说中了某些人的痛处,他们也不好意思当众和我过不去而已!” 雪晴的话让刘疏影又一次摇头,眼底的怀疑总算是看不见了。雪晴似乎没有察觉这一点,继续道:“但不是对所有人都能这样的!那些我不在乎、也不在乎我的人,自然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但对自己人可不能这样。姐姐对我处处照顾、处处回护,我若仗着姐姐对我好,就肆无忌惮的乱说话,那未免也太没良心,太让人心寒了些!” 雪晴的话让刘疏影微微有些失神,而后忍不住一阵苦笑,叹息道:“要是所有的人都能像妹妹这样想就好了?” 雪晴先是微微一怔,脸上很快闪过了悟,她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姐姐也别总往坏处想……依我看啊,今日仗着姐姐对她一边赤诚就算计利用姐姐的只有赵琳琅,敬王世子或许也被她蒙蔽了……对别人不说,但世子对姐姐肯定还是非常关心的,他都为姐姐请太医了……” “敬王府养着好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其中就有一位擅长识毒解毒!”刘疏影淡淡的,道:“如果真想知道给我们准备的茶点里面是不是放了不该放东西,直接让这位出马就是,何须大费周折的请什么太医?” “这……这……”雪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结巴了几声之后,干脆闭上了嘴。 “这又是怎么了?”刘疏影挑眉看着雪晴。 “我发现我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还是闭嘴别说话的好!”雪晴满脸无奈,似乎对自己一个劲的安慰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有些沮丧。 刘疏影笑笑,笑容中带着苦涩,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嘶~” “怎么了,姐姐?”雪晴满脸关心的道:“可是又不舒服了!” “嗯!”刘疏影深吸一口气之后,缓缓吐出,眼底满是怨怼,脸上也有藏不住的恨恼,道:“看来,那些茶点里下的药份量不轻!” “姐姐,还是赶紧找个医馆先看看吧!”雪晴有些着急,一脸担心的道。 “是啊,姑娘!”与她们共乘一辆马车,但上车之后却一直没有出声的吟荷眼底满是焦急的附和一声,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眼睛一亮,转过头来,道:“姑娘,前面转过去就是奴婢和您提过的平安医馆……” “就是那个大夫医术高明,有要求病人隐瞒掩饰身份的平安医馆?”刘疏影眼睛一亮,她自然是希望能赶紧找大夫看过,让自己摆脱如今这种非常尴尬难堪的状态,但首先得找得到信得过的大夫,不会把她在敬王府中算计的事情泄露出去啊! “就是那个平安医馆!”吟荷点头,一脸关切的看着刘疏影,道:“这边过去只有几步路,姑娘若是担心旁人从马车看出什么的话,可以下车走过去。” 刘疏影微微有些犹豫,但腹中传来的轰鸣声让她不敢迟疑,点点头,道:“帷帽呢?” “姑娘是被人下了药,服食之后会腹中不适,忍不住一趟一趟出恭,忍不住出虚恭。”给刘疏影把过脉之后,大夫简单的道:“这药对人身体原无多大损伤,姑娘腹中空空之后,药效自解,不用开方抓药。” 要等到腹中空空?刘疏影有些受不了,不等她开口,吟荷就着急的道:“除了等药效自解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再不能确定这位姑娘到底服下的是哪些药物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等药效自解。”大夫摇摇头,道:“会导致这位姑娘现在这种情况的药物太多了……” “大夫,请您看看这个!”明秀打断了大夫的话,掏出一个帕子,递过去,道:“帕子里包着的是姑娘今日吃过的几样点心的碎屑,印记是茶水留下来的。” “这个丫头不错,心细!”大夫夸了一声,接过帕子,打开,闻了闻,又小心的尝了一下点心碎屑的味道,笑了,道:“这里至少放了四味药,两种服下不到一刻钟就会忍不住要出恭,一种服食之后会腹中轰鸣,还有一种药会让人一个劲的出虚恭……每一味药服食之后都会让人出糗,而四味药混在一起,起效快,药效时间长,各种反应交替出现……啧啧啧~下药的人还真够狠的,摆明了想让这位姑娘在人前出大丑。” 大夫一连串的啧啧声让刘疏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过她带着帷帽,大夫压根就看不到她的脸色,继续带了些看笑话的意味道:“小姑娘,是不是和人争风吃醋的时候被人下了药?” “大夫何出此言?”刘疏影微微一震。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大夫呵呵一笑,道:“这样的手段,为的只是让你带人前、当然,要是在你们都喜欢的人前狠狠的出丑,就算你以后能厚着脸皮当做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你们喜欢的那个人呢?一看到你,就想到你忍不住出虚恭,因为要出恭憋得面红耳赤或者一个劲的往茅厕钻的样子,那男人还能对你有好感吗?这手段,高明啊!” 刘疏影咬牙,雪晴则轻叹一声,道:“大夫,您有办法让家姐不受这药物困扰吗?” “知道什么药了,自然有办法,我给她扎两针就好!”大夫干脆的取出针囊,他也就随便笑话两句而已,小姑娘家脸薄,不高兴了,他也不会再说下去,笑着道:“保证两针下去,你的困扰就没有了。” 第三百六十章 不见 “姑娘,你回来了?”雪晴才进屋,听说她回来的秦氏就跟着进来了,脸上带着关心,眼底藏着诧异,问道:“怎么这会就……可是宴会上出了什么事情?” “刘姐姐有些不舒服,我们就先行告辞了!”雪晴简单的道,没有与秦氏细说,因为她知道,让秦氏知道那些事情除了让她着急上火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秦氏甚至不能给她什么有用的建议。 前世,秦氏给她的感觉是心思缜密、处事不惊、几乎无所不能,但重生回来之后,她才发现,秦氏并没有那么能干,她心太软,心思细腻大局观却不足,很多时候只能看得到眼面前的一点点事,考虑事情并不长远…… 雪晴能够理解,毕竟如今的秦氏只是一个三十出头、一直都被困在内宅之中,打理些闲杂事情的管事妈妈而已。没有经历过被算计到几乎性命不保,没有经历过担心受怕的颠沛流离、更没有经历过夫死子亡的剜心之痛,没有一再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失去却无能为力……没有这些经历,她很难蜕变成前世那个精明厉害、得理不饶人、当狠则狠的秦嬷嬷。 如今的秦氏足够能干,却不够精明厉害,不够强硬,这让二房尤其是梅香园的丫鬟婆子们对她尊敬有余敬畏不足,这是香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胆子一再犯错的原因。雪晴之所以将香菱交给钟绘静、而不是自己亲自处置,以儆效尤也是不想让她出面为其求情…… 对雪晴来说,香菱是一定要除去的人,她在自己身边太久,不借此机会、借钟绘静的手除了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跳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但秦氏肯定不会这么想,肯定不忍心看着香菱死,也肯定会出面求情,让雪晴至少留她一命但,而后不得不再放香菱一马。 对这样的秦氏,雪晴并不觉得失望,她甚至希望秦氏能一直这样,她希望今生在自己的谋算下,自己一家三口能够平平安安、和和顺顺,而他们身边的这些人也能一家子在一起,和和乐乐,平平安安的,尤其是秦氏一家和钱青禾一家……前世,他们失去了太多,太惨烈…… “这样啊!”秦氏点头,而后关切的道:“刘姑娘怎么了?可要紧?可要备份礼物过去探视一番?” “从敬王府出来之后我们路过平安医馆,刘姐姐已经请大夫看过,扎了两针之后已无大碍,还有精神把我先送回来呢!”雪晴笑笑,道:“奶娘,我早上出门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吃,我饿了,你给我去煮碗面吧!” “姑娘什么都没吃?”秦氏吃了一惊,脸上闪过心疼,道:“早上厨房炖了鸡,奴婢给姑娘弄一碗鸡丝面,马上就好!” 秦氏说着就去了,雪晴无奈的摇摇头,明秀这个时候已经给她找好了轻便的衣裳,一边侍候着雪晴卸妆换衣,一边轻声道:“姑娘不想让秦妈妈知道今日的事情?” “那些事情奶娘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是多个人着急上火罢了!”雪晴微微摇头,道:“爹娘那里也瞒着……爹爹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把自己的当好差,只有那样他才能得圣心,他得了圣眷,那些想要算计我们的人也就能多些顾忌,至于娘……她如今最要紧是就是安心调养,不能伤神。” “奴婢明白了,奴婢会小心些,奴婢会和宁宁妹子打声招呼,避免让二老爷和二夫人听到不好听的,影响他们的心情。”明秀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姑娘,你说今日刘姑娘是中了敬王世子妃的算计吗?在茶点里下了整整四味药,这是铁了心想让刘姑娘当众出大丑啊!” “看起来,赵琳琅的嫌疑最大,她是敬王府的女主人,内宅一直是由她来打理的,今日的宴会也是她亲办的,没有她的吩咐,断然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但是……”雪晴微微摇头,道:“正因为这样,赵琳琅才不会做这种浅显、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就算为了制造机会好引我去见敬王世子也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比起在茶点中下/药,她定然还有更隐秘、更有效的办法,真没有必要冒着让刘姐姐生怨,进而和她、和敬王府疏远的危险,借着算计刘姐姐达成目的。” “不是她又会是谁呢?”明秀皱眉,手上麻利的将雪晴换下来的衣裙放到一边,准备一会拿过去让人清洗。 “这个就不好说了!”雪晴语气淡淡的道:“不过,有一种可能……赵琳琅或许确实在茶点里做了手脚,当然不是下药,而是更隐秘的手法,让人吃了点心喝了茶之后会憋不出的想如厕,但绝对不会那么急切,更不会那么频繁。” 明秀点头,赵琳琅是益州赵家嫡女,管家的手段是当今太后连连称赞的,就算太后出于某些私心,夸大了她的本事,但就冲着她是太后费尽心思为亲孙子求娶这一点,也可以肯定她绝对厉害。 “我猜啊,这件事情有几种可能。其一,办这个事的下人自作聪明,觉得那样做效果不好,就擅自加了点料……那个大夫不是说了吗,茶水点心李足足有四味药,不出意外的话,其中一味极有可能是赵琳琅吩咐人放的,另外一味则是自作聪明的人加上的。”雪晴微微挑眉,道:“刘姐姐爱慕敬王世子并不是什么秘密,别看她如今对赵琳琅亲昵有加,但也有过将赵琳琅视为眼中钉,不遗余力的给赵琳琅制造麻烦的过去,尤其是她都已经十六岁了,却连谈婚嫁的对象都没有确定,摆明了对敬王世子还不曾死心……” 说到这里,雪晴叹息一声,不大明白刘家在这件事情上纵容着刘疏影是出于什么考量。 “我相信赵琳琅心里对她肯定是有忌惮甚至恨意的,这种恨意赵琳琅在别人面前肯定会掩饰好,但在自己最信任的心腹面前却可能会抱怨……在不知道已经有人自作聪明,擅自多加一味药的情况下,她的某个心腹抱着为她出口恶气,借这个机会,再添上一味药,让刘姐姐憋不住,在人前、尤其是在敬王世子面前出丑的可能还是非常大的。”雪晴微微一笑,道:“这可能是第三味药的由来,至于第四味药……我就猜不出来了。” “第四味药是奴婢添的!”明秀脸上带着心虚,轻声道:“奴婢只有机会抓了点你和刘姑娘面前的点心碎屑,没机会碰茶水,而奴婢只能肯定茶点里肯定有猫腻却不能确定是在茶水里还是点心里……奴婢身上刚好放了点会让人出虚恭的药粉,姑娘更衣的时候,奴婢趁着没有人……” 所以,第四味药是明秀诬陷人的!雪晴看着明秀,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夸你干的好吗?” 明秀眼底的紧张在雪晴笑出声之后淡去,轻声道:“姑娘不怪奴婢擅作主张,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会怪你的,不过,仅此一次!”雪晴摇头,而后脸色微微有些严肃,道:“有些手段,用一次便已经足够了,用第二次,不但不会有作用,反而可能被人翻出旧账。” “奴婢明白!”明秀神色严肃的点头,道:“奴婢以后不会再在身上带类似的药粉。” 雪晴点点头,又笑了起来,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道:“就算那些茶点里只有三味药,也够赵琳琅头疼的……就算在茶点里加料或许不是赵琳琅的主意而是敬王府那几位默认的事,但是把事情办成现在这个样子,赵琳琅肯定会被问责……还有今日赴宴的那些姑娘……敬王府今日的宴会,算是办砸了!” “今日赴宴的那些,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对劲。”明秀也笑了,她可是知道雪晴让闵月暗地里散布了什么信息出去,她喷笑,道:“也不知道今日之后,会有怎样的传言出来~” “什么传言?”秦氏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鸡丝面和一盅鸡汤,她笑着道:“姑娘,面好了,你趁热吃!” “嗯!”雪晴点点头,秦氏小心的将面和鸡汤放到桌子上,又看向明秀。 明秀笑笑,道:“今日去赴宴的那些姑娘一个个只差在脸上写着想敬王世子当继室了,她们围着世子妃努力地表明自家有多合适……对了,梅家的那位三姑娘也去了。” “怀仁侯府啊,一代不如一代了!”秦氏摇摇头,看着雪晴拿起筷子吃面,道:“明秀,你也什么都没吃吧,我煮了不少面,剩下的在灶上,你赶紧去吃吧!” “谢谢秦妈妈!”明秀笑着道谢,而后告退一声就出去了,但没等雪晴吃上几口面,她又折返回来了,道:“姑娘,表姑娘来了,想见你。” 崔亚妮?雪晴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崔亚妮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但是她却没有与她周旋的心情,摇摇头,干脆的道:“不见!” 第三百六十一章 毒计 “表妹,你这是……”阴沉着脸的崔亚妮转身没走几步,就撞上爱晴,看着崔亚妮阴沉的滴得出水来的脸,爱晴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道:“谁惹表妹不高兴了?是……”她往崔亚妮身后五六步远的梅香园看了看,不确定的道:“是三妹妹?” 崔亚妮阴着脸没说话,爱晴则当她默认了,微微一皱眉,道:“三妹妹怎么能这样?我去说说她!” “别费神了!”崔亚妮冷冷的看着看似为她鸣不平的爱晴,冷冷的道:“表妹不见人。她那大丫鬟说她很累,回来之后简单的梳洗之后就躺下了……哼~出去一两个时辰,能有多累?就把她累趴下了吗?” 原来是吃了闭门羹啊!爱晴心里了然,脸上却带着恍然的笑,道:“三妹妹从小就养得娇气,或许是真的累了,不一定就是……要不,你过上个把时辰再过来?” “再吃一次闭门羹吗?”崔亚妮脸色难看的反问一声,冷冷的道:“到时候,表姐再悄悄摸摸的躲着看我的热闹,是吧!” 崔亚妮带了火气的话让爱晴的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笑着道:“我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日头这么大,表妹要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话,去庆春园喝杯茶……” “你能有什么好茶?”崔亚妮翻了个白眼,不等爱晴再游说,带了几分不耐烦的道:“不过也无所谓了,走吧!” 崔亚妮的态度让爱晴心里很是厌烦,但却不得不笑着陪着崔亚妮王进了庆春园,殷勤的招呼着她坐下,她的大丫鬟香茉奉上茶点之后,很知眼色的退到廊下。 喝了两杯茶之后,崔亚妮身上那股子火气总算是消退了下去,一直观察着她的爱晴小心的道:“表妹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就因为三妹妹闭门不见吗?这个三妹妹也是,不过是去赴个宴而已,能有多累啊,就累得连招呼表妹一下都没力气了!” “有多累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有底气在我面前拿架子!”崔亚妮冷笑一声,她如今心里最厌恶的就是雪晴,觉得雪晴实在是太不识抬举,她冷声道:“若不是因为哥哥的话,她以为我会给她摆架子的机会?” “说到表弟……”爱晴眼珠子微微一转,道:“姑姑之前不是都已经准备为表弟另择对象了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你问这些做什么?”崔亚妮脸色不佳的看着爱晴,一点都不想和爱晴说其中的缘由,虽然所有的一切她都很清楚。 钟绘静一开始认准雪晴是因为崔正林看中雪晴,也是因为她也觉得雪晴的身份、相貌和才华在钟家姑娘中都是最合适崔穆辉的。之后短暂的放弃则是因为雪晴初六的那个小茶会…… 见识过崔莹等天之骄女对雪晴有多客气之后,不用别人说什么,崔亚妮自己心里打鼓,努力的劝着钟绘静和崔穆辉放弃——钟珥夫妻坚决反对的态度,二房只有雪晴这么一个女儿的现实,钟善继夫妻的反对,已经让钟绘静意识到这件事情很难办,一直不放弃不过是心有不甘而已,被崔亚妮劝说之后态度自然也就软化下来,不再那么坚持。 让钟绘静再一次改变,不但选择雪晴,还决定不择手段也要促成这门亲事的是崔穆辉——在中秋宫宴之前,崔穆辉不过是觉得崔正林的选择应该不会错,决定听长辈的安排,但是他对雪晴却一直都抱着无所谓的心思。但是,在中秋宫宴上,听过雪晴的弹奏,看过雪晴画技,确定错过雪晴之后,他再难遇上如此出色、还能算计的对象之后,可有可无就变成了势在必得……钟绘静最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儿子,既然儿子认准了雪晴,她自然要努力的为儿子把事情办好。 这些,崔亚妮都明白,她还知道钟绘静收买香菱的事情,知道昨日雪晴将香菱送给钟绘静。但是钟绘静和雪晴淡了些什么,钟绘静为什么会又一次改变了主意,为什么会起了回淄阳的念头,她却不得而知。尤其让她不明白的是钟绘静不仅起了念头,甚至已经吩咐下人们收拾行装…… 崔穆辉很不甘心,可钟绘静却什么都不肯他们说,无奈之下,崔亚妮只有找雪晴,想看看能不能从雪晴这里得到答案,哪知道,雪晴居然不见她。 “表妹不想说对吧?表妹不说我也能猜到,无非不过是三妹妹在中秋宫宴上大出风头,让表弟意识到她有多优秀而已!”爱晴看着崔亚妮,轻声道:“我还知道三妹妹身边的大丫鬟香菱被姑姑说服,决定帮着姑姑达成心愿,可惜的是,姑姑只知道香菱是三妹妹的大丫鬟,却不知道这个人偷奸耍滑、办事不得力、更因为之前一再犯错已经不被三妹妹所信任,找她办事,难成!” “马后炮!”崔亚妮冷嗤一声,道:“表妹将香菱押送到我娘那里的事情,表姐知道了吧?说不定还躲在什么地方看见了,对吧?” “有些事情不必亲眼看见,只要知道办事的人是谁,就能知道结果怎样了!”爱晴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是故作高深的来了这么一句,而后又叹息道:“姑姑是想让香菱拿到三妹妹的贴身之物,而后以此为要挟,逼着三妹妹答应婚事吧?但是姑姑一定没意识到三妹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要挟的……我想,姑姑应该没做成这件事情。” “有话直接说,不要在这里卖关子,我也没心思陪你墨迹!”崔亚妮冷着脸,听着别人用一副洞察一切的口气说自家的阴谋算计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对方要是惹不起的,崔亚妮也就忍了,但爱晴只是个她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她怎么都忍不了。 “表妹真没耐心!”爱晴倒是很享受这种状似洞悉一切的状态,但也不敢把崔亚妮惹急了,叹了一口气之后,道:“事情没做成最主要的还是姑姑心慈手软了些,还想着给人留余地,却不想想三妹妹是什么人……表妹别急,我这里有个主意,一定能让表弟达成心愿。” 已经起身的崔亚妮又坐下,冷笑道:“你再说一句废话,我转身就走!” 爱晴心里恨极,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我的主意很简单,让表弟把生米做成熟饭,等到那个时候,表弟想不娶都不行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拒绝 生米做成熟饭?崔亚妮微微一怔之后,立刻明白爱晴是什么主意了,她冷笑起来,道:“二表姐还真是个好姐姐啊,这种话也说的出口,有你这样的姐姐,三表妹还真是倒了血霉!” 好像想算计人的只有她一样! 爱晴想吐血,但却不得不强打着笑容,咬着牙道:“如果三妹妹眼里有我这个姐姐,也把我当姐姐的话,我又怎么可能给表妹出这种主意?是她先逼我的!” “哦?”崔亚妮不相信的挑眉,说雪晴没把爱晴放在眼里她相信,但要说爱晴出如此恶毒的主意是雪晴逼得,崔亚妮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表妹来盛京也一个多月了,表妹可看到我出过府?”爱晴咬着牙,在崔亚妮微微一怔,想了想摇头之后,冷笑道:“表妹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三妹妹!是她在祖母面前说三道四,让祖母将我禁足,让我不得外出的。这就也罢了,六月二十六是我生辰,还是我十五岁的生辰,祖母之前答应过要为我举办一个隆重的及笄礼的,也是因为她从中捣乱,让我连个像样的及笄礼都没有。” 爱晴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她是真委屈了! 六月杨茹被关进祠堂的那日,雪晴当着端氏等人的面挑破了爱晴与宜州郭家的人有来往的事情……端氏当时忙着处理杨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初晴却记住了。 那日之后,初晴就让人去查这件事情,结果果然发现爱晴不但和郭家的几个姑娘有来往,甚至还与和郭家一个直系子弟有些暧昧,而初晴心眼小,压着下面的妹妹,见不得她们有出色表现的传言就是爱晴通过郭家姑娘传出去的。 查出这件事情之后,初晴毫不犹豫的就把事情捅到了端氏等人面前,还在他们面前哭了一场……若不是因为红姨娘在端氏面前啼哭求饶,若不是邱姨娘在钟熠跟前百般求情的话,爱晴说不得就会被送到庄子上。 但是,就算没有被送到庄子上,爱晴也一样受了惩罚——不但从那日起就不再被允许出门,原本打算简单的给她举办的及笄礼也被取消…… 爱晴原本还打算借着自己的及笄礼,邀请朋友上门,结果……一切都成了泡影之后,她不敢怨恨端氏等人,也不敢去找初晴要个说法,最后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了雪晴头上——若不是雪晴把事情挑破,又怎么会有这些事情呢?至于说她为了让人误以为她其实和雪晴一般颇有才华,只是碍于初晴的淫威,不敢随意表露而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话语的事情,她则完全忘记了。 “就因为这些?”崔亚妮挑眉,道:“就因为这个,表姐就给我出这样的点子……” 崔亚妮说到这里就故意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明白她意思的爱晴再一次想吐血,她咬着牙,定了定神,道:“难道这还不够吗?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及笄礼因为她被取消,因为她整整两个月没能出门……” 爱晴是真的恨,尤其是后者——如果不是因为被禁足,原本与她就互有情意、甚至有些暧昧的郭淮奇说不定已经上门求亲了,可是现在……她两个多月没能出门,让郭淮奇以为她故意避着他,心灰意冷的他昨日想法子给她递了个口信,说他回宜州了,还祝她安乐平顺。 “当然不够!”崔亚妮冷笑连连,道:“外祖母可不是那种偏听偏信之人,怎么可能因为表妹挑拨几句,就不准你出门,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为了不让你再闹出些不好的事情,影响钟家的名声、尤其是影响到刚刚进东宫的大表姐,才那样做的。至于说取消了原本要为你举办的隆重的及笄礼……表姐,你确定外祖母有过那样的念头?” 最后一句话崔亚妮满满的都是嘲讽。 爱晴和雪晴之间有怨隙,这个,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但是绝对不相信端氏会因为雪晴的几句话就把爱晴禁足……端氏或许不是偏听偏信之人,但端氏一直是偏心的,而她偏向的从来都是大房而不是二房,她会因为二房的孙女说了几句闲话,就处罚大房的孙女?想也不可能,就算爱晴是庶出,雪晴是嫡出也不可能。 至于说什么隆重的及笄礼……崔亚妮心里嗤笑不已,爱晴以为她是什么?一个婢生女,生母无宠,自己品貌才华样样稀松寻常的婢生女,端氏那么势利眼的人能为她举办隆重的及笄礼? 就算可能,一场隆重的及笄礼,势必要早早的准备,正宾、司礼、赞者、观礼人都要早早的定下,尤其是正宾司礼和赞者至少要提前一两个月邀请。爱晴六月二十六的生辰,端氏或者说钟家如果有意为她举办“隆重”的及笄礼,起码要提前两个月准备,能因为某人的几句话就取消? 爱晴涨红了脸,好一会才咬着牙道:“反正我和雪晴之间有深仇……表妹,这件事情要不要做随你的便,反正不是想娶三妹妹进门的不是我的亲哥哥亲弟弟。” “我哥哥想娶表妹没错,但这种手段……”崔亚妮冷笑一声,道:“还有,我们可不想被人利用,这种借刀杀人的点子,表姐还是省省吧!” “这可不是借刀杀人,这件事情要成了,对我可没什么好处,但是对你们可就不一样了……”爱晴连忙道:“这件事情要成了,表弟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姑姑也去了一桩大心事,你也不用愁眉苦脸了……”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的!”崔亚妮打断爱晴的话,一脸的毅然,道:“这种下作的手段,也亏得表姐说得出口。” “下作?”爱晴冷笑,道:“姑姑收买香菱,让香菱偷取三妹妹的贴身物品,借此逼迫三妹妹允诺下嫁就不下作了?” “你……” “我怎样?”爱晴也气坏了,她原本多少对崔亚妮还有些顾忌,现在完全抛到了一边,嘲讽道:“怎么?有些事情你们做就是情不得已,被逼无奈,别人做就是卑鄙下流无耻吗?表妹,反正主意我出了,要不要做是你们的事……对了,听说姑姑已经命人收拾行装了,说不得明儿就会向祖父祖母辞行,要是出了钟家的大门,就算想做恐怕也做不了了。” “这个不劳你操心!”崔亚妮起身,道:“有时间为别人的事情费脑子,表姐还不如多想想自己……表姐这都已经及笄了,婚姻大事还没有头绪,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啊!” “你……”爱晴气得冒火,崔亚妮却不理会她,转身就出去了,爱晴抓起崔亚妮喝水的茶杯,扬了扬好几次手,终究还是没有砸出去——她不是惜晴,有个得宠的姨娘,用的都是最好的不说,砸了报个损就能重新要一套新的来,她的东西砸了只能自己掏银子重新买。 “哎哟,二姑娘,您这是作什么呢?东西砸坏了不要紧,要是让碎了的瓷片不小心崩了可就不好了。”正在犹豫间看,一个媳妇子走了进来,咋呼一声,上前接下爱晴手中的杯子,放下,道:“姑娘可是事情办的不顺?” “崔亚妮一口拒绝了不说,还说主意下作!”爱晴咬牙切齿的,又有些担心的道:“青莲姐,你说接下来我还能做什么?” “她答应不答应不要紧,姑娘只要给她出主意,她听进去了,目的就达成了。”青莲笑笑,道:“有些人啊就是 第三百六十三章 往前一步 雪晴一觉睡了近一个时辰,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申时了,而这一觉的作用也是很明显的,她如今整个人精神焕发,原本就白皙晶莹的脸庞也闪烁着莹莹的光泽。 “姑娘这几日也累坏了,是该好好的休息两日了!”明秀一边轻轻地为雪晴梳头一边道。八月以来,事情一桩又一桩,继而连三的,让人应接不暇,尤其最近四五天,事情又多且复杂,让雪晴伤精费神…… 这些明秀是最清楚的,毕竟白天是她陪着雪晴去青舍上学,晚上也是她在雪晴的脚踏上打地铺值夜,雪晴戌时三刻上床,亥时过完都不一定能安眠的事情也只有她知道了。 对此,明秀心里也颇为担心,但也只能和秦氏商量着在膳食上让雪晴多补补,别的,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敢擅自插手做什么。 “我倒想安安心心的过几天安稳日子,可也得看别人啊!他们不消停,一个劲的想要算计我,除了见招拆招之外,我还能怎样?”雪晴语气中带了些无奈,但眼底却只有坚毅——与那些想要算计她、算计二房的人周旋或许很累,但能有能力与之周旋,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样任人摆布,对她来说已经是非常好了。 明秀看不懂雪晴,事实上她一直就没有看懂雪晴,有的时候她真的很不理解,想不通为什么小小年纪、没什么人生经历的她为何会这般的老道周全。不过她知道,这世上不乏生来就厉害异常的人,在这种人面前,她只需要小心做事就好。 “姑娘~”微微犹豫了一下,明秀轻声道:“表姑娘之前不是想见你没见着吗?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二姑娘,而后和二姑娘到庆春园坐了两刻钟……她从庆春园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像是烦恼又像是很轻松……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前院表少爷住的地方,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后院。” 和爱晴去了庆春园,又去和崔穆辉呆了很久……雪晴微微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会,道:“你今日回来之后可打听过姑姑那边的动静?” “姑娘休息的时候奴婢打听了一下。”明秀点头,道:“姑太太上午去易安居和老夫人坐了一会,回来之后就吩咐下人整理行礼,虽然没说什么,但侍候姑太太的都在猜测,说姑太太可能是打算回淄阳去了。” “看来姑姑是明白了,只是她没把某些话说透,崔亚妮兄妹并不一定能够理解她的决定,甚至还会因此感到愤怒……”雪晴微微的皱着眉头道:“中午她来见我,说不定就是想质问我……崔亚妮比我想的还要天真,还要自以为是!” “至于说二姐姐……”雪晴微微顿了顿,眼底带着冷漠,道:“邱姨娘素来消息灵通,连杨氏陪房都可能被她给笼络了,祖母派过去侍候姑姑的那些丫鬟婆子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她的人。昨日我和姑姑说了些什么,她应该不知道,但姑姑决定放弃打我的主意离开的事情,定然瞒不过她。对她来说,姑姑可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刀,她肯定不会坐视姑姑母子离开而什么都不做,但是她又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隐身暗处……” 雪晴的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道:“邱姨娘是那种坏事做绝都还想装好人的,像她这样的人,算计人的时候自然不会自己出面,而如今家中能轻易为她所用的只有二姐姐。二姐姐几次三番的在我这里碰了壁,肯定对我不满到了极点,加上她与宜州郭家人来往的事情被我挑破……她从来都是欺善怕恶的,未必敢抱怨祖母和大姐姐,但心里一定恨极了我。这样的一个人,邱姨娘只要让人随便的挑唆几句,而后再告诉她陷害我成功能有怎样的好处,她就能不顾后果的照着邱姨娘的意思,到崔亚妮兄妹面前挑唆。” 明秀没有出声,安静的听着雪晴一边思索一边分析,道:“至于挑唆了什么,又给那对兄妹出了什么样的馊主意,我还真猜不着……这些人啊,总会比你想的更恶毒更坏。” 明秀点头,雪晴轻叹一口气,道:“想不到就不想了,做好防备比费脑子去想他们会做什么更重要……明秀,你安排一下,在姑姑一家离开之前,梅香园晚上必须有人通宵值夜。” “是,姑娘!”明秀点头,微微犹疑了一下,轻声道:“姑娘,奴婢的祖母年纪虽大,却依旧目明耳灵,加上她这个年纪的人瞌睡少……” “你看着安排就行,我相信你!”雪晴没有迟疑,明秀的祖母王婆婆是和明秀一起到梅香园的,虽然她几乎就没有在雪晴面前出现过,但是雪晴却也听秦氏说过。秦氏说她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却依旧是个闲不住的,哪里忙就去哪里搭把手,梅香园的丫鬟婆子都很喜欢她。 当然,更重要的是明秀到雪晴身边侍候也有差不多十个月了,这十个月足以让雪晴肯定,无论明秀身上又怎样的故事和秘密,但是她对自己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这就足以让雪晴放更多的权力给她了。 “那奴婢一会就去安排。”明秀点点头,又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崔家表姑娘和表少爷身边带着几个练过几天功夫的……姑娘,你看奴婢是让鸢尾晚上过来还是让她找个会武功的过来?” “找个会武功的,而后直接安排了在梅香园当差吧!”雪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又道:“沁园也安排两个过去。” “姑娘~”明秀的脸上带着不安。 “没事,既然已经想通了,也已经一再地接受他的安排和好意了,又何必矫情呢?”雪晴笑笑,眼底带着苦涩,道:“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只有厌恶恶心,但是现在我却非常想庆幸,庆幸有那么一个手段高强,手底下能人异士无数的人青睐我……我记得那次他送了我两匹素色的料子。” “有这么一回事,那料子秦妈妈收着呢!”明秀点头。 “那料子非常好,是难得一见的雪蚕丝所制,你现在去找奶娘拿来,我想用来给俞振霄做一套扇套!”雪晴再吐一口气,道:“你在找时间问问鸢尾,俞振霄用不用剑,要是用的话我改日寻一块合适的玉佩给他打个络子。” “姑娘~”明秀脸上带着不忍心,轻声道:“姑娘没有必要委屈自己讨好他……那位姑娘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可不是姑娘求他的!” “可是我接受了,也确确实实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尤其是我爹娘的身体。”雪晴摇摇头,道:“照我说的去做吧!” “是,姑娘!”明秀答应的有些不情愿,但却没有再说什么,带了几分不乐意的转身往外走,而她还没有出门,秦氏就端着一托盘东西走了进来。 “妈妈,这哪来的点心啊!”明秀惊讶的看着托盘上的东西,道:“还有一套雨过天晴的茶具……这可是好东西啊!” “敬王府送来的,说是给姑娘的赔礼!”秦氏脸色不佳的道。 “赔礼?”雪晴微微挑眉,道:“什么赔礼?” “说是招待不周,让姑娘委屈了!”秦氏脸上也很无奈,道:“说是敬王府的一个管事妈妈送过来的,不过人家没有求见姑娘而是直接去见了老夫人,这会扔走了,老夫人便让身边的人把这些东西送过来……敬王府的人还真是会办事,上门给姑娘赔礼道歉,却连和姑娘招呼都不打一个。” “不打招呼是对了,打了招呼不就让祖母知道我不待见敬王府了吗?”雪晴冷笑,不用想,这肯定不是那管事妈妈擅作主张,而是得了上头的吩咐才这般做的。 “真是……姑娘,你说现在怎么办?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吗?”秦氏脸色难看的问道。 退?怎么退?退到哪里去?而且敬王府送来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些看起来好看的果脯点心和一套茶具还是不止?以端氏雁过拔毛的性格,雪晴可以肯定敬王府送来的不会仅仅只是眼面前的这点儿东西。 她想了想,道:“东西收下。点心记个单子,然后拿出去分给下头的人吃了,别浪费,茶具收好了放着,以后有机会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奴婢明白了!”秦氏点点头,端着东西转身就走——雪晴既然不喜欢,就别让这些东西再戳眼。 “姑娘~” “没事,我不生气!”雪晴笑笑,道:“这件事情得和刘姐姐说清楚,今儿去敬王府我只是为了陪刘姐姐,而真正在敬王府受了委屈的也是她……不知道敬王府给她送了什么样的赔礼!” “姑娘更好奇的是敬王府有没有给刘姑娘送赔礼吧!”明秀笑,道:“姑娘,奴婢一会就去打听,看看敬王府到底送了些什么东西过来。” “嗯!”雪晴点点头,又叹息一声,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这赔礼到底是谁让送过来的?敬王世子还是赵琳琅……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今儿这赏桂宴办得可不算成功,尤其是刘姐姐的茶点里居然出现了至少三味药……杨禹枢对刘姐姐或许没什么心思,但就冲着刘姐姐是刘家唯一的姑娘这一点,杨禹枢也必须给刘姐姐一个至少说得过去的交代……赵琳琅这会应该没心思考虑太多才是。” 第三百六十四章 信任度 赵琳琅现在何止是没有心思思考赔礼的事情,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下头齐齐的跪了一排的丫鬟婆子,咬着牙,道:“你们怎么就……就不知道照我的吩咐去做呢?不但擅作主张,还一个瞒着一个……你们,你们……” 赵琳琅简直要被气死了。 知道刘疏影身体不适,带着雪晴离开之后,赵琳琅也没有了应付那些当幌子都没资格的人的心思……她脸上带出倦色,都不用她说什么,就有人知趣的体贴她,说今日到此为止,让她好好休息,识趣的、不识趣的都纷纷告辞……若不是她强力挽留,那些人还真有可能连午膳都不用,就空着肚子离开了。 当然,就算她挽留了,那些人也在用过预先备好的、丰盛的午膳之后逐一告辞离开,申时也未必能结束的赏桂宴,不到申时就已经送走了所有的客人。 送走最后一行,也就是和钟雪晴也能扯上关系的梅淑慧三人,赵琳琅都来不及松口气,稍微休息一下,就被杨禹枢请到了书房,而书房里放着一碟子点心和一壶茶,敬王府那位擅长辨毒解毒的府医也在。 “清晏~”和杨禹枢打了一声招呼之后,赵琳琅就找了个位子坐下,没有说话——她素来体弱的名声是假的,在人前那副弱不禁风的姿态是装出来的,但今日的这个宴会也确实让她感到疲惫,她好些年都没有这么忙碌,好些年都没有像今日这样和人说那么多的话了,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好了,当着世子妃的面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杨禹枢脸色冷冷的道,在“自己人”他也没心思再维持那温文如玉的君子风度。 “是,爷!”府医应诺一声,端起碟子,恭声道:“小人一再检查,确认这三种点心里都被加了东西。这核桃酥里的是大黄,千层酥中的是番泻叶,而桃花酥中的则是桃花粉,都是利热通便的药物,而茶水里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小人无法辨认出来,只能确定服食之后不到一刻钟,服食的人便会起反应,会一个劲的想要出恭,怎么人都忍不住。” 赵琳琅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据说有问题的茶水点心,木木的道:“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让人从香儿坐的地方撤下来的。”杨禹枢脸色难看的盯着赵琳琅,道:“香儿就是吃了这些东西,才会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连续更衣三次,也在会进门不过一个时辰,就强行告辞离开……” 杨禹枢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非常理解刘疏影今日的失态,但同时也明白就因为些被加了料的茶水点心,他们之前是有的安排布置都白费了心血,他冷冷的看着赵琳琅,一副等着她交代的样子。 “这……这怎么可能?”府医说话的时候赵琳琅心里就有了猜测,但猜测被证实却还是让她一时之间觉得难于接受,她皱眉,道:“这些点心都是厨房自己做的,绝对不可能……” 赵琳琅的话没说完就打住了——就是因为这些点心是敬王府的厨房做的,才会有问题,而这也是她布置下去的。只是,她吩咐的是上到刘疏影和雪晴面前的点心要用足料,让人吃了之后欲罢不能的同时也会感到口干舌燥,会因为口干而忍不住的多喝茶水,会因为喝多了茶水而要去更衣…… 这是赵琳琅的算计,也是她看到刘疏影坐下没多久就带着吟荷不见了两次都没有放在心上的缘故。 她的打算杨禹枢是知道也是认可的,甚至还觉得她想的点子不错——因为自己嘴馋,贪图口腹之欲而灌多了茶水,任谁都不好意思说什么吧!哪知道,而这也是杨禹枢在刘疏影一再想要表示自己不舒服的时候打断她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自然是想当然的以为无论他做什么,一直以来把他视为天人的刘疏影都会无条件的依从了。 “我知道这些点心是厨房做的,但里面确实有东西!”杨禹枢打断赵琳琅,道:“与其与我辩解,不如好好的把事情查清楚,查一查到底是那个关节出了问题,为什么茶水点心里会被人加了料,还加这么多……” 杨禹枢最恼火的也就是这一点。 府医也说了,如果不是三样点心和茶水里都没加了料,刘疏影就算吃了,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也就不会在他面前几近崩溃,更不会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执意要离开,然后带走了他真正想要留下来,而后借此做文章的钟雪晴……这么想的时候,杨禹枢完全忘记了无论是刘疏影还是雪晴都戒备心满满的事情,尤其是雪晴,从坐下到离开,茶水只是略略沾唇、做个样子,一口都没有喝,而点心更是连拿起来做个样子都不曾的事实。 “我这就去查!”赵琳琅咬牙道,杨禹枢为功亏一篑而恼火,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为了今日,她也费了颇多心血,不说各种安排布置,单是让雪晴出现在今日的赏桂宴上就费了很多功夫。 邀请钟府姑娘前来赴宴的请柬很早之前就送到钟家了,那个时候初晴尚未出阁,请柬是送到协助端氏管家的付华娟手里的。比起端氏,付华娟或许不够老道,但某些事情的利害关系付华娟却比端氏更清楚,她都没有知会端氏一声,就做了主,派了管事妈妈带着礼物上门,表示无暇前来、请赵琳琅见谅的意思。 付华娟的不识趣让赵琳琅很是恼怒,但也不不觉得意外,不肯放弃的她便派人私下单独让钟家二房送了请柬——这一次,请柬到了沈月绮手中,沈月绮并没有擅自做主,而是和雪晴说了一声,在雪晴明确表示不愿赴宴之后,也派了人上门表示了歉意。 确定直接邀请不可能邀请到人之后,无可奈何的赵琳琅只有进宫求助太后,由太后出面与刘疏影开口的。 大费周折才把人请来,却因为茶水点心出了问题,让她们连凳子都没有坐热就离开,赵琳琅也很想把往茶水点心里加料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把人叫到这里问话。”杨禹枢神色淡淡的看着赵琳琅,语气淡淡的道。 “清晏,你不信我?”赵琳琅微微一怔,脸上浮起受伤的表情——杨禹枢让她当着他的面把人叫过来问话,不就是怀疑她会包庇往茶水点心里下药的人吗?而能让她包庇的人,自然是她的心腹亲信……说白了,杨禹枢就是不相信她! “这件事情对我们之后的计划很重要,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杨禹枢没有否认,他看着赵琳琅,淡淡的道:“何况香儿因为这茶水点心吃了些苦头,很是委屈,我总得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知道应该怎么向她向大学士解释不是?对了,你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往刘钟两府送了些赔礼过去,不过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给人一个具体的说法,只能轻描淡写的说招待不周,让她们受了委屈。” 赵琳琅脸上受伤的表情更深了,她呼吸急促,好一会才渐趋平静,咬着牙道:“好,我把人叫过来问话……” 负责这件事情的管事妈妈赵振兴家的、厨房的管事妈妈林爱贵家的,敬王府的点心厨师王大贵和给他打下手的两个丫鬟一个小子、负责给刘疏影上点心茶水的几个丫鬟很快都被叫了过来。当着杨禹枢的脸,赵琳琅沉着脸带了审讯的口气问了起来,而这一问,杨禹枢尚且还能保持冷静,她却炸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认罪和不认罪的 “核桃酥里的大黄是小人加进去的!”赵琳琅才一问,王大贵就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道:“是赵振兴家的让小人这么做的,大黄也是她亲手教给小人的。” “她让你加你就加,你不知道大黄有什么作用吗?不知道吃了放了大黄的点心会有什么反应吗?”赵琳琅脸色一沉,心情极度的糟糕。 赵振兴是她的陪房,是她还很小的时候赵家专门为她挑选了精心培养的人,赵振兴家的则是赵琳琅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堪称赵琳琅的左膀右臂,在赵琳琅面前和赵琳琅的奶娘李嬷嬷地位相等……这次的赏桂宴主要由赵振兴家的协助她筹备举办。 “赵振兴家的说那是世子妃的意思。当然,赵振兴家的也不是一开始就把大黄拿给小人,让小人放点心里的,她对小人说的是给刘姑娘准备的点心一定要做得精致,要酥脆香甜,说刘姑娘爱吃甜食,霜糖放足,能够引着刘姑娘多吃几块,还说加一点平常不会放的、让人吃了之后容易口干舌燥的材料……”王大贵不慌不忙的道:“小人心里很没底,不好直接问赵振兴家的这么做目的何在,便把这个事情向成公公禀告了,成公公让小人照赵振兴家的吩咐做。” 赵琳琅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成公公是敬王府的大管家,也是敬王身边最信任的人,内侍出身的他在敬王身边侍候了三十余年,是敬王建府的时候从宫里带出来的,在敬王府的地位极高,敬王父子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瞒他。 “成公公都这么说了,小人自然不敢再质疑什么。”王大贵恭敬的道:“就在两天前,赵振兴家的又说,仅仅只是那样的话不够,她拿了一包大黄过来给小人,让小人想办法把大黄放进核桃酥里却让人吃不出来……小人也知道,往点心里放大黄和放些引着人吃、又会让人口干舌燥的材料还是不一样的,倒也想过向成公公禀明此事,但这两日成公公忙碌异常,小人第一次求见未果,之后小人也很忙,就忘了这件事情。” 王大贵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懊恼,他曾经在宫里的御厨房呆过,做事一向谨慎,这也是他一开始会把赵振兴家的交待向禀告成公公的缘故。第二次没有在成公公那里的准话,是因为他这几日一直忙着调味,保证核桃酥里就算放了大黄也尝不出奇怪的味道,也是因为他第一次冲成公公的回应之中意识到了某些事情,他自认为自己没有资格知道太多的事情,便不敢多问。 “你怎么解释?”赵琳琅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赵振兴家的,大黄是王大贵放的,但他最大的错也就是不够小心谨慎而已,真正要承担责任的还是赵振兴家的。 “王大贵说的都是实话,是奴婢让他将大黄放进核桃酥里的,原因也只是奴婢担心如果不借助药物、仅仅只是寄希望于刘姑娘贪口腹之欲,多吃几块点心、多喝几杯茶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赵振兴家的跪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解,做了就是做了,与其狡辩,让一旁冷眼看着的杨禹枢因为这件事情连带着看轻了赵琳琅,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认罪,她伏倒在地,道:“是奴婢自作聪明,还请世子妃责罚!” 可不是自作聪明吗?赵琳琅吐出一口气,难道她不知道借助药物的话效果会更快更好?但刘疏影不是傻子啊! “千层酥里的番泻叶是谁加的?”稳了稳心神,赵琳琅暂时将赵振兴家的撇到一边,问道。 “回世子妃,是奴婢加的。”赵琳琅问完话,王大贵身后的丫鬟就跪在地上认罪,道:“番泻叶是李嬷嬷拿给奴婢的,奴婢用它泡了水之后拿来揉面……李嬷嬷有交代,说这件事情不许让旁人知道,奴婢就没敢告诉任何人,连师傅也瞒着。” 李嬷嬷?赵琳琅一口气噎住了,一个赵振兴家的自作聪明、擅作主张还不够,还来一个?她还真没想到李嬷嬷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去,也没有让她过来,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倾颜,你去把奶娘找来!” “让花青去吧!”杨禹枢淡淡的道,花青是杨禹枢的大丫鬟,他身边有四个大丫鬟,分别是花青、藤黄、银朱、石绿,这会只有花青在这里侍候。 这是赵琳琅开始问话之后杨禹枢第一次开口,而他这一开口,赵琳琅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他这是不相信自己,怕倾颜和李嬷嬷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李嬷嬷来了之后否认她做过的事情。 但是,赵琳琅却不能反对,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心头的怒气压下,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道:“也行!花青,你去把奶娘叫来。” “世子妃~”花青还没有应诺,跪在王大贵身后的小子就双膝跪行向前,他跪伏在那里,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道:“花青姑娘不能离开,桃花酥中的桃花粉是花青姑娘给小人的,小人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洒在刚刚出锅的桃花酥上面的。” 小子的话让杨禹枢和赵琳琅齐齐的一愣,赵琳琅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光,脸色却越发的冷峻,道:“花青,可有此事?” “回世子妃,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花青的脸上先是一阵错愕,而后是被人污蔑的愤怒和气恼,她从杨禹枢身后站出来,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道:“奴婢一直都在书房侍候,厨房那边的事情一贯有银朱负责,奴婢在厨房并无熟人。” “那么你呢?”赵琳琅转向那小子,淡淡的道:“你说桃花粉是花青给你的,可有证据?” “有!”小子连忙道:“花青姑娘说是世子爷的吩咐,为了让小人相信,花青姑娘还拿了信物给小人,信物就在小人的怀里,是花青姑娘自己的身份铭牌……不对,明明早上还在的啊……” 那小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怀里摸索着,但很快,他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而后整个人颓然的瘫倒在地,显然,他认为自己揣在怀中的信物不见了。 “回世子爷,奴婢的身份铭牌一直在奴婢身上!”花青不慌不忙的将一直挂在腰间的身份铭牌露出来给众人看,道:“自从奴婢从成公公手上接过身份铭牌起,奴婢就从来没让它离过身。” “我相信你!”杨禹枢微微点头,在敬王府,只有绝对忠诚的下人才可能从大管家成公公那里获得身份铭牌,也只有拥有了身份铭牌,才有资格进到敬王府的核心区致远院当差。 杨禹枢的话让花青满脸感动,也让赵琳琅的眼底布满了阴云,她嘴角带出一个冷笑,道:“既然花青是清白的,那么就是这小子在信口雌黄了……来人,把这小子先拿下去好好的拷问!” 赵琳琅话一落,便有人上前将那已然瘫软的小子拖了下去,赵琳琅转向花青,凉凉的道:“现在,就麻烦你去请李嬷嬷了,等确定了千层酥的事情之后,想必也能把这小子的嘴撬开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又一个 尽管杨禹枢说了相信花青,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花青确确实实是清白之前,她终究还是不能离开的。所以,最后杨禹枢还是让他身后的小喜子去叫李嬷嬷,而她花青则眼底满满都是委屈的站到了杨禹枢身后。 赵琳琅心里冷嗤一声,没有再理会花青——杨禹枢身边的这四个大丫鬟相貌上乘,天资聪颖,是太后多年前从刚进宫的小宫女之中精心挑选,好生调教了一番之后又筛选出来的,在杨禹枢成亲之前赏赐给了杨禹枢。 这四个人,赵琳琅是一个都看不顺眼,但碍于杨禹枢,也碍于太后,加上这四个丫鬟素来乖觉,极少在她面前出现,她进门这些年虽然不止一次的起过心思,但终究还是没有针对她们做过什么。 相对而言,同样是太后赏赐下来的,一直跟在杨禹枢身边做点儿跑腿的小事的小喜子就让赵琳琅顺眼太多。 “除了点心之外,茶水里也查出了不该有的东西!”赵琳琅脸色阴沉的看着林爱贵家的和两个负责茶水的丫鬟,冷冷的道:“罐子里的茶叶、用来泡茶的水以及烧水的壶都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只有撤下来的茶杯和茶壶里发现会让人腹泻腹痛的药物,也就是说,那药物不是被人小心的抹在了茶壶的内壁上就是被人下在了泡好的茶水之中……林爱贵家的,你来说说!” “回世子妃!”林爱贵家的恭恭敬敬的跪行上前,恭恭敬敬的道:“今日的宴会用的是一模一样的一批官窑的茶壶和茶杯,待客的茶叶都是今年进贡的六安瓜片,每一桌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昨儿晚上,奴婢还到茶水房清点了一遍。” “也就是说,在上茶之前,就连你也不能确定哪一壶茶、哪几个茶杯会送到刘姑娘面前了?”赵琳琅对林爱贵家的回答非常满意,她将视线投向两个跪在那里,身子微微有些发抖的丫鬟,道:“这么说来,问题最有可能出在上茶的时候了……你们两个怎么说?” “回世子妃!”其中一个抢着回话,道:“是奴婢给刘姑娘上茶的,奴婢端的是泡好的茶水和配好的茶杯,奴婢连茶壶的盖子都没有碰过……奴婢从茶水房端茶壶和茶杯上茶的时候并不是仅仅只有奴婢,还有菱花和奴婢一起。从茶水房到刘姑娘的坐席不过二三十步,奴婢做了什么,菱花看得清清楚楚。” 赵琳琅微微挑眉,将视线落在没有说话的另一个丫鬟身上,那丫鬟又急又怕,伏在那里,道:“奴婢只是负责泡茶,哪一壶茶水给哪位贵客,奴婢完全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什么茶水里会多了东西,奴婢也就顺手将烧好的水倒进放了茶叶的茶壶中递给冰花……还请世子妃明察!”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冰花急了,道:“我和菱花上茶上点心的时候说了点心和茶水是上给刘姑娘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说了点心和茶水是给刘姑娘的?”赵琳琅微微挑眉。 “回世子妃,这是奴婢吩咐的!”不等冰花回答,赵振兴家的就恭敬的道:“奴婢吩咐她们每次上茶水点心都要说清楚是给哪位贵客的,这才不会端错了点心。” 赵琳琅了然,知道赵振兴家的这般做是为了防止加了大黄的核桃酥不小心端到了别桌上,哪知道却方便了有人在茶水里做手脚。 “我都是顺手拿的茶壶,你说没说点心茶水是给刘姑娘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泡茶的丫鬟越发的着急了,着急的道:“这个,银朱姐姐可以为我作证!” “银朱?”赵琳琅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异光,道:“银朱今日去过茶水房?” “是!”那丫鬟点头,道:“奴婢大概冲泡了四五壶茶水的时候,银朱姐姐就来了茶水房,让奴婢给她泡杯茶解渴,而后看茶水房就奴婢一人在烧水泡茶,就给奴婢搭了一把手,帮奴婢将奴婢伸手都未必能够得着的茶壶挪到奴婢面前……” “那么,给刘姑娘泡茶的那把茶壶也是银朱递给你的喽?”赵琳琅眼底闪着玩味,意味深长的问道。 “奴婢不记得了!”那丫鬟摇摇头,道:“奴婢只记得银朱姐姐在茶房里帮了奴婢好一会儿,至于那些茶壶是银朱姐姐递给奴婢的,奴婢是真的记不得了。” “你呢?有印象吗?”赵琳琅看向冰花。 “这个……”冰花皱紧眉头,好一会才不是很确定的道:“奴婢也不大记得了,奴婢只记得在茶水房确实看见过银朱姐姐。不过,奴婢和菱花给刘姑娘上过茶水点心,再去茶水房的时候,银朱姐姐就不在了。” “还真是巧啊!”赵琳琅的笑容中透着凉意,她看向杨禹枢,道:“清晏,我觉得有必要将银朱叫过来问问话,你觉得呢?” “是该叫过来问话!”杨禹枢脸色不好看的道,他怎么都没想到刚刚被牵扯进去一个花青,现在又牵扯进去一个银朱。他看向赵琳琅身后的倾颜,道:“银朱这会应该在致远院,你去把她叫过来!” “是,世子!”倾颜恭恭敬敬的应诺,一刻都不敢耽搁的就去了,而她前脚才出书房,小喜子后脚就和李嬷嬷进了书房。 书房里的阵仗让李嬷嬷微微一怔——小喜子只说世子世子妃召见,为什么召见却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但能被赵家挑中,成为嫡长女的奶娘,更能一直在赵琳琅身边侍候,能带着一家子老小以陪房的身份从益州一直跟到盛京,李嬷嬷当然不会是个简单的,一看这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就知道出事了,而事情还不小。 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可能出什么事情,思索着自己被叫过来是为了什么,动作也一点都不迟疑,恭恭敬敬的在赵振兴家的身边跪下,等着赵琳琅发问。 “府医在给茶水点心里发现了会让人腹痛腹泻的东西,有人招认,说是你让人放进去的!”这一次,赵琳琅尚未开口,杨禹枢便抢先一步发问,他的声音冷冰冰的,道:“老实交代,有没有这回事!” 杨禹枢带了歧义的问话让赵琳琅脸色又沉了沉,眼底闪过不满,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话,那是在下杨禹枢的面子,有些事情杨禹枢能做,她却不能。 第三百六十七章 区别对待 “奴婢是拿了番泻叶给榴花,让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弄到点心里去。”李嬷嬷没有为自己辩解,甚至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一脸坦然的承认。 李嬷嬷的回答让杨禹枢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而赵琳琅则微微的舒了一口气,但杨禹枢却又追问道:“只是这样吗?” 杨禹枢的话让赵琳琅浑身的气息又冷了几分,而李嬷嬷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看看神色森严的杨禹枢,规规矩矩的道:“奴婢还告诉榴花,务必将加了料的点心和王大贵准备多放糖、多用料的点心放在一处,别的就没有了。” “奶娘,你……唉~”没等杨禹枢再说话,赵琳琅就一脸失望的开了口,叫了一声,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的样子,最后,满是无奈的道:“你怎么也这般擅作主张呢?” 赵琳琅看起来失望到了极点,但实际上并不感到意外,那小丫鬟招认李嬷嬷的时候,她心里就知道,李嬷嬷绝对清白不了——杨禹枢的母亲难产死后,敬王别说是再娶继室,就连侧室都没有。这件事情直接导致敬王府十多年没个女主人,在杨禹枢未娶妻之前,敬王府外院内宅都是由成公公一手打理。 她和杨禹枢成亲的第三天,成公公便将内宅的所有事情尽数交给了她,而后非常尽心的协助她把内宅的所有事情慢慢接手过去。 赵琳琅是赵家嫡长女,原本就是照着当家主母来教养的。她不过十岁就跟在她的祖母、赵家族长夫人身边看她管事,她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掌管了赵家内宅的不少事宜。等到赵家族长和宋太后敲定了她和杨禹枢的婚事之后,赵老夫人更咬着牙将赵家所有的内宅事务交给她来打理,自己则在一旁协助…… 刚接手的时候,赵琳琅不仅手慌脚乱,更犯了不少错误,但有赵老夫人的协助和指点,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她已经可以脱离赵老夫人的指点独自掌管赵家内宅了……当然,与那些一点一点熬出头的当家夫人相比,火候差了点,对人心的掌控弱了些,但作为一个新妇,却已经是非常优秀和厉害的了。 这么几年下来,赵琳琅不敢说敬王府的一切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但至少明面上她在内宅是说一不二的,内宅重要的差事也都是她从益州带来的人在打理。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给王大贵打下手的丫鬟,又怎么有胆子诬陷她的奶娘呢? 但杨禹枢还在一边,就算心里确定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也?李嬷嬷抓住了关键字眼,心里越发的有底了,看起来也更老实了,道:“世子妃原本的打算听起来倒是不错,但奴婢窃以为不大妥当。” “刘姑娘从小金尊玉贵养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算今日出门很早、有些仓促,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也定然会备好吃食让她在马车上稍稍用些。这样一来,半点都不觉得饿的刘姑娘又怎么会因为点心合她的心意、就放纵自己一个劲的猛吃?既然不会多吃,世子妃之前想的、让刘姑娘因为口腹之欲多吃两块,而后因口渴而多喝几杯茶水的设想也未必能成功。世子妃为了今日的宴会费心费力,要是最后因为这个功亏一篑,那可就……”“ “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在点心里加点东西会比较保险……这事情原该禀明世子妃,征得世子妃的同意之后再做的,只是世子妃向来心软,要是知道奴婢想做什么的话定然会阻止……所以,奴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瞒着世子妃。” 李嬷嬷叹息一声,道:“无论如何,奴婢擅作主张就是错了,还请世子世子妃责罚!” “你还知道擅自做主就是错的啊!”赵琳琅脸上带着恨恨之色,道:“赵振兴家的擅作主张、让王大贵往核桃酥里加大黄;你瞒着所有人,擅作主张往千层酥里加番泻叶;自称是得了……咳咳,被人授意往桃花酥上洒桃花粉的,再加上一个往茶水里加无色无味药物的……一个个自作聪明,一个个擅作主张,结果呢?刘姑娘入口的点心茶水没一样没问题……” 赵琳琅心里真的是恨死了李嬷嬷等人擅作主张,她们就不知道和自己商议之后统一行事吗?要是那样的话,怎么也不至于出现现在这种局面,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杨禹枢,严肃的道:“清晏,这件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 “哦?”杨禹枢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了然的看着赵琳琅,而他身后的花青脸上没敢透露出什么不妥的情绪,但垂在两侧的手却情不自禁的捏紧了。 “此风不可长!无论她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什么考量做了这些事情,都不能忽视他们擅作主张这一点!”赵琳琅还是一派严肃的神情,眼神也平静无波,她淡淡的点明自己最在乎的问题,道:“这次若轻轻放过,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次?又有谁能肯定旁人不会有样学样,也打着为主子分忧解难的旗号胡乱作为?所以,一定要重罚,以儆效尤才是!” 赵琳琅的话让李嬷嬷眼中闪过意外,而从头到尾把所有事情都看了个遍的赵振兴家的却猜到了赵琳琅的意图,她轻轻地、不为人察觉的碰了李嬷嬷一下,在李嬷嬷微微偏头、目光斜过来的时候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李嬷嬷依旧还有些糊涂,但却至少明白了赵振兴家的传达的意思,她重重的磕头,道:“奴婢一直深得世子妃的器重和信任,今日敢擅自妄为仗的是这份器重和信任,榴花明知道奴婢给的是什么东西却还敢往点心里掺也基于此……奴婢知道奴婢错了,而奴婢之错不仅仅是擅自妄为,更重要的是奴婢辜负了世子妃想信任,给下头的人做了一个极坏的榜样,如今今日不重罚的话,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效仿。奴婢恳请世子世子妃重罚!” “李嬷嬷说得对!”赵振兴家的也重重的磕头,道:“奴婢恳请世子世子妃重罚!” 林爱贵家的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路从益州跟过来那么多人,偏偏是这两位深得赵琳琅的信任和器重了,她也跟着磕头,道:“奴婢管理不当,才出了如此纰漏,恳请世子世子妃重罚!” 赵琳琅深吸一口气,轻轻的摇摇头,眼中闪着无奈,看向杨禹枢,道:“清晏,你说该如何惩处呢?” “内宅的事情一向由你掌管,该不该罚、怎么罚,你说了算!”杨禹枢语气淡淡的,道:“香儿今日吃了大苦头、受了大委屈,必须给她一个至少能安抚她的交待。钟雪晴虽然没有吃苦头,但这件事情却也让她对敬王府有了极差的印象,给香儿一个满意的答复,应该能挽回一些印象。” “这么说来,你是赞成我从重处理了?”赵琳琅心里微喜。 “嗯!”杨禹枢点头,不等赵琳琅高兴,又淡淡的道:“不过,内宅是内宅,致远院是致远院,得分清楚!得区别对待!” 赵琳琅一口气上不来噎住,而眼底带了几分紧张和忿忿的花青则浑身一松,捏得紧紧的拳头也松开了,眼底浮起淡淡的嘲讽…… 第三百六十八章 责罚 一个“区别对待”让整个书房忽然陷入一片寂静,无论是明白这句话背后意思的李嬷嬷等人还是不知道杨禹枢为何会这般说的几个小丫鬟,都小心翼翼的伏倒在地,别说抬起头来看这两位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就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琳琅闭上眼,好一会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宁静,道:“这个你放心,我会分清楚,也会谨记在心,不过……如果因为这个无法把整件事情查清楚……” 赵琳琅说到这里就顿住了,道:“我相信无论是花青也好,银朱也罢,对清晏对敬王府绝对忠心无二,也相信她们做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否认或者狡辩……倾容~” “奴婢在!”赵琳琅身后的另一个大丫鬟连忙躬身应诺。 “你去看看那小子审的怎么样了!”赵琳琅的声音透着冰冷,道:“交待审讯的,说让那小子不要妄图攀扯花青,老实交代到底是谁给他的桃花粉……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用非常手段!” 一句非常手段让下头跪着的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都明白,此话一出,方才被拖下去的那小子,这次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奴婢明白!”倾容恭恭敬敬的道,神色如常的离开——她在赵琳琅身边侍候多年,自然明白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赵琳琅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她若是那样的人,就算她是嫡长女,赵家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杨禹枢。 “至于你们……”赵琳琅看向还跪在地上的诸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语气淡淡的道:“李嬷嬷和赵振兴家的擅作主张、肆意妄为,扣月钱一年,杖责五十。” 众人都是微微一惊,一年的月钱对李嬷嬷和赵振兴而言真算不得什么,她们虽然是赵琳琅身边最有脸面的管事妈妈,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对小有家底的她们来说,一年的月钱甚至不够买一件不错的首饰,但是杖责五十…… 当然,这打板子也是大有学问的,怎么打声音响,怎么打架势足,怎么打杀伤力强都是非常有讲究的。经验老道的,可以三五板子把人打得出气多进气少,也可以打上三四十板子还只是皮外伤,也能一下一下的算的准准的,让人在最后那一板子落下之后断气……到底是哪一种结局,还得看主子是什么意思。 “奴婢认罚!”赵振兴家的也好,李嬷嬷也罢,都恭敬的齐声应诺,脸上没有半点害怕,而她们的表情也让心里有所猜测的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王大贵、榴花~”赵琳琅神色冷冷的,道:“就因为赵振兴家的和李嬷嬷的几句话,就往招待贵客的点心里假大黄和番泻叶,扣月钱一年,杖责三十!” 王大贵和榴花面如土色,三十板子?听起来比李嬷嬷和赵振兴家的轻得多,但那两人是赵琳琅的心腹亲信,是她最器重的管事妈妈,而他们呢? 王大贵是御膳房出身的点心厨师,在赵琳琅进门之前就在敬王府做事了,他和敬王府那些当差很多年的人一样,自恃是敬王府的老人,自我感觉良好,总认为他们是元老,赵琳琅就算是女主子,也应该给他们脸面。 因为这个缘故,在赵琳琅将敬王府重要的位置换成她的陪房之后,他们当面虽然不敢反对,但私底下没少发牢骚,有什么事情也更愿意找成公公…… 像他们这样的,也就是敬王在原配难产去世之后别说继室、侧室,就连妾室都没有纳娶,否则的话,说不得就能投了别个主子,背地里和赵琳琅对着干。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赵琳琅接管内宅事务之后,只是将重要的位置换上她信任、器重也用的顺手的陪房,并没有大肆清理……以前,赵琳琅觉得很好,这会却觉得自己过去几年太过心慈手软了些,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世子妃,小人……”王大贵觉得赵琳琅的处罚太重,让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生受了这三十板子他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赵琳琅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冷冽脸色却又让他没胆子把“不服”两个字说出口。最后,他抬着脸,带着三分不服三分犹豫和三分期待的看向杨禹枢。 杨禹枢却没有理会他——赵琳琅的处罚是重了点,私心也不小,但是王大贵身为厨师却这般的不谨慎是该狠狠地处置才是,否则,这次是听了赵振兴家的吩咐往点心里加大黄给刘疏影,下次呢?说不得就敢往被别人的点心里放鹤顶红了。 “不服吗?”赵琳琅微微挑眉,杨禹枢之所以护着花青银朱是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是贴身侍候他的大丫鬟,深得他的信任和宠爱,更重要的是她们一直在致远院当差,而致远院是杨禹枢从来不肯让自己插手进去地方,让自己区别对待背后最重要的含义是不许自己插手太多,而不是单纯的想要护着这两丫头。但这王大贵算什么个东西,杨禹枢能为他出头? “小人不敢!”王大贵一惊,连忙诚惶诚恐的来了一句,但心头的不服气却并没有因此消失,迟疑再三,还是没忍住,道:“只是小人还想知道会是什么人行家法……” “这是担心打板子的时候被人区别对待吗?”赵琳琅冷嗤一声。赵家只是二流世家中势力最强的几个家族之一,都远比不上底蕴深厚到赫人的一流世家,但很多规矩习惯都向一流世家靠拢,而嫡支子弟身边的丫鬟小厮自幼习武这一点更是学了个十成十。 贴身侍候的小厮丫鬟自幼习武并了略有所成是非常有用的,这至少保证了在危急时刻,他们就算无法保护主子周全,但至少能够抵挡一二、为主子赢得脱身的时间和机会…… 李嬷嬷也好,赵振兴家的也罢都是习过武的,不是什么高手,也没多厉害,但却让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她们有比一般人更充沛的体力和强健的身体。对她们来说,杖责五十会让她们吃不小的苦头,但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也就是笃定这一点,赵琳琅才会说出从重处置的话,也才会给出杖责五十的责罚。 “小人不敢!”王大贵哪里敢承认。 “不敢?”赵琳琅嗤笑一声,却没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落到林爱贵家的身上,道:“你是厨房的管事,今日之事至少有失察之责,扣月钱半年,杖责二十!” “奴婢认罚!”林爱贵家的恭恭敬敬的俯下身子。 “你们五个自行去接受杖责,其他人等银朱过来,问清楚之后再做处置!”赵琳琅神色淡淡的,而后对杨禹枢道:“清晏,你也看到了,有人怀疑我会处事不公……执行家法的时候让成公公盯着可好?” “内宅的事情,你决定就好!”杨禹枢语气淡淡的道,王大贵觉得自己是敬王府的老人,但在杨禹枢眼中却不过是个没能力、没眼色的奴才而已,就算知道他这一遭绝对好不了,也没有为他出头的意思——这样的奴才不值得! 王大贵眼睛一亮,赵琳琅心里又是一声嗤笑,对小喜子道:“你带着他们去找成公公……你告诉成公公,一视同仁,都给我重重的打!” “奴才明白!”小喜子应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知道,这一顿板子之后,有些人是再也见不到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当面对质 “给刘姑娘上的茶水之中有会让人腹痛腹泻的药?”银朱一脸的无辜和不解,道:“这和奴婢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赵琳琅笑得冷冷的,淡淡的道:“你今日上午可去过木樨园?可在茶水房呆过?” “奴婢上午确实去了木樨园,也确实在茶水房里呆了一会,但奴婢什么都不曾做过啊!”银朱一脸委屈的道。她原是杨禹枢四个大丫鬟之中模样长得最好的一个,又有一种弱柳扶风的气质,配上一脸的委屈,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看看脸上带着笑容却冷冰冰的赵琳琅,微微的缩了一下,又怯生生的看向杨禹枢,道:“世子爷,奴婢真不知道世子妃为什么会这般问……奴婢既没有泡茶也没有给刘姑娘奉茶,茶水里出问题和奴婢能有什么关系呢?” 好一个不知道!好一个无辜!赵琳琅冷冷的看着银朱,确定杨禹枢没有为银朱出头的意思之后,冷冷的问道:“我且问你,你去木樨园做什么?” “这个……”银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微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奴婢去木樨园是想悄悄的看一看钟雪晴钟姑娘是怎样的……世子爷二月底去清安园赴宴回来之后就一直称赞,说钟姑娘琴艺超绝,一首《阳春白雪》让人生出三月不知肉味的感触……那个时候,奴婢就心向神往。” “前些日子,中秋宫宴之后,世子爷又说,原以为钟姑娘在清安园的弹奏已是巅峰,哪知道宫宴之上的弹奏更出色……知道钟姑娘今日会来,还极有可能当众弹奏,奴婢按耐不住,就去了木樨园,奢望能够亲耳听到钟姑娘的琴声。”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赵琳琅冷笑,道:“既然是为了看能否有机会听钟姑娘弹奏,那为什么不去园子里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呆着而是去了茶水房?如果钟姑娘弹奏,茶水房里可听不大清楚。” “这……”银朱微微有些傻眼,所谓的找机会听雪晴弹奏不过是她临时找的借口,根本就没有细想,更没有考虑过这个借口合理与否。不过,她倒也有几分急智,连忙道:“今日的宴会并没有给安排奴婢差事,奴婢哪里敢往园子里去啊!” “不敢?不敢去园子里,倒是敢去茶水房,敢往茶水里下药!”赵琳琅冷笑。 “奴婢……奴婢……”银朱急眼了,想要为自己辩解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毕竟她今日原不该出现在木樨园,更不该在茶水房里呆那么久。最后,她干脆冲着杨禹枢喊冤道:“世子爷,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您可不能由着奴婢被冤枉啊!” 赵琳琅呵呵冷笑着看着银朱,完全没有了一贯的雍容大度的贤惠模样。 这会还留在书房的,除了刚刚被叫来的菱花,需要与银朱对质的冰花和桂花之外,只剩下倾颜倾容花青和小喜子,后者是在他们夫妻身边贴身侍候的,而三朵花是林爱贵家的精心挑选、费心思培养、两三年之内可能会提为一等大丫鬟的,很多事情她们或许不是非常清楚,但心里却隐隐约约的有那么一点点粗略的了解……赵琳琅没心思在他们面前端着。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么茶水里的药会是谁下的呢?”杨禹枢的脸色难看的看着银朱,反问一声。他当然想相信银朱是清白的,相信她并没有做那些令人失望的事情,但问题是她恰好在错误的时间内出现在了她不该去的地方! “谁泡的茶,谁上的茶,谁的嫌疑最大!”银朱肯定道:“是桂花烧的水泡的茶,是冰花上的茶,往茶水里下药的,必然是她们中的一个!” “冰花,你先说!”赵琳琅淡淡的道:“把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就好!” “是,世子妃!”冰花恭恭敬敬的应诺一声,将她之前说过的话原模原样的重复了一遍,又道:“菱花也在,她可以为奴婢作证!” 赵琳琅微微颔首,看向没有特意交代,但依旧被倾容叫过来的菱花。 “回世子妃,冰花说的句句属实!”菱花规规矩矩的道:“今日所有的点心和茶水都是奴婢和冰花从茶水房里端出来,送到贵客面前的。林妈妈三番五次的交代,说世子妃好不容易才举办这么一次宴会,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林妈妈还说,举办宴会,入口的东西是重中之重……宴席那边,林妈妈不敢假手任何人,自己亲自在厨房盯着,而茶水房这边,则特意挑选了奴婢三人,理由是人多手杂,反而容易出纰漏。” “林妈妈如此慎重,奴婢和冰花自然不敢马虎!”菱花认真的道:“奴婢和冰花一早就说好了,每次上茶上点心的时候,我们不但要同进同出,还必须并列而行,相互监督也相互做个见证……所以,奴婢敢用性命担保,保证冰花在给任何客人上茶的时候,都是右手拖着托盘,左手规规矩矩的摆动,绝对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小动作!” 菱花的话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冰花舒了一大口气,忙不迭的点头——她和菱花确实有过这样的约定,也确实相互监督了,她之前没有提这个不过是担心菱花否认而已! 赵琳琅颇为赞许的点点头! 菱花不是她从赵家带来的,而是她掌管敬王府内宅没多久,吩咐赵振兴家的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一批丫鬟中的一个,进敬王府的时候,菱花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 菱花模样普通,人也不算聪明机灵,不仅不聪明,还有几分钝钝的,无论什么事情都比旁人慢好几拍……但正是这份特质,让她比常人更不容易被情绪影响,不容易因为情绪的激烈变化而做错事情。加上她还是个细心又认真的,无论大小,交代她的事情都会用足十二分的力气去做…… 林爱贵家的非常赏识她,不止一次的提拔她,她如今已经是二等了,在当初买进来的那群丫鬟之中,不是升得最快的,但却是一步一步升得最稳的。 给刘疏影准备的点心与旁的看起来一样,但就算没有李嬷嬷等人的擅作主张,用料上也是有区别的,为了保证这些点心准确无误的送到刘疏影面前,上点心的这个人就非常重要了——林爱贵家的将这份差事交给菱花来说,就是因为她从来没犯过忙中出错的错误。 “茶水房不仅要为茶水房既要为贵客们冲泡茶水,还存放了厨房一早送过来的各色点心,因为这个,林妈妈有过交代,说除了奴婢三人之外,任何人不许进入。”菱花继续道:“因此,纵使是客人来的最多、需要同时给四桌贵客上茶的时候,奴婢和冰花没让让那些热心的、想要奴婢们分担一二的姐姐们进茶水房。” “是有这么一回事!菱花让那几位姐姐在茶水房外等候,由奴婢和菱花将茶水和点心端出来,交到她们手中,然后一起盯着她们将茶水点心放到客人们面前……”冰花又是连连点头,没得允许就插进话来补充,道:“因为这个,几位姐姐的脸色都很难看……世子妃一问便知。” 赵琳琅再一次赞许的点点头! “但是,奴婢还是失职了!”菱花苦笑一声,道:“在给第七来的那一桌客人上了茶水点心,返回茶水房的时候,奴婢在茶水房里见到了银朱姐姐!” “我……我……”银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见到银朱姐姐的时候,奴婢很是惊讶也非常生气,所以明知道奴婢没资格对着银朱姐姐指手画脚,奴婢却还是非常严肃的将林妈妈的吩咐转述了一遍……”菱花不急不缓的道:“当时,桂花冰花都在,她们可以证明奴婢没有说谎。” 桂花和冰花一起点头,别说菱花说的都是实话,就算菱花现在说的是假话,为了不让她们成为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她们也会给菱花作证。 银朱脸色铁青,咬着牙道:“我只是看桂花一个人却看着三个炉子烧水,担心她忙不过来,这才进去给她搭把手的。” 第三百七十章 嫌疑大了 “看炉子烧水泡茶这差事桂花做了足有两年,别说三个炉子,十五桌客人,再翻上一倍,桂花也不会忙得手慌脚乱!”菱花平静的看着银朱,道:“林妈妈之所以选了桂花,让她在负责茶水,就是因为相信她绝对忙得过来。” “我……林妈妈知道,我不知道!”银朱咬牙,这话带出了几分任性,和她一贯表现出来的楚楚可怜不相符。 “银朱姐姐不知道,可是你才踏进茶水房的时候,我就说自己忙得过来,不需要姐姐帮忙了的是姐姐不肯听,非要以帮忙为由留下来……”桂花眼中满满的都是委屈,她也是个人精,立刻抓住银朱话中的漏洞,道:“菱花冰花折回茶水房,见到姐姐的时候,又把这话说了一遍,还严词要求姐姐离开,可姐姐还是当做没听见,就是不离开。” “你撒谎!”银朱瞪着桂花,道:“你只说你忙得过来,菱花也只说了林妈妈的那些话,没有任何人说让我离开的话……” “菱花,你说!”杨禹枢眼中闪过失望,一直以来,银珠在他眼中都是个略有些傻气的娇弱丫头,没什么心机城府,胜在模样出挑又老实,更是个忠心的,但是现在……未必老实,未必娇弱,至于说没有心机城府……呵呵,是他障了,要真没心机城府手段,她又怎么可能从数以百计的小宫女之中被挑出来,而后一步步走到今日呢? “是,世子爷!”菱花依旧还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样子,道:“桂花确实说谎了,她有没有请银朱姐姐离开奴婢不知,但奴婢却没有严词要求银朱姐姐离开……” 菱花的话让银朱微微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撒谎的桂花一眼,桂花却一点都不紧张——她若不说谎,银朱能承认她一再的强调自己不需要她帮忙吗?她若不说谎银朱能干脆的承认她们说过林妈妈的吩咐吗? “银朱姐姐是一等大丫鬟,贴身侍候世子爷好几年,就连林妈妈和银朱姐姐说话都小心客气,不敢有半点冒犯,奴婢又怎么可能有胆子对银朱姐姐说不客气的话呢?奴婢也只是大着胆子将林妈妈的话转述了一遍,希望银朱姐姐听了之后,能够理解我们的为难,转身离开……不过,银朱姐姐似乎没有明白奴婢转述那些话是为了什么,她并没有离开。”菱花微微一顿,脸上带了羞愧,道:“奴婢认罪,奴婢明知道应该把话说清楚甚至扯下脸面来直接将银朱姐姐请出去,但奴婢终究还是没那么做……奴婢失职,还请世子世子妃责罚!” “这个不怪你!”杨禹枢摇摇头,语气和缓,道:“你一个小丫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难得了,让你大着胆子把人撵出门未免也太为难你了!” 杨禹枢颇为体谅的话让银朱心里更慌了,而菱花则是一脸的感恩,眼眶都因为感动而微微泛红。 赵琳琅觉得颇为刺眼。她眼神微冷,淡淡的道:“我听林爱贵家的说过,说你做事一贯仔细……今日,桂花给刘姑娘冲泡的那壶茶,银朱可碰过?” 银朱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越发心慌的她也顾不得太多了,盯着菱花,带了几分警告的道:“这话你可得想好了再说!” 赵琳琅的脸彻底黑了,冷笑一声,看向杨禹枢,冷冷的道:“好大的威风啊!在你我面前都敢这般威胁恐吓人,还不知道背着你我又是什么样子呢?难怪连菱花这种不知道何为委婉的傻丫头都在她面前都学会了旁敲侧击的提醒!” “奴婢只是害怕被人诬陷,没有威胁恐吓菱花的意思!”赵琳琅这话说的诛心,银朱吓了一跳,连忙为自己辩白一句,又软软的哀求道:“世子爷明鉴,奴婢侍候您多年,奴婢是什么样的您最清楚了,奴婢不被别人挤兑吓唬欺负就是好的了,奴婢哪来的胆子欺负别人啊~” “我一直以为我很清楚,但是现在,我发现我糊涂了!”杨禹枢冷冷的看着银朱,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失望和气恼,他摇摇头,道:“菱花,回话!” 无论人前人后,杨禹枢一贯都是温文尔雅的做派,这给了很多人一种就算是犯在他手里,只要求求情,说说软话就能被他放过的错觉,银朱就有这样的错觉。而现在,他不仅说话的语气冰冷,脸色冷峻,甚至整个人都冒着一股寒气,就连在他身后的花青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蝉,更别说银朱了……她又是一哆嗦,别说继续撒娇卖乖,就连声都不敢出了。 “是,世子!”菱花却还是一贯的反应迟钝,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之后,眉头微微皱起,一边回想一边道:“奴婢是在给第八桌客人上了点心,折回茶水房、取点心茶水给第九桌客人的时候见到银朱姐姐的……我清楚的记得,我们回到茶水房的时候,桂花因为和银朱姐姐说话而耽搁了,不但没有准备好刚好可以泡茶的开水,连茶壶和茶杯都没有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是银朱姐姐从柜子上将茶壶递给桂花,让她泡茶的。” 赵琳琅冷笑一声,看看因为杨禹枢的态度大变而脸色苍白的银朱,对桂花道:“可是这样的?” “奴婢不记得银朱姐姐进茶水房的时候上了几桌客人的茶水点心,只记得银朱姐姐是在同时来了四桌客人,菱花冰花和在茶水房外等候的几位姐姐离开之后进来的。”桂花努力的回想着,道:“烧好的热水刚好用完,又和银朱姐姐说话,这才耽搁了。” 赵琳琅点点头,示意菱花继续。 “从第九桌开始,一直都是由银朱姐姐将茶壶递给桂花的,刘姑娘是第十二桌,为刘姑娘钟姑娘上过茶,再回到茶水房的时候,就没见银朱姐姐了!”菱花肯定的道:“刘姑娘喜甜,给刘姑娘那一桌的点心是王师傅单独做的,糖加的更多一些,放在柜子的最上头那一层,需要站在凳子上才能端下来。为了避免出差错,冰花帮我扶了一下凳子,还帮我接了一下盘子……所以,给刘姑娘上的茶水,茶壶是银朱姐姐递过去的,桂花泡好茶之后,也不是像之前那样直接给冰花,而是给了银朱姐姐又由银朱姐姐递给冰花的。” 桂花和冰花连连点头,而银朱脸上最后的血色都没了,但仍旧强撑着,道:“奴婢想起来了,茶壶确实是奴婢递给桂花的,但是世子爷世子妃,奴婢除了帮着递一下茶壶之外,什么都没做,茶水里的药真不是奴婢下的……” 银朱说到最后哽咽起来,她知道,如今这局面,她的嫌疑最大,除非能找到证据来证明她是清白的,否则……可是,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那么,你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去木樨园,还在茶水房呆了那么久吗?”杨禹枢淡淡的问道,这下是他不敢相信银朱了。 “奴婢……奴婢……”银朱轻轻的咬着下唇,知道她方才的说辞不足以取信任何人,但让她实话实说,她…… 赵琳琅轻轻地往后靠了靠,一副好整以暇等着看热闹的样子,而眼底更是满得都快溢出来的幸灾乐祸。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垂死挣扎!杨禹枢心头的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抓起手边的杯子就砸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宠婢 茶杯在银朱面前咣的一声砸个粉碎! 银朱到杨禹枢身边侍候也有七八年了,这么些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杨禹枢发这么大的火,三年前裕正帝立皇长子杨禹桁为太子的事情都没让他如此失态。 银朱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想什么说辞,就算知道实话说不得,就算看到了杨禹枢身后的花青拼命的给她使眼色,她也没敢现编些理由借口,而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切。 银朱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木樨园,目的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看看钟雪晴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为杨禹枢的贴身大丫鬟,在杨禹枢身边侍候多年,银朱知道的敬王府和杨禹枢的隐秘之事自然会比旁人更多一些。她知道人前表现出一副不恋眷权势、风轻云淡的杨禹枢其实是个非常有野心的,知道敬王父子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过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和花青三人都衷心的希望敬王父子能够成功,希望杨禹枢有朝一日能面南朝北,都盼望那天来临的时候,她们四个能够水涨船高,一跃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个人的妾室。 因为有此奢望,她们异常的乖巧和听话,从来就不给杨禹枢添麻烦。 明明是太后所赐、只需要侍候杨禹枢、其他事情都可以让小丫鬟去做的一等大丫鬟,知道致远院有很多秘密,就把致远院所有的差事都揽了下来——致远院是杨禹枢书房所在,环境清幽,地方不大,但再小的地方打理起来也颇费功夫,尤其是每三天需要仔细擦拭的门窗……纵使一直在用太后赏赐的香脂,她们四个也都没有养出一双柔弱无骨的嫩白小手。但就算这样,四人也甘之若饴,从未想过培养两个信得过的丫鬟去致远院干活。 明明恨极了赵琳琅这个主母,却因为敬王府需要一个好名声的世子妃而努力的维护这赵琳琅的名声,私下挑衅的小动作没少做,人前却从来不说赵琳琅的坏话。 明明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了杨禹枢的人,却因为杨禹枢对外示人的、不好女色的形象,不但从来没有开口向杨禹枢讨要过名份,在侍候过杨禹枢之后,也都乖乖的照规矩服避子汤…… 她们如此懂事,杨禹枢对她们自然也就不一样:将自己的生活起居交由她们全权打理,就连赵琳琅都不能指手画脚;致远院除了她们之外,只有成公公、小喜子等区区数人能进,连赵琳琅不止一次的想找机会塞个人进去都以失败告终;在人前人后对她们都非常的宠信,在她们与旁人发生冲突的时候,几乎都会站在她们这一边,给她们撑腰…… 如此种种,让四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骄傲,在对杨禹枢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同时,也有了一种错觉,一种她们除了没有名分之外,什么都不比赵琳琅这个世子妃差、能够与她平分秋色的错觉。 对赵琳琅这个世子妃,她们是非常厌恶,非常不满意的——身为赵家嫡女,带着极为可观的嫁妆嫁给杨禹枢的赵琳琅太过骄傲,太过专横,也太看重权力。 骄傲的在成为敬王世子妃之后,面对自己的丈夫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恭顺,毫不客气的与杨禹枢平起平坐,而太后也好,敬王也罢,居然没有因此训斥她。 把权力看的太重的她,才进门,连位子都没有坐热乎,在成公公表示要将管家大权交付的时候,连客气一下、意思意思的推辞一下都不曾。 专横的她在接过敬王府的掌家大权之后,连缓冲一下都不曾,就大刀阔斧的免了好些管事、管事妈妈的差事,换上了她从益州赵家带来的人……这一过程之中,赵琳琅不但没有向她们四人示好,分一点点权力给她们,还试图塞她的人到杨禹枢身边,分薄她们的权力和宠爱…… 这一点是最让她们憎恨的,若不是不想让杨禹枢左右为难,不想让人看敬王府的笑话,她们绝对不会不争不抢、安静的退守致远院和悠然居,坐视赵琳琅一点的一点的将堂堂敬王府变成了她的私宅后院,变成了她的一言堂。 当然,她们对赵琳琅也不全是不满,在她们看来,赵琳琅至少有两点是非常令人满意的:第一,进门就有身孕,顺利的为杨禹枢生下长子,敬王府的第三代杨瑞楠,让敬王府多了又一个争夺大位的重要砝码;第二,是个药罐子……后者尤其让她们满意。 因为体弱多病,就算杨禹枢没有妾室通房,赵琳琅也不能天天霸着杨禹枢,杨禹枢与她同房的时间少了,会悠然居过夜的时间也就多了,而她们四个能够得到的雨露自然也就多……当然,最重要的是体弱多病就意味着难以长寿,意味着不知道哪天她就可能在大病一场之后一命呜呼。 在赵琳琅生下杨瑞楠,隔三差五的传唤太医,三天两头的吃药、甚至到最后干脆在府里养了好几个府医之后,她们就期盼着这一天早点儿到来…… 可是,赵琳琅的命还真是硬啊!见天吃药,弄得整个敬王府的空气之中都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每次变天都要大病一场,每次入冬都要缠绵病床大半个月……可就这样,她居然一年一年的熬了下来…… 就在她们都感到绝望,都觉赵琳琅说不得还能再熬上十年八年、熬到敬王府的大业得成,熬到杨禹枢成为大燕最尊贵的人,而她也夫荣妻贵成为大燕最尊贵的女人……就在她们有一种熬不动的时候,赵琳琅不但在夏末秋初的时节大病一场,还传出了她命不久矣的消息。 这样的消息她们这些年听过太多,已经麻木了,可是随即而来的消息却让她们浑身一震——嫁进敬王府整整五年,从来就没有举办过宴会的赵琳琅不但要举办宴会,邀请的还都是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姑娘的人家…… 一定是她真的熬不住了,所以想要趁着自己还活着,还有精力折腾的时候,给杨禹枢挑选一个合适的继室。 什么叫合适?出身好、相貌好、才华出众、能让杨禹枢喜欢的?错!以她们对赵琳琅的了解,她眼中的合适绝对是好拿捏,嫁进门也绝对掀不起什么风浪,生上一堆子女也绝对不会影响到杨瑞楠地位的……这样的继室,她们也是欢迎的! 可是,就在她们欢欣鼓舞的时候,敬王府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个传言——杨禹枢和太后都看中了一个人,那就是今年年初、在八大世家的宴会上名声大噪、被誉为盛京百年未必能出的才女,钟阁老的孙女,今年才十一岁的钟雪晴。那个杨禹枢偶有提及,赞不绝口的钟雪晴! 这个消息让她们慌了! 祖父是阁老,自己是赞誉满身的才女,有一群身世显赫,或者出身皇族或者出身权贵再或者出身一流世家的同窗,太后欣赏,杨禹枢也非常中意…… 一个并不得杨禹枢欢心,和杨禹枢只是相敬如宾的赵琳琅就能依仗着赵家把她们压得死死的了,这个不仅有靠山,还入了杨禹枢眼,让他赞不绝口的钟雪晴进了门,她们还能有活路吗?尤其让她们感到绝望的是钟雪晴和刘疏影的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疏影脾气大、傲气满满、怼起人来毫不留情,能让她欣赏并毫不犹豫的放话说要护着的钟雪晴,能是个好性儿的? 四女毫不犹豫的在心里给把钟雪晴给否决了,她们开始考虑从赵琳琅入手,让她和太后、杨禹枢祖孙唱反调,另选他人的可能……但是,不等她们有所动作,赵琳琅的布置安排就让她们明白,这条路走不通。 这让她们很是苦恼,私下在一起想了很多可行不可行的点子,最后,她们都确定了一件事情,无论用什么办法,想把这件事情搅黄了,她们肯定要付出很大、极有可能超出她们负担的代价!思来想去,她们决定,先找机会见见真人,而后再决定怎么做。 当然,这些心理历程和下一步的打算,银朱是不敢说的。她一口咬死,说听了传言,知道从太后到杨禹枢再到赵琳琅都属意钟雪晴,更听说今日的宴会明面上请了那么多人,但真正想请的只有钟雪晴一个,甚至为了让杨禹枢能够有机会与钟雪晴单独见面、交谈,还做了很多安排。 她们心里好奇,就推选了银朱出来,让她躲着看看被传得神乎其神、让杨禹枢都动了心的钟雪晴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奴婢真的只是好奇,只是想看看钟姑娘是个什么样的,是高傲的还是平易近人的……”银朱战战兢兢的道:“菱花和桂花端着茶水点心离开的时候,奴婢跟在她们身后,远远的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什么事情都没做啊!” “只是看看?”赵琳琅挑着眉,一脸的似笑非笑,道:“没想过看了不满意,就把这件事情给搅黄了?” “奴婢不敢,也没有那个本事!”银朱连忙否认,道:“世子爷,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往茶水里下药,奴婢可以发誓,奴婢但凡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奴婢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如果发发誓就能证明清白的话……”赵琳琅凉凉的笑了,没把话说完就打住,看着杨禹枢,道:“当然,如果清晏相信她的话,那么我也相信茶水里发现的药物与她无关……就像方才一样。” 最后一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了杨禹枢的脸上,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他身后的花青不敢再站着了,老老实实的跪到银朱身边。 花青这举动透着莫名的心虚,让赵琳琅又凉凉的笑了起来,至于杨禹枢……他的脸更黑了! 花青心里恨死了银朱,更恨那个诬陷她的小子和往茶水里下药、却让银朱当了替死鬼的人,她深吸一口气,道:“世子爷、世子妃,奴婢真的没有让人往桃花酥放桃花粉,而银朱……奴婢相信她也没胆子做那种事情。奴婢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奴婢和银朱的清白,也不知道该如何洗清这泼到了身上的污水,但奴婢相信,仔细彻查,总能把事情查清楚。” “做过必有痕迹,想要查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杨禹枢冷冷的道:“不过,现在,比起到底是谁在茶水点心里加料,我更想知道,世子妃的方才说的,见过钟姑娘,觉得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你们准备怎么做!” 花青和银朱的脸都僵了,若发现钟雪晴不是个好相处的,自然要使出所有解数,让她进不了敬王府啊!但是,这话她们能说吗?敢说吗? “小喜子~”杨禹枢吐出一口气,淡淡的道:“你去找成公公,就说是我说的,让他把花青四人的房间好好的搜上一搜,我就在这里等结果!” “世子爷~” “如果什么都没有搜出来,或许不能证明你们是清白的,但至少可以让你们的嫌弃少些!”杨禹枢冷冷的道:“还是说你们的房间里确实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们……花青心里虚得不行,银朱倒反而不着急了——她当然不是她平日在杨禹枢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简单,但绝对是四人之中脑子最笨、手段最弱、能力也最差的一个……这一点她有自知之明。而有自知之明的她从来就不碰不能碰的东西,生怕那些东西还没有派上用场,就把自己给害了。 两人的表现让杨禹枢再吐一口气,冷冷的道:“你们俩都给我去院子里跪着,跪到我发话为止!” 第三百七十二章 放手 成公公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押着藤黄石绿,带着从她们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出现在了大书房……擅长辨毒解毒的那个府医也被他叫了过来,他手上有一个白色的毫无特色小瓷瓶,恭恭敬敬的道:“这里装的就是桃花粉,是用晒干的桃花,去了花托,只剩花瓣花萼,细细研磨后制成的,服用之后,会腹痛腹泻。” “其他的呢?”杨禹枢的脸色黑得完全没法看,眼底闪烁着赵琳琅没有看懂的情绪。 “这个……”府医微微迟疑了一下,将几个瓷瓶拿过来,低眉顺眼的把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简略的说了出来…… 杨禹枢原以为出乎意料的搜出东西来已经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了,而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他直接被气的眼前一黑,哪怕是坐在椅子上,身体都晃了两下…… “清晏~”看到六个瓷瓶就大概猜到了里面会有什么东西的赵琳琅紧张的叫了一声,之前的等着看好戏的神情荡然无存,关切的盯着他。 “没事,我只是……”杨禹枢苦笑一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挥手让府医退下。等到府医如蒙大赦的退下之后,他才叹息一声,道:“我只是怎么都想不到……我一直都觉得她们四个心思单纯,是那种喜怒哀乐都藏不住、压根就不懂什么叫阴谋诡计的,哪知道……是我把她们想的太简单了!” 赵琳琅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嘲讽——花青四个都是八/九岁上头进宫,在宫中管事姑姑的教导下,学了一脸的规矩之后被挑选去了宋太后的慈宁宫,在慈宁宫呆了三年,十二、三岁的时候,宋太后赏赐下来,到了杨禹枢身边,又在她嫁过来之前,提成了一等大丫鬟的。 皇宫每隔三年都会招一批才八/九岁,似懂非懂的年纪小宫女,而这些小宫女多出身于家境贫寒,子女众多的寻常百姓人家,花青四人也不例外。 每次招的小宫女三百余人,能平平安安渡过第一年、学好规矩的大概九成,九成之中有六成会被分到宫中八局做事。这些小宫女大概有六成能熬出头,或者成为管事姑姑,或者熬到出宫的年纪,带着在宫里十多年攒下来的银钱出宫生活。 而没有被分到八局之中的那四成小宫女则是被直接挑选到各个宫室当差……这些小宫女相貌更佳、嘴巴更甜、人更聪明,但仍旧改变不了她们折损率极高的现实,尤其是前三年,折损率高达六成。 能被挑选到慈宁宫,能在慈宁宫活过三年,还能被宋太后挑选出来赏给自己的嫡亲孙子……花青她们能是杨禹枢口中的那种人?真正单纯的,就算能熬过学规矩的那一年,也绝对熬不过在慈宁宫的那三年。 虽然看不清赵琳琅眼底的情绪,但她心里在想什么杨禹枢却大概能猜到,他又是一声叹息,道:“其实我也知道她们不可能是那种毫无心机的,她们的出生就注定了她们不可能单纯……真正单纯的是香儿,而她之所以会养成那种毫无心机的样子,是因为她有强势而又疼爱她的长辈呵护,而花青她们却没有。” “呵呵~”赵琳琅发出不明所以的两声冷笑,把她们和刘疏影比较?她们有那个资格吗? “我心里其实应该知道的,只是总想着她们也不容易,总想着她们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侍候着我,对我是真的恨不能掏心掏肺……她们这样,我又怎能不多怜惜她们一些呢?”杨禹枢叹息着,道:“她们今日有这么大的胆子,说到底还是我被我给宠坏了!” “所以呢?”赵琳琅抬眼挑眉,看着杨禹枢,他不会到现在还想护着那四个贱丫头吧?在知道她们并不若他想的那么美好单纯,在知道她们居然连为他“挑选继室”的大事都试图干涉之后,他还想要护着她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看这些……”杨禹枢指着府医留下一溜瓷瓶,苦笑道:“让人腹泻的、令人浑身痒痛的、致人死地的、还有三瓶是让人不孕或者致人流产的……我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些东西还没有被她们用上,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没有害过人倒是有可能,但是没有用过……”赵琳琅冷笑一声,道:“这倒未必!” 杨禹枢微微一怔,赵琳琅淡淡的道:“你忘了三年前的事情了?” 杨禹枢还真是忘了,但被赵琳琅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三年前,李嬷嬷在给赵琳琅做的参汤里发现了会让人不孕的药物,分量不多,但依旧让赵琳琅和李嬷嬷等人炸了锅…… 赵琳琅认定是花青等人做的手脚,但四女怎么都不承认,在杨禹枢面前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加上怎么差都没有查到确凿的证据,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唯一的变化就是赵琳琅在自己的院子里设了小厨房,从厨娘到烧火丫头都是她从益州带来的人,她和杨瑞楠所有入口的东西都在小厨房做。 杨禹枢一直认为那件事情是赵琳琅自导自演出来的,为的就是单独设一个小厨房出来,也因为这件事情,让婚后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一些感情的他们重新回到了最初的相敬如宾,而后一直到了现在。 “是我错了,是我太过信任她们,把她们宠坏了!”杨禹枢叹息,又道:“今天的事情也一样,是我让她们有了她们什么事情都能干涉一二的感觉……是时候让她们知道,我再怎么宠着她们,也不意味着她们能够为所欲为了! “哦?”赵琳琅再一次挑眉,眼底带着意外。 “今日的事情还是教给你吧!”杨禹枢脸上带起歉然,坦然的看着赵琳琅,道:“内宅的事情一向由你打理,这件事情也全权交给你处理吧,我不插手,你最主要在查明一切之后给我一个处理的方案就好。” “你舍得?”赵琳琅岂止是意外,简直是被惊呆了,她还以为杨禹枢会护到底呢?这四个丫头虽然都还没有过明路,但可都是他杨禹枢的榻上之人……若不是因为这个,他能让那四个丫头打理致远院?虽说致远院实际上也没多少秘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前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再错下去!”杨禹枢叹息一声,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这意思……赵琳琅微微一怔,眼角的余光瞟过一直站在那里,不把自己当外人,却也尽量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的成公公,笑了,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处理了……用最快的速度给刘家钟家准确的答复是很有必要的,对吧!” 杨禹枢笑笑,赵琳琅不再耽搁,起身就走,书房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人,杨禹枢叹息一声,看着成公公,道:“父王出手了,是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退让 “是因为父王,你才从花青她们的房里搜查出了这些东西的,对吧?”虽然是问句,但杨禹枢心头却没有半点疑问,而眼中也没有方才的气恼、挣扎和痛苦,有的只是沉静。 花青四人到他身边的时候,年纪最大的花青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纵使在皇宫生活的那几年,已经让她们褪去了一身的天真,也已经让她们养出了些许城府,但与从小就被特别培养的杨禹枢相比,还是生嫩太多。她们到杨禹枢身边不过半个月,她们是什么样的,杨禹枢便已经十分清楚,自然知道纯真、无害、柔弱、耿直都只是她们的保护色。 对于这一点,杨禹枢不觉得意外。他从来就不认为女人会是简单柔弱的,慈眉善目的宋太后不是,雍容大度的钱皇后不是……那个人更不是。 无论她们展示在人前的是怎样的形象,但她们的内里都是睿智、坚韧、强势甚至阴险毒辣的,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会比男人更强势果决,也比男人更狠得下心来…… 这一点,杨禹枢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又有谁不希望自己身边、尤其是枕边人是那种单纯美好的女子呢?所以,就算心里清楚,杨禹枢还是不能免俗的有了奢望,尤其是花青几人这些年一直乖巧懂事,更让他有了她们四个会是例外的错觉。可惜的是,今日她们还是让他失望了! 但是,就算失望,杨禹枢也准备将她们保下来。毕竟,她们四个或许不是真的柔弱单纯美好,但对他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这也是他在银朱和花青嫌疑满满的情况下,下令让成公公搜查银朱等人房间原因。 搜她们的房间,看似是想查明真相,但实际上,却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洗脱她们身上的嫌疑——虽说成公公一无所获也不能证明两人是清白的,但至少可以减少她们的嫌疑,而他……他也能在赵琳琅面前挽回一点点面子。 成公公是敬王府的老人了,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他笃定成公公听了小喜子的话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也会做得让人找琳琅挑不出刺来,哪知道…… 这一次,成公公居然与他毫无默契,居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居然搜出了这么些东西……让成公公如此反常,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另外一个更能让成公公听命的人出现了,那个人就是三年前那桩事情之后,便在敬王府中修身养性,再也没有在外人面前出现过的敬王! “吱呀~”回答杨禹枢的是书房右侧的一处书架被人从里面推开的声音,杨禹枢脸色微微一肃,起身,看都不看就恭敬的道:“父王~” 来的正是敬王杨振宇。 他神色淡淡的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坐到杨禹枢起身让出来的位子上,而杨禹枢则在行过礼之后,坐到了赵琳琅之前坐的位子上。 除了敬王之外,他身边还有一个穿一件靛蓝色褙子、模样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妇人,她手脚麻利的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而后就那么站在他身侧,温声道:“世子妃问那王大贵话的时候,王爷便已经来了!” 也就是说方才的一切都他都在里面的密室听得清清楚楚了?杨禹枢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这个大书房里面有一密室,而这个 密室还有一条通向敬王所住的沧浪院的密道,显然,敬王是从密道过来的。 “刘姑娘今日受了大委屈,刘家那边一定得给出一个让刘家觉得有诚意的交待……”妇人声音和缓的道:“您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曾不止一次的被刘姑娘呵斥过,花青和银朱也不例外。她们怀恨在心,利用世子妃举办宴会的机会,在茶水点心里下药,试图让刘姑娘当众出丑……这个理由,刘家未必会相信,但总是说得过去的,您说呢?”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杨禹枢点头,看着敬王,道:“但是,比起她们,承认了自己罪行的赵振兴家的和李嬷嬷不是更合适吗?” 杨禹枢一脸冷静的道。他在那小子指正花青、花青叫冤、毫不犹豫的表示相信花青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对他来说,如果非要推出一个人去给刘家交待,自然是赵琳琅身边的人更好。 敬王脸色微微一沉,看了妇人一眼,妇人微微点头,又道:“对世子爷来说她们更合适,但对王府而言不是!世子爷,她们不过是两个用惯了的丫头而已!” 是啊,她们不过是两个用惯了的丫头,最大的依仗不过是自己的宠爱,而赵振兴家的也好,李嬷嬷也罢,却都是赵琳琅的陪嫁,背靠赵琳琅和赵家,将她们推出去,势必让他和赵琳琅原本就淡薄的夫妻关系蒙上又一层阴影。 杨禹枢明白妇人未尽之言,他脸色微微一沉,道:“是,她们确实只是两个无足轻重的丫头,但总不能因为她们无足轻重就把她们推出去吧?她们在我身边侍候这么多年,对我忠心耿耿,我若是连她们都护不住的话,我算什么?” “奴婢知道世子爷是个重情义的,尤其是她们几个在您身边还侍候了这么多年!”妇人温声道:“但这一次是她们仗着世子爷对她们好,恃宠而骄,闹出些事情来让世子爷为难……奴婢也知道,她们如今看似嫌疑极大,但那茶水中的药、桃花酥里的桃花粉却未必就是她们下的,可旁的不说,她们能听到一点点风声,就让银朱去木樨园……她们这是心被养大了,自以为有资格插手世子爷的事情。” “我明白!”杨禹枢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花青等人对他忠心耿耿是事实,但她们因为他的袒护,心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好管束也是事实。 他咬牙,道:“所以,我方才才会让放手,让赵琳琅彻查这件事情,只是……她把花青她们当眼中钉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把安插人手进致远院也不是一天半两天了,我怕她借此机会,不管事实如何,都定银朱花青有罪,进而将她们置于死地!” 以他对赵琳琅的了解,他不觉得自己这话会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甚至敢肯定,赵琳琅方才之所以那么干净利落的处置赵振兴家的等人,就是为了挤兑自己,好让自己不能袒护银朱花青。 “花青她们的心被养大了,与其让她们以后犯影响大局的错,不如借此机会给她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至少,有前车之鉴,石绿和藤黄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妇人和声道,看着脸色难看的杨禹枢道:“至于说银朱和花青,是她们辜负了世子爷的信任在先!” 杨禹枢深吸一口气,吐出,道:“那致远院呢?没了银朱和花青,赵琳琅肯定会往致远院安插人手。” 敬王微微挑眉,脸上带了几分嘲讽,那妇人则笑了,道:“世子妃与您是夫妻,是与您休戚与共的人,致远院虽有些秘密,可也没有必要瞒着世子妃……您就让着她些,给她个机会往致远院安插几个人又如何呢?” 杨禹枢微微皱眉,道:“我不喜欢她什么事情都想插手,什么事情都想掌控的性子,不想纵容她!” 敬王脸色微微一沉,妇人连忙道:“奴婢知道,也知道您这些年对她容忍的已经很多了,可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期,府里必须是铁板一块才行啊!” 杨禹枢眉头紧皱,好一会,才不乐意的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我怕她会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很正常,只要在大事上不犯糊涂,不闹小心眼就好!” 杨禹枢脸上迟疑的神色闪烁了好一会,才胡扯一口气,道:“也罢,就让她去折腾吧!香儿今日受了大委屈,钟姑娘看起来也颇为在意,让银朱花青出来担着更显得有诚意些……我会与她们说说,让她们把事情担下来。” 敬王点点头,又看了妇人一眼,妇人点点头,道:“王爷也是这个意思!另外,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她们也都不能留在府里了,找个好点儿的庄子安置她们就是!” “是!”杨禹枢点点头,微微忍了忍,道:“父王,您特意过来不会是为了这么一点儿事情吧?” 敬王摇摇头,神色平静,眼底却浮起得意,妇人则笑道:“王爷怎么可能为这么点儿小事特意过来?王爷是得了个好消息,过来与世子爷分享,结果撞上这个事情的。” “好消息?”杨禹枢微微一怔,看着敬王眼底的得意,一时间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好消息能让敬王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自己分享。 “青州那边的消息!”妇人脸上满满的都是欢喜,道:“赵家大爷和那边总算是谈成了,那边答应合作!” “真的?”杨禹枢大喜过望,一脸的不敢置信,道:“那边不是一直不乐意的吗?怎么忽然答应了呢?” “那边出了些变故!”杨禹枢的话让敬王眼底的得意少了很多,妇人脸上的欢喜也淡了,道:“上个月底,那边出了一场大的变故,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赵家大爷没在信里说,只说那位忽然松口答应合作……王爷估摸着,那一场变故与那位关系不小,而那位在这场变故之中,损失应该也不小。” 妇人的话让杨禹枢脸上的喜色也淡了下来,敬王微微摇头,妇人连忙道:“那位手底下能人异士可不少,就算在变故之中损失了些,也依旧不可小窥……” “我明白,只是……”杨禹枢呼出一口气,笑笑,他这会完全明白了敬王为什么会插手,会什么会让他让着赵琳琅了,道:“不管怎么说,这位松口答应合作就是个大好消息……为了这个,大舅兄忙活也有一两年了……我晚些回去陪琳琅坐坐,说说话,她今儿也忙得够呛。” 敬王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两家是姻亲,不是为了赵琳琅,赵家又怎么可能耗时耗力的去做这件事情?这个时候,自然要对赵琳琅更好才对! “还有赵振兴家的和李嬷嬷……”杨禹枢微微迟疑了一下,道:“琳琅倒是已经对她们作了处置……成公公,世子妃让人去你那里领板子的,打了吗?” “还没有!”成公公恭恭敬敬的道:“小喜子找奴才之前,奴才正在王爷面前听王爷吩咐,让他们都等着,晚些再处置。” “她们擅作主张不对,但念在她们都是初犯的份上,应该网开一面……”杨禹枢微微顿了顿,道:“世子妃说打几下就是几下,但怎么打……” “奴才明白!奴才知道该怎么做!”成公公应诺。 “至于王大贵……”杨禹枢轻嗤了一声,道:“这奴才对世子妃不敬!” “奴才明白!”成公公点头,知道王大贵这次难逃一劫,不过他心里没有半点波动,就算没有杨禹枢的交代,就算没有这个好消息,在这种需要整个敬王府上下成一块铁板的时候,他也不会容许任何一个敢当面对赵琳琅有质疑和不敬的奴才活着,哪怕他是在敬王府侍候了多年的老人也不例外。 敬王偏头看了妇人一眼,妇人会意,笑着道:“世子爷,您这里事情多,您忙着,奴婢侍候王爷先回去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后续、志向 “你先处理事情吧,我先去看看楠哥儿,陪他一会,等他睡了我就过来!”杨禹枢温情满满的看着他对面的赵琳琅,伸出手轻轻地顺了顺赵琳琅鬓角有些凌乱的碎发,道:“该罚罚,该打打,只千万别气着自己!” “放心吧,我会的!”赵琳琅笑得温柔,不等他再说,便轻轻的推了他一把,道:“去吧,楠哥儿还等着你呢!” “那我去了!”杨禹枢点点头,没再啰嗦,转身出去了,而赵琳琅在他出门的那一刹那收住了脸上温柔的笑,脸色微微一寒,朝着倾颜点了点头,倾颜会意,也出去了,而赵琳琅则坐到了临窗大炕上。 很快,走路一瘸一拐、显然因为那一顿板子吃了不少苦头的李嬷嬷、赵振兴家的便进了屋,一进来就规规矩矩的跪了下去—— “可上了药了?”赵琳琅语气淡淡的问道。 “回世子妃,已经上了!”赵振兴家的规规矩矩的道:“成公公格外关照,奴婢们的伤看着吓人,但都是皮外伤。” “这就好!”赵琳琅微微颔首,道:“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为什么这顿板子会是这样的了……如果不是大哥恰恰好送来的好消息,你们不仅仅要挨上一顿让你们吃大苦头的板子,还有可能会被推出去向刘家赔罪。” “奴婢明白!”两人齐齐是应声,她们自然知道赵琳琅今日下狠心处置她们的缘由,不仅仅是为了立规矩,不仅仅是想借此挤兑杨禹枢,好让他就算想要袒护银朱花青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更重要的是想用这一顿板子了结她们今日犯下的错……就算不成,她想袒护他们也能好说些。 “今日也算是你们运气不错……”赵琳琅微微顿了顿,道:“今儿是我第一次责罚你们,你们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背着我擅自妄为……你们不用向我解释,我也不追究,我只想说一点……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再发生!” “奴婢明白!”两人齐声应诺。 “明白就好!那么,今儿这事就算过去了!”赵琳琅淡淡的点头,道:“现在,我们说说接下来的事!首先,王大贵没了,大厨房缺一个点心厨师……这以后,王府会经常来客人,一个擅长做点心也让人放心的点心厨师是必不可少的……赵振兴家的,这件事情交给你,半个月之内,把人交给林爱贵家的。” 今日挨了板子的几个,挨了五十大板的这两个皮开肉绽,被人扶着回去上了药之后便可以勉强起身,挨了二十板子的林爱贵家的也只是行动迟缓,而挨了三十板子的两个,榴花当场断气,王大贵虽然还活着却也出去多进气少……这一顿板子之后,那些自恃是敬王府的老人,隐隐的觉得自己比赵琳琅带来的这些陪房要体面贵重些的都有些蔫…… “是,世子妃!”赵振兴家的应诺,找一个专门做点心的厨师不难,但找一个赵琳琅所谓的放心的……她很是头疼,但却没敢露出半点为难的表情。 “其次,银朱和花青已经承认是她们在茶水点心里下了药……”赵琳琅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想到与她说这个的时候杨禹枢眼底的情绪,嘴角挑起一个嘲讽满满的笑,道:“明儿一早,世子会带着银朱和花青上刘府赔罪。无论结果怎样,这件事情都算是过去了……无论刘姑娘怎么处置她们,我都不会再做处置,而你们以后也不得揪着这件事情。” 赵琳琅的话让赵振兴家的和李嬷嬷都有些不乐意,但两人都没敢露出半点情绪来,都老老实实的应诺一声。 “今日的事情让世子对银朱和花青非常的失望,他不准备让两人再回去侍候他了,让我斟酌着给他挑两个老实本分一点的,至于说是挑什么人……”赵琳琅看着眼睛亮起来的两人,道:“世子提了一句,说菱花看着倒像是个极老实的。” “世子妃,菱花倒是个老实本分的,但她不是从益州带过来的。”李嬷嬷皱眉,道:“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以奴婢所见,还是挑两个完全信得过的比较好,毕竟,世子身边的大丫鬟是可以进致远院的。” “奴婢赞同!”赵振兴家的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灵鹊那丫头就不错,机灵活泼,做事也麻利。” “哦?”赵琳琅微微挑眉,看向李嬷嬷,灵鹊是她这边的二等丫鬟,也是李嬷嬷的亲生女儿,今年十四岁。 “灵鹊不合适!”李嬷嬷却毫不犹豫的把女儿给否决了,这种一不小心就会翻船的差事她怎么可能让女儿去。她心里暗恨把女儿扯进来的赵振兴家的,嘴上则解释道:“这丫头做事倒还过得去,但性子不够稳,不是石绿藤黄的对手,去了恐怕不等她站稳,就得被那两个算计了,至于说菱花……世子妃何不叫林爱贵家的来问问,菱花是她一手调/教提拔的,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方才当着世子的面我已经把林爱贵家的叫过来交待这件事情了。”赵琳琅淡淡的道:“林爱贵家的说菱花做事稳妥,为人也老实本分,只是胆子小了点,未必敢去世子身边侍候……她过去和菱花谈这件事去了。” 两人都微微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李嬷嬷打破沉默,道:“菱花只是个二等,如果确定了她的话,另外一个最好从一等之中挑选……奴婢觉得月落合适。” “月落?”赵琳琅皱起眉头,月落是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中最小的一个,也是她现在重点培养的一个。她摇头,道:“月落不行,倾颜倾容都已经十九,人我也给她们挑好了,最迟明年就得成亲,短短一年的时间,可不够调教出一个能有她那么能干的来……清霜也不行!” “世子妃~”李嬷嬷轻叹一口气,道:“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抓紧机会,塞一个完全信得过的人到世子身边,到致远院……您不是一直想……” “我现在不想了!”赵琳琅笑了起来,道:“以前是我想岔了,但是现在,我觉得真没有必要往世子身边安插眼睛,致远院也一样。” 两人齐齐一愣,赵琳琅则凉凉一笑,道:“菱花冰花和银朱当面对质说了些什么,你们应该打听到了吧?” 两人对视一眼,没敢否认,齐齐点头——何止是这件事情,就连厨房那指证花青的小子被审问出了些什么、成公公会偏向她们的缘由等她们都打听清楚了……这点能耐,她们还是有的。 “茶水里发现的具体是什么药,现在还无法断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银朱房里没有搜出任何药物,而另外三个房里虽然搜出了东西却都不是茶水里发现的药物……所以,茶水里的东西是不是银朱放进去的,还是两说!”赵琳琅冷笑一声,银朱花青如今倒是都认了罪,但她们为什么会这般轻易的认罪赵琳琅心中透亮。 她看着两人,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银朱今日去木樨园的目的……她是去看钟雪晴的!而她之所以这般急不可耐的去看钟雪晴,是因为她们四个知道今日的特别安排,相信了钟雪晴是我们所有人看好的、世子的继室人选。” “也就是说她们相信了,您身体不好的传言……”李嬷嬷眼中一片恍然,道:“虽说府里知道那只是谣传的人也不多,可那些人可不是世子器重信任的,更不是世子经常偏袒的。” “就是这个意思!”赵琳琅冷笑一声,道:“连我的秘密都瞒着她们,世子又怎么可能让她们知道更多的、王府的隐秘之事呢?所以,我现在可以肯定,致远院并没有什么我们想的那么重要,之所以弄的这般神秘,不过是为了吸引旁人的注意力,好忽视真正重要的地方而已!” “就像那个钟姑娘将来的作用一样!”赵振兴家的也省悟过来了,道:“您这么一说,还真就这么一回事……看来,确实没有必要从月落清霜之中挑选一个过去……那挑选谁更合适呢?” “荷花吧!”李嬷嬷给出一个人选,道:“她和菱花一样,都是从人牙子那里买进来的,不同的是她模样出挑、人也更聪慧,这么一个挑选了去侍候世子,也显得世子妃没有私心。” 赵琳琅点点头,看向赵振兴家的,道:“荷花在你手底下,你去找她谈这件事情。” “奴婢明白!”赵振兴家的点点头。 “倾容,你去看看林爱贵家的怎么还没回来?她这都去了半个多时辰了!”商定了这个,赵琳琅又想起另一个来了。 “奴婢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到,赵琳琅话音一落,林爱贵家的就掀了帘子进来,向赵琳琅行过礼之后,苦笑道:“世子妃,菱花不乐意去世子身边侍候。” 不乐意?赵琳琅意外的挑高了眉毛,她可没忘记之前菱花的表现,她还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菱花能乐晕过去呢! “菱花那丫头不够聪明,但老实本分不说,还是个知道自己斤两,不敢好高骛远的。”林爱贵家的以前就很看重菱花这个本分丫头,现在更是了。 她恭恭敬敬的道:“这丫头之所以不乐意,一是担心去了之后会被藤黄石绿刁难。她倒也不算是杞人忧天,银朱她们四个之间勾心斗角的事情虽然不少,但在对上旁人的时候却还是能做到同心协力的,菱花今日在世子世子妃面前说的那些话算是把银朱给得罪死了,就算为了面上好看,藤黄和石绿也绝对不会放过菱花。菱花那丫头胜在老实本分、做事细心,但脑子一般,在藤黄二人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二来……” “直接说!”赵琳琅看着犹豫的林爱贵家的,皱眉。 “二是担心去世子身边当差之后,会像银朱四人一样,虽然没有名分,却仍旧是世子的人。”林爱贵家的轻叹一口气,道:“这傻子丫头最钦佩的是花容,一心想像花容那样,能当上一等大丫鬟,而后得王妃的恩典,给她配一门好的婚事,嫁了人之后还能再回府里当个威风的管事妈妈……去世子身边侍候后,这嫁人的事情估计就得成了泡影。” 花容曾是赵琳琅最信任的大丫鬟,在赵琳琅成亲之前嫁了人,而后作为陪房一起跟了过来。如今在杨瑞楠的院子里当差,是杨瑞楠的奶娘。 “这么说来,还真是个真正老实本分的!”赵琳琅点点头,心里对菱花高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既然她不愿意,那我和世子提一句,换另外的人也就是了。” “不过,菱花倒是想在世子妃这里求个恩典!”林爱贵家的对赵琳琅的反应不感到意外,哪怕是和杨禹枢感情平淡,也不意味着她就乐意看到这些个丫头卯足了劲的想要凑过去。她轻声道:“菱花想去畅和苑,跟着畅和苑的辛婆子学学手艺。” “畅和苑的辛婆子?”赵琳琅皱眉,畅和苑是敬王府培植苗木的地方,但是这辛婆子她却没半点印象。 “辛婆子是王府的老人了,在府里当差也有二十多年,是个性格孤僻,模样也长得不好的孤老婆子,唯一擅长的就是做鞋,她纳的千层底非常好,穿脚上特别舒服。”赵振兴家的解释一声,道:“菱花应该是想去跟着学这个。” “菱花下厨没什么天分,但针线活勉强能入眼,绣活做不大好,但缝缝补补的还不错,就想跟着辛婆子学做鞋……辛婆子每个月能做一双鞋,纳三双鞋底子,小日子过得不比寻常的管事妈妈差!”林爱贵家的眼底带着笑,道:“菱花那丫头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就这么点儿志向?赵琳琅失笑,摇摇头,道:“等我问过世子,如果世子无所谓的话,就由着她去吧!”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半夜翻墙 雪晴是被明秀从睡梦之中叫醒的,没睡够的她一脸迷糊,随口道:“天亮了吗?” “姑娘,出事了!”明秀轻声道,她的声音又轻又柔,生怕稍微大一点会吓到没有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雪晴一般。 出事了?雪晴微微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冷静的道:“什么事?” “是表少爷!”明秀低声道:“他翻墙进来,意图不轨,已经被抓翻了。” 半夜翻墙?雪晴眼神微寒,眼底满满的都是恼怒,她没有问崔明辉怎么个意图不轨——试图结亲被拒的男子,半夜三更的翻墙进一个姑娘住的院子,还能有什么意图呢?她冷声道:“是怎么抓到的?” “傍晚的时候,奴婢的祖母让人在墙根下铺了一层落叶,他翻墙进来踩在落叶上,发出声响,奴婢的祖母和鸢尾一直没有睡,听得清清楚楚……”明秀轻声道:“然后他就被鸢尾给抓了!” 鸢尾是天黑之后到梅香园来的,她的说辞是俞振霄在钟府倒只安排了两男两女,除了她之外还有沁园新买进来的粗使丫鬟新燕、外院的护院莫大莫二兄弟两个。他们四个都是多年习武的,而她比新燕要高那么一点,雪晴担心崔家兄妹暗地里搞鬼,由她来梅香园值夜会更好一些。 雪晴不大相信鸢尾的话,但也知道就算还有旁人,鸢尾也未必会说实话……微微犹豫了一会之后,就让鸢尾留了下来,而她一点儿都不见外的和明秀的祖母王婆子挤一间屋子——掌灯之前,她向秦氏要了黑色的密不透光的布,将那间屋子的窗户都给遮了起来,里面就算点着灯也看不出来。 “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又是什么时辰了?”雪晴往外看了看,今儿的月光并不亮,但依稀能断定这会应该还是半夜。 “这会是寅正,表少爷是在寅初的时候翻墙进来的……”明秀微微顿了顿,道:“为了不吵到旁人,鸢尾将表少爷抓起来之后并没有问什么,但她心里恼怒表少爷半夜翻墙,认为就算什么都不用问都能肯定他在打坏主意,为了让他多吃点儿苦头,也为了不让姑娘难做,故意在把他绑了半个时辰之后才过来敲门。” 雪晴微微点头,不觉得鸢尾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崔穆辉决定半夜翻墙的时候,就应该考虑被人抓个正着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别说只是将他绑上半个时辰才通知自己,就算抓到的时候,不给他出声、表明身份的机会,直接一顿棍棒下去,也只只能受着。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口气,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早点交代鸢尾,抓到人的时候,趁着天色黑,看不大清楚,直接揍他一顿的……” 雪晴话里的惋惜之意让明秀失笑,她轻声道:“就算姑娘交待了,鸢尾也未必能做到……表少爷是练过几年武功的,鸢尾说若不是墙根下有落叶,他落地的时候声音不小,说不定要等到他摸到姑娘房门前才能察觉。鸢尾还说,表少爷武功不弱,不比她差太多,若不是她趁其不备,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其后出手,说不得会闹出大动静来。 “这么说的话,鸢尾的武功应该很不错了?”雪晴眉头微皱,眼中满是深思,关注点放在了鸢尾身上——崔穆辉练过几年武功,却还是让鸢尾悄无声息的给拿下了,就算是趁其不备,就算有夜色掩饰,也证明鸢尾很厉害。 明秀微微一怔,而后摇头,道:“这个奴婢不知道。鸢尾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回话的……不过,奴婢以为,姑太太一直以表少爷为傲,表姑娘也口口声声说表少爷文武双全……表姑娘夸大其词是肯定的,但表少爷要是没点儿真本事,表姑娘也不敢那么说。” “文武双全的崔家少爷却被鸢尾就那么就简单地拿下了……”雪晴脸上带着嘲讽,道:“不是崔穆辉太无能,就是鸢尾比我们想的更厉害。” 明秀没有接这话,而是轻声道:“姑娘,我们现在怎么办?是等到天亮请二老爷二夫人做主,还是……” “不等天亮了!”雪晴淡淡的道:“你叫个人陪你一起去一趟姑姑那里,把这件事情告诉姑姑,去之前把奶娘叫醒过来陪我……等姑姑来了,我和她一起去见崔穆辉。” “是,姑娘!”明秀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是悄悄的去还是……” “不用太刻意,就这么打着灯笼过去。”雪晴凉凉的道:“耳目灵敏的,大概猜到会有事情发生的,自然会知道我这儿有了变故,那种愚笨的,诸事不管的,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 “奴婢明白!”明秀心领神会,想了一下,道:“奴婢先去叫秦妈妈,等秦妈妈过来陪姑娘了奴婢再出门。” 雪晴点点头。 很快,眼底带着惊魂未定之色,显然被崔穆辉半夜翻墙的事情吓到了、连衣裳都没有穿戴整齐就急匆匆的秦氏赶了过来……随即,整个梅香园都醒了、动了起来,除了被明秀拉着与她一起去钟绘静那里的二等丫鬟杏雨之外,另外的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小丫鬟以及四个婆子也都动了起来,该点的灯火也点了起来……这动静,远一点的不好说,但与梅香园相邻的霁虹园和庆春园却肯定能察觉。 明秀去的速度不慢,折回来的速度更快,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她就折回来了,与她一道出现的还有衣衫整齐,头发凌乱的钟绘静和那个一直在她左右,几乎片刻不离的大丫鬟绮罗。 “囡囡,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怎么说辉哥儿……”事关自己最在乎的儿子,钟绘静这会也无法维持冷静了,才一进门就张口问了起来。 “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表哥半夜翻墙进来……得了消息我就让明秀去请姑姑了,而在姑姑来之前,我没打算去见表哥。”雪晴神色冰冷道:“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姑姑最好亲自去问表哥,问问他,这半夜三更的,从外院闯到内院,更翻墙进姑娘家住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试图结亲被拒的男子,半夜三更的翻墙进拒绝他的姑娘住的院子,还能有什么想做什么呢?就像雪晴一样,钟绘静心里也是透亮的,她唯一想不通的只是儿子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稍微冷静了些许,咬牙道:“好,我去问他!” 第三百七十六章 反咬 看到被绑的结结实实,嘴巴也被堵上的崔穆辉的时候,钟绘静眼中闪过一阵心疼,但也就那么一下,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向雪晴,道:“能给辉哥儿先松绑吗?” 雪晴点点头,不等她说话,一直守在一旁不吭声的鸢尾就上前,拿出匕首,轻轻的一下,就把绳子给割断了。 抓到崔穆辉的时候,鸢尾便已经想到最后的结果可能还是得把人给放走,这让她心里非常的不乐意,但也不敢擅作主张做什么。想了想,就在绑人的时候上做了些手脚,不但捆得特别用力特别结实,还在某些地方多绕了一圈多花了些力道,让崔穆辉血行不畅,半个多时辰下来,饶是崔穆辉习过武,也浑身发麻……就算绳子松了,他一时半会的也依旧无法行动自如。 “半夜三更的,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钟绘静看着儿子,眼底满满的都是失望,而她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 “是表妹约我来的!”看到钟绘静的那一刻,崔穆辉的心就安定下来了,他最担心的就是不惊动任何人就把自己拿下的雪晴会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自己给处理了,现在,母亲来了,这种担忧自然也就没有了。 被绑起来的这半个多时辰,他人动弹不得,但脑子却一直都在飞速转动,将他来之前就想好了的几套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这会说起谎来异常的流利,表情也十分的到位,道:“娘也知道,我对表妹是满心爱慕,她既然开口约我了,就算知道半夜三更进姑娘家住的院子非常不妥,也还是硬着头皮来了。哪知道一进院子,就被人打了闷棍……” “囡囡约你?”钟绘静看着面对自己都不肯说实话,都还试图往雪晴身上泼脏水的儿子,脸色冰冷,道:“囡囡可能约你吗?” “我知道娘不会轻易相信,可这就是事实!娘之所以不相信只因为表妹一直以来的冷淡态度……”笃定没人能把自己怎么样便嘴硬的崔穆辉嘴巴很硬,满口胡诌的道:“事实上她一直以来的那副不乐意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别看她如今名声不小,被人捧得仿佛成了大燕最最有才华、最最了不起的才女,但未必能因此有门好亲事……我说不得会是乐意娶她的人之中出身最好的了!” 他?看着眼底满满的都是自得的儿子,钟绘静心头升起淡淡的悲哀——他可能是乐意娶雪晴的人之中出身最好的?是什么让他有这样才错觉的?让他以为他如此的了不得?他可清楚以钟家的权势、钟珥如今在裕正帝跟前的地位,以及雪晴如今的才名,或许不足以匹配八大世家的某个嫡系嫡长子,但嫡系的庶子甚至嫡子却还是配得上的? 钟绘静一直以来都以自己的儿子为傲,但她也从来不敢想当然的以为自己的儿子是那种样样出色的。她不得不承认错过了他,多得是比他更出色、身份更高的人可以让雪晴选择;她甚至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崔穆辉最大的优势不是本身有多出色,不是出身崔家直系,而是他身为钟家的表少爷,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以借助这份亲戚关系来拉进两人的距离,让他比别人有更多的可能。 但这优势,在清楚他们兄妹的出身之后,荡然无存,雪晴只要脑子没出问题,就绝对不可能看上他! 钟绘静满心的懊悔,而崔穆辉却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在他还真觉得自己能看上雪晴是雪晴的幸事,认为二房一直以来的拒绝不过是以退为进的手段而已!而他之所以接受了崔亚妮的建议,试图将生米做成熟饭,不过是不乐意陪着雪晴玩欲擒故纵的游戏而已! “胡说!”钟绘静呵斥一声,道:“囡囡才十一岁就如此出色优秀,何愁将来没有称心如意的亲事!” “她是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她确实不错的话,祖父和父亲何至于让我们来这一趟。”崔穆辉点点头,先认可了钟绘静的说法,又道:“但是,她再怎么出色优秀,也不意味着她就能如此拿乔……没有祖父和父亲的大力支持,钟家能有今日吗?没有钟家,她有再好的天赋,也不可能被教养得如此出色!” 钟绘静一怔,而崔穆辉则转向雪晴,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我们的亲事定下,我就回去说服我祖父父亲,让他们全力支持二舅舅……这以后,就算二房无子,钟家也会是二房说了算。” “呵呵~”雪晴冷笑两声,理都不理崔穆辉,而是看向钟绘静,道:“这就是姑姑引以为傲的儿子,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说呢!” 没有崔一鸣父子大力支持,钟家就不能有今日?雪晴不能否认,钟善继钟熠父子仕途顺畅,崔家给予了莫大的襄助,但如果钟善继和钟熠本身没有足够的本事,也不可能有今日。 以前的雪晴或许还会被崔穆辉的话给迷惑,但现在的她却看得非常清楚,崔家和钟家之间的各种联系,始于崔正林和钟绘静的亲事,崔一鸣父子一开始是时候确实除了大力气,但那是在钟善继成为户部尚书之前的事。 等到钟善继成为户部尚书之后,崔一鸣父子便已经没有能力再给钟善继什么帮助了,那之后,崔一鸣父子更多的是成为崔家和钟家之间的一根纽带——崔家通过崔一鸣父子给与钟家足够的支持帮助,而钟善继父子则通过崔一鸣父子反哺一般的利用自己的权利和人脉给崔家足够的便利…… 崔家和钟家相比,是个必须仰视的庞然大物,但是在崔家眼中,钟家却也不是可以忽视的蝼蚁,而是值得投资的对象——这才是这些年崔家大力支持钟家的最主要原因,至于说崔一鸣父子……身为纽带的他们这些年也没有因此少获利。 而现在,崔穆辉却想当然的认为钟家有今日,全靠崔一鸣父子……这是崔一鸣父子灌输给他的吧,这种概念也被他们灌输给了钟绘静,而这也是钟绘静回来之后,一直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说什么,钟家人都得服从的原因之一吧! 雪晴的话让钟绘静脸上发烫。 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的生活足以让钟绘静认识到钟家不是她出嫁之前的那个钟家,不是崔一鸣父子口中那个事事都需要他们帮衬的钟家……而这也是她在被雪晴挑破心里最隐秘的事情的时候选择退让的原因。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儿子,道:“你为什么会半夜三更的来这里?辉哥儿,和娘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崔穆辉挑眉,而后指着鸢尾道:“就是这丫头传的话,这个,妹妹可以作证!” “也就是说,你今晚做的事情,妮儿是知道的!”钟绘静脸色冷冷的看着儿子,抓住了重点,道:“可是因为妮儿告诉你,我打算回淄阳,所以,你才做了这种事情?” “娘,你说错了!”崔亚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是我告诉表妹,说我们准备离开,表妹急了,这才约哥哥前来的。” 第三百七十七章 看不起 她急了?雪晴看向掀帘子进屋的崔亚妮,微微挑眉,道:“不知道表姐是什么时候见了我,和我说这些的,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呢?” “是下午的时候!”崔亚妮咬着牙回了一句,心里有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说漏嘴的她没敢和雪晴对质,而是转向钟绘静,道:“娘,你和我说了要收拾行李走的时候,我就想和表妹好好的谈一谈……可表妹一早去赴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让人盯着,表妹一回来我就得了的消息,然后就过来了。我和表妹说了很多,表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急了,说她不能再拿乔,没时间给她拿乔,你都已经准备回淄阳了。表妹当时没说什么,我很失望,就去找大哥,让他别抱希望了,但我们没说几句话,这丫头就来了,说表妹约哥哥申时见面。” 事情闹开了,将责任推到雪晴身上,是他们兄妹下午就商议好的,和崔穆辉一样指认是鸢尾传话则是她方才在外面听到的。 雪晴带着冷笑听着崔亚妮胡说八道,而钟绘静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们兄妹这是笃定了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所以才如此嘴硬吧! “这件事情说来也怪我!”钟绘静没有好转反而更难看的脸色让崔亚妮心里打鼓,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说之外,她别无选择,她咬着牙道:“哥哥原本是不准备来的,说这不妥当,是我一个劲的劝说,哥哥才答应赴约……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哥哥也不会中了算计。” “怎么能怪你呢!”钟绘静看着眼中没有半点担忧的儿女,苦笑,道:“要怪也只能怪我,没把你们教好!” 崔亚妮的脸色一僵,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道:“娘,你不相信我们?”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钟绘静苦笑连连,道:“囡囡的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我们任何回应,一直有多远躲多远,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剃头担子一头热……好不容易让我放弃了,又怎么会横生枝节,再来一出?”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崔亚妮也知道他们的说辞不足以取信于人,但那又如何?就算没有任何说辞,就算他们兄妹承认他们不怀好意又怎样?别说钟雪晴所在的二房,就算钟家也不能奈何得了他们。他们之所以想了这番说辞,不过是为了事成或者事败之后把雪晴拉下水而已! “是不是觉得无论你们做了什么,都没人能把你们怎么样?”钟绘静失望的看着儿女,语气淡淡的点出事实。 “娘,我……” “娘,我和妹妹怎么会那么想呢!”崔穆辉打断崔亚妮想要否认的话,他脸上的表情微微的变了变,咬牙,道:“是,我说谎了,表妹没有约我。” “哥~”崔亚妮没想到崔穆辉会拆台,她一脸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 “妮儿,连娘都不相信的说辞就不要再说了!”崔穆辉摇摇头,苦笑道:“明眼的人都看得出来,表妹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说她约我不过是自欺欺人,说她想借此算计我……娘刚刚也说了,表妹一直以来都是躲着我们的,如果知道我们要走,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横生枝节呢?” 儿子没有坚持自己荒谬的说辞,让钟绘静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仍坚持问道:“那么,你为什么会半夜三更来梅香园?你不知道这有多……一旦传出去,囡囡的名声会受损,你的名声也毁了啊!” 雪晴心里冷嗤一声,脸上却还是一派的冷漠。 “因为如果我正大光明的上门求见,表妹肯定不会见我。”崔穆辉回了一声,而后定定的看着雪晴,道:“但是,我心里有一个疑问,如果不当面问清楚的话,我怎么都不甘心!” 雪晴冷冷的看着崔穆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半夜三更爬墙进姑娘家住的院子,就为了问一个问题?这个理由不比前面那个往她身上泼脏水的高明!别说他都不曾尝试过白天上门求见,就算尝试过,吃了闭门羹,也完全可以在她每次出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堵她啊! 钟绘静也知道崔穆辉这里有同样很牵强,但总比之前那个试图往人身上泼脏水好些,她狠狠地瞪了崔穆辉一眼,道:“什么疑问能让你睡都睡不着,非得半夜三更的来翻墙。” 呵呵……雪晴心里冷笑,脸色依旧冷冷的。 “我想知道表妹为什么会如此看不上我?”崔穆辉没有给钟绘静半个多余的眼神,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雪晴,道:“别拿招赘的理由来搪塞我!二舅舅二舅母都已经请到了慕容梦玲姑娘出手为他们调理了……慕容梦玲姑娘是有真本事的,这些年不知道为多少人调理过身体。远的不说,崔家就有人是在慕容梦玲姑娘的调理下治好了顽疾的。” 崔穆辉的问题没有让雪晴脸上有半点异常,倒是钟绘静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只是崔穆辉只盯着雪晴,并没有发现而已。 “就是!”崔亚妮有些不明白崔穆辉为什么会改了说辞,但依旧本能附和一声,道:“十九婶就是请慕容梦玲姑娘为她调理的。我清楚的记得,十九婶只吃了半年的药,就老蚌生珠给十九叔生了一个嫡子出来。十九婶不比二舅母年轻,她可以,二舅母为什么不行?” “我不知道二舅舅二舅母的身体情况,但是我相信以慕容梦玲姑娘的本事,一定能够让他们得偿所愿!”崔穆辉先是夸了慕容梦玲一句,又重复方才的问题,道:“所以,表妹能说说为什么如此看不上我吗?” “招赘一事并不是搪塞人的理由,我和爹娘就是这么打算的……除非我娘给我生下健康的弟弟,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打消这种打算的。至于说看不上你……”雪晴冷笑一声,道:“那是表哥想多了,我可没有看不上你的意思。”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若是二舅母能生下健康的小表弟,表妹就愿意嫁给我?”崔穆辉盯着雪晴,步步紧逼。 “当然不!” “那不还是看不起我哥哥吗?”崔亚妮盯着雪晴,眼中冒火,道:“哥哥那里不好,你凭什么看不起他?” “如果不愿意嫁给他就是看不起他的话……”雪晴又是一阵冷笑,道:“好吧,我是看不起他!” 第三百七十八章 说亮话 雪晴的话让崔亚妮直接暴起,松绑好一会,已经恢复了的崔穆辉拦住了暴跳的妹妹,盯着雪晴,咬牙,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表妹能打开天窗说亮话,说说我哪里让你看不起了吗?” 钟绘静脸色不变,眼神却凝重起来,显然有些紧张,和崔穆辉一样,她也紧紧的盯着雪晴,生怕雪晴一个不小心就把昨日用来威胁她的、不堪入耳的真相说了出来——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向儿女说出实情,怎么说就更没想好,这是在钟家,儿女万一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她根本没法控制场面。 雪晴一直冷漠的表情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她微微一挑眉,冷笑着反问道:“我倒想问问表哥,你哪里能让我高看?” 崔穆辉微微一噎,这问题坑多,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倒是崔亚妮没想太多,狠狠地瞪着雪晴,道:“哥哥哪里不好了?出身世家大族,本人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爹爹在家族之中掌有实权……若不是因为两家是姻亲,你想认识哥哥都未必有机会!” “呵呵~”雪晴冷笑两声,道:“出身世家大族没错,可惜只是个直系,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但能做出半夜三更翻墙这种鸡鸣狗盗的事,再怎么一表人才也只是笑话,至于文武双全……呵呵,论文才未必比得上我,论武艺,被我院子里一个粗使丫鬟给擒住的人,武艺能有多高?” 崔亚妮脸色难看,钟绘静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素来把崔穆辉看得极重,哪里听得别人用如此口气如此评价崔穆辉,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雪晴说的都是实话。 相对而言,崔穆辉的脸色反倒是好看许多,他紧盯着雪晴,道:“翻墙的事是我太过鲁莽,但是别的……” “别的怎样?”雪晴一点都不客气的打断崔穆辉,带着几分厌烦的道:“表哥还想说什么姻亲吗?还想论什么表兄妹之间的情分吗?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无论是姑姑还是你们兄妹,不顾我和我爹娘的一再表态、声明、拒绝,使尽了手段,想让我们屈从……姑且不说姑姑出嫁多年,今年才第一次回娘家,我与表哥表姐是第一次见面,以前既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信件往来,只知其人却谈不上什么兄妹情分,就算有……也已经被你们耗尽了!” 一直以来,雪晴对钟绘静母子三人都是非常的谦和有礼的,不会像爱晴那样热络,但也没有过冷脸相对。所以就算不止一个人在他们面前说雪晴脾气大、任性起来不管不顾,是个不好相处的,他们也都没有当真过……所以,继钟绘静之后,崔穆辉兄妹也领教了雪晴的不好惹。 “你……” “我怎样?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继不客气的打断崔穆辉之后,雪晴又一次打断了崔亚妮,她冷哼道:“表姐总在我跟前说表哥多么多么的出色,崔家多么多么的好……呵呵,作为大燕底蕴最深的世家阀门,崔家自然是非同一般的,但表哥仅仅只是一个直系子弟,还是直系子弟之中并不顶尖的人物,能有多了不得?我可不是那种没有见识过真正出色优秀的世家子弟,眼皮子浅的东西!”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 “我胆子一向不小!”雪晴冷嗤,冷冷的看着崔亚妮,道:“一直以来我耐着性子、压着脾气与你们周旋,不是因为你们出身崔家,而是爹爹和姑姑的兄妹情分,否则就凭你们……被王家捧上天的王夏渝不止一次的被我当众下面子,崔莹这个崔家嫡系嫡女也不见得能让我忍气吞声,你又算得了什么?” “你……”崔亚妮满脸通红,但这一次,就算没有雪晴没有打断她,她也说不下去了——雪晴宴请同窗的小宴她也参加了,崔莹等人对雪晴是什么态度她也亲眼所见,崔穆辉若能娶到一个在世家嫡女面前有如此地位的妻子,对崔穆辉、对他们这一房有难于想象的好处!而这也是让她明知道爱晴又借刀杀人的嫌疑,明知道爱晴的点子阴毒下作,在离开庆春园之后却还是去找崔穆辉,商议生米煮成熟饭可不可行。 “还有你……”雪晴冷笑一声,转向崔穆辉,道:“不是我想看不起你,而是我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八大世家的嫡长子我都认识,和他们相比,你算得了什么?哪里值得我高看?” 雪晴脸上的不屑是那么的清晰,让崔穆辉的脸上闪着尴尬和难堪,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放松的,他露出一副受辱的表情,咬牙,道:“是,我承认,与大少与诸位世家嫡长子相比,他们是当空皓月,而我不过是尘埃中的烂泥,但是你以为仅凭你这盛京第一才女的名头,就能攀附上他们吗?” “我从未想过要攀附他们,我这个时候提及他们,不过是想告诉你,见惯了真正出身高贵、德才兼备、文武兼修却又谦和的世家子,像你这样的,真入不了我的眼。”雪晴脸上眼中满满的都是傲色,道:“所以,表哥还是省省吧!” “你……” “够了!”钟绘静脸色难看的打断崔亚妮,虽然知道错在自己的一双儿女,现在被雪晴毫不留情的当面呛声也是自找的,但看着他们被雪晴这般怼,她心里依旧不是滋味。 她狠狠地瞪着儿女,瞪得他们心虚的低下头,确定他们不会再开口之后,转向雪晴,道:“囡囡,无论是什么原因辉哥儿半夜翻墙都是不对的,但我觉得,现在不是追究到底的时候……我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也该洗漱去学舍了……你去上学,我呢会好好地把事情查清楚,等你回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行!”雪晴干脆的点头,钟绘静到梅香园来也有小半个时辰了,而这么长的时间内除了崔亚妮之外再没有人来,想来也不会有人再出现了。既然如此,那就暂时放一放,缓一缓。 雪晴的松口让钟绘静松了一口气,她挤出一个笑,道:“那我就带他们先回去了……” “不忙,有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与姑姑说一说!”雪晴笑笑,道:“昨儿在敬王府的赏桂宴上出了点事情,也颇为折腾了一番,我回来之后随意的吃了点儿面就躺下了,所以,表姐在我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钟绘静听了,又狠狠的瞪了崔亚妮一眼,不等她说话,雪晴又笑笑,道:“我是休息了,不过表姐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之后,转身就遇上了二姐姐,在二姐姐的盛情邀请下去了庆春园。” 听了这话,钟绘静哪里还不明白爱晴在这件事情里定然起了重要的作用,甚至有可能是在她的怂恿撺掇下,才有了今晚的事情。她恨得咬牙,道:“再然后呢?” “表姐从庆春园离开之后便去寻了表哥,在表哥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雪晴看着抬起头来,一起看向她的崔穆辉兄妹,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二姐姐与你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兄妹又商议了些什么,但是二姐姐是大房的。大房仇视我、见不得我好的人不止一个,二姐姐不止一次的想算计我、不止一次的想占便宜却没能得好处、甚至还因为我捅破她在外面散播对大姐姐不利的言辞被禁止出门……她恨我不是一天的事了,想给我添堵、想算计我、想看我的热闹也不是一天的事了。” “所以……”崔穆辉咬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翻墙进来,都没摸到正房就被人打翻擒住了。 “知道表姐和她混到了一处,知道表姐与她分开就去了表哥处,我真不敢大意。”雪晴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就在院子里安排了人彻夜值守,再之后……我想不用我说了!” 雪晴的话让崔穆辉脸色铁青,崔亚妮的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红,而知道更多事情的钟绘静除了脸色难看之外,眼中更充满了煞气—— “明秀,什么时辰了?”雪晴可不管他们母子三个如今是怎么想的,淡淡的问了一声。 “回姑娘,快卯正了,您平日这个时候已经起身了!”明秀脆生生的道:“不过府里今儿好像动静挺小的!” 明秀话里有话,而钟绘静立刻听懂了,她恨恨的瞪了儿女一眼,道:“囡囡,你赶紧准备准备去上学吧,我带着两个不成器的先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交代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心生怀疑 “今晚的事情要谢谢你!”雪晴一脸诚恳的看着鸢尾道:“如果没有你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姑娘别说这样的话,奴婢担当不起!”鸢尾依旧还是一贯的恭敬,道:“奴婢到钟家来就是给姑娘使唤差遣的,今晚奴婢能派上用场,还是姑娘料事如神,若不是姑娘未雨绸缪、事先安排好,奴婢哪能立功?” “说到未雨绸缪……我哪比得上俞少教主,是他早早的安插了人手到钟家。”雪晴叹息一声。 她倒是也想过找几个有武艺在身的人保护自己和父母,但最后却只找了几个放在外院,内院是一个都没敢找——有武功在身的女子不好找,但只要肯花银子费心思,也不是找不到的,最简单的就是通过镖局聘请。但问题是聘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却不敢保证啊,万一有什么坏心或者是那种见钱眼开、不讲信用的,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鸢尾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接话——她也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最大的功臣不是自己,而是未雨绸缪、早早的把自己安插进了钟家的俞振霄,但是这样的话雪晴说出口是心存感激,她说出口的话未免有邀功的嫌疑。雪晴对俞振霄的态度渐入佳境,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对了,你像闵护法一样以属下自称就好!”雪晴想到了鸢尾的自称,很是诚恳的道:“为了保护我,让你卖身进钟家已经是莫大的委屈了,让你以奴婢自居,就太过了!” “姑娘有这份心对奴婢来说就已经够了,称呼还是别改了,万一奴婢说顺口了,在人前出错了就不好了。”鸢尾笑笑,这一次没有听雪晴的,对她来说,能被俞振霄选中,来保护对他来说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是莫大的荣幸,别说让她以奴婢自居,就算让她牺牲更多,她也不会有半点怨言。不过,雪晴能这么说,她心里依旧很高兴——不愧是少主看中的人,年纪不大却处处妥帖。 “那就委屈你了!”雪晴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这个。 “今晚的事情奴婢得禀告闵护法!”鸢尾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少主之所以将闵护法留在盛京,就是为了保护姑娘不受任何委屈,今晚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奴婢……” “一会你和我一道出门,半路下车去找闵护法吧!”雪晴笑笑,微微顿了顿,道:“如今给我驾车的郑昆也是俞少教主安排的吧!” 以前出门,给雪晴驾车的一直都是钟虎,年前大变动也没有换人,但是,四月里钟虎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给跌折了,就换上了如今驾车的郑昆。 郑昆是松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对马儿的习性极为了解,同样的车子同样的马儿,驾的车子却更平稳快速……因为这一点,钟虎的腿好了之后雪晴也没有把郑昆换走。 第一次对郑昆起疑心是在闵月故意将鸢尾的存在爆出来的时候,那个时候,雪晴就在想,俞振霄既然会在钟家安插人手,那么就一定会努力的将人手安插到靠她最近的地方…… 确定郑昆有九成的可能是俞振霄安插的人手则是慕容梦玲出现的那天,闵月借着替俞欢送雪晴回府在马车上与雪晴说了很多——她们声音不大,马车又在闹市之中行进,车外的人未必能听得到她们的声音,但也未必就听不见,尤其是驾车的人,如果耳目灵敏又用心的话,还真的是可以听到不少东西。 闵月一直以来都是个做事非常缜密的人,她不可能忽视这一点,可是她仍旧在马车上与雪晴说了不少,对郑昆完全没有提防——如果郑昆不是俞振霄安插的人,她可能这样吗? 继郑昆之后,雪晴怀疑起了钟府每一个在三开始之后进府的新面孔,尤其是在梅香园和沁园侍候的,她甚至一度将怀疑的视线投向明秀——就算已经习惯了明秀身上所有的特质,雪晴也无法忘记最初的时候在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违和。 但也就怀疑了那么一下,甚至连试探都不曾她自己就否决了这种可能——明秀是去年秋天进钟家的,那个时候她和俞振霄还是素不相识的人,而那个时候,曹穆卉或许都还不能肯定他一直谋划的、让八大家族将嫡系的姑娘送到青舍来的事情能够成功。 “是!”鸢尾坦然承认,道:“除了郑昆之外还有为二爷驾车的王明也是少主安排的。他们两人是同门师兄弟,练的都是金钟罩,旁的不说,挨打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说白了就是两个肉盾。” 两个肉盾?雪晴微微皱眉,她不知道金钟罩是怎样的功夫,更不知道郑昆王明二人的功夫有多高,但这说辞…… 她想了想,道:“可是类似于死士?” “当然不是!安教没有死士!”鸢尾笑着摇头,道:“他们都是有家有口有师门的,在遇上少主之前,日子都过的艰难,是少主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师长同门过上了安稳的好日子,对少主都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只要少主一句话,肝脑涂地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奴婢和闵护法也是一样。” “府里其他安插进来的人也是一样的吗?”雪晴问道,她不知道俞振霄到底是怎么掌控这些人的,但是很显然,他的手段非常高明。 鸢尾笑笑,没说话——她能说什么啊!否认还是承认?否认了那是在欺骗,但要承认……万一雪晴接着追问哪些人是俞振霄安插进来的人怎么办? 但她不知道的是雪晴已经得到了她需要的答案,她沉吟一会,道:“能让人监视崔穆辉吗?我想知道从现在开始,崔穆辉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监视崔穆辉?鸢尾皱了皱眉头,道:“姑娘是怀疑他还不死心,还会出阴损的招数来算计姑娘吗?” “不止!”雪晴摇摇头,道:“我更怀疑有些我以为他不知道、钟绘静也以为瞒住了他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绕孔令,很多事情都未必知晓的鸢尾还真不明白雪晴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一直在一旁的明秀吃了一惊,道:“姑娘,你的意思是他知道他的身世?” “对!”雪晴点点头,道:“他方才一直揪着我为什么看不起他这个问题不放……我不知道他们在淄阳是什么样子什么姿态的,但是从到盛京的那一刻起,他们都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 明秀点头。 钟绘静母子三人可不就是雪晴说的这样子吗!钟绘静一身怨气,一副她为了钟家付出良多的模样,对当年不顾她的意愿,将她远嫁的父母以及这些年得到好处做多的钟熠从来就没有好脸色好声气…… 好吧,钟家确实亏欠了她,但钟家总没有亏欠崔穆辉兄妹吧!可是,这对兄妹到钟家之后,一直都是钟家有今日,全靠崔一鸣父子,钟家人需要仰他们鼻息才能活下去,钟家所有人都得捧着他们的姿态…… “看得出来,他们在面对钟家所有人的时候,都带着一种俾睨的姿态,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生出身为钟家姑娘的我会看不起他们的念头呢?除非他心里最深处,有一个任何人知道都会看不起他的秘密,那就是他的身世!”雪晴冷冷一笑,道:“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才会接受崔一鸣父子的安排,跟着钟绘静来盛京,来结上一门他自以为悬殊极大、钟家所有人都不会拒绝的亲事。” 雪晴的话不知内情的鸢尾并没有全部听懂,但她至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崔穆辉虽然做出了一副真心求娶的样子,甚至为了达成目的做出了半夜翻墙的事情,但是他心里未必看得上雪晴。 这让她愤怒异常——他怎么敢?这位可是少主视若珍宝,看得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人啊! 她咬牙切齿,道:“姑娘,你放心,我一会就去打招呼,保证把他给盯得死死的,无论他做了什么,哪怕是咳嗽一声都不会错过!” 第三百八十章 遗忘 “你昨天没来学舍就为了陪刘疏影到敬王府去赴宴?”为她们上课的曹穆卉才踏出学舍,杨青芷就凑过去和雪晴说话,脸上带了几分恨其不争。 “姐姐怎么知道的?”雪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讶。 “重点不是我怎么知道的,是你怎么会和刘疏影一起去赴宴,你之前不是已经确定不去的吗?”杨青芷瞪她一眼,道:“你不知道昨日的那宴会名义上是赏桂,实际上却另有目的吗?” “我是听说了,我也不想去的,可刘姐姐都亲自上门邀约我了……”雪晴脸上带了几分委屈和无奈,道:“我和刘姐姐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对我却很好,她都开口了……” “她开了口又怎样?”杨青芷恨恨的道:“如果她是真的对你好,是真心与你交好,明知道不妥就不该开口,相同的,她既然开了口,就证明她对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既然这样,你拒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雪晴瞠目结舌,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样子。 原本坐在杨青芷另一侧的邢晓琳也过来了,她摇摇头,道:“雪晴妹妹明知道不妥依旧陪着刘疏影去敬王府赴宴,是因为雪晴妹妹素来以赤诚之心待人,这是非常难得的品性……她对刘疏影尚且如此,对你我只会更好,你也别教训她了。” “我这不是担心她傻乎乎的被人给卖了吗!”杨青芷恨恨的瞪着雪晴,雪晴吐了一下舌头,往她身边凑了凑,亲昵信任的姿态让杨青芷的脸色顿时好看许多。她轻轻地拍了拍雪晴,道:“好在刘疏影也不是个完全没良心的,在你被人怀疑的时候当场为你澄清,让人知道你是被她拉着过去的,事后刘家还放出话来,说明这件事情……” “姐姐怎么知道的?”雪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很吃惊——刘疏影和范萱说的那些话肯定会传出去,这一点她是没有疑问的,但是才半天一宿的功夫就传到了杨青芷耳中却让她很意外…… 唔,看来昨儿敬王府的赏桂宴看似冷冷清清,赴宴的人也不多,但却是很多人关注的焦点。既然如此,那么,刘疏影被算计、有心的姑娘之中半数以上不是年纪特别小就是故意装嫩的事情应该也广为人知了吧!不知道敬王府的那一对夫妻有没有就此迅速的做了应对呢?雪晴有些坏心的想要等着看热闹。 “我知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知道这些事情的人多了去!”杨青芷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雪晴的猜测,她微微挑眉,带了几分好奇的道:“听说,昨天敬王府的赏桂宴你和刘疏影去的晚走得早……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姐姐怎么会这么问?”雪晴眨巴的眼睛,做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虚。 “刘疏影一直捧着敬王世子妃,敬王世子妃在场的时候,众所周知的、骄傲的恨不得总是仰着头的刘疏影总像个贴身大丫鬟,鞍前马后跟在敬王世子妃身边,甚至为了给她捧场,还不顾你的意愿,硬是把你给拉过去了……”杨青芷嗤了一声,道:“如果不是出了事情,还是与她切身相关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早早得离开?” 雪晴瞪大眼,情不自禁的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一副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话的样子。 “听说你们出了敬王府之后去了平安医馆……”杨青芷盯着雪晴,道:“好妹妹,和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去平安医馆?是不是真的像有些人猜测的那样,在宴会上受了算计?” 啊?这个也没有瞒过有心人的眼睛吗?雪晴再一次感到意外,她眼中慌张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了,她放下手,带了几分祈求的叫道:“杨姐姐~” “行,我明白了,你不好说,是吧?”杨青芷心领神会的点头,道:“那我就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啊!”雪晴一副急眼的样子,道:“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放心吧,我不会胡思乱想的!”杨青芷笑得有几分坏坏的。身为安王的嫡长女,裕正帝和敬王一脉的那些事情,杨青芷知道的或许不多,但至少知道太后等人一直就没有放弃过谋夺皇位的心思…… 身为裕正帝的亲侄女,还是那种备受宠爱优待的亲侄女,杨青芷对觊觎皇位 的敬王一脉自然是深恶痛绝的。然而,就连裕正帝也因为太后和先皇的缘故,不得不容忍敬王一脉,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怎样?无非不过是在敬王府闹出些笑话的时候看看笑话,让更多的人知道敬王府的笑话而已! “你……哼,不理你了!”雪晴有些着急,但很快就省悟过来杨青芷在逗她,冲着杨青芷缩缩鼻子,娇嗔一声,把头转到一边,一副不配合的样子。 杨青芷乐得大笑,邢晓琳无奈的摇头,却没有再说她什么,倒是进青舍以来,几乎没有和雪晴说过话的胡胧月靠了过来,满脸好奇的道:“钟妹妹,听说昨儿去赴宴的好些姑娘年纪都不大……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雪晴微微一怔,而后一脸恍然大悟,抚掌叫了起来:“呀,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杨青芷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没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 “疼了~”雪晴捂着额头,朝着邢晓琳道:“邢姐姐,你管管她,越来越坏了,都上手打人了!” 邢晓琳只是笑,倒是俞欢不乐意的瞪了杨青芷一眼,她心里虽然明白杨青芷那么一下绝对没多疼,也知道雪晴夸张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护着雪晴些。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雪晴妹妹,要不要我帮你揍她一顿给你出气?” 呃?雪晴有些傻眼,邢晓琳和杨青芷也都傻眼,俞欢可是武功超绝的安教教主唯一的女儿,是从小习武的,虽然不知道也没见试过她的身手,但收拾杨青芷不会比收拾一只小鸡仔费力气是肯定的,这样的人要出手,杨青芷怕是脱一层皮都不止。 “噗嗤~”俞敏霞一声就笑了出来,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好啊,好啊,我提供地方!这样吧,下一个沐休的日子,我请大家去东山的庄子上玩……这几日,东山的枫叶火红,银杏金黄,菊花盛开,是最美的时候。我再准备最是肥美的大闸蟹,上好的黄酒,一边饮酒吃蟹,一边看杨姐姐挨揍……” “好主意!”鼓掌叫好的是崔莹,她笑眯眯的道:“崔家的绛霜最配螃蟹,我那儿还有俩坛子,我到时候带上,算是我凑的分子!” “还有我!还有我!”杨青月完全不顾同族姐妹的情谊,兴致勃勃的道:“我家的厨子最是擅长做菊花糕,我到时候带上菊花糕应景!” “噗嗤~”李槿忍俊不禁的笑出声,用一贯温柔的语气道:“算我一份……我没有上好的黄酒,也没有应景的点心,不过,我会带上咸阳特产的。” “喂~”杨青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脸凶巴巴的瞪着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同窗,道:“你们到底有多巴不得我被揍啊!” “说实话,我也想看你挨揍!”邢晓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道:“最近也没什么有趣的事情,你就牺牲一下,让我们有个理由凑一起热闹热闹?” “你们……”杨青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高冷的哼了一声,道:“要凑一起热闹一下可以,别拿我作筏子……俞欢妹妹,来,无论有什么,我们都握手言和,别让她们看笑话。” 俞欢憋着笑和杨青芷“握手言和”、“冰释前嫌”,而俞敏霞等人则凑在一起笑眯眯的定下了下一个沐休,也就是二十四那天到俞家东山的庄子上玩耍的计划,整个学舍一片乐融融的,胡胧月和她方才问出口的问题自然被遗忘到了一边…… 第三百八十一章 动心 “好姐姐,胡胧月方才的问题可是有什么不对?”午膳的时候,雪晴挨着杨青芷,小声问道。 一直以来,青舍都是每日的辰初开始上课,申初下学,午正的时候会有半个时辰休息用膳。雪晴用膳的时候基本上都和杨青芷坐一起,带了晚晴进青舍,和皇甫悦萼、俞欢关系越来越亲密之后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而是将这三个人拉了过来。 “你知道我敲你那一下是不想让你回答胡胧月的问题啊?”杨青芷斜睨着雪晴,没好气的道:“我还以为你这傻丫头什么都没察觉呢!” “我那至于那么笨啊!”雪晴吐吐舌头,道:“我当时就听出来了,所以我后来就没敢再说话,一直听你们在那里说笑,说沐休的时候怎么安排……说到这个,沐休那天我可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东山。” “为什么啊?”俞敏霞眼底带了几分着急,道:“大家都去,你不去多没意思啊!” “我和慕容姐姐约好了,沐休的那天再陪我娘过去请她诊脉,看看这几日调理的效果。”俞敏霞眼底的焦急雪晴看得清清楚楚,她也明白俞敏霞为什么会着急。她敢肯定,沐休那日,俞家的庄子上定然会有俞敏霞的长辈出现,甚至可以猜测她并不是一时兴起才建议去东山的。 如果不是事关沈月绮的身体,雪晴肯定不会说扫兴的话,她甚至还会配合俞敏霞,让俞欢与俞家长辈碰面接触……她是自私的人,她首先还是得为自己为父母双亲考虑。 “这个简单,早一日陪婶婶过去找慕容姐姐看就好了啊!”皇甫悦萼笑着,建议道:“你看,我们申时下学,你和婶婶约好,让她在申时出门,我们从青舍出发,不到申正就能在慕容姐姐那里会面。申正不算晚,完全有充足的时间让慕容姐姐好好地为婶婶把脉……你说这样可好?” 雪晴有些迟疑,倒是俞欢微微皱眉,道:“雪晴妹妹和慕容梦玲约好了,随便就改了时间是不是不大好?还有就是婶婶是上一个沐休的日子找慕容梦玲看的,药是不是刚好开到下一个沐休日的,提前了,会不会有影响?这一些都是要考虑的!” 皇甫悦萼原本就不是善言辞的,胆子又小,被俞欢这么一说,立刻萎了。 “妹妹,什么都比不得婶婶的身体重要,还是以婶婶为重!”皇甫悦萼缩了,俞欢便没有再理会她,转向雪晴,道:“那天我也不去了,我陪你和婶婶!” 俞敏霞急了,不等她说话,皇甫悦萼也呐呐的道:“我也不去了,我也留下来陪雪晴妹妹。” “不用,我又不是第一次过去找慕容姐姐,哪用得着这么多人陪着?再说,我爹爹那日应该也是有时间的,有他陪着呢!”雪晴笑着拒绝道:“难得一个沐休日,难得大家都有兴致想要一起去玩儿,可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影响了。” “你不去有什么意思?”俞欢淡淡的道,来盛京这大半年,除了雪晴之外她和青舍其他人的关系都很淡,就连总跟在雪晴身后的晚晴也没让她主动说过几句话,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嗯嗯!”皇甫悦萼在一旁点头,反正雪晴不去她也不会去,没有雪晴在,谁知道她会不会被人捉弄欺负?有雪晴在,不用雪晴出面维护,她也有底气对任何试图捉弄欺负她的人说不。 “你们……”雪晴无奈,俞敏霞更一脸无奈,尤其让她无奈的是皇甫悦萼还能劝说几句,出于私心才约众女一起去东山的她根本就不好意思说那种话。 “你们烦恼些什么呢!”邢晓琳笑着摇头,道:“这件事情很好处理。雪晴妹妹,你今儿回去和你娘打声招呼,让她知道可能会提前去找慕容姑娘诊治,皇甫妹妹,你今儿回去之后慕容姑娘问问,如果钟家婶婶提前一日过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如果慕容姑娘说不好,或者婶婶二十三那日有别的安排,那么就照原定的计划,要是都没什么不妥,那就提前去看。最迟明天肯定能有答案,到时候我们再计划东山之行。” “好,就照邢姐姐说的办!”雪晴点点头,而后看向皇甫悦萼,道:“慕容姐姐那里就拜托你了!” “嗯!”皇甫悦萼点头。 雪晴又转向杨青芷,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题,道:“杨姐姐,你还没有说胡胧月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呢!” 杨青芷白了一眼,道:“你还记得她问了什么问题吗?你当时想到了什么?” “记得啊!”雪晴怎么可能记不得,毕竟出现那种情况可是她的杰作啊!她一脸无辜的看着杨青芷,道:“胡胧月不就是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昨儿赴宴的好些姑娘的年纪都不大吗?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一脸的恍然大悟!”杨青芷被雪晴的话气得瞪眼了眼睛。 “不是,是昨儿我和刘姐姐到敬王府设宴的木樨园的时候,都觉得怪怪的,刘姐姐和我说那宴会有些诡异……怎么诡异她没告诉我,只是交待我务必要跟紧了她,如果她有时不得不离开的话,我也不许离开座位半步。”雪晴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委屈,让人一听就知道,刘疏影说这些的时候不但没有和她解释为什么,还带了几分强硬和凶巴巴。 她扁扁嘴,道:“我心里一直在嘀咕,却怎么都没有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哪里诡异,被胡胧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是和我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有好些个不说,还有好几个明明已经十四五岁了,还像我一样,梳着双丫髻,打扮的跟没长大似的……都盛传,说敬王世子妃设宴的主要目的是想为敬王世子挑选继室的,可是现在想来,反倒像是敬王府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郡主,想给小郡主找几个玩伴,才特意设宴的。” “你啊~”杨青芷无奈的摇头,道:“别说敬王府没什么小郡主,就算有……除了公主之外,哪家会为了给家中的姑娘找个伴如此兴师动众,弄出一个满盛京瞩目的宴会来?” “那……”雪晴眉头皱得紧紧地,五官也都挤在了一起,一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样子,好一会,她眼睛一亮,道:“那是因为这些人家收到了帖子,既心疼自家的姑娘,不忍心让自家娇养的姑娘给人做继室继母,却又不好或者说不能拒绝敬王府的邀请,就带上了家中年纪不合适的姑娘……那些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年幼的,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噗嗤~”杨青芷一声笑了出来,看着眼中满是懵懂的雪晴,摇头,道:“你想的恰恰相反,那些人正是因为想把自家姑娘塞到敬王府,塞给敬王世子才或者带上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或者让十五六岁的往小了打扮……” 说到这里,杨青芷眼中忍不住带出了鄙薄之色来。 “啊?”雪晴瞪大了眼睛,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 “想不通吧!想不通就对了!”杨青芷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视和不打听得出来的幸灾乐祸,她压低声音,道:“她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们听说敬王世子比较喜欢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什么?”雪晴的五官都扭曲了——又要做出惊呆了的样子,又要憋着迸发出来的笑意,她的表情能不扭曲吗? “没想到吧!”杨青芷心满意足的看着直接“惊得脸都扭曲”了的雪晴,低声道:“这是那些消息不够灵通、既没有带上家中更年幼一些的姑娘赴宴也没有把带去的往小打扮的人家传出来的,传的有鼻子有眼,胡胧月方才那么问你,就是想从你嘴里打听消息,从而证实一下传言是真是假。” 雪晴伸手在脸上揉了好一会,才让自己的五官恢复正常,听到这话,她纳闷的道:“胡胧月不像是爱打听这些的人啊,怎么……” “以前不爱打听是因为和她没有关系,人家自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打听……”杨青芷冷笑一声,道:“她这是动心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恶心 动心?雪晴一脸懵懂不解的看着杨青芷,但脑子却飞快的转动的,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杨青芷话里的意思。 说起来,胡胧月和严浅忆真的很像,都是六部尚书的嫡孙女,她们的父亲都是家中独子,却又因为过于宠溺和天分不够而庸庸碌碌,尽管父亲手中握有不小的权势,也无法将他们扶植起来……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严万重和胡敬海告老退下来或者亡故,没有了大家长顶梁柱的严家和胡家别说维持如今的风光,恐怕想要在盛京过得自在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这种情况,旁人能看的清清楚楚,严万重和胡敬海这两个老狐狸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确定儿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的孙辈。 可惜的是,严家、胡家的孙儿之中,年长些的,或许不像他们的父亲那般愚钝,但也不是天资卓绝的,有那么一个看起来天资不错,却又年幼了些。两只老狐狸也无法确定他们长大了会出彩,更不敢肯定他们长大之后,也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出众的时候,他们还健在,还能扶着他们往高处走……这个时候,模样出挑、天资聪颖的孙女儿在他们眼中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了。 严万重费尽心思的让严浅忆入了裕正帝的眼,被指为太子侧妃,为的是什么?为了严浅忆?呵呵,要真是心疼这个孙女的话,就不会想把她送进东宫,而是给她找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了!就算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严万重之后,严家势必跌落,但严万重不还好好的吗?何况,严浅忆无论出身相貌还是才华,在盛京的贵女之中都是一流的,想找一个门户相当的人家不要太容易。只是为了家族,为了让严浅忆将来有提携家中兄弟子侄的能量,严万重还是选择了将她送进东宫。 严浅忆相貌才华手段都不缺,而太子不仅不够聪明,还是个好颜色、耳根子软的,严家这一步还真是没走错。端看上一世严浅忆能与钟初晴一道,在太子杨禹桁面前献计,让他拿雪晴这个让杨禹枢发出“当以江山为娉”的人为挟,逼着带兵逼宫的杨禹枢退兵就能看出,这两人在东宫、在太子跟前非常有分量。 可惜的是,今生的严浅忆遇上了重生归来的雪晴,才试图借着雪晴和钟初晴搭上,就被雪晴的几个直拳打晕,先是被“请”出青舍,失去了和嬴依诺等人同窗、建立友谊的机会,而后在被斥责,心生惶恐的时候再出昏招,巴上王夏渝。结果不但没有通过王夏渝得到好处,反而在清安园又一次丢脸,让她的人品为人质疑,尤其致命的是王家不知道为何改了主意,从觊觎太子正妃之位改成了退而求其次…… 最后,原本就让皇后太子都不喜的严浅忆只能以“病逝”的方式黯然退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严家虽然宣布了她“病逝”的消息,却终究没有狠心的让这件事情成为事实。 严家如此,胡家也差不离,不同的是严万重这个吏部尚书是裕正帝所信任倚重的重臣,而胡敬海却是敬王一脉的拥趸,就算他费再多的心思,裕正帝也不可能将胡家的姑娘指给太子。 在敬王府透露出要为杨禹枢挑选继室的时候,胡家也不是没有心动过,只是胡家出身最合适、相貌文采也最好的只有胡胧月一人,胡家有没有“神通广大”的早早得了消息,自然错过了昨日的宴会。 胡胧月方才那么问,应该是胡家得了消息,一边后悔不迭,一边也担心消息有误,就想通过雪晴来证实一二了。 脑海中就那么一瞬间,雪晴就明白了杨青芷所说的动心是什么意思,但脸上疑惑不解的神色却更浓了,一头雾水的问道:“动心?动什么心啊?” “知道敬王世子更喜欢年幼的小姑娘,觉得她的机会来了呗!”杨青芷眼底满满的都是嘲讽,道:“就动了想要给敬王世子当继室的心思了呗!” “这……这……”雪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这也太荒唐了吧!就为了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传言就起这种心思,真的是太……” “这世上荒唐的人荒唐的事情多了去,相比之下,胡胧月因为传言而动心思倒也算不上太荒唐!”杨青芷撇撇嘴,道:“不管怎么说,敬王世子可是皇祖母的嫡长孙,风度翩翩、才华横溢不说还深得皇伯父器重,前途远大,就算是继室,也多的是人上赶着呢!” 你把“敬王世子”这般刻意疏远的称呼改成“大堂兄”或许更有说服力!雪晴在心里嘀咕着,脸上还是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最后,摇摇头,道:“管她动不动心,反正我和她也没什么交情,她想什么又想做些什么,和我没关系,由着她去呗!” “和你未必没关系!”杨青芷看着雪晴,道:“之前被打了岔,没从你这里问到她想知道的,她肯定不甘心,一定还会再找上你的!” “啊?”雪晴一副傻眼的样子,道:“我能知道什么她想知道的啊?我连昨儿的宴会居然传出那么多的事情都不知道,我还能知道什么,又能告诉她些什么啊?” “你起码能告诉她,你昨儿为什么会去赴宴?是传言中的无法拒绝刘疏影还是因为你自己另有心思啊!”说到这里的时候,杨青芷刻意的顿了顿,盯着雪晴道:“毕竟,如今盛京十一二岁的女子之中,你绝对是最初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如果敬王世子真的喜欢年幼一些的小姑娘,那么最最出色最最优秀的你必然会是他最好的选择!” “不可能!”雪晴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脸上带出了一抹憋不住的恶心,道:“我怎么可能……姐姐,你可不能吓唬我!” “就是!”俞欢冷了脸,道:“敬王世子是怎样的人我不了解,也没听人说过,但妻子健在就寻摸继室,还为此兴师动众……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加上 第三百八十三章 选择 雪晴的反应让杨青芷心头一松,俞欢的话更让杨青芷觉得顺耳——杨禹枢装的再好,对他对敬王乃至太后都满是戒备、没有好印象的杨青芷也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心情轻松很多的杨青芷看着雪晴,声音也柔和许多,道:“无缘无故的,我怎么会吓唬你呢?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去了敬王府赴宴?” “我不是说了吗,是刘姐姐亲自上门和我邀约我陪她,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去了。”雪晴一脸无辜,道:“在昨日的宴会上,有位范姑娘来探话,刘姐姐当众说了我是被她强拉着过去的,你之前也说了,刘家昨儿也证实了这件事情。” “那你知道刘疏影为什么会拉着你去敬王府吗?”杨青芷再问。 “刘姐姐没与我细说!”雪晴摇摇头,而后带了几分狡黠的道:“不过,我知道刘姐姐被太后娘娘召见之后去找我的,我猜测这里面可能有太后娘娘的原因。” “还算聪明!”杨青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雪晴的脸,又道:“这件事情也一样传开了,说刘疏影是因为太后说了什么,才硬是把你拉过去了……而这也将你你推到了浪头风尖之上。” “啊?为什么啊?”雪晴再次装傻。 “因为这侧面证明了,敬王世子喜欢年幼些的姑娘的传言是事实,是太后都知道的事情,而太后之所以让刘疏影拉着你过去,则是因为她在盛京这个年龄段的所有姑娘之中,挑中了你。”杨青芷看着雪晴,道:“这也难怪,谁让你这么出色呢?想找一个与你同龄、还和你一样出色的,别说是盛京,恐怕整个大燕都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来。” “那可不能这样啊!”雪晴又气又急,眼眶中都闪烁起了泪光,道:“我那天在宫宴之上可都说了我不嫁人的,怎么还能这样呢?” “你是说了,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说了就能如你所愿的。”杨青芷叹息一声,道:“你也别急,这件事情或许会让你成为所有想上赶着给人当继室的人的眼中钉,让某些人想要算计你而后踩着你上位,也或许会出现想从中得到好处,试图把你推到敬王世子……” “能不急吗?”俞欢打断杨青芷,她狠狠地瞪了杨青芷一眼,眼神冷冽更带着一丝煞气,而后伸手搂住雪晴,语气温和而坚定,道:“妹妹别急,有我在,我会护着你的!” “还有我!”皇甫悦萼没敢从俞欢手里抢人,只是往雪晴身边靠了靠,认真的道:“我比不得俞欢姐姐那么厉害,但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你的。” 俞欢和皇甫悦萼的回护让雪晴满脸感动,而一旁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的晚晴眼中闪着羡慕——她也好想有这种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回护自己的朋友! 杨青芷则觉得很是好笑,俞欢隐隐的威胁更是让她无奈,她叹口气,摇摇头,并没有因此闭嘴不谈或者换个话题,而是淡淡的道:“俞欢,我知道安教能人无数,俞少教主和你进京的时候更带了很多人手,也知道皇甫家在盛京也留了不少人手,但不意味着你们就能护得住雪晴妹妹!” “何不试试?”俞欢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 “俞欢,你觉得这是可以随便试试的吗?”杨青芷的脸也沉了下来,道:“你可想过,一旦你没能护住雪晴妹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俞欢咬住下唇,没有说话,皇甫悦萼则认真的看着杨青芷,道:“杨姐姐,那你说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出现你方才说的情况呢?” “这个,我不好说!”杨青芷轻轻的摇头,她的脸色缓和许多,轻声道:“但我知道,与其想着怎么护着雪晴妹妹,不如让她知道情况……雪晴虽然单纯,但并不是那种完全不懂世事的小丫头,我相信她会做好选择,而后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而做该做的事情。” “什么选择?”雪晴皱着眉头,眼中依旧闪着泪光。 “如果敬王世子真的看上了你,你接受还是拒绝!”杨青芷看着雪晴,眼底带着紧张。 “当然是拒绝啊!”雪晴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说过了,我将来要坐产招婿,留在家中敬养爹娘的……这个,我之前就说过了的。” “你是说过这样的话,但万一呢?”杨青芷看着雪晴,道:“万一在慕容梦玲姑娘的妙手调理之下,你娘不但把身子调理好了,还给你生了弟弟呢?” “那也一样!”雪晴万分肯定的道。 “万一钟家的长辈要你接受呢?”杨青芷丝毫不放松,道:“他可是敬王世子,皇伯父都一再夸赞他……” “那又怎样?”雪晴偏着头看着杨青芷,道:“他身份高贵,人才出众又怎样?俞姐姐方才也说了,妻子健在就兴师动众的寻摸继室的,怎么想也不像是个重情义的……何况,居然喜欢……喜欢……” 雪晴的话没说下去就自己打住了,脸上带出了压制不住的恶心厌恶,摇摇头,道:“反正,我不会接受!” “传言未必是真的。”邢晓琳淡淡的道:“这传言来的蹊跷,说不得是什么人在背后诋毁敬王世子。” “如果是假的,那么那些与我有关的传言自然也就是无稽之谈,那么就不存在选择,如果是真的……”雪晴又是一阵恶心,道:“希望不会是真的!” “我也希望不是真的!但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尤其是这些传言把你架到了浪尖风头……所以,我觉得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会让人听了糟心,也不能隐瞒。”杨青芷看着雪晴,道:“心里清楚,至少能让你未雨绸缪,总比毫不知情的撞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的好,你说呢?” “嗯!”雪晴点点头,认真的道:“我知道姐姐是为了我好……姐姐们放心,我不会犯糊涂的。” “如果刘疏影在拉着你去敬王府呢?”杨青芷挑眉。 雪晴脸一红,咬牙,道:“昨儿是我第一次去也会是最后一次去,无论刘姐姐怎么说,我都不会再去敬王府。还有敬王府所有的人,我惹不起总躲得起,总现在开始,我退避三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当面 “钟姑娘~”雪晴才踏出学舍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暗香苑、由曹穆卉陪着站在院子里的杨禹枢便上前,唤了一声。 雪晴先是微微一怔,而后仿佛看见了猫的老鼠一般,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就躲到了与她一起出门的俞欢身后,速度极快,快得别说杨禹枢,就连中午听她说她会躲着的几个人都有些傻眼,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直神色淡淡,眼底却带着浓烈不满和冷意的曹穆卉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喝一声,道:“雪晴,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被曹穆卉点了名的雪晴从俞欢身后站了出来,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期期艾艾的道:“没什么,我就是……就是……老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曹穆卉语气淡淡的,看着还是很想往俞欢背后躲的雪晴,道:“世子说有事情,要当面与你说……应该是很重要、不能拖延的事情,我便陪世子过来了。” 尽管曹穆卉的语气很淡,神色也很淡,淡得看不出他的情绪,但那强调的措辞还是让所有的人都听出了他的不满,对于这个,就连看见杨禹枢之后,心头一阵欢喜的胡胧月都很理解——这里是暗香苑,是青舍女学子们上课的地方,寻常的时候除了先生之外,不见半个男子,可杨禹枢却来这里等着见雪晴…… 就算大燕没那么讲究男女大防,就算在他之前也有过男子来这里,但杨禹枢还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是他不但出现了,还和眼底满是不虞的曹穆卉一起出现,想也知道,他能站在这里,一定做了强人所难的事情,说不得是以势逼人,逼着曹穆卉不得不妥协。 杨禹枢也听出来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脸上却依旧是一副谦和的模样,和气的看着雪晴,温声道:“我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见姑娘的。” “昨日?”雪晴脸上带着明晃晃的不解,一脸稚气的道:“昨日有什么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杨禹枢心头一堵,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温和,轻声道:“昨日的宴会让钟姑娘受了些委屈……” “没有啊!我没有受什么委屈啊?”雪晴眉头紧皱,而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脸上先是恍然,然后笑了,道:“世子可是指范萱范姑娘的事?” 杨禹枢反倒微微一怔,他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就昨日上给刘疏影和雪晴的茶水点心里被人下/药的事情向雪晴说明一二。 怎么说明呢?当然是让雪晴知道,是他错了。 因为雪晴几次令人惊艳的表象,让他欣赏赞叹,情不自禁的心生爱慕;因为没有压抑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仅让察觉此事的太后娘娘出面,让刘疏影拉着雪晴去了昨日的赏桂宴,还让贴身侍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心生妄念的银朱花青嫉妒如狂,这才在茶水点心里下/药,试图让雪晴吃个闷亏…… 当然,他也会让雪晴知道,下/药的银朱青花在面对证据、无法狡辩,如实交代之后已经被打了板子,现在就差与雪晴通过声气之后,做最后的处置了…… 当然,花青银朱的事情都是次要的,最最主要的是让雪晴、让雪晴在青舍的这些同窗知道,他心之所向。 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雪晴对他不仅仅是表现出来的忌讳和退避不及,心里更藏着深深的厌恶和仇恨。深知他性格的雪晴更明白他接下来可能有的举动。 在他微微一怔的时候,不等他再说话,雪晴便接着往下说道:“如果是因为范萱范姑娘的事情,那么世子真不用说什么。首先,昨儿范姑娘不过是以己度人的想试探一二,而我和刘姐姐都不是那种受了气却顾及多多,忍气吞声的人,都已经当面怼了回去……相比之下,范姑娘可能更觉得委屈,也更需要得到安抚。其次,在明白范姑娘敌意之所在之后,我也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向她、向在场所有和她一样想歪了的人表示了我的立场和决心。我想,在我立场如此鲜明的情况下,只要没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胡乱说话,应该不会再有人误会我,并因此找我的麻烦。” 雪晴的话让听说了昨日宴会情况大概、对敬王一脉并没有太多好感的人都忍不住偷笑,看杨禹枢的目光之中也多了些玩味——雪晴说的在背后胡乱说话,兴风作浪,试图将她推到浪尖风头上的人,指的是他吧! 饶是杨禹枢脸皮不薄,在众多姑娘灼灼的目光之下,也忍不住挂不住,他轻咳一声,道:“钟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就能如此,真是令人叹服!” 杨禹枢的语气带着赞叹,更饱含浓浓的欣赏,若不是言辞有些含糊,还打了个隔顿的话,倒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但是现在,却有一种刻意的假……不用雪晴多言,所有的人对所谓的杨禹枢对雪晴爱慕不已传言就产生了疑问,要真的是爱慕一个人,能夸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吗? “世子也别把我看得有多厉害,我就是个对什么事情都较真的、有一说一的性子,这一点,老师教导我多年,最清楚了!”雪晴说到这里,脸上有些心虚,朝着曹穆卉讨好的笑。 “她确实是个爱较真的,对任何人都一样,鄙人没少因为她的较真而生气!”曹穆卉淡淡的道:“不过,这样正常,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多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一派的天真稚气!” 曹穆卉的话让杨禹枢的脸色微微发黑,而杨青芷等人则暗暗发笑——先生是冲着爱慕的传言才说这话来给人添堵的吧,雪晴还是个孩子呢!得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一个孩子心生爱慕啊! 杨禹枢笑笑,曹穆卉这话背后的意思他不可能听不出来,让他因为这么几句话就改变主意也是不可能的——选择年仅十一岁的雪晴作为目标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在他们的考量之中,既然在考量之中,那么自然也针对这一点想过应对的言辞和措施的。现在还不到亮出那些的时候,但可以忽略还是可以的。 他一笑之后,没有理会曹穆卉,眼中带着任谁都能看出来的深情款款,看着雪晴道:“我想姑娘是误解了,我说的委屈和姑娘口中的范姑娘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关于我对姑娘心生爱慕的传言,姑娘应该听说了吧?” 杨禹枢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雪晴,这些目光之中有好奇的、探究的、关心的,当然也有带着厌恶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落实 杨禹枢原本是没有将自己爱慕爱情的事情直接说出口的,或者说他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昨日,雪晴对他的不假辞色还让他记忆犹新。 当然,他不认为那是因为雪晴对他毫无好感,就算雪晴昨日一直戒备满满,在某些事情上自信到了自负的他也想当然的觉得那是刘疏影在其中搞鬼——刘疏影对他的爱慕,算得上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就连和刘家走得近的人家都知道,杨禹枢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只是,刘疏影的身份特殊,以刘家的地位,但凡他敢给刘疏影一句含糊不清的承诺,都不用刘启博父子做什么,蒙氏就能做出逼着他履行承诺的事情来。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敢给刘疏影任何不该给的回应,但让他干脆打破刘疏影的幻想,让她绝了所有的念头,他也不愿意——毕竟,刘疏影确实是一个从出身道相貌品性才华都无可挑剔的,如果一切顺利,他能登上那个一直梦寐以求的位置,他还是希望多这么一个解语花在自己身边的。 基于这种考虑,明知道刘家其实更希望他干干脆脆的拒绝刘疏影,让她在阵痛之后走出来,在长辈的安排下谈婚论嫁,他也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为了避免刘疏影自己想通,他甚至还一边佯装不懂一边小心的吊着刘疏影……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高明,至少刘启博父子没有因此与他说过什么,殊不知蒙氏因为这个,把他恨到了极点,若不是心里认定他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不希望刘疏影真的和他纠缠一辈子,就算变成千夫所指,蒙氏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逼死赵琳琅,好给刘疏影腾出位置来。 在他和赵琳琅刚刚成亲的那段时间,嫉妒烧心的刘疏影可没少明里暗里的给赵琳琅找麻烦、添堵,如今的她,在猜测到自己“爱慕”钟雪晴之后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在背后说几句自己的坏话,故意破坏他在钟雪晴眼中的形象,耳提面命与期破坏自己和钟雪晴单独见面交流的可能……这些事情她肯定是做得出来的。 在他看来,刘疏影没有因此和钟雪晴翻面、直接找钟雪晴的麻烦,没有拒绝太后所托,最后还是把钟雪晴拉到了敬王府的宴会上已经是非常非常难得的了,背后做点儿小动作算什么? 而钟雪晴呢?年纪尚幼、情窦未开的她被刘疏影几句话影响了也实属正常,这点对他来说不是困扰。他相信,只要他愿意费精神、花手段,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就能把钟雪晴哄得相信他,当然,如果想要把钟雪晴哄得服服帖帖的,需要的不仅仅是一点点精力、功夫和手段。 但是,对这个,他并不在意甚至是乐意见到的——如果不做一些花销的、表露心意的、让旁人看得到的、甚至能够引起轰动的事情,又怎么能坐实了他确确实实爱慕钟雪晴,甚至愿意为钟雪晴而改变自己的“事实”呢? 而这一点恰恰是他需要的,如果不能让世人都知道他爱慕钟雪晴,为了钟雪晴什么都可以做,又怎么能让世人相信,他是为了让自己最爱的女子得到世上最好的一切,才起了“江山为娉”的心思,才改变不贪恋权势的性格,决定争那个最尊贵的位子呢? 所以,猜测到刘疏影背后做了手脚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很高兴的——雪晴对他越是避让不及,越是想要与他划清界线,他就越是有理由为了向心爱的女子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做那些他以前不曾做过也不该做的事情……这多好啊!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过程,一个慢慢的、顺理成章的过程,别的不说,至少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遭到拒绝…… 如果从始至终都被人排斥拒绝,他还一意孤行的去做那些表达情意的事情,或许也能让人明白他是为了所爱不顾一切,但同样的,他或许也会被人认定是那种为了“所爱”昏聩之至的…… 历史上不乏为了美人而昏聩,闹到君臣不和,弄得民不聊生,最后丢了江山也丢了美人的昏君,他可不能让自己给人那样的印象。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杨禹枢并不打算在雪晴对自己的印象最不好的时候挑破“爱慕”的传言,给她拒绝自己的机会,而是准备含含糊糊的过去,而后一点一点的用行动来证实自己的“心意”。 可是…… 想到不过半天,就闹得满盛京都沸沸扬扬的“敬王世子好幼/女”的传言,听着曹穆卉和雪晴有志一同的将雪晴归为“不懂事”、“没长大”、“天真稚气”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必须将“爱慕”之事挑破,让他们无法避开,要不然,谁知道下一步曹穆卉会不会说更多的话,还逼着自己或者承认“好幼/女”的癖好,或者放弃与钟雪晴有更深的接触来往…… “爱慕我?你?”雪晴一脸的惊恐,一副被吓得魂都快飞了的样子,说话也结巴了起来,道:“你……你……你……你别吓我,我……我胆子小!” 她胆子小?熟知雪晴性格的几个人齐齐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都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齐齐的皱着眉头斜睨着杨禹枢,全是一脸的不满。 “我怎舍得吓你呢?”杨禹枢一脸的深情款款,道:“你是唯一让我心动,让我心生爱慕的人,我想护着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吓唬你呢?” “可是……可是……你就是吓到我了啊!”雪晴一副想要哭却又强忍住了眼泪的样子。一旁的俞欢没有意识到她是装出来的,心疼的伸手牵她却被她反手死死握住,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有说话的胆子一般。她带了几分哭音,道:“你怎么会爱慕我呢?你怎么能爱慕我呢?你可是有妻有子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对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呢?世子妃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出色,你说这种话的时候可想过她的感受?” 对于自己有妻有子,妻子还是名声就不错,太后也一再夸奖的赵琳琅这一点,杨禹枢早就想过怎么回答了。他叹息一声,道:“琳琅确实非常好,可惜她再好也不是因为我爱慕喜欢才嫁给我的……这一点,她心里清楚,当年为我选择了她的太后也清楚。事实上,知道我对姑娘心生爱慕之后,她是为我感到高兴的,也是她求了太后,这才有了昨日想尽一切办法邀请姑娘道寒舍赴宴的事情。” “她那么好你都不喜欢?”雪晴呢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因为她比你大两岁吗?” 这话……杨禹枢感到不妙,但早有准备,就等着他入套的雪晴又怎么可能让他有辩驳的机会,她一脸恍然,道:“原来传言是真的,堂堂敬王世子居然有如此癖好,真是太……” 太怎么样雪晴没有说出口,但她挤在一起的五官,忍着恶心的表情,恨不得退避三尺的夸张动作,无一不表明了她深感恶心…… 暗香苑骤然静了下来,和杨青芷一样明白了雪晴所言所行落实了杨禹枢“癖好”的几个人死命的掐着自己,只有这种近乎自虐的举动,只有让自己疼得直抽冷气,才能让她们控制住自己,不会被雪晴夸张的举动逗得喷笑出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解释 “钟姑娘,我想你误解了!”杨禹枢深吸一口气,脸上除了深情款款之外,还多了几分被人误解的伤感,他叹息一般的道:“我之所以爱慕姑娘,只是因为姑娘而已!” 杨禹枢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说的是他是因为爱慕雪晴而忽略了雪晴年仅十一这件事情,但是雪晴怎么可能这般理解,又怎么可能由着旁人顺着杨禹枢的思路去理解?她在脸上带出了一抹惊恐,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我背黑锅……” 黑锅?雪晴的话让原本就在死死克制着自己,努力的不让自己笑场的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除了更加的严肃之外更多了一丝痛楚——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说不得已经掐破了手心,疼痛感自然也就更强了,至于说杨禹枢…… 他也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因为失控而无法维持深情款款的皮相,或许是太过用力也或许是有些失控,他的五官微微的有些扭曲…… “姑娘这话……”杨禹枢摇头叹息,脸上又带出了一无奈,道:“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对我诸多误解,但我对姑娘的一片心日月可鉴!” “我不信你!”雪晴直截了当的看着杨禹枢,而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下意识一般的往俞欢身后躲了躲,而俞欢也非常配合的往她那边挪了挪,将她遮住了一小半。 “姑娘为何不信我?”雪晴说的直接,杨禹枢也问的直接,他觉得不能再和雪晴绕了,方才他不就被她带沟里去了吗? “因为昨日的宴会!”躲在俞欢身后的雪晴声音比方才大了许多,她稍微带了那么一丝得意的道:“我昨日就觉得宴会的气氛怪怪的,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现在我终于明白那里不对了。” 不等杨禹枢开口,雪晴继续道:“所有人都说,昨日的赏桂宴是给你挑选继室的,可是昨日去赴宴的年轻姑娘之中,倒有三成是十二三岁、怎么看都没到谈婚论嫁年纪的,剩下的六成多虽然年纪合适,却足有一半的把自己打扮的显小,甚至还有些梳起了双丫髻……若不是胡姐姐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更不会因为这个特意让人打听,然后打听到这么的事情。” “胡姐姐?”杨禹枢眼中闪过寒芒,他也算是做事周密的人,既然对雪晴存了心思,那么就不可能不去了解雪晴身边经常接触的人,雪晴一说,他就明白雪晴指的是胡胧月——青舍的女学子之中,只有她姓胡。 “是啊!”雪晴一点都没有将胡胧月拖下水的歉疚感,她想当然的道:“如果不是因为你有那种癖好,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人家在没有任何风声传开的情况下,或者带着家族中年幼的姑娘或者让家中的姑娘那般打扮之后去赴宴了呢?谁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癖好,敬王府的人在送请柬的时候给了某一部分人暗示?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我不相信会无风起浪!” 杨禹枢当然知道自己没有那令人侧目的癖好,至于说昨日的诡异情况和今日沸沸扬扬的传言……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样啊! 将雪晴当成目标的事情,包括他在内知道的人也不超过十个,就连花青银朱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她们之所以心生嫉妒,想去木樨园见识庐山真面目,也不过是因为中秋宫宴之后他为了不让人觉得太突兀,刻意在她们提及雪晴,而后狠狠地夸了一番…… 当然,为了让他能够很自然的与雪晴在敬王府来一场不期而遇的邂逅,他和赵琳琅并没有隐瞒太多人的做了一番布置。但他绝对相信,那些布置或许会让花青几个心生嫉妒,做出些不够理智的事情,但绝对不会外传。 敬王从始至终就没有放弃过皇位,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培植自己的势力,因为这个,他格外重视敬王府的经营,建府至今二十多年来,敬王府一直都如铁桶一般,外界能够打听到的都是他们有意放出来的消息。 如此种种,让杨禹枢绝对相信,就算满盛京都在盛传,说昨日的赏桂宴是为了给他挑选继室才举办的,也不会有几个人会将目光放在年仅十一岁的雪晴身上。就算她是盛京今年风头最盛、得到赞许做多、隐隐成为盛京最出色的几个女子之一也一样。 可是,如果无人知晓,昨日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诡异的情况呢?为什么又会忽然爆发一般的传言满天飞?这让他不得不改变计划,在上刘家解释过昨日的事情之后,又赶过来青舍……他的打算是用隐晦的言辞和举动坐实他爱慕雪晴的事情,而后以此为依据,来解释和反驳所谓的他“好幼/女”的癖好——是他喜欢上的姑娘恰好是年仅十一岁的雪晴,而不是因为他喜好幼/女才选择了雪晴。 杨禹枢原以为这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也算是他做惯了的事情,毕竟他这些年可没少用这样的手段,吊着刘疏影,让刘疏影对他死心塌地,哪知道…… 不过,就算雪晴的所有反应都没有在他的意料之中,就算他也不明白传言因何而起,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这件事情,他一脸的诚恳看着雪晴,道:“这件事情说来是我的错……” 当着众人的面,杨禹枢语气诚恳、辞藻华丽、极尽煽情的讲述了他的心理历程——清安园宴会上的惊艳、知晓雪晴年龄之后的挣扎、无法控制的感情、心思被赵琳琅和太后勘破之后两人的理解和支持…… 杨禹枢极善言辞,语气和情绪控制也非常好,等他说完,除了特别理智的、天生铁石心肠的、认死了他不是好人的寥寥数人,其他的都被他的“深情”给感动了,而原本对他就有某些妄念的胡胧月更是双目灼灼…… 最后,杨禹枢看着雪晴,道:“我不确定那些传言从何而起,但最大的可能就是我不够谨慎,让人察觉到了我对姑娘的爱慕之情,而那人察觉之后,为了利益,胡编乱造一番之后,将这消息透露给了收到昨日宴会请柬的人家,而这极有可能是昨日宴会诡异的原因。” “哦?”雪晴挑眉,脸上的表性和淡淡的一个字非常明确的表达了她不相信的意思。 “至于说那让人哭笑不得的传言……”杨禹枢顿了顿,带了些无奈,道:“是昨日那些没有得到任何所谓的秘密消息就去赴宴的人家传出来的……谣言可畏,他们或许是认为在谣言漫天的情况下,就算我再怎么 第三百八十七章 看穿 雪晴心里冷哼一声,他还真如记忆中的那么会说话,总能一脸诚恳的说着骗死人不偿命的话,可惜,她不蠢,不会再上他的恶当! “不过,他们想错了。”杨禹枢深情款款的看着躲在俞欢身后露出半个头的雪晴,轻声道:“不过区区谣言而已,又怎么可能让我屈服?为了姑娘,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甘之若饴!” 来了!雪晴心里冷笑连连。为了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意思是以后无论他做了什么招人非议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或者说都是自己要求的?他这是多想给自己戴上“祸水”的帽子啊! “无耻!”就在雪晴准备说话的时候,一个声音比她更早冒了出来,满满的都是不屑和厌恶,定睛看去,却是和雪晴关系不好甚至还有不少旧怨的拓跋慧茹。 众人愕然,杨禹枢更是不理解——青舍就这么二十来个学生,除去出身寻常、他根本看不上眼的林惠等人,其余的谁是谁他心里都非常清楚,而她们和雪晴之间的关系如何也是有过了解的。或许了解的不够细致,但至少亲疏关系是非常清楚的,而现在,从到盛京来就没有真正和雪晴和平相处过的人居然在这种时候站了出来,不由得他不惊讶。 “这位姑娘~”虽然心里能够确定拓跋慧茹的身份,但杨禹枢却依旧没有直接道破,而是含糊的称呼着,他一脸不解的道:“你这是……” “我是在骂你!”拓跋慧茹冷笑着看着杨禹枢,敬王府在盛京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拓跋慧茹还是清楚的,尤其清楚的是敬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她得罪不起的存在,如若不然,再怎么看不惯杨禹枢,她也不会当众呵斥。 “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姑娘,让姑娘这般?”杨禹枢心里呕得慌,但他也真是想不明白拓跋慧茹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换了俞欢甚至皇甫悦萼他都还能够理解,毕竟那两人与雪晴关系亲密。 “你没得罪我,我骂你只是因为见不惯!”拓跋慧茹冷笑,道:“怎么?只许你厚颜无耻,却不容旁人仗义执言吗?” 仗义执言?熟悉拓跋慧茹的人都暗自翻白眼,她是仗义执言的那个人吗? 胡胧月看看一脸不屑的拓跋慧茹,再看看脸上带着不解和憋屈的杨禹枢,终究没有压住在杨禹枢面前表现一二、好让他对自己印象深刻的念头,轻声道:“拓跋姐姐,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世子不过是爱慕钟妹妹而已,你怎能……” “呵呵~不过是爱慕而已!”拓跋慧茹冷笑连连,看着为杨禹枢“打抱不平”的胡胧月,想想她上午找雪晴问的问题,心里透亮。她冷笑道:“胡姑娘,我且问你,这位敬王府的世子爷可是有妻有子之人?” “世子确实已有家室,可是……” “可是怎样?你想说那是太后做主给他娶进门的,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再是同床异梦也不能否认这个一脸深情款款的向钟雪晴诉衷肠的是个有妇之夫!”拓跋慧茹冷笑,道:“一个有妇之夫对女子倾诉衷肠,那女子不曾被他迷惑也就罢了,要是被他骗了,真以为他是自己的归宿,他能给吗?还是说他想的不过是将人纳为妾室?我不喜欢钟雪晴,但也不否认她很出色,多的是出身好的俊杰想要娶她为妻,至于犯贱委身为妾吗?” “你别乱讲,世子怎么可能那样?”胡胧月心里已经有些后悔站出来了,但也不容她在这个时候退缩,她咬着牙,道:“世子妃体弱多病……” “再体弱多病也还活着!”拓跋慧茹冷笑,道:“就算我到盛京没多久,也听说过那位体弱多病的世子妃,还听说她被人一直谣传命不久矣却一直没死。”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雪晴简直想给大声为拓跋慧茹喝彩,她说的真是太好了,字字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胡胧月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她咬着牙,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说的事实啊!怎么,只许有些人自以为深情的做些厚颜无耻的事情,就不允许冷静理智的人扒下他的脸皮吗?”拓跋慧茹冷笑,道:“最最让人恶心的是他倾述衷肠的是那么年幼的……本来还以为那些传言是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但是现在看来,不过是有人有恶心的癖好。” “你……你……”胡胧月的眼泪滑落下来,一副被欺负得厉害的样子。 “我怎样?”拓跋慧茹从来就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胡胧月的模样不但没让她心软而网开一面,反而让感受到胜利的她步步紧逼,道:“不过这癖好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瞌睡遇上枕头……胡姑娘,你说是吧!” 拓跋慧茹的话让胡胧月心虚无比,她小心翼翼的瞄了杨禹枢一眼,咬牙,道:“你别胡说八道!” “我胡说什么了?”拓跋慧茹挑眉,道:“我可没说你早上向钟雪晴打听昨儿宴会的事情别有用心啊!” “你……”胡胧月又气又羞又恼,求助的看向杨禹枢,但杨禹枢却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一个,她心头一冷,捂着嘴哭了起来,微微迟疑了一下之后,小步往外跑…… 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动弹,似乎都没有看到这一幕一般…… 胡胧月走了,拓跋慧茹也没有直接呛上好一会没有吱声的杨禹枢,就那么斜眼看着他,至于其他人……就算方才被杨禹枢的言语打动,也不过是一时的迷惑,在拓跋慧茹说了那么多之后也都彻底清醒了,都那么安静的站着,有些人眼底还带了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在这种气氛中,饶是杨禹枢脸皮够厚、城府够深也有些受不了,他轻咳一声,对雪晴道:“钟姑娘,我想我今日莽撞了,不过我对姑娘的心意却是真的……姑娘不用给我任何答复,我会慢慢的向姑娘证明我的心意的。” “不用,我现在就能给你答复!”雪晴从俞欢身后走了出来,神情严肃的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听进去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为了我,无论做什么,你都甘之若饴?我要你做什么,不管是不是很艰难,你都会去做呢?” “当然!”杨禹枢斩钉截铁的点头,又道:“我知道姑娘以前受了不少委屈……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无力改变,但以后,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姑娘受任何委屈。姑娘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无论有多难,我都会为姑娘达成心愿。”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雪晴郑重的看着杨禹枢,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情迫切的需要你做,只是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可能不容易……” “姑娘只管说!”杨禹枢心头微微一松,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拓跋慧茹方才说的那些话影响到雪晴,进而破坏了他今日的计划。他温声道:“越是不容易,就越是能显出我对姑娘的一片心意,不是吗?” “那我就说了!”雪晴先是笑了笑,而后脸色一变,笑容尽数消失,冷漠的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世子离我远点,方才世子说的那些话,我权当没有听过。” “姑娘为何……”杨禹枢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满脸苦笑,看了拓跋慧茹一眼,苦笑道:“是因为拓跋姑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吗?” “不!”雪晴冷冷的看着他,道:“拓跋姐姐方才的那些话说的非常中肯,但对于我来说,有没有拓跋姐姐说的那些话我都会给你这么一个答复。世子,你的心意你的挣扎与我无关,我只知道你我原本是完全陌生的人,而现在,你的行为言行举止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我非常厌恶这一点。” “我……我……是我错了,给姑娘添麻烦了!”杨禹枢的脸上满是挣扎的痛苦,好一会,才苦涩的道:“我知道我这样不好,我应该找姑娘的吩咐去做,但是我……我……我做不到!” “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杨禹枢的挣扎在雪晴眼中只是笑话,她冷笑道:“还是说如果我提的要求正好合你的心意,那么,无论有多难,是不是被遭人非议,哪怕是会被千夫所指,你都会去做,相反,如果我提的要求不符合你的心意,那么,哪怕是举手之劳,你也做不到?” 杨禹枢的心激烈的跳了起来,他猛地看向雪晴的眼睛,她的眼睛明亮,里面一片清明和冷静……那一刹那,他有一种所有的一切都被雪晴看穿的感觉…… 第三百八十八章 种子 杨禹枢一直都是能言善道、口若悬河的,但这一刻却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雪晴洞悉了一切,旁人脸上也没有他预想的神情,她们眼中或是好奇或是不屑或是等着看热闹…… 显然,除了哭着跑开的胡胧月之外,这一群在他看来极容易被他的言辞打动、进而成为他的助攻的姑娘都保持了他意料不到的清醒和冷静,而她们都有志一同的、冷眼看着他,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招数……就连颇有些小心思的王俪和眼底带了几分失望的王夏涣也不例外——她们倒是很乐意看到雪晴被纠缠,乐意看到雪晴倒霉,但她们更清楚的是她们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和众人同一步调,在学舍人缘本来就不大好的她们会更受排斥。 杨禹枢深吸一口气,他自然想过雪晴不接招要怎么做,但他真没想过青舍这些女学子都能这般冷静理智,他知道他如果继续,极有可能再跳出一个人来下自己的脸……他思绪一转,迎着雪晴的视线,苦笑,道:“是我……唉~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是对的了。我想,姑娘也好我也好都需要时间冷静和思考……” 没有任何人吱声,都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就在雪晴都为他感到尴尬的时候,杨禹枢笑笑,转向曹穆卉,道:“给曹先生添麻烦了~” 曹穆卉心里冷笑,但他终究不能像一众女学子那样默契的一起用沉默让人难堪下不了台,他淡淡的道:“偶尔一次没事……我送送世子~” 杨禹枢笑笑,恋恋不舍的看了雪晴一眼之后,用力的收回视线,和曹穆卉一起走出了暗香苑。他的头微微往下垂了些、肩微微耷拉着、脚步也带出了几分沉重,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失意伤感…… 出了青舍,杨禹枢似乎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向送他出来的曹穆卉告辞之后,接过一直等在那里的侍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驱马离开,曹穆卉轻轻的哼了一声,转身折返回了青舍…… “世子爷,可是不顺利?”问话的叫武鸣,明面上他只是杨禹枢经常带在身边的侍卫,但实际上却是敬王府的侍卫统领,他和成公公是敬王最信任最器重的人,自然知道杨禹枢等人的算计和今天的目的。 “岂止是不顺利!”杨禹枢脸上维持着冷淡的神色,声音却带着羞恼甚至怨恨,道:“是我大意了,想着她天资再高、再怎么聪颖过人,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哪知道……” 武鸣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摇头没有说下去的杨禹枢,问道:“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且等上一等,这个时候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出错,今天就是前车之鉴!若是再多了解她一些,或许就成了!”杨禹枢摇摇头,微微偏头,道:“你那里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消息?” 在杨禹枢敬进青舍找雪晴之前,他便已经查到了一些关于他“好幼/女”传闻由来的消息——昨日那些反常的人家在收到请柬之后不约而同的想法子打听杨禹枢和赵琳琅的喜好,打得是投其所好的主意。就在七八天前消息,他们都打听到一个他们也觉得匪夷所思的消息:敬王世子好幼/女! 他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那卖消息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告诉他们,天后精心挑选的、家世品貌性情都没得挑的赵琳琅之所以不得杨禹枢的欢心,就是因为她比杨禹枢年长,而她体弱多病则是因为成亲之后一直被冷落,郁郁寡欢造成的。 这消息知道的人家不少,好些人家正是因为得了这个消息才打消了带着家中姑娘去赴宴的打算。 最令杨禹枢愤怒的是那人还说,敬王府这几年没少从人牙子手里买七八岁的小丫鬟,就是为了照顾杨禹枢的某些癖好…… 而消息会在短短的半天之内传得沸沸扬扬,除了杨禹枢对雪晴解释的那个理由之外,还有那些自以为知道杨禹枢不能对外人言说的癖好的人家的功劳——秘密显然已经不是只有自家人知道的秘密了,那么何不广而告之,说不得会让某些竞争对手碍于传言打退堂鼓,而后让自家捡个漏呢?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人在兴风作浪,努力的扩散谣言,而杨禹枢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裕正帝。 “有!”武鸣的脸色有些沉重,道:“就在一刻钟之前,有人从最初贩卖那个污蔑世子爷的消息的消息贩子嘴里问到了一个人,是那个人把消息卖给他的。” “哦?” “那个人个头不高,不到五尺,偏瘦,模样长相没有任何特色,连他这种专门贩卖消息、观察力和记性特别好的人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有些模模糊糊,不好描述。”武鸣声音放低,道:“那人是盛京口音,但口音有点儿怪异,不像是土生土长的盛京人,经常在盛京人口密集繁华的酒楼茶馆出没……唯一令人记忆深刻的是一个大男人,却总是情不自禁的翘着小指……不是兰花指,仅仅只是小指。” 仅仅只是小指?杨禹枢一惊,没有控制住的看向武鸣,武鸣无可奈何的叹口气,道:“世子爷,我也觉得描述的很像赵振兴,但赵振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选什么人,世子妃也是参与了的。” “参与了并不表示她心里就是乐意的!”杨禹枢咬牙,道:“她昨儿不可能没有发现这种诡异的情况,以她的脾气,她应该会在发现之后及时的处理,可实际上,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由着事情发酵。平常的时候,外面有什么消息她总能在第一时间知晓,可是这件事情却拖到今日上午……” “世子妃昨日处理刘姑娘被下药的事情,分身乏术也是有可能的。”武鸣心里叫苦,他心里也怀疑是赵琳琅,但这个时候敬王府内部真不能出任何问题啊! “昨日在茶水点心里发现了四种药,有两种一直没有确定到底是谁下的,尤其是其中有一味府医都无法辨认的……他私下告诉我,他怀疑那是某种秘药。”杨禹枢冷笑一声,道:“她手上可有不少从益州送来的秘药。” “世子爷~”武鸣忧心忡忡的叫了一声。 “放心吧,我不会和她翻脸的,至少现在不会!”杨禹枢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杀机,道:“你说,那好消息恰恰在昨天传来,是凑巧呢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的呢?” 武鸣一惊,还想再劝,但杨禹枢似寒冰一般的眼神却让他住了口……罢了,他还是别多嘴的好! 第三百八十九章 肯定 “拓跋姐姐,谢谢!”杨禹枢一走,雪晴便走到拓跋慧茹面前,诚恳的道:“如果不是你站出来仗义执言,我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拓跋慧茹还是一脸的高傲,并没有因为方才为雪晴出了头就给她好脸色,她冷冷的道:“我只是见不惯有些人的厚颜无耻而已,并不是为了你。” “无论拓跋姐姐是不是因为我才站出来的,最后受益的总是我。”雪晴并没有因为拓跋慧茹的冷脸和言语就退缩,她看着拓跋慧茹,诚恳地道:“谢谢姐姐了!” “雪晴妹妹说的没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你总是帮了她!”俞欢中肯的说了一句,又道:“我也觉得那个劳什子世子不是好人,有妻有子还打那种主意,但要让我扒他的脸皮,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反正,雪晴妹妹是该谢你的,拓跋慧茹!” 拓跋慧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最初进青舍的世家姑娘之中,也只有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融入青舍这环境,也只有她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可以腻在一起说悄悄话的伴……简而言之,这种让人衷心感谢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这种感觉让她陌生,不过,不坏。 “同窗一场,不用这样。”拓跋慧茹有些别扭,她的样子让杨青芷等人笑了起来,那种善意十足的笑让拓跋慧茹越发的不自在了。 “你们不赶紧各回各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是曹穆卉的声音给拓跋慧茹解了围,他将看着杨禹枢上马之后就折了回来。 “我们在说拓跋姐姐方才大发神威的事情呢!拓跋姐姐方才真的好威风啊!”晚晴一脸夸张的笑着。青舍这一群女弟子之中,她是最小的那一个,加上她本来就是个机灵识趣又知道分寸的,半年多的时间隐隐成了所有人都下意识宠着点的小师妹,哪怕是性格最糟糕的拓跋慧茹对她也能多两个笑脸,别人就更别说了。 “慧茹方才确实很威风,比我这个老师做的还要好得多!”曹穆卉赞许的点点头,道:“不过,比起她的大发神威,更让我高兴的是她站出来回护雪晴这件事情……” “老师,我……”拓跋慧茹脸色发红,到青舍半年多来,这是她第一次从曹穆卉嘴里听到对她的肯定的话,她除了拓跋家嫡女的身份之外,才华性格都是垫底的,曹穆卉虽然不曾用看朽木的眼光看她,但真没有说过她半个好字。 “不用解释!”曹穆卉温和的看着拓跋慧茹,道:“无论你站出来的时候想的是不是维护雪晴,都不能否认你的举动确确实实的回护了她……” 曹穆卉的话让拓跋慧茹的脸越发的红,脸上的表情也都扭捏起来,哪里还有平日那种趾高气扬的派头。曹穆卉笑笑,道:“你的举动让我感到欣慰,还有你们……”他环视了一圈,道:“你们虽然没有像慧茹一样站出来,但是你们却用你们的行动默默地表示了对她的支持,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一致的态度,敬王世子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打退堂鼓……我为你们感到骄傲,因为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我一直以来都希望看到的。” 众女都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原本仪态大方的她们身上都多了些凌然傲骨的气质,曹穆卉脸上的笑容更盛,眼中的赞许更浓,道:“我知道你们之间相互是有竞争,是有小矛盾的,这个非常正常,我不强求你们亲如姐妹、没有任何矛盾,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们都别忘记你们同窗共读的情分,希望在不影响你们自己本身的情况下,不吝于向你们身边的同窗伸出援手……有的时候,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众女齐齐点头,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瞬间,忽然之间都有了非常深刻的领会,就连私心最多的王俪和王夏涣也不例外。 王俪轻轻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唇,上前一步,道:“老师,胧月妹妹……是我将她带进青舍的,我……” “是你带她来的并不等于你要为她的行为负责!”曹穆卉摇摇头,温和的道:“她的事情我会观察处理,你不用管,倒是你……” 王俪的心立马提了起来,却听曹穆卉温和的道:“你今天很好!” 很好?王俪微微一怔,她方才可是一直等着看笑话的,尤其暗戳戳的等着看雪晴的笑话。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吃了好几次亏,知道无论是雪晴还是拓跋慧茹都不是她能轻易招惹的,她说不得还会站出来为胡胧月说上几句话——她父亲是礼部郎中,正好是胡敬海的下属,可不得稍微巴结着胡胧月一些么! “有的时候没有掺和便已是难得!”曹穆卉看着她,了然的道:“令尊在礼部做事,你若向慧茹一般站出来为雪晴说话,说不定会连累令尊,甚至说你没有站出来和胡胧月一起就已经让她心头不悦了。你素来思虑深,能做到这步已经不错,不要太强求!” 王俪的脸色一阵哄一阵青,低低的应诺一声,心头思绪万分…… “好了,又耽搁了好一会了,我也不再赘言,你们都赶紧回家去吧!”曹穆卉呵呵笑了笑,道:“这都比平常晚了大半个时辰了。” 众女齐齐应诺,而后笑着往外走,她们丫鬟都在暗香苑的门外等候她们,明秀平日也是在这里等雪晴的。 但是,雪晴踏出暗香苑的时候,迎上来接过她手上书袋的不是明秀,而是上午与她们一起出门的鸢尾。雪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因为明秀变成了鸢尾,而是眼前的鸢尾让她感觉有些怪怪的。 “姑娘,明秀姐姐忽然有些腹痛,就让奴婢过来了!”鸢尾恭恭敬敬的道,而她这一开口,雪晴就明白她为什么觉得怪了——眼前这人,那一张脸是鸢尾的,穿的也是鸢尾早上出门穿的那一身衣裳,但声音却不是,有几分闵月的味道。 俞欢也听出来了,她好奇的看了“鸢尾”一眼,道:“你这口音听着好生熟悉……你是谁?” “回姑娘!”“鸢尾”恭恭敬敬像模像样的给俞欢行了一礼,道:“奴婢是钟家的奴婢,明秀姐姐看奴婢做事还算勤快,很是提携照顾,今日也是明秀姐姐让奴婢给我家姑娘跑腿,去看姑娘之前订的料子有没有到货。” 料子?俞欢撇撇嘴,还想说话,却让心态透亮的雪晴抢先一步,问道:“到了没?” “已经到了,掌柜的倒是让奴婢取货,只是奴婢粗苯,没见识,没敢取。”“鸢尾”带了几分懊恼的道。 “没取是对的,那料子是我预定了为爹爹做直?的,不能有半点瑕疵,得我亲自验看才行。俞姐姐,我去取东西,我们就各走各的吧!”雪晴笑笑,而后微微低头,对晚晴道:“七妹妹,你就先自己回去吧!” “好!”晚晴脆生生的应着,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而俞欢又看了“鸢尾”一眼,也点点头,没再多问。 第三百九十章 杀意 “属下见过姑娘!”上了马车之后,“鸢尾”的声音就完全变成了闵月的,她恭敬的道:“属下知道,姑娘回去之后还有一场硬仗,未必有时间见属下,便化妆成了鸢尾来见姑娘,好在马车上把有些事情向姑娘禀明。” “嗯!”雪晴点点头,而后看着她,道:“你和鸢尾高矮胖瘦几乎一般……这不是偶然的吧!” “是!”闵月没有否认,道:“不仅奴婢、鸢尾以及另外几个被少主挑中,留在盛京听姑娘差遣的,身形都非常相近,这是少主特意安排的。姑娘一直不曾发现,是因为在平日不需要的时候,我们都会做些掩饰,或者故意耷拉着肩头,或者穿鞋底特别厚实的鞋子,或者穿更显瘦显胖的衣裳……这样一来,就算属下几人站在一起,也未必能一眼发现我们几个身形基本一致。” “俞少教主深谋远虑!”雪晴叹息一声,俞振霄这人做事真是滴水不漏,她服了! “只有对姑娘,少主才会这般思虑周全。”闵月习惯性的为自家少主说了一句好话之后,脸色一正,道:“属下不敢耽搁的来见姑娘是为了姑娘吩咐的事情……钟绘静母子三人从梅香园离开之后,一起去了钟绘静母女的住处,钟绘静狠狠地训斥了他们兄妹一顿,骂他们不长脑子、被人当枪使,而后告诉他们,三天后启程回淄阳。” 雪晴微微点头,道:“可有听到他们母子三个的谈话?钟绘静可将他们兄妹的身世告诉了他们?” “姑娘特意交代了,自然不敢马虎。”闵月笑笑,道:“钟绘静有坦言相告的苗头,但几次话到嘴边却又自己换了话题,或许是担心他们兄妹一下接受不了,闹出别的事情来吧,毕竟,这是钟家,她无法掌握的事情太多。” 雪晴点点头,这个她并不太意外。 能熬到现在,钟绘静无疑是个足够狠毒也足够豁的出去的人,但是她或许可以不在乎包括自身性命在内的一切,却不可能不在乎她的这一双儿女,甚至可以说她之所以能咬着牙齿熬过来,最重要的就是因为她有这一双儿女。如果没有他们,或许在知道自己嫁的是个天阉,与自己行周公之礼的是崔一鸣的时候,她就会干脆的了结一切。 崔穆辉兄妹是撑着她,让她坚持下来的力量,也必然是她不顾一切都要保护的,再不能确定他们绝对可以承受住身世带来的压力的时候,钟绘静是不会让他们知道真相的,只是…… 雪晴讽刺的笑笑,钟绘静和崔一鸣父子再怎么缜密,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十多年都不露出一点痕迹来,十多年都将崔穆辉兄妹蒙在鼓里,尤其是崔穆辉。 崔一鸣年近花甲,虽然还能生却也不是很容易,对崔穆辉这个费尽心思、不顾道德伦理才得来的“孙子”定然看得极为重要,一定会尽一切可能的培养他,也会早早的消除某些真相可能给他造成的伤害和隐患,说不得早在钟绘静毫无察觉的时候,就已经用“身世真相”给崔穆辉上了及其残酷的生动一课。 “将兄妹俩训斥一顿之后,钟绘静把崔穆辉撵回了他的住处,自己则去找了老夫人……她们说什么没能把听到,但两人有过非常激烈的争吵,而后红姨娘和钟爱晴被叫了过去。”闵月详细的道:“几个人在易安居呆了一个多时辰,离开的时候钟绘静脸上带了几分得色,而红姨娘不仅哭肿了眼,脸上还尽是忧心忡忡,钟爱晴脸上也带了忧虑,但也还有别的说不出话来的神情。她们一起去了汇园,属下赶过来见姑娘的时候,还没有得到钟爱晴从汇园离开的消息。” 雪晴点点头,闵月继续道:“崔亚妮没有任何异动,但崔穆辉却让他院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去了钟蔺纬的院子里,将一封信交给了钟蔺纬的奶娘孙氏,孙氏去了汇园,从邱姨娘那里得了一封回信。” 说到这里,闵月顿了顿,道:“因为姑娘特别交代,盯着的人给孙氏下了特制的迷/药……那迷药会让人毫无察觉的暂时失去知觉,习武之人还能察觉有些异常,但寻常人一般是察觉不到的。迷药维持的时间很短,但足以让人看清楚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雪晴点点头,闵月接着道:“崔穆辉在信上说的是怀疑姑娘知道太多事情,并以此为要挟,逼着钟雪晴放弃原本的计划不说,还约束他,不许他做任何事情。回信则是安抚他,让他先顺着钟绘静,剩下的事情自有人去办!” “看来我没猜错,崔穆辉确实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世!”雪晴冷笑,道:“知道自己是母亲和祖父所生,知道自家的一团污糟……这样的人是没有道德和底线的,难怪被人怂恿几句就能干出半夜翻墙的事情!” 闵月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她低声道:姑娘,崔穆辉不能留了!连半夜翻墙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的?他若从钟绘静口中得知姑娘知道他们兄妹的身世,势必会不顾一切的算计姑娘……” 雪晴闭上眼思索着,没有吭声。 闵月有些着急,道:“姑娘……属下知道姑娘心里对钟绘静遭遇的一切很是同情,但现在真不是心软的时候。旁的不担心,就怕到最后,邱姨娘出手,让姑娘的祖父祖母和大房都站出来,用尽一切手段来逼迫陷害姑娘一家。” “我知道,但是……”雪晴张开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当然知道有些时候不能心慈手软,但她却不能闵月一说就同意啊!她微微摇头,一脸不忍的道:“我之前建议钟绘静,让她以崔穆辉兄妹的身世为投名状,向崔家嫡系效忠……这个建议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但如果说是要把他们都……不妥!还是再考虑考虑,或许能够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姑娘~”闵月有些着急,钟绘静已经说了会在三天后,也就是二十三一早走,今天是二十,留给他们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如果雪晴现在不拿定主意,一切都可能被耽误。她咬咬牙,道:“少主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第三百九十一章 黑锅 俞振霄?雪晴微微一怔,怀疑的道:“俞少教主说了不能留他的话?他什么时候说的?” “这……”闵月微微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虽说少主一直以来坚守安教不出青州的原则,但安教不出青州不等于就不关心时势大局,在安教慢慢壮大之后,少主在各地都做了安排,最主要的就是收集各种信息……少主说,安教底子太薄,发展的又太快,怎么看都像是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肥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盯上。” 雪晴点头,是该有这样的认知,她在逐渐了解安教之后,也觉得这就是个散发着诱人气味的肥肉,是那种一口咬下去会滋滋冒油的,觊觎安教的人肯定非常之多。 “这种情况下,掌握足够多的消息,而后从中筛查,及时发现可能出现的针对安教的信息,保证能够及时的作出应对是非常重要的。”闵月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情绪,她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大燕一都六郡八城十二州,每个地方都有安教设的用来收集信息的据点,明里暗里都有……盛京是皇都,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些事情,闵月真的不想说,就算雪晴是俞振霄心悦之人,是俞振霄直言说“比他的命还要重要”的人,她也不认为雪晴有资格知道这些。但是……她心里苦笑,实在不想承认自家高瞻远瞩、睿智冷静的少主其实很有做昏君的潜质! “俞少教主是做大事的人!”雪晴语气淡淡的,心头则波涛汹涌——俞振霄真的是甘于据守一方的人吗?他真的没有更大的野心吗? “少主当然是做大事的人!”闵月抬眼,道:“少主说,既然建了安教,招揽了那么多的人,就得有将安教发展成为像八大世家那样的传世百年的野心,旁的不说,至少要保证从他开始三代以内,安教都能让所有的教众和青州老百姓过安宁富足的日子。” 雪晴不置可否的笑笑,闵月继续道:“少主走之前,将盛京这边的据点尽数交由属下负责,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属下每隔五天会给少主一封信,将盛京那五天之后发生的事情向少主禀告,如果有特殊情况的话,当天会飞鸽传书。得知钟绘静母子即将来盛京的消息之后,属下就向少主回禀了。” “这么说来,你通过澜哥儿把崔家那些隐秘的事情捅到我面前,也是俞少教主的意思了?”雪晴肯定的问道。 “是!”闵月点头,道:“少主让属下密切关注钟绘静母子的动静,一旦发现他们对姑娘有企图就把崔一鸣父子的那些事情透露给姑娘知道,在姑娘追问的时候,把所有打探来的消息都详细地告诉姑娘。那次属下向姑娘禀告的那些事情,属下也是之前几天才知道的。” “那么,崔穆辉不能留也是他事先提过的了?”雪晴看着闵月,问道:“可说了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要做这样的决定?” “少主说如果钟绘静母子只是玩点小花样,那么不用理会,由着姑娘,他相信姑娘可以轻松应付,如果姑娘需要人手,让属下听命行事。但如果崔穆辉试图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强迫姑娘的话,那么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到淄阳……”闵月与雪晴对视,道:“鸢尾早上将他半夜翻墙的事情告诉属下的时候,属下就知道,少主说的情况出现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雪晴看着闵月,道:“俞少教主可说过我如果我不同意的话怎么处理?” “少主是说过什么情况下崔穆辉不能留,但少主也说了,这件事情必须得到姑娘的首肯,如果姑娘坚决反对……”闵月心里再一次怀疑某人有当昏君的潜质,她苦笑,道:“一切以姑娘的意愿为主,属下能做的只是将事情用最快的速度向他禀告,不得擅作主张。” “那么,这件事情就暂时放一放,等我思索之后才做决定。”雪晴轻叹一声,俞振霄真的是太……为她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所有考虑到的情况都做了安排,但是却没有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做出决定,而是将最后的决定权交到她手里……明知道他这是在玩手段,却让人不得不心生感激。 “这……属下听命!”闵月满心不情愿的应诺,脸色也有些恹恹的。 “你也不用这样,我没有否决,只是说要考虑……我还得看看今日我回去之后会面对什么呢!”雪晴轻叹一声,觉得这两天真的是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一件更比一件烦。想到这里,她叹气,道:“杨禹枢硬闯暗香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闵月眼中又一次闪过杀意,道:“姑娘吩咐属下散布关于杨禹枢有特殊癖好的消息的时候,属下还认为是姑娘想多了……姑娘,杨禹枢身份不一般,身边也有高手保护,想要他的命不容易,但是让他狠狠的吃个大亏,无暇再来给姑娘添麻烦也不是难事。” “你啊,别整天就想着动手,能动脑子的时候尽量动脑子。”雪晴摇摇头,道:“动手,至多不过死几个人,但问题未必能够解决好,但是动脑,却可以死的人少牵扯的面广,达到最好的效果。” “属下听姑娘的。”闵月无可奈何的暗叹一口气。 “对了,你是怎么散布那个消息的?”雪晴问道:“可会让人查出来?” “查是肯定能查出来,但查到什么人身上就不一定了!”闵月笑了,满脸的得意,道:“作为帝都,盛京从来就不缺少以贩卖各种消息为生的人,属下也和这些人打过不少交道,属下就是通过这些人把消息给传出去的。不过,卖消息给这些人的时候,属下多了个心眼,不但易容伪装,还做了两重伪装。一重是伪装成了敬王府的人……姑娘可还记得属下说过,那个在十多个酒楼茶肆为敬王府收据消息,善于藏匿和伪装的人。” “你伪装成了他?”雪晴吃了一惊,而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黑锅真好!就是不知道背锅的人感觉如何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钉子 “是!”闵月点点头,看雪晴的反应就知道,她这一举动深得她心,所以,就算有邀功的嫌疑,她还是详细的道:“那人叫赵振兴,是赵琳琅从益州带来的。属下先是在下属之中找了一个身形与他一般无二的,而后让人观察他,尤其是他的口音和不自觉的小动作……赵振兴是益州人,但在京城生活多年,他与人说话的时候,用的是一口带了益州口音的官话,此人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小动作,习惯性的翘右手的小拇指。” 雪晴点头,眼底带出一抹深思,闵月没有发现,继续道:“假扮赵振兴的人先学他的口音和习惯,掌握的非常自然顺畅之后,再努力的克制,做出隐藏克制的姿态。在用易容术扮成赵振兴之后,又在脸上做了改动,让有经验的人知道他的脸是假的,不仅有经验还略懂易容术的人则能够大概推断出改动之前可能的模样。” 欲盖弥彰?做的漂亮!雪晴在心里默默地赞了一声。 “为了避免隐藏的太像,让那些消息贩子发现不了其中的问题,属下还让他一天之内连续找了四个消息贩子。”闵月微微一笑,道:“第一个肯定是不会发现他口音上的问题和小习惯的,而最后一个则肯定不会忽略……敬王府只要将四个消息贩子都找到,就能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他们觉得有用的信息,进而怀疑上赵振兴。” “你做的非常好,但是有两个问题。”雪晴一边思索一边道:“其一,赵振兴这么做目的何在?他既然能负责为敬王府收集消息,直接或间接与敬王府安插在各处的钉子联络,那么至少证明他对敬王府是绝对忠心的,这样的一个人散布对杨禹枢不利的谣言,是不是不妥?其二,在冒充赵振兴做事的时候赵振兴本人在哪里?会不会恰好在敬王府之中,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但不会让他背这个黑锅,反而有可能让敬王府察觉到暗地里有人在针对他们。” “除了属下照姑娘的吩咐办事之外,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暗中散布关于敬王府赏桂宴的消息,大概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赵琳琅虽然命不久矣,但早已经在赵家族女之中物色好了继室的人选,赏桂宴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第二种是赵琳琅根本没病,之所以有她命不久矣的传闻不过是敬王府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有关于赏桂宴是为杨禹枢挑选继室的传言是敬王府自己放出来迷惑人的,至于说敬王府为什么要这么说,却没有解释。”闵月微微一笑,道:“只是这两种传闻与杨禹枢好幼/女相比起来,没那么让人吃惊,流传的也就不广……放这些消息的是当今。” 当今?看来那位对敬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很在意啊!雪晴点点头,闵月微微犹疑了一下,道:“选择冒充赵振兴还有一个原因……因为您,赵琳琅和杨禹枢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执,赵琳琅觉得您不是好控制的,建议另选她人为目标,而杨禹枢不同意,最后赵琳琅妥协了。” 雪晴惊讶的看着闵月,不是因为她说的,赵琳琅和杨禹枢起争执的事情,而是因为闵月居然知道这件事情,要知道敬王府的事情可不好打听。前世钟珥为了让她清醒可没少打听杨禹枢的事情,但最后却没有打听到任何能让她对杨禹枢产生怀疑或者恶感的事情,这是因为钟珥的能量太小,但也说明敬王府被打理的如铁桶一般,流传到外面的,都是他们希望外传的。 “至于说姑娘担心的第二点……赵振兴虽然姓赵却不是赵家本家子弟,而是赵家收养来的。像他这样的,每个世家都不少,或者是收养的孤儿或者干脆就是买来的,一般是五六岁的时候买来,统一的培养训练,有天赋又能调教出来的,就赐家主的姓氏,而后成为家族的赐姓族人。他们的身份比一般的奴仆高很多,但和真正的族人却没法比。”闵月仔细的为雪晴解释,雪晴点点头,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 “像他这样的人,最渴望的就是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世家族人,所以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纪,他们往往会在世家的旁系之中寻找合适的对象……赵振兴也不例外!” “赵振兴本事不错,在赵琳琅父亲那里也颇得重用,由赵琳琅父亲出面,娶了家底还不错的一个赵家旁系姑娘。家底不错,脾气自然也不小,管周振兴管的厉害,就连多看哪个女的一样,都要被发作。” “但越是这样,赵振兴就越是喜欢在妻子看不到的地方胡来,而他如今的差事给他提供了这样的便利,他不但经常出入青楼柳巷,还在一年前租赁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养了外室……那天,属下安排的人盯着他的脸皮行事的时候,他就在外室那里。” “那外室是赵振兴从青楼买来的清倌人。赵振兴一家到盛京之后,他妻子担心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花天酒地,加大了对银钱的控制……赵振兴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首先得说清楚他哪来的银子。”闵月笑笑,道:“属下查了一下,那清倌人的赎身银子不少,每个月的花用也不少,为了养这个外室,赵振兴肯定想了不少法子找银子,而那些法子说不得就会犯杨禹枢夫妻的忌讳。” “也就是说他就算知道自己被冤枉,知道有人冒充自己,也未必敢让那外室为他做一个并不足以取信于人的证明?就算敢,杨禹枢夫妻也未必会相信?”雪晴了然,这一环扣一环的……查的很清楚,安排的也不错。 “对!”闵月点点头,道:“一直以来都有传闻,说杨禹枢夫妻感情平平,只是相敬如宾并不恩爱……就像赵琳琅体弱多病、命不久矣的传闻一样,也是敬王府刻意放出来的,但这个传闻并不假。”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安教在敬王府也安插了人手?”雪晴挑眉,问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 “不错!”闵月点头,道:“虽然只有两个,还都只是不起眼的小丫鬟,但多少还是能起点儿作用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惨死 安教居然真的在敬王府安插了钉子! 雪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是真的很吃惊,能从被打理的如铁桶一般的敬王府打探到消息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想要安插进钉子去就更难了,雪晴相信就连今上裕正帝也未必能安插几个钉子进去,而闵月却成功了。雪晴佩服的看着闵月,短短半年多的时间就有此成绩,实在厉害。 “不是属下,是少主!”闵月可不敢冒领这个功劳,连忙解释道:“人是少主几年前就想办法安插进去的,一直以来都有专门的人与之联络,属下也是少主离京之前,接受了盛京明里暗里的所有事情才知道敬王府居然也安插进去了人的。” 又是俞振霄?雪晴微微皱眉,道:“想往敬王府安插钉子可不容易……据我所知,敬王府有一半以上的奴仆都是建府的时候,当今太后为敬王挑选的。当年挑选的人之中,肯定有各路安插的钉子,这个太后和敬王也是清楚的,所以,敬王当初只是郡王,但人却是照着亲王的规格来配的。建府不久,平郡王大婚,已故的被追封为敬王妃的平郡王妃出身望族,又带了不少人进府。五年前,赵琳琅嫁进门,也从益州赵家带了非常多的人……就算敬王府下人被淘汰的极多,敬王府各处也是人手过剩的,在这种情况下安插人手进去,十分非常艰难的事情。” “少主是五年前,借着赵琳琅嫁入,迫切的想要将更忠于她的人手安插到各个位置,真正掌控敬王府内宅的心思,把人安插进去的。据说当时少主准备了二十多人,但最后成功留下敬王府的只有这两个。” “五年前?”雪晴更吃惊了,俞振霄五年前往敬王府安插人手?这是不是太…… “少主交际极广,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来往,有王公贵族,也不乏贩夫走卒,有同龄人,也不乏忘年之交。”闵月说这话的时候满满的都是自豪和敬佩,道:“安教能有今日,那些欣赏少主,进而成为少主忘年之交的给予了莫大的帮助。” “这个我知道!”雪晴点点头,道:“你提过的慕容家的家主不就是因为欣赏俞少教主,而给了他和安教非常多的帮助的吗?除了慕容家主之外,我知道的还有冯大家!” “冯大家是两年前少主运粮赈灾的时候认识的,他还去了龙腾山。”闵月点点头,道:“但我现在想说的是另一位堪称大家的当世大儒查钦孺查先生。” “查钦孺查先生?”雪晴微微一怔,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人,道:“杨禹枢的外祖?那个十多年前举家离开盛京回了故籍的查大家?” “不错,就是他!”闵月点点头,道:“安教在青州建教之后,做的让青州百姓感激认同的第一件事是以龙腾山为中心开始剿除荼毒青州百姓多年的匪患,查大家是少主七年前剿匪的时候,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 “查大家怎么会去青州,还被土匪给抓了去?”雪晴一脸疑惑不解。 查钦孺也是大燕当世非常有名的大儒!三十年前的他和如今的曹穆卉一样,也被称为堪称大家,是那种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成为公认的大家的人物。三十年前的他在国子监任职,与如今的冯大家并立,刘疏影的祖父刘启博与他是莫逆之交。 二十三年前,查钦孺的独女被先帝指给还是平郡王的杨振宇,而这门亲事当年被称为天作之合——杨振宇天资卓越,器宇非凡,天生耳聋虽然让他失去了角逐皇位的资格,但却没有让他因此黯然失色,而查钦孺的独女查媛煦则是当时盛京才华最盛的贵女,性情温和、待人处事大方有度、女子所有美好的品性都能在她身上找到……正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出色,杨振宇才会在她难产去世之后几近崩溃,决定终身不再娶。 查钦孺膝下仅有查媛煦这么女儿,把女儿视为性命的他在查媛煦难产身亡之后一夜白头,悲伤过度的他病倒在床,缠绵病床足有三年。病好以后的查钦孺身体一直不好,杨禹枢九岁,也就是当今登基的那一年,查钦孺辞官,举家搬离盛京,而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以上是雪晴前世从杨禹枢的口中听到的,前世的她曾经深信不疑,而今生……好吧,她觉得杨禹枢说的那些肯定有不少水分,但查媛煦是个非常出色的女子是可以肯定的,而查钦孺因为女儿的死离开京城也是事实。 只是,查钦孺怎么会跑去青州了呢? “查先生是为了编写一本风物志去的青州……他也知道那个时候才青州很乱,但他说他除了编写那本风物志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挂念的了,就去了青州。”闵月吐吐舌头,道:“幸好遇上了少主,要不然的话他死定了。” “查先生被少主救下之后就留在了龙腾山,他还在龙腾上开馆教学……少主的一手好字就是查先生所教。”闵月笑着道:“少主往敬王府安插人手也是为了查先生。” “这样啊!”雪晴点头,心头忽然又想起了前世的时候,杨禹枢父子之所以能够带着人闯进后宫,威逼当今将皇位传给杨禹枢,除了宋太后里应外合之外,还仰仗着一个极为神秘的江湖教派,据说那教派为了支持敬王府,派出了近千人,其中武功高手两百余人……难道就是安教?而安教之所以会与敬王府结盟,会出那么大的力气帮助敬王一脉篡位,则是因为杨禹枢的外祖查钦孺? 就在雪晴将前生今世的信息在脑子里一一对应的时候,闵月继续道:“查先生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在龙腾山却备受尊重,就连教主也非常的敬重他。少主之所以往敬王府安插钉子,是因为他又一次陪教主和查先生饮酒,查先生酒酣之际发声大哭,说是想女儿了,说他对不起他的女儿,将她嫁给了一个狼子野心之辈,惨死在了人生最美好的年纪……” 第三百九十四章 秘闻 惨死?雪晴微微一怔,而后轻声道:“听说敬王妃是难产而死,死的确实很惨!” “不,不是难产!”闵月肯定万分的道:“查先生说他的女儿是在外孙洗三的当天晚上去世的,而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好好的,所谓的难产去世是在她去世之后,杨振宇给出的理由。” “洗三的当天晚上去世的?”雪晴皱起了眉头,她前世是生过孩子。 嫁给晏富贵的时候,她的身体还算好,虽不能说健硕,但起码不是个药罐子,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是在怀孕之后。前三个月是吃什么吐什么,什么味道都闻不得,是死胖子颇费了些心思,用昙花入膳,才让她勉强能吃些东西。 过了三个月之后,孕吐的反应倒是减轻了,但随着胎儿一天天长大,她的身体就开始一天天的不好起来…… 曾经有大夫说,那是因为她的身体太弱,无法给腹中胎儿长大所需要的养分所制,甚至有大夫建议她打胎,说她就算勉强保住胎儿并生下来,也肯定是个先天不良的……当然,她没有听那大夫的建议,还是咬着牙拼死保住了腹中的孩子。 宓儿在母体长得很好,生出来的时候也白白嫩嫩、健健康康,半点先天不良的样子也没有,不过,她难产了…… 前世有过难产经历的她自然明白难产是怎么一回事,知道难产之后可能会有那些导致产妇死亡的病症,当然,也知道一个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前两天都好好的、没有任何异常的产妇,不可能在三天之后再因为难产而亡。 想到这些,雪晴肯定的道:“查先生可是怀疑他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对,他便是这般怀疑的,尤其让他深信不疑,相信他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还有就在她女儿传出死讯的当天,她出嫁时带过去的贴身丫鬟婆子因为侍候不周的原因尽数被杖毙。”闵月点头,道:“查先生因为这件事情,曾经与杨振宇在先帝跟前对质,只是他拿不出任何证据,而杨振宇那里却有太医可以证明他女儿是难产,只是为了不让他们夫妻担心,谎称生产顺利而已!” “那先帝呢?”雪晴皱眉,道:“据我所知,杨禹枢的生母是先帝精心为他挑选的,而查先生当时也是盛京名著一时的人物,先帝不可能为了袒护杨振宇而寒了臣子的心……尤其他当初还被视为未来的大家。当然,他惨遭丧女之痛后,整个人都崩溃了,所谓的将来必成大家的预言也就成了笑话。” “查先生说杨振宇想害死她女儿是预谋已久的,说从他女儿有身孕开始,太医的脉案上就写着怀相不好,每隔三五天都会有出状况的记录……”闵月摇摇头,道:“但是,查先生膝下仅有一女,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女儿,不了解女儿的情况呢?只能说杨振宇或许一早就在算计。” “就像赵琳琅早几年就传出体弱多病一样,都不过是早早准备下的、用来堵众人之口的罢了!”雪晴长叹一声,道:“这种伎俩,原来是敬王府用惯了的!” “杨振宇在妻子死后一直郁郁寡欢,甚至放出终生不会再娶的话,博得了深情的名头,对这个,查先生更是恨到了极点。”闵月笑笑,道:“查先生说,杨振宇之所以在他女儿死后闭门不出,不是明面上的怀念亡妻、一心抚养儿长大,而是因为他遭了先帝训斥,为了不让先帝更加厌恶,不得不暂时蛰伏。” “他做了什么让先帝不喜的事情?”雪晴挑眉,心里却不期然的想到了盛传已久的、裕正帝向先帝承诺的会传位于杨禹枢的说法。 “据说查先生说是他试图让先帝越过他这一代你他刚刚出生的儿子为皇太孙。”闵月给一个很相像的答案,道:“先帝勃然大怒,将他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就在杨禹枢洗三的那日。” 生了先帝的嫡长孙,自以为能另辟蹊径、以另一种方式登上皇位的敬王白日被训斥,当天晚上,查媛煦就死了,而后,杨振宇就因为丧妻之痛闭门不出……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杨振宇不仅遭了训斥,还被勒令闭门思过,为了不让自己闭门思过的事情广为流传,让人知道他这个嫡长子其实并不得先帝喜爱,就干脆弄死了自己的发妻,而后以遭丧妻之痛为由闭门不出呢? 雪晴越想越是心惊,心头更升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前世的她和查媛煦一样,都是某些人的幌子。 “这么说来,俞少教主安插人进敬王府是想查清楚敬王妃当年的死亡真相了?”雪晴深吸一口气,道:“敬王妃去世的当天,贴身侍候的人就尽数被杖毙……这么多年过去了,敬王府定然会将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干净,安插人进去,也未必能查到什么。” “查得到查不到都得试一试啊!”闵月叹气,道:“查先生学识渊博,能有这样一位有大学问的先生在总坛开馆教学,是安教所有想学学问的人的福气,而想要将查先生长长久久的留在总坛,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一切努力,帮助他找出当年的真相,为他的女儿申冤报仇……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少主尽一切可能的往敬王府插了钉子。” “哪怕是查不到真相,俞少教主如此尽心尽力依旧会让查先生对安教生出归属感,从而安心地留在安教!”雪晴长叹一口气,这俞振霄收揽人心的本事也太厉害了,甚至比…… 雪晴脸上控制不住的闪过痛苦之色,她又想起了那胖子,那胖子也是个善于琢磨人心、善于掌控人心的,不过,比起俞振霄来还是……她摇头苦笑,努力的把那胖子甩出去,不让他影响自己思考。 “姑娘?”闵月诧异地看着脸上出现痛苦表情的雪晴,很是担心的唤了一声。 “没事,我只是在想杨振宇当年是蛰伏等待时机呢还是遭先帝所厌,被勒令闭门思过呢?要知道,先帝一驾崩,他可就忙不迭的跳了出来,以为当今分忧为由,和宋太后联手,抢了不少权力。” 雪晴苦笑一声,道:“杨振宇当年为了有个幌子掩盖他被勒令闭门思过的事实,害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如今的杨禹枢口口声声说爱慕与我,是不是也在打着找一个幌子的主意?他方才在老师和各位姐姐面前,说为了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这是想把我当成迷惑他。、促使他做大不韪的事情的祸水呢!” “姑娘聪慧,识破了他的伎俩又怎么可能上当?”闵月笑笑,道:“他若敢强逼姑娘……姑娘别忘了,还有属下等人拼死保护你呢!” “是啊,还有你们保护我呢!”雪晴也笑了笑,道:“敬王府这桩秘事是俞少教主让你透露给我的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真相 “不是!”闵月微微一怔之后摇头,道:“这件事情少主没有特别交代,这些事情属下也是在与敬王府的钉子接上线之后,才从他们那里知晓的,而确定杨禹枢确实想要算计姑娘也不过是最近几日的事情。属下倒是写信向少主询问要不要告诉姑娘这件事情,但少主的回信还没有到。” 闵月还真没说假话,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雪晴问了,她还不一定会说,连敬王府那般小心谨慎的地方都安插了两个人进去,管家管得像个筛子一般的钟府还不得安插十个八个进去?她还担心雪晴顺势问钟府有哪些人是俞振霄安插进去的呢?问了,她说不说都为难啊! “这样啊~”雪晴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想了想,又道:“那两人进敬王府也有好几年了吧,他们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就如姑娘说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当年有一时大意留下的证据,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无法查证了。”闵月摇摇头,而后抿嘴一笑,道:“不过,他们倒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昨儿让姑娘早早的离开了敬王府。” 这话……雪晴一愣之后就反应过来,道:“昨儿茶水点心里的东西,是他们放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闵月笑着,道:“昨儿给姑娘上的茶水点心之中有四种被下了药,分别是大黄、桃花粉、番泻叶和一味殷小爷用来捉弄人的泻药。大黄和番泻叶都是赵琳琅身边的婆子下的,桃花粉是其中一个易容成了杨禹枢身边的大丫鬟花青而后指使给点心厨师打下手的小厮放的,茶水效果最佳也最快的泻药则是另一个见机行事,放进去的。” “这……这……”雪晴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摇头,道:“刘姐姐昨儿可是被害惨了!” “明知道宴无好宴却还强拉着姑娘过去……不过是吃点儿小苦头,算是便宜她了!”闵月冷哼一声,可不觉得有什么,她甚至还觉得教训的不够。她道:“不过,这件事情倒是让杨禹枢和赵琳琅夫妻又生了些龃龉……赵琳琅看不惯杨禹枢那几个大丫鬟很久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整治,昨儿凭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要把那个叫花青的给收拾了。对了,还有个叫银朱的,她昨儿去了赵琳琅招待宾客的地方。” “结果呢?”雪晴好奇的问道,花青?银朱?她记得,那是杨禹枢身边最最信任的大丫鬟,除了她们俩之外,还有石绿藤黄,这四个都是宋太后赏的人,前世她可没少和这四个打交道。 “杨禹枢原本是护着花青银朱的,在赵琳琅用杖责她的陪嫁婆子来挤兑他的时候都咬死了相信两人,要护着二人,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态度大改,不但将所有的罪名都归在这两人身上,今日还亲自压着两个人上刘家赔罪。”闵月摇摇头,道:“属下估计,赵琳琅极有可能是拿赵家来逼着杨禹枢低头……” “不会!”雪晴摇摇头,道:“赵琳琅最是个谨慎的人,为了所谓的大局,配合敬王府装病多年,又怎么会做出以娘家的势力来逼杨禹枢低头的事情呢?这种事情会在杨禹枢心里留根刺,有朝一日,不再忌惮她身后的赵家的时候,杨禹枢定然会把这根刺给拔了!” “难不成还能是杨禹枢主动退让的?”闵月皱眉。 “难说!”雪晴点点头,道:“太后当年亲自为杨禹枢聘娶赵琳琅,图的就是赵琳琅身后的赵家,我相信赵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而这些年,赵家肯定也为敬王府做了很多的事情……或许,昨日刚好得了什么大好消息,让杨禹枢意识到赵家的作用很大,笼络好赵琳琅远比护着两个丫鬟来得重要吧!” “真是令人心寒,如此做事,又怎么可能真正笼住人心,笼不住人心怎么做大事!”闵月摇头,道:“少主要是知道这事,定然会笑他愚蠢的。” “杨禹枢确实不是个睿智的,又毒又贪野心又大,还自以为自己的野心掩饰的好……”雪晴摇摇头,她敢肯定,敬王一脉的野心不说是人尽皆知,但起码身居高位要职的人心里都是清楚的。 没有为上一世的自己悲哀,雪晴继续道:“如果如我所猜,杨禹枢是因为好消息而主动软化的话,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因为那意味着就算断定他好幼/女的传闻是赵振兴传出去的,他也不会将赵振兴叫过去问清楚,而后再拷问是谁指使……” 说到这里,雪晴忍不住笑了,道:“你说,他会不会认为赵琳琅早早的就知道那个大好消息,而后自恃杨禹枢必然会向他低头,便让赵振兴放出那个消息,好破坏杨禹枢的好事,毕竟,她是不中意我当那个幌子,那个祸水的。” “有这个可能!”闵月点头。 “那么,再放一个消息出去!”雪晴笑了,道:“就说杨禹枢向我表示爱慕之情不是因为特殊的癖好,而是因为赵琳琅。她被传闻身体不好,命不久矣也有好些年了,但一直传却也一直好生生活着。正是因为这样,杨禹枢才会选择爱慕年幼的我,毕竟我年纪尚小,就算被他哄得什么都信,愿意以身相许,也不着急嫁人,不会做出变相的逼赵琳琅去死的事情。如果可以,还是利用赵振兴来打掩护。” “是!”闵月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雪晴笑笑,客气的道。 “姑娘又说客气话!”闵月带了几分嗔怪的说了一句,微微迟疑,道:“姑娘,崔穆辉的事情……你真的不能心软。” “我不是心软的人,如果有必要我能狠得下心来的。”雪晴笑笑,道:“譬如说香菱,她在我身边那么多年,到了需要狠心的时候,我不还是狠心了吗?” “姑娘只是将她交给钟绘静,而不是直接处理了她,能叫狠心吗?”闵月摇头,道:“她也是个隐患,说不得她会将姑娘知道内情的事情告诉崔穆辉……姑娘,趁着她在钟绘静手里,她任何事都和姑娘无关的时机,属下让人把她给处理了。” “留一留吧,还有用。”雪晴摇摇头,看闵月无奈的闭上嘴,又道:“我回去之后会把鸢尾调到梅香园,有她在我身边,你应该放心些才是。” “好吧!”闵月真正是无奈到了极点。 “还有,盯着邱梵芝母亲那里……”雪晴一边思索着,一边道:“尤其是看看她身边有没有略懂武艺的人,如果有的话,找人模仿一二,或许会派上用场。” “是!”闵月再点头,雪晴微微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道:“怎么还没有到绣坊?” “我们没说完话,郑昆怎么能到得了?”闵月笑了,轻轻地敲了敲马车壁,扬声道:“郑昆叔,到了吗?姑娘都快摇睡着了!” “前面拐弯就是!”郑昆的声音传进来。 果然,没多大的一会,吗车就停了下来,闵月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确定没有破绽之后,道:“姑娘,我们去看料子顺便把鸢尾换回来……明秀姑娘,你肚子不舒服,就在车里等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试探 “原本应该等你们回来之后,当着你们的面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只是你们一个去了翰林院,一个去了学舍,真要等你们回来,再坐下来慢慢商议这件事情的话,还不知道又要耽搁多久。所以,我和静儿就商量着把事情前前后后的理了一番,先做一些处理。”端氏神色淡淡的看着钟珥和雪晴,道:“现在把你们叫过来是把事情和做了那些处理与你们先说明一下,你们有无异议都当面提出,我们再做处理。” “母亲请讲,我们听着。”钟珥冷冷的道,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他身上也还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官服。 钟珥是在从翰林院回来之后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早上雪晴让人去请钟绘静的时候他也起身了,但明秀知道雪晴的心思,所以虽然照雪晴的吩咐,没有掩饰的直接去找了钟绘静,但也没有弄出大动静来。沁园和梅香园不远不近的,钟珥出门前还真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雪晴下学比他早了一个多时辰,钟家到青舍的距离也比钟家到翰林院近得多,就算因为杨禹枢耽搁了一会,又因为和闵月在马车上谈话,让早早做了准备的郑昆驾车带着她们多兜了两个圈子,她也比钟珥早回家半个时辰。 当然,为了不让人怀疑,郑昆也没有傻乎乎的胡乱兜圈,而是到两家熟食铺子、一家点心铺子取了闵月早早定好的熟食和点心……在听到闵月的提醒之后,才没有去第四家取果脯,而是去绣坊拿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料子,把假鸢尾真闵月换走,换回了真的鸢尾。 钟珥是在刚进门的时候被秦氏拦下来的,得知崔穆辉居然半夜翻墙的时候,钟珥直接爆了。若不是秦氏一再的强调不能让沈月绮知道这件事情,以免影响她静养,一再强调这件事情不能闹大,免得影响雪晴的名声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咬着牙,一声不吭的来易安居听端氏说任何话。 端氏脸上闪过一丝不满,总觉得钟珥越来越不尊重她这个当娘的。她淡淡的道:“这件事的起因很简单,爱晴那丫头心里自己被禁足的事情记恨囡囡,恰好遇上在梅香园吃了闭门羹心头恼怒的亚妮……这两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个没有分寸的胡乱怂恿,一个不知道分辨的全听了进去不说,还跑去辉哥儿那里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这才有了辉哥儿半月翻墙的事情发生。好在,囡囡警醒,早早的有了布置,不但自己没有受什么大的惊吓,还给了辉哥儿一些教训……” “呵呵~”钟珥冷笑起来,看着偏心偏得彻底不讲理、不看事实的端氏,道:“听母亲这么一说,儿子怎么觉得这件事情都是囡囡的错呢?” “请问母亲,可是觉得囡囡不该说破爱晴在外面胡说一气,坏了依依名声的事情,以至于母亲为了不让爱晴再去坏依依的名声而将爱晴禁足的?还是说她不该与妹妹摊牌,让妹妹不得不打消将她和辉哥儿送作堆的念头,决定离开?”钟珥脸上满满的都是讽刺的笑容,道:“没有第一件事情,爱晴自然不会记恨她,没有第二件事情,外甥女自然也就不会因此想去质问她而遭了闭门羹,那么什么事情也就不会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端氏脸色很难看,她心里也知道错在爱晴、在崔亚妮、在崔穆辉,但她也有她的苦衷啊!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钟珥继续冷笑,道:“还说囡囡警醒,早早有了布置……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想说是囡囡在设计,故意设了陷阱让辉哥儿往里钻呢?” “我没有说囡囡设计谁,我是在夸囡囡聪明。”端氏咬牙,道:“你还想不想听我说了?” “不想!”钟珥神色淡淡的看着端氏,道:“如果母亲连最起码的公正都做不到的话,那么没有必要与我们说明任何事情,更没有必要假惺惺的问我们有何异议。” “与晖~”端氏脸上有些难堪,道:“别忘了,我是你娘。” 钟珥冷冷的道:“儿子不敢忘记,只是母亲或许忘了,您还是儿子的母亲!” “你……”端氏被钟珥这话顶地浑身不舒服,她真恨不得当年没生这个眼中无父无母无兄长的孽障!。 “二哥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一直冷着脸听端氏和钟珥说话的钟绘静插了进来,道:“母亲既然生了我们兄妹四个,那么,就算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做不到一视同仁,也不能只偏心某一个,不能偏信偏得让其他的心冷心寒。” “静儿~”端氏没想到钟绘静会插嘴,还说这种挑拨的话,她冷声道:“现在处理的是辉哥儿的事情!” “我知道!”钟绘静淡淡的,道:“但我也真的觉得二哥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母亲眼中除了大哥谁都看不见……不,不是有的时候,是大多数时候,而这一点,延续到了大哥和我们兄妹三个的子女身上。大哥比我们重要,他的子女自然也就比我们的孩子更金贵。” “静儿~”端氏咬牙,道:“与耀是你大哥,你怎么能这般说?你大哥从小就疼你,什么都想着你,你不能没良心?” “我知道他什么都想着我!”钟绘静眼睛盯着端氏,脸上则满满的都是嘲讽,道:“譬如说给我找一门好亲事!他还真是给我找了一门独一无二的好亲事,把我嫁进独一无二的好人家!” 钟绘静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牙切齿,毫不掩饰的浓烈恨意把端氏冲击得失去了镇定,她带了几分惊恐的道:“你……你……你怎么……你别胡说,别什么事情都往你大哥身上扯。” 那丫头说的果然没错,当年她嫁给崔正林那没用的畜生真是钟熠一手促成的! 端氏的心虚让钟绘静不再怀疑雪晴说的一切,她冷笑道:“母亲到这个时候还不想承认吗?你觉得如果我不能确定的话会信口开河吗?” “什么承认不承认,你别胡说!”端氏呵斥一句,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和你二哥囡囡把辉哥儿的事情说清楚,处理清楚?如果你还想的话,就别说些没用的。” “娘觉得非得你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吗?”钟绘静一点都不接受端氏隐隐的威胁,她甚至觉得没有端氏才能把事情给说清楚。她不会端氏的黑脸,直接对钟珥道:“二哥,这件事情是我教养不当,养出了两个自以为了不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自以为把天捅破了都没人奈何得了他们的东西。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处置 钟绘静用春秋笔法大概的解释了一下她和雪晴在一番交心的详谈之后,不但的打消了之前执着的想要让她最喜爱的侄女儿给自己当儿媳的念头,还生出离意,准备回淄阳的事情。 而后苦笑道:“我和妮儿说了这件事情,妮儿这丫头非常不乐意,甚至觉得囡囡一直不肯松口是因为看不起辉哥儿,就起了当面质问囡囡的心思,结果在囡囡那里吃了闭门羹。”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坏就坏在一直有人盯着等着机会使坏。”钟绘静苦笑连连,把她将人领回去之后,从崔穆辉嘴里拷问出来的事情如实的说了一遍,满脸歉意的道:“二哥,这件事是辉哥儿的错,好在囡囡只是受了点儿惊吓……” “好在?”钟珥额头上青筋直跳,强忍着没有爆发,道:“那么,你们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我嫁到崔家这些年,外人看着风光,但实际上,那日子真的比泡在黄莲水里还要苦,我咬着牙挺着,为的只是能看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看着他们成家,别的真不敢奢望。”钟绘静先是卖惨,而后看着脸上没什么波动,眼中却多了些怜惜的钟珥,长叹一口气,道:“所以,就算知道这俩孩子错的很厉害,也……唉~我会让他们想囡囡认错道歉,而后辉哥儿五十板子,妮儿二十板子,由二哥让人盯着打。” 钟绘静的话让钟珥的脸色又缓和了些,她心头微微一松,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过得去了,继续道:“我没有教好他们,我也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囡囡赔礼道歉,还会准备一份厚礼,表示我的歉意。” “爱晴呢?”钟珥心里对钟绘静的处理是满意的,什么道歉什么赔礼他都不在乎,他知道钟绘静也一样,她肯将她视为眼珠子的一对儿女打一顿板子才是真正的诚意。至于端氏吃惊的表情和欲言又止,他则没有理会。 “杖责二十。”钟绘静直接道:“当然,就这一件事情来说,她犯的错比妮儿更大,原该多打几板子的,只是妮儿在崔家族学多少跟着师傅练过几年的功夫,虽然只是花拳绣腿,但身子骨比爱晴硬朗,二十板子会让她吃大苦头,但也就吃苦头,不会伤及根本,但爱晴就不一样了,二十板子下去,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起身,养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留下病根。” “静儿~”端氏这下忍不住了,动家法的事情钟绘静只是和她提了一声,并没有说怎么打、打多少下,她原以为意思意思用戒尺打一顿就是了,哪知道却变成了动板子。 崔穆辉和崔亚妮打再多下,她都不能插手,再怎么心疼这外孙外孙女,她也不好越过女儿去管,但是爱晴是她的亲孙女,就算她不大看重,那也是她的亲孙女! “母亲,你都已经答应将爱晴交给我了,那么怎么处罚处罚多重,是不是该由我来决定呢?”钟绘静凉凉的看着端氏,道:“有些人是天生的贱皮子,如果不能第一次就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后可就不好教了,要是教不好,我会把她留在,但以什么身份留下可就不好说了!” “你……”端氏咬牙,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倒是钟珥微微一怔,道:“静儿,这是什么意思?” ”二哥也知道,我这次之所以回盛京是为了辉哥儿的终身大事,他虽是崔家子弟,但终究只是直系子弟之中不算非常出色的一个,想找一个各方面都能让我们满意的,并不容易。”到了这个时候,钟绘静总算是松口承认自己的儿子没那么就好了。她淡淡的道:“囡囡各方面都是最好的,但二哥二嫂舍不得,囡囡也没那个心思,我呢也就不做那种强扭的恶人,但是,让我就这么白跑一趟我也不甘心,所以……” 她耸耸肩,道:“说实话,爱晴这丫头我不是很中意,婢生女,模样不够出挑,性格不够好,人也不够聪明,甚至还比辉哥儿年长……不过呢,她倒也算是个乖觉会讨人欢心的。所以,我就和娘商量了,让她跟着我回淄阳小住一年半载,如果这一年半载的,她能让辉哥儿觉得她还不错,那么就算她不够好,我也愿意让辉哥儿娶了她。” 要是不行呢?钟珥皱眉,只觉得荒唐。但是,对连那种恶毒主意都能出的爱晴他是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法生出,便也没有说什么。 “二姐姐愿意?”雪晴挑眉,她敢肯定,爱晴只要能跟着钟绘静去了淄阳,这辈子就不可能又回来的一天,至于说嫁给崔穆辉……那不过是钟绘静挂在她面前让她看得见却永远够不着的萝卜而已! “她原本是不乐意的,去了一趟汇园之后,就乐意了!”钟绘静淡淡的,但雪晴仍旧在她的眼底发现了一丝杀机,道:“或许她对自己很有信心,相信自己能让辉哥儿喜欢上,进而嫁给辉哥儿吧!” 但是,你绝对不会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对吧!雪晴心里轻叹一声,看向钟珥,没再说话,等着他发话。 “妹妹的处理我没意见!”钟珥先说自己的,而后问道:“囡囡,你呢?” “两点!”雪晴干脆的道:“第一,表哥自幼习武,五十板子对他来说轻了,再加十下;第二,就二姐姐的脑子,不可能想到把借刀杀人的事情做的这般溜,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帮她或者说是在给她出主意,她必须把这个人供出来,我觉得杀鸡儆猴的事情很有必要再来一次。当然,这不一定能杜绝某些人算计我的心思,但至少能让那些奴才掂量一二!” 端氏咬牙,而钟绘静则干脆的道:“没问题,辉哥儿杖责七十,爱晴那里我去问话,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姑姑爽快!”雪晴笑了,道:“那么,我也没什么意见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饶 “三姑娘,求您高抬贵手,发发慈悲,饶她一命吧!”强闯进易安居的杨三福家的跪在雪晴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道:“她才二十出头,孩子才一岁多,就求你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原来是杨妈妈啊!”雪晴玩味的看着杨三福家的,赞叹一般的道:“杨妈妈消息真灵通,速度真快,胆子也真是大啊!” 端氏的脸黑得不能看,钟绘静从爱晴嘴里问出给她出主意的青莲,而她咬着牙派人把青莲押过来,都还来不及说怎么处置,杨三福家的就闯了进来——显然,在青莲都还没有押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在听了他们几人的谈话之后给杨三福家的送了信。 她的易安居什么时候成了筛子?又是什么时候成了谁都能能往里闯的地方?端氏方才还觉得雪晴太过心狠手辣,现在却觉得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要不然的话,这个家的规矩真的要形同虚设了! 她现在比较庆幸的是在方才说了如何惩处崔穆辉三个之后,钟绘静半点都没有耽搁的将三个都打了,看着三个哭喊成一片的钟珥总算是心满意足了,被雪晴哄了几句之后就先回沁园去了……若是他在,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戳肺管子的话呢! “奴婢是太着急了!”杨三福家的不是没想过她这么快就闯进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她真的顾不了那么多,她看着雪晴,苦苦哀求道:“无论三姑娘怎么处置奴婢都可以,只求三姑娘高抬贵手,饶青莲一命……” “饶了她简单,可是谁有能饶了我呢?”雪晴看着可怜巴巴的杨三福家的,实在是没法动恻隐之心,她偏头看向钟绘静,轻声道:“姑姑,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告诉您香菱那丫头最是好收买,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就能背主的就是眼前的这位杨妈妈。” “你没记错,就是她!”钟绘静点头,道:“就是她凑到我跟前,告诉我香菱虽然是你的大丫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但也是个见利忘义的,加上几次犯错,被你日渐疏远,只需给她一点甜头和盼头,就能让她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来。” 钟绘静素来就是个能狠得下心来的,而这一次,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狠下心来打板子,让他们吃顿苦头,记住这个教训,又怎么可能放过试图借刀杀人的背后主使者? 在隐藏最深的邱姨娘做事小心谨慎,根本就抓不到任何马脚的情况下,她毫不犹豫的选择拿爱晴开刀,软硬兼施的逼着端氏不得不答应她那个荒谬的、带爱晴一起到淄阳的建议。 就如雪晴所猜测的那样,无论她说的有多么好听,爱晴只要到了淄阳就不可能有回来的那一天,至于说嫁给崔穆辉……呵呵,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崔穆辉有见不得光的身世,也绝对不是她能配得上的! 连亲侄女都能狠的下心来的钟绘静,这个时候又怎么可能对一个下人,还是一个曾经想利用她的下人生出怜悯之心?既然半点怜悯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为她隐瞒什么? 她淡淡的道:“母亲,她们还真是亲母女啊!当娘的利用我没成功,这当女儿的就怂恿二丫头利用妮儿和辉哥儿……你说这是一脉相承呢还是死不悔改呢?” 钟绘静的话让脸色黑到了极点的端氏居然又黑了几分,杨三福家的也心颤颤的,但是想到得到的消息,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奴婢错了,求姑太太和三姑娘大发慈悲,饶了青莲这一次,她以后再不敢了……” “再不敢?呵呵~”钟绘静冷笑两声,看向雪晴,道:“囡囡,你怎么说?当然,就算你心软了,决定不追究到底,放她们一马我也不会同意。” “放她们一马?”雪晴微微挑眉,道:“好给她们再在背后怂恿人,给人出主意来害我吗?” “三姑娘,奴婢真的不敢了,青莲也一样!”杨三福家的连连磕头,赌咒发誓道:“奴婢母女以后但凡敢做任何对三姑娘不利的事情,就让奴婢母女不得好死。” “杨妈妈这毒誓说得可真溜啊!可是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雪晴淡淡的看着杨三福家的,没有丝毫动容。 “奴婢是真的……” “我相信你这会说的是真的,但是那又如何?”雪晴冷笑一声,道:“杨妈妈消息灵通,应该知道我是提出来的要求,要求将那个在二姐姐面前出谋划策,想要害我的贱/婢杖毙的吧!” 杨三福家的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个劲的磕头,苦苦哀求的道:“求三姑娘开恩!求三姑娘开恩!” “说实话,我真不想要任何人的性命,也真的不想揪着不放,可是我不敢啊!”雪晴微微一笑,道:“我今日若是心软,不但会辜负了愿意为我做主出头的长辈,还会让人以为我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无能之辈,无论怎么算计我、陷害我,只需要跪下来苦苦哀求,赌咒发誓一番就能被放过……杨妈妈,你说,那样的话,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求三姑娘开恩啊!”杨三福家的眼中闪过绝望,但却没敢停下哀求,那是她的女儿啊,是她才当了娘的女儿,她还有大把的人生没有过啊!到了这个时候,她心头终于后悔了…… “祖母,上家法吧!”雪晴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向端氏,淡淡的道:“我昨儿一宿没睡,现在已经很累很累了,早点把事情处理了,我也好早点回去休息!” “这个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青莲杖毙!”端氏原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杨三福家的,这是杨茹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如今的差事也是杨茹给安排的,没有必要为这样的奴婢费心。再说,连她的孙女外孙外孙女都因为这件事情挨了板子,这些奴才又怎么能逍遥法外? “老……呜呜~”杨三福家的才又说了一个字就被旁边的人堵了嘴拖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安排 “囡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沈月绮一脸无奈的看着女儿,道:“辉哥儿被拿下绑起来之后,你应该先派人来沁园报信的。” 沈月绮是在晚膳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又惊又怒又是庆幸,惊的是崔穆辉居然敢起那样龌龊的心思,半夜翻墙……呵呵,不用问,肯定是想着坏了女儿的清白和名节,逼着他们答应两家的婚事。雪晴才十一岁,而他也才十三岁,居然敢起这样的心思、做这样的事情,这人已经不是用一个“坏”字能够形容的了。 怒的是爱晴在这件事情里扮演的角色。爱晴是个什么样的,沈月绮还是比较清楚的,想也知道,如果没有人在背后出主意,没有人在背后给她底气,她就算和雪晴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她也没胆子做这种稍微一查证,就能查出来的事情。 庆幸的自然是雪晴一直让人盯着各处的动静,在得到崔亚妮被爱晴拉去好一会,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之后,就做了防备。 “告诉你们除了让你们跟着着急上火,让娘没法安心静养,爹爹不能安心去翰林院之外,并没有别的用处,还不如让我和姑姑做个沟通,让她自己来处理的好。”雪晴看着沈月绮,轻声道:“现在这个处置,就挺好的。” “说实话,今日你姑姑的处置很让我意外!”钟珥看着女儿,道:“你姑姑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可是你做了什么?” “大前天,我陪娘去看病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雪晴原原本本的将香菱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而后我就押着香菱去找姑姑了,而后直接向她挑明表哥的身世……有这个把柄在手,姑姑想不通情达理都不行。” 钟珥脸都绿了,想起了之前钟绘静用春秋笔法述说的她和雪晴在一番交心的谈话之后打消念头的事情,恨声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她会这般通情达理!” “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就好。”雪晴笑笑,道:“崔穆辉兄妹和二姐姐都被打了板子,相信他们在离开之前恐怕连起身都成困难,更别说再耍花样、算计什么,而他们一走,家里不知道会清净多少。还有杨三福家的和青莲这对母女……上一次杀鸡儆猴,消停了大半年,这一次怎么着也能消停小半年,爹娘也能安心调养身体了。” “说到这个~”沈月绮叹气,道:“处置杨三福家的娘俩的事情你就不该出头,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们,让我们出头就是。现在,青莲被杖毙,杨三福家的也被打了个半死,虽然也震慑住了某些人,让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得了某些好处来算计你是不是值得,可你的名声……依依这会儿已经进了东宫,大房那边虽然还想借助你打听慕容梦玲的目的和动向,但连算计你的事情都不一定会少做,帮着你压下这件事情,免得传出去让人说你心狠手辣就更是不可能的了。” “名声我不在乎,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给我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让我少些烂桃花,反而是好事。”雪晴淡淡一笑,被人说心狠手辣算什么,她还被人骂成祸国妖姬呢! “囡囡,你这话什么意思?”钟珥眉头皱了起来,道:“什么烂桃花?” “爹爹可能还没听到外面新起的传闻吧……”雪晴详细的将杨禹枢的那些传闻以及他在青舍出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看着脸色铁青的父母,道:“爹、娘,你们也别因为这个着急上火,不管敬王世子是因为什么原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示他的爱慕之情,只要我的态度坚决,不做任何可能让人误会的回应,他就不能拿我怎么样。” 如果可以,雪晴真不想让钟珥夫妻知道这桩糟心事,但也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能瞒住不大出门的沈月绮,却绝对不可能瞒住钟珥。既然这样,与其让他们道听途说,不如她主动与他们把事情、尤其是把她的态度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沈月绮气极,她狠狠地瞪了钟珥一眼,道:“都怪你,你若不带囡囡去什么中秋宫宴,囡囡没在宫宴上大出风头,又怎么会引人觊觎,出这么一个让人恶心的事情!” 钟珥很想为自己辩解一二,但话到嘴边却化成一声长叹。倒是雪晴笑了,道:“娘,你别错怪爹爹,我不是说了吗,敬王世子是因为我在清安园出了风头才注意到了我的。这件事情和爹爹可没关系,和那日的中秋宫宴更没有关系……再说了,我在中秋宫宴上可是当着那么多贵人的面说了我将来只招赘不嫁人的话。” “说了也未必有用啊,他想纠缠照样会纠缠!”沈月绮气道:“这一个个的,怎么都那么恶心呢?” “是,那些话未必能让他放弃纠缠的心思,但是有那番话打底,我再怎么拒绝敬王世子都是占理的,不会让人认为我是在拿乔。”雪晴笑着,一点恼怒的样子都没有,道:“今天就是这样的,就因为有那番话打底,师姐妹们都站出来支持我,让他最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让他今日走了,不代表他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而下一次,他一定会做好更充分的准备的。”沈月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她不认为杨禹枢会因为一次挫折就打退堂鼓。 “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准备,只要我们坚持,他就不能怎样。”雪晴笑笑,道:“其实我并不担心他再来纠缠我,因为我知道我应该怎样做,我更担心的是他找上祖父或者大伯……十多年前,他们能为了利益把姑姑推进那个火坑,今日难免会为了某些好处,把本来就让他们觉得碍眼的我推进另一个坑。” 说到这里的时候,雪晴忽然有了一个疑惑——前世,钟善继父子支持自己和杨禹枢真的只是想当墙头草吗? 钟珥和沈月绮的脸都沉了下来,沈月绮咬牙道:“完全有这种可能!与晖,这件事情得早做准备,不能事到临头再想办法!” “想要杜绝这件事情,最好的莫过于我寻个外放的职位,直接带着你们离开盛京,但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钟珥脑子飞快的转着,道:“其次是想法子真正分家……这也会很难,但却不是不可能的。我好好想想……” 真正分家?然后搬离钟府?雪晴眼睛一亮,这倒真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只是钟善继夫妻能同意吗? “在那之前,得先把梅香园再清理一遍,再找几个能力强的丫鬟婆子,以免再出现有人半夜翻墙的事情。”沈月绮咬牙,道:“明儿我把张七斤的叫来,让他去镖局请几个有功夫的女子,将人安排到囡囡身边,保证囡囡身边日夜都有人护着。” 这会不会让闵月找到又一个往自己身边塞人的机会?雪晴心里苦笑一声,却没有拒绝,而是笑笑,道:“我听娘的。对了,娘,花房有个叫鸢尾的丫头不错,经常到我院子里找几个小丫鬟儿玩,她力气非常大,人也机灵,昨儿晚上就是她从后面大了闷棍,把表哥给抓翻了的……我想把她调到梅香园。” “好!我一会就让人去办。”沈月绮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这点儿小事,都不用通过协助管家的付华娟,找个管事妈妈就能解决。 “还有一件事情,俞敏霞俞姐姐约大家下一个沐休日去俞家东山的庄子玩……” 雪晴一说,沈月绮就明白了,道:“你认为俞家想找机会见俞欢那孩子?” “应该是了!”雪晴点点头,又把俞欢的态度、邢晓琳的建议说了说,而后看着沈月绮道:“娘,你觉得呢?” “我明儿让人给静安师太送一封信,看看师太的意见再说!”沈月绮道:“如果师太不同意,这件事情你就别掺和,让俞家自己想辙去!” “嗯!” 第四百章 拦路 “明早上你就不用送我了!”下了马车之后,雪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往里走,而是停下来交待郑昆,道:“我搭七妹妹的车去学舍,下学之后和俞姑娘她们一道走,你算着时间,差不多送我娘过去找慕容姑娘看病。” 雪晴不是个爱交际的,前生今世都一样,前生不说,今世与她有来往的,除了亲朋家的同龄姑娘之外只有学舍里的同窗,至于刘疏影……若不是刘疏影意外的因为欣赏她而当众放话说要护着她,更主动的与她来往的话,她还真不一定会和前生视她为情敌,处处看她不顺眼,不止一次找她麻烦的刘疏影有今日这份交情。 雪晴这性子是受了沈月绮的影响,和她相比起来,沈月绮更不爱交际应酬,和她有交情,关系还不错的人自然也就更少了,而这些人之中,与她关系最密切,来往也最多的当数静安师太。 因为这个,她对俞家人想和俞欢见面的事情非常上心,一大早就让人去香积潭送信,和静安师太通声气,得了信之后,立马让人给还在上课的雪晴送信。那个时候,皇甫悦萼也把她从慕容梦玲那里得了信息告诉了雪晴,当下,就定下来明日下午去看找慕容梦玲做进一步的诊断、调理的决定。 “小的知道,姑娘放心,小的一定会准时把二夫人送过去的。”郑昆恭敬的道,他三十多岁,一看就是那种性格爽朗的,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的。 雪晴点点头,没再说话,带着明秀往内院走,进了角门,过了芷园,在庆春园门口被爱晴的大丫鬟香茉香莉给拦住了。 “三姑娘,我家姑娘有些话想和三姑娘好好的说说!”香茉的语气很恭敬,态度也没得挑,但两人挡路的样子却说明不依着她们去庆春园,她们绝对不会让路的决心。 “她有话想对三姐姐说,就让她自个来找见三姐姐啊,这么挡着路,硬生生的请,算怎么一回事?”雪晴尚未说话,晚晴就不乐意了,她眼珠子一转,道:“莫不是昨儿的板子打得她现在还下不了床?” “七姑娘,这个与您无关!”要是雪晴的话,香茉香莉还有几分惧怕,但换了晚晴,她们却是一点儿畏惧都没有。香茉顶撞一句之后,又看向雪晴,道:“三姑娘,我家姑娘后天一早可就要出远门了,她可是有很多话想对姑娘说的,姑娘不会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吧!” “如果是呢?”雪晴挑眉,她真不介意浪费点时间去看爱晴,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一出,她也会想法子在爱晴离开之前见她一面,试着看能不能从爱晴嘴里套出什么信息来。 她真记不得前世的爱晴是个什么性情了,但是今生,用心观察之后,她发现,爱晴这个人颇有几分心机城府。她和红姨娘明面上努力的奉承杨茹这个正室嫡母,被杨茹和初晴踩的时候不但不反抗还努力配合,但暗地里却更偏向邱姨娘这个宠妾。 当然,邱姨娘应该也没少关照她们。试图踩下怡晴,让惜晴跟着去青舍那次,她们想让爱晴以照顾惜晴为由,跟着去青舍是对爱晴的关照,清安园的宴会爱晴得与参加应该也有邱姨娘的手笔。 更多的,雪晴暂时没发现,但她相信肯定还有,而同样的,她也相信爱晴一定非常信服一直关照她的邱姨娘——钟绘静说了,她提出带爱晴回淄阳的时候,爱晴原本是不乐意的,但是在去了一趟汇园之后,就乐意了。 为什么会乐意呢?钟绘静显然是怀疑邱姨娘和爱晴说了什么,让爱晴认为她能够嫁给崔穆辉为正妻,雪晴对钟绘静的猜测是认可的,至于说邱姨娘和她到底说了什么……那就得从爱晴那里打听了。 所以,爱晴让香茉香莉来“请”对雪晴来说是瞌睡遇上枕头,但是就算这样,雪晴也不想被人这么强行“请”了过去。 香茉微微一滞,她们之所以敢来这里拦路强请,不过是从爱晴那里得了底气,自认为爱晴嫁给崔穆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这底气只能让她们大着胆子拦路而已,更多的,她们还真不敢做。 “嘁~”晚晴嗤了一声,理都不理脸色尴尬的两人,上前一步挽着雪晴,道:三姐姐,别理会她们,我们走吧!” 不等她们抬脚,香茉香莉就双手一伸,起身道:“你们不能走?” “呵~”雪晴冷笑起来,道:“这是要强请吗?胆子还真是不小,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二姐姐吗?” “狗仗的是人势,奴婢仗的自然是主子!”晚晴附和道:“只是不知道二姐姐哪来的势让她们仰仗?好像二姐姐昨儿才被打了板子……” 晚晴的话让香茉香莉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她们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无论将来如何,现在的爱晴显然是没有能力与雪晴叫板的,而她们就更不用说。 最后,两人一横心,放下手,扑通一声,齐齐跪下,换成香莉开口道:“是香茉不会说话,还请三姑娘勿怪!” “既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那么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吧!”雪晴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并没有因为她们跪下就软化态度。 香茉心里恨得咬牙,却也只能伸出手扇自己的嘴,她一开始只想做做样子,扇的很轻,一边扇一边小心的看雪晴的脸色,打了有三四下,发现雪晴脸上的冷笑更深之后,才一狠心,加大了力度,也就那么五六下,嘴便又红又肿…… 香莉这个时候又开口,道:“还请三姑娘看在姐妹的情分上,去见见我家姑娘!” “你回去告诉二姐姐,就说我刚刚下学,很累,我先回去洗漱休息,完了要是得空,会去看她的。”雪晴淡淡的给了一个答复,而后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就越过跪在地上的两人走了。 第四百零一章 目的 “妹妹来的还真快啊!”雪晴才踏进房间,等得彻底没有了耐心的爱晴就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和不满。 “二姐姐要是觉得我来早了,那我回去休息一会再来!”雪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就想离开。 爱晴气极,她也不敢真的惹恼了雪晴,让她就这么就走了,但是让她马上低头她也不乐意,只能给香茉香莉使眼色。香茉今儿在雪晴这里吃了大亏,不是很乐意再上前讨没趣,倒是香莉心里暗叹一口气,笑着上前,道:“三姑娘可别当真,我家姑娘是在和您说笑呢!” “只是说笑啊!”雪晴挑眉,侧身偏头看着爱晴,道:“二姐姐不是抱怨我来早了或者来迟了?” 来早了是反话,来迟了则是事实——回到梅香园之后,雪晴慢慢悠悠的洗漱,洗漱之后小憩了半个时辰,起身之后泡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看书直到酉正才起身出门…… 一出梅香园,就看到一脸菜色的香茉香莉在院子外等着,因为没有把雪晴请到,回去之后两人就被爱晴一顿斥骂,无奈的两人只能再次去梅香园请人。只是,雪晴有意抻着,两人别说请人,就连梅香园的大门都没有踏进去,只能在梅香园外守株待兔。 但是等来了人却未必能把人请过去。 雪晴没有理会她们,甚至都没有停下来听她们说半个字,径直就去了沁园。两人倒是想上前拦一拦,但雪晴身边除了明秀之外,还带了好几个丫鬟,她们根本近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晴往沁园去了。 在沁园和父母一起用过晚膳,说了明日的安排,又说笑了一会,才慢慢悠悠的往梅香园回,而后毫不意外的看到已经等得毫无脾气的的香茉和香莉依旧等在路上。 而这一次,雪晴总算是没有再让她们白等,跟着她们一道来了庆春园。 香茉香莉等得有多心焦,为了把雪晴请来吃了多少夹板气,爱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她若是回答不好,显然没把她当回事的雪晴肯定拔腿就走,绝对不会坐下来,更不会给她机会套话了。 所以,就算恨得咬牙切齿爱晴也只能按耐着性子道:“都是自家姐妹,哪来的抱怨,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三妹妹可别当真。” “由不得我不当真啊!”雪晴轻轻的扫了爱晴一眼,淡淡的道:“毕竟二姐姐可才因为我吃了大苦头,不知道要这么趴几天,心里有怨气也很正常!” 雪晴的话让爱晴额头上青筋直跳,咬着牙,深呼吸好几次,脸色也一变再变,好不容易才把涌上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强笑着道:“我这也是……我不会因为这个生妹妹的气的。” “真的?”雪晴再一次挑眉,而后恍然,道:“也是,二姐姐这样也算是咎由自取,若不是二姐姐撺掇怂恿表姐表哥,也不会挨这顿板子……二姐姐,你真别怨我,二十板子已经很轻了,已经是妹妹我念在姐妹之情上请祖母从轻发落,你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我警醒,不是因为我还有那么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我被毁了的可不止是名声清白,还有我的一辈子。” 咎由自取?从轻发落?爱晴气得发抖,却又不得不忍了下去,咬着牙,道:“三妹妹说的是,是我错在先,怪不得三妹妹……还不请三妹妹坐下!” 香莉松了一口气,笑着道:“三姑娘请坐,奴婢给您泡茶去!” 雪晴微微点头,顺着香莉的手势坐到了早就摆放在爱晴床前的凳子上,淡淡的道:“二姐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相信,如果没有非说不可的话,二姐姐别说让香茉香莉一再的请我过来,恐怕是见都不想见我一面。” “妹妹何故说这样的话?我们姐妹之间什么时候生分到现在这个样子了?”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爱晴却还是忍不住要装模作样一番,她笑笑,道:“只是临行在即,心里不舍,才把妹妹请过来叙叙话而已!” “是这样啊!”雪晴心里腻歪,面上却笑着,道:“二姐姐这话说得倒也是……明秀,你去把四妹妹她们都请过来,就说二姐姐想约妹妹们一起叙叙话。” “不准去!”爱晴呵斥一声,看着眼中满是没有掩饰的嘲讽的雪晴,终究没有再说那些有的没的,道:“我知道三妹妹是个冰雪聪明的,也罢,我直说便是。” 雪晴挑眉看着她,爱晴带了几分无奈的道:“三妹妹应该知道,我是以什么身份跟着姑姑去淄阳的吧!” 雪晴点点头,爱晴继续道:“我知道姑姑对我并不中意,之所以提这样的要求,一是不甘心就这么毫无收获的回淄阳,二是打着磋磨我的主意……这也难怪,我不过是个婢女出身的姨娘生的,模样不够出挑,性格不够好,人不够聪明,才华也不出众,和妹妹相比,那是天上的地下,加上撺掇表妹表弟的罪名……姑姑能喜欢我才是怪事。” 雪晴脸色淡淡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爱晴苦笑一声,道:“但是,就算明白,我也只能乖乖的跟着她去淄阳。一来是我没有拒绝的权力,我不是三妹妹,本身不够出色,也没有愿意护着我的人,哪有资格说不?二来,我也想赌一把……在三妹妹眼中不够出色、甚至你觉得配不上的表弟,对我来说却已经是非常好、需要高攀的对象了。” 雪晴还是没说话,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爱晴心里恨得不行,却不敢发怒,而是继续苦笑,道:“我这一去,真不知道要面对这样的境况,而最让我担忧的不是如何面对表弟表妹,而是姑姑。表妹的性子略有些刁蛮,但只要肯耐心的哄她,却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而表弟……表弟没那么好哄,但我也还是有信心把他哄回来的,但是姑姑……” 雪晴还是没说话,唔,她现在觉得就这么安静的看爱晴唱独角戏其实很有趣。 爱晴再三咬牙,才把心头的怒火给压了下去,轻声道:“对姑姑我真的是一点招都没有,但我相信妹妹会有办法……姑姑在三天之前还满是恶意的算计妹妹,还试图通过香菱拿到妹妹的东西,进而胁迫妹妹点头答应嫁给表弟,但转眼的功夫,不但打消了胁迫妹妹、算计妹妹的念头,还压着表弟表妹不让他们给妹妹添麻烦,昨日甚至为了给妹妹一个交代打了被她视为眼珠子的表弟表妹……” “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半个多月来我也算是看出来的,我敢肯定如果不是有把柄在妹妹手上,她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爱晴眼睛盯着雪晴,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表情,她轻声道:“妹妹手里有什么样的把柄呢?可能与我透露一二?” 第四百零二章 套话 把柄?是她想知道还是另有他人想知道?雪晴心里冷笑,她就知道爱晴在这种时候,不安安静静的养伤,规规矩矩的等着离开,冒着出发之前再出波折的危险,非得见自己是有目的,果然没有猜错。 “把柄?”雪晴笑了起来,道:“二姐姐还真是在姑姑身上花了些功夫,对姑姑的性格了解颇深……我爹还只想着和姑姑讲情分,讲道理呢!” “这么说来,妹妹果然捏着让姑姑忌惮的把柄了?”爱晴眼睛一亮,带了几分哀求的看着雪晴,道:“妹妹,我知道我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当姐姐的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你能不能……” 看着爱晴一脸的期盼,雪晴笑笑,侧头看了明秀一眼,明秀会意,笑着道:“奴婢在门外等着,姑娘有什么唤一声。” 雪晴点点头,明秀便退下,爱晴微微迟疑了一下,也让香茉香莉出去,等屋里就剩两人之后,带了几分急不可耐、满是期待的道:“妹妹,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说什么?”雪晴冷笑着爱晴,一脸嘲讽的道:“二姐姐凭什么认为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赔不是,我就会把我用来逼着姑姑打消算计我的念头的依仗告诉你?” 雪晴从进来就没什么好脸色,但她这般说话却还是往爱晴微微一怔,但马上就回应道:“三妹妹,可不止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赔不是,我现在趴在这里起不了身还不够吗?” 说这话的时候爱晴心里不知道有多恨,却依旧还是咬着牙卖惨,她认定雪晴是故意在让自己难堪,但也认定,只要自己显得很惨,雪晴心里就会舒坦,就有松口的可能。 “当然不够!”雪晴看着爱晴,道:“如果不是明白祖母有多么的偏心,知道她不可能答应真正重罚你的话,你以为仅仅二十板子,让你下不了床就够了吗?给你出主意的青莲可是被直接杖毙了……三姐姐,你还真是天真!” 一句天真让爱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雪晴继续道:“我之所以没有提出另外的处罚,是因为祖母的偏心,更是因为我坚信以姑姑的性情和她对表哥表姐的疼爱,定然恨死了撺掇他们,试图借刀杀人,想利用他们来报复我的你,也绝对相信你这一去,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说到这里,雪晴脸上浮起幸灾乐祸的笑容,道:“二姐姐,昨日的这二十板子不过是一点点利息,二姐姐此去淄阳将要遭受到的、来自姑姑的磋磨才是真正的惩罚。” “你……”爱晴咬着牙,道:“妹妹连一点点姐妹情分都不顾及了吗?” “姐妹情分?”雪晴嘲讽的笑了,道:“二姐姐撺掇着表哥表妹对我不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所谓的姐妹情分?” 爱晴语塞,咬着牙,没再说话。 就这么一点能耐?雪晴心里嗤笑一声,当然,她不认为爱晴是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她现在这样不过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嫁给崔穆辉,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开始自持身份了而已! 但是,雪晴又怎么能容许她就这么退缩了呢?她冷笑一声,道:“姐妹情分?二姐姐觉得在钟家有谁在乎所谓的姐妹情分?大姐姐?你?我?还是下面的几个妹妹?” 爱晴脸色难看,她不是个脸皮薄的,但让她在这个时候说她在乎姐妹情分……她还真的是说不出口。 “说起来,我以前倒是很在乎这姐妹情分的。”雪晴语气淡淡的道:“对大姐姐谦让,对二姐姐也很尊敬,对四妹妹忍让,对五妹妹、六妹妹也一直都很照顾,可是,我得到了什么?” 爱晴没出声,她觉得还不到她接话的时候。 “我得到的只是你们的记仇不记恩,需要的时候三妹妹三姐姐叫的亲热,但无论帮了你们什么,都不影响你们在背后算计捅刀子!”雪晴冷笑,道:“我算是看透了,所谓的姐妹情分都是假,既然如此,与其什么姐妹情分,不如谈点实际的。” “这个好说!”爱晴松了一大口气,道:“这次三妹妹帮了我,以后……” “以后?二姐姐觉得自己还有以后吗?”雪晴嗤笑起来,道:“你以为以姑姑的性情,能让你有以后吗?能让你有和她叫板的能力吗?二姐姐,别天真了,姑姑之所以要带你去淄阳,不过是想把你弄到眼皮子底下折磨……到了淄阳,你就是她砧板上的肉,就算知道我依仗的是什么也无法改变你任人宰割的命运!” 爱晴的脸色变了又变,雪晴则继续冷冷的道:“二姐姐,认清现实吧!对姑姑来说,你是即将被她抓在手心里,轻轻一下就能捏死的臭虫,对祖父祖母来说,你是一颗安抚女儿的弃子,对我来说你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以后的人。一个没有以后的人不值得我费任何心思!” 砧板上的肉!一下就能捏死的臭虫!弃子!没有以后的不值得费心思的人!爱晴被雪晴说的眼睛都红了,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失去理智的她脱口就道:“谁说我没有以后!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帮我,姑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呵呵~我不信”雪晴冷笑连连,道:“有这样的底气,二姐姐为什么还要来求我呢?为了给我一个可以嘲笑你的机会吗?真是犯贱!” “不信?你以为如果不能确定姑姑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话我能点头答应跟她去淄阳?”爱晴被激得完全没有了理智,道:“我告诉你,姑姑不但不能奈何我,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表弟!” “大言不惭!”雪晴冷笑,道:“表哥能看得上你吗?” “看得上看不上他都会答应娶我,这是邱……” “姑娘~”香茉闯了进来,打断了爱晴,没让她把话说完整。 爱晴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她瞪了香茉一眼,道:“你进来做什么?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这是我求了好久才求来的又怎么样?” 求?邱吧!雪晴心里亮堂,就连钟绘静都能猜到爱晴的态度改变是因为邱姨娘,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到?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另一句话…… 她冷笑一声,道:“求?求的谁?大伯还是大伯母?如果是大伯母的话……呵呵,二姐姐,你算是求错人了。你以为你听着她的,在背后算计我,她就能帮你谋划一个好的将来?你别忘了,她现在还关在祠堂里,虽然还能通过她的那些陪房亲信兴风作浪,给人添堵,但也就只能玩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终有一天,我会把她的那些陪房亲信收拾的不敢再在背后作妖!” 是杨三福家的和青莲让她这么想的吧!爱晴心里嘀咕着,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雪晴的这番话大松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闯进来打断她,没让她把邱姨娘给说出口的香茉更是如此。 她咬着牙道:“三姑娘,大夫人就算还被关在祠堂里,她也是大夫人,有她在背后为我家姑娘撑腰,姑太太就算心里有怨气,也不能真的把我家姑娘怎么样!” “大伯母要真能为二姐姐撑腰,二姐姐也就不会求我了!”雪晴轻轻地瞟了香茉一眼,又看向爱晴道:“就连大姐姐出阁,都没有被放出来的人,谁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二姐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爱晴点头,带了几分丧气的道:“母亲虽然说了很多,但是我心里终究还是没那么踏实……我想她肯定能做到的,无非让姑姑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不过是在一年半载之后, 将我从淄阳接回来而已!” “但是二姐姐肯定不甘心,比起活着回来,二姐姐更想要的是嫁给表哥,嫁进崔家……或许不能像姑姑一样风光,但至少也还是一个不错的归宿。”雪晴顺着她的话道:“二姐姐找我,想掌握所谓的姑姑的把柄,为的就是逼着姑姑捏着鼻子承认你,让你嫁给表哥,对吧!” “求妹妹帮帮我吧!”爱晴没有否认,道:“如果我能嫁给表哥,一定会说服姑丈和表哥,把原本给大房的所有好处给二房……”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我不稀罕!”雪晴冷笑一声,道:“二姐姐,你别忘了,崔家的嫡系嫡女崔莹是我的同窗,而崔家嫡系嫡长子,将来有九成机会成为崔家族长的崔儒林对我也十分的欣赏,和他们相比,姑丈一个崔家直系子弟又算得了什么呢?” 崔莹?崔儒林?爱晴微微一怔,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姑姑之所以打消那念头,是因为你狐假虎威,用他们来压姑姑,让姑姑不得不低头……” 雪晴脸上闪过一次难堪,道:“什么狐假虎威?二姐姐别乱说话,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二姐姐,你什么都别说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帮一个刚刚算计了我的人的。明秀,我们走!” “是,姑娘!”雪晴话音一落,明秀打起帘子,雪晴立刻起身离开,一刻都没有耽搁。 “香茉,你说她是真的狐假虎威,让姑姑打消了某些念头还是手里捏着什么把柄,逼得姑姑打消了念头?”雪晴出去之后,爱晴皱眉问道。 “奴婢不知道!”香茉摇摇头,却又道:“不过,三姑娘看起来很心虚……” “可不是心虚吗?”爱晴冷笑一声,然后又皱紧了眉头,道:“那你说我怎么向邱姨娘交待呢?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邱姨娘还能像她说的那样想尽办法帮我,让我顺利的嫁给表弟吗?” “姨娘聪明多智,姑娘只需要将您方才和三姑娘说的话、三姑娘是什么表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姨娘,让姨娘来判断就好。”香茉轻声道:“至于说姑娘和表少爷的婚事……我想,姨娘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忙的,毕竟姑娘素来都是向着姨娘的,姑娘若能嫁给表少爷,对姨娘,对二少爷都是有利的。” “你说的对!”爱晴点点头,咬牙道:“你扶我起来,我这就去汇园给姨娘学一学……哎哟~” “姑娘,小心!”香茉一脸的心疼,道:“您这么重的伤,哪能下床啊!” 爱晴疼得直吸冷气,她原本就不是皮粗肉糙的,二十板子下来说皮开肉绽都不嫌夸张,起身确实太为难她了。她咬牙,道:“我把她刚刚说的话复述一遍,把她的表情也学一学,你记清楚了之后去向姨娘回话。” “是,姑娘!” 第四百零三章 下蛊 “姑娘,姑太太来了!”雪晴和明秀一进院子,刚刚被调进梅香园的鸢尾便迎了上来,低声道:“是在姑娘进庆春园之后来的,已经来了一炷香的功夫。” 雪晴点点头,低声道:“鸢尾,和闵护法通个声气,我有要事和她商量,是昨儿她与我提了我反对的事情,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明秀眼神微闪,而鸢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多话,低声道:“奴婢明白,奴婢这就通知她。” 雪晴点点头,没再说话,径直回上房,明秀紧跟着她,而鸢尾则悄无声息的退下,用自己的办法与闵月联络去了。 雪晴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临窗大炕上喝茶的钟绘静,她笑着问道:“姑姑怎么得闲过来?” “我听说爱晴想法子把你拉了过去,想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就过来了!”钟绘静开门见山的道出来意,她现在对雪晴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至少知道和她绕弯子只是浪费时间和精力,也就不费那个神了。 “原来是这样啊!”雪晴笑笑,冲着一直在一旁作陪的秦氏道:“奶娘,我和姑姑单独说一会儿话,你去忙你的吧!明秀,你也出去!” 秦氏和明秀点点头,都转身退下,钟绘静一直带在身边的绮罗也跟着一道出去了,房里只剩下两人之后,雪晴直接道:“二姐姐拉过我过去为了什么,我想姑姑心里应该已经猜到了……她想知道姑姑为什么会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为什么会在帮理不帮亲,在昨天打了表哥表妹的板子。她说姑姑不像是不护短的人,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手里有姑姑的把柄,让姑姑不得不做那些决定。” “想知道这件事情的是邱姨娘吧!”钟绘静冷笑,道:“也是她让爱晴改变了态度,从不乐意变成了满心期待吧!”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雪晴笑笑,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又淡淡的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二姐姐得了一颗定心丸,所以这个时候才会有心思费心机套我的话。” “定心丸?是承诺会让她顺利的嫁给辉哥儿吧!”钟绘静一脸不屑的道:“邱梵芝以为她是谁,辉哥儿的婚事也是她能插手的?还有爱晴,她也是天真,一个姨娘的话也敢相信。” “她信的未必是邱姨娘!”雪晴安静的看着钟绘静,道:“我这二姐姐不是个非常聪明的,却也没有愚蠢到随随便便就相信邱姨娘信口开河给的承诺,不但因此放放心心的决定跟着得罪了、心里不知道怎么厌恶她的人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在被打得起不了身的情况下替人办事。” “你什么意思?”钟绘静一愣,而后怔住,道:“你的意思是辉哥儿?” “方才,在我的一再刺激下,二姐姐脱口而出说了一句话,她说表哥看得上看不上都答应娶她……”雪晴语气依旧还是淡淡的,毫不心虚的把爱晴方才说的话省略了一个“会”字,这一省略,整句话的意思都变了。 “不可能,辉哥儿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看得上爱晴这样的。”钟绘静想都不想就否定道。 “我也觉得表哥未必看得上比他年长,并没多少值得人称赞的优点的二姐姐,但是我相信二姐姐没有说谎。”雪晴淡淡的看着钟绘静,道:“如果不是笃定能够无视姑姑的意愿,顺利的嫁给表哥的话,以二姐姐平日的做派,这会还不知道会有多么的惶惶不安,哪来的心思套什么话。” 钟绘静抿了抿嘴,道:“你想说是辉哥儿让她来套话的吧!不可能,辉哥儿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如果表哥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没有必要,但如果说表哥清楚自己的身世呢?”雪晴看着眼底满是阴霾的钟绘静,她敢肯定,钟绘静已经猜到了某些事情,某些她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和承认的事情。 “辉哥儿不会……”钟绘静眼底满是挣扎。 “姑姑可还记得,表哥一直非常执着的再问一个问题——我为何看不起他!”雪晴看着钟绘静,轻声道:“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身世,姑姑觉得表哥会这样问吗?” 雪晴的声音很轻,但落在钟绘静耳中却像响雷一般——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世,明白自己的身世会让几乎所有的人都看不起的话,辉哥儿又怎么会问那样的问题呢? “我觉得二姐姐问的和表哥问的其实是一个问题,而我也觉得,表哥这般执着的想要知道答案,甚至不惜给出某种承诺,为的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雪晴嘴角挑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她忽然怀疑崔穆辉半夜爬墙不是为了之前猜测的、想把生米煮成熟饭,而是想控制自己,逼问自己用什么手段让钟绘静改变主意了,甚至有可能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可惜,他没有得逞。 她看着钟绘静,轻声道:“我甚至怀疑,表哥不仅仅知道自己的身世,甚至还清楚邱姨娘母女的身份,如若不然,他又怎么可能通过邱姨娘给二姐姐某些承诺,进而支使二姐姐在起不了身的情况下还给他办事呢?” “你最后是怎么回答的?”钟绘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我一直矢口否认手里有什么把柄,甚至都没有提到把柄这个词,我一直说的是我有依仗,我暗示二姐姐我是依仗着崔莹这个同窗和崔儒林对我的欣赏,狐假虎威让姑姑松了口的。”雪晴笑笑,道:“我哪里敢承认有把柄在手啊,我可不想被人记在心上,而后随时都要担心自己会被人杀了灭口。” 钟绘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雪晴却装作没发现,淡淡的道:“姑姑可还记得我之前给姑姑的那个建议,那个投名状的建议?” 钟绘静点点头,雪晴嘴角挑起一个嘲讽,道:“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些,姑姑还是忘了我的建议吧!”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觉得那就是个馊主意,姑姑要是说破了一切,表哥对我起杀心是肯定的,但是旁的知情者、有可能捅破他身世、让他落入困境的每一个人,也都有可能成为被灭口的对象。那个人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二姐姐,甚至可能是……”雪晴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不认真都听不清楚,她轻轻地喟叹一声,道:“为了不再生事端,姑姑还是忘了吧!” 第四百零四章 大好 “真是太好了!”一上马车,雪晴就沉不住气的扑进沈月绮的怀里,满心欢喜的道:“娘,真是太好了!” 雪晴的声音之中不仅有着满满的欢喜,更藏着浓浓的酸楚——就在方才,疑是殷程轶的那位为沈月绮把过脉之后,非常肯定地说沈月绮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所有损耗过甚、某个脏器一不小心就可能出问题进而引起大问题的情况。当然,她现在依旧需要慢慢的调理,至少在两个月内还离不开各种汤药,但那是为了让她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为了活下去而努力的调养。 能从澜哥儿口中的精气损耗过甚、活不过四十到现在这种、哪怕不再继续吃药调理也能有寻常人的寿数,依靠的自然不是之前的这一个疗程的调理,而是两个多月来从未间断的凝香丸,而这几日,沈月绮除了他开的汤药之外,凝香丸依旧没有断。 但是今日,他却特别点明,说凝香丸可以暂时停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以汤药来慢慢调理……那位还说了,汤药大概需要服上半年左右,而只要不出意外,半年后的沈月绮就能恢复到最好的状态。那个时候,别说寿数就是想在怀孕生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让雪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心里真不敢奢望沈月绮还能再给自己生弟弟妹妹,对她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他们一家三口能好好的活着。 “是啊,真好啊!”沈月绮心里也是欢喜的,但却没有雪晴那么深的感触,她感慨万分的搂着女儿,轻声道:“有了这一席话,你和你爹以后也用不着把娘当成易碎的瓷瓶,随时都那么小心翼翼的,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护着我……囡囡,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沈月绮一句苦了让雪晴眼眶一酸,她努力的瞪大眼睛,才没让眼泪落下来。她努力的吸气再吸气,把眼泪逼了回去,就那么靠在沈月绮怀里,轻声道:“女儿不苦,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什么我都不怕。” “娘知道,只是娘会心疼!”沈月绮轻轻的抚摸着雪晴的头,轻声道:“囡囡,娘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又早慧的,但你承担了太多不该由你来承担的责任,我和你爹爹不但不能为你遮风挡雨,遮挡住所有的明枪暗箭,还让你为我们担心、为我们奔忙……我和你爹爹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沈月绮说到最后心头又酸又涩,雪晴近一年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她自然想不到这是因为如今雪晴的身体里藏着的是不是真正十一岁的小姑娘,只以为是一系列的算计和没有能力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的他们让雪晴骤然之间迅速成长起来……尤其是最近这两个多月来,雪晴的变化更是让她揪心。 “娘,我们是最亲最亲的人,谁为谁担心奔忙不都一样吗?”雪晴收拾好了心情,她轻轻的依偎着沈月绮,笑着道:“娘,你说爹爹这会是不是已经在家等着我们了?”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肯定已经在家里等我们了!”沈月绮心里暗叹一口气,知道雪晴这是不想和自己深谈,她也没有勉强,顺着雪晴的语气换了话题。 何止是钟珥,就连上一次出现的谭太医也在钟家等着她们。像上次一样,谭太医不但再一次为沈月绮把脉,还把这一次的药方拿了过去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笑着道:“钟二夫人的脉象比上一次强劲很多,显然这一个疗程的效果十分显著……这位慕容家的姑娘真是厉害,一个方子、短短几日便能让钟二夫人恢复到这种程度。” “慕容姐姐确实是非常厉害!”雪晴笑盈盈的道:“不过,我娘的身体调理的这么好,可不全是慕容姐姐的功劳。” “哦?”谭太医微微挑眉,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道:“愿闻其详!” “这个……”雪晴故意迟疑了一下,轻声道:“我娘的情况很特殊,属于那种非常棘手的疑难杂症。慕容姐姐有把握为我娘调理好,但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吃最少的苦头,达到最好的疗效却还是颇为吃力。好在慕容姐姐身边有一位出身殷家的长辈,他们二人一起商量着给我娘开了方子,让我娘吃了几服药就情况大好。” 钟珥和沈月绮小心的交换了一个眼色,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异常,雪晴昨晚与他们说过,今日会就这个问题探一探慕容梦玲的口气。雪晴现在这般说,是从慕容梦玲那里得了口风,故意透露给谭太医的。 “慕容姑娘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能人?”谭太医颇有几分惊讶的看着雪晴,道:“这位慕容姑娘到盛京也有半个月了,求上门请她出手调理的人也有十余人,但她身边还有一位高人的事情却从未听人说起。” 雪晴笑笑,神色自若的道:“或许是那些人的情况不若我娘这般复杂,慕容姐姐游刃有余,不需要这位高人出手,自然无人知道他的存在了。” “有道理!”谭太医点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很想找机会与这位高人见上一面,讨教一番,可惜的是我和慕容家原本没什么交情,而慕容姑娘到盛京这半个月来也只为女子诊断调理,我真不好意思腆着脸上门求教。” “这个简单啊!”雪晴笑盈盈的道:“慕容姐姐近日与我们提了一句,她总那么呆着等病患上门很是无聊,她决定从今日开始,不在家坐等,而是和那些已经找她诊断调理并且相信她的人打招呼,下次约好时间她直接上门为人诊断……我和她约好了下一个沐休日,也就是三十的那天等她上门为我娘再次诊断开方。” 谭太医眼睛微微一亮,雪晴继续笑着道:“谭太医若是想见慕容姐姐和那位高人,三十那日不妨到寒舍来。” “方便吗?”谭太医带了一点点犹豫。 “好像是不大好,不过可以试试啊!”雪晴眼珠子转了好几圈,一脸的狡黠,道:“直接说破肯定是不大好的,但太医不是在为我爹爹祛除身上的余毒吗?这凑巧撞上了也很正常,你说呢?” “呵呵~”谭太医笑了笑,很刻意的看了看窗外,道:“哟,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第四百零五章 改变 “囡囡,你怎么……”送走谭太医之后,钟珥就皱紧了眉头,道:“你这是想给他们制造见面认识的机会吗?” “是!”雪晴点点头,看着眼底满是不赞同的钟珥,笑了,道:“爹,我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 “囡囡,有些事情就算是顺水推舟也……”钟珥明白雪晴的意思,也知道雪晴说的没错,上次也好,这次也罢,谭太医都来得太及时,完全就是掐着时间来的。他两次打的幌子都是圣上体恤关爱臣子,知道沈月绮的身体有问题派他前来为沈月绮诊治…… 这话没问题,但恰恰好的,在沈月绮找慕容梦玲看过、刚刚开好方子的时候,上门来关心沈月绮的身体和病情,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尤其是他还建议自己也找慕容梦玲调养…… “我知道爹爹的意思!”雪晴轻声打断钟珥可能要开始的长篇大论,她笑笑,道:“可是,爹爹可想过,人家把船划到你面前,摆明态度想让你推一把的时候,你却不出手,人家会怎么想?” 雪晴大概能猜到钟珥心里在想什么,她知道如今的钟珥就算已经不是那个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的性子,也在努力的一步一步往上爬,但依旧有很多坚持……而这些坚持有些雪晴是赞同的,但有些却认为是没有必要的,譬如现在。 雪晴的话让钟珥苦笑一声,雪晴继续道:“现在,情况很明了,谭太医上门不是因为谁关心娘的身体和病情,而是有人想知道慕容梦玲和她身边那位高人有多高明,而慕容梦玲和她身边那位高人也很想让人知道他们很高明……双方的意图很一致,只是他们都不想直接面对对方,都想一点一点试探,所以才会有慕容梦玲的主动示好,才会有圣上的特别关怀和太医的建议,也才会有谭太医连续两次上门。”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觉得你做的是错的,可是囡囡,能听爹爹把话说完吗?”钟珥叹息一声,最近这几日一件又一件的糟心事情给女儿带去太多的烦恼,让她变得没有耐心和急躁,也让她在短短几日之内变得有些强势。 雪晴抿了抿嘴,点点头。 钟珥笑笑,和声道:“囡囡,爹爹不是说不该顺水推舟,让谭太医和慕容梦玲姑娘顺理成章的见面,而是觉得这样的事情不该由你来做,你还有爹娘呢!” 雪晴微微一怔,钟珥满是愧疚的道:“你思虑的太多、承受的太多,做的也太多,你或许不觉得辛苦,但是爹爹会心疼……” 钟珥的话让雪晴心里酸酸的,钟珥则继续愧疚的看着她,道:“囡囡,以前是爹爹没用,总想着只要钟家好好地,我们就能好好地,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假相蒙住了爹爹的双眼,让爹爹以为只要我们不去争不去抢,就能和和乐乐的过日子。但是现在,爹爹至少知道只有自己上进,有了身份地位和权势才能真正护着你们,不让你们受委屈。囡囡,相信爹爹,以后这些事情让爹爹来做,好吗?” 让他来做?雪晴心里苦笑,她真的很想点头答应,但……如果眼前是那个遭受了一系列的变故,见识过人性丑恶的,从人生的最低谷爬起来的钟珥,雪晴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但,他不是啊! 他这半年来见识到的、遭受的、发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样的他心里或许对钟善继夫妻和大房的那些人有怨有恨,或许对他们有着浓浓的防备之心,但雪晴真不敢肯定,如果那些人改变对他的态度,采取怀柔之策后,他还能一直坚持下去。 “囡囡~”钟珥心头苦得如黄连一般,他看出来了,女儿对他并不信任,或者说女儿对他的能力、对他能护着她们母女这件事情并不信任。 他苦笑一声,退了一步,道:“我们各退一步……爹爹努力去做,你对爹爹多些信赖,如果爹爹那里做不好、那里没考虑周全,你与爹爹说,然后爹爹照你说的去做,这样可好?” 雪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迎着钟珥满是期待的眼神,轻声道:“我听爹爹的!” 钟珥暗叹一声,轻声道:“下一个沐休日,慕容姑娘上门来给你娘复诊的时候,我腆着脸请她为我也看看……你们没有回来之前,谭太医也给我把了脉,说虽然吃了他开的方子,但我身上的毒素却丝毫没有松动,他再一次建议我找慕容姑娘看。” 能松动才是怪事!雪晴嗤笑一声,她记得钟珥是这个月初二的那日从殷宏澜那里拿了那种特别的药的。拿到之后,钟珥犹豫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晚上就开始服用……巧的是上次谭太医来的前一天钟珥吃了一粒。 殷宏澜并没有说大话,谭太医上一次并没有从脉象中察觉有异,而这一期间,钟珥并没有吃别的药——谭太医开的方子雪晴也拿给殷宏澜看了,殷宏澜看了之后嗤笑不已,说那就只是一个比较少见的调理身体的方子而已,吃了无妨但也无用。 当然,就算这样,雪晴还是让人照着方子抓了药,按时煎熬,端到钟珥面前做做样子。这种你骗我我也骗你的情况下,能有什么不一样才是怪事。 “之前没有接受谭太医的决定,是因为不能确定慕容姑娘身边那位是不是殷小神医的大伯殷神医,担心节外生枝……”钟珥微微顿了顿,轻声道:“囡囡,你说是不是请殷小神医帮个忙,确认一下那位是不是……” “不用!”雪晴摇摇头,道:“拿到方子的当天我就让明秀把方子拿给澜哥儿了,他说看笔迹,那方子是他大伯殷程轶殷神医开的。我是得了他这话之后,才让人到平安医馆给娘抓了药的。这几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就忘了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 “太好了!”钟珥大喜,道:你看,我们能不能和殷小神医通个声气,请他与殷神医沟通一下,让我在慕容姑娘的调理下,慢慢‘好转’起来?” 虽然不觉得殷宏澜会拒绝,但雪晴也没有一口答应,她笑笑,道:“我一会给澜哥儿写信!” 钟珥点点头,看看天色,道:“哟,怎么天色就暗了,我们去用晚膳吧,早点用完膳,你也能早点给殷小神医写信,完了早点休息……这两日你一定也累坏了!” 第四百零六章 计划 雪晴确实很累,还是那种身心俱疲的累,那种全身上下,从内而外都绷得紧紧的,没有一处轻松的累。但是再怎么累,在看到一身粗使丫鬟打扮的闵月的时候,她还是打起了精神,让满眼忧色的秦氏给她们泡了一壶浓茶上来——她爱茶却从不喝浓茶,但现在,她真的很需要一杯浓茶来提精神。 “姑娘要是累了可以明儿再和属下谈事情,可不能这样硬撑着!”闵月一脸不赞同的看着雪晴,道:“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姑娘的身体重要。” “我有那么重要吗?”雪晴自嘲的笑笑,她不是不爱惜自己,只是她现在真的没有资本娇气。 “当然!什么都比不得姑娘重要!”闵月认真的道:“姑娘,虽然时间紧迫,但也没有紧迫到要让姑娘强撑着地步。” “什么都比不得我重要?”雪晴挑眉,玩笑道:“俞少教主呢?他总比我重要的多得多吧!” “不,姑娘比少主更重要!”闵月脸色严肃的看着雪晴,道:“少主离京之前说过,姑娘比他的命更重要,他可以不要命却不能让姑娘受到任何伤害……少主之所以将属下等人留在盛京,是为了让姑娘有可以差遣的人手,也是担心他此去不顺,出了意外之后能有人保护姑娘。” 他可以不要命却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这话……雪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带了几分怔忪的看着手中的茶杯,没有下口。 好一会,她放下手中一口未沾的茶,低声道:“这么说来,能让俞少教主留在盛京的,必然都是非常厉害的了?” “是!”闵月也没有再为俞振霄说好话,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严肃的道:“身手不错是最基本的要求,除此之外还得有一手绝活。所以,想要崔穆辉的小命或许不能说易如反掌,但真不是什么难事,姑娘只需要点点头,属下就能把事情办妥当。” “哦?”雪晴微微挑眉,道:“那么,你原本是准备怎么要他的小命呢?” “他们从淄阳来盛京,先是乘马车从淄阳城出发至滨阳镇,那里有淄阳城最大的渡口。从那儿换乘船,沿着滨江河一路向东北,穿过越州、宣州,出宣州之后在临滨镇下船再次改乘马车进盛京。” 虽然雪晴前日没有同意闵月,但并不妨碍闵月做调查和计划,她胸有成竹的道:“前日崔家兄妹和钟二姑娘都挨了板子,打得还都不轻,到明日或许能够勉强下床,但要乘马车赶路肯定是受不住的,属下相信他们返程不但会继续选择乘船,还极有可能出了城在颐和渡口就上船,从运粮河转滨江河,而后顺着滨江河一路往淄阳……属下来之前得了准确消息,钟绘静今儿一早派人到颐和渡口定了一艘船,约好了明日巳正左右上船出发。” 雪晴非常满意的点头,闵月继续道:“运粮河是前朝人力开挖的河道,水流平缓,但是滨江河却是天生河道,不乏水流喘急、漩涡暗流遍布的河段,宣州越州交界那一段尤其如此,而那一段也是水寇出没之地。” “你是想让人假扮水寇劫船杀人?”雪晴微微挑眉。 “不,只需要让水寇知道他们乘坐的那条船上油水很足就够了。”闵月摇头,道:“留在盛京的下属之中,有和水寇打过交道的,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无论谁来查,都会认为那只是一起寻常的劫财杀人。属下会让人暗中盯着,保证崔穆辉没有幸免的可能。” “你想的不错,但是并不是我想看到的。”雪晴摇摇头,道:“我这里有另外一种方案能够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但很繁琐,想要执行好也很不容易。” “姑娘说就是。”闵月笑笑,道:“再难的事情,只要姑娘吩咐了,属下就会把事情给办妥当……如果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属下又怎么可能让少主挑中。” “我为崔穆辉选的葬身之地是汇溪镇。”雪晴淡淡的道,她昨日从庆春园回来之后就已经做了决定,在送走钟绘静便开始思索方案。她先是考虑钟绘静一行会选择陆路还是水路,确定有九成可能会乘船之后,翻查了一些水路的资料,而后选中了越州和淄阳交界一个繁华的小镇,那也是滨江河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渡口。 汇溪镇?闵月微微一怔,道:“汇溪镇地处越州淄阳交界,就地理位置算越州,但仍属于崔家的势力范围,没有天大的好处,水寇是绝对不会在那里做案的……钟绘静一行怎么没资格让水寇铤而走险。” “这个我知道!”雪晴笑笑,道:“而我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借水寇之手,这是我昨晚整理好的,你边看边听我讲……” 雪晴说着拿出一摞写满了字的纸递给闵月,闵月接过去,一边翻看一边听着雪晴将她的计划娓娓道来—— 从查资料到思索方案,确定方案之后思索每一个细节,而后就每一个细节可能出现的情况细细推敲,针对每一种情况应该做出的应对方案,每一个细节需要达到的效果,为了避免遗忘或者前后不搭甚至矛盾,雪晴一边思索一边将之记录下来…… 把脑子里的方案整理好,化为文字之后,雪晴又仔仔细细的读过一遍,修改其中不妥的地方,完善不够严谨的地方,而后再整理,再读,再完善整理……如此三遍,从戌正到丑正,雪晴足足花了整整三个时辰,写了满满的四十多张纸,最后才精简成了她递给闵月的这一摞十多张纸和她掰碎了讲给闵月听的这些…… 她的声音和缓,带着几分少女的甜美,那纸上的字更是清雅飘逸,带着女子的细腻温柔,但闵月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觉得我的计划太过于狠毒?”雪晴语气淡淡的道,自己想出来的计划自己是最清楚的,她可以肯定,听了自己的计划,看了自己推敲出来的每一个细节,闵月绝对不会再认为自己是个心慈手软的。 “不!”闵月摇头,将手上的纸张捏紧了几分,认真的道:“相反,属下觉得姑娘的计划非常好!” 雪晴微微一挑眉,淡淡的道:“能照做吗?” “没问题!”闵月目光灼灼,眼底再一次带出了赞叹,道:“姑娘等属下的好消息就是!” 第四百零七章 请求 “姑娘,七姑娘来了,在院门外!”鸢尾进了书房,看着正在案前练字的雪晴身边,轻声道:“她眼中带了些情绪,似乎遇上了什么困扰。” “请她过来吧!”雪晴微微停笔,道:“她和拓跋姑娘约了明儿一道去西岭山赏银杏,过来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 “自个上赶着和拓跋姑娘交好,有什么事情就该自个处理好,来扰姑娘清净做什么?”明秀有些不乐意的道:“姑娘这才得了几天的清净啊!” 钟绘静母子三人是二十三的那日启程回淄阳的。 因为崔穆辉兄妹和爱晴都还带着伤,起身不方便,钟家并没有设宴为他们饯行,只是在他们走的当天为他们送行,端氏甚至还让钟仐和钟蔺纬一路送着他们出了城,送到颐和渡口,看着他们上了船之后才返回。 沈月绮心里虽然恨极了从到盛京那天起就在打雪晴主意的这母子三个,恨极了暗中挑拨、撺掇的爱晴,但还是咬着牙忍着脾气和一脸无所谓的梅汐涓一起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送别……女眷之中,唯一没有出面送别的就是一早去了学舍的雪晴和晚晴。 因为这个,端氏还非常不高兴的把钟珥钟仐叫过去说了一通,大意是不管怎么说钟绘静都是他们的姐妹,崔穆辉兄妹都是他们的外甥外甥女,雪晴晚晴连送别都不露面着实太难看…… 钟仐没吭声,钟珥却毫不客气呃撅了回去,把端氏气得差点仰倒,而那之后,好些天都没有理会二房的所有人,倒是让二房落得个清静自在,尤其是雪晴,没有了各种烦心的人和烦人的事,好好的休息了几天之后,整个人的气色和精神都好了起来。 “你啊~不也清净了好些天了吗?”雪晴笑着摇摇头,对鸢尾道:“你别理她,把七妹妹请过来。” “是!”鸢尾应声,她到梅香园之后并没有到雪晴身边侍候,而是做些杂七杂八、与人打交道比较多的事情,雪晴看她喜欢,便也由着她了。 雪晴原本就已经练了好大一会儿了,被这么一打断,失了心境也就不准备继续了,她放下笔,明秀很是熟练地为她端来水洗手,一边埋怨道:“姑娘就是太心软了些!” 明秀以前对晚晴倒是挺尊敬,感观也挺不错的,但前些日子崔家母子几个上蹿下跳、换着人换着花样算计雪晴,晚晴却没露面的事情却让明秀对她有了反感——从年后到现在七八个月的时间,她得了自家姑娘多少的照顾、受了自家姑娘的多少好处啊,可前些日子,崔家那些人闹得姑娘烦不胜烦的时候,却没见她做什么。 当然,明秀也知道,别说晚晴,就连钟仐或者郑姨娘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但帮得上帮不上和直接不见影子还是不一样的啊! “你明知道我从来就不是心软的!”雪晴笑笑,带了些感慨的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前段时间七妹妹一直缄默而不高兴,但她也不是一直不闻不问,而是问过我之后才选择袖手的……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七妹妹不同旁人,如果说在这个家,还能让我当自己姐妹来对待的,也只有七妹妹了。” “奴婢明白了!”明秀也就嘀咕一声而已,雪晴这么说了自然不会再啰嗦,她看雪晴擦了手,就伸手碰了碰茶壶,道:“茶水凉了,奴婢给你换壶热茶!” 雪晴笑笑,看着明秀端着茶壶出门,而晚晴也在这个时候进来,一看就带了几分歉意的道:“我一定打扰三姐姐练字了!” “我都练了好一会儿了,正好歇歇!”雪晴笑笑,道:“坐吧,明秀去换茶了!” “嗯!”晚晴点点头,坐下,好了几分好奇的道:“都这会了你还在练字……三姐姐,你每天练多少时间啊?” “大概一个时辰!”雪晴微微一笑,道:“你呢?” “半个多时辰!”晚晴轻轻的吐了吐舌头,道:“难怪姐姐的字写得那么好……我决定了,以后也坚持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字。别的呢?” “弹琴半个时辰,画一幅画,时长不定,剩下的时间则用来看书。”雪晴微微一笑,道:“我不爱动,每天花上三四个时辰做这些对我来说是非常享受的,但是你性子活泼,没必要什么都学着我。” 雪晴不记得自己以前每日花多少时间在这些功课上了,但是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慢慢的调整自己的时间,坚持将更多的时间花在功课上,将自己上一世的境界、感悟以及技巧和如今的身体慢慢的融合。 “三姐姐这般出色,我不学你学谁啊!”晚晴笑嘻嘻的,道:“不过,我估计我就算像三姐姐这般努力用功,也不可能变得像三姐姐那么出色的,谁让我天分欠缺呢?不过,对我来说,能有三姐姐一半出色,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就你会说话!”雪晴笑着嗔了一声,道:“你不好好的为明天的出行做准备,却跑来这里可得劲的夸我……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晚晴笑笑,带了几分自嘲的道:“姐姐也知道,我一直都在努力的想要和学舍的几位姐姐拉近关系,拓跋姐姐能与我亲近、对我仿佛有几分另眼相看,甚至还约我一道出门玩耍是因为我的努力初见成效。” 雪晴点点头,晚晴做了什么她是看在眼底的。 就如晚清自己说的,她一直努力和学舍里的每一个人拉近关系,众人或者看在雪晴的面子上、或者因为她是青舍如今最年幼的小师妹对她亲近和容忍,但要说关系有多好却也算不上,直到上一个沐休日。 那天,青舍一群人如期去了东山俞家的庄子上玩耍。那一日,除了在长辈那里得了些消息、心思微微有些沉重的俞敏霞,一直在想俞家长辈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俞欢见面接触的雪晴之外,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拓跋慧茹也不例外。又因为前几日她在青舍挤兑杨禹枢的事情让她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让众人对她比以往多了些亲昵。 这种状态下,拓跋慧茹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拉进了很多,而之前就一直小心翼翼的靠近她、努力的亲近她的晚晴更是如此。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就越发亲昵起来,也正因为这样,拓跋慧茹决定趁着天气尚好,出门游玩的时候,才会特意约了晚晴。 “这也算是你的成果了!”雪晴温和的调笑了一句,道:“当初惜晴不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和出身世家的姑娘成为同窗,进而成为朋友才用尽手段,甚至想强行逼着我答应带她进青舍的么?现在,你做成了她想要做却没有机会做的事情……说实话,她就算有机会,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可是我还是心虚!”晚晴笑得很勉强,道:“以前和拓跋姐姐相处的时候,姐姐就算没有在一旁也是在附近,我知道就算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姐姐总会及时的为我描补,让我不至于犯下不可弥补的错……” 说到这里,晚晴微微顿住,一脸期待地看着雪晴,而雪晴只是微微的笑着看着她,并不搭话,晚晴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明儿三姐姐能与我一道去西岭山吗?” 第四百零八章 心眼 “不能!”雪晴轻轻地摇头,声音不大,态度却很坚决,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她的决心。 “三姐姐~”晚晴叫了一声,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怪,像是失望却又带了几分高兴。 雪晴看在眼中,很明白她的心思,她笑笑,道:“能得拓跋慧茹主动邀约,那是你费了心思才得来的,至于说你担心的问题……说真的,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你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可万一……”晚晴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 “拓跋慧茹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但也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只要你像平常一样,也就是了。最主要的是你虽然是努力与她交好的,也存了某些期望,但功利心不可太强。” 雪晴笑笑,指点道:“以拓跋慧茹的身份地位,想要讨好她、亲近她、借着与她交好获利的人不知凡几。她虽不是什么千伶百俐、有着七窍玲珑心肝的人,但她毕竟是拓跋家的嫡姑娘,还是家族中很有地位的那种,她肯定受过如何与人交往的教导……她能与你亲近,是因为你一直都非常积极的与她亲近,是因为她在青舍一直隐隐的被孤立,更是因为你一直以来掌握的分寸不错……我想,郑姨娘应该一直在教导你。” “嗯!”晚晴点点头,没说郑姨娘不止教她如何与拓跋慧茹亲近,就连让她亲近拓跋慧茹这件事都是郑姨娘做的选择。用郑姨娘的话来说,既然想要借着交好某个世家贵女而得到好处,那么就要选择最终能够获利最大最多的那一个,就算那个是最难攻克的也一样。 “我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在人情世故上未必能有郑姨娘那么通透,你还是听你姨娘的会更好一些。”雪晴温声笑着,道:“我相信郑姨娘总能给你做出最合适的指点的。” “可是……”晚晴苦笑一声,道:“比起姨娘,我更相信三姐姐。” 雪晴笑笑。 晚晴微微的嘟着嘴,道:“三姐姐,我是说真的,你明天就和我一起去吧~” “我也不和你开玩笑。”雪晴笑笑,道:“我与慕容梦玲姑娘约好了,她明日会上门来为我娘复诊,也给我爹扶个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他们的身体更重要的了,我怎么都得在家里等着慕容姑娘才是。” “那好吧!”晚晴有几分恹恹的。 雪晴笑笑,道:“你别太紧张,就算真有哪里做不好,让拓跋慧茹恼了……那不是还有姐姐我吗?” 雪晴的话让晚晴眼中闪过内疚之色,最后只是低声道:“我明白了!三姐姐,你真好!” “七姑娘可是来找姑娘讨主意,让姑娘替她出头来了?”晚晴前脚离开,端了茶壶说换壶热茶却一直让秦氏把茶水送上来的明秀后脚就来了,眼底尽是不满,道:“姑娘对她好,倒让她越发的得寸进尺了!” “出去这么一会,可是打听到什么了?”雪晴挑眉,明秀原本就是个极善交际、和什么人都能打好交道的,在去年年前,钟府的人事尚无什么大的变动的时候就如此,现在更是这样,几乎每个院子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能打听到一二。 “拓跋姑娘约七姑娘明儿西岭山赏银杏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着让六姑娘知道了,六姑娘就怂恿着四姑娘出头,她们一道找上七姑娘,软硬兼施的逼着七姑娘带她们一道去。”明秀眼底满满的都是不屑,道:“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真以为只要能跟着七姑娘一道去,就能攀上拓跋姑娘,继而攀上拓跋家吗?” “能不能攀上是两说的事情,但这终归是个机会。”雪晴摇摇头,道:“就算攀不上,毁了七妹妹的机会也是好事一桩……有些人啊,做事越发的上不得台面了!” “姑娘不知道,六姑娘现在日子可不好过……”明秀笑了,眼底满是幸灾乐祸,道:“日子过得艰难,自然也就不讲究了。” 雪晴知道怡晴的日子不好过,也知道她如今小小年纪就总是一副哀怨的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就腻味,但是她想说的却不是怡晴。 她摇摇头,道:“我说的是邱姨娘和惜晴……七妹妹年纪虽小,却是个小心慎重的,在赴约之前,绝对不会把拓跋慧茹约她出游的事情告诉不相干的人,引起些没必要的麻烦。” “你的意思是真正想跟着七姑娘去的是五姑娘,只是她不愿意自己出面,就让六姑娘出面,挑着四姑娘出头,最后她跟着后面捡便宜?”明秀立刻就想通了,道:“而五姑娘和邱姨娘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她们是在七姑娘身边安插了眼线。” “应该是这样的。”雪晴淡淡的道:“还打听到什么了?” “她们好话歹话、威逼利诱来了一通,但七姑娘硬是咬着牙没答应,不管四姑娘怎么说怎么闹都不松口,四姑娘没法,拉着六姑娘去了芷园,估计是想让三太太为她出头……四姑娘一走,七姑娘就来梅香园了。”明秀说完,好奇地看着雪晴,道:“姑娘,七姑娘可是来求你为她出头的?” “不算是!”雪晴摇摇头,将晚晴方才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微微摇头,道:“这小丫头,和我玩心眼呢!” 明秀脸色不好看,可不是在玩心眼吗?雪晴若是答应,自然会把那些想要贴上来的给拒绝了,而雪晴若不答应……连与她最是亲近、对她最好、和拓跋慧茹同是同窗的雪晴都不跟着一道去,雨晴她们凭什么跟过去凑热闹? “好了,你也别板着一张脸,她虽然在玩心眼,但分寸把握的还行……”雪晴失笑,道:“她这么做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我能理解。” “苦衷?能有什么苦衷?”明秀脸色还是非常难看,道:“既然想要搭上拓跋姑娘,今儿搭上拓跋家,为自己谋好处,就得承担这其中所有的事情,哪有好处自己占着遇事却让别人给她出头的?姑娘就不会做这种不地道的事情!” “不,我会!”雪晴摇摇头,道:“我之所以理解她,是因为我明白她的苦衷,更是因为如果我处在她那样的位置,我或许会比她算计得更多。” “奴婢不信!”明秀皱眉,道:“姑娘最近遇上那么多不顺心的事情,也没有像她一样玩心眼,也没有借俞姑娘或者皇甫姑娘去做什么啊!” “那是因为不用我玩心眼,就已经有人把我需要的一切捧到我面前来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俞少教主留下来的闵月和那些人手,我或许已经利用了俞姐姐、皇甫姐姐很多次了……”雪晴叹息一声,道:“明秀,这世上哪有真的淡泊一切、什么都不争不抢不算计的人,不过是有人为她背负了一切,不需要她自己赤膊上阵去搏杀罢了!” 这个道理雪晴前世就非常清楚,而今生也已经做好了将所谓的尊严和体面抛诸脑后,去争去抢去算计的准备。只是,在一切算计都只是刚刚开始的时候,俞振霄就把人手捧到了她的跟前,就用行动给她了不需要与人争抢的底气…… 明秀愣了愣,轻叹一口气,道:“姑娘,你不是已经把样子画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做扇套呢?” “明儿就做吧!”雪晴笑笑,又道:“后天也不上学,你陪我去淘块合适的坠子,我要打络子。” “姑娘会编吗?”明秀笑着,道:“秦妈妈可是和奴婢说了,姑娘也就学过半年多的针线,络子可还没有真个学过呢!” “你家姑娘我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是天资绝艳的那种,就算没学过,也一样能够打好。”雪晴笑笑,道:“你啊,就等着大吃一惊吧!” 第四百零九章 是挑拨呀 雪晴与慕容梦玲约好的是巳时,为了表示尊重,才过辰正,雪晴便带着明秀和几个丫鬟在门房处等候。没等多大的一会,谭太医便来了,雪晴让人引谭太医先去芷园,自己则继续等候。 又过了一会儿,没等到慕容梦玲和殷程轶,反倒是等到了付华娟,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笑盈盈的道:“听下头的人说三妹妹在这儿等了半个早上……三妹妹这是在等何方贵客啊?” “嫂嫂不知道?”雪晴挑眉,慕容梦玲今日上门来为沈月绮诊脉的事情她没有广而告之,却也没有刻意的隐瞒,付华娟怎么可能不知道?除非她特意吩咐了,说她对二房的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让下头的人别多话。但,那更不可能。 付华娟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和不悦,她当然知道雪晴在这里等的是什么人,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过来和雪晴说话的——只要搭上了话,她就能和雪晴一起站在这里等,见一见传闻之中美得似天仙下凡的慕容梦玲,当然,如果能就此与她搭上话就更好了。 自打慕容梦玲进京之后,钟善继等人就琢磨着见一见这位慕容家名声响亮、美若天仙、在世家子弟中人缘极好的慕容姑娘。钟善继等人都是想到什么就会努力去做的人,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到、去做就能达成目的的,他们想了不少法子,也找人向慕容梦玲递了话,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回音……所以,知道慕容梦玲今日会上门之后,端氏和付华娟都觉得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所以,付华娟就来了。 付华娟眼底的不悦雪晴看得非常清楚,却只是微微一晒,心里对付华娟这种又要占人便宜又不乐意被人说破的心态很是不感冒。因为心里厌恶,雪晴反问一句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就那么就把付华娟给晾到一边去了。 付华娟心中恚怒,却咬咬牙忍住了。 一来是因为翻了脸,她就不好继续呆在这里等慕容梦玲,就算咬着牙、厚着脸皮呆这里等人,雪晴会当着慕容梦玲的面说让人下不了台的话……嫁进钟家这半年来,雪晴遇事半点不留情面的脾性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若是在慕容梦玲面前被雪晴下了面子,她之后想做什么,肯定会事倍功半。 二来,则是她有些心虚。 那日端氏面上答应了钟绘静不会插手干涉任她施为,私下却把付华娟叫了过去,让她视情况而动……端氏的意思是让她提醒雪晴一二,让她在钟绘静母子算计的时候搞搞破坏,好让钟绘静不能得逞。 付华娟当时答应的好好的,但回去之后和钟蔺纬说及此事,被钟蔺纬说了一些利害关系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觉得雪晴让钟绘静母子算计成功也不是坏事。为了避免被端氏发现什么,给自己带去麻烦,她倒也没做什么小动作帮着钟绘静母女,也就阳奉阴违,对钟绘静等人的算计视而不见,一声不吭而已。 知道钟绘静收买香菱,想借此坏雪晴的名声、逼着雪晴和崔穆辉定下婚约的时候她没吭声,知道爱晴撺掇崔亚妮、想要来一个生米熟饭的时候她也没吭声,坐视钟绘静母子三个算计雪晴。 要是算计成了,她自然有的是理由借口为自己开脱,要是算计不成,她也可以在端氏跟前冒领个功劳——在钟绘静等人离开之后,她还真的在端氏提及那些事情的时候说自己暗中让人提醒了雪晴。 付华娟居然能忍住让雪晴微微有些讶异,但也就只是有些讶异而已,她大概猜到付华娟过来是想借机会和慕容梦玲攀关系,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利益当头的时候,脸面是可以撕下来丢地下任人践踏的。所以,她说了那句话,付华娟不接,她也就没再吱声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在门房处等着,雪晴不说话,付华娟也不说话,两人身边的丫鬟也都沉默了下来,门房处的气氛冷凝而又尴尬。 雪晴没有受任何影响,两世为人的她原本就有深厚的凝气功夫,又是为了等人的,气氛再尴尬,她也能坦然自若的面对,但是付华娟…… 没多大的一会,付华娟便轻声道:“三妹妹,昨儿霁虹园闹出的事情三妹妹可听说了?” 霁虹园的事情?雪晴心里冷哼一声,干脆的道:“没有!” 付华娟被她这话堵得心头憋闷,却不得不继续带着笑,将昨日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除了雪晴昨日听明秀说过的前半部分之外,还补足了她懒得打听,并不知道的后半部分——雨晴二人去求梅汐涓出面,结果梅汐涓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钟仐就出现了。他不但雨晴狠狠地呵斥了一顿,让她面壁思过三日,还毫不客气的让人押着惜晴去了大房找上了钟熠。 当着钟熠的面,钟仐没留半点情面的对钟熠说,别整天只知道经济仕途,也分心管教管教儿女,别一个二个的除了眼红羡慕、挑拨离间、阴谋算计之外,就什么都不懂…… 这话显然将已经跟着钟绘静离开了的爱晴一并说了进去,说得钟熠无比难堪,等钟仐离开之后,不但将惜晴罚了一顿,还把付华娟叫过去训斥了几句,大意是杨茹在祠堂管不了事情,她这当大嫂的却不能失职…… 付华娟被训得一肚子的气,恨极了连累她的惜晴,也厌恶上了晚晴——她顾念姐妹之情,答应雨晴二人不就没这些事情了吗?看着眼前一样不在乎姐妹之情的人,付华娟意有所指的道:“这件事情说了也是六妹妹不懂事,但七妹妹也不是没有错的,都是自家姐妹,她就不能拉一把帮一把吗?四妹妹和六妹妹好了,难道还能不帮衬她吗?” “大嫂可见过四妹妹六妹妹帮过七妹妹什么?”雪晴淡淡的反问一声。 付华娟微微一噎,笑容中带出一些不自然,道:“自家姐妹,哪能那么斤斤计较?再说,她不乐意了就在三叔面前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让三叔罚了四妹妹不说,还因为六妹妹找上父亲……” “教不教父之过,六妹妹做事不当,三叔找上大伯有错吗?”雪晴冷笑,斤斤计较?谁最爱计较啊!她冷冷的道:“挑事的是六妹妹,如果不是她痴心妄想,不是她挑唆着四妹妹威逼利诱七妹妹,会有这些事情吗?如果不是大房某些人上梁不正,大房的姑娘会跟着学得一个二个的只看得见好处,只知道挑唆,只想整天跟在别人身后捡便宜吗?我不觉得七妹妹做错了,也不觉得三叔那样做有什么不好!” 付华娟深吸一口气,忍住涌上头的火气,勉强笑道:“我不是想指责七妹妹什么,我知道她也是受了点委屈的,可是……她就不担心因为这个,害得父亲和三叔兄弟生隙,家宅不宁吗?真是……任性起来连大局都不顾了!” “大局?谁的大局?钟家的大局还是大房的大局?”雪晴冷笑,她最恶心的就是钟善继夫妻和大房动不动就拿大局说事,动不动就是“要顾全大局”,他们的大局都是从他们的利益出发。 她冷笑道:“钟家的大局从来不顾及二房三房,考虑所谓大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将二房三房考虑进去,既然这样,又怎么好意思让二房三房的人顾全大局呢?” “三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付华娟脸色涨红,她早就知道雪晴不是好相与的,但被雪晴当面这么说,脸上依旧非常的挂不住。 “只许你们做却不许旁人说吗?”雪晴冷笑连连,道:“嫂嫂明面上要说的是七妹妹不顾大局,实际上却是想借此教育我几句,让我别像七妹妹,要顾全大局对吧?” 被说破意图的付华娟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这样的话,嫂嫂还是省省,别说了!”雪晴冷冷的道:“以前,为了所谓的大局着想,我做了太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结果呢?人家未必领情,想算计的时候不会心软,想袖手旁观的时候不会觉得不忍,既然如此,我何必再顾及旁人的大局呢?” 一听这话,付华娟就知道,雪晴这是再算前些日子她坐视钟绘静母子算计雪晴却连提点一声都不曾的账了。她轻咳一声,道:“三妹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如何解释?”雪晴冷笑,道:“可是想说那些放任是因为大伯母?想说你当儿媳的不好忤逆婆母?” “妹妹理解就好!”付华娟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道:“在姑母跟前胡言乱语的,给二妹妹出馊主意,都是母亲的人,她们在府里根基深,只要做事够小心,我根本就……” “嫂嫂到这个时候还想为自己辩解……”雪晴笑了起来,淡淡的道:“好了,我不想听那些,你也别浪费口舌!嫂嫂说破了天,我今日也绝对不会将你引见给慕容姐姐的。” “妹妹,我……”付华娟知道自己的用意未必瞒得过雪晴,但被人直接揭破却还是让她感到尴尬。 “当然,嫂嫂也可以在慕容姐姐到的时候自己上前结识慕容姑娘……这个,我是管不了也拦不住的。”雪晴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她一脸冷冽的道:“但嫂嫂如果那样做了,我宁愿慕容姐姐嘲笑,也会当面鼓对面锣的与慕容姐姐把某些事情掰扯清楚……” “你真是~也罢,我走便是!”付华娟吐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所有的盘算都被雪晴看透了,也知道雪晴不是那种能被人强行靠上的,心里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选择暂时退场了。 “嫂嫂慢走!”雪晴笑笑,而后却又凉凉的道:“我知道嫂嫂心里这会定然恨极了我不给嫂嫂留面子,但是我依旧有一事想提醒嫂嫂一句……你觉得杨三福家的母女真是听了大伯母的话才想要算计我的吗?” “你什么意思?”付华娟微微一怔,杨三福家的是杨茹的陪房,她不听从杨茹的意思做事还能听谁的? “就字面上的意思!”雪晴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嫂嫂还是多个心眼的好,别忙活了半天甚至几年几十年,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三妹妹休想挑拨!”付华娟心里咯噔一声响,立刻明白雪晴想说的是什么了。 “挑拨?嫂嫂说的没错,我是在挑拨。”雪晴点点头,笑了,道:“但是,我不会拿没影的事情,无中生有的挑拨……远的不说,就说昨晚的事情吧!七妹妹今日与拓跋姑娘有约的事情六妹妹从何而知?如果七妹妹松了口,最后出门的会仅仅只是她们三个吗?” 当然不会!付华娟没出声,心里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同时也明白了昨晚的事情明面上是惜晴挑唆了雨晴威逼晚晴,但实际上真正的幕后主使却是怡晴或者说是邱姨娘。 “还有大伯母的那些陪房,明面上是给大伯母办事,但暗地里呢?”雪晴大有一口气说个痛快的气势,道:“大伯母可不是什么聪明人,手段也简陋粗暴。就她……呵呵,嫂嫂觉得她在被禁了足,解禁之日遥遥无期的情况下,还能让那些原本似乎听命与她的人俯首听命,让她遥遥指挥吗?” 显然不能!杨茹有多少能耐,付华娟很清楚,知道那就是个蠢的。 “这些年,大伯母损人利己的、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而这些事情之中,有多少出自大伯母的本心,又有多少给人当了枪使?”雪晴凉凉的道:“这些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不好奇了,毕竟,二房三房除了还没有搬走之外,和分家也没太大区别了。” “既然不关心不好奇,三妹妹又何必与我说这些呢?”付华娟确定雪晴是在挑拨离间,但是她却还是信了——钟熠对邱姨娘有多好,对邱姨娘所出的钟蔺劼和钟惜晴有多好,她是看在眼中的。尤其让她忌惮的是,钟蔺劼天分极高,书读地比钟蔺纬好太多,惜晴年纪虽小,却也比初晴更通透聪慧……照现在的趋势下去,十年之后,邱姨娘所出的这一双儿女极有可能将杨茹生的这三个都比下去。 “为了挑拨啊!嫂嫂刚刚不都说了吗?”雪晴脸上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坦然的道:“这多明显啊!” 付华娟又一次被堵得满胸闷气,就在她犹豫是和雪晴翻脸还是拂袖走人的时候,因为她们占了地方,只好到大门后站着的门房走了过来,恭声道:“三姑娘,您等的客人来了!” 第四百一十章 约定 “妹妹在这里等好一会儿了吧!”慕容梦玲含笑看着雪晴,道:“若知道妹妹会提前在这里候着,我们就早点儿出门了。” “也没等多久!”雪晴笑着上前,亲昵的挽着慕容梦玲,道:“太医院医正谭太医今儿正好上门为家父诊脉,他来的稍微早一点,我迎了他之后正好再等姐姐。” “原来是这样啊!”慕容梦玲一脸恍然,笑着道:“太医院的医正……那医术一定非常高明……一会还得劳烦妹妹代为引见。” “谭太医也是这么说的!”雪晴笑盈盈的,道:“在姐姐的妙手之下,家母的身体恢复得极快……谭太医之前也曾为家母诊过脉,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为家母开一好方子,让家母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调理到最好的状态,对能用几服药,就让家母的身体恢复得如常人一般的姐姐,敬佩得无以复加。”雪晴说到这里特意的顿了顿,又继续道:“就在方才,他也说了劳烦我代为引见的话。” “照妹妹这么说,一会儿我可以稍微拿乔一下,等着妹妹将他引见给我喽?”慕容梦玲笑盈盈的打趣道。 “似乎是这样的!”雪晴一本正经的点头,又故意带了几分轻忽的朝着进门之后很刻意的落后慕容梦玲半步的殷程轶笑笑,道:“前辈也来了!” “是!”和雪晴的轻忽态度正好相反,殷程轶带了几分殷勤和讨好。 雪晴又笑笑,没有再和殷程轶多说一个字,笑着挽着慕容梦玲,笑着道:“姐姐,我们过去吧,我想家母一定等你等急了!” 两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往里走,殷程轶和明秀落后半步跟上,等他们走远之后,一直在门房处的付华娟才走了出来,她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低声道:“落英~” “是,大奶奶!” “听起来才看过两次,吃过几副药,二婶的身体就大好了。”付华娟眼中藏着某些情绪,道:“你说是这慕容姑娘本事确实非同一般呢还是……听说慕容姑娘擅长调理,更擅长为妇人调理,曾经有好几位子嗣艰难的在她的调理之下圆了梦。” “到底是哪种,还得看二夫人最后调理成什么样。”落英没敢直接回答,她想了又想,道:“二房只有三姑娘一个,如果有可能,二爷二夫人定然也希望能为三姑娘添个弟弟妹妹……大奶奶何不耐心些,看看二房会不会有好消息传出来。” “嗯!”付华娟点点头,想了想,道:“你仔细盯着点!” “奴婢明白!” “这位是太医院医正谭太医!”雪晴笑盈盈的将脸上带着几分隐隐的倨傲,眼底却有着掩不住紧张的谭太医先介绍给了慕容梦玲,又笑着道:“谭太医,这位就是慕容家的慕容梦玲姑娘,为我娘看了两次,开了两次方子,让我娘几服药之后就大好的慕容姑娘,与她一起的是殷四殷前辈,他是慕容姐姐学有所成,出师之后,殷家指派了暂时留在慕容姐姐身边的一位前辈。” 殷四是殷程轶第一次见雪晴时的自称,后来雪晴有问过闵月,才知道殷程轶是殷宏澜的大伯没错,但他上头却有三个亲姐姐,所以在不乐意告诉别人本名的时候,都自称殷四。 “原来是殷四前辈!”谭太医眼睛一亮,他出身医药世家,自然有渠道了解殷家,自然知道殷程轶习惯自称殷四的小癖好。他心里欢喜无限,都忘了要向和明面上身份更重要更尊贵的慕容梦玲打招呼,直接朝着殷程轶一鞠躬,道:“前辈的盛名谭某久仰多年,今日终于得见。” 作为久负盛名的一代神医,像谭太医这种,听了他的名字之后就一脸毕恭毕敬的从医者,殷程轶见过的实在太多,在沁园之外伪装出来的神情荡然无存,淡淡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日来钟府,原是为了钟大人的病……”谭太医顿了顿,道:“前辈可知道钟大人的情况?” “听钟姑娘提过一句,说她父亲被人十数年如一日的下毒,体内积攒了不知道多少毒素,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还得亲自问诊之后,方能有底!”殷程轶淡淡的道:“我这次陪梦玲前来,也是想亲自看一看。” 雪晴曾经想过将钟珥已经祛除了所中的毒素的功劳归功于平安医馆的大夫,但因为钟绘静母子的缘故,硬是让她顾不上这件事情,便干脆什么都没做,还是让钟珥按时服用澜哥儿留下来的药丸伪装……谭太医在这方面显然不够高明厉害,并没有发现钟珥在伪装。而这一点,雪晴早两天通过闵月和殷程轶做了沟通。 “那真是太好了!”谭太医一脸欢喜的看着殷程轶,道:“那前辈是现在为钟大人诊脉吗?” “嗯!”殷程轶淡淡的点头,看了雪晴一眼,雪晴连忙让人准备,不过几个呼吸之后,殷程轶就和钟珥面对面的坐着,将手搭了上去。不过十多息之后,殷程轶淡淡的道:“你说你是为了他的病才来钟府的,那么想必你也给他诊过脉了,你是怎么看的?” 殷程轶的发问让谭太医脸上闪过喜色,他连忙道:“从脉象上来看,钟大人身上积毒极深,还是那种长年累月一点一点积攒在体内极为顽固的毒素……依谭某愚见,钟大人中的是雷公藤之毒。” “嗯~”殷程轶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澜哥儿这孩子用药越来越精了,不但能让人在服食了他特制的药丸之后伪装中毒,骗过不是专精于此的大夫,还能让得了某些信息的大夫,在有了先入为主念头的情况下,大意的确定病症。 殷程轶眼中的赞许谭太医看得清清楚楚,他仿佛得到了鼓励一般,精神一振,继续道:“钟大人之所以体内有那么多的毒素却只是因为所中的雷公藤的药性导致子嗣艰难,却没有因此伤及性命,因为是那些毒素是积少成多,每日一丁点儿慢慢积攒起来的。在这一过程之中,他的身体在逐步的适应着那些毒素,这也是他体内有那么多的毒素,却没有毒发身亡,看上起还像正常人一般的缘故。” 殷程轶又一次颔首,这次总算是针对谭太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钟大人体内的毒素永远不会爆发,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之后,终有一天会爆发出来……”谭太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道:“就算一直不爆发出来,毒素也会伤及根本,让人逐渐衰弱,而后……唉,毒就是毒,不能因为一时蛰伏,就大意。” “嗯!”殷程轶再一次颔首,道:“那么,你能为他祛毒吗?” “谭某无能,做不到!”谭太医苦笑,道:“钟大人体内的这些毒素,听之任之固然会伤及性命,但想要祛除……谭某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 “五成已经不错了!”殷程轶淡淡的道:“像他这种情况,就算是常年和毒打交道的,也不过有个五六成的把握而已!” “那殷前辈呢?”谭太医看着殷程轶,眼底带着殷切。 “我?”殷程轶微微一挑眉,道:“稍作准备之后,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顺利的为他祛毒却不伤到他半分。” 谭太医满脸不敢置信,惊讶的看着殷程轶,而知情的几个人却在心里暗笑——钟珥身上的毒素早就已经被殷宏澜祛毒的七七八八了,就算不做任何准备,殷程轶也能将他身体内最后一点点毒素清理干净却不伤及他半分吧! “殷前辈真能……我想起来了,据传殷家有一套什么人都能学,但别说学会就连看懂一二分的人都如凤毛麟角一般的针法……殷前辈可是准备用那套针法,为钟大人逼出体内的毒素?”谭太医也是做过非常多的功课的,当下就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不错!”殷程轶点头。 “不知道殷前辈什么时候能做好准备,为钟大人施针呢?”谭太医略有些急切的道。 “最早明日!与那套针法相配的,还有一个方子,那方子只需煎服一次就够。”殷程轶淡淡的,他收回为钟珥把脉的手,道:“谭太医说的没错,这毒素在体内终究是心腹大患,可能十年八年之后毒发,也可能明天就毒发,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早一日祛毒也能早一日安心。你明日若有时间,安排明日为你祛毒是最好的。” 钟珥脸上闪过迟疑之色,而雪晴却忙不迭的道:“有!有!有!只要殷前辈有时间,家父就有时间。” “那就明天吧!”殷程轶干脆的道:“我这就给你们开方子,照方子抓药,煎服一次便行。但是,今日午时到明日施针之前,除了这一副药,什么都不能入口,哪怕是一口白水都不行。” “殷前辈放心,我会盯紧外子,不让他沾到别的任何东西。“沈月绮连忙道。 殷程轶点点头,谭太医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的道:“殷前辈明日为钟大人祛毒的时候,谭某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也来钟府?” “这是钟家,谭太医问错人了!”殷程轶微微摇头,道:“不过对我来说,别说你想来钟府,就算你想看我是如何为他施针,如何为他祛毒的,都无所谓。那针法着实太艰难生涩了,你看了也未必能看懂什么。” “要是谭某正好能看懂一些呢?”谭太医带了几分不服气的道。 “那是你的造化!”殷程轶如此回了一句之后,微微顿了顿,道:“这套针法着实太难,殷家和到殷家学医的所有人之中,能掌握这套针法的不足一掌之数,对殷家而言,这不是好事,殷家无时无刻都在担心,这套针法会在某一天断了传承。谭太医明日若能看懂,哪怕是看懂一二,殷四也愿意倾囊相授。” “果真?”谭太医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头上。 “当然!” “那么,就请殷前辈开方吧!”谭太医的脸顿时红润了好几分,那是亢奋造成的,他兴奋的道:“明日,谭某一定要来观瞻。” 第四百一十一章 治疗 或许是为钟珥施针的时候不方便让姑娘家在场,或许是已经被谭太医叫破了身份,没必要再让慕容梦玲为他遮掩一二,次日殷程轶到钟家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慕容梦玲,而是单独来的。 和殷宏澜为钟珥祛毒的那次一样,殷程轶也是用银针配合针法加上药物辅助,身边甚至还同样的多了一个大夫,但是雪晴却也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其实是大不一样的—— 殷宏澜是借助药物激发钟珥体内的毒素,而后用针灸的方法将钟珥体内的大部分毒素逼出体外,为他清楚体内最大的隐患。殷程轶则是借助药物,在激发钟珥体内不多的毒素的同时为他梳理身体,在将钟珥体内为数不多的毒素清理干净的同时,做出一种能骗过谭太医的祛毒的假相来。 不同的两件事情,殷宏澜做完之后,精疲力尽,显然已经是耗尽了自己所能,而殷程轶则显得游刃有余,轻轻松松的就收获了谭太医的钦佩,尤其让他钦佩赞叹不已的是殷程轶施针的效果——他施针之后,钟珥不仅像上次一样沉睡过去,身上还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带着灰黑色和恶臭的汗珠,松烟换了好几盆水,擦了好几遍,还为他清理清爽。 “令尊体内尚有余毒,但已经不碍事了,只需要照这个方子抓上三服药,每服药煎四次,每日服用三次,三服药之后,余毒必然能够清理得干干净净。”钟珥沉沉睡去,殷程轶这番话对着雪晴交待的。但是他却没有将刚刚开出来的药方给雪晴,而是顺手递给站在他身侧,仿佛弟子或者药童一般的谭太医,道:“从表面和脉象上来看,他现在几乎看不到体内还有毒素的迹象,但这不意味着他体内的毒素就被清理干净,妥善做法是再服几服药。” 谭太医一边看药方一边点头,他出身太医世家,医术或许不是最高明的,但稳妥却是做得非常好。 “令尊令堂子嗣艰难,最重要的原因是令尊体内的雷公藤毒素导致的,现在令尊体内的毒素已经不足为虑,在这三服药服用之后,必然和常人一般,子嗣上也就无碍了!”殷程轶没有理会谭太医,而是继续对雪晴道:“现在,令尊令堂可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连殷宏澜都能从雪晴服食的那昙花香味的“糖丸”猜测到某些事情,亲手做出那“糖丸”的他又怎么可能猜不出来?才出来的他自然会关心钟珥的子嗣——眼前这小姑娘可是当着当今帝后和重臣的面说了要坐产招婿的话的。这说出的话虽然不能随意收回,但要是钟珥能够在她及笄之前有后,纵使儿子年纪尚幼,也只有让姑娘、姑爷多照应的说话,没有说让长女招赘的道理啊! 他是熟悉俞振霄脾性的,知道俞振霄可能不会在意入赘这个问题,但是他在乎啊!他们安教少教主、安教上下不知道多少人指望着的少教主可不能给人当上门女婿,他若成了钟家的上门女婿,安教上下数万教众怎么办?谁来领着他们过安乐日子?要是让人知道,就因为他无能,让俞振霄未来的岳父岳母不能给他生个小舅子,导致堂堂安教少教主成了赘婿,他还不得被那些老伙计指着鼻子骂死? 雪晴点点头,脸上的带着欢喜,眼底却藏着忧虑——钟珥无碍,沈月绮却还没有调养到这种程度,那么钟珥是会一如既往的像以前一样,认定只要沈月绮为他生儿育女还是…… 不是雪晴对钟珥没有信心,而是她太明白对于男人来说,子嗣有多重要。前世,死胖子在遇上她之前不就把子嗣看扥比什么都重要吗? 为了生儿子,他纳了六房妾室,纳娶大姨娘二姨娘的时候还考虑的多些,这两人模样生得好,性格不错,出身也还可以,到纳三姨娘的时候,就只关心是不是好生养了…… 这导致他剩下的那几个姨娘一个比一个一言难尽…… “令堂的身体现在还没有调养到最好的状态,但照方子调养两个月后再服用一个月的凝香丸,也就够了!”雪晴的忧虑殷程轶看得清楚,他直接道:“令堂年纪虽然不小,但她很久之前应该误食过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天材地宝,这其中大部分不但消耗了还导致了她这些年的异常,可还有一部分留在体内……姑娘天资聪颖,远超常人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她以后生的孩子或许比不上姑娘,但也肯定会比一般的孩子拥有更高的天资。” 雪晴心里大松一口气,笑着点点头,不等她说话,谭太医就道:“照殷前辈这么说,三四个月之后,钟大人夫妻就能有好消息传出来了?” “保守一点的说法是四个月之后半年之内!”殷程轶淡淡的道:“而这期间,得保证他们夫妻在一起以及……” 殷程轶说到这里顿住了,雪晴都还没什么,谭太医就有些着急的问道:“以及怎样?” “钟大人也好,其夫人也罢,都是中了算计才成现在这样子的。”殷程轶淡淡的道:“想要保证一切如我所言,最重要的不是遵医嘱,好好服药调理,而是小心谨慎,不能再中算计……那暗中算计他们的人,若再下手,必然存了破釜沉舟之心,用药会更加狠辣,更加的不留余地。” 谭太医点点头,虽然钟家所有知情人都不曾刻意的将钟珥夫妻是怎么被算计的事情外传,但只要足够用心,就算不能把所有事情打听清楚,也能打听到很大一部分,而后从这部分推断其他,进而明白所有。谭太医并没有刻意的打听,但他既然被委派了来钟家,来做某些事情,自然会有人将打听到的内情告诉他。 殷程轶的话让沈月绮和雪晴神色凝重起来,沈月绮苦笑,道:“就算没有前辈的吩咐,我们也会小心的,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是防不胜防,尤其是还……” 还什么,沈月绮没有往下说,但听了这些话的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无非不过是他们和那些想要算计害人的还住在一个府里,想要完全防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娘,你也别太悲观,有些事情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雪晴笑笑,道:“只要肯努力,再难的事情也总能出现转机。” “钟姑娘说的对!”谭太医附和一声,他眼底带着深思,道:“这世上,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总是能有转机的,端看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赐宅 “皇上今日赐了我一处宅子!”用过晚膳,都爱喝茶的一家三口像平常一样,人手一杯茶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钟珥说出了一个让沈月绮母女俩都诧异的消息,道:“说是我当侍讲这些日子伴驾有功!” 就因为这个理由就赏赐一处宅子?沈月绮和雪晴对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都是不相信的神情,沈月绮想了想,问道:“是什么地方的宅子?” “仁里坊一处三进的宅子!”钟珥笑笑,道:“皇上今日不仅说了要将那处宅子赏赐与我,还说会在三五日之内让户部的人与我做好交接。他说那宅子闲置也有些日子了,让我在和户部的人做交接的时候,好好地看看,有需要修葺的,直接与户部沟通。” 这意思是不但赏赐了宅子,还让户部出钱出力,照着钟珥的喜好修整一番?沈月绮和雪晴再对视一眼,沈月绮叹息一声,道:“看来对你我治疗调理的效果如何,有人比我们更关心。” 钟珥点头。 殷程轶是三十一那日为他祛毒的,都不用他告假,那日傍晚,裕正帝便让人给他传了口信,说既然大夫吩咐他最好调养几日,那么他就安心休养三日,三日之后再去当值。 今日就是第四日,他去了翰林院没多久,便被传召进了上书房,在上书房由谭太医问诊,确定他身上并无半点中毒的现象之后,裕正帝很是随意的以他伴驾用功为由,将仁里坊一座三进的宅子赏赐给了他。 盛京居大不易,在盛京想找一处还不错的宅子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一处三进还在权贵云集的仁里坊的宅子更是稀缺的。 对于这件事情,钟珥的理解和沈月绮是一样的——他进翰林院之后,在邢之嵩父子的照应、刘启博父子有意无意的提点下,比旁人有更多的进上书房侍驾的机会,腹中不知道装了多少诗文和经史子集的他也从未掉过链子,但就因为这个就赏赐一处宅子…… “看来,皇上对爹爹还是很器重的。”雪晴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器重?或许有,但裕正帝有次举动可不是因为器重,而是不希望因为任何外来的因素破坏了殷程轶对钟珥夫妻的治疗和调理。到目前为止,雪晴也大概明白了殷程轶出现在盛京为的是什么了,只是不知道在这件事情之中,安教和慕容家分别扮演怎样的角色,有怎样的图谋,而裕正帝又有什么算计了…… 钟珥老脸一红,器重?他可不敢这么想。虽说他能在裕正帝跟前一点一点站稳脚跟,是因为他这么多年的书没有白读,腹中有墨,几乎每一次都没让裕正帝失望,但他能顺利入仕,是走了女儿的关系,能顺利的在裕正帝跟前露脸,也是因为女儿,就连这一次,也是因为女儿。 若不是雪晴与慕容思萌是同窗,他们未必能与慕容梦玲和殷程轶搭上,而裕正帝也不会因此赏赐这宅子了。 是的,钟珥得到赏赐之后就明白了裕正帝的用意,而他对此心里是欢喜的,不是因为得了这么一处宅子,而是这背后的含义——裕正帝赐宅表明了他支持钟珥这一房搬出钟府,辟府另居,而这是钟珥心里期盼却不能说出口的。 “器重不器重的……”沈月绮没有把话说完就顿住了,笑笑,带了几分小心的看向钟珥,道:“与晖,你对此有何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钟珥知道沈月绮为什么会带了几分小心,无非不过是担心自己这个时候心里还顾念父母兄长,怕自己因为不愿钟善继夫妻和钟熠被人非议而放弃这个可以理直气壮的搬离的机会……他笑笑,道:“阿夕,我早就说过,对我来说,你和囡囡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义无反顾!” 沈月绮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开口呢?” “我不准备主动开口!”钟珥笑笑,脸上带了一抹让沈月绮和雪晴都感到陌生的狡猾,道:“身为臣子,一定要懂得体察上意……只是,我入仕时日尚浅,面见圣上的机会虽然不少,但火候却很欠缺,我觉得我应该向父亲和大哥求教,请他们为我解惑。” 噗嗤~雪晴忍俊不禁的一声笑了出来,让钟善继和钟熠为他解惑?他这是想让钟善继和钟熠主动开口,让他顺从圣意,搬出去。这种做法透着浓浓的促狭的味道,不过她喜欢! 沈月绮也笑了出来,她一边摇头一边笑着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父亲说这件事情?” “一会就去!”钟珥笑笑,眼底却毫无笑意,道:“顺便也与他老人家说说,经慕容姑娘的妙手治疗,我们身体大好,让他老人家不用担心。” 钟珥的话让雪晴和沈月绮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他心里有了怨气——沈月绮最近一直在调理,而谭太医更是接连好几个沐休日上门来,可除了付华娟试图在大门口和慕容梦玲来一个不期而遇之外,只有钟仐主动表示过关心,其他人,包括端氏这个做母亲的都采取了不闻不问的姿态……这种情况下,钟珥不生怨才是怪事。 “时候不早了!”钟珥放下茶杯,道:“囡囡到了回去再做一会功课的时候,我也去找你祖父好好地谈一谈……阿夕,你差不多就歇了,别熬着等我!” “嗯!” 出了沁园,雪晴便和钟珥分道,看着钟珥带了几分决然的背影,雪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可是担心二爷?”明秀小声问道,她方才一直在旁边侍候,自然知道钟珥此去是为了什么。 “爹爹一直是个非常孝顺的,明知道祖父祖母偏心,但为了明面上的和睦,为了维持表面的其乐融融,依旧处处退让,走到这一步,他心里一定很难受!”雪晴感慨的道:“不过,我不担心爹爹,我相信为了保护我和娘,前面纵使刀山火海他也会勇往直前。” 明秀没有接话,雪晴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安慰自己的话,她笑笑,道:“我心里现在更担心是另一件事……算算日子,他们启程也有十一二天了,如果一路顺风的话,也差不多该到汇溪镇了……” 明秀脸色微微一凛,低声道:“是差不多了!姑娘,每一种可能每一个细节你都考虑过并作出了相应的安排,只要办事的人不出差错,事情一定会想你预想的那样的……你安心等好消息就是!”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万无一失!”雪晴轻叹一声,道:“不过,就算出了差错也无所谓,无非不过是少了个主动站出来找某些人麻烦的人而已……罢了,还是安心等候消息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即将 “都在这船上呆了半个月了!”崔亚妮一脸不高兴的趴在窗棂上,看着外面滔滔的江水和江面上来往的船只,类似的景色她已经看了整整半个月,看得都想吐了。她心情不好的发着牢骚,道:“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淄阳啊,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快疯了!” “我知道你被闷坏了!”崔穆辉笑呵呵的看着一脸郁闷的崔亚妮,道:“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熬上三天,就能到滨阳镇,到那里换上马车,不用一天,我们就能回到家了。” “还要三天啊~我真的快被闷死了~”崔亚妮哀嚎一声,道:“哥,我怎么觉得回程这么难熬呢?就算是逆流,也太慢太难熬了吧!” “不是顺流逆流的原因,是你上了船之后就一直没有下过船,这才觉得时间过得慢!”崔穆辉笑笑,道:“我们上盛京的时候,每到一个大的渡口,每路过一个繁华的地方,娘都会让船只暂时停靠,让我们上岸游玩闲逛,有张有弛,自然不觉得时间难熬。” “都怪钟雪晴!”被崔穆辉这么一提醒,崔亚妮也醒悟过来了,她恨声道:“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怎么会被娘按着打那么一顿?要不是因为她,娘也不会走得那么仓促坚决,还一路拘着我们……”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崔穆辉打断崔亚妮的抱怨,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娘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相信娘绝对有她必须这样做的原因和理由,只是不能和我们说……妮儿,你要相信娘最爱的还是我们。” 崔亚妮心头依旧满是抱怨,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崔穆辉无奈的摇头,道:“好了,你也别那么多抱怨了!对了,我昨儿顺口问过了,说今日下午点儿能到汇溪镇……这样吧,我们和娘好好的说说、求求情,让娘在汇溪镇停靠一晚,明儿一早再走。这样一来,能有两三个时辰甚至半天的功夫,足够你带着人下船逛一逛了……你看这样可好?” “娘会同意吗?”崔亚妮挑眉,她当然觉得好,但是她真不认为钟绘静会答应,崔穆辉翻墙事件之后,钟绘静对他们兄妹骤然严厉起来,严厉得让她觉得陌生。 “同意不同意总是要试试的,你说呢?”崔穆辉笑笑,道:“好好地和娘说,好好的撒撒娇……娘最疼你了,一定会心软的。” “谁知道呢!”崔亚妮可不觉得多撒娇钟绘静就会松口,在船上这些日子,她身上还带着伤,也没见钟绘静多关心关心她。 “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崔穆辉一脸无奈,却没有再劝崔亚妮。 “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当没说呢?”崔亚妮缩缩鼻子,道:“还是试试吧,万一娘答应了呢?” “你啊~走吧!” “行!”让崔亚妮意外的,钟绘静听完他们兄妹的请求之后,非常干脆的就点了头,还很是贴心的道:“你们这一次出门,族学那边可耽误了不少功课,回去之后,肯定是要努力补上拉下的功课的,别说玩乐,恐怕休息的时间都会减少……半天不够的话,可以在多呆一天。” “够了!够了!”崔亚妮欢喜地笑着,她当然希望再多呆一天,但也怕她顺杆子往上爬会让钟绘静下一刻就翻脸,自然不敢贪心,她笑眯眯的道:“半天就足够了!” “那就好!”钟绘静点点头,微微顿了顿,道:“约上你表姐一起……到了淄阳,她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到处溜达,就让她和你一起去吧!” “这个……”崔亚妮满脸的不乐意,她在钟家的时候和爱晴相处的倒也算不错,但这个“不错”在爱晴借刀杀人,利用她来算计雪晴之后就不复存在了——主要是事情不顺利,要是顺利的话她不一定会感激出主意的爱晴,但肯定不会有怨恨。 “听娘的话,约上表姐一起吧!”不等崔亚妮把话说完,崔穆辉就打断了她,还给她使了个眼色,道:“你一个人去逛,没个伴,也无聊,不是吗?” “我不想和她一起,我讨厌她!”崔亚妮哼了一声,道:“与其约她,不如拉着娘陪我一起……娘,你和我一起去逛逛吧,在船上这么多天都没着地,你肯定也不舒服。” 钟绘静皱眉,摇头,道:“我不去,我在船上休息就好……” “娘,妹妹说的有道理,你和妹妹一道去逛逛吧!”崔穆辉一脸关切的看着钟绘静,道:“有儿子在船上守着,不会有什么的。” “我没心情逛倒是你……”钟绘静摇摇头,却又带了几分试探的道:“你要是也觉得闷的话,和妮儿爱晴一道去吧……我看你最近这五六天可没少找她说话!” 崔穆辉微微一惊,带了几分心虚的道:“娘,我只是……娘,你放心,儿子知道你的心思,儿子全听你的。” “希望如此!”钟绘静脸色淡淡的,道:“爱晴虽然是我的亲侄女,是钟家的姑娘,但她只是个婢生女,自己也不够出色,万万配不上我儿的。那日一口咬定要将她带回淄阳,一来是想试探你外祖母外祖父,二来也是想拿捏她,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当然,你若是真觉得她还不错,那么娘会安排,等到你的亲事定下,娶了门当户对的正室进门之后,让她给你做小……你也不要担心她不肯或者闹起来,她既然落到了为我的手里,我自然有办法让她乖乖听话!” “娘想多了!”崔穆辉笑呵呵的道:“儿子对表姐真没有什么心思,这几日不时地找她说话不过是船上着实无聊,找个人说说话打发时间而已!” “真的?”钟绘静斜睨着儿子,脸上带着怀疑,眼底更藏着冷冽。 “儿子还能骗娘?”崔穆辉笑呵呵的,道:“儿子的眼光娘应该知道,表姐要相貌没相貌,要文采没文采,出身不够好,性情也不出彩,儿子得有多瞎才会看上她啊!” “有你这话,娘就放心了!”钟绘静脸上怀疑是神色总算是消退了,眼神也温和起来,道:“娘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就怕你年轻,经不住一时的诱惑,行差踏错……” “儿子是年轻,可儿子不是还有娘指点教导吗?”崔穆辉呵呵的笑着,道:“娘不相信儿子,也得相信自己啊!” “就你会说话!”钟绘静笑骂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道:“一会你陪妮儿去逛吧,我在船上守着,爱晴也留下。” “陪妮儿逛街可是件挺艰难的差事,儿子恐怕不能胜任,还是娘陪妮儿去吧!”崔穆辉笑着打趣妹妹一声,又道:“娘把表姐也带上,再几天就到家了,表姐远到总得在人前露个面……她到时候高高兴兴的,也方便娘下一步行事,你说呢?” “也罢,听你一回!” 第四百一十四章 见到 在船头目送钟绘静母女和爱晴带着下人离开之后,崔穆辉脸上的笑容一收,转身回房,一刻都没有耽搁,和小厮一起,从窗户跳出,悄悄的去了船舱一楼。 钟绘静母子租用的是一艘可同时容纳二十余人的上下两层的客船,在滨江河这样并不算宽广,也不够深的河流上,已经是很大的客船了,这客船是崔家商行的。 崔家是大燕最顶级的世家之一,崔家所在的淄阳则是大燕最为富有鱼米之乡。崔家发迹于淄阳,因淄阳富庶得以逐渐壮大,日渐壮大的崔家努力发展自身的同时也努力的经营着淄阳,让淄阳越来越繁华富庶,成为大燕最最富庶的郡城之一。如咸阳之于嬴家,洛阳之于李家一般,淄阳养育了崔家,而崔家则令淄阳昌盛繁荣。 和咸阳、洛阳等顶级世家所在一样,淄阳也有着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陆路且不说,单是与外界相通的水路就有五六条,滨江河不是最长最宽的,也不是连接州郡最多的,之所以能成为让崔家最重视的水路之一,是因为它与运粮河交汇,能够连接盛京。 崔家对水路非常重视,对水路的控制自然也不弱,明面上的船队就有四五支,有专门运送各种货物的,也有专门载人的,譬如说钟绘静母子乘坐的船这艘就是。仅仅只是崔家直系中地位并不十分重要的一房,钟绘静母子当然不可能无偿使用崔家的船只,但他们在租用的时候不仅能够优先租用,价格上还能有更多优惠,在船上也能得到更多的照顾。 客船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有两大四小六个房间。除了钟绘静母子三人和爱晴之外,随他们一道前往盛京的几个有头面的丫鬟婆子都住上层,而从淄阳一路跟着他们、主要职责是保护他们的七八个类似护卫的家丁则住在下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被堵了嘴绑着押上船的……那是香菱。 雪晴将香菱交给钟绘静手里之后,钟绘静便已经想好了怎处置这个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的丫头——临走之前,灌上一碗药,确定她咽了气,不会透露任何不该透露想消息之后,丢给端氏善后…… 这样不厚道的做法对钟绘静来说没有半点负担,她在打定主意之后也想过端氏在发现自己丢下的麻烦之后会有多么的恼怒,脸色会有多么的难看,对此,她心里是期待甚至欢喜的。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某些猜测,她在临走的时候改变了主意,不但没有将准备好的药灌给香菱,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绑着押上了船,关在了船舱里,并让人小心看管。 钟绘静母女和爱晴下船的时候带走了大半的护卫,剩下的三个留在了甲板上,整个下层的船舱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崔穆辉二人小心翼翼的照着打探来的信息,在船舱的一角找到了一扇小小的、不起眼的、上了锁的小门。 崔穆辉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小厮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钥匙,轻轻地一转,啪嗒一声,锁开了。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崔穆辉闪身进去,留在外面的小厮则将关上的门再次锁上,而自己则躲到了船舱一角堆放的几只木桶后面,小心盯着进来的地方。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间,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窗子,从窗子透进来的光线让崔穆辉勉强看清楚。房间的一角堆了些稻草,上面很是敷衍的丢了一床棉被,被五花大绑堵了嘴的香菱垂着头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死过去…… 崔穆辉上前,还未靠近人便闻到了一阵异味,他脸上闪过嫌弃,微微迟疑了一下,伸脚过去轻轻地踢了两下—— 昏昏沉沉睡着的香菱被踢醒,被捆了这么多天,每日仅有三次,每次不到一刻钟能被松绑的香菱神志已经有些混乱,她好一会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又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转机来了。她反射性的想要起身扑过来,却因为蜷缩的时间太长,又被绑着,很多地方因为血流不通而麻木,那么一扑,也不过是让自己整个人往前一扑,趴在了稻草上而已。 她连忙仰起头,满眼希望的看着崔穆辉,朝着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可以将东西拿了让你说话,但是你一定要小声些,要是让人听到了,让我娘知道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保你!”崔穆辉一脸怜悯的看着香菱,轻声道。 香菱连连点头。 崔穆辉忍着恶心,伸手将堵着香菱嘴巴的破布拿掉,轻声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崔穆辉的语气之中并没有多少发自内心的怜惜,但话里透露出来的淡淡的怜惜之意已经让提心吊胆了十来天的香菱感动得无以复加了,她眼泪横流,可怜兮兮的道:“奴婢不怕苦,奴婢只怕没有福气,不能留下这条贱命侍候表少爷。” “唉~”崔穆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要太害怕,虽然说你被算计,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让我娘起了灭口的心思,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求表少爷救救奴婢!”香菱看到崔穆辉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转机来了,听到这话,哪里还耐得住,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跪在崔穆辉跟前,道:“奴婢也是被姑……呸,是那钟雪晴想要置奴婢于死地,故意当着奴婢的面把您的身世挑破,奴婢想要退下都来不及……” 果然~崔穆辉的眼中闪过一阵杀机,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温和,和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娘让你办的事情让你遭了她的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 “为了表少爷,吃再多的苦受再多得罪奴婢也不怕!”崔穆辉的温和让香菱感动不已的同时很有心机的表着忠心,道:“奴婢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侍候少爷。” “你不用怕,我费了些心思,把船停靠在这里,又把我娘她们给支出去,可不是为了看一眼而已!”崔穆辉笑笑,温声道:“你对我忠心,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却什么都不做……” “奴婢对少爷的忠心日月可鉴!”香菱连忙道。 “我知道。”崔穆辉笑笑,道:“我只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我娘关在这里,细节却不是很清楚……我娘很是恼怒,没有心思与我细细道来。你把那天的事情一字不漏的与我说清楚,知道所有的细节,我才能想出最合适的措辞,为了你向我娘求情。” “是!”香菱点头,认真的回想了一遍之后,将那日雪晴与钟绘静的对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被关起来的这些日子,香菱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每天都会将那日的事情回忆上好几遍,口述得格外流畅,没有半点隔顿。崔穆辉的脸色越来越冰冷,眼底的杀机越来越浓…… “再后来奴婢就被押走了,没听到更多的了!”说到邱姨娘一开始就知情的时候香菱才打住,道:“钟雪晴年纪不大,却是个很有城府心机的,以奴婢对她的了解,奴婢敢肯定她掌握的信息肯定更多。” “如果不够多,又怎么可能逼得我娘不得不放弃,不得不返回呢?”崔穆辉笑笑,眼底的杀意浓烈的几乎要溢出来,道:“你说的这些我娘大多都和我说了,怎么向她求情我心里也有底了……你且再委屈一晚,明日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香菱整个脸都亮了,嘴上却假惺惺的道:“少爷~太太也是为了少爷着想,才把奴婢关押在这里的。对奴婢而言,能得少爷这番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少爷无需为了奴婢一条贱命和太太拗劲,让太太生气……” “你怎么想的我不管,但我总不能让为我办事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我娘给处置了!”崔穆辉挥挥手,道:“我先去向我娘求情,她肯网开一面最好,若是不肯……这里是汇溪镇,已经是崔家的地盘了,在这里安置个把人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他的意思是……香菱的眼睛亮了起来,崔穆辉笑笑,道:“我的小厮田喜你也是认识的,如果我和我娘闹翻了,我会让他趁人不注意带你下船,到时候,你乖乖的跟着他走就是。”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不劝 安抚好了香菱,脸色铁青、眼底满满都是杀意的崔穆辉折返回了位于二层的房间,一推房门,就看到里面显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男人,他微微一怔之后,把门关上,紧跟在他身后的田喜都被他关在了门外。 “少爷?”房里多了那么一个大活人,田喜不可能没看到,他甚至能从那惊鸿一瞥看到的青色衣衫猜出来的是谁——在返程的这段时间,这人不止一次出现,也不止一次的和崔穆辉神神秘秘的交谈。田喜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比任何人都明白何为好奇心害死猫他从来不敢好奇不敢多话。他叫着一声,不过是提醒崔穆辉他的存在,好让崔穆辉安排一下他而已! “你在外面候着,有人来的话提醒我!”崔穆辉扬声道。 “是!”田喜恭敬的应了一声,利索的退到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个位置既能眼观八方,又听不到房间里低声说话,还一开门就能看到……这是他在崔穆辉身边侍候五六年之后,找到的崔穆辉不需要他近身侍候的最佳位置。 “你这小厮不错!”关上的门被微微打开一条缝,从缝隙之中,青衣人清楚的看到田喜站立的位置,又一次夸赞道。 “你来做什么?”崔穆辉脸色不虞的看着青衣人。 “来看看崔少爷可否想好了!”青衣人呵呵笑着,道:“崔少爷方才也见过令堂关押着的那个丫鬟了,想知道的肯定也问清楚了,应该知道在下没有骗你……” “不错,你是没有骗我!”崔穆辉的脸色阴沉,道:“钟雪晴果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世秘密并以此要挟我娘,才让我娘不得不放弃的……我娘也是糊涂,她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受人威胁呢!” 崔穆辉最后一句话带了几分恨其不争,在他看来,雪晴既然知道了他们兄妹的身世,钟绘静就应该联合钟熠,让雪晴没有说出口的机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但退却还为钟雪晴保守秘密。 “令堂从来不是糊涂的,也不是心慈手软的,那般轻易地被人威胁,不过是因为就算事情暴露了,对她来说也不是灭顶之灾罢了!”青衣人呵呵冷笑,道:“说不得在令堂心里一直盼着事情暴露呢!” “你休想挑拨!对我娘来说,我们兄妹比她的命还重要,为了我们兄妹,她什么都能做!”崔穆辉咬着牙,道:“你说这些,不过是想挑拨,让我听你的话去做事罢了!” “呵呵~”青衣人冷笑两声,道:“就当在下是在挑拨吧!” “所以,你这会过来到底想做什么?”崔穆辉盯着青衣人,眼底藏了某些情绪,道:“如果是想逼我给我娘她们下毒的话,你是打错算盘了,我不会因为任何理由害她们的,哪怕是成为天下人的笑话,为千夫所指也一样。” “看来崔少爷是想好了,打定了主意了?”青衣人挑眉,道:“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没有!”崔穆辉斩钉截铁的道:“别说是你……好吧,我知道你是姑婆派来的,知道这是姑婆她们的意思,但就算是她们意思又怎样?我告诉你,哪怕是我爹他们意思,我爹他们亲临,我也只有这个回答。” “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青衣人笑了,道:“强扭的瓜不甜,崔少爷既然打定主意了,那……呵呵,在下就此别过!” 青衣人拱拱手,不再废话,转身就想离开。 “你什么意思?”崔穆辉眼底满满的都是意外和惊讶,他微微一拦,道:“什么叫就此别过?” “在下之前和崔少爷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动手,事后又有谁会来为崔少爷收拾善后……这些都是与你仔仔细细的说了两遍。” “你一直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不相信令堂会对你隐瞒事实,并以此为由拒绝。在下觉得崔少爷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愿意等,等你确定我说的话,也等到地方。” “现在,地方到了,崔少爷从那丫头嘴里验证了在下所言不虚,崔少爷也打定了主意……”青衣人微微的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颇有些玩味的笑容,道:“在下不过是个下人,是个跑腿传信的,崔少爷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在下可以为你寻来,若是需要搭把手,在下也可以视情况而为,但更多的……在下不敢勉强崔少爷,更不敢越殂代疱!” 崔穆辉咬牙,知道自己的某些意图被看穿了,也知道某些事情他不做,青衣人也不会去做。 “在下该说的早就已经说了,能做的早就已经做了,就连崔少爷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也早几天给了崔少爷,让你验过药效了,剩下的……”青衣人又刻意的顿了顿,笑笑,道:“这船离开汇溪镇之后,再停下来应该就是滨江镇了。那儿处处都是崔家的人手,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人发现在下不是真正的崔家船夫,那可就不好了。所以,在下还是趁着现在机会正好,早点离开的好。” “你……”崔穆辉深吸一口气,吐出,道:“你就这么就走了?连劝都不劝一句?” “崔少爷方才才说,你打定主意了,没有商量的余地,谁来都一样。”青衣人脸上浮起讽刺的笑容,道:“既然这样,在下何必白费功夫说讨人恨的话呢?” “你……”崔穆辉捏紧拳头,磨了磨牙,道:“事情没办成,你就走了,可想过回去怎么交差?” “这个不劳您操心!”青衣人这个时候用上了敬语显得格外的讽刺,他呵呵笑着,道:“在下来之前,主子说了,这件事情不好办,别说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婆,就算是十六爷他们勉强或者逼着您做了,也得被您恨上一辈子!” 崔穆辉咬牙,是怕被他恨一辈子吗?明明是想逼着他不得不亲自去做这件事情,事后还不能怨任何人! 青衣人非常清楚崔穆辉在想什么,无非不过是想事后推脱责任,他心里冷笑,再一次佩服设计这件事情的人,嘴上却淡淡的道:“所以,主子给的任务只是把事情说清楚、把厉害说清楚、把能派上用场的东西给您准备好,至于结果如何……在下只需要回禀就好,什么样的结果,在下都不会被责问办事不力的。” “你……” “在下嘴拙,胆小,就不劝您了,要不要改主意,您自己看着办。”青衣人笑笑,道:“在下这就去拾掇一下,如果需要在下为您善后,您知会一声就好,如果不需要……在下半夜离开,您就当在下没来过,什么事情都发生就好!” 他能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如果他真什么都不做的话,回到淄阳他怎么解释?崔穆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再试图推诿,沉声道:“我会照姑婆的交代行事……我去厨房的时候你给我打掩护!” “没问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毒鸡汤 “娘,你尝尝这个!”崔穆辉殷勤的为钟绘静盛了一碗鸡汤,夹了几块鸡肉,笑着道:“孩儿想着这些日子赶路,天天都是鱼虾,吃的整个人都是一股子鱼腥味,今儿好不容易靠了岸,怎么着都得换换口味了。所以,你们下船之后,我就让人买了只鸡回来,加上山参一起炖……你尝尝炖的可好!” “辉哥儿有心了!”钟绘静接过碗,轻轻地闻了闻,笑着说了一句“确实很香”就放到桌上。 崔穆辉眼神微微一紧,脸上仍旧笑着,又盛了一碗递给崔亚妮,笑着道:“妮儿也尝尝!” “嗯!”崔亚妮应了一声,接过碗,也闻了一下,也顺手放到桌上,笑着道:“哥哥今天怎么这么好啊,还给我和娘盛汤。” “你这是在抱怨我以前对你不好吗?”崔穆辉斜睨崔亚妮一眼,又盛了一碗,犹豫了一下,递给爱晴,淡淡的道:“表姐请用!” “谢谢表弟!”爱晴受宠若惊的接过鸡汤,学着钟绘静母女的姿势闻了闻,赞了一声之后却没敢学着她们放下。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送到嘴中,而后用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赞道:“很香很鲜……谢谢表弟!” “顺手而已!”崔穆辉淡淡的,再迟疑一下,最后又盛一碗放到自己面前,也喝了一口,笑着道:“味道还不错……娘,你不尝尝味道吗?” 钟绘静眼底闪过一丝悲意,看着已经紧张得浑身绷紧的崔穆辉,挤出一个笑,用勺子在碗里轻轻地搅了两下,淡淡的道:“养你这么大,你头一次这般孝顺殷勤,别说只是一碗鸡汤,就算是一碗毒药,娘也喝!” 钟绘静的话让原本就紧张得不得了的崔穆辉一个颤栗,刚刚放下的手也抖了起来,心里大概有些猜测的爱晴也紧张的捏紧了手上的勺子,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娘,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呢?”唯一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崔亚妮,她嗔了一句缓和气氛之后,又笑着道:“哥哥亲手给盛的鸡汤肯定格外的香!” 说完,她就干脆的端起碗来,也不用勺子,就着碗就大口的喝起了鸡汤…… “妮儿~”钟绘静大惊失色,厉喝一声就伸出手去,一把打翻了崔亚妮手上的碗,碗“哐当”一声翻落在地板上,鸡汤泼了一地…… “娘~”崔亚妮满脸不解和惊讶,看看失态的母亲,再看看溅到自己身上的鸡汤,垮了脸,不高兴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快吐出来!”钟雪晴厉喝,一脸的惊慌 “娘~”崔亚妮看看脸色铁青的钟雪晴,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猛地转头看向崔穆辉,不敢置信的道:“鸡汤里有毒?” 崔穆辉扭过头,再怎么心狠,他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虽然已经做了选择、也决定为了自己舍弃母亲和妹妹,但当这一切被捅破的时候,他依旧无法坦然面对。 “你……”不用他说一个字,崔亚妮就明白了,她倒也干脆,半点不敢耽误的就把手指伸进嘴里往喉咙掏,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催吐。但或许是太过着急,或许是方法不对,更可能是因为鸡汤已经到了腹中,掏了好几下,崔亚妮也只是一个劲的干呕,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妮儿~”钟绘静心疼的将崔亚妮搂进怀里,她脸上又是慌张又是心疼又是怨恨,她狠狠地瞪了崔穆辉一眼之后,道:“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好像没有……哎哟~”刚说完自己没哪不对,崔亚妮就痛呼一声,而后捂着胸口,痛楚难耐的道:“娘,我难受,好像有火在烧……娘~” “妮儿~”钟绘静搂紧崔亚妮,眼睛却紧紧的盯着崔穆辉,咬牙道:“辉哥儿,你在鸡汤里放了什么?” “娘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崔穆辉不敢直视钟绘静,他低着头,咬着牙,道:“我的一举一动不是都在娘的眼皮子底下的吗?我做了什么,往鸡汤里放了什么,娘能不知道吗?” “我要知道你真的在鸡汤里放了东西,我能让妮儿碰吗?”钟绘静怒斥一声,道:“到底放了什么?” “毒药,见血封喉的毒药!”崔穆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鸡汤,道:“毒性极强,服下之后,不用一刻钟便肠穿肚烂而死。” “崔穆辉,你疯了!”崔亚妮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她感受着腹中传来的如同被焚烧一般的痛楚,痛骂起来。 “我是疯了!”崔穆辉咬牙。 “你就算发疯也不能这样,妮儿是你亲妹妹,我是你娘!”钟绘静脸色铁青,眼底却只有浓浓的悲哀和怨恨,并无那种心急如焚的情绪,崔穆辉没敢看她,自然也就没有发现。 “是,你是我娘,妮儿是我亲妹妹,可是如果不是被逼无奈,别无选择的话,娘以为我愿意这样做吗?”崔穆辉的手捏得紧紧的,仍旧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鸡汤,清楚的看到一滴眼泪落进了他面前的鸡汤中,他才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他努力的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咬着牙,道:“造成现在这一切的都是娘,我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 “胡说!” “我没有胡说!”崔穆辉猛地抬起头看向钟绘静,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留了那么大的一个隐患,我能这样做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什么隐患?”崔亚妮忍着痛问了一声,而后看着钟绘静,道:“娘,我难受~” “妮儿~”钟绘静的眼泪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滴落在崔亚妮身上,而后她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抬眼看向崔穆辉身侧如寒蝉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希望所有人都忘记她的存在的爱晴,道:“你也喝了鸡汤?为什么你没事?” “我……” “你事先服了解药是不是?把解药拿出来!”钟绘静可不想听她说什么,又转向崔穆辉,道:“我知道你有解药,把解药拿出来!只要你把解药拿出来,我就可以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 “没有解药!”崔穆辉摇头,解药他当然是有的,也正如钟绘静说的,他事先给了爱晴解药——爱晴虽然是阴差阳错跟着过来的,但她现在却已经成了邱梵芝放到他身边的,也是青衣人一再要求要他保住的人,他自然不能让爱晴出事。 “没有解药她怎么会没事?”钟绘静咬牙,道:“辉哥儿,你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妮儿出事吗?她是你亲妹妹!” “娘眼睁睁的看着我把毒药放到妮儿面前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可能!”都走到这一步了,崔穆辉又怎么可能因为钟绘静两句话就拿出解药呢?他看向钟绘静,道:“毒是我下的,但逼着我走到这一步的是你!你明明对我起了疑心,可能让人盯着我,甚至还猜测到了鸡汤有毒……妮儿端起鸡汤之前,你有很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机会……妮儿死了,是我下的手,但真正害死她的是你!” “你闭嘴!”钟绘静脸上带了疯狂,心口的绞痛却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她知道崔穆辉说这些话想做什么…… “我说错了吗?”崔穆辉脸上带着疯狂,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怕死,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就应该一根白绫把自己了结了,而不是让我带着原罪,带着永远不能让世人知晓的罪恶降生到这个世上!明知道我们的身世会让我们成为千夫所指,为了稳固你的地位,为了让你有报复的依仗,你生了我不够还生下妮儿……嘴上总说我们是你的命根子,说对你来说我们比什么都重要,说你为了我们什么都肯做……你若真是为了我们好的话,就不该生下我们!” “哥,你说什么呢?”崔亚妮一脸惊惧的看着崔穆辉,显然被他疯狂狰狞的面孔吓到了,她甚至觉得腹中那种被火烧的感觉都减轻了很多。她不明白的道:“什么叫做娘不该生我们?” “妮儿,崔正林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崔穆辉叹了一口气,在青衣人给他的计划之中,在场的,除了他和爱晴一个都不能活,他也就没有了顾忌,将没在心头好几年的秘密说了出来。他看着一脸惊恐不信的崔亚妮,轻声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也该知道真相了,祖父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崔正林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兄长,他是个天阉!” “不,我不信!”崔亚妮尖叫一声,看向钟绘静,道:“娘,这不是真的,对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钟绘静冷静的看着崔穆辉,道:“是谁告诉你的?崔一鸣还是崔正林?” “三年前,我十岁生日的那天!”崔穆辉看着钟绘静,道:“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三年了~”钟绘静脸上满满的都是悲哀,三年了,她居然都没有发现,是她根本就没有她想象的重视这个儿子,还是她这个儿子比她想象的城府更深,更会做戏呢? “是啊,三年了!这三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担惊受怕,就怕那天一个不小心,自己的身世为人所知……崔家家规森严,绝对不会允许我这样会令崔家名声有损的人活在世上。你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有多辛苦吗?”崔穆辉看着钟绘静,没有掩饰自己的恨意,道:“可是你呢?不但被人以此要挟,还为要挟你的人掩饰……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又怎么可能听姑婆的意见,妮儿又怎么可能中毒?事情到这一步,都是你的错!” “我是你娘,我做什么都是为你们啊!”钟绘静的眼泪哗哗的流着,道:“你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么屈辱多么艰辛吗?我忍辱负重的活着,都是为了你们,如果不是为了能看着你们长大,看着你们成家,看着你们变成没有我护着也能活得很好的大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现在去死啊!”崔穆辉冷血的道:“我不需要你,妮儿以后也不需要你了,你可以去死了!” “辉哥儿~”钟绘静如坠冰窟,她怎么都不敢相信,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亲生儿子想的还是让自己死。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什么都能做吗?”崔穆辉已经疯魔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将自己面前的鸡汤端起来递到钟绘静面前,道:“你把这碗毒药喝了,我就信你!” 第四百一十七章 将死? 定定的看着递到面前的毒鸡汤,钟绘静笑了,笑容中带着无穷的苦涩,她轻声道:“看来今日,你是铁了心要娘死在你面前了!” 崔穆辉撇开头,没有说话,但端着鸡汤的手却也稳稳的丝毫未动,显然,他的心思被钟绘静说中了。 钟绘静带了几分疯狂的笑了起来,满脸是泪的笑着,笑得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酸,一直在一旁侍候、目睹了一切的绮罗一脸担忧,爱晴也将头深深地埋下,不敢再看,而她怀里的崔亚妮更满脸担心的拽着她的衣襟…… 笑了好一会,钟绘静才停了下来,她深深的看着她视若性命的儿子,一字一顿的道:“是谁?到底是谁让你这样做的?崔正林还是崔一鸣还是……另有其人?” 一句另有其人让崔穆辉控制不住自己的看向你钟绘静,脸上带着来不及遮掩的诧异,但嘴上却本能的否认道:“你想多了……” “看来真的是另有其人!”钟绘静盯着儿子,道:“你用不着否认,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背着我做的事情我无法全部知晓,但当着我的面你却骗不了我。” 崔穆辉知道自己的神色出卖了自己,又扭过头,不敢看钟绘静。 他掩耳盗铃的动作让钟绘静嗤笑,语气淡淡的分析道:“你是五六天前和这贱人热乎起来的,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有了些算计,一直没有真的做什么,或许是没有下定决心或许是时候未到……这么算来,这件事情至少是在六天以前就已经做出了安排的。崔一鸣父子在淄阳,他们就算及时的得到消息,就算也想做什么,也不可能这么迅速。所以,只能是另外的人!这个人是谁?” 钟绘静最后一声带了几分歇斯底里,大有崔穆辉不说,她就一跃而起,与他拼命的架势! 崔穆辉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手上端着的鸡汤却又往前递了几份,意思很明显,钟绘静想要知道答案,就把这加了料的鸡汤喝下。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真是我的好儿子啊!哈哈哈~”钟绘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笑,而后猛然停下,果决的接过碗,在崔亚妮和绮罗的惊呼声中将那已经冷却、显得油腻腻的鸡汤一口喝完,而后将碗顺手一砸,冷声道:“现在能说了吧!” 崔穆辉怔怔的看着砸成碎片的碗,钟绘静和崔亚妮如他所愿都喝下了被他亲手放了毒药的鸡汤,但是他的心里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是升起淡淡的悔意和浓浓的悲意。为了不让自己一个冲动之下拿出解药,他闭上眼,压着后悔的情绪,低声道:“是姑婆的意思!” 姑婆?心里有底的钟绘静只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她怀里的崔亚妮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而后又发现另外一件事情,她一脸疑惑,想要说话,却被第一时间发现女儿不一样的钟绘静捏了一下。崔亚妮也是极聪明的,立刻明白了钟绘静的意思,心领神会的将脸埋进钟绘静怀里……而这一切,无论是缩在那里、努力地减弱自己存在感的爱晴还是闭着眼的崔穆辉都没有看到。 “姑婆?哪个姑婆?”钟绘静的语气又惊又怒,脸上也是相似的表情,内心却毫无波动,脑子里则想起了雪晴与她挑明一切那日告诉她的秘密。她一脸不相信的道:“据我所知,崔家好几代都没有姑娘嫁到盛京了!” “那是因为娘知道的太少!”崔穆辉睁开眼,视线依旧落在一地的碎片上,道:“我口中的姑婆是祖父的一位族姐,因为某些缘故,她在丈夫去世后带着女儿到盛京定居……我是在我们出发到盛京前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祖父让我到了盛京之后便与她联系。” “在盛京这段日子,你也好你身边的田喜也罢从未单独出过门……嘶~”胃里忽如其来的一阵火烧火燎让钟绘静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脸上闪过痛楚,话也没继续说下去。 崔亚妮有些慌,想要吱声却被钟绘静死死的往怀里按下,崔穆辉脸上闪过不忍和悔意,却只是又一次撇开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钟绘静脸上带着痛楚,眼底却满满的都是失望,她缓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说话平稳些,道:“还是说她在钟家安插了人……我们钟家的时候,你和你大舅舅家的两个哥儿来往不少,田喜也没少往大房去……她可是在大房安插了人手?” “是!”崔穆辉没有否认,他原本没想过把他知道的一切说给钟绘静听,但都到这一步了,崔亚妮埋在钟绘静怀里没了动静,钟绘静估计也熬不了多久了,也不想继续隐瞒下去,让她们连死都死不明白。他低声道:“是我怀疑钟雪晴知道些什么并以此为要挟,才让你打消了原本的计划并决定离开盛京的。只是你不肯漏口风,钟雪晴嘴巴也咬得紧,我只好向她求助。” “在我们离开盛京之前,她就已经做了安排,这条船的船夫、掌舵一般都是她的人,从盛京出发的第六天就有人与我联络,和我说了很多事情,要求我在汇溪镇停靠的时候动手……” 崔穆辉说到这里顿了顿,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道:“你是一直疼我爱我护着我的娘,妮儿是从小就和我亲近、从会走路就喜欢跟在我身后的亲妹妹,我怎么忍心对你们下手……” “可是你还是下手了!”钟绘静胃里又是一阵火烧火燎,而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来的猛烈,她不但忍不住的痛呼出声还随着呼痛声咳出一口血来。 “是,我还是下手了!”崔穆辉被那一口血刺激得眼睛都红了,道:“可我也是被逼到绝境了!你知道在这之前我受了多少煎熬吗?你知道我……” “看不出来!”钟绘静冷漠的看着儿子,道:“上船的第六天有人和你联系,而你是五六天前和那个贱人亲近起来的,今天是第十四天……你不过考虑了两天就做出了决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冷酷无情,或者说不想亲自动手,一直做出一副备受煎熬的样子而已!辉哥儿,你是生的我养的,你骗得了我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身亡 钟绘静一针见血的话算是扯破了崔穆辉最后的一层遮羞布,他脸色难看的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爱晴,没有说话——她是将死之人,与她分辨出个结果又能怎样呢? 钟绘静叹口气,道:“事到如今,说那些也是无用……我且问你,你口中这姑婆在钟家安插的人是谁?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个……虽然认定服下了毒鸡汤的钟绘静绝无泄密的可能,但想到崔一鸣父子的一再交待,崔穆辉还是迟疑了,但视线却忍不住的飘向爱晴…… “到这个时候,还要瞒着我吗?”钟绘静一脸悲意的问了一声之后激烈的咳嗽起来,又是一口血随着咳嗽声喷了出来,绮罗一脸着急的跪坐到她身边,一边用帕子为她擦拭着,一边愤恨的道:“少爷,你是想让太太死都不能死个明白吗?” “我……”崔穆辉还是不肯说出口……这里明面上有爱晴,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他说的已经够多了,要是把那人的身份挑破,事情再传到父亲他们耳中…… “少爷,你……” “他不说便不说吧!”钟雪晴苦笑着叹息,却又定定的看着崔穆辉的侧脸,道:“就算你不说我能能猜到是谁……是邱梵芝,对吧!” 崔穆辉脑子里倒也闪过他不说钟绘静或许也能猜中的念头,但这不意味着钟绘静直接道破的时候他就不吃惊。他猛地转头看向钟绘静,心神激荡之余,一口血喷了出来…… “辉哥儿~”钟绘静惊呼一声,毫不犹豫的将怀里的崔亚妮推向一旁的绮罗,自己站了起来,冲向儿子。 “我……”崔穆辉也被自己吐血的事吓了一跳,想说什么,但刚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心如刀绞,疼得他整个人浑身一抽,话也说不出来了。 “辉哥儿~辉哥儿~”钟绘静方才的情绪至少有四成都是装出来的,为的不过是从崔穆辉口中套出些信息,也好和之前雪晴透露给她的相互对照,而现在则是彻底慌了,心头忽然想起了雪晴给出的那个她咬死了不相信,但却在心里留下了一根尖刺惊人推断——崔一鸣父子和邱梵芝母女为了某种目的,大可牺牲他们母子三个的推断。 “我……”崔穆辉一张口,血就涌了出来,那种心脏被人狠狠攥住而后用刀扎进去绞动的疼痛更是让他抽搐起来,就那么瘫在椅子上抽动着…… “辉哥儿~辉哥儿~”钟绘静颤抖着手抓着儿子,语不成句的叫着:“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呀……” “太太,少爷中毒了!”一系列的变故之下,崔亚妮已经全然傻了,导师班扶着她的绮罗还算冷静,道:“少爷吐出来的是乌血,中的是剧毒!” 剧毒?钟绘静一怔,电闪雷鸣之间,她想通了所有的算计,不过她这个时候却顾不得那么许多,而是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仅有的一颗药丸倒了出来,塞进崔穆辉的口中,叫道:“咽下,快咽下,这是娘之前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解毒丸,一定能解了你中的毒的。” 药丸到嘴里却又被涌出来的乌血给冲了出来,崔穆辉眼中一片死灰,他不想死但却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救了。他眼底闪过怨毒,一边吐着血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娘……报仇……” 那种疼得整个人都要缩成一团的感觉越来越轻,但崔穆辉却明白,这不过是因为他已经痛的神经都麻木了,而越来越冷的感觉更让他知道,他身上的生气正在飞快的流失,他就要死了。 这种死亡紧紧逼近的威胁反而让他的脑子从未有过的清醒和明白,他马上就明白了钟绘静不仅仅掌握了他上船之后的大多数异动,还针对自己的异常举动做了些事情……旁的不敢说,至少桌上的那鸡汤不是被他亲手下了青衣人给的毒药的那一份。 这个时候,他庆幸钟绘静的精明和谨慎,那种面对亲生骨肉都没有松懈的精明谨慎,如果不然,他们母子三个必然被人一窝端。 “辉哥儿~辉哥儿~”钟绘静悲痛欲绝的叫着,道:“你放心,无论是谁害得你,两都一定会让她给你偿命,一定会为你报仇!” “邱……邱……”崔穆辉努力的说着。 “是邱梵芝对不对?是她让人威逼你的对不对?”钟绘静点着头,补充了崔穆辉说不出来的话,道:“她是崔一鸣那族姐安排在钟家的人,是不是?” “母……母……母女!”崔穆辉知道自己说不了几句话,便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 “邱梵芝和那人是母女是不是?”钟绘静连忙接上。 崔穆辉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给钟绘静一个笑容,但他这样的结果是更多的乌血涌了出来…… “辉哥儿~”钟绘静悲恸的看着儿子,道:“娘知道了,她们是母女,当年崔一鸣之所以会为崔正林聘娶为娘的,也是因为她们。” 崔穆辉艰难的点点头,道:“私……私……私奔!” “娘明白了!”钟绘静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娘之所以不知道崔家居然有这么一位姑娘嫁到盛京,是因为邱梵芝她娘是与人私奔到盛京的。” 崔穆辉点头,眼中闪过欣慰,他没想到他和母亲居然这般的心有灵犀,母亲居然能从他那么含糊的几个字眼推断出这么多的事情,他的嘴角又动了动,带出了一个笑容,艰难的道:“对……对……对不……” “别说对不起,是娘先对不起你们兄妹的!”钟绘静一边哭着一边摇头,道:“是娘懦弱,给了你们一个不能见光的出身……是娘没有保护好你们……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 崔穆辉艰难地摇摇头,还想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最后猛烈的抽了一下,眼睛猛然瞪得老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辉哥儿~辉哥儿~”钟绘静不敢置信的叫了两声,而后颤抖着将手凑到崔穆辉鼻下,确定他没有了气息之后,悲恸的一声哀嚎:“辉哥儿~” 第四百一十九章 接连 “娘~”崔亚妮跪坐在跌坐地上的钟绘静身边,无措的叫了一声。她已经被眼前的这一连串变故惊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了,她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下午还好好的,不过是一顿饭,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钟绘静木然的看着崔亚妮,眼中只有深深地悲恸,好一会,才恢复了几分神志,对一旁关切的看着她的绮罗道:“先把她和她身边的那个绑起来,然后去看看船上有没有什么情况!” “是,太太!”绮罗应声,转向被反转的剧情惊呆,吓得不敢动弹的爱晴,在她惊恐的眼神和求饶声中,毫不留情、干脆利落的将她给绑了起来,期间,香茉想站出来护住,却被绮罗一个利落的手刀劈昏了。 “姑姑~姑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爱晴急了,连忙叫着。 “闭嘴!”钟绘静厉喝一声,她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凶戾,她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暴戾的情绪,道:“你敢再说一个字,我让人立马一刀劈了你!” 爱晴吓得缩成一团,哪里还敢吱声。 钟绘静也没有再理会她,威胁了她之后便转向脸上泛起了青黑色,睁得大大的双眼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的崔穆辉,她的眼泪潸然而下,语气坚定的道:“辉哥儿,你放心去吧,娘一定不会让你就这么就白白地死了,娘一定会让所有害了你的人都下去陪你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去,迟缓而又坚定的放到崔穆辉额头之上,轻轻的往下……在外力之下,崔穆辉终于闭上了眼! “娘~”崔亚妮心里惶恐到了极点,她心头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却又不知道能不能问,怎么开口。 “什么都别问,且等等!”钟绘静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冰霜和鲜血的气息,她冷冷的道:“等绮罗回来,确定了一切之后,娘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 “是~”崔亚妮低声应着,她从来就没有这么乖巧过。 等待的时间格外得缓慢,就在崔亚妮有那种已经等到天荒地老的感觉的时候,绮罗才再次出现,与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另外的一男一女,男的压着被捆绑起来的田喜。 这两人崔亚妮都见过,是他们从崔家出发去盛京的时候,钟绘静挑了跟着他们的,都是家中不甚起眼的粗实下人,崔亚妮一直以为钟绘静选择他们不过是无意之举,但现在看来,这两人或许和绮罗一样,都是钟绘静的心腹亲信。 “太太,这船上原本的人手不见了足足六个,这条船的管事、掌舵的、一直出面与管事打交道的那个二管事都在其中,另外三个是船上打杂的……”绮罗低声道,这条船是崔家商号下的,打理这条船的便是崔家派的管事二管事,这和所有崔家所属的船只都一样。她微微顿了顿,继续道:“剩下的人七八个都是负责行船的船工……奴婢大概的问过,他们都不是这船上原本的船工。” “那他们是什么人?”钟绘静冷静的问,经历过方才的一切,哪怕是天崩地裂她都可以冷静面对,何况只是这船上的所有人好像都不不是原班人马而已! “在管事的定好这艘船之后的第二天,原本的几个船工因为拉肚子进了医馆,船老大无法,临时雇用现在的这些船工。”绮罗低声道:“雇用的时候,船老大一再强调,说这件事情要是让雇主知道了,肯定会扣银子……知道船老大等人消失不见,他们也很慌张。” “定好这艘船的第二天啊!”钟绘静冷笑起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船老大等人不见了的?” “我们下船去镇上逛,我们下船没多久,船老大就跟着下了船,另外三个什么时候下船的没人查觉,但我们回来之前好像就不见人影了。”绮罗低声道:“掌舵的和那管事在上菜之前还有人见到,是这会才找不见人的。” 钟绘静微微点头,道:“还有呢?” “田喜交待,说船开动的第五天傍晚,有一个青衣人进了少爷的房间,和少爷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之后又不止一次的去找少爷,每次都会和少爷在房间里呆很长一段时间!”绮罗指了指进来发现崔穆辉死了,脸色就死灰一般的田喜,道:“少爷第一次见过青衣人之后,便让他在船上找那青衣人的踪迹,他不但没有找到青衣人,连一个身形、声音与那青衣人相仿的都没有找到。” 这么说来,这船上至少有七个人是邱梵芝母女安排的!钟绘静点点头,道:“还有呢?” “用膳之前,少爷让田喜去了底层船舱关押那丫头的地方,少爷的命令是让田喜把那丫头给处理干净……”绮罗看了崔穆辉一眼,继续道:“但是田喜迟了一步,在他过去之前,便有人将那丫头给处理了。” “香菱被处理了?”钟绘静皱紧眉头,而后忽然想到什么,一惊道:“快,让人到处看看,这些人必有后手!” “是,太太!”绮罗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和那两人往外走,不过,不等他们出去,就闻到了一股伴随着呼喊声的浓烟味…… “你们保护太太,我去看怎么回事!”绮罗飞快的离开,钟绘静等人紧张地等着,崔亚妮害怕的紧靠着钟绘静,而被捆在了椅子上的爱晴都顾不得钟绘静方才的威胁,呼喊着挣扎起来…… 绮罗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她一脸的心有余悸,道:“太太,底舱一处杂物间被堆放了很多泼了油的松木,就在奴婢向您回话的时候被人点燃……船上不少不容易被人留意的地方都被人泼了菜油,幸好发现得早,火焰没有蔓延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太太~”又一个下人闯了进来,不等钟绘静发问就道:“小的刚刚看到你一个人从船上跳水里去了……” “看来,那人是等着收拾善后的!”钟绘静脸色冰冷,道:“先是用毒,而后用火……看来不将我们母子三个置于死地有些人是不会死心。绮罗,交代下去,让所有人都提高警惕!” “是,太太!”绮罗点头,不敢耽搁的去了。 “娘~”崔亚妮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她拽着钟绘静的手臂,道:“这船上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机关,要不,我们先下船?” “万一防火这一招为的就是逼我们下船呢?”钟绘静摇头,道:“原地守着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太太~”又一个下人闯了进来,道:“船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二十六爷,他说是少爷写了信请他过来有要事相商。” 二十六爷?钟绘静微微一怔,崔家直系子弟众多,只有颇有些地位的才有资格排序,崔正林排行二十四,而排行第二十六的叫崔正起,与崔正林关系不错,两房来往密切。 “少爷没有写过任何信!”不等钟绘静开口,田喜就乖觉的道:“不过,少爷倒是说过今日会有人过来帮他善后。” “呵呵~”钟绘静冷笑一声,道:“你去告诉二十六爷,就说少爷忽然兴致来了,下船到镇上闲逛去了,船上只剩我和姑娘,就不请二十六爷上船了!” “是,太太!” “太太~太太~”不等那人离开,绮罗便回来了,脸上又惊又喜,道:“二十六爷前脚到,后脚便又来了一队人,把船团团围住,为首的是儒林少爷!” 崔儒林?怎么把他给惊动了?钟绘静看了看已经僵硬了的儿子,苦笑道:“我在这里守着辉哥儿,妮儿,你和绮罗一起去迎儒林少爷!” 第四百二十章 指控 崔儒林很快便来了,与他一起出现的除了他身边的护卫之外,还有眼底满是不安和仓皇却力持镇静的崔正起。 看到椅子上已经彻底僵硬了的崔穆辉的时候,崔儒林很是大吃一惊,朝着身边的人微微点头示意,不用他多说,便有一人快步上前,大概检查了一下,道:“少爷,他身中剧毒,大概在两刻钟之前咽气。” 中毒?崔儒林看着脸色苍白的跪坐在崔穆辉遗体旁的钟绘静,钟绘静眼中闪着仇恨的光芒,缓缓的挺直了腰,恭敬的道:“还请儒林少爷为妾身做主!”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崔儒林严肃的看着钟绘静,他是得了某些消息,特意赶过来的,来之前就知道这里必然会有事故发生,但眼前的这一幕依旧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看着钟绘静和默默的走过去,跪到钟绘静身边的崔亚妮,道:“不过,你是不是得先与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人,扶她们起来说话!” “不用,我自己能起身!”没有让人扶,钟绘静就站了起来,崔亚妮带了几分怯色的站在她身边,道:“这中毒身亡的是犬子崔穆辉,直系第二十六房崔正林之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毒,妾身发现他不对劲的时候,毒素已入肺腑,他只来得及说几句话,就毒发身亡!” 悲痛欲绝的钟绘静并没有失去理智,她甚至比平常更加的冷静,说话也简单明了,道:“而在那之前,他不但没有察觉自己中毒,甚至还在某些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试图毒杀妾身和小女……” “试图毒杀你?”崔儒林皱眉,视线落在钟绘静胸前的血迹上,淡淡的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某些人以他的秘密相胁,他为了自保……”钟绘静脸上满满的悲哀不是装出来的,也存了在崔儒林面前以此来博取同情的念头。她苦笑,道:“只是他也好,那些人也罢,都忘了我是他娘,是亲力亲为、一手将他带大的娘,虽然他已经很小心的掩饰了,却还是瞒不过妾身。所以,察觉到他特意让人炖的鸡汤样有异,妾身就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鸡汤换了……若非如此,少爷这会见到的就不是犬子毒发身亡而是我们母子三个都横死当场!不,妾身说错了,在儒林少爷来之前,船上被人点了火,船上不少角落都被人小心的泼了菜油。若不是妾身并没有毒发而死,下人们没有因此乱作一团的话,这会这条船就算没有被付之一炬也定然被熊熊大火包围着……” “这我就不明白了!”崔儒林看着钟绘静,道:“如果那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在崔穆辉身上下毒,显然也能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们,何必拐弯抹角,最后反倒让你察觉,逃过一劫了呢?” “或许是那些人怕都是自己动手,留下的痕迹太多,最后无法让人将怀疑的目光引到他欲嫁祸的人身上吧!”钟绘静脸色平静的道:“将我们母子三人置于死地对他们来说,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那些人是什么人?”崔儒林看着钟绘静,道:“或者说你怀疑是谁?” “崔一鸣,崔正林父子!”钟绘静毫不犹豫的便将他最怀疑的人道出,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崔儒林,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崔儒林身后侧的崔正起,咬牙切齿的道:“还有邱梵芝和她娘!” 邱梵芝?崔儒林微微皱眉,他略过这完全陌生的名字,将注意力定在另外两个人名上,道:“崔一鸣父子?据我所知,崔穆辉是崔正林的嫡子,崔一鸣的嫡孙,两人对崔穆辉极为重视……” “是!他们确实很重视辉哥儿,但他们重视辉哥儿只是因为辉哥儿是他们这一房唯一的嫡子,并不是因为辉哥儿这个人。”钟绘静脸上满满的都是嘲讽,眼睛却一直盯着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的崔正起,道:“也就是说,辉哥儿一旦与他们本身的利益起了冲突,在权衡之后,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甚至牺牲辉哥儿……譬如说现在!” “这个我就无法理解了!”崔儒林皱眉,道:“崔穆辉是崔正林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一房唯一的男丁,又怎么可能出现利益冲突呢?难道是你们在盛京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 崔儒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盯着钟绘静,试图从她的表情和眼神之中发现什么一般! “妾身母子三人在盛京这段时间,妾身足不出户,小女也鲜少出门,犬子虽然会出去走走,但都是在他的表兄的陪护下去的,就连与外人接触的机会都不多,又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钟绘静当下否认,而后又冷笑一声,道:“不过,妾身相信,如果今日我母子三人横死当场,就算起了火,这船上也一定能找出不少证据用来证明是我们在盛京与人结怨,惨遭报复,才落得惨死的结局的……二十六叔,你说可是?” 猝不及防就被点了名的崔正起眼中的仓皇之色愈浓,脸上则略显得有些夸张的带出了浓浓的惊讶,道:“嫂嫂是在问我?我可……” “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钟绘静毫不客气地打断崔正起即将出口的否认,冷笑,道:“你不就是得了信儿,过来收拾善后顺便再弄些痕迹,好让人怀疑我们母子是被盛京的什么人毒杀的吗?” 崔正起的心底叫糟,脸上却满是被人冤枉的表情,道:“嫂嫂这又是从何说起,我……” “你方才不是说辉哥儿写信邀你前来,说有要事相商吗?”钟绘静冷冷的看着崔正起,道:“辉哥儿的信呢?” “我带着呢!”崔正起一副大松一口气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却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略有些迟疑的看着崔儒林。‘ “放心,我不会把信给撕了的!”钟绘静冷笑连连,道:“因为我坚信,辉哥儿绝对没有写过什么信,这信可是证据!” 钟绘静的笃定让崔正起心里泛起了嘀咕,但事到如今却也容不得他退缩了,他上前几步,将信递给钟绘静。钟绘静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确实是崔穆辉的笔迹,她笑了,带了几分嗜血的意味,道:“儒林少爷,这确实是犬子的笔迹!” 不等崔正起松一口气,钟绘静便继续道:“犬子身边除了小厮田喜之外,并没有什么得力的亲信,而就在您来之前,田喜非常肯定的告诉妾身,犬子没有给任何人写信,包括他!” “那这封信如何解释?”崔儒林微微挑眉,一脸沉静。 “田喜虽是犬子的贴身小厮,但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片刻不离的在犬子身边侍候……所以这份信是犬子在田喜不知道的时候写的,并通过田喜都不知道的人拿给了他!”钟绘静看着崔正起,道:“犬子年仅十三,既不是惊才绝艳之人,也没有太多经历,就算崔一鸣等人想留他一命,想来也不会太相信他能把一切都处理好,何况他们对犬子并无怜悯之心。所以,如果妾身母子三人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前后中毒身亡,乘坐的船又起了火,那么就需要一个人来收拾善后,顺便‘目光如炬’的从留下来的残骸之中发现各种证据……这个人就是他!” 第四百二十一章 述说 面对钟绘静的指控,崔正起一阵苦笑,他看向崔儒林,解释道:“这信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送到我手上的,他自称是辉哥儿母子从盛京返程的时候从嫂嫂的娘家带的人。我与二十四哥一向走得近,辉哥儿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知道他信上说的要事是什么事情,但他都让人递了信了,我怎么这都得来一趟。至于嫂嫂说的善后什么的……我真的是……还请儒林少爷明察!” 崔儒林只是看了崔正起一眼,并没有与他说话,而是看着钟绘静,道:“还是我方才的那个问题,崔一鸣崔正林为何要杀你们三人?到底有何利益冲突?” “这个……”钟绘静微微迟疑了一下,而后狠狠心,道:“这虽然只是我们这一房的私事,却关乎崔家的颜面和名声,还请儒林少爷让不相干的人退到船舱外。” 崔儒林挑了挑眉,看了一下身侧的人,那人会意,很快,他身边就只剩了两个护卫,而崔正起迟疑了一下,想要跟着退下却被崔儒林身边的人给拦住了。见状,钟绘静带了恶意的看着崔正起冷笑——崔儒林这是对他起疑心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是!”钟绘静点点头,道:“崔一鸣父子之所以要杀我们母子三人,是想要掩盖一件事,崔正林是个天阉!” “你说什么?”崔儒林一怔,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到崔亚妮身上,崔正林若是天阉,那这对兄妹的父亲会是谁? 崔正起也一脸的不敢置信——他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崔正林是天阉的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他并不是那极少数知情人之一。 “儒林少爷没有听错,崔正林是个天阉!”钟绘静冷静的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没有关系一般,她近乎冷酷的从崔正林发现自己是天阉之人说起,一直说到她发现真相之后选择苟活,说到她与罗氏之间的勾心斗角,就连她怎么弄死罗氏母女的都没有隐瞒…… 钟绘静说的很详尽,让所有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的人都心底发寒,就连原本紧贴着她的崔亚妮都忍不住退开几步,而在崔儒林来之前被钟绘静亲自塞了帕子堵了嘴的爱晴更是忍不住的抖如筛糠——她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又落到了心狠手辣的钟绘静手中,真是……她甚至升起希望自己能得个痛快死法的念头。 “儒林少爷一定觉得妾身不知廉耻、毒如蛇蝎,觉得妾身但凡还有一丝廉耻之心,都应该自我了断,而不是苟活人世,让所有与妾身扯上关系的人跟着丢脸。”钟绘静漠然的道:“但哪怕是现在,妾身都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与其无声无息的死去,妾身还是会选择忍受屈辱的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为自己雪耻……如果连妾身自己都不能为自己报仇雪耻的话,还有谁能为妾身出头呢!” 身为崔家族长的嫡长子,崔儒林自然是希望钟绘静早早的自我了断,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给崔家的名声抹黑,但撇开身处的位置不谈,他却是欣赏钟绘静的韧性和狠辣的。 不过,他却不能透露出半点这种情绪,他淡淡的道:“如你这般说来,崔穆辉算是崔一鸣父子费尽心思、机关算尽才得来的,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会对崔穆辉、对你们母女起了杀心呢?” “因为他们怀疑有人知道了辉哥儿的身世,为了避免辉哥儿是身世泄露,给他们带来大麻烦,甚至令他们这一房就此消失,他们选择将我们母子三人灭口。”钟绘静冷静的道:“我们母子三个死了,崔正林只需要做出一副痛失妻儿、万念俱灰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发誓不肯再娶,就能保住他是个天阉的秘密,而为了香火传承,崔一鸣咬着牙齿再娶也不会为人所诟病,到时候,生一个出身没有问题的儿子,岂不是比辉哥儿更好?” “是谁知道了崔穆辉的身世?”崔儒林看着钟绘静,他现在最关心的只有这一点,他相信钟绘静绝对不会在崔穆辉的身世上说假话,毕竟这对她来说也是非常非常不利的。 “他们只是怀疑!”钟绘静毫不犹豫的道,在绮罗说崔儒林来了的时候,她便已经做出了在崔儒林面前挑破有些事情的决定,但是同时也做出了保住雪晴的决定,不是因为她忽然起了善心,而是她想为自己和崔亚妮留一条后路。 “怀疑谁?”崔儒林追问道。 “妾身的亲侄女,钟家三姑娘钟雪晴。” “钟三姑娘?”崔儒林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是旁人,那么哪怕只是被怀疑,他也会起杀心,但是对雪晴,对那个在清安园用才华惊艳了包括他在内的众多世家子弟的钟雪晴,他却迟疑了。 “是!”钟绘静点头,道:“妾身此次回娘家,明面上是远嫁多年,思念家人,趁着钟家大姑娘被纳娶进东宫的机会,回盛京探亲,实际上却是冲着我这名声鹊起的侄女去的,想要借着姻亲的关系,让她嫁给犬子!” “他怎么配!”崔儒林眼底闪过恼怒,雪晴让他惊艳不已的才女,别说崔穆辉还有那种根本见不得光的出身,就算没有,也没资格肖想!他恼怒道:“你们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个时候,我们都不觉得那是痴心妄想!”钟绘静语气淡淡的,道:“我嫁与崔正林这些年,崔一鸣父子为了家父和长兄的仕途顺畅做了很多事,甚至动用了家族的资源和人脉,家父能够顺利的入内阁,资质并不算上乘的长兄能身居高位,甚至连大侄女能够被指为太子侧妃,这背后都有崔家影子……” 崔儒林点点头,这个他知道,扶持钟家也算是崔家这些年在朝堂之上的主要举措之一,他上次去盛京,虽没有与钟家人有过直接接触,却也做了后续的一些扶持计划。 “我一直以为崔一鸣父子这般做是因为我,也一直认定父兄仕途顺利,钟家蒸蒸日上全靠他们,犬子也是这般认为。”钟绘静淡淡的道:“所以,我们到盛京之前想当然是认为,只要我们开口一提,钟家就会忙不迭的答应两人的婚事,哪知道一开口就遭到了拒绝。这让我们都很恼怒,决定不择手段也要定下这门亲事,只是我这侄女并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钟绘静将她回到盛京之后做的一系列的事情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她收买香菱做的那些事情……就算知道雪晴认为雪晴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崔儒林依旧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钟姑娘是怎么化解的?” “她直接找上妾身,告诉妾身若是惹急了她,她会请俞欢俞姑娘出手相助,派出安教高手直接废了辉哥儿。她说她在学舍有一帮子世家姑娘和盛京贵女做同窗,就算只有十之一二能为她撑腰,崔家就会无视这件事情。她还说,如果我放弃所有的算计,她会想法子在莹姑娘面前为犬子小女说好话,让他们因此受益……”钟绘静叹口气,道:“妾身不是心软之人,但在权衡利弊得失之后,选择了放弃。” 崔儒林点点头,觉得钟绘静选择放弃是对的,旁人他不知道,但就凭钟雪晴令人惊艳的才华,他肯定不会坐视钟绘静等人算计雪晴却什么都不做。 “但犬子不能理解妾身的做法!”钟绘静摇摇头,道:“在他看来,钟家能有今日,崔一鸣父子出的力气最大,别说只是舍一个出色的侄女给他,就算是把钟家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也不为过。” 崔儒林皱皱眉头,听着钟绘静继续道:“他心头有这种想法,加上有心之人的挑唆,最后认定了妾身那侄女之所以不愿意与他定亲是因为知道他的出身看不起他,认定妾身选择放弃是被人以此相逼。” “他一再的试探妾身,套妾身的话,妾身如实告诉他前因后果他却不相信,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没错甚至……”钟绘静苦笑连连,视线落在早已经完全僵硬的崔穆辉身上,道:“因为他的胡闹,妾身大发雷霆,第一次狠下心来打了他们兄妹一顿板子后,毫不迟疑的决定折返……现在想来,事情走到今日这一步,便是那日留下的隐患了,那日我若能再耐心些,把所有的事情一一掰开了与他好好说,他或许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被人利用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没有证据 钟绘静满是悔恨的话让崔亚妮眼眶一红,上前一步扶着她,低声道:“娘,你还有我呢!” “是啊,娘还有你呢!”钟绘静勉强挤出一个难看到了极点的笑容,道:“幸好还有你,幸好你没事,否则娘也不想活了!” “娘~”崔亚妮叫了一声,紧紧地抱着钟绘静的手臂,眼泪潸然而下,这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人生,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什么流的,是因为今日遭遇的一切还是将来要面对的困境…… “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钟绘静轻轻地拍拍她的手,看向神色没多大变化的崔儒林,道:“儒林少爷一定会为我们母女做主的。” 崔儒林嘴角微微的抽了一下,带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而后道:“你说是想将你们置于死地的是崔一鸣父子……除了你的方才说的这些,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钟绘静微微愣了愣,摇头道:“妾身没有证据,但妾身敢肯定就是他们做的,儒林少爷只要派人彻查,一定能找到证据。” “没有证据,只凭你的一面之词,我是很难下令彻查崔一鸣父子的!”崔儒林摇摇头,他很同情钟绘静,无论是崔穆辉的死还是她口中说的、她遭遇的那一切都值得同情,但这份同情并不足以让他仅凭钟绘静的这些话,就彻查崔一鸣父子。崔一鸣这一房不仅是崔家直系,还是直系之中比较有能耐、对家族贡献比较大的一房,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彻查他们是非常不妥当的。 不过,他还是准备查清楚钟绘静所说的,崔正林是天阉的事情,如果属实,为了崔家的颜面和名声,绝对要严肃处理。 “妾身可以肯定,这件事情一定是他们做的……”钟绘静一副急了眼的样子,如果崔儒林不管的话,凭她自己,不但不能为儿子报仇,还得考虑她和女儿怎么才能活下来。 “但我却认为,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崔儒林微微摇头,打断了钟绘静,反问道:“你可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钟绘静微微摇头,崔正起显然是得了信,来收拾善后的,只是到底是谁给他的信还不好说而一般,但是崔儒林……她一时半会的还真猜不出来他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巧! “两天前,盛京飞鸽传书,说在颐和渡口附近的一处宅子发现了六个被关在地窖中的人,那宅子是崔家商号船运号所有,是专供暂时停留在颐和渡口的船只管事等人休息的地方。”崔儒林淡淡的道:“你知道那六个人是什么人吗?” “六个人?”钟绘静微微一怔,立刻醒悟过来,道:“在您来之前,妾身让人查了一下这船上的人员,不见了六个人,分别是管事、掌舵的、二管事和三个打杂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他们了。” 崔儒林点头,道:“不错,就是这六个人!你还查到别的吗?” “妾身还查到,妾身如今乘坐的这艘船,在妾身定好的第二天,除了这六人之外,其他的都拉肚子进了医馆,现在船上的这些船工都是临时雇用的。为了不让我们察觉有异,他们一再强调,说这件事情要是被我们知道了会扣银子,要另外的那些人保密……”钟绘静苦笑一声,道:“若不是出了事情之后,他们几个都不见了。剩下的人慌了神,妾身或许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么早就被人设了局。” “从盛京到淄阳,就算是飞鸽传书至少也需要三天时间,你决定带着儿女返回淄阳是什么时候,这六人被人算计了而后被人顶替又是什么时候……这些你可想过?”崔儒林看着钟绘静,道:“就算崔一鸣父子手段通天,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飞鸽传书,这时间也是不够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儒林少爷才会认为这件事情不是他们做的。”钟绘静恍然,微微迟疑了一下,没有说更多的信息,而是小心的道:“那六人既然被发现并救了出来,那么,他们一定有说他们是被什么人算计并关在地窖里的吧!” “他们并不知道算计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从留下的痕迹来看,极有可能是盛京的某些权贵做的。”崔儒林有所保留的道:“所以,相比起你所猜测的,是崔一鸣父子为了掩盖秘密而杀人,我更怀疑是你们在盛京做了什么事,将人得罪狠了,让人非得杀你们泄恨。” 崔儒林的话让崔正起大松一口气,他微微迟疑了一下,满脸关切的道:“照儒林少爷这般说,那么我收到辉哥儿的信就有两个可能。第一种是辉哥儿意识到你们的处境很危险,到了汇溪镇之后,想到我常驻汇溪镇,便给我来信,希望我帮你们脱离危险。第二种则是那些算计你们的人仿着辉哥儿的笔迹,给我写信,我到的时候你们正好出事,我的出现必然干扰查证这件事情的人的视线,干扰他们的判断……嫂嫂,你还是好好的想想,你们在盛京到底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不会是别的人,就是崔一鸣父子!”钟绘静却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了,她没有理会崔正起,而是对崔儒林道:“儒林少爷,若真是因为妾身母子得罪了什么人,让人想要杀我们泄恨,有必要用这么多曲折的手段吗?从颐和渡口到汇溪镇,再顺风顺水、走得再快也得十三四天的时间,路过的水道复杂、水寇肆虐的区域也不止一个两个,如果只是为了泄恨,在那些地方下手不是更好吗?既能让妾身母子三个死无全尸,还能保证留下任何痕迹,追查到他们。” “所以,你认为颐和渡口那边发现的痕迹不过是故布迷阵,选择在这里下手,也是为了留下足够的证据,将我们的视线引向特定的目标。”崔儒林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必然会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 “是!”钟绘静点头,道:“汇溪镇必然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地方,这里虽不是崔家所属,但至少有一半是掌握在崔家的手中,妾身母子在这里出事,崔家的人必然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而后用最善长破案的人发现他们留下的不多的痕迹,而后将怀疑的目光定在他们想要嫁祸的人身上。” 怀疑的目光?嫁祸的人?崔儒林的脸色越发严峻。 “同时,这里并不是崔家的一言堂,既方便那六人在这里脱身,也有利于他们将妾身母子三人被害、幕后主使者又是谁的消息散布出去。到那个时候,无论家主是怎么想的,为了崔家的威严,为了平息安抚崔家直系旁系子弟,家族不能选择息事宁人……这个或许才是那些人最大的目的!” 也就是说,有人想用此事做文章,试图挑起崔家与盛京某些权贵甚至朝廷的争端?崔儒林深吸一口气,如果钟绘静母女也死了,在所有痕迹都指向盛京某些权贵的时候,这样的情况还真是难于避免的……只是,谁会这样做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证据?不需要 崔正起赫然,心急如焚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一个不小心透露了什么,只能一个劲地祈祷这些都是钟绘静毫无证据的臆测,祈祷钟绘静并不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 崔儒林深吸一口气,道:“如果事情如你所言,那么崔一鸣父子的嫌疑就更小了,他们是崔家人,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做那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只要有足够的好处,吃里扒外又算什么呢?”钟绘静反问一声,又朝着崔正起满是恶意的一笑,道:“而崔家这种吃里扒外的人,也不止他们父子二人!” 崔正起的心砰砰砰的差点就要从胸口跳了出来,而崔儒林则冷静的道:“但从时间上,崔一鸣父子却找不到任何有嫌疑的地方,除非他们还有同党,而这个同党不但深得他们的信任,还在盛京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儒林少爷说的没错,他们确实还有同党,一个在盛京可以盯着妾身母子一举一动的同党!”钟绘静点头,道:“您可还记得妾身方才是怎么说的?妾身说的不是崔一鸣父子意图毒杀我们母子三人,而是崔一鸣父子和邱梵芝母女。” 崔儒林微微一怔,点头,道:“不错,你确实是这样说的,但邱梵芝……这又是谁?” “她是我那长兄钟熠的妾室。”钟绘静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崔正起,崔正起正紧张地看着她,但并没有因为她挑破邱梵芝的身份而露出半点异色,显然,崔正起至少谁不知道邱梵芝的身份的。 “钟熠的妾室?”崔儒林微微一愣,眉头紧紧皱起来,道:“一个什么样的妾室能在知道那么多的秘密之后还能安安稳稳的?一个什么样的妾室能与千里之外的崔一鸣父子合谋害人?一个什么样的妾室手下能有那么多的能人,能将崔家商号下属的一艘被订出去的船不动声色的换成她的人手?” “一个身上流着崔家血脉的妾室!” 崔儒林又是微微一怔,而崔正起眼中则闪过一丝惊赫,不等他想更多,钟绘静就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邱梵芝的娘是崔一鸣的族姐,多年前与人私奔,后来定居盛京。” 崔一鸣的族姐?与人私奔?这两句话犹如两个响雷在崔儒林头顶上炸开,他被炸得脑子嗡嗡作响的同时,也飞快的锁定了一个不能说出口的人名。他猛地转身,看向一脸惊愕来不起收起来的崔正起,他冷笑起来,道:“是崔蔷,对吧?” “儒林少爷,我……我……”崔正起忍不住的往后连退好几步,明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透露了足够的信息,在站稳之后却还是垂死挣扎道:“我不知道儒林少爷说的是何人?” “我看你不像是不知道的样子!”崔儒林一脸冰冷,道:“把他拿下,立刻派人将在他汇溪镇的宅子严格搜查一遍,他平日交际往来也立刻调查清楚,务必把每一个细节都查清楚!” “是,少爷!”一直留在崔儒林身边的一个人应声而出,毫不客气的将崔正起给拿下了——崔正起眼中闪过挣扎,但终究没敢反抗……他所有的一切都系在崔家,除了束手就擒之外,他别无选择! 看着崔正起被拿下押走之后,崔儒林又转向钟绘静,慎重的道:“这些你从何而知?” “儒林少爷方才说的,时间对不上的问题,妾身也想到了,在犬子毒发之前也曾质问过他,他说漏了嘴,说了一个‘姑婆’……”钟绘静不紧不慢的将自己方才刻意省略的、崔穆辉逼她喝鸡汤时说的那些话以及崔穆辉毒发之后说的那些都说了出来,道:“妾身心里原本就有些怀疑,两相一对照,就猜到了有些事情。方才之所以不说清楚,不过是想给崔正起来一个出其不意,好诈一诈他而已……现在看来,他还真是被妾身给诈了出来!” “你心里面原本有些怀疑?你的意思是就算崔穆辉没有说漏嘴,你对邱梵芝也有了某些怀疑?”崔儒林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钟绘静,崔蔷在崔家是不能被提及的人物,崔家人和一个与她有联系的人都会将这件事情死死捂住,崔一鸣父子也不会例外。当然,如果崔正林没有任何问题,钟绘静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那么还有可能透露一二,但钟绘静不是啊! “是!”钟绘静点点头,迎着崔儒林的目光,道:“返程的这段时间,妾身将所有的事情仔仔细细的想了又想、理了一遍又一遍,发现了一件事情……妾身母子的目的若能得逞,得益最大的是邱梵芝,有雪晴这个方方面面都更出色的堂姐珠玉在前,身为钟家五姑娘的惜晴总能让人有更多的期待,而同时,被定下了亲事的雪晴也不会成为惜晴面前的挡路石。” “就因为这个?”崔儒林皱眉,他知道钟家有几姐妹的事情,甚至还在清安园见过紧跟在雪晴身边的惜晴,但这理由太没说服力了! “还有就是这个贱人!”钟绘静指着爱晴,将崔穆辉翻墙事件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道:“妾身提出要这贱人来淄阳的时候,没有安好心,而她也是一副来了就要丢了命的凄惨模样,但是就因为邱梵芝与她谈了一会儿话,她不但吗,没有了不情愿的样子,还隐隐的表现出了她定然能嫁给犬子的架势。当然,最关键的是犬子为人胁迫,决定舍弃他的亲娘亲妹妹的性命的时候,与这贱人亲近了起来。” “疑点确实很多,无怪你会怀疑她,更在崔穆辉说出一两个关键字眼的时候,把他想说的话补充完整了!”崔儒林叹口气,看了看崔穆辉,道:“你现在带着人下船,会有人安排你们的吃住,也会有人再来问话,这里的一切,包括崔穆辉的尸首也会有人处理,而崔一鸣父子那里也会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彻查清楚……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需要安静的等待!” “妾身明白!”钟绘静安静的接受崔儒林的安排,微微顿了顿,却又笑了,道:“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儒林少爷能彻查他们吗?就不怕遭人非议吗?” 崔儒林脸色微微一僵,知道钟绘静是故意的。但他的脸色很快便恢复了,道:“有些事情需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办,但是有些事情,只要有足够的怀疑就够了。至于说证据……彻查之后自然会有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处置结果 等待的日子无疑是难熬的,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不能见光的秘密又需要等待的日子更难熬,心智坚韧、有过常人不敢想象的经历的钟绘静尚好,年纪不大、又没经历过太多事情的崔亚妮和爱晴就不行了…… 是的,还有爱晴! 崔穆辉身死的当日她虽然也下了船,却并没有被安置了和钟绘静母女在一处,而是和那些需要被详细问话的人安排到了一起,由崔家擅长审讯的人连夜审问。 爱晴本不是什么聪明的人,又被吓破了胆,都不用施展什么手段,一问,她就把她知道的所有一切都交代了个底朝天。只是,她所知道的极其有限,从她这里崔家人也只能肯定邱梵芝身份不简单,在崔一鸣父子面前很有分量,很能说得上话而已,别的,并无突破。 确定她也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多少内情的棋子之后,又关了她一天,而后又问了一次话……在她被吓傻之前,崔家人将她和几个确定不知道多少内情的下人送到了钟绘静身边,而这其中有绮罗和那两个钟绘静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绝对忠于她的下人,田喜则不在其中。 爱晴被送到钟绘静身边呆了足足四天,在那日傍晚崔儒林才再一次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和几天前相比,崔儒林也瘦了不少,眼眶青黑、眼底满是血丝,显然她们倍感煎熬的这几日,崔儒林也不舒坦。 轻轻地瞟了一眼,食不知味寝不安枕的几天下来,迅速消瘦,甚至有了一种瘦骨伶仃、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感觉的两人,崔儒林很是客气的朝着钟绘静拱手行礼,道:“婶娘这几日可还安好?” 一声“婶娘”让钟绘静看似平静,实则高悬的心落了地,她苦笑一声,道:“儒林少爷给安排的,自然是哪都好,只是妾身……妾身辜负了儒林少爷的好意!” “我能理解!”崔儒林温和的道:“婶娘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又等待我们查证,定然是备受煎熬的……好在,这样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这么说来,妾身那日所说的一切,都已经彻查清楚了!”钟绘静一脸平静,道:“儒林少爷可能与妾身说说,犬子的事崔一鸣父子可曾插了一脚?” “他们拒不承认对崔穆辉起了杀心……事实上他们对崔穆辉的死表现得十分疾首痛心,并为此毫无隐瞒的将他们这些年与崔蔷母女的往来交代的清清楚楚的!”崔儒林语气淡淡的,道:“我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有没有对崔穆辉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的时候,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不会再撒谎了!” “崔蔷?”钟绘静脸上有些疑惑,她心里明白,这应该是就是邱梵芝母亲的名字了,那日崔儒林便提过一次,至于说崔穆辉的死崔一鸣父子有没有掺和……呵呵,人都死了,这已经不重要了! “邱梵芝的母亲!”崔儒林解释道,他觉得有些事情已经没有必要再对钟绘静母女和爱晴隐瞒了,反正,她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还隐瞒不过是枉做小人罢了。 他淡淡的道:“她出身嫡系,是家祖的庶妹,与直系的崔一振一母同胞。四五十年前,在崔家倒也算是千娇百宠,在上族学的时候,照拂过不少直系旁系不够出色、被人看不起的子弟,崔一鸣、崔一志均在其列!” 崔一志是崔正起的父亲,他被牵扯出来,钟绘静一点都不意外,倒是崔一振……崔一鸣父子在过去的十多年为钟家争取到非常多的资源和支持,钟绘静以前只以为钟善继钟熠善于钻营,一路升迁让崔家满意和看好,但现在看来,是崔一振起了大作用。这倒也不意外,毕竟他是前族长的庶弟,当今族长的亲叔叔,他这一房虽是直系,但他本人却是嫡系子弟。 “邱梵芝的母亲居然真是……”钟绘静摇摇头,没有纠结崔一振的事情,她知道,那是她没有资格置喙的。她更关注的是邱梵芝母女,是实话,就算有雪晴的话打底,又有崔穆辉临死前挣扎着透露出来的信息印证,但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邱梵芝的母亲会是崔家姑娘。她叹息道:“堂堂崔家姑娘,居然与人私奔,所出的女儿还与人为妾,真是……” “真是丢尽了淄阳崔家的颜面!”崔儒林接上钟绘静没有说完的话,道:“她当年私奔之后,曾祖父勃然大怒,不但将她除名,还下了追杀令,崔家任何人见之均可诛之。除此之外,因为她人缘不错,曾祖父为了避免她利用与崔家子弟的关系做什么,还下过令,严令崔家所有人、尤其是之前曾与她关系不错的族中子弟不得再与她有任何牵连,有违者,重惩不赦!” 崔儒林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崔一鸣、崔一志不但明知故犯,多年来一直与她联络,还利用家族的人脉和资源为她谋其好处,甚至与她勾结,毒害家族子弟,理当重处!至于崔一振……崔一鸣等人与崔蔷牵连在一起,他功不可没,受到的惩罚只会更重!” “这么说来,犬子确实是邱梵芝母女害死的了!”钟绘静眼中闪着痛苦之色,无论崔穆辉做了什么,都是她的儿子,崔穆辉一脸狰狞的逼着她喝那可能致命的鸡汤的时候,她心里也恨,但崔穆辉死了之后,她却只有心痛。 她伤痛难忍的道:“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妾身母子碍了她们什么了吗?让她们非得致妾身母子于死地不可?” “不是碍了她们什么,而是你们若是身死,她们就能利用这件事情得到好处!”崔儒林淡淡的解释一句,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邱梵芝母女身份这件事情,让她们心底不安,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对此,崔一鸣父子也深感后悔,后悔让崔穆辉知道太多,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后悔?他们还知道后悔!”钟绘静冷笑连连,道:“当年他们父子选中妾身,可是因为邱梵芝母女在其中牵线?” “不错!”崔儒林眼底带了一抹同情,道:“不仅当年的事情是她们母女牵的线,就连这次你们前往盛京也是她们母女一手策划,崔一振协助帮着完成的,其原因你也猜到了。对此,崔一鸣父子也极为懊悔!” “懊悔?如果没有将他们牵扯出来的话,他们会懊悔吗?他们怕只会想着怎么借此事获得更多的好处和利益!”钟绘静冷笑,又道:“他们父子丧心病狂、道德败坏,不知道家族决定怎样惩处他们?” “明面上他们已经是死人了,被丧心病狂的崔一振所害!”崔儒林看着钟绘静,道:“家族清洗这些心怀叵测的蛀虫也是需要理由的,崔穆辉撞破崔一振的秘密,为二十四房招来灾难便是明面上的理由……这个理由会让我们不能正大光明才处死他们父子,但只有这样,也才好安置你们母女。” 安置?钟绘静心里踏实了些许,而她身边的崔亚妮却还是很害怕,她紧紧地抱着钟绘静的手臂,紧张的看着崔儒林——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家族觉得她的身世有损崔家的颜面和名声,而后直接抹杀她的存在。至于说从崔儒林说的关于崔一鸣父子的事情,则被她忽略了过去。 “请儒林少爷直说!”钟绘静却很冷静,道:“无论家族决定怎样处置我们母女,我都毫无怨言、毫无异议的接受,只希望家族将来诛杀邱梵芝、崔蔷母女的时候,给妾身母女烧封信,让妾身母女在地下也能得到消息!” “娘~”钟绘静的话把听了崔儒林的话,勉强不是那么害怕的崔亚妮吓得一个哆嗦,而爱晴更是全身都在发抖——钟绘静母女都活不了,她又怎么可能有活路? “婶娘想多了!我说的是安置不是处置!”崔儒林笑笑,道:“婶娘也是为人迫害,家族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我们母女的存在就是一种罪过!”钟绘静的心越发的安稳了,但场面话却还是要说的。她郑重的道:“如果可以,妾身自然是想活着,哪怕是一辈子在家族的监控下也好,但是……还是那句话,妾身听从家族的安排。” “婶娘不用担心,家族不会对你们母女包括钟二姑娘做什么!”崔儒林和声道:“事实上,家族还会因为崔一鸣祖孙三人惨死、让家族中的一颗毒瘤现身而对你们格外优待。” 格外优待?是格外的关注,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吧!钟绘静心里透亮,却没有说话。 “格外的优待也包括设身处地的为你们考虑!”崔儒林笑笑,道:“首先就是钟二姑娘和崔亚妮的终身大事!” 她的终身大事?爱晴微微一怔之后,两眼放光,这意思是她不用死了? “钟二姑娘来淄阳原本是为了嫁进崔家的,虽然崔穆辉惨遭不幸,但重情重义的钟二姑娘一定愿意抱着他的牌位成亲,嫁进崔家!”崔儒林看着瞬间恢复了不少生气,整个人都精神许多的爱晴,温声道:“钟二姑娘,你说呢?” 爱晴当然不愿意,别说她和崔穆辉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就算有,她也不愿意抱着牌位成亲,嫁进崔家守一辈子寡。但是,她知道她没有选择,或者说她想活就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当下挤出一个苦得能拎出苦汁的笑容,道:“是的,我愿意!” “至于崔亚妮……”崔儒林微微一笑,道:“崔穆辉一死,直系第二十四房就没有子嗣,加上崔一鸣父子与家族用功,为家族牺牲了性命……家族特许崔亚妮招赘上门,其子女归为旁系!” 钟绘静和崔亚妮齐齐的呼出一口气,钟绘静更满脸感激的道:“家族怜惜,让二十四房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妾身母女感激不尽,家翁、外子和犬子泉下有知,也当欣慰!” 爱晴的乖顺和钟绘静的识趣让崔儒林很是满意,他点点头,道:“崔一鸣父子惨遭崔一振毒手,二十四房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婶娘早日回去比较好……这样,婶娘和族妹好好收拾一下,明日带着崔穆辉的棺木一道回淄阳!” “是!” 第四百二十五章 风格 这一年的重阳节,淄阳城被笼罩在一股凝重的气氛之中。 九月六日,崔家直系第二十四房的顶梁柱崔一鸣、崔正林父子在家中惨遭毒手,经查,是同为直系、在崔家直系之中身份地位能力和实力都首屈一指的崔一振所为。 崔一鸣父子之所以惨死,是因为崔一鸣之损崔穆辉意外撞见了崔一振一房某些吃里扒外、背叛家族的行径。为此,崔一振先是指使常驻汇溪镇的同党崔一志之子崔正起毒杀崔穆辉,然后火烧崔穆辉与其母其妹乘坐的船只,试图将人活活烧死并毁尸灭迹,最后还狂妄之极的在家族驻地对崔一鸣父子下毒手。 崔家族长崔恒之勃然大怒,令其嫡长子崔儒林亲自处理此事,其亲信数人一旁协助。 崔儒林雷厉风行,一日之内将崔一振一房所有人控制住,通过彻查崔一振与人的书信往来、人际关系,锁定另外八房,将这八房顶梁的男人尽数抓起,剩下的人也都被控制了行动…… 这一举动让崔家直系惶惶起来,别说平时与崔一振关系不错的,就连素日不对付的也都关心起了这件事情。 当然,他们关心的并不是崔一振此人,而是担心崔一振所有的罪名都不过是嫡系为了剪除直系之中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听招呼、某些时候甚至隐隐的威胁到嫡系的直系子弟而嫁祸给他的。他们更担心的是嫡系会将此事扩大,最后牵扯到自己。 为此,直系出身的几位崔家长老一起找上了崔恒之,几人闭门谈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几位长老不但没有站出来为直系发声,还要求直系各房主动配合嫡系的所有行动。 因为有这几位长老出面,嫡系的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到了九月十日,便基本处理干净。 又过两日,离家近两个月、一直让直系的妯娌和侄媳妇们艳羡不已的钟绘静回来了,她是一身麻衣、带着儿子的棺木回来的——这件事情证实了崔穆辉被灭口的说法! 崔家族长崔恒之怜惜她接连不幸的遭遇,不但允许未及冠也未成亲的崔穆辉入祖坟,指派了人手帮助她料理崔一鸣祖孙三人的后事,更特许二十四房仅剩的后人崔亚妮将来招赘上门,继承二十四房的香火。 就在崔恒之在崔一鸣祖孙的灵前,说出对二十四房格外宽容的话语的时候,安教设在淄阳的一处联络点有几人离开了淄阳。其中三人一路往北,那是前往盛京的方向,另外一人往西,那是往安教总坛所在的青州方向。 淄阳与越州、梧州相邻,青州则与越州、梧州、云州、潍城洛阳以及肇安郡接壤,从淄阳到青州,只需穿过越州或梧州便能抵达,而这人选择的是从梧州穿过。 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两天半,便到了龙腾山,在山下第六次换马之后,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便站到了斜靠在躺椅上,与一老者下棋的俞振霄面前,恭敬的道:“属下陈达参见少主!见过查先生!” 在龙腾山,能被所有人恭敬的尊称“査先生”的只有查钦孺老先生了。他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俞振霄则手里捏着白子,一边看着棋盘,一边淡淡的道:“回来了啊!事情办得怎么样?” “很顺利!”陈达恭恭敬敬的道,道:“崔穆辉没有察觉的入局了,钟绘静也如预想的那样对他起了疑心,在汇溪镇的时候,想牺牲母亲妹妹保全自己的崔穆辉毒发身亡,钟绘静母女则活了下来。” “这就是人心啊!”俞振霄呵呵一声冷笑,道:“崔穆辉但凡有点良知,在被人威胁的时候与其母坦诚,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了!” 与他对弈的查钦孺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好像算计人家的不是他一样! 俞振霄没有理会查钦孺,微微朝陈达挑了挑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得了信并深信不疑的崔正起带着人去船上收拾善后的时候,在码头上和同样得了信、准备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的崔儒林在码头撞到了一起……”说到这里,陈达微微顿了顿,才继续往下道:“属下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但约两个时辰之后,崔儒林控制了那艘船,开始彻查崔一鸣、崔一志等人!” 俞振霄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棋盘,嘴上则淡淡的道:“崔蔷的事情崔家旁人不一定知道,但崔儒林肯定是知情人,也肯定知道崔蔷当年私奔的真相以及影响。以他的性格,只要有那么一点怀疑,就会不遗余力的彻查……除了崔一鸣、崔一志这两房之外,他还查出那些人与崔蔷母女有联系?” “崔一振和另外七八房都被牵扯出来了!崔一振是被崔一鸣供出来的,另外的人则是在彻查崔一振之后被揪出来的。”陈达详细的道:“属下不知道崔家还有没有隐藏着别的、与司马家余孽有牵扯的,但至少目前我们所知道的,都已经被揪出来了!” “崔一振被揪出来不意外,他是崔蔷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就算没有崔一鸣的供认,崔儒林也绝对会怀疑他!”俞振霄落子,道:“拿下他,崔家那些身受家族那么多照拂不知道感恩,得了崔蔷一点点小恩小惠、为了崔蔷给他们的一点点好处就吃里扒外的也就无处遁形了……对了。崔儒林可把他的嘴巴给撬开了,然后才把人给揪出来的?”“” “不是!”陈达摇头,道:“崔一振死了,就在崔家人将他拿下之后不到两刻钟,就在众人面前毒发身亡!” “崔一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最清楚,知道事情败露他只有死路一条,与其被严刑拷打,还不如自己寻个痛快……他一定是在崔一鸣等人身边安插了眼线,发现不对劲就早早的服了毒药,在时间到之前没有出事他会服下解药,相反,那就任由毒药发作。”俞振霄笑了起来,道:“崔儒林终究还是年少不经事了点,经验不足,换成我,拿下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他来了全套的检查,就算是不能将他的小命抢回来,也要让他一时半刻不能毒发,拖着他多受些罪!” “除了你,有几个将将及冠或者还未及冠的会有那么多的心眼子,老辣狠毒得让人瞠目?”陈达没说话,俞振霄对面的查钦孺便来了一句,道:“崔儒林已经非常不错了,依老朽眼光,八大世家的这几位嫡系嫡长子之中,他算是非常出色的。” “还行吧,至少还算让人看得顺眼!”俞振霄呵呵一笑,又道:“崔儒林这次倒是干了件漂亮的事,有此事打底,他以后的路会更加的顺畅,崔家那些老头子也能少些闲话说!” 查钦孺点点头,道:“崔儒林这件事情上干得不错,崔恒之以后必然还会把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委派给他。长此以往,他将来子承父位的时候,也就能实至名归了。” 俞振霄点点头,虽说八大世家最重视嫡长传承,有作为的嫡长子和庸庸碌碌的嫡长子都有可能成为族长,但这族长与族长的区别可是不小。八大世家的族长被长老们架空的有,实至名归的也有,谁都想当后者,但却也不是谁都能当成的……这也是看似地位非常牢固的崔儒林等人半点都不敢懈怠的原因。 “这一次,你算是帮了崔儒林的大忙了!”查钦孺玩味的看着俞振霄,道:“只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啊!” 第四百二十六章 并非善类 “不像我的风格?”俞振霄微微挑眉,迎着查钦孺戏谑的眼神,明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却还是问道:“先生说说,我是什么风格?” “你不就是无利不起早的风格吗?”查钦孺还真没与他客气,道:“这件事的办事风格倒是像你,把人给算计了,自己还片叶不沾身,任谁都怀疑不到你这一点尤其像。但是,崔一振等人与崔蔷、与司马家余孽有勾连的事情是你好不容易才查到的,查到之后更费了极大的心思和功夫盯梢,就这么就揭开、一点好处都没有要……老朽认识你这小子这么些年,可从来没见你小子做过亏本买卖,这算是头一次!” “这也不算是亏本的买卖!”俞振霄笑,道:“我们和司马家余孽那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崔一振等人明面上是与崔蔷这个早年私奔被除族的崔家女有勾连,但实际上呢?这些人冒着风险与崔蔷牵扯在一起,更重要的还是因为司马家。” “现在,司马家在安教的连番打压之下,不敢冒头,但总会有冒头的那一天,而等到那一天,崔一振等人必然会给司马家助力……帮司马家,就等于与我们作对。就冲这一点,我就得在那日来临之前把这些隐患给清除了。” “现在,我们不过是费了些心思,用区区数人做了一个局,就兵不刃血的把这些隐患给清理了……这是亏本买卖吗?” “这么算是不亏,但是好处呢?你小子不是总说,没得好处就算亏本的吗?”查钦孺看着振振有词的俞振霄,直接的道:“想要不费一兵一卒把崔一振等人清理的法子多的是,制造一点事故,制造一点疑点,将疑点放大之后卖给崔儒林……老朽相信,崔儒林一定愿意花大价钱的。” 陈达在一旁连连点头,他常年在淄阳,崔家家底有多厚未必清楚,但至少明白崔家底蕴深厚,知道将崔一振等人的信息卖给崔恒之父子,能得到多少好处。 俞振霄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呵呵,道:“先生想的倒是不错,但这件事情对崔家来说是家丑。这家丑不可外扬,崔家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崔家的家丑。把消息卖给崔儒林倒是简单,但若是因为这个,让崔儒林惦记上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你想,你能想出一百个法子,把消息买给崔家、得到莫大的好处,还不被崔家怀疑。”查钦孺白了他一眼,但他也知道,俞振霄太过油滑,不想说的话,就算绕上一整天也不一定能绕出来。他干脆撇开俞振霄,看着陈达,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手笔?” “先生,这……”陈达一脸难色,他非常尊敬查钦孺,但他更忠于俞振霄,没有俞振霄发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不想说是吧?”查钦孺看着陈达,笑了,道:“不想说便不说吧,反正你这脸色至少让我确定,这件事情确确实实不是这小子的手笔,至少,不全是这小子的手笔!” 俞振霄略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对陈达道:“你这几日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的休整休整,昨儿斐林还说想爹了,你就留总坛好好地陪他几日。” “是,少主!”陈达一脸感激的道,俞振霄口中的斐林是他的长子陈斐林,今年九岁,他和妻子被派往淄阳的时候,把长子给留了下来。 这不是安教的教规或者什么人立下的规矩,完全就是这些被外派的人自发的一种行为——俞振霄建教之后,一直强调安教底子薄,得大力培养属于安教自己的班底。因为这个,哪怕是在安教最困难的时期,龙腾山都开设文武学堂。 数年下来,龙腾山的文武学堂越办越好。留在龙腾山的,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你想学,都能到学堂去找到合适的师傅。传授武功的、教授四书五经的、传授医术的……除了诸如查钦孺这样的正经的师傅,还有那种有独门绝技,自己的子侄又没有兴趣或者天分,后继无人又不甘心自己的绝技失传的也会在安教之中挑选愿意学又有天分的弟子…… 这种情况下,有了儿女,儿女还不是那种三岁的奶娃娃的,都会选择将孩子留在龙腾山,学一身本事比呆在父母身边更重要。 为此,俞振霄还特意安排了学舍,安排了专人负责各个年龄段的孩子的衣食住行……他这一举措,让龙腾山多了更多被父母落下的孩子。 看着陈达略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查钦孺瞪眼,道:“这个陈达~不过是问他一件事情而已,至于这样吗?老夫是吃人的老虎吗?” “在他看来,先生有些时候或许比老虎还要可怕!”俞振霄笑了,看着气得连自称都变了的查钦孺,道:“至少,面对猛虎,他就算是手无寸铁也有一拼之力,但面对先生,他除了躲远些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你这小子!”查钦孺瞪了他一大眼,带了几分老小孩的忿忿,道:“你以为你们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是闵月等人保护的那个让你心仪的姑娘,对吧?” “先生目光如炬!”俞振霄伸出大拇指,道:“我就知道,哪怕我什么都不说,先生也能猜出来。” “你用不着恭维我!”查钦孺没好气的道:“老夫要真的目光如炬的话,也不会这么长时间,将盛京上百个闺秀扒拉了一个遍,都没有将让你一见倾心的那姑娘给找出来!有的时候,老夫真的很怀疑有没有这个人!” “这个先生不用怀疑!”俞振霄笑了,道:“我还不至于编造这么一个人出来欺骗你和父亲。” “以前老夫是真的不相信,可现在,你都把闵月等人留在盛京供人差遣了,老夫又怎能不信。”查钦孺叹口气,道:“我真后悔当初让你去盛京拜访冯格放那老家伙,若没有那回事,你不会突然多出那么一个令你一见钟情的姑娘,若没有这么一个人,你也不会拒绝教主……” “不,先生错了!”俞振霄打断查钦孺,没让他把话说完,道:“就算我如今依旧没有心仪之人,我也会拒绝父亲。对我来说,她只是妹妹,也只能是妹妹,我愿意在我的有生之年一直给她当靠山,在我的有生之年一直照顾她,但只能是以兄长的身份。这一点,我很早之前便已确定!” “你……好吧,这个暂且撇开不谈。”查钦孺很是无奈,叹口气,道:“我们来说说这个让你心仪的姑娘……如果崔家这桩事情真是她一手策划,你不过是结合你所掌握的更多的信息查缺补漏的话,那么这姑娘……她并非善类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思念 并非善类?俞振霄先是微微一怔,很快便笑了起来,他还真不能说查钦孺说错了,就查钦孺的目光和标准来看,雪晴还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女子。 他笑笑,反问道:“先生不觉得像我这样唯利是图,一身铜臭,张口闭口都是利用好处的俗人,理当配一个并非善类的女子吗?” “你又胡说什么!”查钦孺瞪了他一眼,早十年,查钦孺肯定看不上俞振霄这样的,张口闭口的就说自己是个俗人,最爱的就是阿堵物,什么事情都能当做买卖来做,都要看到利益好处……但是,现在,查钦孺却怎么看都觉得俞振霄是那么的完美。 自称俗人不过是不屑于自命清高、附庸风雅,钻钱眼里面是为了他身后数万需要仰仗他才能安居乐业的安教教众和数十万青州百姓。他爱钱却不贪财,银钱到了他的手里,从来都是捂不热乎就花出去了,变成了房子,变成了以龙腾山为中心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变成了青州城内一个个医馆、学堂和暂居所…… 至于说什么事情都能当成买卖来做,都要看得到利益好处才出手……世人又有谁不是这样的呢?只不过世人大多虚伪,明明是急功好利之人,图的是利益好处,却总要打一个急公好义的幌子而已! 俞振霄要真是他自嘲的,只看得见利益、恨不得钻钱眼里的俗人的话,他能得到安教那么多教众的尊敬,青州那么多百姓的爱戴,能让大燕最顶级的几个世家奉为座上宾吗? “我可没有胡说!”俞振霄呵呵一笑,却又反问道:“不知道在先生眼中,什么样的女子才是好姑娘?” 这是俞振霄第一次没有回避的与查钦孺谈这个问题,查钦孺先是微微一怔,沉吟片刻之后,道:“女子当贞静、淑娴、恭顺、良善……好吧,那是对寻常人家女子的要求,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以不用这般,但良善起码得有吧!阴险狠毒、机关算计的,娶进门之后,你能安枕吗?” “阴险狠毒且不说,但机关算计有什么不好?”俞振霄故意道:“起码这样的女子不会犯蠢,不会因为一点点不如意,被人随意挑唆,就昏头昏脑的被人利用!” 查钦孺脸色讪讪的,知道俞振霄话里暗指的人是俞欢,四年前,俞欢在某些人的巧言令色之下,明里暗里支持那些人设立所谓的分坛…… “她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查钦孺说着自己都觉得心虚的话,但在看到俞振霄脸上的表情之后,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她年纪还小……好吧,她现在是不算小了,可四年前她才十一岁,真就只是个半大孩子,被人蛊惑挑唆之后犯错,也很正常!” “是很正常,所以我也只是将她送去崔家族学,将她和那些总想利用她的人隔开,也让她多交些朋友,开阔一下眼界,免得养成了傻子。”俞振霄附和一句,又道:“可惜这四年并没有让她真的变聪明,她依旧还是分不清亲疏远近……今年她依旧将配给的凝香丸给了某些人。” “那个……她只是心软,毕竟那些人不但失去了家中的顶梁柱,还被驱逐出了青州……”查钦孺叹息一声,道:“那其中有不少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唉~她也有她的难处和苦恼。” “有的时候,心软是致命的!”俞振霄淡淡的道:“自从凝香丸研制出来之后,她每年有五瓶的配额,而她自己服用的极少,用在交际往来上的也不多,大多数被她给了那些人,而后让那些人高价卖了出去,得来的银钱……我以前也以为那些银钱被他们用来养家糊口了,但这次才知道,那些钱以前几乎都没有动用过。” “什么意思?”查钦孺瞪大了眼睛,心中有了不妙的猜测。 “我此次从盛京返回,一路上遇到了三起劫杀,其中一起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天诛楼的最厉害的三个杀手同时出手……”俞振霄嘲讽的笑笑,道:“他们当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们却告诉了我一个消息,说雇用他们的人付了天诛楼整整二十万两银子和两瓶凝香丸!” “这……”查钦孺开了个头,就打住了,颇有些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意外,好一会,他才叹气,道:“这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要不然天诛楼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把雇主是谁的信息给修漏了。” “挑拨离间是肯定的!”俞振霄点点头,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就算是天诛楼最厉害的杀手,也未必会知道雇主的信息。他淡淡的道:“但是,这件事情本身未必是假的。” 查钦孺又叹气,道:“俞欢肯定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她……” “我知道,她肯定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也知道,她若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话,绝对不会将凝香丸就那么就拿给了那些人,但是……”俞振霄摇摇头,道:“人不聪明不是什么大错,心肠软也不是什么缺点,但两者加在一起……” “所以,你之所以会对那位姑娘一见钟情,是因为她足够聪明也足够心狠手辣吗?”查钦孺心里叹息一声,反问了一句,岔开关于俞欢的话题。 “不,她是怎么样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那个让我倾心的人!”俞振霄笑了,目光灼灼的看着查钦孺,道:“所以,她所有的一切优点缺点我都全盘接受。” “你……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查钦孺无奈的摇头,道:“你的身份容不得你任性!” “先生,你错了!”俞振霄看着查钦孺,道:“你觉得我这些年殚精竭思,努力的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安教?为了青州百姓?为了天下?不,先生!我是个俗人,我这些年这般努力只为了想任性的时候可以任性,不受任何钳制!” “你……”查钦孺叹息,无奈的摇头。 “先生为何叹气?难道这么多年努力,还不足以让我任性一番吗?”俞振霄反问一句,又笑道:“如果还不够的话,我更努力些就是!” 更努力些?你现在这样有些人都快被你逼得狗急跳墙了,更努力的话……查钦孺无语的摇头,但很快又便笑了起来,道:“你是该更努力些,老夫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没做什么,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还贪心不足的……你努力一把,把他们彻底按死,老夫等人自然也不会剃头担子一头热的想要撮合你们了!” “那个啊,还需要从长计议!”俞振霄知道查钦孺说的是谁,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掩住了眼中的精光,道:“他还有大用处……先生也别总是认为他们什么都没做,安教有今日,他们的功劳大着呢!” 查钦孺嗤了一声,功劳大?呵呵,他是老了,可还没有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俞振霄说的是实话,但查钦孺信不信他就不管了,他看着查钦孺,道:“我知道叔伯们都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先生德高望重,就劳先生安抚他们一二,让他们别太着急了。” “他们能不着急吗?”查钦孺给了俞振霄一个大白眼,道:“我来这儿探话,就是因为他们着急,就怕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时眼瞎,找了个不合适的来……这不是没有前车之鉴的!” “前车之鉴?谁知道那是不是被人阴谋算计了的?”俞振霄冷哼一声,道:“先生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不过,崔家的事情还请先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怕有心之人知道了,会顺着某些蛛丝马迹,找到她,而后用她来要挟我!” “稍微透露一点,却又不能透露太多……这个度可不好掌握,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查钦孺呵呵笑着,道:“没有好处,老夫可不干!” 看着佯装出一脸市侩模样的查钦孺,俞振霄无奈的摇头,道:“敬王府那边有进展了!” “什么?”查钦孺立刻坐直了身子,盯着俞振霄。 “安插进敬王府的那两丫头前些日子动了动,靠目标更近了些。”俞振霄看着查钦孺道:“虽然还不知道她们能走到那一步,又能查到些什么,但终究是有了突破。” 查钦孺沉默半饷,道:“让她们以自身的安全为重,不要为了陈年旧事,把自己给搭进去!” “我会告诉她们的!” “至于你……你想让人知道些什么,与我说说吧!”查钦孺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认命的味道。 “很简单……”俞振霄淡淡的将想通过查钦孺的嘴巴透露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道:“就这些,更多的就没有必要了。” “这些……”查钦孺挑眉,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 “那行吧!”查钦孺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起身,道:“在你这里也呆大半天了,老朽这把老骨头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看着查钦孺腿脚灵便的离开,俞振霄笑笑,起身,在书架上某处动了动,书架灵活的滑到一边,露出一间密室来。 虽是密室却并不阴暗,俞振霄走进密室,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副画——这是一幅仕女图,但图中的仕女却只是一个背影,她站在一个菩提树下,看动作仿佛是在祈祷一般。 俞振霄就这么看着自己亲手画的画,一动不动的看着,整个人仿佛痴了一般,好一会,才低喃道:“你听到了吧,先生说你并非善类……我觉得先生说的没错,你还真不是你自己口中那善良得连踩了一只蚂蚁都会内疚不安的样子,反而更像……我想你了!你在做什么?闵月说你如今在努力的试着对我好些……” 第四百二十八章 忧心 远在盛京的雪晴自然不知道有个人对着一幅只有一个背影的画像说想她,她这会正在沁园的书房里,将自己亲手泡的茶递给一脸忧心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她进来都不曾察觉的钟珥,笑着道:“爹,喝杯茶,看看女儿泡茶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嗯!”钟珥本能的接过茶,喝了一口之后才回过神来,看着一脸笑盈盈的女儿,道:“囡囡,你怎么来了?你这会不是应该在青舍的吗?” “已经下学了!”雪晴笑着,知道钟珥这是发呆发得连时间过了多久都不知道了。她一脸关心的道:“爹爹今日可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囡囡为什么会这么问?”钟珥勉强笑笑,道:“可是松烟说了什么了吗?” “嗯!”雪晴点点头,道:“他说爹爹今儿下午去了一趟仁里坊,出来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回来之后更把自己关在了书房……爹爹,能和女儿说说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钟珥有些迟疑,虽然他心里明白雪晴有的时候甚至比他们夫妻看问题更通透,但身为父亲,就算明白这些,也依旧不希望女儿为这些事情而苦恼。 “爹爹,和女儿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雪晴娇嗔一声,又道:“还是说,你要等娘回来之后,我们坐下来一起谈?” 雪晴的话让钟珥微微一滞,无奈的道:“你只是在吓唬爹爹吗?” “不,我只是说话直接了点而已!”雪晴摇头,道:“娘是最了解爹爹的人,爹爹有什么不对劲,娘一定能察觉……” “好吧,我和你说就是!”钟珥无奈的道:“我今儿下午没有什么差事,就没有在翰林院发呆,而是去了仁里坊。” “爹爹去看宅子了?”雪晴挑眉,今上赏赐的那座宅子就在仁里坊。赏赐是月初的事情,但户部将宅子交到钟珥手里却是五天前的事情。她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宅子应该没什么……爹爹可是在那里遇上了什么人?” 也无怪雪晴会这般猜测,交接宅子的当天,钟珥就在负责此事的小管事的陪同下把宅子看了一遍,而后回来告诉她们母女,说宅子很大,说是三进,却比寻常三进的宅子大了不少,甚至比面积稍微小点的四进还要大。尤其让他满意的是那宅子不但有个独立的小花园,还有一个独立的带绣楼的院子,前者可以供沈月绮母女多养些花草,后者正好可以给雪晴当做闺房。 听了他的话,无论是沈月绮还是雪晴都恨不得立马过去看一看——这可是当今圣上所赐的,就算钟善继夫妻现在都还不曾松口,说让他们不要辜负圣恩,好好地拾掇拾掇搬过去的话,端氏甚至还哭闹了一场,说钟珥忤逆不孝,说如果不是他在圣前说了什么,当今又怎么可能赐什么宅子。可是,现在没有你松口不代表他们会一直嘴硬下去,说不得什么时候他们就嘴硬不了。等到那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就能拾掇拾掇搬过去了。那里将来有一天会成为只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家,不好好的去看一看,好好的规整规整怎么行? 是钟珥把她们给拦住了,说这宅子已经收归户部好些年,这些年来户部也就派了个老苍头守门,定期打扫一二,以免长久没有人气变得破败不堪。这多年没有住人,人气不旺的宅子,无论曾经有多么的好,都会有些破落的沧桑,尤其是庭院的之中,虽没有到草长得比人高、处处蛇虫出没的地步,但好不了多少,不好好的人清理一下,钟珥还真怕吓到母女俩。 钟珥一边拦住兴致高昂的妻女,不让她过去,一边则把张成给叫了过来,让他带着人里里外外、好好的打扫清理一番,不求焕然一新,但起码要看起来清清爽爽,让沈月绮母女看了之后能有个不错的印象。 张成是个做事认真麻利的,五天时间足以让他带着人把那宅子清理好,虽然不能达到搬进去住的程度,但肯定能打扫得屋里廊下看不到尘埃,花园庭院看不到枯枝败叶和杂草。 既然张成不会有问题,那么应该就是人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钟珥笑笑,笑意却没有到眼底,道:“我今儿过去的时候,遇上了户部郎中卫胡星,他与我说了那宅子的一些事情。” 雪晴没有说话,只是偏着头看着钟珥,一脸的认真。 “那宅子是三年前收回来的,之前住的是附近的永善郡郡守,而在那之前住的是如今工部侍郎段大人一家,段大人是在升迁之后,搬出那座宅子的。”钟珥看着雪晴,道:“除了这两位之外,那座宅子曾经住进去的,都是深得圣心、前景可期的。” “这么说来,那宅子之所以空了三年之久,是因为太好了,让圣上都舍不得随意的赏赐出去了……”雪晴想了想,笑了,道:“难怪我最近这般清净!” 钟珥微微一怔,不明白雪晴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雪晴笑笑,道:“一会再说这个,还是说爹爹吧!爹爹可是因为胡郎中的这些话感到不安了?” “是!”钟珥没有否认,他点头苦笑,道:“如今不少人都说爹爹是新贵,是圣前的红人,翰林院也不乏来与我套近乎,想打听我怎么就能入了圣上的眼……之前各种说法就已经很多了,再来这一出……” “囡囡,我非常想出头,想在圣前至少有那么一点点份量,只有这样,我才能护住你和你娘,至少保证你们在这家里不会再因为我不争气被人轻视和欺负……但那至少得是我努力之后的结果。” “我一进翰林院就得到了格外的照顾,入了圣上的眼,还能说是因为刑大人父子的照顾,是冯伯父的提点关照,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色色出众、让盛京贵女都扬眉吐气的女儿,但是让圣上另眼相看到这种地步……我心慌得厉害!!”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让圣上如此另眼相看,自然要承担起这另眼相看的责任。”钟珥看着雪晴,道:“我不知道这份看重需要我付出什么,如果只是我倒也无所谓,但是现在你和你娘都被牵扯了进来……囡囡,那是我无法承受的。” 雪晴很能理解钟珥的忧心,但是……她看着钟珥,直接问道:“那么,爹爹是想拒绝圣上的另眼相看和赏赐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伸头缩头 钟珥微微一怔,而后苦笑起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除了接受之外,有谁能拒绝呢?当然,这世上定然有人可以毫无畏惧的拒绝,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爹爹既然有这样的明悟,又何必为此苦恼呢?”雪晴只差没说钟珥杞人忧天了,道:“再说,爹爹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圣上如此盛宠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慕容梦玲姑娘和一直隐身其后的殷神医吧!”钟珥这话随时问句,却说得十分肯定,道:“谭太医几次前来为你娘问诊,与其说是圣上关爱臣子,不如说是圣上想看看殷神医和慕容姑娘有多少本事,能不能真的将你娘的身体调理好……我也是!” “爹爹想的正是我想的!”雪晴微微一笑,道:“如果女儿没有猜错的话,圣上龙体欠安肯定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可他不但不能大张旗鼓的广求名医,还得做出他圣体康健、春秋鼎盛的假相来让朝臣安心、百姓安心,某些人则不得不摄于威势,老实蛰伏。但是,暗地里圣上定然会派人四处寻访名医……” 雪晴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道:“或许就是这种情况下,寻访到了殷神医。” 钟珥点点头,却不知道雪晴方才顿那么一下,是把自己到了嘴边的说辞给改了,比起她说出口的,裕正帝让人寻访到殷神医的可能,她更趋向俞振霄与慕容家联手,主动与裕正帝搭上猜想……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殷神医没有正大光明的进京、进宫为圣上诊治,不但借着慕容梦玲为他打掩护,还需要为某些人诊治而后以此来证明他的能耐。爹爹就是那个用来证明殷神医本事的患者,至于娘……”雪晴说到这里又微微顿了顿,道:“她的病症对应的或许是皇后娘娘!” 钟珥微微一惊,但立马就明白了雪晴的意思,道:“你是想说,皇后娘娘之所以只生了太子一人,也是被人算计了?” “不止!”雪晴看着钟珥,道:“除了太子之外,宫里还有三位皇子六位公主,但无一例外的是除了太子,这几位皇子皇女都天生体弱,常年用药养着还三天两头的病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熬不住……这也是外界甚少有这几位消息的重要原因。如果只是皇后娘娘被人算计,又怎么可能有这种情况。” 钟珥倒吸一口冷气,裕正帝还有几位皇子皇女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因为皇后的缘故,那几位皇子皇女不能冒头,外界自然也就没有他们的消息,哪知道…… 他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谭太医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却还来的那么勤那么巧……”雪晴笑笑,道:“女儿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偶然,也不相信有那么多热心的好人,所以就打听了一下宫里的情况。邢姐姐即将成为太子妃,杨姐姐则是圣上的亲侄女,对宫里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钟珥叹口气,女儿真的是比他们做父母的都敏锐太多太多…… “圣上这种情况,说子嗣艰难过了些,只能说子嗣不丰,但除了太子之外,个个都病歪歪的,要说没有猫腻,谁信?”雪晴冷笑连连,道:“还有太子……他是什么样的,爹爹现在应该很清楚了,而他是太后亲手带大的,直到三年前,给封为太子之后,才迁进东宫,离太后远了。” 不成器的太子,用药养着、三年两头就要病倒的三个皇子,看似春秋鼎盛却不知道有没有暗疾的当今……钟珥再次倒吸冷气,道:“这是太后和敬王府的阴谋算计吧!”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雪晴反问一声,又凉凉的道:“这些,连女儿都能看得出来,圣上又怎么会不清楚,又怎么可能由着他们算计,说不得……呵呵,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雪晴不期然的想起了前世杨禹枢父子在太后的里应外合下逼宫的事情……曾经只觉得他们父子胆大包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现在……谁知道是裕正帝故意示弱纵容了他们那么做,还是裕正帝逼着他们破釜沉舟、拼死一搏的? 钟珥沉默了好一会,叹气,道:“所以,圣上赐宅与我,就是担心我们继续留在家中,再被人算计,影响了殷神医和慕容姑娘的治疗和调养,进而影响了对他们两位医术的判断。” “或许还不止!”雪晴看着钟珥,道:“女儿怀疑,等到你和娘身体痊愈,与常人无异之后,圣上甚至皇后娘娘有可能到仁里坊,让殷神医和慕容姐姐为他们诊脉!” “这不可能吧!”钟珥瞪大了眼睛,为女儿的大胆推测而咋舌不已!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雪晴倒是很淡定,道:“宫里太后的眼线实在太多!爹爹,你应该知道,三年前,后宫一直是由太后掌管的,直到三年前才把宫务交给了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接管宫务这三年来,不止一次的巧立名目、遣散宫女和女官……你为什么?无非不过是你想借此打掉太后娘娘的耳目。只是,太后娘娘掌管宫务几十年,不知道在宫里安插了多少耳目,岂是皇后娘娘区区三年时间就能清理干净的?何况,皇后娘娘就算把整个后宫的女官和宫女都换了。但内侍呢?内侍可没有年纪大了,遣散出宫成家的说法啊!” “你说的有道理!”钟珥苦笑,道:“我忽然觉得,你祖父反对,祖母那么一闹,也不见得是坏事了。” “但也拖延不了多久!”雪晴笑笑,道:“圣上既然起了这么心思,就不会容许任何人阻挠,现在是宅子还需要好好收拾,等到宅子收拾好了,可以搬过去了……爹爹,你信不信,圣上一定会敲打某些人,就像某些人利用今日这位卫郎中来敲打你一样!” “你的意思是……”钟珥话没说完,就打住,苦笑道:“这事情不像是你祖父做的,但像是你大伯的手笔!他这几日没少拉着我说这说那,想让我打消搬家的念头。囡囡,你说这宅子我们要不要赶紧收拾出来?” “尽快收拾吧!”雪晴笑笑,道:“能在年前收拾好,搬过去过一个只有我们的年最好!” “可搬过去之后,各种事情定然接踵而至!”钟珥叹气,他敢肯定,搬过去之后他们也一样不得轻松。 “不搬过去,麻烦也未必会少!”雪晴犹豫了一下,道:“爹爹可还记得敬王世子在青舍胡说一气的事情?” “当然记得!但他不是被你们呛了一顿之后就消停了吗?”钟珥怎么可能忘记那件事情,虽然那日之后,杨禹枢就没有了任何小动作。 “是啊,他是消停了!”雪晴笑了笑,道:“可是爹爹不觉得奇怪吗?就这件事情,敬王府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就连太后娘娘都牵扯了进来,爹爹觉得他能因为在女儿这里碰壁,又被拓跋慧茹毫不客气的撕下脸皮就打退堂鼓吗?” “当然不会!” “我也觉得不会,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继续出招。”雪晴笑笑,道:“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天,我之前还挺纳闷的,但是现在……我想他或许是圣上赐宅,赏赐的还是这么好的宅子的事情让他们决定观望一二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圣上表现得对我格外器重,有可能让他退堂鼓?”钟珥眼睛一亮,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是早点搬过去的好。 “有这种可能!”雪晴说着自己一点都不相信的谎话,却又笑着道:“就算不能也不怕,爹爹成了御前的红人,女儿骄纵些,不客气的直接怼人,底气也足,你说呢?” “是这个理!”钟珥点点头,一横心,道:“不管那么多了,等到沐休的时候,我带你和你娘过去好好看看,什么地方需要修葺或者推倒了重建尽快拿出一个章程,然后让张成加紧去办。争取在年前,我们能搬进新家!” “搬新家?”沈月绮推门进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她一脸惊喜的道:“什么时候能搬新家?” 第四百三十章 沈家消息 “等父亲母亲松口之后,我们就搬!”钟珥一脸无奈,心里叹息一声,笑着问道:“怎么耽搁到现在才回来?可是哪里的账目不对?” 钟珥最后一句话得了几分调笑的意味,让沈月绮瞪了他一眼,而雪晴则捂着嘴笑了起来。 沈月绮今日是去沈家了。 五年前,沈月绮的长兄沈炆奇外放至沂蒙郡为官,沈家祖籍便是沂蒙,与沂蒙郡当地的世家沈家同根同源,沈重山曾祖父的时候分支出来,而后带着妻儿来到盛京,最后定居下来的。沈炆奇的调令下来之后,沈重山与儿女们深谈一番之后,做出了举家前往沂蒙的决定。 早在沈重山曾祖父那一代,沈家便是书香门第,这样的人家,就算不是十分显贵,却也不会太差。几代人经营下来,沈家的家底还是颇为丰厚的,这也是二房之前仅依靠沈月绮的陪嫁,就能过得非常舒服,富养雪晴的缘故。 沈重山一家离京的时候,只带了他们惯常用的、不能或缺的管事和下人,盛京的沈宅不但留了二管家,还留了不少下人,铺子和庄子也没有变动……然后,将监管的任务交给了沈月绮,而这个任务对沈月绮来说是颇为艰巨的。 书香门第出身的沈月绮很有才华,能与曾经盛名满京华、比她大了好几岁、还只是邱家姑娘的静安师太结交,能与曹穆卉的妻子、也曾经名冠一时的丁伊成为极好的手帕交,就是因为她本身也是同样的人。 还不是静安师太的邱盈袖当年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一手分茶的功夫,丁伊最让人敬服的是一手潇洒到了极点的泼墨写意画,至于沈月绮则是音律。她十二岁的时候,因为独立完成两首古曲残本的修补而名噪一时…… 像沈月绮这样出身书香门第,本身天分极高,又好学好钻研的女子,成亲之前的生活只有琴棋书画诗酒花,而成亲之后……好吧,要成亲了,再是只讲究学问,只谈风月的人家也会拘着不理俗事的姑娘好好地学学怎么管家,怎么打理庶务,沈月绮也不例外。定下婚期之后,沈母和长嫂轮流教她如何管家。 只是,沈母欧阳氏不是格外精明的主母,沈炆奇的妻子岳氏也差不多,加上沈月绮打心里排斥厌学…… 两个水平普普的老师一个厌学的学生,到沈月绮嫁进钟家之前,也只学了个勉勉强强,而这个勉勉强强也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端氏是个一点权力都舍不得放手的婆婆,偶尔为了显示自己开明,放手一些小事,又有杨茹虎视眈眈……久而久之,沈月绮原本就只学了个皮毛的管家本事也就丢了个一干二净。 对于这个,沈月绮心知肚明,对女儿了解至深的沈重山和欧阳氏也心里明白,所以,说是让她监管,但却对她没有报什么希望。这般交代,不过是让留在盛京的管事下人知道,他们虽然不在,但依旧还是有主子盯着的,让他们就算想要玩点花样猫腻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每年秋收之后过年之前,沈家几个铺子的掌柜和庄子的庄头都会过来交账、汇报这一年的收成,而后统一盘账……这个自然是留在盛京的二管家的任务,仅凭二管家威慑力不足,这个时候,就需要沈月绮这个出嫁的姑奶奶回去坐镇……她今天就是去当这个吉祥物的。 “不过,今儿还真发现了好几处账目有问题!”沈月绮瞪了钟珥之后,叹气道:“二管家知道我看不大懂,就和几个庄头掌柜玩花样做手脚,竟然有五六百两银子对不上……我估计前两年也差不多,爹爹他们也是,也不知道来封信和我说一声。” “你怎么知道账目不对?”钟珥惊讶的看着沈月绮,道:“你不会找了专门盘账的人过去了吧?你能想到这个?” 钟珥的话让雪晴憋不住的笑出声来,但也知道沈月绮确实是个半点庶务都不通的…… “你……”沈月绮气绝,很想骂钟珥一句,让她不要从门缝里看人,但话出口就顿住了……她没底气啊! 钟珥一阵好笑,想了想,道:“莫不是青禾提醒了你?她素来精明厉害,老子娘和兄弟也都还留在那边,说不得就听到些什么消息。” “不是青禾。这几年爹爹他们一次都不曾回来过,家里什么事情都是二管家做主,她爹娘和兄弟哪知道那么多?”沈月绮摇摇头,道:“是坤叔回来了!” “坤叔?”钟珥瞪大了眼睛,道:“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回来了?可是岳父岳母有什么事情?” 能被沈月绮称一声“坤叔”的只有沈家大管家,沈重山书童出身的沈坤生,五年前他陪着沈重山等人离开盛京之后,就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他回来自然是有事情的。”沈月绮笑眯眯的,道:“第一呢,是因为从三年前,爹爹和他就发现我让人送过去的账目不对。这次坤叔一声不吭,掐着点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来个出其不意,当场抓住二管事的尾巴……与晖,你说他们也是,发现二管事有猫腻也不知道和我打声招呼。” “娘,和你说了你能处理好吗?”沈月绮最后的抱怨让雪晴忍不住道:“你能想办法抓住二管家的把柄吗?抓了之后,你能做出做合适的处罚吗?处理了他之后,你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替代他吗?” 雪晴一连三个问句,问得沈月绮忍不住低了头,弱弱的道:“我就只是那么抱怨一声而已,你至于吗?” 雪晴扶额,无奈的摇头,而钟珥则眼睛一亮,看着雪晴道:“囡囡,听着话,你好像挺懂的……等到我们搬到仁里坊,内宅庶务交给你打理如何?” 说来很惭愧,钟珥对庶务也是一窍不通的,他甚至还想过,等到自己一家三口独立门户的时候,让钟仐给找一个能管家的来。 “好!”雪晴毫不犹豫的点头,干脆得让钟珥夫妻侧目。 “我说囡囡,你能行吗?”沈月绮怀疑的看着女儿,她对雪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当然!”雪晴对自己却是信心十足,前世的她曾经与沈月绮一模一样,半点庶务都不懂,定居梧州,嫁了那死胖子之后,也不没有改变,而那死胖子宠她,她想怎么任性,只要他能兜得住,他就由着她。至于说他兜不住的……死胖子兜不住的,她自然不会任性。 是后来,她与皇甫悦萼的儿子指腹为婚并生下女儿后,为了女儿,为了能够教导女儿,让女儿能够胜任上官家的主母,雪晴不得不自己先学着管家…… 那个时候,宠着她的死胖子依然宠她,亲自教她如何管家。那死胖子精明得令人咂舌,算计起真没几个人能与之相比,死胖子手把手的教出来的她自然也不弱。在她病逝之前,她已经是令秦氏和精明的赵宁宁都远比不上的管家好手了! “相信囡囡吧!”钟珥笑着说了一句,不等沈月绮反对,自己先心虚了,道:“囡囡先打理几天,要是觉得麻烦,我们再找合适的人就是。囡囡身边有青穗,你身边的青禾都是极为能干的,暂管些日子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的也是!”沈月绮点点头,而后又道:“呀,我刚才讲到哪里了?” “说坤叔出其不意的出现,抓了二管家的尾巴!”钟珥笑笑,道:“这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第二件事情是坤叔不走了!”沈月绮说这话的时候浑身上下都透着欢喜,道:“他带了爹爹的亲笔书信,爹爹在信上说,大哥明年任期满,他这些年在沂蒙郡做的不错,上官非常赏识他,考评年年都是忧,任满之后,极有可能调回盛京。在他回来之前,爹爹会带着侄儿侄女和二哥一家先回来。” “真的?”钟珥一脸的惊喜,这对他们来说真的是个好消息。 “当然是真的!”沈月绮笑眯眯的,道:“坤叔先一步回来收拾宅子,将铺子和庄子上的事情理顺,爹爹他们稍后就会回来……坤叔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在十月中旬到。” “真是太好了!”钟珥和沈月绮一般高兴,他看向脸色淡淡的雪晴,道:“囡囡,你怎么都不高兴?” “我高兴啊!”雪晴笑笑,但她真的无法装出欢欣鼓舞的样子来,对她来说,沈家那一家子的印象已经很淡很淡了,淡得她都想不起来他们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情了,她现在更好奇的是,前世直到他们离开盛京都不曾有消息的沈家怎么就要回来了呢? “你这孩子……”钟珥微微皱眉,总觉得雪晴的表情有些儿微妙。 “囡囡怎么了?”沈月绮白了钟珥一大眼,道:“爹爹他们离京的时候,囡囡才五六岁,这些年又只有书信往来,能有多少印象?等他们回来了,走动多了,熟稔起来,感情自然也会好起来。” 会吗?雪晴不是很确定,但却顺着沈月绮的话点了点头,沈月绮欢喜的道:“囡囡,我告诉你啊,你大舅舅家……” 雪晴脸上带着笑,听着沈月绮说着沈炆奇、沈炆珉两个舅舅家的各种事情,但思绪却飘到了远处…… 第四百三十一章 壁脚 沈家大管家沈坤生回京的事情和沈家人即将回京的消息并没有对雪晴产生太大的影响,对她来说,沈家即将返京虽然出人意料,但也就只是意外了些而已! 她依旧保持着沉静的态度,每天按时出门上学,按时放学回家,就连回到家之后,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做了非常详细和具体的规划的。 但是对钟珥、对沈月绮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从那天起,沈月绮每日早出晚归,整天整天的把时间耗在了沈家,和沈家大管家一起,努力的将五年来都没有主人家的沈家拾掇出来,好让他们一回盛京就能住进舒舒服服的家…… 而钟珥呢,每天下衙都会拐去沈家,也不知道是去接沈月绮顺便看看沈大管家的进度还是去看沈大管家的进度顺便接她回来…… 两人的热情高涨让雪晴觉得很陌生,对即将回京的沈家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来…… 而钟家其他人,钟善继夫妻假惺惺的关心了两句,钟熠也一样,倒是钟仐,很是诚恳的表示要帮忙,不过,钟珥代表沈家拒绝了——沈大管家虽然离开盛京好几年,但终究是在盛京长大的,对盛京熟悉得很,真用不少钟仐帮忙,至于说每天早早的就过去的沈月绮…… 就钟珥说,她这些天不但没有真的帮上什么忙,反而还给沈大管家添了不少麻烦,耽误了不少进程。只是她帮倒忙帮的欢欢喜喜,看着她长大的沈大管家也不嫌麻烦就是了。 一家三口都有自己的安排,日子过得自然会更快些,几乎是一眨眼,就到了沐休的日子。 一大早,一家三口就用了早膳出门。出了沁园,才一转弯,在庆春园前面迎面就碰上了钟仐。看看身上都洋溢着欢喜的一家三口,钟仐笑着道:“二哥,这一大早的就出门……是陪二嫂和囡囡去囡囡外祖家吧?真没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二哥,你可别和我客气,我是真没什么事情,闲得慌着呢!” 钟仐这话倒是真的!他原本负责打理钟家各处的产业,每年秋收之后过年之前都会忙得连坐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不过,那是往年的事情了。今年六月的时候,钟善继不是把钟家的产业分了吗? 他做了决定并列出单据的当月,钟仐就把分给他们兄弟三个的产业清点清楚,不但将分给钟熠钟珥的当面交接清楚,就连自己分到的那一份也当面交待清楚了——他这是在提防大房,不希望将来哪一天,大房的某个人跳出来说他在分产业的时候做了手脚,占了他们大房的便宜。 剩下的一半,也在七月中旬之前清点清楚之后,亲手交还给了钟善继……对此,钟善继很是恼怒,说养他这么大,一朝分了产业之后,他就连为父母分忧、打理产业都不肯。 但是,无论他怎么说,钟仐都不肯再接手过去——他倒是不怕辛苦,那些产业在他手上好些年,他已经管得非常顺手了,也辛苦不到哪里去,他怕的是出力不讨好还要被人泼脏水,这种事情,大房的人做的不要太顺手。 一直打理的产业都交了出去,钟仐自然就闲了下来,往年忙得不可开交,今年却闲得无所事事…… “三叔,我们不是去外祖家,是去仁里坊!”钟珥还没开口,雪晴就笑着道:“圣上不是赏了我爹一处宅子吗?那宅子已经交接好些日子了,我奶兄带着人好好地清理拾掇了一番,今儿爹爹是带我和我娘过去看看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三叔,你若有空的话,和我们一起去吧,多个人,也多些主意!” “好啊!”钟仐点头,笑着道:“你别说,你三叔我说不得还真能给你们出些好主意呢!”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角门走去,那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他们出了角门,惜晴便带着丫鬟从庆春园出来,她往角门方向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去了汇园。 “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进了汇园,没看到邱姨娘却先看到了已经起身,正在汇园的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钟熠。 “爹爹早!女儿给爹爹请安!”惜晴勉强的挤出笑,给钟熠行礼问安,迎着他关心的眼神,又笑了笑,道:“姨娘让女儿过来跟着她做针线……二姐姐不在家,以前二姐姐的活计女儿得接过手来,女儿的手艺不好,比不上二姐姐,爹爹可不能嫌弃啊!” “爹爹嫌弃谁也不会嫌弃我们惜惜的!”钟熠呵呵笑着,几个女儿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惜晴,无他,谁让惜晴是他最喜欢最看重的邱姨娘生的呢! “大爷这话可别说的太早了!”得了丫鬟通报的邱姨娘笑盈盈的从旁边的小院子走了出来,笑着道:“五姑娘的针线活岂止是比不上二姑娘,而是差得远了去……大爷不嫌弃,妾身也不敢让大爷穿她给您做的衣裳!” “姨娘,爹爹都不嫌弃我!”惜晴不乐意的娇嗔一句,但说完这一句之后,便又沉默了。 “五姑娘,你这是……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邱姨娘微微皱眉,关切的问道。 “就是……也没什么啦!”惜晴欲盖弥彰的说了一句,又不自然的道:“只是昨晚上没睡好,没精神,脸色也就难看了些而已!” “惜惜~”钟熠皱紧眉头,道:“有什么和爹爹姨娘直说就是……在这家里,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女儿不怕受委屈,比起受委屈,女儿更怕爹爹被人非议!”惜晴带了几分不确定的道:“爹爹,如果……如果二叔一家真的不顾一切搬出去的话,别人是不是真的会非议祖父和爹爹,说祖父不慈,爹爹不友?” “惜惜为什么忽然这么问?”钟熠沉了沉脸,端氏的一场哭闹,让今上赐宅,钟珥有意搬走的事情在钟家成了人人皆知的事情,但谁都知道无论是钟善继夫妻还是钟熠都不赞成这件事情,惜晴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茬的。他皱眉,道:“可是听到什么人在嚼舌根子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目的 “是二叔三叔他们……”惜晴看着脸色阴沉下来的钟熠,声音不由自主的放低,道:“女儿方才过来,还没出庆春园的院门就听到二叔一家和三叔在门外说话……三姐姐说他们要去仁里坊看房子,说那里已经拾掇干净了,他们今日过去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整,说那是他们以后要住的地方……三叔说他也跟着过去看看,或许还能出出主意、帮帮忙……他们就站在庆春门口说,他们肯定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一句,惜晴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不说,还带了几分忿忿的口气。 “五姑娘~”邱姨娘皱紧了眉头,道:“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二老爷、三老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从沁园去角门,怎么都要经过庆春园,那不过是凑巧罢了!” “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尤其还有老三……真要是无意碰上的话,也该是在芷园外面碰上,而不是庆春园。”钟熠冷哼一声,道:“惜惜说的没错,他们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惜惜听到他们说这些话的,他们这是想借惜惜的口让我知道他们想搬出去的决心!” “大爷,您别想太多了……”邱姨娘脸上带了几分焦急,瞪了一旁的惜晴一眼,道:“二房想要搬出去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可三房……” “二房三房现在可是穿一条裤子的!”钟熠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道:“他们是想合起伙来针对我……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大爷~”邱姨娘急得脸都红了,道:“你可不能冲动啊,家里最近事情一桩接一桩……” “是啊!家里最近烦心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桩桩件件都和二房脱不开干系!”钟熠冷哼一声,道:“他们就这么不愿消停吗?好吧,我成全他们!” “大爷~”邱姨娘直跺脚,道:“您可不能意气用事!” “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钟熠从来就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他冷笑两声,道:“这些事情用不着我出面……好了,惜惜,你陪你姨娘,我去易安居一趟。” “是!”惜晴点点头。 钟熠拔腿就走,邱姨娘连忙上前拦他,不等钟熠说话,惜晴就过去拽着邱姨娘。钟熠给了惜晴一个赞许的眼色之后出了汇园,没发现他一转身,惜晴就松开了手,被邱姨娘瞪了一眼之后,轻轻的吐了吐舌头,又装模作样的拽着邱姨娘。 “姨娘,爹爹都……” 惜晴没说完的话被邱姨娘瞪了回去,谨慎惯了的邱姨娘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道:“你也是,什么话都说,也不知道动动脑子,二老爷三老爷再怎么着,那也是你爹的亲弟弟……我们先回屋吧!” 回了跨院,进了屋,邱姨娘才真正放松下来,看着眼底满是不以为然的惜晴,道:“怎么,觉得姨娘太小心了?” “难道不是吗?”惜晴反问一声,又道:“在别的地方,姨娘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但是在汇园……杨氏被关进祠堂、说不得这一辈子都出不来了,红姨娘为了二姐姐也不敢作妖,李姨娘和肖姨娘也都被姨娘收拾服帖了……姨娘放松些又怎么样?难道还有人敢碎嘴不成?” “敢不敢都不需要谨慎些,在这种小细节上翻船,那多冤啊!”邱姨娘白了惜晴一眼,又道:“不过,你今儿早上表现不错,可你怎么不照我之前交代的说呢?还说地那么仔细,万一你爹爹不小心说漏了嘴……” “姨娘,我没说假话,他们确确实实在庆春园的院门外站着说了一通。”惜晴笑着打断邱姨娘,让她早上过来的时候故意在钟熠面前提二房想搬走是邱姨娘的意思,邱姨娘也交代了怎么说的,但听见了几人说话,惜晴便改了说辞。 “那就好!”邱姨娘满意的点点头,又冷笑起来,道:“你爹爹肯定不会让他们轻松如愿,这些日子家里肯定得闹上几场,你小心些!” “我明白,姨娘放心好了。”惜晴点点头,又带了几分不解的道:“姨娘,现在你能说说为什么要阻挠二房搬走了吗?我倒觉得他们搬走是件好事,最好连三房也一并搬走,那样的话,这个家就真的是我们的家了。” 惜晴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意气,除了清安园的宴会沾了雪晴的光,跟着雪晴赴宴、长了一点见识之后,她在雪晴那里就没有再讨到什么好处、占到什么便宜,晚晴也一样,这让她恨极了雪晴晚晴以及她们身后的二房三房。六月钟善继分产业之后,就心心念念着有朝一日能将这两房撵出钟家、撵出安仁坊。 “姨娘不是想要阻挠他们搬走而是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的就搬走!”邱姨娘眼中闪过厉色,道:“他们想搬走可以,但一定要脱一层皮,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让钟珥钟与晖忤逆不孝的名声传开,让人知道他是被扫地出门的才行!有个忤逆不孝的爹,有个亲爹娘回来、就怂恿着丈夫分家搬走的娘,钟雪晴再有才华,也不能死死的压你一头了!” “又是为了我!”惜晴叹息一声,又认真的看着邱姨娘,道:“姨娘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争气,一定会成为姨娘想看到样子的。” “姨娘相信你!”邱姨娘笑着抚了抚惜晴的头发,道:“姨娘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姨娘最大的骄傲的。” 惜晴欢喜地笑了,不等她说什么,邱姨娘身边的大丫鬟露珠脸上带着笑,眼神则格外凝重的走了进来,轻声道:“姨娘,苦水井胡同送了个口信来,说老太太想姨娘了,想和姨娘说说话,问姨娘方不方便?” 邱姨娘的眼神也凝重起来,惜晴则笑了起来,道:“姨娘,我也好久没见老太太,我们一会和爹说说,你带我去看老太太……我让人去买老太太爱吃的点心去!” 苦水井胡同在城西,因为胡同里无论哪一家打出来的井水都带着苦涩味而得名,想喝不苦的水,只能去别的胡同挑。邱姨娘没有被钟熠纳进门之前,就也和寡母住在那里,她成了钟熠的妾室之后,邱母也没有搬离。 “去吧!”邱梵芝点点头,等惜晴欢快的身影离开之后,她看向露珠,道:“还说了什么?可有说让我过去?” “说姨娘若是方便,老太太会亲自上门来。”露珠沉重的道:“姨娘,情况不妙啊,老太太住苦水井胡同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出过门的。” “我知道!”邱姨娘死死地咬着唇,好一会,才轻声道:“你去回话,就说我会等着她。”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欺欺人 虽然惜晴一直称苦水井胡同的那位为“老太太”而不是外祖母,但惜晴与那位的亲近却从来不曾因为这称呼而淡漠,她很快就让人买了那位老太太爱吃的点心,而后很是期待的等着邱姨娘带她出门前去探望。 但心里预感不妙的邱姨娘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多余的事情?心里烦躁不安的她也懒得费脑子想什么招数,直接和钟熠通了声气——钟熠知道这位“老太太”出身崔家的。 当然,这位在崔家具体的身份,邱姨娘也好,“老太太”也罢,都没有与他说,甚至还编造了一个故事,模糊了她的身份,也以此来堵钟熠的嘴,让他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此,钟熠不是没有意见,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这所有的怀疑在见过“满心愧疚”千里迢迢的从淄阳来探望母女俩的崔一振之后,便消除了大半。等到通过她们母女牵线,将钟绘静嫁到崔家,崔一振崔一鸣明面上以钟绘静这条关系线给他、给钟善继诸多的支持和襄助之后,那些怀疑更消散得一干二净。 邱姨娘之所以能在他这里有特别的地位,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情分,是因为邱姨娘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是因为邱姨娘肚子争气,为他生了天资聪慧的钟蔺劼和活泼可爱的钟惜晴,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邱姨娘有个崔家出身的娘以及对她们母女极为照顾的亲舅舅。 所以,听说从来不曾上门的老太太要来,还想单独和邱姨娘说会儿话,钟熠想都不想就把惜晴给拎走了,好给好些日子不曾见面的母女俩腾空间。 崔蔷老太太是申初到钟家的。 她才在钟家的角门口露面,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的露珠就迎了上去,带了几分急切的把她请到了汇园的跨院,带到了等得心惶惶的邱姨娘面前。 “娘~”邱姨娘叫了一声,在母亲面前没有装出镇静的样子,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怎么忽然要见我?” “两件事情!”邱姨娘问得直接,崔蔷答得也很干脆,道:“第一,崔一振出事了,崔一鸣父子出事了,和我一直没断了联系的几个族兄弟也出事了……” 邱姨娘沉不住气的跳了起来,打断崔蔷,着急的问道:“族里怎么说?” “族里能有什么说法?”崔蔷摇摇头,脸上满是嘲讽,眼底闪烁着戾气,道:“自从青州多了个安教之后,族里的日子就日趋艰难起来,最近几年更是举步维艰,能及时的传来这么一个消息,还是因为你兄弟得力又关心你,为了你特意在淄阳安插了眼线,一发现不对劲就给我带了消息过来……”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邱姨娘一点都不想听崔蔷说她兄弟如何关心她的鬼话,关心她?呵呵……她一个字都不相信。她冷着脸道:“他不会只告诉娘那些人出事了,然后什么都没说吧!” 崔蔷脸色沉了沉,不过她脸色原本就不好看,倒也不是很明显。她冷声道:“崔家对外宣称的是崔穆辉准备撞破了崔一振的吃里扒外、背叛家族的事情,崔一振杀人灭口,先毒杀崔穆辉,再火烧他们乘坐的船,最后连崔一鸣父子都没放过,让人趁着夜色掩护,将两人残杀于家中……这肯定是编造出来的蒙蔽人的,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崔一振怎么可能对他们下手?” “是编造出来的,但是……”邱姨娘脸色冷冷的,道:“钟绘静母女和钟爱晴呢?” “你怎么问起她们来了?”崔蔷微微一怔,不等邱姨娘说话,又道:“她们倒是没死……不对,她们有问题!” 邱姨娘盯着崔蔷,崔蔷咬牙,道:“崔一振绝对不可能为了灭口杀崔一鸣祖孙三个,一定是钟绘静做了什么……她们不但没有出事,崔亚妮还被特许不用出嫁,以后招赘上门,崔家给她当靠山……如果不是她做了什么的话,她们母女怎么可能不但没有被牵连进去,还得了这样的许可!” “这是显而易见的!”邱姨娘也恨得咬牙,没好气的道:“问题是能查到钟绘静做了什么吗?” 邱姨娘的心在滴血,崔一振可是她的嫡亲舅舅……好吧,其实她并不在乎崔一振这个人,相比起人来,她更在乎的是崔一振的能力。这些年来,他利用崔家的资源给了钟善继父子非常多的帮助,她在钟家之所以能过的如此舒坦,崔一振功不可没。 现在,他出事了、崔一鸣父子也出事了,那以后钟家还能从崔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吗?如果不能,钟熠还能像现在这样对他们母子三个,钟善继夫妻还能容忍他们母子三个一点一点越过杨茹母子四个吗? “你觉得呢?”邱姨娘语气不好,崔蔷也一样没好声气,道:“你发什么脾气?若不是你觉得钟雪晴碍眼,担心她把惜晴比得什么都不是,还非得想那么一个主意,钟绘静母子老老实实的呆在淄阳,能出事吗?” 崔蔷脾气大了,邱姨娘就软了些,勉强笑笑,道:“娘,现在说这个也晚了……第二件事是什么?” “我被人盯死了!”崔蔷方才还能勉强维持冷静,现在却满满的都是烦躁了。她咬着牙,道:“收到你兄弟的信之后,为了安全起见,我就想暂时离开,但是没用,我被人盯死了。盯梢的人甚至都没有隐藏身形,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盯着我,我几次到了城门口又折返了回来……” “你被盯上了你还过来找我!”邱姨娘尖叫着打断崔蔷,人也跳了起来,指着崔蔷,咬牙道:“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你还想把我连累到什么地步?就算是死也想拖着我一起去死吗?” “我是你娘,我怎么会害你呢!”崔蔷脸上带着被打断被指控的不悦,但还是忍着性子,道:“我……” “不会害我?你害我害得还少吗?”邱姨娘又一次打断崔蔷的话,咬牙,道:“能确定盯梢的是什么人吗?” 崔蔷咬着牙,忍了又忍,把涌上头的火气压了下去,道:“是崔家的人……他们故意将衣角的暗记展示给我 ,我认得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从崔一振等人那里得了我的消息,进而盯上了我的……说不得在我得到你兄弟的消息之前,他们就已经盯着我了,只是我从来不出来,也就没有发现。” 是崔家的人……邱姨娘微微楞了一下,想到崔蔷方才的抱怨,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得真是因为她想借着钟绘静算计雪晴引起的……这个明悟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涌上头的火气,也让她冷静下来,道:“你说你几次到城门口又折了回来……为什么?有人拦着,不让你离开吗?” 说这话的时候,邱姨娘忍了又忍才没有和崔蔷计较——从崔蔷的话中不难得知,她得了信之后第一反应不是给邱姨娘送信,而是自己先行离开。 “没人拦我,但是在那些人的盯梢之下,我又怎敢出城。”崔蔷苦笑,她知道自己话里透露的信息会让邱姨娘十分恼怒,但她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一点都不觉得心虚。她看着邱姨娘,道:“这里是盛京,崔家人在盛京城中怎么着也会忌惮一二,顶多也就敢明目张胆的盯梢,不会胡来,但出了城……我怕我一出去就会被崔家的人给拿下,而后直接绑了押去淄阳。” “所以,确定自己逃不了了,就来找我,让我也暴露在崔家人的视线之中,对吧!”邱姨娘恨声道:“是想借我分散崔家人的注意力还是想拉个人与你一起去死?你说你是我娘,说你不会害我……这就是不会害我?我看你是唯恐害不死我才对!” “你觉得我不来崔家人就不知道你了吗?”崔蔷冷冷看着邱姨娘,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自欺欺人,道:“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崔蔷的话仍邱姨娘沉默了,好大一会之后,她才开口,道:“你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别说是为了提醒我,我不信!” 第四百三十四章 打算 “崔一振等人出事是九月六号前后。那几日,崔家盯得紧紧地,所有旁人安插在淄阳的眼线都不敢轻举妄动,你兄弟安插的人手也一样。直到十三那天,所有的事情处理干净,淄阳城的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之后,才给你兄弟报了信,而你兄弟半点都不敢耽搁的给我报信。”崔蔷冷静的道:“事情紧急,他用了飞鸽传书,我前儿晚上天擦黑的时候就收到了消息。” 邱姨娘一脸嘲讽的冷笑起来,前儿晚上收到的消息,到现在才来与她通声气,她这亲娘还真是顾念她啊! “你用不着这样子!”崔蔷冷静的看着邱姨娘,道:“我和你不一样,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但现在你只是钟熠的妾室,还为他生了一双女儿,崔家有再大的权势,也不能把手伸到钟家来,对你做什么……” “崔家是不好直接对我做什么,但是想弄死我却也容易,只要让钟家人出手就可以了!”邱姨娘打断崔蔷,道:“钟家父子是什么样的人,娘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是为了利益,明知道是火坑还把自家姑娘用力推进去的人!对自家姑娘都能如此,对我一个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若知道我的身份,都不用崔家人多说半句话,他们就能与我划清界线,崔家人再暗示一声,他们就能忙不迭的把我给处理了,以便在崔家面前邀功!” “但至少比我要好一些!”崔蔷苦笑,道:“你毕竟为钟熠生了一双儿女,这些年也用崔家的人脉和资源为钟家谋取了不少好处,钟家人总不至于立马翻脸不认人吧!只要不立马翻脸,事情就能有回旋的余地!我就不一样了,我出身崔家,就算三十多年前被崔家除了名,崔家想要对付我,却还是可以找出无数个旁人认可的理由来,更何况,我还嫁给了你爹……我若落到崔家人手里,崔家人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弄死我!” “就算是,那也是你自找的!”邱姨娘冷冷的看着崔蔷,道:“好好地崔家嫡系的姑娘,却不肯好好地听从父母和家族的安排,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与男人私相授受、勾搭成奸、最后枉顾家族的名声私奔……毁了自己一辈子不说,还带害了自己的儿女!” “你闭嘴!”崔蔷厉喝一声,看着眼中带着疯狂的邱姨娘,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被我说到痛处了吗?”邱姨娘看着恼怒到了极点的崔蔷,邱姨娘却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一定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晚了!” “是,我是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崔蔷咬牙切齿的道:“我最后悔的是没有听我姨娘的话,一副药打了肚子里的孽种!我是崔家姑娘,就算犯了错,只要认错的态度诚恳些,谋不了一个锦绣前程,还谋不得一个一世安稳吗?” 孽种?邱姨娘眼中冒着火,她就是崔蔷嘴里的那个孽种,就是因为怀了她,崔蔷当年才会不顾一切的与人私奔……这些,是崔蔷以前告诉她的,她后来在崔一振口中得到了证实。 崔蔷不甘示弱的与她对视,两人眼中都是火气,一个瞪着一个,都不肯相让,不像是亲母女倒像是是生死仇人 好一会,还是邱姨娘服了软,她撇开头,冷冷的道:“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现在也不是说那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言归正传吧!” “知道时间紧迫就别再打断我!”崔蔷冷冷的给了她一句,算是揭过了这一节,继续道:“收到消息之后,我一刻都不敢耽搁,连东西都没有收拾就想离开……至少先离开苦水井胡同。盛京不是崔家人可以为所欲为的淄阳,只要我隐了踪迹,就有顺利脱身的可能。但是,我一出门,就看到崔家人明目张胆的盯着我……或许在你兄弟的信息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在了,只是一直藏着没出来而已!” “看来我那深得家族器重的兄弟也没有多能干,还是被崔家人抢先了一步!”邱姨娘冷嘲一声。 “你还想听我说吗?”崔蔷冷冷的看着她,道:“想听的话就给我闭嘴,不想听我起身就走!” “你说吧!”邱姨娘知道崔蔷听不得自己说她儿子的不是,随意地回了一句。 崔蔷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了下去,道:“我想,或许是崔一振等人出事的当天,某些消息就从淄阳用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盛京……你别忘了,崔家有个嫡系嫡出的姑娘在盛京求学,崔家每一代姑娘都不多,都很金贵,嫡系嫡出的尤其如此,为了保护她,崔家明里暗里肯定安排了不少人手。这些人手或许不足以将我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下,但死死的盯着我却还是足够的。” 邱姨娘点点头,她知道崔蔷口中的那个人是崔莹,她远远的见过一次,就是雪晴邀请同窗来钟家的那一次。 “我既然被盯上了,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有人把我给供了出来……你爹的身份,崔家人肯定能猜到。当年毫不犹豫的将我除族是因为这个,后来严禁那些与我关系不错的族兄族弟与我有联系也是因为这个。崔家人既然知道我在这里,那么就一定不会放过我。” 还有点自知之明嘛!邱姨娘点点头,腹诽了一句,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把不中听的话说出口。 “但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来处理我们、尤其是你!”崔蔷看着邱姨娘,道:“钟善继父子这些年能够得到那么多崔家的人脉和资源,不仅仅是因为崔一振崔一鸣在使力,更是因为崔家想要扶持一个对崔家有足够善意,将来能够反哺崔家的阁老。所以,崔家人或许会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处理我的事情,但绝对不会用相同的手段处理你……而这就是你我的机会。” 邱姨娘点点头,仍旧没有插话。 “要处理这件事情,必须要一个地位不低、经验老道并十分清楚这件事情的崔家嫡系来处理,而盛京没有合适的人选……”崔蔷分析着:“这也是那些人只是死死的盯着我,却没有动手的缘故。但是,这种情况不会太长久!” “淄阳盛京相隔千里,从陆路日夜兼程,六七天大概能够赶到……这么算来,崔家负责处理此事的人,哪怕是从淄阳出来,抵达盛京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我们必须在这人来之前,早一步脱身。” “脱身?你说的倒是简单,可是怎么脱身?”邱姨娘冷冷的看着崔蔷,道:“要是可以轻易脱身的话,你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我一个人是很难轻易脱身,但是两个人就不一样了。”崔蔷看着邱姨娘,道:“崔家在盛京肯定安插了不少人手,但是也不可能安插太多,如果我们同时分头离开,让他们只能分头拦截,我们的胜算肯定会大很多!” “离开?”邱姨娘看着崔蔷,咬牙,道:“去哪?” “当然是回青州!”崔蔷理所当然的道:“除了青州之外,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我不走!”邱姨娘断然拒绝,道:“我走了,劼哥儿和惜惜怎么办?尤其是惜惜,她才九岁,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磋磨呢!” “你若留下,只能依靠钟熠对你的情分,看他会不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一如既往的对你对孩子们……这就全看他的了。”崔蔷神色淡淡的,道:“但是你若能顺利回到青州,却能用司马家的人脉和资源让钟熠不得不顾念你们的情分,不得不在孩子们面前继续做个慈父……” “我……”邱姨娘一脸的挣扎,道:“我舍不得孩子们。” “我明日辰正从西门出城!”崔蔷无视她的挣扎,直接说着自己的打算,道:“你最好在同一时辰从不同的门出城,这样的话,我们脱身的几率会大一些。” “可是……” “要不要走你自己看着办!”崔蔷干脆的道:“不管你走不走,我都是要走的,都是要努力一搏的!” “你……如果你能顺利脱身……” “如果我能顺利脱身,我一定会想办法照拂劼哥儿和惜惜,我相信族里也不会反对,尤其是惜惜。”崔蔷看着邱姨娘,道:“但前提条件是你明日与我同时行动,如果不然,就算我幸运的脱身,我也绝对不会管他们的。” “他们是你的外孙外孙女!”邱姨娘并不意外崔蔷会如此冷血,但却还是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是啊,他们是我的外孙外孙女!”崔蔷点点头,却又笑了,道:“但那又怎样?芝儿啊,你应该明白,这血缘间的牵绊是最珍贵的却也是最不值钱的,对家族来说也一样!” “你……”邱姨娘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我听你的……我会与钟熠说,你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梦见我死去的爹,心里深感不安,想去寺里为他做一场法事……既能解释你今日上门的原因,也能为明日出门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我没意见!”崔蔷无所谓得很,她看着邱姨娘,强调道:“但是有一点,我们明日是要从崔家的盯梢中脱身的,人手和东西都要尽最大可能的精简,太累赘,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我明白!”邱姨娘点点头,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和不耐烦,道:“还有吗?没有的话你就回吧!” 第四百三十五章 套话(上) “姨娘,真不能带我一起去吗?”惜晴拽着邱姨娘的衣襟,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邱姨娘,一脸期盼的道:“我都好久没有出过门了,都快闷死了!” “姨娘这是去寺里去做法事,又不是去玩。”邱姨娘笑着摇摇头,眼底深处藏着不舍,嘴上却安抚道:“姨娘知道你闷坏了,等过两日,姨娘和先生说说,让你们休息一日,然后姨娘带你出去逛逛……听话!” “姨娘说话可要算话哦!”惜晴眼睛一亮,比起跟着邱姨娘到寺里烧香拜佛,她自然更想去逛街,立马就被安抚住了。她笑着撒手,道:“姨娘早去早回哦!” 邱姨娘摇头,一脸的无可奈何,但也没有再耽搁,伸手给身边的露珠,在她的搀扶下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坐稳之后,朝着马车下的惜晴挥挥手。 惜晴不知道邱姨娘这会的心情极其复杂,她笑嘻嘻的挥挥手,不等马车启动,就转身离开了。 惜晴转身离开,邱姨娘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微微点头,坐在她脚边的露珠就把车帘子给放了下来,车夫轻轻挥鞭,马车动了起来。 “姨娘,我们真的要走吗?”马车驶出钟家,一直装得很平静的露珠就沉不住气了,别人不知道,但她和车夫却都知道今日这一出门,或许就不会回来了。她小心的道:“这一走,以后可就别想回来了!” “我知道!”和露珠相比,邱姨娘就冷静太多太多,她神色淡淡的道:“我一旦离开,除非家族一直谋算的事情能够成功,否则,我别说回来,就是想在盛京露面都会非常艰难,而家族一直谋算的事……我并不看好!” “姨娘~”露珠小心地叫了一声,眼底浮起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不满。 “是不是觉得我的话不中听?”邱姨娘看着露珠,笑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又转过头,通过朦朦胧胧的车帘子往外看,这会外面已经很热闹了,马车行人都很多。她悠悠的道:“大实话一般都不中听。” “奴婢不敢质疑姨娘,只是姨娘怎么会这么想呢?”露珠小心的道:“奴婢一直以为姨娘对家族信心十足,要不然的话,姨娘又怎么会委屈自己,委身为妾多年还不争不抢呢?” “我曾经对家族信心十足,相信家族一定能恢复昔日的荣光,但那是曾经!”邱姨娘嘲讽的笑笑,道:“那个时候的我一直被养在族地,一直由族中的长辈们教导,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自然对家族深信不疑。但是现在……露珠,我不是十四五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丫头了,而家族……” 邱姨娘摇摇头,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让露珠眼底深处再一次闪过不满。 “露珠,我记得你是五年前到我身边的。”邱姨娘忽然话音一转,转到了露珠身上,头也转了过来,看着露珠,道:“那个时候你才十岁,和劼哥儿一般大。” “是!”露珠有些不明白邱姨娘为什么忽然说起了这个,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声。 “我还记得你那个时候小小的一个,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倒杯茶都因为茶水太烫而把茶杯给砸了,侍候人的事情更是什么都不会做……”邱姨娘感慨万千的道:“那个时候我真没想到你能像现在这么能干,不止一次的和老太太说不想留你。” “最后姨娘还是把奴婢留下来了!”露珠一脸感恩的道:“是姨娘心善,奴婢才能有容身之所,也才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若不是姨娘,奴婢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姨娘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 “是啊,我最后还是把你留了下来。”邱姨娘笑笑,道:“至于说大恩大德……就算我没留你,家族也定然会给你找一个好去处,说不得比留在我身边还要好得多,所以,这个大恩大德就算了!” 露珠如遭雷劈,表情僵硬的笑了笑,很是心虚的道:“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完全听不懂姨娘再说什么……” “都到这个时候了,再装就过了!”邱姨娘微微挑眉,带出一抹嘲讽的笑,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不是我的族妹就是侄女儿,你父母在族中的身份地位肯定比我那不靠谱的爹强得多……这么算来,你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比我当初高得多。” “姨娘,奴婢……”露珠彻底慌了。 “你模样长的一般!”邱姨娘打断露珠的辩白,道:“在家族之中,才五六岁就出落得不错的姑娘,家族会早早的安排了老师,学琴棋书画、学针线厨艺、学着怎么以色侍人,而那种五六岁还不出挑,怎么看都没有以色侍人的天分的,过了六岁就会跟着嬷嬷学规矩,学怎么侍候人……说白了,就是学怎么当下人。” 露珠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邱姨娘也不生气,继续道:“我是前者,从小就被用那套养瘦马的法子教养着,十五岁上头,便已经深谙勾引男人的技巧,你是后者,可是你十岁了,却连端茶送水的事情都办不好……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有身份地位足够高的爹娘护着!” 露珠还是紧紧的抿着嘴,眼中满是紧张警惕,邱姨娘笑了,知道自己推测的没错。 她微微偏头,道:“你知道吗?我年纪小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嫡系嫡支的那些姑娘……她们有血脉纯正的父亲,有正经聘娶回来的母亲,她们的父母不能纵容儿子,不能让儿子因为安逸的生活而丧失了斗志,却能宠着女儿,护着女儿,让女儿既不用被养成瘦马也不用被调教成奴婢,将来长大了,还能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一样,正儿八经的嫁出门。” 露珠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化成一阵苦笑。 “看来我猜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那种我曾经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的嫡系嫡支的姑娘!”邱姨娘的笑容有些变形,她岂止是羡慕,简直就是嫉妒如狂。她曾经最不能理解就是,同族同根同源的姑娘,为什么她们从小就要被刻意培养,而嫡系嫡支的却不用? 她压抑着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族就算荣光不再,但娇养几个姑娘却还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是,五年前,才十岁的你不但被送到了我身边,还咬着牙从一窍不通学会怎么侍候人……我是不是可以就此推断,族地出了变故,让家族不得不将你们送出来呢?而你们对此也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也在努力的适应这自己的新身份!” 她说到这里,露珠的脸上已经不仅仅是紧张警惕,更带了几分惊恐,浑身瑟瑟发抖,缩在车厢的一角,动都不敢动…… 第四百三十六章 套话(下) “这些事情,我以前是想不到的!”邱姨娘苦笑一声,看着紧张得一碰,就可能跳起来的露珠,道:“这也正常,我整日呆在汇园,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只能通过钟熠或者我娘,钟熠只会盯着朝堂,而我娘……” “如果是好消息,她自然会告诉我,让我觉得有盼头,越发老实的为家族做事,给她的宝贝儿子增添分量,但如果是坏消息,她肯定会捂得死死的,以免让我知道了之后起二心……我这亲娘可一直防着我呢!” “姨娘,你想多了!”露珠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人却依旧缩在那里,不敢动弹。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邱姨娘叹息一声,道:“可是,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家族真的没有因为安教,没有因为安教的打压而一点一点压缩势力地盘和生存空间?” 露珠的的脸抽了抽,想挤出一个笑却挤不出来,嘴巴动了动,想反驳也出不了声…… 她的表情让邱姨娘苦笑起来——昨夜她一宿未合眼,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一点一点细细咂摸,得出来的、让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的结论居然不是她在胡思乱想。在她离开青州,明面上不能也不敢大张旗鼓,但暗地里却依旧牢牢的掌控着青州的家族原来真的被安教压制了,青州这个家族的起源之地,最后的栖身之地,真的不再专属于家族了。 这个现实让邱姨娘心头一阵悲哀,而后又涌起苍茫无助——青州都已经不是家族的青州了,她还能回去吗?回去之后,那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吗?可是不回去的话,她又该何去何从? “姨……姨娘~”邱姨娘不知道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狰狞而扭曲,把露珠吓得够呛,她很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能让邱姨娘忽视过去的一团,但是,她不能啊!不但不能,还得鼓起勇气,大着胆子,唤醒沉浸在某种情绪、难于自拔的邱姨娘。 “我真是希望自己想多了!”对那个家族,邱姨娘真没有多少感情,甚至不止一次的在心里诅咒,诅咒家族中的每一个人,但是现在……她摇摇头,道:“你知道我怎么会想到这些的吗?” 露珠摇摇头,邱姨娘带了几分心如死灰的颓然,道:“因为钟雪晴!” 钟雪晴?露珠不解的瞪大了眼睛,邱姨娘解释道:“年初的时候,钟雪晴不是多了一群出身不凡的同窗吗?其中与她关系最好的是安教教主之女俞欢。惜惜与我说过,说这个俞欢脾气大、说话口无遮拦、谁都敢呛声,就连八大世家的嫡女都要让着她几分……”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安教到底是个什么教派,区区一个教主之女,居然能让被家族娇养的嫡女处处相让。然后我就打听到了安教的总坛设在青州,打听到了安教与很多世家关系都极好,那个时候我心里就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对。” “安教在青州建教,为了地盘、为了势力、为了各种资源,势必和家族发生摩擦,产生争端。这世上,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同在青州的安教名声赫赫,家族不就得被安教压制吗?” “只是,那个时候,我怎么都想不到崔家那边会出事,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身份会忽然暴露,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或许要仓皇的逃离盛京……直到昨天,我的亲娘把这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一天,推到了我面前,让我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我原以为,需要仓惶离开盛京已经是残酷的现实了,但现在看来,还有更残酷的。我想,我们就算能顺利脱身,也未必有人接应、护着我回青州,就算千辛万苦之下,回了青州,也未必能找到容身之所。青州已经不是家族的青州,而家族也早就面目全非、不能庇护我们这些为了家族牺牲良多的人。” “姨娘,你也别太悲观了!”露珠安慰着邱姨娘,道:“安教如今在青州确实算是一手遮天,但这只会是暂时的,而家族如今紧缩,也只是因为前些年做了一些会改变格局的决策而已。你相信奴婢,困境只是一时的,家族会越来越好的。” “真是这样的话,你爹娘至于将你送来盛京,给我当丫鬟吗?”邱姨娘一点都不相信,她嗤笑一声,道:“当然,做那些决策的时候,他们想的肯定是家族会越来越好,但之后他们肯定发现自己失误了,因为家族不但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越来越好,反而越来越糟糕……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爹娘会将你送出来之后就没了下文吗?还是说他们不想要你了?” “他们怎么可能不要我,没有下文是因为他们都死了!”邱姨娘最后两句话算是触碰到了露珠的痛处,她忍不住的低吼一声,都忘了要自称奴婢,又悲痛难耐的道:“我爹我娘最疼我了,怎么可能不要我?如果他们好好地,又怎么可能让我来这里……” 死了?邱姨娘大为意外的看着眼中浮着泪花的露珠,道:“你爹娘都死了,家族还肯把你送到我这儿来……我想,你一定还有非常亲的亲人在族中有非常不一样的地位……是你哥哥吧!” 邱姨娘的话直接把露珠的眼泪都吓回去了,她惊惧的看着邱姨娘,死死地咬着唇,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是,已经晚了!邱姨娘脸上闪烁着狐狸一般的狡猾笑容,道:“家族素来凉薄,像你这种父母双亡的小丫头,在你爹娘死后没有被人直接拆吞入腹,还千里迢迢的送来盛京……我想,你那亲哥哥不仅仅是有非同一般的地位,更握有非同一般的权势,你说对吧?”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露珠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脑子里更成了一团浆糊,但终究还知道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不知道?”看着被吓得魂都快飞了却还嘴硬的露珠,邱姨娘冷笑连连,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露珠崩溃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被送出来的时候才十岁,我爹我娘一直护着我,不让我随意接触人,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和我说,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不为难你就是,别哭了!”邱姨娘看着哭出声来的露珠,略带嫌弃的掏出帕子递给她,道:“赶紧擦擦!” “谢谢姨娘!”露珠接过帕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我相信你就是!”邱姨娘干脆的回答让露珠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邱姨娘,不等她说话,却又听邱姨娘悠悠的道:“只是旁人会不会信你就不好说了!” 旁人?露珠浑身一抖,心缩成一团,紧张的看着邱姨娘,而邱姨娘却只是温和地看着笑,没有解释。 就在露珠迟疑着要不要发问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车夫的声音:“姨娘,我们被盯上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无用之人 被盯上了?邱姨娘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句话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微微掀开一侧的窗帘,果然看见马车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骑着马的人。 她想起崔蔷说的、崔家人衣角有印记的事情,便看向那些人的衣角,而后微微一怔,苦笑起来——那些人的衣角都是刻意翻开之后用针线固定了的,一副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样子。 “姨娘,出了安仁坊之后,他们就跟了上来!”车夫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和露珠一样,他也是崔蔷安排到邱姨娘身边的,对有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他的声音之中也带了几分惶恐,道:“小的已经经历了,但是怎么都甩不开他们,而且……方才才有三五个人,而现在……” 现在前前后后,光是邱姨娘能看到的就有三四个,这还真是车的这一侧,另一侧呢?前后呢?这么多人明目张胆的盯着他们,如果没有人接应,就他们三个,绝对不可能脱身。 “姨娘,现在怎么办?”车夫又一次问道。 “不理他们!”邱姨娘咬牙,道:“我们先去普济寺,到了那里再见机行事!” “小人明白!”车夫应声,邱姨娘恨恨的将帘子放下,目光收了回来,脸色不虞的看着紧张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露珠,再没有了猫戏老鼠的心情,直接道:“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吧!” 露珠连忙点头,邱姨娘脸色缓和了些许,道:“你哥哥既然这么重视你,能把你千里迢迢的送到盛京来,那么也一定派了人暗中保护你……人在哪里?怎么联络怎么接头?” “没……没有人!” “你/他/娘的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露珠的回答让邱姨娘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看着受惊的又蜷缩起来的露珠,她狠狠地道:“今日若不能脱身的话,我们三个都要遭殃,你明白吗?”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露珠被吓得又哭了起来,道:“我离开青州的时候……” “你给我闭嘴!”邱姨娘暴怒的喝了一声,露珠被她吓得连哭都不敢再哭,只是一个劲的打嗝,那样子,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当然,邱姨娘不会因为这个而心软,但爆喝一声之后,她的理智也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挤出一个笑,道:“露珠,我们是一家人,你说的这些,我……我可以选择相信!” 邱姨娘自以为温和的表情狰狞而扭曲,露珠被吓得连嗝都不打了,傻傻呆呆的看着邱姨娘,整个人紧张的只会发抖。邱姨娘努力的放缓声音,道:“我刚刚说了,我不会为难你,我会相信你,但是旁人呢?崔家人呢?” “崔……崔……崔家人?”露珠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是啊,崔家人!”邱姨娘看着露珠,道:“要是我们顺利脱身,离开盛京,崔家人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了,但要是无法脱身呢?就现在这架势,崔家人肯定会来找上门来,你说到那个时候,我要不要把你交给崔家人,告诉他们你的重要性,以此来换取他们放我一马呢?” 邱姨娘的恐吓让露珠直接崩溃了,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着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爹娘死之前,什么都不和我说,哥哥也没有回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姨娘,我没骗你,我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哥哥没回来?这是什么意思?”邱姨娘抓住重点问道,被她吓崩了的露珠却只会哭了。邱姨娘叹口气,无奈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但这一举动,不但没有给她半点安慰,反而把她吓得抱着头直呼“不要打我”…… 邱姨娘被她气得咬牙,却也拿她没办法。她恨恨的收回手,冷眼看着露珠抱着头在那又哭又叫……好一会儿,没有迎接到巴掌拳头的露珠小心翼翼的松开抱着头的手,小心翼翼的看向邱姨娘。 “不哭了?不哭就回答我的问题!”邱姨娘脸色铁青的道,若不是怕动了手把人给打得更蠢更不济事的话,她倒真的想给这蠢货几巴掌,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是个蠢货呢? “姨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露珠怯生生的看着邱姨娘,又惊又怕之下,她的脸色煞白,道:“也没有什么人暗中保护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不敢……” “打住!”邱姨娘呵斥一声,等露珠闭嘴之后,又把自己方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而后威胁道:“你最好每一个字都说真话,否则……” 露珠抖了抖,小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哥哥就离开族地了……和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我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记得哥哥长什么样子了,只是记得我有哥哥,对我很好很好的哥哥,只知道哥哥那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就没问过你爹娘吗?”邱姨娘一脸沉思的看着露珠,但心里却已经信了露珠的话——这蠢丫头的哥哥说不得被送给哪个有能耐有本事的人了。 这是家族惯用的手段,把族中天赋高的孩子、改名换姓隐瞒身份之后,送到某个并非出身大家族的能人身边。操作的好,不但能跟着人学一身本事,还能把人家的产业势力变成自己的,甚至还让人家为家族效力,操作的不好,无非也就损失一个人而已!家族损失得起! “问过!但他们只说等我长大了再告诉我……哪知道,没等我长大,他们就死了,死在了安教的手里。”露珠垂泪,道:“我爹娘死后,族里也曾商议过怎么安置我,其中最多的说法就是家族不养废人,让我跟着嬷嬷们学规矩……” 废人?邱姨娘冷笑一声,家族养的废人还不少吗? “在我被送到嬷嬷们那里之前,奶娘把我爹娘留下的东西清点之后,把其中的一大半送给了族中的一位长老。没过多久,我哥哥就来信了,说爹娘没了,他在这世上就只剩我这么一个最亲最亲的人了,希望家族能够给我一个妥善的安排,也好让他安心办事。” “哥哥还说,他不放心将我留在每天都有勾心斗角的事情发生的族内,说安教和家族的摩擦太多,要让我远离青州……那个时候,家族和安教每个月总会有好几场争斗,族人死伤惨重,像我一样死了爹娘的兄弟姐妹很多,一旦我这里破了例,别的兄弟姐妹那里就不好办了!所以,族长和长老们并没有答应,只是推迟了把我送到嬷嬷们那里的时间,给了我自寻出路的机会。” “还是奶娘,她把最后剩下的东西送给了方圆族兄,方圆族兄就让人把我送到了盛京,交给了老太太。在老太太那里只带了两天,她就嫌我笨手笨脚,把我送到了姨娘身边。” 方圆族兄?那不就是她那个被崔蔷当成了命根子的兄弟吗?是那混蛋收了好处才把人送到盛京的?而那老婆子不想要就让自己接手?所以,说白了,这丫头根本就是那死老婆子甩锅甩过来的! 邱姨娘气得眼前一黑,想起了五年前崔蔷慎重其事的把露珠交到她手里说的那些话,那些让她昨夜细细咂摸之后误以为露珠或许会是她的救命稻草的话……现在,结合露珠说的这些,她忽然意识到,那就是些怎么想似乎都有道理的屁话! “这些年就没有人和你联系吗?”邱姨娘知道自己被崔蔷误导了,但仍旧不死心的问道:“还有你哥哥,他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不可能不管你吧!” “没有!”露珠摇摇头,眼底满是凄苦,道:“我到姨娘身边之后就没有人再与我联系过,老太太还在私下警告过我,让我好好珍惜眼前难得宁静的生活,至于哥哥……那是我最后一次得到关于哥哥的消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这也不奇怪,奶娘也不知道哥哥到底被送哪里去了,无法和哥哥联系,无法告诉哥哥我的去向,哥哥又怎么能和我联系上呢?” 所以,这个丫头也是个没用的废子,难怪这几年老老实实,从来都不敢作妖!邱姨娘的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她原以为这多少会是个有用的呢! “姨娘,前头就是普济寺了!”车夫的声音又传进耳中,马车随即停了下来。 “收拾干净,别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你哭过!”邱姨娘瞪了露珠一眼。 露珠连忙清理自己,她脑子或许不大够用,但手脚却还是很麻利的,很快就把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的。邱姨娘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勉强的点了点头,道:“我们下车,一会,见机行事!” 第四百三十八章 能信否 邱姨娘想见机行事,但一直等她装模作样的捐了功德,装模作样的请普济寺的方丈带着僧众为所谓的“亡父”念了一场经,做了个简单的法事,却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可乘之机。 紧紧地盯着他们崔家人仅明面上能看得出来的就有二十多个,看不准却疑是的有五六个……整个普济寺的香客倒有三分之二是崔家人,这种情况下,纵使是素来自认为多智善谋的邱姨娘也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在确定不可能成功之后,带着露珠神情恹恹的回到了钟家。 以自己累了,要稍微躺一会为由,打发走了缠着她撒娇卖乖的惜晴之后,邱姨娘靠在软榻之上,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索着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走……最后,她将目光定在了安静的站在角落的阴影之中的露珠身上。 没有被允许离开的露珠往后退了几步,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这里是钟家,随时可能有人来,要是让人看见她哭的话,邱姨娘绝对饶不了她…… “姑娘,东西交给闵护法了,她说会尽快送回总坛!”就在邱姨娘思索着对策的时候,雪晴也下学了,回到梅香园,明秀侍候着她换衣的时候,鸢尾就来回话了。 “嗯!”雪晴点点头,她这些日子抽时间给俞振霄做了扇套、用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打了络子,让她交给闵月,给俞振霄送过去。 准备给俞振霄做扇套打络子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对雪晴来说,这原本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也只需三五天就能做完。只是,找秦氏去拿那雪蚕丝的料子的时候,秦氏一句“别糟蹋好东西”的抱怨,让雪晴想起来她现在应该是不擅长女红的。 沈月绮不善女红,雪晴小的时候学了几天不想学便也没有勉强女儿,所以,前世的雪晴直到嫁为人妇都还不会做针线或。她真正静下心来用心学女红是前世当了母亲,为了让不喜欢也不乐意学绣活的女儿能够静下心来学习,那死胖子请了梧州最好的绣娘上门传授,而她则咬着牙齿陪着一起学…… 在她身子彻底坏了,连起床都成问题之前,不但女儿有了一手技艺精湛、连绣娘都自叹不如的绣活,连她这个陪练也出师了。 因为想到这个,雪晴从秦氏那里拿来了料子也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用寻常的料子装模作样的练了半个月。那半个月内,她进步神速,别说秦氏等人,就连完全不懂女红的钟珥都啧啧称奇,但奇异的是居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沈月绮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她能弹出惊艳全场的曲子,能做出让人惊叹不已的画作,为什么就不能有如神助一般的学会一手好绣活呢? 沈月绮的说辞让雪晴颇有些哭笑不得,她承认自己天资极佳,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纵奇才,可以无师自通的?她能有今日,最主要的不过是前世已经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学而已! 剩下的半个月,雪晴颇花了些心思把扇套做好、络子打好,又迟疑了两天,昨儿晚上才把东西拿了鸢尾,让她交给闵月。 “姑娘,闵护法让奴婢给你传个信,淄阳那边有消息来了!”鸢尾又道,她小心的往外面看了看,低声道:“那件事情照姑娘的吩咐去做了。” 雪晴神色微微一紧,她心里也在算时间,而且照她的计算,早三四天前就应该有消息的……闵月一直没来报信,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她意料之外的事情,计划失败,闵月不好意思来见她,便也没有主动去问。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只是闵护法在做了安排之后,在给少主的信上大概了说了,少主又做了些安排,而后将让人半路上与在船上的人联络,把这件事情做成了一桩大事情!”鸢尾小声地将汇溪镇以及淄阳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述了一遍,完了,补充道:“这件事情闹得极大,整个淄阳都为之震动,崔家族长崔恒之和崔家的诸位长老难得意见一致的要求严肃严格处理。为了将控制全局,避免任何闪失,崔家甚至闭城三日。” “居然闹得这么大!”雪晴咋舌不已,她原本想的只是针对崔穆辉,而后利用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钟绘静把崔一鸣父子和邱姨娘母女牵扯出来,哪知道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人。 她将鸢尾说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最后,皱眉道:“这件事情牵扯如此之大,崔家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崔一振等人尽数拿下,是因为被诱导的钟绘静先入为主的认准了怀疑对象,但更主要的是因为崔一鸣父子异常配合,而这两件事情之中都有一个关键人物崔正起!” “疑是前来善后的崔正起让钟绘静认定了他们母子三个都是被算计的目标,让崔儒林确定这件事情背后有崔家某些人,也让崔一鸣父子毫不犹豫的相信了他们的判断,出于报复,毫不迟疑的供出了崔一振……”雪晴看着鸢尾,道:“而崔正起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俞少教主的安排,而俞少教主能做到这一步,起码要对这个人有足够多的了解,掌握他足够多的信息,尤其是一些私密的、只有他和少数人才知道的信息,否则绝对做不到。” 鸢尾点点头,脸上则带了些许疑惑,不明白雪晴说这个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俞少教主掌握了如此之多的信息,定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一直没有做任何事,定然也有他的考量,但是现在,却因为我的缘故,把事情给掀开了……”雪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这会不会对他的某些计划造成巨大的影响,对安教造成不小的损失,进而影响到他在安教的地位和威望?” “原来姑娘担心这个啊!”鸢尾笑了,眼底满满的都是欢喜和欣慰,道:“姑娘不用的担心这个,闵护法之所以在敲定计划做好安排之后飞鸽传书,就是出于这种担心,少主不但没有阻止,还做了更多的安排,就说明少主不认为这件事情会对他对安教造成什么影响。” “那就好!”雪晴松了一口气,有关心的道:“汇溪镇和淄阳那边善后的干净吗?会不会给安教招去麻烦?” “姑娘放心,不会找到任何与安教有关的痕迹的!”雪晴的问题让鸢尾很高兴,她认真的解释道:“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露了面的只有四五个人,而这四五个人都是经过精心易容的,其中一直和崔穆辉接触的那个就是之前假扮敬王府的赵振兴的那个。” 雪晴点点头,鸢尾继续道:“他擅易容术,擅口技,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易容成某个人的时候,不仅容貌高矮胖瘦和口音不会有破绽,就连头发丝和背影都会精心打造……” 鸢尾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被俞振霄留在盛京的这些人,是他精心挑选出来又让他们在一起磨合了一段时间的,谁擅长什么,彼此心里都很清楚。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比旁人更明白俞振霄对雪晴的心思,雪晴在俞振霄心里有怎样的地位,而这也是雪晴的交代能够迅速准确执行下去的重要原因。 “那就好!”雪晴点点头,又道:“这件事情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居功甚伟!” “奴婢改日把这话转告他,他一定会乐死的!”鸢尾笑嘻嘻的,道:“他今儿告诉了奴婢一件事情,因为汇溪镇这件事情,他的老对头被少主训斥了。” “他的老对头?”雪晴微微挑眉 “他的老对头叫陈达,常年在淄阳,主要负责和崔家人联络沟通以及收集淄阳崔家的消息,这次少主就是让他配合,才把事情算计的丝毫不差的。”鸢尾笑嘻嘻的,道:“陈达刚接到少主的命令的时候还不乐意,说为了姑娘的事情这般大动干戈怎样怎样,然后就被少主给狠狠地训了一顿……听说陈达直接被训斥得蔫了……” 鸢尾一脸好笑,雪晴却颇感无奈,道:“陈达说的没错,为了我的事情大动干戈确实不妥,以后我会……” “姑娘,可别啊!”鸢尾惊呼一声,道:“少主可是说了,什么事情都比不得姑娘高兴重要。少主还说,如果他连让自己心悦的姑娘肆意一些的能耐都没有,那他这个少主还有什么意思。您啊,真不用顾忌那么多,那是和少主生分!” 雪晴心里苦笑,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曾经的杨禹枢说的,这样的话,她能信吗?敢信吗? 第四百三十九章 等看戏 但是,雪晴不能也不好和鸢尾说这个。 她笑笑,换了个话题,道:“崔家既然知道了邱姨娘母女的身份,下一步应该会派人来盛京处理这件事情了吧!” 鸢尾连忙道:“已经派了,是崔家少主崔儒林。陈达传来消息,说崔儒林十四那日一早带着人出淄阳……他们如果走陆路,日夜兼程的话六七天就能赶到。” 十四?今天十九,这么说来最快的话再两三天,崔儒林就能到盛京了!雪晴思忖着,而鸢尾继续道:“这消息闵护法昨天才收到,但在那之前,闵护法发现崔家在盛京的人忽然动了起来……就是那些以照顾保护崔莹为名留在盛京的人。” 雪晴点点头,这个她知道。除了崔家之外,其他几个家族也都以这样的名义在盛京留了人手,安教也不例外,俞振霄甚至还留个一个大家心知肚明的替身。她更关心的是这句话背后的意思,道:“这么说来,早几日崔家就把消息送到了盛京,并因此开始行动了?” “是,崔家让人盯紧了邱姨娘她娘住的苦水井胡同和钟府,负责这件事情的是崔莹崔姑娘!”鸢尾点头,道:“闵护法没有及时的把消息告诉姑娘,就是因为钟家周围忽然多了好多眼睛,担心一个不慎,把姑娘给暴露出来……如果那样的话,她真的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钟家也被人盯紧了?雪晴微微有些疑惑,她这几日出入的时候还真没察觉有什么不同。但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了,毕竟她不是那些人重点盯的对象,又没有特意的留意这个,忽视了也很正常。 想到这些,她赞许的点点头,道:“闵月瞒着我是对的,我要是知道这些,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坦然了。呀,你今天……” “奴婢今儿没被人盯上!”鸢尾知道雪晴想问什么,她笑嘻嘻的道:“奴婢出门的时候倒也发现小猫三五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奴婢放在眼中,只瞄了几眼,就挪开了视线,由着奴婢离开,并没有跟上。” “那就好!”雪晴大松一口气。 “见了闵护法,奴婢才知道,邱姨娘的娘昨日来了府里,见了邱姨娘。然后,今日上午,她们俩几乎同时出门,然后这娘俩,一个往西一个朝南,几乎在同一时辰出城,那些盯着她们的,九成以上都跟她们去了。”鸢尾解释一声,又傲然的道:“就算他们还在府外,奴婢想要把他们甩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要是把他们甩开了,那就算没事也有事了!”雪晴摇头,看着微微一愣的鸢尾,道:“一个寻常的丫鬟能发现被人盯梢并把盯梢的人甩开吗?” 鸢尾被雪晴说的脸色一红,老实的摇摇头,道:“是奴婢不用脑子……幸好他们没有盯着奴婢,要不然的话,肯定会给姑娘惹麻烦的。” 雪晴笑笑,继续方才的话题,道:“邱姨娘母女同时分头出城……她们是想在崔儒林赶到之前脱身离开吧!” “应该是是!”鸢尾点头,道:“闵护法之前一直派了两个人盯着苦水井胡同,在崔家人得了信,也盯上那边的时候,闵护法就把近处的人撤了,留了个轻功好,善藏匿的远远的盯着。” 雪晴赞许的点点头,闵月做事确实是很谨慎,这样很好! “闵护法说,大前儿晚上有人给苦水井胡同送信,就在当天晚上,邱姨娘那娘大半夜的试图离开苦水井胡同……她没得逞,才出胡同就被人给拦了下来。就在当天晚上,崔家人有行动,具体做了什么闵护法没敢细探,估计和传信的人有关。” 大前天晚上就得了信,到昨天才来给邱姨娘报信?这还是她没有脱身,要是崔家人的行动慢了点,让她顺利脱身的话,邱姨娘会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崔家人找上门?还有邱姨娘…… 雪晴忍不住摇头,为这对母女的冷心冷肺而叹服,又问道:“邱姨娘母女今日出城,她们脱身了吗?” “邱姨娘没有脱身,在姑娘回府之前,她也回来了,至于她娘……奴婢没得到消息,但奴婢觉得她若是咬着牙,破釜沉舟一拼的话,还是有脱身的可能的!”鸢尾抿嘴一笑,带着不屑,道:“不过,奴婢估计没那个胆子。她前儿昨儿不止一次想要出城,不止一次的到了城门口,但每次都被吓得又缩了回来……这也难怪,谁让她出个门就有二三十个人明目张胆的盯着她呢!” “二三十个人?”雪晴惊讶得声音都大了几分,道:“崔儒林未到,崔家哪来这么多的人手盯梢?还明目张胆的盯着?” “还是姑娘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关节!”鸢尾控制不住的大笑起来,道:“听闵护法说,崔家人派人手盯上苦水井胡同和钟府的当天,崔姑娘和俞敏霞俞姑娘一起去了一趟俞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崔姑娘向俞家借人了!” 俞家?雪晴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前世听皇甫悦萼说过,俞敏霞后来嫁到了崔家,嫁给了崔儒林…… “这么说来,那些盯梢的顶多有三分之一是真正的崔家人,其他的都是从俞家借来的。”雪晴冷静的道:“明面上有二三十个人跟随,加上暗地里的、做了伪装的……难怪她几次想要出城又缩了回来,她是担心出去了之后,毫无顾忌的崔家人干脆直接绑人吧!” “估计是了!”鸢尾笑着点头,不屑的道:“她们没胆子也没脑子……这里是盛京,就连我家少主都不会明目张胆的留那么多人,和朝廷关系刚刚缓和一些的世家又怎么会?还在盛京城大摇大摆、明目张胆的尾随盯梢……她们但凡好好想想,就知道那是故意摆出来吓唬人的阵势了。” “身在局中,想要保持清醒,说到简单,做起来却很难!”雪晴摇摇头,道:“何况,邱姨娘的母亲出身崔家,对崔家自然会有天然的敬畏,而这种敬畏会延续到邱姨娘的身上,所以,哪怕是那阵势再大再假,她们都有可能被迷惑。” 鸢尾敬服的点点头,雪晴笑笑,道:“除此之外,被崔家人发现并抓回淄阳应该是她们多年以来的心病和噩梦。现在噩梦成真,失去了理智的她们只会想怎么逃,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真假……” “那么,姑娘觉得她们能在崔儒林抵达之前恢复冷静,而后想出对策脱身吗?”鸢尾好奇的道。 “邱姨娘应该可以,她娘不好说!”雪晴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心头闪过的某个诱人的念头给压了下去,道:“这件事情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就好,千万别插手!” “奴婢明白!”鸢尾点点头,又道:“姑娘,你说崔家人会怎么对付邱姨娘?” “不好说!”雪晴摇摇头,道:“邱姨娘和其母不一样,无论她出身怎样,她都已经是钟家的姨娘,崔家人是不好直接把她怎么样的,最后还得看我那好大伯怎么处置。不过,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至少,我们距离搬出去又近了一步!” 第四百四十章 问题 雪晴觉得,闵月谨慎起见,没有与自己通声气,让自己不知道崔家人紧盯着钟家的事情做得太对了! 早上,和像往常每一个出门上课的日子一样,马车驶出钟家的时候,雪晴就觉得有无数双视线投向自己所在的马车,那种感觉直到进了青舍才消失。 马车停下,在明秀的搀扶下下车的时候,雪晴甚至没忍住,低声问道:“郑叔,可是有人盯着?” 模样憨厚之中带了几分木讷的郑昆呵呵的笑着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嘴唇几乎未动,声音却传到了雪晴耳中,道:“有四个尾巴,三个新手一个老手,和前几日一样……姑娘,可要教训他们一顿。” “不用,就当什么都没发现。”奇异的,郑昆的回答不但没让雪晴觉得烦躁或者不安,反而让她心里踏实了——郑昆能够如此精准的说出有多少人盯着,这些人的水准怎样,证明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马夫的郑昆很厉害,至少比盯着自己的人更高明。 这种认知让雪晴觉得自己安全多了,她绽开一个笑容,对郑昆点点头,又看向晚她一步下马车的晚晴,道:“我们今儿好像稍微迟了点,七妹妹,我们快走!” “俞姐姐,我今儿有什么不对吗?”和往常一样,休息的时候雪晴还是和邢晓琳几人一起,她冲着俞敏霞道:“你今天老实盯着我看,弄得我都不能专心上课了!” 俞敏霞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不自然的笑笑,道:“你不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明明是自己分心,还那我当借口。” “才没有呢!”雪晴冲着她缩缩鼻子,道:“是因为你总看我,看得我觉得后背发凉、浑身毛毛的,然后才发现你在看我。” “雪晴没有说错,我可以作证!”杨青芷笑着,道:“我也发现你总看雪晴,隔一会看一眼,隔一会看一眼,还有好几次看得眼睛都不会动了……唉,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俞敏霞苦笑一声,迟疑的道:“有这么明显吗?” 杨青芷点头,座位在杨青芷后面,俞敏霞的一举一动比杨青芷看得还有清楚的皇甫悦萼也点头,而后几个人都看着俞敏霞,想要听她解释。 “这个……”俞敏霞很是迟疑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看着雪晴,道:“雪晴妹妹,有件事我觉得我应该……” “你们在说什么呢?”俞敏霞的话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几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的是笑意盈盈的崔莹、慕容思萌、嬴依诺和上官汀,而说话的真是崔莹。 “正在审问俞姐姐呢!”雪晴笑着,没有错过崔莹眼底的探究,轻笑道:“她今儿早上自己不专心上课,总是盯着我看,害我也跟着分心了,她不给我个说法,我可不依。” 崔莹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她倒是知道俞敏霞为什么总是去看雪晴,只是她却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而与她一起过来的上官汀则笑着道:“雪晴妹妹,我或许知道俞妹妹为什么盯着你看!” “哦?”雪晴眉头一挑,微微偏着头看着上官汀,她们几个既然与崔莹一起过来,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她们或许不知道崔莹让人盯着邱姨娘母女的内情,但绝对知道这件事情,而这正是雪晴觉得奇怪的地方—— 慕容思萌和崔莹关系最好,两人到盛京之后几乎隐形不离,崔莹有事和她商量很正常。嬴依诺是几个世家姑娘之中年纪最大、办事也最稳妥的一个,崔莹力有不逮,担心不能完成家族交给她的任务,向嬴依诺求助也不奇怪,但是上官汀……她平日也就和李槿、嬴依诺走得稍微近些,和崔莹关系很一般,她怎么会牵扯进来了呢? “崔妹妹昨儿问了俞妹妹一个问题,把俞妹妹给难住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俞妹妹应该是想求助雪晴妹妹,看妹妹能否回答出来。”上官汀眼底藏着深深的恶意,虽然掩饰的非常好,但还是让雪晴察觉了。 “是这样的吗?”雪晴眨了眨眼睛,转向俞敏霞,道:“俞姐姐,什么问题?” 俞敏霞被问住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她怎么知道什么问题?她心头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的瞪了上官汀一眼,张口就要否认。 “一个颇有些棘手的问题!”上官汀抢在俞敏霞开口之前再次开口,道:“崔妹妹有两个猎物,既不能将她们一掌拍死,也不能让她们逃脱,还得让她们心惊胆战……崔妹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才能把握好这个度,问俞妹妹,俞妹妹也答不上来,雪晴妹妹知道吗?” “两个猎物?想将她们牢牢的控制在手心里,不能拍死、不能逃脱、还不能让她们安稳……”雪晴心中嗤笑一声,确定上官汀知道的内情可能不少,她压住心头再一次闪过的那个诱人的念头,道:“这听起来怎么像猫儿捉老鼠呢?” “妹妹说的没错,就是猫儿捉老鼠!”上官汀抚掌而笑,一脸期盼的看着雪晴,道:“妹妹既然说得这么形象,那么一定知道怎么掌握好这个度喽?” “上官姐姐这就问错人了,我不养猫,还真不知道这个度怎么才能掌握得恰到好处!”雪晴摇摇头,却又笑着道:“这样的问题还是问问养猫的人。” 上官汀没想到雪晴轻描淡写的就把问题踢了出去,不等她再说话,晚晴就笑了起来,连声道:“问我,问我吧!我养猫好几年了,这种和猫咪的性子有关的问题问我就好。” 上官汀脸上的表情微微有点儿僵,而和晚清坐在一处的拓跋慧茹则沉了脸,不客气的拍了晚晴一下,斥道:“这儿这么多人,谁都比你大,轮不到你说话!” 晚晴有点儿不服气,但她却只是顽皮的朝着拓跋慧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并没有再说话——她不知道拓跋慧茹为什么要阻止她说话,但她素来乖觉,相信拓跋慧茹这样做肯定有原因,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她需要做的是乖乖听话。 拓跋慧茹的眼中闪过暖意,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晚晴了,知情识趣又聪明,活泼可爱又听话,最终重要的是谁对她好她心里明白,不是那种白眼狼。 上官汀脸色微微一沉,脸色不虞的看着,一副等着拓跋慧茹主动解释的样子——如果是别人这般做她就算不高兴却也能够接受,但换成了一向对她更客气,甚至隐隐的有些讨好的拓跋慧茹,她就无法接受了。 “怎么?”拓跋慧茹却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上官汀的样子反而让她眉毛一竖,带了几分凶狠,道:“汀妹妹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拓跋慧茹气势很足,上官汀被她这一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避开迎面袭来的那股气。后退之后,上官汀才意识到自己这情不自禁的举动有多么的丢份,她心里恨极,却也鼓不起勇气和拓跋慧茹硬怼上,最后,头一撇,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上官汀的举动让好几个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拓跋慧茹心里更自嘲的暗叹一声,转向俞敏霞,道:“俞妹妹,我也养猫好些年了,对猫儿的习性也颇为了解,知道猫儿捉老鼠的把戏,妹妹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为妹妹解惑!” 第四百四十一章 致歉 “不用!我虽然没有养过猫,但是猫儿捉老鼠的把戏却还是见过的。”俞敏霞干脆的拒绝,她淡淡的道:“崔妹妹,这问题是你想问还是上官姑娘想知道?” 俞敏霞现在说这话无疑是告诉众人,上官汀刚才说的都是假话,邢晓琳的人眼底闪着笑意,崔莹脸上则闪过一丝尴尬,至于上官汀,她脸上带着恼意,不冷不热的道:“俞妹妹这是嫌我多事了!” “是!”俞敏霞干脆的点头,简单至极的回答生生把上官汀噎得一个字都说不上来,但她却没有给上官汀半个多余的眼神,而是坦然的看着崔莹,道:“崔妹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想再隐瞒欺骗雪晴妹妹。”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继续隐瞒已经没有必要了,俞姐姐想说就说吧!”崔莹笑笑,道:“俞姐姐肯出手相帮,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我可不敢强求俞姐姐因为我欺瞒雪晴妹妹。” “欺瞒我?”雪晴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看崔莹又看看俞敏霞,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 “对!”俞敏霞点点头,干脆的道:“十四那天,崔妹妹找上我,说她被家族委派了一个任务,但她手上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很难完美地完成任务,想向我或者说是通过我向俞家借人,我答应了。” 雪晴点点头,俞敏霞出身将门,据说小的时候还非常的皮、非常的彪悍,五六岁的时候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和俞家的一群皮小子在练武场厮混,甚至还和那群皮小子打架——这些是上个月去俞家东山庄子上,俞夫人和俞家老夫人露面的时候,当笑话说给众人听的。 书香门第出身的俞夫人担心女儿在彪悍的路上越走越远,最后养出的不是虎门将女而是虎门悍女,非常用心的引导着俞敏霞,有意识的加强她多读书,学琴棋书画,努力的把她往才女的路上拉。 当然,能嫁给俞文俞将军,俞夫人也不是那种重文轻武,把武将当成野蛮人,把习武、保家卫国的事情当成粗鲁之事的迂腐妇人,她只是小心的引导着女儿,让俞敏霞尽可能的多读书,想的是用书香来熏陶女儿,不是想养出一个最后不伦不类的将门弱女子。她既没有禁止俞敏霞练武,也没有禁止俞敏霞和俞家的那些皮小子一起厮混。 被这样养大的俞敏霞,虽然满腹诗书,却依旧带了几分侠气和难得的古道热肠,与她关系也算不错的崔莹开了口,她自然不会拒绝。 “借人的时候,崔妹妹只说是要盯紧了一对出身崔家的母女,说其母犯了大错,趁家族看守不严,逃离淄阳而被除族多年。而这些年来,她并未消停,一直与关系不错的崔家某些人有联系,做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事情,这个月更在淄阳闹出一场祸事。说崔家好不容易才锁定了她,借人只是为了盯紧她们,不让她们才崔家主事的人抵达之前,脱身逃逸。”俞敏霞看着雪晴,道:“事关崔家隐秘,我虽然答应借人,并借出了人手,却也没有多问,所以并不知道那对母女到底是什么人,更没打听崔妹妹怎么安排那些人,直到昨天……” 说到这里,俞敏霞微微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难堪几分愧疚,道:“这对母女昨日想要分两路逃离京城,老的那个在做出一副想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之后,被直接拿下,而年轻些的那个将势头不妙,连尝试一下都不敢,又乖乖的回去了。也就在那个时候,我借给崔妹妹的人才知道,那个住城西苦水井胡同的老妇人居然与妹妹府上有关系,年轻些的那个更是妹妹府上的一个姨娘。” “我们家的一个姨娘?”雪晴“大吃一惊”,然后和真正吃惊的晚晴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 “是!”俞敏霞点点头,道:“她姓邱,我问过了,说是令大伯的姨娘,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我们还见过。” “是邱姨娘啊!”雪晴这次没有再装出吃惊的样子,她脸上带了几分恍然之色,和晚晴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是她!”俞敏霞点点头,道:“我借了不少人手给崔妹妹,但昨日之前,他们都只是听从崔妹妹的吩咐,在苦水井胡同那边盯住那老妇人,在她意图离开的时候阻拦和威慑,并没有管邱姨娘,所以……” 所以,俞敏霞这几日神态坦然并不是因为她终于有了城府,能够完美的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而是她也并不知情。直到昨天,因为她借给崔莹的人出面阻拦、威慑邱姨娘,才让她知道崔莹要盯着并阻拦其离开盛京的居然是钟家的姨娘和其母。 雪晴一脸恍然 ,不得她说话,俞敏霞又道:“除了这两人的身份之外,我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除了紧盯着这两日内之外,崔妹妹还让人盯紧了钟家其他人,这其中也包括妹妹和晚晴。” “还有我们?”雪晴还没来得及或者说在雪晴故意慢一拍的情况下,晚晴先炸锅了,她难得板着脸,一脸严肃的看着崔莹,道:“崔姐姐,有这样的事情吗?” “有!”崔莹坦然承认,身为崔家姑娘若是连这一点担当都没有的话,崔家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她了。她看着雪晴和晚晴,道:“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会让两位妹妹心里不舒服,我无法为自己辩解,等家族派来的主事的人到了之后,我和他会一起到贵府,就这件事情做一个交代的。” “你……”晚晴气极,这是一个交代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她看向雪晴,叫道:“三姐姐~” 雪晴给了晚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看着崔莹,淡淡的道:“崔家确实应该给出一个至少能说得过去的交代,但那是崔家给钟家的!” 雪晴的语气很淡,但眼神却很认真,就那么认真地看着崔莹,看得崔莹心有一阵发虚,却微微一笑,道:“雪晴妹妹放心,会的。” 然后呢?雪晴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把这个意思表现得非常明白,崔莹看懂了却没有说话,倒是一旁被晚晴打断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俞敏霞诚恳的道:“雪晴妹妹,虽说我在昨天之前并不知道崔妹妹要盯着的是邱姨娘母女,更不知道她不仅仅盯着这对母女还有整个钟府,但是事情没有问清楚,就把人给了她……我在这里向你郑重的道歉!” 俞敏霞说完,站起身来,非常郑重的朝着雪晴深深地一鞠,而雪晴在她鞠躬的时候,就灵活的往旁边让了让,笑着道:“姐姐不用这样,姐姐是什么性情我还能不知道?姐姐若知情,会把人借给崔姑娘,但也绝对会提醒我一声……这一点,我确信!” 俞敏霞直起身来,雪晴笑盈盈的看着她,道:“姐姐,你能在知情之后,马上与我说,就已经够了,道歉的话就真的不用说了。” “妹妹,我……” “好了!好了!雪晴妹妹既然这么说了,就到此为止吧!”邢晓琳打断俞敏霞,干脆的道:“都是自家姐妹,把话说开了就好了,没有必要继续纠结。” “邢姐姐说得对,把话说开了就好了!”雪晴点点头,笑着道:“不过,姐姐以后可得谨慎些,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雪晴的话让崔莹的脸色微微一变,俞敏霞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妹妹放心吧,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够够得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的。” 俞敏霞的话让崔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她看看雪晴,又看看俞敏霞,道:“俞妹妹是在怪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吗?” “不,不怪崔妹妹!”俞敏霞摇摇头,道:“这件事情到现在,我也不觉得崔妹妹做错了什么,只不过大家身份不同,想的也不同而已!” “俞姐姐说的好!”雪晴笑着点头,道:“其实这件事情真不好说谁做错了什么,崔姑娘是奉家族之命办事,俞姐姐借人则是顾念同窗之谊,与我把话说清楚并表示歉意是因为我们多年的情分……可是崔姑娘,我能明白你的立场,也能理解你急于把事情办好的心情,但不得不说的是,你下了一步错棋,把原本可以简单处理好的事情弄得很复杂,弄得大家心里都有了疙瘩!” 第四百四十二章 我等着 “钟姑娘说我把事情弄复杂了?”崔莹心头很是不舒服,无论是称呼上的变化还是话里的意思都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她淡淡的笑着看着雪晴,道:“我很想知道,若钟姑娘身处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我吗?”雪晴轻轻地挑了挑眉尖,道:“我会让人盯紧了苦水井胡同,也会让人盯紧了邱姨娘,但是我同时也会往钟家递拜帖,把自己大概知道的、有关邱姨娘的事情与钟家说上一说。” “钟姑娘说的倒是简单!”崔莹冷笑一声,道:“邱姨娘是你们钟家的人,知道了她的事情之后,钟家还不得帮着她脱身?还有苦水井胡同的那老妇人,她可是你们钟家的亲戚,知道她被盯上,知道崔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她拿下,钟家能什么都不做吗?” “崔姑娘,邱姨娘确实是钟家人,但她只是钟家的一个姨娘,至于苦水井胡同的那位……”雪晴微微顿了顿,冷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世家是什么样的规矩,但在盛京,就算是正儿八经纳娶进门的良妾,也只是妾,她的家人算不得正经亲戚!崔姑娘觉得钟家能因为一个半主半仆的良妾、一个妾室的亲娘和崔家结怨吗?” 崔莹微微噎了一下,但依旧嘴硬的道:“谁知道呢!是知道钟家会不会那么做?毕竟她可是令大伯地方宠妾,还为令大伯生了一子一女!” “崔姑娘说得倒也对,可是为什么不试试呢?”雪晴看着崔莹,语气淡淡的道:“若是崔姑娘先与钟家通了声气,钟家不但没有配合,还试图帮着邱姨娘母女脱身离开,那么崔姑娘无论是盯死了钟家还是让人拦截,都算师出有名,但崔姑娘一声招呼不打,就盯死了钟家的每一个人,还把没蒙在鼓里的人牵扯进来,这就……” 雪晴摇摇头,没有把话说下去,但众女也不需要她把话说完就明白了她想表达的意思,都纷纷点头,就连慕容思萌也不例外,反倒是和崔莹平日里关系没那么好的上官汀和嬴依诺错微微沉下了脸。 “雪晴妹妹这话说的……”上官汀笑了笑,道:“听妹妹的语气,好像一点都没有把邱姨娘当成自家人……这可一点都不像妹妹啊!” “上官姑娘,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邱姨娘虽然是正经纳娶进门的,但也只是一个妾。”雪晴看着上官汀,道:“还是上官家的规矩与盛京不一样,妾室不是半主半仆的存在,而是正经主子?” 上官汀脸色一变,而熟知上官家某些事情的则忍不住吃吃吃的笑了起来,一点都没有顾及上官汀的感受——这是方才拓跋慧茹一点都不客气的硬怼她,她生生被拓跋慧茹的气势逼退之后气短的后遗症。 那一退让众女深刻地意识到,哪怕是她已经被记到了上官夫人拓跋素月的名下,可她骨子里仍旧缺乏那股子傲气,在别人客气的时候倒也像模像样,但当别人不给她面子的时候,她就底气不足了。 底气不足的她,自然也就不值得让众女把她当成身份相当的人来对待,也就不会在她被人指桑骂槐的时候给她留面子了。 “钟妹妹,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拓跋慧茹语气之中满是责怪,但眼底却尽是笑意,道:“你不知道有些大实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吗?” 拓跋慧茹的话让原本就在吃吃笑的几个笑得更厉害了,尤其是王夏涣,上官汀一贯看不起她这个庶出的记名嫡女,却不想想,上官家也有个众所周知,逼得正室不得不避其锋芒的如夫人。 上官汀脸色变了又变,她带了几分怨恼的看着拓跋慧茹,而拓跋慧茹却和方才一样,气势汹汹都看着她,脸上还带着挑衅和隐隐的期待,这让上官汀心里警铃大作,明知道再次退让会让其他人再一次看轻自己,也没敢和拓跋慧茹直接对上。 她撇开头,看着雪晴,眼中满是不善,道:“钟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姑娘方才问的那问题是什么意思,我这话就什么意思。”雪晴平静的看着上官汀,没有咄咄逼人却又一步不让。 “你……”上官汀微微一噎,她方才那问题不怀好意,被雪晴直接这么点明了,不止特别尴尬,还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难堪,尤其让她无法把话说下去的是和俞敏霞等人也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那姿态与拓跋慧茹很像,都是带着挑衅和期待。 “雪晴妹妹~”嬴依诺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笑着叫了雪晴一声,将众多盯着上官汀的视线引开之后道:“这件事情大家都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再纠结下去,图伤感情,不如就此打住,你觉得呢?” 雪晴没有给嬴依诺面子,直接道:“我觉得不好!” 嬴依诺神色微微一僵,显然没想到雪晴会连她的面子都不给,而不等她再说话,邢晓琳也淡淡的道:“我也觉得不好!” 邢晓琳开了口,嬴依诺便撇开了雪晴,看着她,道:“邢姑娘,这件事情继续纠结,对大家都不好,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关系也会僵化,何不各退一步呢?” “现在知道不好了?”邢晓琳冷笑一声,道:“要盯钟家却给敏霞借人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好?一声不吭的就让人把钟家所有人都盯死的时候 怎么没想过不好?做了那么多,却还挑衅一般的问那问题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好?” 邢晓琳的三连问让嬴依诺的脸色更加难看,而她却没有就此打住,道:“嬴姑娘,有些事情可以和稀泥,但有些事情却不行,而今日这事情,我不知道嬴姑娘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们却不准备和稀泥!” “那么,邢姑娘要怎样呢?”嬴依诺看着邢晓琳,道:“邢姑娘不妨把你的要求说出来,我洗耳……” “依诺姐姐~”崔莹叫了一声,打断嬴依诺没说完的话,而后看着邢晓琳,一脸严肃认真的道:“邢姐姐,此事由我而起,邢姐姐和钟姑娘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我来承担!” “你?”邢晓琳笑了,看着明显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崔莹,摇摇头,道:“崔姑娘想要承担挺好,不过那之前,崔姑娘最好好好的想想自己做的事情,想想我方才的这几个问题,然后再思考承担不承担,怎么承担的问题。” 崔莹微微一怔,邢晓琳却没有继续与她说下去,又转向雪晴,道:“崔家最后会给钟家一个怎样的交代,我管不着,但一定会督促这崔姑娘给两位妹妹和敏霞一个交代。” 雪晴三人点头,雪晴还笑着道:“之前不知道这件事情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我今日回去之后,会与长辈们说,也让崔姑娘看看钟家的态度。” “好,那我就等着看钟家的态度!”崔莹心头不服气,但隐隐的也意识到还真有可能想雪晴说的那样,是她把事情复杂化了。她咬着牙,道:“若是我想多了,我一定当众给两位钟姑娘道歉。” “那我就等着崔姑娘当众道歉了!”雪晴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底气来自对钟善继父子凉薄势力天性的了解……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困兽 “三姐姐,你真要找祖母说邱姨娘母女的事?不再考虑一下了吗?”都到了易安居门口,晚晴还挣扎着做最后一次确认,她小心的道:“邱姨娘可不是好惹的,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算计报复呢!” “我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会被人记恨在心,知道会被人算计报复,却也得去做。 ”雪晴一脸毅然之中带着坚定的神色,完美的掩饰了她心底的雀跃和欢喜,她认真的道:“这件事情就是这样的,别说会遭邱姨娘记恨,就算会让大房所有的人和祖父祖母都记恨,我也不会退缩的。” “三姐姐~”晚晴并没有因为雪晴这么说了就放弃劝说,她轻声道:“我不是反对姐姐做这件事情,只是这事情也没那么简单,我觉得我们可以稍微缓一缓,考虑好怎么开口再与祖父祖母禀告这件事情……你说呢?” “七妹妹是想让我拖到崔莹口中,会上门处理这件事情的崔家主事的人上门的时候吧?”雪晴一脸了然的看着晚晴,而后缓缓地摇摇头,道:“七妹妹,有些事情一旦拖延,就会让自己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这件事情也是一样……我知道妹妹顾虑较多,这样吧,你回去,这件事情我与祖母说就行了。” 缓一缓?拖一拖?给邱姨娘想想怎么脱身的点子吗?雪晴心头冷笑,她恨不得崔家主事的人现在就出现,现在就把邱姨娘是身份捅出来,又怎么可能给她拖延时间?事实上若不是自己出手极有可能引起注意和怀疑,在鸢尾把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她就想把这件事给捅破,让邱姨娘得不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是她狠,就邱姨娘对她、对沈月绮、对钟珥的种种算计,雪晴真恨不得亲手弄死她。不过,虽然不能亲手弄死她,雪晴心里也是满意的,毕竟现在这局面是她算计来的。 “三姐姐,你……”晚晴长长的叹口气,小小的年纪一副老成的样子,无奈的道:“也罢,我就陪三姐姐一道去和祖母好好的说说话吧!” 邱姨娘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就要被一点一点捅出来,她正如困兽一般的在自己屋子里转来转去,没有半点平日的从容淡定。被她使唤了办事的露珠一进门,她就停下脚步,忙不迭的问道:“怎么样?钟全回来了没有?苦水井胡同那边怎么样了?” “回来了!”露珠小心的道,这是她第六次被邱姨娘使唤了去看钟全回来与否了,这次总算是见到了钟全。她一边观察着邱姨娘的表情,一边道:“全叔说不见老太太,一直侍候老太太的秋露也没见,看门的王伯倒是在,说老太太昨儿一早出门之后就没有回来,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那钟全呢?”邱姨娘咬着牙问道:“他出门到现在四个多时辰,总不至于只去了苦水井胡同吧?” “奴婢是在全叔房里见到他的,他的脸色很差,与奴婢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说他累了,把奴婢给撵了出来。”露珠小心的道:“奴婢倒也问了全叔,问他可曾试着看看能不能脱身出城,他说他才一出门就有人盯着,而后一直跟到苦水井胡同又跟回来……盯着他的人比昨儿还多,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对了,他还让奴婢问您,说下一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邱姨娘一脸的愤怒,她要知道能怎么办的话就不会耗在这里等死了!她咬牙切齿道:“我要是有办法的话,我还会呆在这里吗?我早就离开了!” 露珠极少见到邱姨娘这样子,不敢再问,轻手轻脚的退到一边,生怕一个不小心碍着了邱姨娘。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邱姨娘冷笑一声,道:“我看他不是不敢轻举妄动,是动了却没成功……整整四个多时辰,就去了一趟苦水井胡同,可能吗?” 露珠可不敢搭着话,钟全虽然姓钟,却并不是钟家的家生奴才,甚至都不是钟家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他以前叫什么露珠不知道,但却知道他九年前,族里通过老太太崔蔷送到钟府的,名义是送给刚刚上书院就读的钟蔺劼的,钟全这个名字是到了邱姨娘身边之后才取的。 钟全到了钟府之后,大多时候都是供钟蔺劼差遣的,而邱姨娘只有回苦水井胡同的时候才会用他。 露珠在邱姨娘身边呆了整整五年,与钟全打交道的次数还是很多的,自然知道钟全是学过武功的,是不是个中好手、有多高明露珠不知道,但钟全有股习武之人的傲气却还是看出来了。她也相信在现在这种情况下,钟全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绝对会想法子赌赌看,试试能不能顺利脱身……没有了邱姨娘主要的目标和她这个累赘,肯定更容易脱身,他没有一去不复返,只能说明他失败了。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露珠不说话不意味着狂躁到了极点的邱姨娘就能放过她,她盯着露珠,道:“总不会连话都不会说了吧?我养你有何用!” 露珠还是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说或不说都是错,既然这样,老老实实的保持缄默,老老实实的挨骂就好! 露珠的沉默让邱姨娘又骂了起来,骂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就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你说,她是逃出去了还是让崔家人给抓起来了?” “奴婢不知道!”露珠摇摇头,道:“但奴婢希望老太太是逃出去了,只要她没有被崔家人抓到,无论崔家人说什么,姨娘都能一口否定……或许没人相信,但总能搏一线生机。” “怕就怕她不但没有逃出去,让崔家人给抓住了,还把所有的一切都招了出来!”邱姨娘苦笑连连,道:“对她,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姨娘也别太悲观了!”露珠对崔蔷也没有信心,但仍旧安慰道:“老太太就算被抓到了,也不一定会招认什么……姨娘,您别忘了,姑娘可是备受家族看重的。” “那又如何?家族……”邱姨娘摇摇头,叹口气,道:“不说这些了,这些天你警醒些,一定要时刻关注府里尤其是老太爷和大老爷的动静,我可不想崔家人上门了还被蒙在鼓里。” 第四百四十四章 保全 “你说什么?”邱姨娘一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的模样看着前来露珠。 “三姑娘七姑娘下学回来就去了易安居,和老夫人说了一大通话,隐约听见说姨娘您和崔家,说老太太已经被崔家给抓起来了……”露珠又重复了一遍,焦急地道:“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老太爷和大老爷了,人都已经出门了……姨娘,我们该怎么办啊!” “不是我们,是我!”邱姨娘没好气的回了一声,她让露珠盯着点钟府内动静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她一直以为这一天虽然不早,可起码也能给自己喘息一两天,哪知道前脚吩咐了下去,后脚就得了信。她咬着牙,骂道:“这两个多管闲事的贱丫头!” 邱姨娘骂人的话露珠恍若未闻,她着急的道:“姨娘,要不然我们再试一试?或许这一次崔家的人会松懈一些……” “昨儿分两路都没有找到机会,今儿只剩我们又怎么可能逃脱?”邱姨娘反问一声,她当然想逃,但在明知道逃不掉的情况下,她却不愿意做那种徒劳无功、垂死挣扎的事情,那不仅会让自己成为旁人眼里的笑话,还会让她失去最后的机会。 “可是万一呢?”露珠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知道,一旦崔家主事的人找上门来,为钟家生下一男一女的邱姨娘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但她和钟全绝对没有侥幸。既然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那何不拼死一搏呢?说不定真能博出一条活路来! “万一?你以为崔家能让那个万一出现?”邱姨娘冷笑一声,道:“我昨儿回来之后仔细思索过了,这些日子盯着我和苦水井胡同的人不可能全是崔家人。崔莹虽然是崔家嫡系唯一的姑娘,是崔家人的眼珠子,但崔家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在盛京留那么多的人扎眼,那些人只有一小部分是崔家人,大部分极有可能是崔莹借来的。” 露珠胡乱的点点头,这个时候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哪里还有心思思考这些。 邱姨娘眼底闪过一丝蔑视,继续道:“至于说向谁借……呵呵~八大世家就是一丘之貉,素来沆瀣一气,崔莹开了口,其他的世家姑娘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露珠又点头,她父母亡故的时候才十岁,在那之前一直在父母的羽翼庇护下,不知人间愁苦,经历的父母双亡的痛苦,还来不及蜕变,就被送到了邱姨娘身边。这样的她既没有长眼界、开阔视野的机会,也没有学习除了侍候人以外的本事,自然是邱姨娘怎么说怎么听了。 “被世家送到盛京来求学的这些个世家姑娘,不是嫡支嫡女就是非常得宠的记名嫡女,她们的家族留在盛京,保护她们、供她们差遣的必然是极为能干的,从这样的人手里脱身……难!非常难!就我们三个,一点成功的可能都没有!”对于脱身离开,邱姨娘现在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她认命的道:“与其挣扎博人嗤笑,还不如从容地等待……后者至少能让我和劼哥儿、惜惜多说几句话,多交代一些事情。没有了我,他们以后的日子定然会过得非常艰难。” 再艰难也能活着啊!露珠心里叹息,对她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而这也是她五年前被送到盛京之前,她那一行为她谋划的奶娘一再对她说的话。因为她只有活着,才能等到她亲兄长,只要等到她那位天资极高、深受家族重视的兄长,她就能享受她原本应该享受的、公主一般的日子。 “我是不可能逃过这一劫了!或许如老太太说的,崔家人不好直接对我做什么,但是……”邱姨娘叹息着,道:“钟全也不大可能保全性命,倒是你……” 她?她有机会活下来吗?露珠紧张的看着邱姨娘,浑身都在颤栗。 邱姨娘再一次蔑视了露珠一番,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道:“你的身份……我想老太太应该没有仔细想过你的身份,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把你送到我身边,还说是供我使唤的,而钟全……钟全且不管他,我会处理。现在最清楚你的身份,知道你还有个哥哥深得家族看重的也只有我了,只要我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而你也就会有一线生机。” “奴婢……奴婢……”露珠浑身发抖,颤声道:“邱姨娘发发慈悲,给奴婢一条活路吧!” “你不用求我,如果我没有这样的念头的话,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了。”邱姨娘笑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道:“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露珠忙不迭的道:“只要奴婢能活下来,一定会报答姨娘……不,奴婢一定会报答三少爷和五姑娘的。” “不是你,是你那哥哥!”邱姨娘看着露珠,道:“你发誓,如果有一天,你那哥哥出现,那么一定要让他照拂我的劼哥儿……劼哥儿天资聪颖,你那哥哥照拂他,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得益更多呢!” “奴婢发誓,如果哥哥寻来,一定让哥哥尽其所能的报答三少爷,如有违誓言,就让奴婢肠穿肚烂而死!”露珠半点都不犹豫的就发毒誓,对她来说,眼前的事情最重要,至于说以后……得活着才能谈以后啊! “很好!”邱姨娘满意的点点头,道:“就今明两天,我会想个法子打发了身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侍候的人,一些直接打发到庄子上,一些留在府里……要隐藏身份,在庄子上更容易些,但庄子上日子清苦,容易被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磋磨不说,像你这么花朵般的年纪,还容易被欺负甚至被庄头收了好处,直接配了庄户汉甚至无赖之流。” 露珠的脸色发白,颤声道:“奴婢想留在府里。” “留在府里也简单,只是留在府里的话一是得更加小心,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二来……”邱姨娘长叹一口气,道:“我被处置之后,钟熠肯定会把杨氏从祠堂放出来……杨氏在祠堂呆了这么久,心里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怨气,到时候一定会找人撒气,一直在我身边时候的你肯定会成为重点目标……你受得住吗?” “奴婢皮粗肉糙,受得住!”露珠心底发颤,但还是咬着牙回答道,比起被随随便便的就配了不知道什么跟脚什么德行的庄户汉甚至无赖之流,她宁愿留在钟府受气。若是哥哥找来了,受的气能报复回去,但若是配了人甚至给人生儿育女了……那她这一辈子才真的是毁了! “既然你选了,那么我会安排的。”邱姨娘点点头,道:“不过,你也别太害怕,我会与劼哥儿打声招呼,让他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照顾你一二……就算他会因为我的缘故遭人厌弃,但他终究还是钟家子嗣,是钟熠唯一一个会读书、能把书读好的儿子,这家里怎么着都会有他的容身之地,照顾你一二也不会太难!” “姨娘慈悲!”露珠感动得恭维了一句,而后又小心的道:“那五姑娘呢?” “惜惜啊~”邱姨娘叹息一声,道:“你应该知道,家族一直都很看重惜惜,这份看重清楚的不止你我还有老太太和我那舅舅崔一振……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崔家或许也知道了这件事情。” “那五姑娘岂不是……” “她啊,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邱姨娘苦笑着摇头,道:“你想要保全自己,就离她远点,明白了吗?” “奴婢……奴婢……”露珠一脸的不忍心,但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从现在开始就避着惜晴。 “你也不用觉得内疚,人啊,不管想要做什么,总得先考虑如何保全自己,要不然都是空谈,就连我……如果不是没有辙的话,我也会先保全自己。”邱姨娘安抚一声,又道:“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你那哥哥出现了,要带着你离开钟家、离开盛京……如果那个时候,惜惜过得不好,你们若方便的话,带着她一并离开也就够了。” “奴婢记住了,奴婢一定……” “不,不用你发誓!”邱姨娘打断露珠,道:“人不能太贪心,我都已经让你发誓让你哥哥照拂劼哥儿了,又怎么能再让你发誓管惜惜呢?够了,真的够了!” “姨娘~”以后怎样不说,但是现在,露珠心头满满的都是感动。 “就这样吧!”邱姨娘笑笑,笑容中满满的都是凄苦,道:“劼哥儿这会应该回来了,你去把他叫来,我得在自己被各种限制之前,把有些事情与他交待清楚,总不能在我出事之后,还让他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明白。” “嗯!奴婢这就去!”露珠点点头,撒腿小跑着离开,看着她的背影,邱姨娘苦笑一声,她真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安排 “姨娘~”钟蔺劼看着邱姨娘,微微皱眉道:“你气色看起来很不好,可是哪里不舒服?请大夫了吗?” “没事!”邱姨娘笑笑,笑容之中尽是苦涩,看着又想开口说话的钟蔺劼,抢在他开口之前道:“劼哥儿,我叫你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我时间不多了,你且听着,不要插话!” 时间不多?钟蔺劼微微一怔,显然被邱姨娘的说法给弄蒙了,而邱姨娘不等他再开口,就继续道:“劼哥儿,你可还记得,姨娘与你说过,苦水井胡同老太太的出身。” 钟蔺劼点点头,邱姨娘从来就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在怀上钟蔺劼之后,为了让钟熠更加重视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毫不犹疑的把自己亲娘出身崔家的事告诉了钟熠,然后没多久,又从中牵线,将钟绘静嫁进了崔家。钟蔺劼兄妹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流着钟家崔家的血脉,而这一点,一直让兄妹两引以为傲。 只是,钟蔺劼微微皱眉,不明白邱姨娘忽然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一看儿子的表情,邱姨娘就知道他想岔了,她摇摇头,道:“娘没有骗你,老太太确实出身崔家,但是娘一直没有明说的是,她不仅出身崔家,还是崔家嫡系的姑娘,如今的崔家家主崔恒之都要叫她一声姑姑。” 钟蔺劼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喜——不敢相信的是老太太居然是崔家嫡系的姑娘,惊喜的也是老太太居然是崔家嫡系的姑娘,有这样的外祖母,何愁以后没有人助他上青云? 但很快,他脸上的惊喜便消失了——邱姨娘在透露老太太出身崔家的同时曾说过,说老太太因为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在丈夫过世之后,夫家族人吃绝户,她迫于无奈,才带着邱梵芝到盛京讨生活。如果老太太真的是崔家嫡系的姑娘,是崔家家主崔恒之的亲姑姑,又怎么可能落到这种境地?别说是一个小地方的小家族,就算是和崔家相当的世家,也不可能那样对待出身崔家嫡系的媳妇吧! “老太太的出身我只是略有隐瞒,但我的出身……我出身青州,但不是青州名不见经传的邱家而是司马家!”邱姨娘看着听了她的话,震惊的双眼瞪大,嘴巴大开,一副下巴都惊掉样子的儿子,道:“就是你想的那个司马家,前朝皇室的司马家。我的父亲司马臻与老太太一母同胞的哥哥崔一振是非常好的朋友,是他撮合两人,也是他在一片反对声中,怂恿两人私奔的。” 司马家?私奔?钟蔺劼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听到的这一切都听不懂了呢? “崔家那个时候应该就猜到了司马臻的身份,当机立断的公开表示将原名崔蔷的老太太除族。”邱姨娘笑笑,道:“他们二人私奔回了青州司马家的族地,我在那里出生并生活了十四年,十四岁那年,带着家族的任务和老太太到了盛京,次年认识了你爹。” “任务?”钟蔺劼看着邱姨娘,刚从邱姨娘居然前朝余孽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又听到这么一个一听就浑身发麻的词。 “对,任务!”邱姨娘点头,道:“找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而后生下相貌出众、天资也高的女儿,等女儿长大之后,将她送进宫,生下身上有司马家血脉的皇子……” “等到这个皇子登上皇位的时候,司马家也能重新走到人前?”钟蔺劼顺着邱姨娘的思路往下猜测,完了,毫不客气地道:“是什么人想出如此愚蠢的计策的?这绝对不可能成功!” “不,计策并不愚蠢,这绝对是损耗最小、牺牲最少、获利却又最大的计策,只是需要的时间久了些而已!”邱姨娘是最恨这计策的人之一,因为这计策,她才懂事就被家族刻意的培养,因为这计策,她只能委身钟熠为妾,也因为这计策,她这些年一直让蠢笨如猪的杨茹压她一头……但同时,邱姨娘也是最容不得别人说这计策不好的人——若这计策不好,那么她的牺牲,她这些年的委屈又算什么? 她看着钟蔺劼,道:“这计划一点都不蠢,我能走到今日就证明了这一点!” “姨娘的意思是……”钟蔺劼眉头紧皱的看着邱姨娘,忽然想到一事,讶然道:“大姐姐入东宫不会也是司马家这计划中的一环吧?” “不错,如果没有崔家和司马家暗中运作,相貌一般、才华一般、出身不够好、脑子也不大够用的她又怎么可能顺利的打败那么多的竞争者,被指给太子呢?”邱姨娘冷笑一声,道:“我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这辈子想要生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等到钟家和她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惜惜也已经长大成人,到时候惜惜进宫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这……这……钟蔺劼瞠目结舌的看着邱姨娘,但心里却隐隐的升起一股窃喜——他们算计的这般长远,想必成功的几率也会很大,等到那个时候,自己…… 不等他把高兴的情绪显露出来,邱姨娘就恨声道:“可惜,一着不慎,让所有的算计都……” “怎样?”钟蔺劼急了,道:“出了什么事了?” “老太太和我的身份暴露了!崔家已经知道了老太太是多年前私奔被除族的崔蔷,甚至还将她控制了起来,而我……”邱姨娘苦笑一声,道:“崔家那个在青舍求学的姑娘崔莹将我的身份告诉了钟雪晴,她一回来就去了易安居,这会说不定已经把事情捅到你爹你祖父那里了……而这也是我叫你过来的主要原因。” “这……这……”钟蔺劼慌了,邱姨娘清楚钟善继和钟熠有多么的势利凉薄,他又怎么不清楚? “你也不用太害怕!”邱姨娘看着儿子,道:“司马臻的身份崔家人能推测,但未必能确认,就算能确认,也未必会把这家事情捅给你父亲他们知道。毕竟,崔家嫡系的姑娘,如今家主的亲姑姑与司马家的人私奔,对崔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钟蔺劼微微松了一小口气,但心依旧是提着的——就算邱姨娘的出身不会被崔家人捅出来,但崔家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给钟善继父子助力,而钟善继父子定然会将这一切归咎于邱姨娘……情况好的话,邱姨娘失宠,自己兄妹也跟着失宠,情况不好的话,邱姨娘可能会“病逝”,而失去了生母照顾,也必将失去父亲偏爱的他们将面对的不仅仅是失宠,还有打压甚至欺凌。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渡过这一关,但把事情想到最坏,而后做好安排总是不会错的,首先是我身边的露珠……她的身份只有你我知道,钟全大概能猜出来,我会把隐患清理干净。”邱姨娘将露珠的身份大概说了一下,又说了对她的安排,道:“她未必有用,但如有一天真有用的,必然有大用,你一定要将她牢牢在掌握在手里,明白吗?” “明白,姨娘!”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钟初晴的,当初她之所以能被指给太子,崔家只是暗中帮忙,更主要的是得到了付家的支持,而付家之所以支持她,则是因为付华娟失去了进宫的资格……”邱姨娘将其中的内情娓娓道来,看着眼中带了惊惧的钟蔺劼,道:“如果将来某一天,这个家容不下你甚至容不得你活着的时候,你利用这件事情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这也是我这个当娘的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一点事情了。” “姨娘~”钟蔺纬一边因为邱姨娘的狠毒而心惊,一边又因为邱姨娘即将面对的困境而心疼,他轻声道:“姨娘,你也别太悲观了,爹爹这些年对你的情意也不见得就是假的,或许不会……没有了你,我和惜惜怎么办?尤其是惜惜,她才九岁。” “惜惜是家族看重的一枚重要的棋子,除非确定这枚棋子彻底废了,否则家族不会完全放弃她的。有家族在暗中照顾,她不会太艰难的。”邱姨娘一直怨恨崔蔷更看重她的亲弟弟司马方圆,但到了关键时候,她也无法免俗的把儿子放在了首位。她看着钟蔺劼,道:“如果姨娘没了,你首先要顾全的是自己,惜惜……就看她的命了!” “姨娘~”钟蔺劼痛苦的叫了一声。 “劼哥儿,相信你爹!”邱姨娘语气和措辞忽然一变,道:“姨娘不能和你说其中的原因,姨娘只能告诉你,无论老太爷和你爹怎么处置姨娘,都是姨娘自己罪有应得,不怪他们,明白了吗?” “姨娘?”钟蔺劼微微一怔,但立刻明白邱姨娘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机灵的起身,跪伏在邱姨娘跟前,哀声道:“姨娘,你不能这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要交代后事一般的说这些话……” “是姨娘对不起你爹,姨娘这些年一直隐瞒着他……”邱姨娘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着,道:“姨娘心里有愧,不敢心存侥幸,之所以将你叫来,不清不楚的交代这些,也不过是不希望你因为姨娘的事情心存怨恨……劼哥儿,你记住,是姨娘咎由自取,不能怨恨任何人!” 钟蔺劼伏倒在地的时候,钟熠刚好走到门外,邱姨娘最后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暴怒的表情因此消散了不少,但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怒气…… 第四百四十六章 别问 “三姑娘说的都是实情!”面对钟熠的质问,邱姨娘满眼凄苦却没有否认,她柔弱之中带了几丝坚强的跪在屋子的中央,沉静的道:“妾身的母亲是不是已经被崔家控制起来,妾身不知道,但崔家派人盯死了妾身母女却是实情……前儿老太太过来就是为了与妾身说这个事情。” “你……你……”钟熠手指颤颤的指着邱姨娘,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他的妻妾之中最善解人意、最省心、最好的就是邱姨娘。从来不恃宠生娇,从不争风吃醋,对内能教导好儿女,安抚红姨娘等人,对外还能为他争取到崔家的襄助,能将她纳娶回家,是他平生最大的幸事,哪知道……真是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就能带来多大的祸事! “当然,老太太上门来并不只是为了与妾身说明情况,更重要的是想让妾身与一起试试,看能不能从崔家人的盯梢下脱身……”邱姨娘微微顿了顿,才道:“妾身没有答应!” 都到了这个时候,邱姨娘心里非常清楚,有些事情万万不能抵赖,那不但会让自己在崔家主事人上门之前的这几天不好过,还会给儿女留下麻烦,但是有些事情也不能承认,原因如上。迎着钟熠质疑的目光,她先是将昨日与崔蔷约定好的分头脱身说成了她为了尽孝,掩饰崔蔷逃离,把自己的无奈回转说成是一开始就有的打算,为的是避免崔家上门扑空,会迁怒钟家…… “呵呵~谁知道你是没有逃脱的心思还是被人盯得太紧、没找到脱身的机会呢?”钟熠冷笑一声,他并不太相信她,但脸色却好了很多。不是钟熠好骗,而是邱姨娘这些年面上功夫做得太好,那只要能与他厮守终生,就什么都可以不奢求的印象已经牢牢的刻在了钟熠心上。 “妾身这些年一直隐瞒母亲多年前被崔家除族的事,已经愧对大爷和钟家了,要是在这种时候,还不把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承担起来,还想着逃脱,那也太……”邱姨娘摇摇头,一脸因为钟熠不相信的伤痛,道:“妾身与大爷相识相知相守这么多年,大爷难道还不明白妾身是什么样的人吗?” 钟熠微微一滞,但很快便冷冷的道:“这十多年来,我也不知道老太太虽然是崔家出身崔家却是被崔家公开除族的姑娘,不知道老太太本事不小,被崔家除族甚至被崔家通缉还能与崔家某些子弟联系,做让崔家认定为吃里扒外的事!” “这……妾身不是想隐瞒大爷,而是妾身真不知道该如何与大爷说那些事情,妾身……”邱姨娘一脸痛苦到了极点的样子,最后长叹一声,道:“大爷可还记得妾身母女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得到盛京来投亲吗?” 钟熠点点头,道:“你说是你父亲亡故之后,家族无容身之处,无奈之下,只能到盛京来投亲……这是你编出来的?” “这种事情妾身怎么可能胡编?但妾身隐瞒了妾身母女之所以不容与家族的原因……家族之所以在父亲亡故之后那样对妾身母女,是因为母亲并非明媒正娶嫁给父亲的,她与父亲是私奔的——崔家不同意她嫁给父亲。而她之所以被崔家除族,也是因为她违背了家族和长辈,与人私奔。”邱姨娘苦笑一声,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妾身又怎好意思与大爷明说?” 私奔?钟熠眉头紧皱,邱姨娘继续道:“母亲虽然只是庶出,却是嫡系的庶女,父亲还是崔家族长,对她的婚事早有安排,知道她与父亲互有情意之后,她就被禁了足,是母亲的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崔一振出手相助,他们才成功私奔……父亲是舅舅崔一振的至交好友,是他让两人认识的,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支持他们俩的崔家人。” 崔一振?钟熠与崔家打交道也有十多年了,自然知道崔一振,知道崔一鸣父子之所以能够给他们父子争取到那么多的人脉和资源,让他们父子仕途一帆风顺,就是因为背后有号称崔家直系第一人的崔一振的支持,但他真没想到崔一振居然是邱姨娘的嫡亲舅舅,更没想到苦水井胡同那位老太太居然是嫡系出身。 “舅舅对父亲极为推崇,但他却没有想到父亲寿数不长,父亲亡故之后,也是他为妾身母女安排了盛京这一条后路。”邱姨娘轻叹一声,道:“舅舅对妾身母女一直都很愧疚,尤其对不能亲自照顾妾身孤儿寡母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崔正林与姑太太的亲事也是他先提的。” 邱姨娘苦笑一声,道:“妾身不知道舅舅如今怎样了,但显然,妾身母女这一次肯定给他添麻烦、肯定拖累他了!” 她的意思是崔一振借着崔一鸣父子的名义,给了钟家太多资源,这才被崔家认定为吃里扒外?钟熠脸色微微一沉,他们父子这些年来能够如此顺利确实是因为有崔家的支持,但他们也没有白白的接受崔家的襄助,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报了啊……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崔家家主看不惯舅舅,想借着妾身母女的事情,除去在直系子弟之中影响颇大的他……这种倾轧,在什么地方都不罕见,在崔家这种枝繁叶茂的大家族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邱姨娘笑笑,道:“不管是哪一种,妾身母女总是逃不过这一劫的,老太太与妾身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妾身就有这样的明悟了。” “你……唉~”钟熠叹声气,没有往下说。 “所以,妾身方才才会将劼哥儿叫过来,是为了与他说一些事情,让他以后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五姑娘,万不可像以前那么任性,更不能因为妾身而心生怨怼……”邱姨娘轻叹一声,道:“妾身总不能给大爷留一个乱摊子吧!” 邱姨娘与钟蔺劼最后的那几句话钟熠是听带耳中的,对邱姨娘的怀疑又去了几分,他微微顿了顿,想到曾经听邱姨娘说过的一件事情,皱眉,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才华横溢,还说劼哥儿爱读书也会读书这一点非常像你父亲……一个庶出的姑娘就能笼络一个才华横溢的才俊,就算是崔家,就算她是嫡系所出,也不至于那么强烈反对吧?还有,将族人除名可不是小事,她与人私奔是丑事吗,崔家为什么不干脆说她病故呢?” 邱姨娘微微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这是因为崔家怀疑妾身父亲的出身。” 因为怀疑崔家女与之私奔的人的出身,宁愿被人笑话教养不当,也要公开将之除族好撇清关系……钟熠一怔,一脸怀疑的看着邱姨娘。 邱姨娘苦笑一声,道:“这事妾身……不是妾身到了这个时候还想隐瞒什么,但有些事情真的只适合烂在肚子里,大爷就别问了,好吗?” 第四百四十七章 早打算 邱姨娘可从来没有对钟熠说过这种话,钟熠微微一怔,心里更加的怀疑,脑子里则将邱姨娘曾经说过的与她出身有关的事情过了一遍,毫不费力的就想到了邱姨娘一直没有隐瞒的她们母女来自青州的事情…… 青州!安教盘踞的青州,曾经混乱不堪的青州,再往前,是被前朝皇室奉为祖地的青州。 “前朝”这个念头在钟熠的脑子中一闪,让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他还真的就不敢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除了交待劼哥儿之外呢?你还想做什么?” 钟熠明显猜到什么,然后被自己的猜测吓得真不敢再问的样子让邱姨娘心里暗嗤一声,这就是她选中的男人,十多年了,都已经身居高位了,还是那么的没出息! 不过,她却丝毫都不敢显露出来,钟熠再怎么重视宠爱她没出息,现在也是掌握了她们母子三人生死和以后前程的人。她轻声道:“妾身还想把妾身和劼哥儿、五姑娘身边侍候的人清理几个……”邱姨娘报出三四个人名,其中就有钟全,她格外强调道:“这几个都不是寻常的,不能直接来硬的。” “剩下的呢?”钟熠看着邱姨娘,道:“譬如最喜欢使唤的露珠。” “她?”邱姨娘神色淡淡的,道:“妾身喜欢使唤她、喜欢带着她在身边只是为了给清露打掩护……这以后,清露没了,她也没用了,要不要把她清理了大爷看着办吧!” 钟熠怀疑的看着邱姨娘,邱姨娘则恍若为觉的皱眉思索,道:“不,还是把她也清理了吧,她们俩是妾身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丫鬟,应该一视同仁。” “还有吗?”钟熠不置可否的又问了一声。 “没了!”邱姨娘摇摇头,道:“大爷先把这几个人清理了之后,才来处置妾身吧!把跨院封了,派两个孔武有力有足够忠心的婆子看管妾身,等着崔家主事的人上门……崔姑娘让三姑娘传话,不就是想看这个吗?让她如愿以偿吧!” “你……”钟熠眼中难得的闪烁着不舍和心疼,不过这一点点不舍和心疼也不足以让他心软,进而打消处置邱姨娘向崔家递上投名状的念头就是了。 “大爷,当断则不断反受其乱!”钟熠天性有多么的凉薄,邱姨娘或许不是最清楚的那个,但绝对是非常明白的,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让钟熠为她而冒险,她笑笑,道:“妾身隐瞒了大爷十多年,这一切都是妾身应该受着的。” “你啊~”钟熠又是一声长叹,摇摇头,道:“你先歇着吧,我去处理一下。” 看着钟熠离开的背影,邱姨娘冷笑连连,为钟熠的急迫而冷笑…… 半个时辰后,钟全、清露以及惜晴的奶娘刘氏、钟蔺劼的奶娘马氏都死了,他们都是先中了迷烟而后被干净利落的一剑刺死的。四人死的不能再死之后,与邱姨娘同住一个院子的红姨娘搬出了跨院,邱姨娘和两个从易安居调过来的婆子一起被关在了跨院之中…… 钟熠希望这事情能尽快传到崔家人耳中,好让崔家人明白他们已经做出了抉择,除了在用迷烟将邱姨娘特别提醒的四个人放倒的时候特别小心谨慎之外,别的事情都没有特别清场,更没有下封口令。所以,在封跨院的时候,早有准备的钟蔺劼和惜晴都赶到了汇园,为了邱姨娘苦苦哀求,而一直等消息的钟仐等人也得了消息。 “老大不愧是老大,该狠心的时候从来不拖泥带水!”说这话的是满脸嘲讽的钟仐,钟熠还没有回汇园质问邱姨娘的时候,他就带着晚晴过来了,而后一直呆在沁园等着看事态发展……果然,没让他失望! “虽说邱姨娘也是咎由自取,但他这般翻脸无情也太……”钟珥摇摇头,为钟熠的狠辣而心惊,对同床共枕了十多年,宠了十多年的枕边人都能翻脸无情得如此之快,对旁人他恐怕会更狠更毒更不讲情分,想到这里,他看向雪晴,道:“囡囡,今日这事情你不该就这么久捅到你祖母那里,你应该先与我商量,让我来做这件事情。经此一事,大房的那些人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恨你呢!” “好像我不做这件事情他们就会喜欢我似的!”雪晴嗤笑一声,道:“我知道爹爹疼我,不想我沾染太多的事情,但这件事情我去做会更自然些,要不然还不知道别人会想到哪里去呢!” “囡囡啊,这个你应该听你爹的,你还是个孩子呢,没必要事事都冲在前,这让我们当爹娘的心里难受!”钟仐摇摇头,站在钟珥这一边说了一句,他是比较赞同钟珥的说法,他也希望能尽可能的为儿女遮风挡雨。 “我知道,我以后会注意的!”雪晴也没有犟嘴,顺着钟仐的话点点头。 “这就对了!”钟仐满意的点点头,又略有几分担忧的道:“囡囡,崔莹可说了崔家会让什么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没有,崔莹没有提。”雪晴摇摇头,道:“这个对我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件事情把一件事落到实处。” “什么事?” “分家的事!”雪晴看着眼睛一亮的钟仐,道:“三叔,崔莹说了,邱姨娘的母亲是被崔家除族的人,而她这个被除了族的人还联合崔家某些人做了不少吃里扒外的事情……我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让家族宁愿被人嘲笑也要公开除族,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做了什么让崔家称之为‘吃里扒外’的事情,但我可以确定,崔家这次会非常认真的处理这件事情……祖父最会的就是趋吉避凶,那么我们有样学样,选择在这个时候和邱姨娘所在的大房疏远,应该是祖父乐意看到的,你说呢?” “噗嗤~”钟仐一声就笑了出来,连连点头,道:“我觉得有道理!或者大房搬走,或者我们搬走,父亲总得给我们指条路。我明白了,我明儿啊,把我置办的几处宅子好好的看看,看搬哪里有合适!” “你这孩子~”钟珥无奈的朝着雪晴摇摇头,却又笑了,道:“我也让张成盯着,把仁里坊那宅子赶紧拾掇得能住人,还有家具什么的,也得赶紧置办起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崔家来人 钟珥钟仐并没有把收拾宅子的话说完就丢,邱姨娘住的小跨院被封的第二天,他们俩非常促狭的选择在一大早,钟善继刚刚起身不久,没有出门之前赶到易安居,非常直接的表示了他们想要离开钟家大宅,搬出去住的意愿。 钟善继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一宿都没有睡踏实,一直在思索崔家主事人到了之后会怎样的他大发了一顿雷霆,将钟珥钟仐臭骂一顿,骂他们无情无义,不过有个风吹草动,都还不知道情况到底怎样,就想撇清……好吧,钟善继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两个儿子不是因为担心自己被牵连才提出搬出大宅的事情,而是一直有那么一个念头,借着这个由头提出来而已! 但是,就算清楚这一点,钟善继也同样很愤怒在他看来,就算他偏心长子,也没有薄待次子幼子,他们怎么敢向自己提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要求。 被钟善继臭骂一顿的钟珥钟仐内心毫无波动,或者说他们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他们之所以上赶着找骂不过是为了让钟善继知道他们的态度和打算,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做个准备而已! 所以,被骂之后,他们坦然的一个去了翰林院,一个回沁园睡了一个回笼觉,一觉睡醒之后,心情极好的带了几个人去看自己名下的几处宅子去了,做足了准备搬走的姿态。 这件事情,雪晴上学之前就知道了,在前往青舍的路上,她和晚晴还难得挤在同一辆马车上就这件事情说了好一会。但是,等到了青舍,将邱姨娘已经被禁足,钟家恭候崔家主事人上门的话与崔莹说过之后,她就把这件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 就如她与鸢尾说的,无论事情是不是因为她而起,到了现在,她们都不适合再插手进去了,等着看事态发展,在有必要又不会将她们暴露的时候,可以适当的做点儿事情,但更多的,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钟家干脆利落的将邱姨娘禁足的事情显然让崔莹很是意外,也落实了雪晴说的,她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说法,加上原本与她关系不错的俞敏霞因为这件事情很是生气,很是干脆的与她拉开了距离……这让崔莹心情低落,整日都有些恹恹的,而这种情绪一直维持三天,维持到了负责处理这件事情的崔儒林出现。 崔儒林是二十三日下午抵达盛京的,在与崔莹碰过面,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当天下午便让人送了拜帖上钟家,约定次日上门,而第二天正好是沐休日,钟家老老小小的都在家。 “晚辈的来意钟阁老应该很清楚了!”崔儒林还是雪晴记忆中一样的温文尔雅,但斯文有礼的模样并没有掩盖住他强势的本质,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想伪装。 “崔少主的来意,老夫清楚!”钟善继点点头,但却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将视线投向雪晴等人,淡淡的道:“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三丫头,你带着妹妹们招呼崔姑娘到园子里转转!” 这是想支开她们吗?雪晴心里明白,知道钟善继此举更多的还是不想在更多的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孙辈面前丢脸。她从善如流的起身,笑着对崔莹道:“崔姑娘,我娘前几日刚好修复了一本琴谱,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崔莹起身,与雪晴一起缓缓往外走,跟着钟仐一起过来看热闹、不知道暗中被端氏瞪了多少眼的晚晴心里叫着可惜,却也没敢耽搁,笑嘻嘻的跟上,嘴里还叫着“姐姐们等等我!” 雪晴和晚晴的知趣开了一个好头,钟善继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然后将视线落在钟蔺劼惜晴兄妹身上——和雪晴晚晴一样,他们也是一大早,崔儒林兄妹都还没有上门之前,就跟着父亲来到易安居的。 但是,别说眼中布满血丝,眼皮也因为哭得太多而浮肿,整个人都显得憔悴而虚弱的惜晴,就连素来聪慧,特别会察言观色,从来就没让人觉得他不懂事的钟蔺劼都避开了钟善继的目光,佯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反正,除非钟善继不顾崔家人的存在,直接让人将他们叉出去,他们就赖定了! 钟善继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好在,有这两个不管他心情脸色的兄妹,也有知趣识趣的人,觉得自己有资格知晓一切、和钟蔺纬一起过来的付华娟心里暗道一声可惜,神色温和的走到惜晴身边,伸手亲昵的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角,轻声道:“这里让长辈们议事,妹妹陪我出去透透气!”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惜晴眼中带着愤恨,道:“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把我姨娘怎么样?我姨娘哪里不好了,她为钟家呕心沥血,不知道做了多少事,钟家有今日,我姨娘付出了多少?凭什么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说她不好?就要给她定罪?凭什么?” 惜晴不知高低轻重的话让钟善继脸色微微一沉,但他也不可能与一个才九岁多的孙女认真,他看向钟蔺劼,眼神阴沉,道:“劼哥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孙儿不敢!”钟蔺劼心里真不觉得惜晴说的是错的,这些年来钟善继父子这些年从崔家得到的资源和人脉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少,如果没有邱姨娘,只凭钟绘静所嫁的崔正林,凭崔一鸣父子,可能吗? 但是,这样的话他却不能也不敢说出口,他恭声道:“因为姨娘的事情,五妹妹这几日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每日不知道要哭多少回,她口出无状,还请祖父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钟善继冷笑一声,他以前还颇为看重这个庶出的孙子,一直觉得他虽然是庶出,可比长孙更聪明、更会读书、前程也更让人看好,但是现在……他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钟熠,意思很简单,这是你的儿女,怎么办你自己看! 钟熠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看向最疼爱的这一双儿女,温声道:“劼哥儿,你觉得你们姨娘会希望你们在这种时候任性吗?” 钟蔺劼面露苦涩,点点头,伸手去牵把付华娟一把甩开的惜晴,温声道:“惜惜,我们去外面候着吧!” 惜晴咬着嘴唇,含着眼泪点点头,顺从的让钟蔺劼牵着出去了,付华娟微微犹疑了一下,非常想留下来的她终究还是没有赖着不动,笑着说了一句“我去看看”也尾随他们离开。 钟善继心里总算是又舒服了一下,他看了看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神色淡淡的钟珥钟仐,迟疑了一下,才忍住了将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撵出去的念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真没把握这两个逆子能听他的,要是他们当着崔家人的面忤逆自己,那可就…… 钟善继心里想什么,一直冷眼看着的崔儒林不知道,但却不难猜测钟家如今人心涣散的状态,他脸上带着玩味的表情,淡淡的道:“钟阁老可把您觉得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了?” 崔儒林的话中带着的某些意味让钟善继心里很是不痛快,却不得不笑着道:“三丫头那日回来只泛泛的说了一点她从崔姑娘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所以,到现在,我们也都还糊涂着,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知崔少主可能为我们父子解惑?” 第四百四十九章 负责 “这件事情要从这个月五日那天说起,那日一早,我在淄阳收到飞鸽传书,说在颐和渡口的一处宅子发现崔家一条船上的管事一行五六人,他们不知道被什么人关在地窖之中,而在崔家商号的记录上,他们早在上个月的二十三日就已经出发,带着令爱,崔家直系第二十六房子弟,崔正林的妻子和儿女一行人返回淄阳……” 就在崔儒林将他从得到飞鸽传信开始说起,说到了他赶到汇溪镇的时候,强忍的一腔怒火和愤恨从易安居出来的钟蔺劼兄妹也追上了慢慢的踱着步子,陪着崔莹往花园去的雪晴等人。看到几人背影的那一刹那,惜晴甩开钟蔺劼牵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扑了上去,然后毫不意外的被明秀给拦了下来。 “让开!”惜晴用力的推着明秀,但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就算有点儿力气,也不可能比得上明秀,要知道明秀说是雪晴的大丫鬟,但雪晴身边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她都不愿意假手他人,要是精力不够充沛,力气不够大的话,早就熬不住了。她用尽了力气,也没有让明秀的身子微微晃动一下,更别说把人给推开来了。 “五妹妹这是做什么?”雪晴好整以暇的看着惜晴,从邱姨娘被禁足起,她就等着惜晴来自己面前闹。但令她意外的是惜晴每日能够去汇园隔着跨院的门大哭好几场却没有来找她麻烦,原以为是惜晴长进了,知道没有了邱姨娘撑腰她讨不到好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人限制了行动。 “我做什么?”惜晴情绪失控的瞪着雪晴,冲着她叫道:“我来问你,问你怎么那么歹毒?为什么要害我姨娘?” “我歹毒?我害你姨娘?”雪晴微微挑眉,看着眼中都带着深深怨恨的兄妹俩,笑了,道:“这样罪名我可担不起!” “可你做了!”惜晴怨毒的盯着雪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姨娘怎么可能被禁足?要是不被禁足的话,说不定……” 惜晴话没说完自己便觉得不妥停了下来,但她想表达的意思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 “说不定怎样?”雪晴笑盈盈的看着惜晴,毫不客气的道:“五妹妹是觉得我不该在得了消息之后就与祖父祖母把事情说清楚吗?是觉得我应该装傻,给你姨娘留出逃脱的时间吗?五妹妹这么想的时候,可曾想过,如果她逃走了,没有了正主儿,钟家该怎么向崔家交待?崔家又会怎么对待任由邱姨娘逃脱的钟家?还有我,明知道崔家想要找邱姨娘清算某些事情却装聋作哑不吱声,我又该怎么向祖父祖母和家里人交待?五妹妹没想到我倒也正常,毕竟在五妹妹眼里,我不过就是个不讨喜甚至碍眼的,但是连祖父祖母甚至大伯都没在五妹妹的考虑之中,那可就……啧啧~” “你胡说!我没有!”惜晴心里一慌,她太清楚有一个得宠的姨娘和没有了是怎样的区别,前者是以前的她,除了出身无法改变之外,日子过得甚至比初晴那个被给予厚望的嫡长女还要舒坦,后者……看看怡晴过的日子就知道了,没有了邱姨娘的她,说不得连怡晴都比不上。 “我胡说?你没有?”雪晴冷笑一声,道:“那五妹妹追上来,口口声声说我狠毒是什么意思?说我害邱姨娘又是什么意思?那日我不过是将崔姑娘与我说的,原封不动的在祖父祖母面前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增减!如果邱姨娘真的因为我那日的话遭受什么的话,只能说她活该如此,是她咎由自取!” “你……”惜晴刚说出一个字就被钟蔺劼捂住了嘴,钟蔺劼没让她说话,自己则看着雪晴,淡淡的道:“三妹妹,无论是谁都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的!” “这句话我赞同!”雪晴点点头,半点不让的看着钟蔺劼,道:“谁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邱姨娘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 “一直听说三妹妹巧言善辩,看来还真是如此!”钟蔺劼眼底藏着深深的怨恨。从邱姨娘口中知道太多内情的他明白就算雪晴那日什么都没说,邱姨娘也未必能脱身,也知道如果邱姨娘惨淡收场,可以说她咎由自取,可以说崔家紧追不放不讲情面,甚至可以说钟善继父子翻脸不认人,无情无义,但和在这件事情上只算是一个传声筒的雪晴真没太大干系。 但是,他不能怨邱姨娘,不好恨钟善继父子,更不敢说崔家的不是,自然就只能将所有的怨恨对着雪晴来了!他心里也明白,他这是捡软柿子捏,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次是错的——硬的碰不得,这软的总能碰吧!他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怨恨雪晴还真没有恨错,若不是雪晴,别说现在,再过十多二十年邱姨娘的身份或许都还能捂得严严实实,她所有的算计也都能顺顺利利有惊无险的成功。 雪晴没有将钟蔺劼的怨恨放在眼中,她知道,只要有机会,这对兄妹一定会咬死自己,正好,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淡淡的一笑,道:“两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就不奉陪了,我还得陪崔姑娘到园子里转转呢!” “你~”惜晴拔开钟蔺劼捂住她的手,怨毒的盯着雪晴,道:“钟雪晴,我恨你!如果我姨娘有什么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五妹妹这话说的……”雪晴摇摇头,笑了,道:“好像是我把你姨娘怎么了一样?五妹妹,你这可高看我了,我可没那本事!” “三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晚晴笑着站到雪晴身边,道:“五姐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没那本事呢?人家这是不敢恨那些真正能奈何得了邱姨娘的人,那你当软柿子呢!五姐姐,那日是我和三姐姐一起向祖母说明情况的,要怨要恨要报复,我和三姐姐一起接着!” “还有我!”崔莹也站了出来,看着满是怨毒的兄妹俩,淡淡的道:“是我请两位妹妹将事情向钟家能做主的人说明的,也是我盯死了邱姨娘母女,让她们逃脱不得的,钟五姑娘要找人算账报仇,别漏了我!” 钟蔺劼和惜晴齐齐的错开视线,不敢与崔莹对视,他们敢冲着雪晴说那些话,不过是笃定说了钟熠也不会生气,说了二房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而已,但是崔莹……他们真不敢,万一崔家为了避免出现,将来某一天他们真的伤了崔莹,直接将他们一起摁死,那…… “嘁~”两人的表现让崔莹嗤了一声,冷笑道:“怎么?没胆子吗?说起来你们和邱梵芝还真是一模一样,一样的没胆子!对了,钟妹妹可曾说过,邱梵芝十九那日想抛夫弃子,和崔蔷分头逃脱的,只是被我派的人死死的盯着,崔蔷想拼个鱼死网破被抓了,邱梵芝却冒头,觉得没有胜算,又把头缩了回去……唉,她那日怎么就鼓不起勇气,学着崔蔷孤注一掷呢?要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把两位钟妹妹牵连进这件事情了!” 姨娘她……钟蔺劼和惜晴对视一眼,看到的是对方眼中的怀疑,知道对方都信了崔莹的话,但是……他们眼神分开,异口同声的道:“姨娘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你别想骗我们!” “嘁~”崔莹又嗤了一声,说了一声无趣,而后看向雪晴,道:“钟妹妹,我们能去你院子里坐一会儿吗?那里肯定清净些,不会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打扰!” 第四百五十章 指证 为了达到震撼人效果,也为了让钟家明白邱姨娘母女到底有多么的阴险毒辣,崔儒林将汇溪镇发生的所有事情、钟绘静之后给出的猜测、崔家在彻查崔一鸣父子之后得到的信息……尽可能多的讲述了出来。当然,某些对崔家来说不宜外传的信息以及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省略了…… 就算这样,崔儒林讲述的一切也足以让在场的人震惊不已,怎么都想不到邱姨娘居然如此毒辣,居然那么有手段,钟蔺纬更是冒了一身冷汗——钟熠身边有这么一个有手段有能耐有人手使唤还能得到钟熠宠爱的妾室存在,他们母子四个居然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还真是不得了的奇迹! 当然,他心里也不由自主的想到不久之前,付华娟在他跟前提过的,雪晴挑拨离间的那些言辞并不见得就没有道理的话……或者是该好好的查一查这府里,到底有多少人明面上以老夫人端氏等人马首是瞻,实际上却听邱姨娘的,甚至帮着邱姨娘坑害主子,诱导着她们去做邱姨娘想做却又不想亲自出手的事情。 如果说被吓得最惨的是钟蔺纬的话,那么听了崔儒林的话最不敢置信的就是钟熠了。就算已经隐隐的猜到了邱姨娘的出身,明白邱姨娘绝对没有她这些年表现出来的那么美好,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邱姨娘有那般心计手段。 他看着崔儒林,道:“崔少主,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是鄙人不相信您,着实是您说的这些实在太……担心三丫头太出色,让她所生的五丫头黯然失色,意图借舍妹母子让三丫头远嫁的事情鄙人相信她能做得出来,可就因为舍妹母子没能让她满意,就设下如此步步紧扣、一步比一步阴狠毒辣的计策,想要谋害舍妹母子三人,甚至险些成功……鄙人真不敢相信这是邱氏能做出来的事情,她真要有那么大的能耐和本事,这十多年来怎会甘心安安静静的呆在内宅呢?钟家这些年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是不曾发生还是你们没有察觉有事情发生?”崔儒林脸上带着他一点都不想掩饰的嘲讽,不等钟熠说话,就冷笑道:“苦水井胡同那边,与崔蔷相邻的院子里住着一对带孩子的夫妻,男的三十多岁,姓杜,你可认识?” “大概有印象!”钟熠想都没想就点了头——从知道邱梵芝的母亲居然是崔家女那日起,钟熠就没有把崔蔷当成那种可理会可不理会的妾室的母亲,就连苦水井胡同的宅子都是钟熠亲自挑选,然后买下来安置她的。 除此之外,不仅过年过节会让人给崔蔷送去各色节礼,会让邱姨娘经常带着孩子和礼物去探望,自己不时地也会在邱姨娘母子过去的时候跟过去……与崔蔷接触的越多,他就越发能从崔蔷的某些小习惯和小细节上肯定崔蔷的出身。 他对崔蔷这般用心,自然知道她的左邻右舍是什么人,甚至还亲自带着小礼物上门拜访,请他们平时关照一二。 “他是听命于崔蔷母女的,做邻居是为了掩饰身份,也是为了方便听命办事!”崔儒林神色淡淡的道:“上个月二十二的那天,卯时刚过不久,他就被贵府的马车夫钟全给叫走了,现在都没有回去……我在颐和渡口查过,有人见过他,汇溪镇也有人见过与他形貌相似的人。” 钟熠浑身一震,又听崔儒林继续道:“在汇溪镇查此人,是因为崔穆辉身边的小厮田喜交待,说不止一次的在船上见到一个人与崔穆辉私下见面,他曾小心的靠在门边听到那人出言威胁利诱崔穆辉,逼着他对钟绘静母女下毒手,也是照着他的讲述画了画像来查找此人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昨日抵达盛京之后,审过崔蔷等人,才确定那个人叫杜三,与崔蔷做了十多年的邻居……钟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将钟全叫过来问话!” 叫钟全?怎么叫?钟熠苦笑,钟全已经被他在几日前灭了口了,哪里还能问得出话来?不过,是不是因为猜到会有这个,邱姨娘才会那么着急的让他把钟全等人给灭了口? “崔少主,鄙人觉得这其中是不是……就算是杜三做的,崔少主不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问题吗?”钟熠不敢提钟全,他微微顿了顿,将焦点集中在杜三身上,道:“杜三既然能将船上的管事等人,不惊动任何人的拿下,为什么要把他们关在地窖之中而不是直接灭了口呢?他若是把人给处理干净了,崔家就算最后能查到他身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快的速度……崔少主若是再早半天,说不得就能把他堵在船上。” 说来说去,钟熠想要表达的无非就是他不好怀疑崔儒林乱说话却也不敢相信崔儒林说的就是事实——他能听了就信吗?毕竟无论是邱姨娘还是钟全可都算是钟家人,真要承认了,崔家要钟家给他们一个交代,那…… “崔蔷招认了!”崔儒林的语气很淡,脸上嘲讽的表情没有变化,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钟熠还要为邱姨娘辩护一二,但却不妨碍他认定钟熠在事实面前还想抵赖。他看着脸色微微一僵的钟熠,道:“崔蔷说邱梵芝经常让杜三给她办事,每次都是让钟全来叫,有的时候当日能回,而有的时候则需要三五天甚至更久,至于说让杜三去做什么……邱梵芝偶尔会与他说,但大多时候都不知道,而这次,若不是我拿着画像问话,她或许还被邱梵芝蒙在鼓里。” “可是……” “至于说你钟大人方才提出的、有关于杜三为什么不杀人灭口的疑问……”崔儒林声音微微高了半度,打断钟熠之后,道:“那是因为他需要留着这些人来指证!” 第四百五十一章 辩护 指证?钟家诸人都微微一怔,指证什么? “无论是在船上还是在颐和渡口,杜三都非常有心机留下了看似不起眼、但只要用心一定能够找到的痕迹,而所有的痕迹能指向盛京的某些人,譬如说钟家、邢家甚至宗室!”崔儒林脸色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道:“得了杜三提前送信,过去为他收拾善后的崔正起也交代,给他送信的人隐晦的暗示他,让他到场后仔细些,无论发现什么都要把事情闹大……钟大人,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害死钟绘静母子三人之后,留下足够的痕迹指向盛京的某些人,还安排了崔家的暗线把事情闹大……这不是逼着好不容易缓和了关系的崔家再次和朝廷反目吗?钟熠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崔家为什么会冒着被朝廷猜忌的风险也要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同时,他心里对这件事情就是邱姨娘做的又信了几分——谁让她极可能是那个家族的人呢! 一直表情从容的钟善继也是脸色大变,心存侥幸的邱姨娘没有直接告诉钟熠她的出身,而猜到真相的钟熠也把他猜到的一切瞒着钟善继。所以,到目前为止,钟善继还真没有因为邱姨娘祖籍青州而怀疑她的出身,但这不意味着他看不出来这件事情背后想让崔家和朝廷交恶的意图。 他看向钟熠,冷声道:“与耀,邱氏是你的妾室,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父亲,我真不知道……不,我是真觉得邱氏没有理由做这些事情,不过是妹妹没有把她希望看到的事情办成而已,哪至于……”钟熠苦笑连连,道:“至于说针对崔家就更……她和崔家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呃~” “你想到什么了?”钟善继盯着儿子,心却沉了下去—— “崔少主,您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钟熠看着崔儒林,道:“你查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有一点,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者不是邱氏,而是她的母亲也就是您口中的崔蔷所为,邱氏其实也是被蒙在鼓里的。”“钟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崔儒林微微挑眉,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他目前为止能够肯定的只有这件事情定然是崔蔷母女做的,至于说是她们两人一起做的还是其中某一个人瞒着另外一人做的却不能肯定,就算他昨晚审问崔蔷,崔蔷一口咬死自己不知情,是邱梵芝瞒着她做的也没让崔儒林认为她完全不知情。 “因为对于崔蔷来说,崔家虽然是她的娘家,但先是不顾她的幸福将她嫁给一个病秧子,而后在她丈夫病故、膝下无子、夫家逼得她们孤儿寡母无处容身的时候,也没有伸出援手……”钟熠说这话的时候,代入的是邱姨娘以前告诉他的那些谎言,他轻叹一声,道:“邱氏曾与鄙人说过,说她父亲亡故的那段日子她们母女过得极为艰难,说崔蔷恨透了邱家人也恨透了崔家人,不愿与这两个家族的人有任何纠葛,直到十多年前,崔一鸣父子来到盛京,想要为崔正林求娶一个相貌出身、才华品性都合适的妻子,才打破了那种状态。” “你的意思是为了替二十六婶和崔正林牵线,崔蔷母女才与崔家再有了联络的?”崔儒林眉毛挑得高高,他想钟熠说这话的时候一定想不到因为怀疑想让他们母子三个死的不止邱姨娘母女,怀疑崔一鸣父子也将他们母子三个当弃子,在崔穆辉逐渐僵硬冰冷的尸体旁,钟绘静将崔穆辉兄妹的身世告诉了自己。 “邱氏是这么对鄙人说的!”钟熠颇有技巧的道,没说这话他以前就不是那么相信,而现在更是完全不信。他依旧为邱姨娘辩解道:“舍妹夫妻结为连理之后,崔一鸣父子为钟家争取到不少资源,也为钟府介绍了不少人脉,让鄙人父子受益匪浅。鄙人父子饮水思源,除了对崔家保持了足够的尊重之外,对邱氏母女也特别对待,尤其是邱氏。” 把宠妾灭妻说的如此清新的还真不多见!崔儒林心里嗤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甚至还带了几分不怀好意的微微颔首。他这一反应让钟熠的心微微一松,脸上的表情更自然了,道:“说来也挺……唉~因为对她格外不同,内子颇有意见,甚至还因此闹了不少事情出来,却还是被鄙人压了下去。这些事情邱氏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她除了小心的避让着内子、约束她所出的一双儿女低调、不与人争风头之外,对崔家也是感激万分,不止一次的与鄙人说不能忘了崔家襄助之恩,要知恩图报……鄙人真不相信她会做那种试图对崔家不利的事情!” “钟大人不信啊!”崔儒林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 “鄙人真不敢相信!”钟熠点头,重复了一遍之后,又道:“如果可以,让她与老太太……就是崔蔷,让她们母女当面对质,到时候,到底是谁做的,或许就明了了。” “当面对质也未必能明了!”崔儒林淡淡的道,对他来说,这件事情到底是崔蔷还是邱梵芝做的或者两人都有份,结果都是一样的,为这个让她们对质,真没必要。他冷笑一声,道:“反正谁做的,对崔家来说都没差!如果钟大人想知道真相,也没必要对质,问那个叫钟全的有没有在二十二那日去找杜三也就够了。” 钟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道:“不瞒崔少主,崔姑娘让三丫头七丫头传信的那天晚上,鄙人觉得事关重大,便去质问邱氏,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邱氏自己也很糊涂,只说崔蔷前两天倒是与她提了此事,还让她配合崔蔷,好让崔蔷能找机会脱身。那日,她不但主动提出让鄙人将她软禁,等崔家主事的人还把崔蔷给她让她带进府的几个人告诉了鄙人,让鄙人将几人一并控制起来。可惜的是,鄙人马虎大意,让他们找机会自杀身亡……唉~” 最后的那长长的一声叹息,包含情绪,充分表达了钟熠的懊恼之情,可惜的是,除了他自己,并没有感动任何人,包括因为他偏心偏到了咯吱窝的端氏和钟蔺纬…… 第四百五十二章 阴毒 马虎大意?是马虎大意还是格外谨慎?崔儒林冷笑一声,因为需要向崔家表示态度和立场,无论是囚禁邱姨娘还是处置钟全等人,钟熠都没有下封口令,所以不但钟珥等人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就连并未放松、盯紧了钟家的崔莹也在当天晚上知道了这些事情。 只是,钟珥等人想到的是钟熠够狠够无情,连陪了他十多年为他生了一儿一女的邱姨娘都能轻易放弃,而通过崔莹知道这些事情的崔儒林想到的却是钟熠是知道的太多,为了撇清,才选择放弃,而钟全等人都是被灭口的。 钟熠也认定钟全等人是被灭口的,是邱姨娘借他的手灭口的,但就算心里给邱姨娘定了借刀杀人的罪名,他这个时候也只能咬着牙为邱姨娘说话。 他一脸诚恳的看着崔儒林,道:“邱氏或许隐瞒了很多事情,甚至还为了隐瞒说了不少谎,但她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这十多年来,内子处处针对她,可她不但没有对内子心生怨怼,还经常为内子说话,说她不容易,劝说鄙人对内子多些宽容,对鄙人的几个妾室和庶女也非常照顾,经常为她们说话……这一点,她们都可以证明。” “邱梵芝怎么对你的妻妾儿女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要说她宽容善良……呵呵~”崔儒林冷笑一声,道:“崔蔷还交代了几件事情,几件和钟大人的两位弟弟息息相关。” “什么事?”钟珥微微一怔,和钟仐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问道。 “其一,邱梵芝通过钟大人正妻钟夫人杨氏身边非常信任的管事妈妈向钟夫人建言,让钟夫人给钟与晖钟二爷十多年如一日的下绝子药雷公藤,令钟家二房子嗣艰难。”崔儒林不大的声音犹如一道响雷,霹了下来,他的视线在钟熠三兄弟脸上转了一圈,道:“钟二夫人子嗣艰难的时候,也是她在背后策划,让钟夫人充当好人,陪着钟二夫人四处求医问药,用尽偏方,为的不过是往死里折腾人……幸好钟二爷对夫人极好,幸好钟二夫人还是生了钟三姑娘,否则还不知道二房会因为她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这……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钟熠脸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心里甚至怀疑这是钟珥父女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才让崔儒林说这种话,道:“邱氏进门之后,深居简出,与弟妹几乎不打交道,从无嫌隙,怎么可能做这种不利于弟妹的事情?” “钟二夫人与邱梵芝没什么嫌隙,但是钟二爷……”崔儒林故意顿了一下,道:“钟二爷可是把她得罪的不轻!” “我?得罪她?”钟珥一脸的莫名,道:“我怎么可能得罪她?她是兄长的妾室,她进门十多年,我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就连见都没见过几次,我怎么就得罪她了?” “据崔蔷交待,她们母女到盛京安顿下来之后,邱梵芝物色了好几位当时为人所看好的俊杰,而钟二爷就是其中之一。”崔儒林说这话的时候带了淡淡的嘲讽,道:“与钟大人普济寺因避雨相识之前,她曾在大觉寺与钟二爷同一个屋檐下避雨……” “噗嗤~”忍不住笑场的是钟仐,他是知道邱姨娘和钟熠是怎么邂逅的,当时还觉得有几分诗意,还与郑姨娘说过,却被郑姨娘毫不客气的嗤笑。 郑姨娘说,就算别无选择,只能在一个屋檐下避雨,但凡懂规矩的,都会离男子尽可能的远些,毕竟下雨天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湿了衣裳,与男子站得近,那不是摆明了让人占便宜吗?只有那种心怀不轨的,才会在那种时候和男子站在一处。被郑姨娘说过之后,他只以为邱姨娘那是故意勾引钟熠,现在才知道,她故意勾引的不止是钟熠,只是最后上钩的是钟熠罢了! 崔儒林的话让钟熠的脸色极为难看,而钟仐的笑场更让钟熠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崔儒林却恍然不觉一般的继续道:“但是钟二爷不但没有与她说话,不但没有理会上前搭话的她,甚至在下一次与她见面的时候忘了曾经见过她这个人……” “崔蔷说,邱梵芝一直对自己非常的自信,相信以她的相貌,必然会另所有她看上的男子趋之若鹜。钟二爷完全无视与她的事情,让她怨恨到了极点,也恨极了被钟二爷全心对待的钟二夫人,所以才想了那么一个阴毒到了极点的法子,来算计钟二爷夫妻。崔蔷说钟夫人行事不慎,若不是邱梵芝一直在暗中查缺补漏为她描补善后的话,钟夫人绝对不可能十多年如一日的给钟二爷下药却不被发现。” 钟珥的脸色也黑得不能再黑,曾经的他是盛京最为人看好的青年才俊之一,但他早早的便认定了沈月绮。有了想要与之厮守终生的人之后,他不但洁身自好还非常注重与异性保持距离,除了母亲妹妹以外,任何时候,与任何女子都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免得重蹈好友沈炆珉覆辙。哪知道会因此得罪邱姨娘,以至于让她记恨,遭受她疯狂的报复,还累计妻子。 钟善继的脸色同样难看,他知道次子幼子今日非要掺和不是因为关心,而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好为他们想要搬离找理由,而现在……儿子们齐聚一堂,他却觉得这个家已经分离崩裂了。 “钟二爷觉得与邱梵芝没什么交集,不可能得罪人,却不知道钟二爷没与她产生交集这一点,就深深的得罪了她,让她做了差点令钟二爷一生孤苦甚至可能夫妻双双丧命的事。”崔儒林叹息一声,又看向钟仐,道:“但钟二爷被算计好歹还算事出有因,谁让钟二爷居然无视了毒如蛇蝎的邱梵芝呢?可钟三爷就真的是无妄之灾了!” “还有我?”钟仐一脸的不敢置信,道:“我没那不好啊,我儿女双全,妻妾……咳咳,就算不甚和睦,但至少相安无事。” “听说多年前,钟三爷想要娶您如今的妾室郑氏为妻,结果遭到了钟阁老的反对。”崔儒林看着钟仐,看着他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道:“但是,在钟三爷为了她不惜与父母顶撞并闹得人尽皆知,闹得好几家原本愿意结两姓之好的人家打退堂鼓的时候,钟阁老也曾迟疑,也曾想过成全钟三爷,可惜的是……” 第四百五十三章 回避 “怎样?”钟仐急不可耐的道。 “就在钟阁老迟疑的时候,因为二十六婶的婚事,在钟家有了一定地位的邱梵芝站出来表示了不妥,并促成了出身怀仁侯府的钟三太太与你的婚事。”崔儒林叹了一口气,道:“这门婚事还是通过崔家的人脉物色到的,对此,我深表歉意!” 钟仐的脸色彻底沉了,不得不娶梅汐涓进门是他心里最大的痛,让他对不起自己最爱的女子,也对不起自己嫡出的子女,尤其是身为长女却爹不亲娘不爱雨晴。原以为这一切都是钟善继夫妻的势利眼造成的,哪知道还有邱姨娘横插一脚。他咬牙切齿的道:“这毒妇为何要做这种害人不利己的事情?” “崔蔷说,邱梵芝怨恨钟二爷钟二夫人,认为就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感情极深,才让她最后不得不选择相貌文采甚至品性更逊一筹的钟大人。这种怨恨不仅让她针对钟二爷夫妻定下毒计,还让她见不得身边出现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崔儒林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道:“她干涉不了,插不进手去的也就罢了,可谁让钟三爷恰好倒霉的在她伸手能够得着的范围内呢?” 说这话的事情,崔儒林心底满满的都是同情,因为崔莹那些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愚蠢决策,也因为雪晴和晚晴在得了消息之后立刻告知长辈的举动,再加上打听到的,钟家二房三房意图搬离、与父兄划清界线的消息……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崔儒林在审问崔蔷的时候,很用心的问了邱姨娘针对钟家二房三房做了些什么,想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说实话,问的时候他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来,毕竟邱姨娘是大房的姨娘,一般来说,她是没有理由针对二房三房的。最多也就能问到因为雪晴太出色、因为晚晴抢了可能最后会落在惜晴身上的、进入青舍的资格,邱姨娘在这一年内做了对这两人不利的事情,哪知道居然能问出让他听了都瞠目结舌,深深地觉得这两兄弟简直倒霉透顶的事情。 “父亲,崔少主说的可是实情?”钟仐深吸一口气,看着眼中透着不自在的钟善继,道:“就因为一个姨娘,你就做出了事关儿子终身的决定?” “郑姨娘是不错,但她出身太低,不能给你任何帮助,为父反对你娶她并没有错!”钟善继脸色难看,但依旧铁齿,道:“怀仁侯府虽然风光不再,但好歹也是勋贵人家,梅氏的教养也是非常不错的……” “怀仁侯府就是一破落户!”钟仐脸色难看的打断钟善继粉饰太平的话,冷冷的道:“郑家或许不能给我什么帮助,但至少不会拖后腿,可是怀仁侯府呢?这些年给儿子带来多少麻烦,惹了多少事?还有梅氏……好吧,是我先对不起她,她对我怎样无所谓,但四丫头总是她的亲生女儿吧,可是她呢?娶这么一个妻子,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若不是你一再的闹,闹得让我和你娘为你物色的人家都退却的话,会这样吗?”钟善继脸色难看,与怀仁侯府结亲这件事情,他不是没有后悔过,但他后悔只是和怀仁侯府结亲而不是反对钟仐娶郑姨娘。他冷声道:“你原本应该有更好的,是你自己闹没了!” “是,是我……” “三弟~”钟珥轻喝一声,打断钟仐,道:“有什么话慢慢再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二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钟仐苦笑,道:“可现在的问题是某些家丑你我还不如崔少主一个外人知道的多!” “那也不是你当着客人的面顶撞父亲的理由!”钟珥瞪了他一眼,看向崔儒林,道:“崔少主,还是继续说邱氏的事情吧!” “崔蔷交代了很多,不过与二房三房息息相关的也就这两件……”崔儒林顿了顿,道:“另外倒是提了一件与钟蔺纬钟兄有点关系的事。” “什么事?”钟蔺纬紧张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忍不住道:“难不成她也给我下了药不成?” 也难怪钟蔺纬会如此猜测,他与付华娟成亲半年有余,夫妻俩虽谈不上伉俪情深、恩爱无比,但至少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付华娟始终没有传出好消息来。 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他们也才成亲半年多,成亲一两年没有喜讯的夫妻也是常有的,可…… 在杨茹给钟珥下药的事情曝光之后,钟蔺纬心里担忧,很是坐立不安了些日子之后,悄悄摸摸的掩饰了形貌之后,去了平安医馆……好在结果是好的,他并无任何不妥,还没好消息是只是儿女缘尚未到而已! “那倒没有!”崔儒林笑笑,道:“但是令夫人……听说次辅付大人曾有意将长孙女,也就是令夫人送进东宫,谋取的还是正位,并因此与首辅大人发生了一些不快。可是后来,不但改了主意,将从小重点培养的长孙女许配给了钟兄,还支持钟阁老,为钟大姑娘的锦绣之路出了不少力气。” “崔少主的意思是内子被算计了?”钟蔺纬紧张的看着崔儒林,完全没有留意到崔儒林这次说话的时候,只说“听说”而不是“崔蔷说”。 “这个,我觉得钟兄可以自己去查真相。”崔儒林笑笑,故意留了一个疑问给钟蔺纬,而后话音一转,道:“其实有件事我颇为不明白,不明白邱梵芝为什么会因为钟三姑娘太过出色,就想借二十六婶让她远嫁……不,应该说是为什么她会这般急切,在钟三姑娘年仅十一,而她所生的钟五姑娘才九岁的时候就想促成此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向一位以足智多谋、老谋深算、世事洞明而著称的挚友求助……当然,在向他求助的时候,我把崔蔷邱梵芝的身份告诉了他。”崔儒林微微一顿,道:“虽然因为这个,让我不得不夜以继日的赶路,但不得不说的是非常值得,因为他一席话,让我看到了这件事情背后藏着的一个巨大的阴谋,也让我确定了此次前来,一定要把某些事情与钟阁老钟大人坦诚不公的谈一谈。” “崔少主请讲!”钟善继神色一正,有一种崔儒林之前其实一直在说废话,此时才进入正题的感觉。 “这件事情主要与大房有关!”崔儒林笑笑,道:“我觉得钟二爷钟三爷回避一二比较好!” 主要与大房有关?让他们回避?钟珥钟仐齐齐一怔,钟善继也没好多少,但他只是微微顿了顿,就点点头,道:“与晖,你们先回去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吓到腿软 钟仐不觉得有什么自己不能听的,但钟珥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他如今已经下定决心,无论钟善继夫妻是什么态度,他都要带着妻女搬离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他们吞噬的地方。所以在钟善继让他们先回的时候,他不但听从钟善继还拉走了不乐意的钟仐,将易安居留给了钟善继夫妻和钟熠父子。 “关于邱梵芝的出身,钟大人知道多少?”两人离开之后,崔儒林先问钟熠道。 “她不就是青州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邱家的姑娘吗?”钟熠的心激烈的跳动起来,但仍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道:“崔蔷出身崔家,是崔家庶出姑娘……难道她撒谎了?” “呵呵~”崔儒林冷笑一声,道:“看来我想开诚布公,可钟大人却不这么想。” “崔少主请别误会,鄙人……” “无所谓,钟大人无需解释!”崔儒林伸手,打断钟熠,道:“还是我来说吧!先说付家!付大人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就在传出当今决定为太子选太子妃的时候,付家大姑娘也就是钟大奶奶不幸落水,更不幸的是她落水之后不但大病一场还被人在她的药里下了伤及根本的药物,若非抢救及时,钟大奶奶或许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还有这种事?”钟蔺纬惊讶到了极点,他从来没听任何人提及此事。 “我确定!”崔儒林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道:“命虽然救回来了,损伤极大,大夫诊断,钟大奶奶子嗣上必然不顺,而正因为这样,付大人才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将目光投向另外的孙女。可惜的是,除了钟大奶奶之外,付家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除非退而求其次,谋求的不是太子妃之位而是侧妃。但是,次辅的嫡亲孙女谋求侧妃之位……付大人真觉得没那个脸,最后,他选择支持钟家。” 然后为了加强两家的关系,将子嗣不顺的付华娟许配给自己,而这一切,钟善继夫妻和钟熠是清楚并接受的!钟蔺纬立刻猜到了下文,钟初晴被指给太子之前,他和付华娟的婚事先确定,原以为是天上掉馅饼,但现在看来,那馅饼的馅或许无毒,但铁定满是沙子,未必会将人毒死,但却可能一辈子都不舒服。 他忍不住看向钟善继和钟熠,在他们眼中没发现任何情绪,他又看向端氏,在这个素来把他看得极重的祖母眼中看到了他的怀疑,他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为了利益,真的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自己这个嫡子长孙,在他们口中比任何人都重要的嫡子长孙也不例外! 可是几人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崔儒林并无确凿的证据,都是某个人与他一起分析而后得出来的。但是,从几人尤其是钟蔺纬的反应之中,崔儒林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他只觉得心情越发的沉重,但脸上的表情却更显得轻松,道:“这件事情背后的黑手就是崔蔷母女,而这是她们的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让钟家大姑娘顺利的进东宫!”崔儒林笑笑,道:“在这件事情上,付家出力不少,钟家竭尽全力,而崔家……崔家也没少使力气!” “第三步,也是还不曾成功的一步,则是让进了东宫的钟大姑娘子嗣不顺,最好是能怀上却怎么都保不住……”崔儒林微微一顿,道:“邱梵芝既然能让钟家二房只有一女却不引人怀疑,显然在这方面是颇有手段的,不是单纯的给人下雷公藤那么简单,而她在钟家地位不一般,想在钟大姑娘身边安插一个人或者将钟大姑娘身边买通几个人都很简单。” “进了宫却怎么都不能诞下龙孙,宫里的钟大姑娘也好宫外的钟家付家也罢,定然是着急却不甘心的。这种时候,难免会做出再送一个姑娘进宫固宠求子的念头……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不罕见,而这其中,年纪最合适的是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 雨晴是个蠢货,送谁都不会送她,而雪晴和惜晴相比,自然是年纪更大、相貌更出色、出身更好也更聪慧的雪晴更好!钟家剩下的四个人都想到了一处。 “而第四步就是确保钟家人能选中五姑娘。”崔儒林吐出一口气,想到挚友的那些话,道:“但三姑娘太出色,出色到只要有她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无视她而选择五姑娘。想要确定五姑娘能笑到最后,首先就要除去三姑娘,所以,就有了邱梵芝写信给崔正林父子,二十六婶携子女回娘家一事。” 钟善继将钟绘静母子回京之后的所有事情在脑子里细细的理了一遍,尤其是爱晴蛊惑怂恿崔亚妮,导致崔穆辉半夜翻墙进梅香园的事情……红姨娘母女素来和邱姨娘走得近,爱晴那么做,邱姨娘嫌疑极大。 他深吸一口气,道:“老朽只有一个疑问……如果邱氏真如崔少主所言,有如此本事,能算计如此之深,还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又怎甘心委身犬子为妾?她有次能耐,何不嫁一个出身更好、本事更大的或者嫁与人为正室,让自己的女儿以嫡出的身份,直接争夺太子正妃或者侧妃之位?” “钟阁老,您说当今为太子指婚的时候,除了女子和其家族之外,会不会调查她的母族?”崔儒林不但反问。 “那是自然!”钟善继说完就愣住了,道:“你的意思是邱氏的身份经不起调查?” “对!”崔儒林点头,道:“如果邱梵芝是正室,那么她的女儿想进宫,她必然会被皇家细细调查,但如果她只是妾室,尤其是女儿还被记名到正室名下,那么皇家就算有闲心调查她也未必会在她身上花太多的功夫,而这也就是她和她身后的人想要谋算的。” 哗啦~坐在凳子上的钟熠浑身一软,直接从凳子上滑落下来——这贱人,带来的何止是祸事,完全就是足以诛灭九族的弥天大祸啊! “看来,钟大人非常清楚我想说的是什么。”崔儒林冷笑起来,不是不知道邱梵芝的出身吗?不知道能被吓成这个样子吗?他一边看钟蔺纬手慌脚乱的试图扶钟熠起身,一边道:“三十多年前,崔蔷被除族的时候,崔家以及众多知晓此事的家族就已经猜到与之私奔的人可能的身份,毕竟那些年那样的事情并不新鲜,所以,此事若是闹大,对崔家而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与朝廷缓和的关系再次恶化,崔家再次退居淄阳不出,但是对钟家……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对钟家怎样?”钟善继还真没猜到,不是他不如钟熠脑子转的快,而是他掌握的信息太少。 “我想这个钟大人能为钟阁老好好解释!”崔儒林却不想说了,他笑笑,道:“我今日来为的就是把这些话开诚布公的说一说,现在,我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那么我也该告辞了!” “那邱氏呢?”钟善继看着崔儒林,道:“崔家想要怎么处理邱氏?” “邱梵芝的生母虽出身崔家,但早已经被崔家除族,崔家一直不曾放弃缉拿崔蔷,是因为她身上流着崔家的血,崔家有必要将她身上属于崔家的血脉清除。但是邱梵芝不一样,崔蔷生她的时候,已经不是崔家人,崔家自然不会承认她身上有崔家血脉,所以,崔家没权利也没必要对她做什么。”崔儒林笑笑,道:“怎么处置她,是钟阁老钟大人的事情,与崔家无关。” “你……”钟善继恨极了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连眼前的这年轻人是崔家少主都顾及不了了,当下就想发火。 “父亲~”钟熠终于控制好了自己,在钟蔺纬的帮助下坐回了椅子上,道:“这件事情儿子稍后与父亲解释,现在先送崔少主吧!纬哥儿,你替祖父和为父的送送崔少主!” “是!”钟蔺纬知道钟熠这是想把自己支开,却没多说一个字,他或许没什么读书的天赋,但骨子里却有着趋吉避凶的天赋,他笑着向崔儒林拱手,道:“崔少主若没什么要说的话,那就……” “没了!”崔儒林干脆的起身,拱手道:“晚辈告辞!” 确定两人走远之后,钟熠起身,拖着软绵绵的双腿走到钟善继身边,语气之中透着绝望,低声道:“爹,娘,邱氏出身青州,儿子怀疑她不姓邱姓司马!” 司马?端氏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但钟善继却怎么都不可能反应不过来,他眼前一黑,明明坐在椅子上,却觉得双腿软到没有力气,他忽然就明白钟熠坐不稳,滑落下去是什么感觉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没有活路 崔儒林说是告辞,却也不可能就这么就走了。在钟蔺纬的陪同下,在花园里稍微等了等,等到送崔莹出来的雪晴晚晴,非常认真的向两人表示了歉意——这是为崔莹做的。 雪晴那日在青舍说的做的都是给人看的,心里却从来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对于崔家所做的一切,她是乐意见到的,毕竟,对她来说,大房尤其是邱姨娘等人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 只是,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在外人面前,该做的事情却也不能不错。所以,在崔莹主动退了一步并道歉,崔儒林也给足了面子,她自然会与崔莹一笑了恩怨,把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都放下。 冰释前嫌之后,雪晴晚晴并钟蔺纬一起送崔家兄妹出府,而马车里开安仁坊之后,坐在马背上的崔儒林淡淡吩咐一声,道:“去俞家! 崔儒林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马车内的崔莹听见,她掀开车帘子,期期艾艾的叫了一声:“大哥~” 崔莹心里颇为忐忑,既希望能与兄长到俞家与俞敏霞好好的把话说清楚,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把这件事情揭过去,又担心俞敏霞钻牛角尖,不愿意原谅她。 一直以来,俞敏霞和雪晴表现出来的都是非常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高兴就放在脸上的性子,但接触久了也能发现,俞敏霞真就是那么一个性子,而雪晴的则是她给人看的。 真实的雪晴身上有着太多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没有的世故老练,出了事情想与她恢复到以前非常难,但与她把话说开,做出一副大家都释然的样子很简单。 俞敏霞则是那种真正的有什么就是什么的,想与她冰释前嫌不容易,但一旦把话说开了,却真的能达到毫无芥蒂的状态。 所以,崔莹来钟家之前心里真没多少忐忑不安,她相信事情一定能顺顺利利的完成,但现在……她都不确定俞敏霞会不会给自己好好道歉的机会。 “怎么?忽然觉得心里没底了吗?”崔儒林微微笑着看着崔莹,眼底则满是严肃——现在知道胆怯了,之前怎么不知道多动动脑子呢? “没有,我才不会呢!”崔莹死鸭子嘴硬的来了一句,生怕崔儒林再说什么,连忙问道:“大哥,钟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他们会处置那个邱梵芝吗?” “他们要不要处置邱梵芝,怎么处置邱梵芝是他们的事情!”崔儒林微微一笑,笑容之中藏着崔莹不止一次腹诽的阴险,道:“我今日上门,最主要的任务只是把你擅自做主做的事情解释清楚,不要造成误会而已!” 崔莹嘴巴叽叽咕咕了好几句,到目前为止,她只知道明面上发生的事情,关于崔蔷当年私奔的真相,邱梵芝的出身等等的一切,崔儒林并没有告诉她,而她也没有问——出身世家,她或许被宠得单纯天真、不解世事,但分寸却还是有的,什么事情能问什么事情不能问,还是十分明白的。 崔儒林斜着眼睛看她,看着她忙不迭的缩回马车后笑了——相比起看着一派天真,实际上却通透到了极点,似乎什么事情都看透的雪晴,他还是更喜欢自家这个傻妹妹,起码,这能证明,自家这傻妹妹是被人宠着护着疼着的。 崔家兄妹这厢往俞家去,而那厢大概的与钟善继夫妻说了邱姨娘身份,并与他们商量了几句,确定了下一步的钟熠则回到了汇园,敲开了好几天不曾打开过的跨院的大门,示意给他开门的婆子离开,自己亲自掩上大门,走了进去。 “大爷,你来了!”听到声响的邱姨娘迎了上来,忧心忡忡的道:“妾身听惜惜在外面说崔家来人了……怎么样?” “你觉得会是怎么样?”钟熠冷冷的看着邱姨娘,眼底带着凶光,道:“你还在心存侥幸,觉得崔家人或许猜不到你的出身吗?” 钟熠的话让邱姨娘面露苦色,心也彻底沉到了谷底,她知道如果崔家没有说破自己的出身,那么自己就能有活路,哪怕是钟熠知道自己出身司马家,不,或者应该说只要崔家没有说破,知道自己出身司马家的钟熠就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崔家不好得罪,司马家就是好得罪的吗? 而事实上,后者才是更不能轻易得罪的,司马家或许不能给予钟家什么资源人脉,不能给钟家带来什么好处,但是,想要坏钟家的事,甚至给钟家带去灾难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这也是邱姨娘那日故意露口风的目的,她是想以此搏一搏,但显然,她输了! “崔家想怎样?”邱姨娘满脸死灰,眼中透着绝望,却又不甘心的道:“是让大爷将妾身交给他们还是逼大爷处死妾身?” “你觉得会是那种?”钟熠看着邱姨娘,不等邱姨娘回答,就凉凉的道:“崔少主没开那种口,还在我和父亲的询问下,非常直接的说你与他崔家没有任何关系,崔家没权利也没必要对你做什么,怎么处置她,是钟家的事情,与崔家无关。” “他真这么说?”邱姨娘满是绝望的眼中迸发出惊喜,让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但这种骤然的光彩夺目不但吗,没让钟熠觉得惊艳,还让他一阵辣眼——短短两三天没见,等待一个既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处置结果的煎熬让邱姨娘暴瘦,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上如今更是看不到一丝肉,颧骨有些突出,让原本颇有几分徐娘半老风韵的她看起来就是一副苦命刻薄样。 邱姨娘现在这副模样,一脸苦涩绝望看着还能让人心生几分怜悯,可满脸惊喜欢悦,却只令人感到刺眼得紧。当然,钟熠有这种感受,更多的还是因为心里如今恨毒了邱姨娘,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钟熠冷冷的看着邱姨娘,道:“不过,这不意味着你就能活下来!” “大爷~”邱姨娘惊呼一声,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喃喃的道:“难不成崔家愿意抬抬手,给妾身一条活路,钟家却不肯吗?” “崔家不介意你是死是活,是因为你们虽然给崔家带去了不少麻烦,但也就只是麻烦而已,已经拿住了崔蔷,已经有了一个出气筒的崔家自然不在意你的死活!”钟熠看着邱姨娘,道:“但是,你们母女给钟家带来的是什么?是足以抄家灭族、牵连九族的弥天大祸!” “大爷,妾身冤枉啊,妾身……”邱梵芝的心怦的一跳,心慌得瞬间没了着落,但依旧本能的喊冤,本能的为自己辩解,道:“妾身是怎么样的,别人不清楚,大爷还能不知道吗?自从那年普济寺与大爷……” “闭嘴!”邱姨娘不提普济寺还好,提及普济寺钟熠就想到了崔儒林说的邱梵芝怨恨二房的缘由,他冷冷的道:“普济寺之前呢?你何不与我说说大觉寺的事?何不与我说说你为什么恨二弟入骨?何不说说你这些年对二房做了多少事情?” “大……大……大爷……”邱姨娘被钟熠一连串的质问砸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崔蔷什么都招了,而崔少主当着二弟三弟说了你这些年干的好事!”钟熠恶狠狠的看着邱姨娘,道:“他还说了你们司马家的好算计!第一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唯有一死 钟熠一点不漏的将崔儒林说的第一步、第二步说了出来,说得邱姨娘脸色苍白,满脸绝望,眼底连一丝亮光都不见……她知道,她真的是彻底没有活下来的希望了—— 邱姨娘的模样不但没有让钟熠升起半点怜惜,反而感到一阵快意,恨声道:“你们司马家好算计,崔少主虽然只说到第四步就没再往下说,但不用他说,我也能想到!第五步就是让有着你们司马家血脉的惜晴进宫生下皇孙,而后借助这个皇孙搅动腥风血雨,甚至颠覆大燕,让你们司马家重现曾经的辉煌……是不是这样!” “是!”都到了这个时候,邱姨娘否认也没有了意义,她点点头,看着暴怒的钟熠,轻声道:“妾身不知道崔儒林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推断出这些的,但是,他说的还真是没错,司马家就是这般算计的……妾身不过是家族所有算计中不起眼的一环。” “不起眼?”钟熠冷笑一声,道:“若是你都算不起眼,那什么才算是重要?到现在为止,都已经算计到了依依不能生养,再送一个钟家姑娘进宫……我且问你,你在依依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妾身没有对大姑娘做任何事情。”邱姨娘摇头,道:“大姑娘是妾身看着长大的,妾身怎么忍心……” “这种骗鬼的话就别说了!”钟熠冷笑着看着邱姨娘,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没必要再装什么善良大度了!为了除去囡囡,将绘静母子招惹回来;为了让囡囡不得不嫁,唆使爱晴那蠢货蛊惑怂恿辉哥儿半夜翻墙;因为辉哥儿知道的太多,想了阴毒的计策,想要谋害绘静母子三个顺便破坏崔家和朝廷的关系;到了最后,事情败露,还不忘借我的手,除去知情的钟全等人,为你收拾善后……你这毒妇,还想装?” “谋害绘静母子?”邱姨娘微微一怔,钟熠说的这几件事情,唯独这件是她没有做过的,而她也有一种感觉,她的身份之所以暴露,应该就出在这件事情上。 “怎么?还想否认吗?”钟熠冷冷的看着邱姨娘,不厌其烦的将崔儒林说的在汇溪镇发生的事情,淄阳城的后续简单扼要的说了一遍,冷笑,道:“若不是你为了遮掩想要灭口,怎么可能发展到现在?你是自作孽!” “妾身没有!”邱姨娘真的很冤,对于崔一鸣父子居然把她们母女的身份透露给崔穆辉一个毛头小子的事情,她心里倒真是起过不满,甚至还与崔蔷抱怨过几句,但真的没想过因为这个杀人灭口…… 不是因为她们善良,而是她们就算有那种念头,她们手上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那件事情啊!虽说随着钟善继父子的官职越来越高,她把家族的计划实施的越来越顺利,但家族并没有因此给她们派来更多的人手供她们母女驱使…… 她对此曾经怨言颇深,认为是崔蔷在其中做了什么,将她们的功绩换成了她那兄弟司马方圆在家族的好日子。但是现在,或者说确定了露珠那丫头绝对是司马家嫡系出身之后,她有了另一种想法——远在青州的司马家如今日子也非常不好过,甚至可能被那异军突起的安教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没有?”钟熠现在是再也不会相信邱姨娘了,尤其让他恨极了的是邱姨娘居然借他的手杀钟全等人灭口,他冷笑道:“这个时候,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摆在你面前的都只一条路……鸩酒和白绫,你自己挑一样吧!” “大爷~”在钟熠说那第一步第二步的时候,邱姨娘就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但钟熠这话依旧让她伤心难过到了极点。她泪涟涟的看着钟熠,哀求道:“就不能……崔少主都没说要妾身的命,大爷就不能饶妾身一死吗?不是妾身贪生怕死,而是劼哥儿五姑娘都还小,妾身真的舍不得抛下他们?大爷~这十多年来,妾身从来不曾求过您……妾身求求您,求您给妾身一条活路,哪怕是将妾身就这么关在院子里,永远都不见天日的苟延残喘,妾身也甘之若饴……等到劼哥儿娶妻,五姑娘出嫁之后,妾身定不再苟活,妾身……” “够了!”钟熠打断邱姨娘的哀求,冷冷的道:“你想活?我看你是想拉着钟家给你陪葬!” “大爷~” “你说什么都没用!”钟熠已经下定了决心,别说是邱姨娘,就连邱姨娘所生的一双儿女都已经做出了舍弃的选择,他冷冷的道:“别与我提崔家……是,崔少主确实没说要你的命,但是那不是因为他不想要,而是不想主动提。你以为,他把你们母女做的事情,把司马家的阴谋算计说透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我不敢心存侥幸吗?” 钟熠太明白崔儒林为什么把那些事情说给他们了。 崔家家大业大,底蕴深厚,加上崔蔷与人私奔是几十年以前的旧事,在当年说不得就已经让人猜到了真相。这种情况下,就算再次被人说起,再次让世人所知,只是再被人笑话一次,给人添些谈资而已!而这也是崔家大张旗鼓的把苦水井胡同和钟家监控起来的缘故。但是钟家…… 邱姨娘的身份、初晴已经被算计的事实、邱姨娘和司马家下一步的算计……无论哪一件,只要传出去,给钟家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无论钟熠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舍,他都只能不能让邱姨娘活下来。 当然,他心里其实也没多少不舍就是了! 邱姨娘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哭泣,好一会才停了下来,掏出帕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轻声道:“请大爷赏妾身一杯酒吧!” “好!”钟熠干脆的点头,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精准的丢到邱姨娘怀里,道:“这是鹤顶红!” “谢谢大爷赏!”邱姨娘心里有一万句想要骂人的话吗,但到嘴边却化成了这么一句——都到了这个时候,说那些逞口舌之利的话,除了给儿女带去更多的麻烦之外毫无助益,她没那么蠢。 她拿起瓷瓶,苦笑一声,道:“妾身知道大爷心里如今定然恨极了妾身,但……人之将死,妾身有些话想留给大爷。” “你说!”钟熠看着邱姨娘,耳朵却竖了起来,听到了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那是他想要听到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最后算计 “首先是关于夫人。”邱姨娘轻声道:“妾身知道大爷不喜夫人,但无论如何,夫人都是大爷明媒正娶进门的,大爷可以冷落她、将她一辈子关在祠堂,但绝不能对她做什么,更不能为了扫她的颜面抬举妾室……” 钟熠冷笑一声,抬举妾室?他一直以来抬举的只有眼前的邱姨娘,别人可没怎么抬举过! “经此一事,崔家万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支持钟家,宠妾灭妻的名声,不但可能让大爷的仕途就此止步,甚至还能将大爷拉下来。只是夫人自己本身不够聪明,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总爱犯糊涂,内宅的事情不宜让她插手,维持现状最好。”邱姨娘苦口婆心的道:“老夫人年纪虽大,身子却很是康健,内宅有她老人家坐镇就好,实在不行,还可以让大奶奶帮着她分担一二,反正……这个家以后总得交给大少爷。” 维持现状?这是担心杨氏出来还能掌权会对她生的那一双儿女,尤其是惜晴不利吧!钟熠心里冷笑,却没有打断邱姨娘,他还想看看死到临头,这毒妇还想算计什么! “其次是二房。妾身不能否认因为有些事情对二房记恨在心,也因为那份恨针对二房做了不少事情,但是……”邱姨娘微微顿了顿,道:“大爷也不能忘了十多年前,二爷才是老太爷老夫人眼里心里最出色的儿子!” 钟熠脸上闪过一丝难堪,邱姨娘恍若未见一般的继续道:“如果没有二爷子嗣艰难却违抗父母之命,不愿纳妾让他们失望以及后续的一系列的事情,二爷说不得当年就已入仕……二爷是清高了些,但欣赏他、愿意提携他的人从来都不少,他才进翰林院多久,就被圣上如此赏识,当年要是没有把举荐的机会让给大爷……” “当年就算没有他,我也不见得会差!”钟熠冷着脸,但不得不说的是邱姨娘这话说中了他的心思,他对各方面都比他出色的钟珥确实忌惮无比。 邱姨娘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道:“二姑娘离开之前,替妾身从三姑娘那里探了话……三姑娘极有可能知道辉哥儿的身世甚至更多,而她便是利用这些,逼得姑太太不得不打消了算计她的念头,甚至还将通过她的大丫鬟香菱拿到的不利于她的东西还给了她。” “她一个小姑娘家……” “大爷可不能因为她年幼就小窥她!”邱姨娘打断钟熠,道:“大爷别忘了,因为她这个家多了多少事情,因为想要算计她,又有多少人倒了霉?大姑娘的奶娘因为算计她丢了命,大夫人因为算计她,现在还被关在祠堂,就连妾身……三姑娘确实只是个小姑娘,可是她身上的秘密可不少,人脉也不少,她才是这个家隐藏最深的。” 钟熠皱着眉头看着邱姨娘,怀疑邱姨娘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死心,还想借自己的手除去雪晴才说这些话,不过……邱姨娘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雪晴这丫头确实有点儿迷。 “最后是劼哥儿和五姑娘!”邱姨娘点到为止,她知道钟熠疑心病很重,说多了反而坏事。她叹息道:“没有了妾身,他们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妾身……唉,都是妾身自己做孽,妾身不怪任何人,也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是……妾身这些年陆陆续续也积攒了了不少东西,妾身事后,还请大爷将这些东西分给他们……有点东西傍身,总能让他们稍微好过些,也是妾身这个生母最后的一点点心意……” 说到最后,邱姨娘悲从心起,哽咽得不能成句,屋子的门也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惜晴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扑到邱姨娘怀里,叫了一声“姨娘”之后就大哭起来。 “父亲~”随后进来的钟蔺劼一脸悲切的跪倒在钟熠面前,哀求道:“父亲,真不能给姨娘留一条生路了吗?哪怕是关她一辈子也好啊!” “或者她死或者整个钟家陪她一起死……”钟熠看着从小就被他看好的儿子,道:“劼哥儿,你觉得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父亲~”钟蔺劼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悲伤得无法自抑,而紧紧的搂着邱姨娘,同样哭得浑身都在抖的惜晴则嚷嚷道:“爹爹,你是一家之主,只要你想,总能给姨娘寻条生路的……爹爹~” “我想就能?是我想就能的事情吗?”钟熠暴怒,道:“有今日,都是她自作孽!” “惜惜~”邱姨娘厉喝一声,打断还想与钟熠犟嘴的惜晴,道:“你父亲说的没错,今日的一切都是姨娘自己作孽来的,不许和爹爹顶嘴!” “姨娘~”惜晴大哭,搂着邱姨娘道:“没有你,我也不想活了~” “不许胡说!”邱姨娘将她搂得紧紧的,道:“你才几岁,还有大好的时光,不许说这样的话。以后没了姨娘,不许任性,一定要听爹爹的话……姨娘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兄妹不受姨娘连累,能够平安长大。” “姨娘……姨娘啊……”惜晴虽然颇有心机城府,终究只是个小孩子,面对这种情形,除了求人之外,也就只剩嚎哭了。 邱姨娘一边怜爱的抚摸着惜晴的后背,一边抬头看向钟熠,道:“大爷,五姑娘从小被妾身护着宠着,养得有些任性,这以后没有了妾身,定然要受不少磋磨,还请大爷怜惜一二,多看顾一下。” “我不能答应你!”钟熠冷酷的拒绝道:“毕竟她是那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我甚至都不敢保证她能……你懂的。” “不不不~”邱姨娘惊惶的看着钟熠,道:“大爷,五姑娘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依依也是我的亲生女儿,爱晴也是我的亲生女儿!”钟熠冷漠的道:“除了她们之外,我还有纬哥儿、还有赓哥儿、还有怡晴,我不能为了他们兄妹,就不管旁的儿女!” “可是五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完全无辜的啊!”邱姨娘急了,道:“她才九岁,她还只是个孩子,所有的事情妾身都还来不及与她说……” “我相信,但是旁人呢?二弟三弟会信吗?父亲母亲会信吗?崔家会信吗?”钟熠目光灼灼的盯着邱姨娘,道:“你以为只要你死了,一切就能了结干净了吗?” “这……这……”邱姨娘惶惶的眼神落在伏在地上的钟蔺劼身上之后微微一顿,咬咬牙,狠心道:“五姑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劼哥儿……妾身偶尔会与说一些事情,如果……如果……” “如果有必要,将他推出去,对吗?”钟熠冷笑一声,道:“世人都把儿子看的重要,可到了你这儿,却倒了一个个。” “他是兄长,原该护着妹妹的。”邱姨娘咬着牙,道:“劼哥儿,你也是愿意的,对吧!” “是,姨娘!”钟蔺劼应声,抬起头,诚恳的看着钟熠,道:“父亲,孩儿愿意倾尽所有护着惜惜!” “你愿意?”钟熠微微挑眉,在钟蔺劼毫不迟疑的点头之后,看向邱姨娘,淡淡的道:“既然劼哥儿愿意,那么,就这样吧!” 邱姨娘心里冷笑,脸上却挤出一个笑,眼底闪过一丝放松,一只手仍轻轻的拍着惜晴,另一只手却拿起放了鹤顶红的瓷瓶,咬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姨娘~”眼睁睁的看着邱姨娘服毒的钟蔺劼一声悲鸣。 “劼哥儿,不要怨姨娘。”邱姨娘看着儿子,道:“惜惜才九岁,你已经十五了……” “我知道!我知道!”钟蔺劼心里明白邱姨娘真正想维护的人是谁,他垂泪,道:“儿子一定会护着妹妹的,姨娘……姨娘放心……放心去吧~” 邱姨娘笑了,一边笑一边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咳出了血,最后就那么抱着惜晴咽了气…… 第四百五十八章 走还是留 “死了?”钟仐冷笑一声,看着前来回话的下人,道:“确定是死的是邱姨娘吗?” “确定!”那婆子肯定的道:“大老爷让人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入殓,确定是邱姨娘,脸皮青黑,唇色紫黑,应该是服毒而死……三少爷和五姑娘都在,三少爷尚好些,五姑娘哭得非常厉害。” “哭?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钟仐冷哼一声,一点都不觉得解气,他挥挥手,让那婆子退下,而后看向比他被那毒妇害得更惨的钟珥,道:“二哥,你觉得是老大这次为什么这般的有决断,居然连拖延一下都不曾就处置了邱姨娘?” “这个不重要!”钟珥冷静的道:“这件事情你也别掺和,我们现在都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早日搬离。有些事情一旦掺和进去,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囡囡,你说呢?” “二哥,你也是的,只知道问囡囡!”钟仐不是很认真的抱怨了一声。 雪晴和晚晴是在送崔儒林兄妹离开后,被钟珥钟仐叫到了芷园的书房的,她们到的时候,钟蔺如已经在了。 这两人将她们离开之后的事情毫不隐瞒的告诉了三人——钟家的事情越来越复杂,他们很担心瞒着儿女反而会让他们在看顾不到的地方出差错,顾不得他们还都只是半大孩子,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人说的一切,把钟蔺如兄妹惊得下巴都掉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神来,而雪晴呢,不但没怎么吃惊,甚至还能与两人讨论分析一二——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们说的那些,雪晴不但大多都清楚甚至还知道很多他们乃至崔儒林都未必知道的内情。 雪晴的表现颇让钟仐想不通,但钟珥习以为常的样子,却也让他明白,雪晴不是第一天这样,只是一时半会的,想要像钟珥那样相信雪晴,把雪晴当成可以商量甚至征求意见的对象,却还是有点儿困难。 “那是因为囡囡比你更冷静、更沉得住气!”钟珥毫不客气的埋汰他一声,钟仐仅仅因为让他的婚事被邱姨娘掺和就暴跳如雷,而雪晴却在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之后依旧能保持冷静,该先问谁的意见,还用说吗? “我赞同爹爹!”雪晴点点头,道:“三叔,大伯为什么下得了狠手,那是大房的事情,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非常复杂的内情,至于说是什么内情……我不想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如今最要紧的就是尽快离开。我爹娘如今正在调养身体,而我也想要一个单纯安静、不用整天提防被人算计的环境。” “你这丫头~”钟仐无奈的摇摇头,道:“我说一句,你就回我这么多句。囡囡,你说我们现在吵着要离开,会不会太无情了些,或者再等等……” “三叔~”雪晴看着钟仐,钟仐是钟家三兄弟之中唯一一个打理庶务的,某些时候,他就是一个逐利的商人,对这样的人,雪晴非常了解,她知道钟仐是觉得这会儿钟熠定然大受打击,在钟善继夫妻那里的地位也一定会骤然下降,想趁这个机会,从钟善继夫妻那里得到更多他认为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雪晴轻轻摇头,道:“崔少主都已经把机会送到手里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这以后恐怕再难找到合适的机会了。” “囡囡,你不懂!”钟仐微微皱眉,看向钟珥道:“二哥,你就甘心就这么就离开?” “甘心不甘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才是最要紧的。”钟珥笑笑,道:“我今日就会去找父亲母亲,与他们说明我会带着阿夕和囡囡尽快搬走的事情……不是与他们商量,只是告知一声。我先回去与你二嫂说一声,三弟也考虑一下要不要一起去。” “行!”钟仐点点头,心里打定主意再等等——钟熠因为邱姨娘惹了那么多的事情,钟珥又执意要搬走,那钟家……他心头一片火热…… “囡囡,我们回去吧!”钟珥心头暗叹一声,知道钟仐嘴上答应考虑,但并没有上心,他也不多说,或者说他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益,朝着眼底藏着担忧的钟蔺如兄妹点点头,带着雪晴就离开了芷园。 “囡囡,你说你三叔……”往沁园走的路上,钟珥终究还是不忍心,道:“要不要再劝劝他?” “有些时候有的人劝了也未必会听!”雪晴摇摇头,道:“郑姨娘是个非常聪明,也是个非常知道取舍的人,我敢肯定,三哥哥和七妹妹一定会把方才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诉郑姨娘,而郑姨娘一定会劝说三叔。她与三叔多年情谊,有些话她来说,三叔肯定更能听得进去。” “也是!”钟珥点点头,又叹息道:“如果连她的话你三叔都听不进去的话,那么我说什么也是徒劳……罢了罢了,我们自己还有解决不完的烦心事,管别人作甚!” 雪晴笑笑,没有吱声。 当日傍晚,钟珥又一次去了易安居,当着闻讯赶来的钟熠父子和钟仐,强烈的表示了自己要带着二房搬出去的决定。 “与晖,家中正是多事之秋,你真要这个时候弃家不顾,带着妻儿离去?”钟善继脸色很难看,但却没有发怒,而是冷静的看着钟珥,道:“你想清楚,你若这个时候搬走,那么以后就别想再搬回来了!” “儿子想清楚了!”钟珥冷静的看着钟善继,道:“父亲应该知道,儿子和阿夕如今正在接受慕容梦玲姑娘的调理医治,儿子不指望经慕容姑娘的妙手调理之后,能够恢复如初、长命百岁,只希望能够让我们多活几年,起码能看着囡囡长大成人,有了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而留在这家中……就算没了邱姨娘,也不见得就不会再有一个见不得我们一家三口好好活着的人。” “你~”钟熠气得脸都绿了,觉得钟珥这是在诅咒他,诅咒他身边再多一个像邱姨娘一样的人。 “二叔~”钟蔺纬一脸诚恳的看着钟珥,道:“就不能再缓一缓吗?等到家里这些事情稍稍平息之后,再谈这个问题?” “不!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拖久了,对大家都是一种折磨!”钟珥摇头,拒绝了钟蔺纬之后又转向钟善继,道:“父亲,仁里坊的那座宅子已经收拾干净了,原本儿子还想好好修葺一下,毕竟那里也好些年没人住了,但是现在……我准备大概的规整一二,买些家具先搬过去。那处宅子不小,我们人也不多,搬进去慢慢修葺也是使得的。” “想好了?” “想好了!” “不改了?” “不改了!” 钟善继看着神色坚毅的次子,叹息一声,视线转向钟仐,道:“你呢?你是不是也要搬走?” “不,儿子不走!”钟仐摇摇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钟珥父女离开之后,他犹豫了一会,就去找郑姨娘商量这件事情了。 郑姨娘赞成他跟着一起搬走,钟家如今就是浑水一潭,显现出来的就已经是一堆麻烦事情了,藏着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趁着现在机会合适,早早的搬走最好。 但是钟仐心头不甘心,总觉得这是危机却也是时机,一个总算能让他大显身手的时机,错过了,这辈子说不定就再也遇不上了。因为这个,他和郑姨娘闹了个不欢而散,但也没让他改变主意。 他看着钟善继,道:“二哥之所以坚持要搬走,是因为他与二嫂都需要安心调养,儿子并无此顾虑,儿子愿意留下来,与爹娘一起共渡难关!” 共渡难关?钟仐的话让钟熠在一旁冷笑起来,不过是想趁着上头两个兄长一个倒霉一个不愿沾惹的机会捞好处而已,说得这么好听! “你有这份心我和你娘都很欣慰!”钟善继心里叹息一声,眼底闪过失望,道:“其实,早在六月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分家了,一直拘着你们住在一起,不过是我和你娘的一片私心,总想着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哪知道……也是,树大分枝儿大分家,原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样,我会请几位见证人,你们把当日分产业的单子拿出来,当着见证人的面再过一遍,而后,老二老三想去想留都随你们!” “是!”钟珥点点头,心却沉甸甸的,他敢肯定,今日他和钟仐离开之后,崔儒林说的事情定然更严重,要不然的话,钟善继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就让自己搬走,他这是想变相的保全自己这一房。他心头微微有些犹豫,看向钟善继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迟疑。 钟善继看懂了钟珥的眼神,却移开了眼神没有给他回应,冷冷的道:“回去之后,你们都好好的再考虑一下,要走的我不留,要留的我不撵,但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容许你们再改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其中缘由 “大少爷和姑娘走了没多久,钟家就传出邱梵芝服毒自尽的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辆马车拉着一口薄皮棺材从侧门出去,一路出了城,已经有人跟上去确认了。”跪在地上的下属恭敬的道:“晚膳过后,钟家二爷三爷一起去找钟阁老……具体谈了什么不知道,但钟家已经传出分家、钟家二房不日将会搬离安仁坊的风声。” “这是传出来给我听的!”崔儒林语气淡淡的,道:“钟家三房呢?决定留下吗?” “不确定,可能是吧!”下属恭敬的道:“钟家显然想把这些消息尽快外传,不但没有封口,钟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还刻意的与人说……” “我明白了!”崔儒林点点头,道:“行了,你先下去,邱梵芝那里有消息再来回禀。” “钟家二房想要离开,钟家三房却愿意留下来共渡难关……”崔莹捧着茶杯看着那下属退下才皱着眉头道:“这么一比,钟家二房还真是挺凉薄的,就因为邱梵芝的事情,认为崔家不会善罢甘休就与自己的父兄划清界线,真是……大哥,你觉得呢?” “凉薄?”崔儒林看着对其中内情并不甚了解,只听了个大概,就得出结论的妹妹,他摇摇头,道:“这个时候,离开的未必凉薄,留下来的也未必有情义……我昨日从崔蔷口中听说了不少邱梵芝的所作所为……” 崔儒林将他对钟家众人说的那些邱姨娘的所作所为大概复述了一遍,道:“我今日把这些事情说给了他们,你说,知道了这些之后,钟家二房三房会怎么想?会觉得这些事情是邱梵芝一人所为?会认为钟熠全然不知还是认定钟熠不过是装傻?被长兄算计至此,你觉得他们还能佯装无事的住在一起吗?” “当然不可能!邱梵芝实在是太恶毒太坏了,但钟熠也真不是什么好人。唔~钟家二房的决定是对的,换成我,我也会赶紧搬走!”崔莹咋舌,又皱眉道:“那钟家三房为什么还想留呢?不会是觉得邱梵芝死了,以前的种种就烟消云散了吧?” “走的是因为心寒,不想再纠缠在一起,而留下的……或许是念着父母,想要为钟家再尽一份力,也或者是觉得到了他显出来的时候,不想错失机会……谁知道呢!”崔儒林带了几分冷嘲的道:“但是无论是走的还是留的,钟熠肯定都会记恨在心,对他来说,这个时候要离开的是不肯与他共甘共苦,而留下来的则是想趁火打劫……反正都得不了好!” “真是……”崔莹还真想不到那么多,她摇摇头,而后忽然一怔,猛地看向崔儒林,道:“大哥,你怎么会……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问崔蔷这些事情,为的就是让钟家四分五裂呢?” “你这次倒不傻!”崔儒林点点头,道:“这些事情确实是我审问崔蔷的时候特意问的,就是了说给钟珥钟仐,给他们一个充足的脱离钟家理由。据我所知,钟珥钟仐最近一直想要搬出钟家,只是钟善继夫妻怎么都不肯松口,我这么做不过是帮他们一把而已!可惜只有一个人把握除了机会!” “帮他们一把?”崔莹皱眉,一头雾水的道:“你和他们素味平生,干嘛帮他们?你想拉拢他们?” “为什么帮他们?”崔儒林没好气的瞪崔莹一眼,道:“还不是为了你?还不是为了给你收拾善后!” “我哪有……”崔莹想要否认,却在崔儒林的目光下弱弱的把话收了回去,不乐意的道:“我今天不是已经亲自向她们道歉了吗?她们姐妹不也都一笑泯之了吗?哪里还需要再做这么多……” “你嘴上道歉她们嘴上接受就算了结了吗?”崔儒林看着说着说着底气不足,自己都说不下去的崔莹,气道:“如果旁人明目张胆的盯着崔家主宅,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为事后几句泛泛的、不痛不痒的道歉就揭过此事?” “那哪能一样?”崔莹心头终究还是不服气,道:“钟家算什么?就算有个身为户部尚书和内阁大臣的家主又怎么样?拿什么和崔家比……” “钟家不算什么,但钟雪晴……”崔儒林摇摇头,看着不服气的崔莹,道:“我之所以这般慎重,仅仅只是因为钟雪晴这个人,而不是钟家。莹儿,抛开出身不谈,就本人的品貌才华天资而言,你见过几个能与钟雪晴一般上下的?别忘了,她今年才十一岁!” “这个……”崔莹语塞,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有,但不足一掌之数,而她们像钟雪晴一样绽放出耀眼光芒的时候,都不止十一岁,可是她的出身……” “莹儿,对有些人来说出身至关重要,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出身却真的没那么重要,这个人若是女子,那么出身就更不是那么重要了。”崔儒林淡淡的道:“因为足够出色优秀的女子完全可以依靠嫁人改变自己的出身。” “嫁人?”崔莹微微一怔,道:“可是她说她不嫁人的。” “她说的可不是她不嫁人,而是说她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为了能够奉养父母,想要坐产招婿……这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崔儒林微微一笑,道:“莹儿,慕容梦玲最擅长的是什么?钟珥夫妻这些年之所以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问题,而是被邱梵芝算计了。只要他们没有病入膏肓,就有可能在调理之后恢复正常,就有可能再生……如果在她及笄之前,钟珥能顺利的有个儿子,你说她还有理由坚持不嫁人吗?” “可是……可是……她又能嫁多好啊!”崔迎宾心头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或许能顺利的嫁进世家嫡系,成为嫡系某个出色子弟的正室,譬如说慕容家的慕容瞿真。”崔儒林看着一脸震惊的崔莹,淡淡的道:“你觉得慕容梦玲是那种随便什么人都愿意出手医治的吗?如果慕容家没有这种意思,慕容梦玲会主动向她示好吗?” “可是她的出身……” “她出身是弱了点,嫁给嫡系长孙来说是不够的,但为嫡系非长嫡子聘娶这样一个品貌才华都极为出色,唯独出身稍逊一些的正室却是刚刚好。”崔儒林顿了顿,道:“事实上就连你爹都心动了,若不是我这次需要日夜兼程的赶路,他或许会让阿枫与我同来。” “啊?”崔莹瞪大了眼睛,崔儒林口中的阿枫是她的亲哥哥,只比她长一岁的崔儒枫,在众多世家弟子之中,他也是极出色,极为亮眼的。 “你现在不觉得我做的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了吧!”崔儒林看着惊诧的崔莹,道:“你是崔家姑娘,没有必要因为钟雪晴足够出色,将来可能嫁的极好而讨好她,但像她这样的人,能不与之结怨就不要与之结怨,谁知道她将来会有怎样的造化,是不是能够与你身份相当甚至高你一头……你说呢?” “这……”崔莹真不想相信崔儒林说的能成为现实,但也无法否认崔儒林说的极有可能成为事实,最后,她恹恹的认错,道:“大哥,是我错了,是我办事没过脑子,想当然的就去做了!” 第四百六十章 嫉妒作祟 “你是错了,但你错的不是办事没过脑子,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找错了求助的对象。”崔儒林昨日下午抵达盛京的,到了之后一直在忙碌。理清盛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亲自审问崔蔷、总结这件事情上崔莹的失误并作出应对……一直忙到东边透着光亮才躺下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根本没有时间与崔莹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我现在也知道依诺姐姐和汀姐姐的给我出的不是什么好主意了!”崔莹垂下头,道:“那天和钟雪晴当面对上之后,俞欢阴阳怪气的说了我一顿,思萌私下说了我一顿,就连皇甫悦萼都……还有拓跋慧茹,她虽然没说什么,却一直没给我好脸色。大哥,我真的后悔了,这件事情不但破坏了我和俞姐姐原本很好的关系,也让我一下子成了青舍之中最不让人喜欢的人之一。” 说到最后,崔莹都有些哽咽了,在以前,只有不讨喜的王夏涣遭受这样的待遇,结果现在轮到她了。 “大哥,我真没想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是真的急于想把事情办好才会去找依诺姐姐……”崔莹低下头,眼泪落在裙子上,道:“我真的没想到她们会给我出馊主意,当时听了也没不觉得给俞姐姐借人有什么不好,就算现在,也不没想清楚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她们真没理由做损人不利己事情啊!” “谁说没理由!”崔儒林冷笑一声,道:“有的时候,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 “嫉妒?依诺姐姐和汀姐姐嫉妒钟雪晴?大哥,钟雪晴确实很出色,但也没有出色到令依诺姐姐嫉妒的地步吧!”崔莹不信的道。 “嬴依诺嫉妒不是因为钟雪晴出色,而是因为钟雪晴在清安园的宴会上因祸得福,得到了俞振霄赠予的那架琴。那架琴问世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打过主意。”崔儒林冷笑一声,道:“尤其是曾经有传言,说那架琴是俞振霄突发奇想,认定自己将来倾心的女子定然能谈一手好琴才费时费力费工请大师精心打造……” 崔儒林顿了顿,不屑的道:“嬴依诺想嫁俞振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甚至冒着被人讥笑的风险主动请人上门说项,结果呢?” 结果被拒绝了,成了笑话,后来才不得不选择了现在的未婚夫。崔莹吐吐舌头,嬴依诺如今定亲的那位是咸阳赵家的嫡长子赵广。赵广是个非常出色的世家子弟,无论是人才武功还是品性都一时之选,但和俞振霄相比……俞振霄就是个妖孽,就连八大世家的嫡系嫡长子都被他比得没脾气了,赵广又怎么能与他相提并论呢?不比也就罢了,真要比,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钟雪晴心思都没动,不费吹灰之力就得了绝色,她心里能不嫉妒?能不怨恨?能不找机会给人添麻烦?”崔儒林冷笑,道:“就算绝色是作为赔礼给了钟雪晴也一样!” “好吧!”崔莹叹气,这个她略有察觉,只是没想那么多而已,她想了想,又道:“那汀姐姐呢?我可没听说过汀姐姐对俞少教主有什么想法啊!” “她?她不是没想法,只是不敢让人知晓,怕被俞振霄喜欢的那些世家姑娘、江湖侠女给撕了而已!”崔儒林冷笑一声,道:“她也想嫁给俞振霄,也学着嬴依诺请人上门说项。当然,她知道自己无论是哪一样都比不得在俞振霄那里碰壁的嬴依诺等人,所以,她退了一步,愿意委身为妾……可惜,她觉得自己委曲求全,别人却一点都不稀罕。” “大哥怎么知道?”崔莹好奇的道,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先在姑娘之间你传我我传你慢慢传开的吗?怎么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崔儒林倒先知道了? “我来盛京之前,先去了一趟龙腾山。”崔儒林顿了顿,道:“我是中午到的,而傍晚的时候,上官昊也到了,他是为了上官夫人让人上门说项,意图将上官汀塞给俞振霄的事情向俞振霄致歉的。” “致歉?是不是那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崔莹好奇的道。 “上官昊说那人虽然是上官夫人找的,但背地里却受了皇甫瑜筌的好处。俞振霄若点头答应,那么那人会告诉上官汀的父母,说是皇甫瑜筌从中帮忙撮合,如果俞振霄拒绝,那么那人则会把事情办得更难看些,让上官夫人丢脸更让上官汀的父母因此怨上上官夫人。”崔儒林摇摇头,道:“上官夫人还真是因为这个吃了不小的亏,上官昊因此极为恼怒,在前往龙腾山之前,与上官伯父起了不小的争执……他搬出了上官家原本对上官伯父宠妾过度而不满的几位长老,上官伯父吃了点亏。” “活该!”崔莹骂了一声,上官家与崔家关系不错,崔莹自然知道不少上官家的事情,对某些事情非常厌恶。 “上官昊因为这件事情对上官汀也很是不满,他直言不讳的与我说今年便罢了,明年绝不允许上官汀继续呆在青舍。”崔儒林淡淡的一笑,道:“上官汀原本已经记到了上官夫人名下,但这件事情或许会有变动。” “这……”崔莹摇摇头,叹气,道:“俞振霄也真真是害人,我都数不清有多少世家姑娘和江湖女子因为他昏头了,真希望这妖孽早点儿遇上他口中那个值得他倾心对待的女子,早点成亲,也好让那些心存侥幸的女子早点儿死心。” “听说,遇上了!” “什么?”崔莹瞪大了眼睛,道:“大哥怎么知道?” “安教有传闻,说俞振霄两年前到盛京拜访冯格放冯大家的时候便遇上了一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他大力促成八大世家将嫡出姑娘送到盛京来求学,以此缓解世家和朝廷的紧张关系,就是为了找理由和机会与那姑娘接近,将俞欢送到盛京来,也是因为这个。”崔儒林微微顿了顿,道:“这件事情最初是在安教极为关心俞振霄终身大事的几位长老之间流传,后来被人添油加醋……所以,那些话不能尽信,但至少俞振霄有了心仪之人的消息不会错。” “哇!”崔莹瞪大了眼睛,道:“一见钟情?得出色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那妖孽一见钟情啊?一定非常非常美丽,非常非常聪慧,非常非常出众,非常非常……” “不要非常了!”崔儒林打断崔莹没完没了的“非常”,道:“据说那女子和俞振霄有很多相似之处,阴险、狠毒、机关算计、市侩势利……这也是被人添油加醋后的说法!” “噗~”崔莹一声笑了出来,道:“这说法并不见得就是空穴来风,毕竟俞振霄一向以阴险狠毒、市侩势利、一身铜臭、机关算计而自诩,他会欣赏并对这样的人一见钟情不足为怪!可知道那女子的身份?” “这还真没人知道!”崔儒林摇摇头,道:“不过,听说俞振霄自己亲笔画了一副那女子的画像,没事的时候就看那画像聊表相思……别看我,我听说之后很是好奇,仗着与关系不错提出想看看,然后被他给撵下山了!” 崔莹大笑起来,好一会才停下,道:“大哥,你说俞振霄一见钟情的会是谁呢?会不会在青舍?” “青舍不大可能!”崔儒林摇了摇头,道:“青舍原本也就只有寥寥数人,邢姑娘是当今钦点的太子妃,杨姑娘是皇室中人,俞敏霞耿直毫无心机,钟雪晴两年前完全就只是个孩子,王俪肤浅到了极点……怎么看都不可能找出一个能让俞振霄心仪的来。” 崔莹点点头,皱眉,道:“那会是谁呢?唉,我觉得我应该多结识几个盛京的闺秀了!” “俞振霄喜欢的是什么人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不过你确实应该多结识几个盛京的闺秀了。”崔儒林笑笑,道:“马上就是十月,每年十月之后,各种名目的宴会层出不穷,你一定会收到很多请柬,可以认真筛选之后,参加一些。” “我明白了!”崔莹点点头,道:“在那之前,我会努力把我自己不长脑子弄出来的不良影响消弭干净……大哥,我会努力的。” 崔儒林点点头,道:“明日还要上学,赶紧休息去吧!” 第四百六十一章 继续紧盯 “确定是邱梵芝吗?”崔儒林说话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烦躁——崔莹离开之后他靠着稍微休息了一会,或许有半个时辰或许半个时辰都不到,一路跟随钟家马车出城的属下便来回话了。从淄阳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盛京,到了盛京没好好休息一直忙碌,纵使是自幼习武的崔儒林也感到吃不消了,这让他很难继续保持从容冷静和淡然。 “小人开了棺,棺材之中的确实就是邱梵芝,服毒身亡,死亡时间超过四个时辰。”跪在地上的人一身黑衣,清楚而又简略的道:“钟家给她准备的只是一口薄皮棺材,埋得很浅,棺材上只有浅浅的一层土,只需轻轻一扫,棺材就会露出来。” “钟家这是等着我去确认死的确实是邱梵芝呢!”崔儒林冷笑一声,挥挥手,道:“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少爷!” 黑衣人利索的离开,崔儒林则陷入沉思,好一会,才淡淡的道:“钟熠一点都不敢耽搁,就把邱梵芝给处理了,显然是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从邱梵芝那里证实了那些话是真的,这让他惊恐不已,也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了决定。就这一点,足以证明俞振霄与我推测的那些并不是危言耸听,那一步一步的推测也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司马家确实在下一盘棋,一盘布局几十年、试图将几个世家全部牵扯进去的棋,将崔家牵扯进去的便是崔蔷邱梵芝这对母女。” “安教能有今日,依靠的是俞教主武功绝顶和俞少教主的精明算计,而在安教发展壮大的这些年,安教与司马家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争斗,不知道抄了司马家多少家底,安教如今势力至少有一半是从司马家抢来的。”屋子里还是只有崔儒林一个人,但梁上却传来一个声音,道:“想要成功的对司马家围追堵截,最要紧的就是对司马家有足够的了解,这世上要找一个最了解司马家的,当数俞少教主……属下觉得,俞少教主与大少爷说的那些,或许只有一部分尚未实施的是推测出来的。” “我也怀疑!”崔儒林点点头,道:“我甚至怀疑他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崔蔷母女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提醒崔家而已!也是,他没有义务提醒崔家!” 崔儒林这话里面带了些怨怼,梁上的人沉默了一会,方道:“大少爷这次上龙腾山,能从俞少教主口中得到这么多的信息,已经很难得了!” 崔儒林也沉默了一会,又道:“既然是一盘足以牵动天下的棋局,那么被牵扯进去的绝对不止崔家……你说,除了崔家之外,还有哪些家也已经被牵扯了进去?” “大少爷在查崔蔷旧事的时候,不是也查了同一时期,其他家族的一些旧闻了吗?”梁上的人以问代答道。 “是啊!”崔儒林点头,道:“崔蔷因私奔而被除族是发生在三十六年之前,而那前后五年间,除了崔家之外,李家、上官家、慕容家和皇甫家也都有族女因家族反对与情郎私奔的事情。不同的是上官家和慕容家反应及时,将与人私奔的族女及其情郎追缉回来,以族规处置了,而李家和皇甫家则崔家一样,追缉未果之后宣布将之除族……” “除了上官家和慕容家之外,李家、皇甫家和我崔家都因为这种事情被人笑话,不过,比起嬴家却还是幸运不少!”崔儒林叹息道。崔蔷的事情他倒是很早之前就有听闻,但另外几家也曾出现类似的事情却还真没怎么关心过,知道这次,为多了解当年的事情,查看崔家留着的档案,才知道当年的事情闹得有多大,而其中受影响最深远的当数嬴家—— 嬴家是极有可能是司马家第一个算计的对象,毫无防备的嬴家那一代有一个嫡出嫡女与疑是司马家的男子相恋。两人的恋情并没有遭到反对,在那男子表示自愿入赘的时候,嬴家非常高兴的接受了那个男子。 结果,那男子不但在入赘之后的短短两年内,里应外合,让嬴家吃了不少亏,在身份暴露、垂死挣扎之际,还伤了当代的嫡长子,将其致残,最后继承族长之位的不是嫡长子而是嬴依诺的祖父,那一代族长的嫡次子…… 因为这个,嬴家不仅仅出现了持续足足十余年、直接将原本是八大世家实力最雄厚的嬴家拖垮的内斗,还让原本与其他世家嫡长子年纪相差不大的赢家嫡长子比其他世家的嫡长子小了好几岁。 前者,让嬴家曾经的风光不再,如今的嬴家在八大世家之中虽然没有成为最弱的那一家,但综合实力却也掉到了第五,仅比王家和拓跋家稍强一筹。后者,让嬴家嫡长子因为年纪的差异,失去了与其他世家的嫡长子从三五岁一起玩耍,一起成长,待及十五六岁一起结伴走江湖培养感情的机会……这直接影响了将来嬴家族长与其他家族的族长的私人交情,间接影响了嬴家与其他家族的关系。 世家嫡长子关系不错,成为一族之长后能够带来的影响也是非常明显的。嬴依诺的祖父比崔儒林等人的祖父小了近十岁,曾经的关系圈不一样,关系普普,导致其他世家有什么消息或者事情,总会忘了提醒嬴家一二,嬴家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嬴依诺的祖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继承嬴家,想要改变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的子女年纪渐长之后,他就非常急切的让子女早婚——嬴依诺的父亲才十六岁就娶妻生子,这在世家弟子之中极为少见。可惜的是生下来的是嬴依诺这个嫡长女,而不是嫡长子。 嬴依诺的弟弟嬴梓阳今年才十四岁,比八大世家这一代的嫡长子之中年纪最大的王兴宇小十岁,而年纪排到第七的上官昊和慕容瞿圭小了四岁……所以,就算到了这一代,其他几个世家的嫡长子也和嬴家的嫡长子玩不到一起。嬴依诺一个嫡长女能够在嬴家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嬴家为了弥补这件事情刻意培养的结果。 梁上的人只大概知道一些,插不上话,只能继续沉默。 “记载之中,王家和拓跋家倒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你说是他们侥幸,没有族女被引诱还是另有原因?”崔儒林想了想又问道。 “属下不敢妄言!” “随便说说而已,这么严肃做什么?”崔儒林说是随便,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道:“如果李家和皇甫家的族女和崔蔷一样,都是被司马家的人引诱了的话,她们在私奔之后极有可能还有过接触……明日再好好的审问崔蔷,务必从她嘴里撬出有用的信息来。” “大少爷思虑周全!” “ 说到思虑周全,又有几个人及得上俞振霄?”崔儒林叹息一声,道:“司马家这计策不可谓不毒!崔蔷母女既能利用崔家的人脉和资源为自己谋利,又能利用崔家掩饰她们的身份,事情若能成功,最后获利的自然是司马家,但事情若是败露,说不得就会让崔家背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想出如此毒计的。” 梁上的人道:“司马家虽然失了天下,但终究是曾经的皇族,能人异士和谋士都不会少,能想出如此计策并实施到这一步也不奇怪。” “也是!”崔儒林点点头,又道:“对世家算计尚且如此之多,对与他争地盘,争资源、可以说活生生的踩着司马家一日一日壮大的安教,司马家的算计只会更多……你说,安教有多少司马家安插进去的钉子?又有多少如今身居高位要职?” “这个属下可不敢说!”梁上的人顿了顿,道:“不过,俞少教主精明透顶,素来只听说他算计人,没听说过他被人算计,司马家安插再多的人,也未必能成功。” “怕就怕……”崔儒林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摇摇头,将脑子里某个冒出来的念头压了下去,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呵欠,道:“钟家的事情还没完,明面上盯着的人尽数撤回,暗里的则加强人手盯死,尤其是盯死了邱梵芝生的那一双儿女,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马上禀告!” “是!” “让钟善继父子知道崔家还在紧盯着他们!”崔儒林想了想,又道:“只有让他们又被人步步紧盯的感觉,才能从他们的反应之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是!” “暂时就这样吧!”崔儒林想了想,道:“我先好好休息,等我休整好了,再好好的想想还有什么疏漏!” 第四百六十二章 提过继 崔家明面上撤人,暗地里却盯得越发紧迫的举措让钟善继和钟熠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邱姨娘事后第三天晚上,钟善继便将三个儿子连同妻儿全部叫到了易安居,就连一直在祠堂的杨茹和钟蔺赓也不例外。 这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钟初晴在东宫已经安定下来了,钟家也商议好了怎么处置杨茹了。因为这个,年纪不大,想不到太多的钟蔺赓尚好,而杨茹眼底藏了惊惧,脸上也带着不安和惶恐——在祠堂关了一百多天,将她心底深处那个她生了钟蔺纬钟初晴,是钟家的大功臣、无论她做了什么,钟善继父子都不会真个把她怎么样的念头是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为了长子长女的前程着想,钟家极有可能让她这个屡屡做错事、屡屡给他们添乱丢脸的生母消失的想法。 杨茹怎么想的,没有人关心在意,就连钟蔺纬都没有多给自己的母亲和胞弟一个关怀的眼神——知道更多真相的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钟家会不会因为邱姨娘的事情彻底败落下去,别的都可以放到一边。 “这几日,我和你们母亲商议再三,做了一个决定!”钟善继原本因为年纪渐长而逐渐耷拉下来的眼皮越发的显得松弛,额头眉间的皱纹也深了很多。短短的三天,让已近花甲却一直老而弥坚的他呈现出一种雪晴从未见过的老态来,前世的他们一家三口被牵连进敬王府逼宫篡位,钟善继疾首痛心的逼着钟珥休妻杀女也不曾有过的老态。 钟珥和钟仐都紧张的看着钟善继,钟珥眼底带着担忧,而钟仐眼中则满是期待,而知道钟善继会说什么的钟熠眼中则藏着毒。就如崔儒林说给崔莹的那样,钟熠心里如今是恨毒了两个弟弟,认定决定要走的钟珥是没有兄弟情分,在这种时候不肯留下来一家人同甘共苦,而愿意留下来的钟仐则是想趁着邱姨娘带来的不良影响,在钟善继夫妻面前刷好感,谋求更多的好处,是想趁火打劫…… 钟熠没有做太多的掩饰,他的眼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让钟珥收回了思索再三,想要缓一缓,等到年后再谈搬离的话语,也让钟仐暗哼一声,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过分。 “我和你娘决定,除了之前分给你们的东西之外,再给你们兄弟三个每人一座宅子。”三个儿子的表情和反应,钟善继尽收眼底,但是他却没有任何表示,而是拿出了三张房契,道:“房契就在这里,都是三进的宅子,只是地段不一样,你们看看。” 一旁的兰婆婆将房契分别拿给兄弟三人,钟善继继续道:“这三座宅子都是非常不错,只需要稍微打扫一下就能住人……明日,我会请见证人上门,将分家的事情当着见证人的面说清楚,而后你们兄弟就准备搬家事宜。” 钟仐微微一怔,毫不迟疑的道:“父亲,儿子不搬!” “老三……” “我知道因为邱姨娘的事情给家中惹了麻烦,麻烦还不小,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反正儿子不会在这种时候搬离的。”钟仐的话说得很好听,而他身边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的梅汐涓则附和着点头——钟仐身上连功名都没有,搬了出去,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当然不能搬。 “你的孝心我知道,但这件事情我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钟善继淡淡的道,他可不认为钟仐这个时候不肯走是因为孝顺,他淡淡的道:“与耀是长子,纬哥儿是长孙,于情于理都应该留在我和你娘身边,所以,大房搬不搬随意,但是二房三房……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收拾,半个月之后或者搬到我给你们的宅子或者搬到你们名下别的地方,总之必须搬走。” “父亲、母亲……” “或者主动搬走,或者我让人把你们的东西一收直接撵出门去!”钟善继不想听钟仐说废话,直截了当的道:“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得出来!” 钟善继这话让钟家三兄弟的脸色都难看起来,参与商议的钟熠没说话,被打断、知道自己说什么都难以改变钟善继决定的钟仐也没有再表孝心,倒是钟珥微微迟疑了一下,郑重的道:“父亲,可有什么能让儿子为您和母亲分忧的?” “我和你娘心里有一直有件事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与你说……”钟善继顿了顿,长叹一声,道:“为父的真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 “还请父亲直言!”钟珥心头觉得有些腻味,但到了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别开口了。 钟善继又是一声长叹,而他身边的端氏则在跟着叹息一声之后开口道:“与晖,你应该也清楚,这些年来我总挑剔阿夕,总想往你房里塞人不是见不得你们夫妻好,而是为娘的担心你,不希望你将来老了没儿子孝顺……以前不知道那是有人作孽作恶,对你对阿夕都颇有怨言……” “母亲放心!”钟珥笑笑,笑意却没有到眼底,道:“慕容梦玲姑娘如今正在为儿子和阿夕调理,慕容姑娘说,只要调理好了,儿子就有再当爹的可能!” “万一调理不好呢?”端氏问一声,又道:“慕容梦玲的名声为娘的也听说过,但一来只是听闻,并未见过她真的为什么人调理好,二来你们夫妻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阿夕……她都这个年纪了,别说身体受过损伤,就算身体不曾受损,一直健健康康的,这个年纪也不好生了。你忍心让阿夕这般年纪怀孕生子吗?万一她的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钟珥心头其实并不是非常在意沈月绮能不能在调理之后再怀孕生子,只是觉得既然能调理好,那就好好调理,被端氏这么一说,却也担心起来,忍不住的将目光投向沈月绮。 钟珥的表现,让端氏心里多了几分信心,她笑笑,道:“我觉得与其指望着阿夕调理好,让她三十多岁怀孕生产不如走个捷径,过继一个,你说呢?” 过继?钟珥微微一怔,大概明白了钟善继夫妻在算计什么了,他心里冷笑一声,道:“过继?从哪儿过继?过继谁?母亲既然说这话,想必这些都是认真思考过的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打什么主意 “最好的人选是如哥儿!”端氏说这话的时候看了钟仐一眼,道:“你和老三关系一向很好,对如哥儿这孩子照顾的也不少,原本感情就不错,过继过去也不用担心会不孝顺你们……而最主要的是这件事情对你好,对老三对如哥儿也好!” 钟仐沉下脸来,看着端氏,道:“母亲,如哥儿虽是庶出却也是我的长子……” “就是因为他又是庶出又是长子我才觉得将他过继出去会好些!”端氏打断钟仐,道:“哪个讲规矩的人家会有庶长子?这不仅仅是在打你岳家的脸,在打你媳妇的脸,也是打我和你爹的脸……将如哥儿过继出去,怀仁侯府那边脸上好看,你媳妇脸上好看,我们钟家也不会再被人因为这个笑话。” 素来这种事情都只是旁听从来不发话的梅汐涓连连点头,她一直视郑姨娘母子三人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怨恨钟蔺如,认为钟蔺如占了应该留给让她儿子的长子之位。她一边斜眼看着钟仐,一边附和道:“把如哥儿过继出去确实是个好主意,二哥二嫂能有个嗣子,如哥儿也能有更好的前程……三房的庶长子怎么都没有二房的嗣子来得风光吧!” 梅汐涓说这话纯粹就是为了给人添堵,她知道钟仐绝对不会答应,但说了让听的人不痛快,对她来说就够了。 “你给我闭嘴!”钟仐呵斥她一声,而后看向端氏,道:“母亲不用再说,我绝对不可能将如哥儿过继给任何人,就算是二哥也一样……二哥不是我……”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钟珥微笑着打断钟仐的解释,道:“我也没有想过要过继如哥儿,以前没想过,以后也一样!” 钟仐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二哥对如哥儿素来很是照顾,他如今书读得好,也多亏二哥指点,这一点,我明白,如哥儿也明白。这孩子一向敬重二哥,素来也把囡囡当作亲妹妹来看,以后二哥有了嫡子,如哥儿也一定会对弟弟好的……如哥儿,你说可是?” “当然!”钟蔺如应声,道:“儿子会把三妹妹当成亲妹妹,会把以后的堂弟当成亲弟弟,也会像三妹妹和将来的堂第一样孝顺二叔二婶的。” 钟蔺如的话让梅汐涓冷嗤一声,但终究没再说难听的话,而雪晴则朝着钟蔺如笑笑,轻声道:“我相信三哥哥!” 端氏也冷嗤一声,刚张嘴,就被钟仐抢了先,道:“母亲什么都别说了!别人家都是重长子疼幺儿,但在钟家,父亲母亲重的是长子,疼的却不是我这个幺儿!这也怪我,谁让我是最不成器的那一个呢?我也明白母亲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你放心,我明日就会让人整理,争取早点十天八天的就搬出去!” 钟仐立刻表态,端氏提过继目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没安好心,当下也就死了厚着脸皮咬着牙不搬的心思。 端氏脸色微微一僵,冷声道:“我提过继是为了与晖着想,不是……算了,与你也解释不清楚。与晖,我们还说过继的事。” 钟珥冷着脸看着端氏,端氏继续道:“既然老三不愿意,那要过激就只能从大房挑了。纬哥儿是长子嫡孙,自然不可能,那么就剩劼哥儿和赓哥儿两个。从年龄上来看,赓哥儿更合适,他只比囡囡小一岁,两人年纪相仿,过继过去也能相互作伴……” “母亲,我不同意!”信息了解不多,根本就不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就连斗了十多年的老对手邱姨娘已死都不知道的杨茹打断了端氏,她的语气之中带了几分尖锐,道:“凭什么把我的赓哥儿过继出去,我绝对不同意!钟与晖,你休想打我儿子的主意!要过继,把邱梵芝的儿子过继出去!” “放心,我就算断子绝孙也绝对看不上你的儿子!”钟珥冷冷的回了一句,而后看着端氏,冷冷的道:“带着匕首闯梅香园、试图伤害囡囡的人却被母亲当成最好的人选……母亲还真是会为儿子考虑啊!” “我没说赓哥儿是最好的人选,我说的是从年纪上来看而已!”端氏耐着性子与钟珥解释一声,又没好气的看向杨茹,道:“连长辈说话要静听都做不到,我看你在祠堂这段时间是白呆了!” 杨茹没说话,只是紧紧的牵着幼子的手,在祠堂这段时间,她别的事情没想明白,但婆媳是天敌这个道理却是领悟了——正是因为婆媳是天敌,所以端氏这么多年来才总是看不惯她,总是揽着管家大权不能松手,让她这个进门二十多年的长媳都掌不了家。也正是因为婆媳是天敌,付华娟这个刚进门不到一年的媳妇就能怂恿着儿子不管她,由着她被关在祠堂两三个人不闻不问。钟蔺纬这个长子她是不太敢指望了,钟蔺赓这个次子绝不能再被人蛊惑了与她离心,过继出去更不可能! “既然不是赓哥儿,那么是谁?”钟珥冷笑一声,道:“不,我就不该再问看,现在唯一剩下的只有劼哥儿了!” 钟珥看着钟善继和端氏,眼神冰冷,道:“母亲接下来可是要说劼哥儿是个好孩子?我承认,劼哥儿看起来是挺优秀的,性子好、脾气好、对我和阿夕一向敬重、对囡囡也很有哥哥的样子,但是母亲没忘记他的生母是谁吧?母亲觉得儿子该有多没脑子才会过继一个害我至深,一再谋害我妻儿的凶手的儿子?” “与晖,崔少主说的那些并无证据,谁知道他是信口开河还是被崔蔷给蒙蔽了?”端氏脸色勉强笑着看着钟珥,道:“与耀那日也问过邱姨娘,邱姨娘对天发誓自己并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人之将死,她不至于到了那个时候还不肯说实话吧!” “所以,母亲是想让儿子去找崔少主去找他要证据吗?”钟珥冷笑,他相信崔儒林手里并没有证据,但也相信就算没有证据邱姨娘一再谋算他和他的妻儿的事情也是事实。 “二叔,祖母不是这个意思!祖母只是关心二叔,想到二叔而立之年膝下却仅有囡囡一女,这才想到过继,也才会说到二弟。”钟蔺纬笑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道:“不过,就现在看来,二弟确实是过继的最好人选,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父亲母亲,为了二叔为了他都不会反对将他过继出去……” “大伯大伯母当然不会反对了。”雪晴一直没说话,但钟蔺纬开了口,她也就没有继续保持沉默,她冷冷的道:“大伯母原本就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反对,至于说大伯……若是以前,自然是万般不舍,但现在,将二哥哥过继出去无疑是祸水东引,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呢?大哥哥,这世上没那么多傻子!” “囡囡,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钟蔺纬脸色一冷,道:“什么叫祸水东引?你解释清楚!” “要我解释清楚很简单!”雪晴不避不让的迎着钟蔺纬,道:“大哥哥与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崔少主前脚走邱姨娘后脚死,我就与你解释什么叫祸水东引!” “你……” “邱梵芝死了?”杨茹瞪大了眼睛,老对头的死讯让她惊讶万分,她瞪大眼睛,道:“怎么死的?” “这个就得问大伯大哥哥了!”雪晴语气嘲讽,脸上也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钟蔺纬心头火气,这几日钟善继钟熠都觉得难于承受,年纪不大、所经历的事情不多的他就更是了,当下冷声道:“不乐意便不乐意了,说这些难听的话做什么?家里不过出了这么一点点事情,不思同舟同济,只想脱身离开……也好,没有了心思不在一处的人,钟家才能越来越好!” 钟蔺纬的话让钟珥钟仐脸色都难看起来,雪晴则冷笑一声,道:“脱身离开是不厚道,但脱身离开不是因为家中出事,而是因为二房三房被算计得太惨……” “好了,都别说了!”钟善继呵斥一声,而后看着钟蔺纬,眼底满是失望,道:“什么都别说了!过继的事情也别再提……明日,我会请见证人上门,而后……就算是分了家,你们也都还是我的儿孙,都还是钟家人,不要闹得不难看!” 第四百六十四章 绯闻 “俞姐姐今儿怎么没来学舍?”雪晴微微皱着眉头,眼底闪烁着担忧,问皇甫悦萼道:“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她啊,昨天就没来了!” “什么?”雪晴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皇甫悦萼,昨天就没来了,她怎么没发现呢?她这几天有这么心不在焉吗? 提过继的第二天,钟善继就找了见证人上门,干脆利落的把分家的事情给落到了实处。事已至此,就算猜到端氏谈过继更多的可能是想逼着二房三房离开,就算知道那可能是钟善继夫妻为了保全与邱梵芝没有什么牵扯的二房三房,就算钟珥对搬离的事情带了几分踌躇……但二房却还是和三房一样,为了搬离紧锣密鼓的忙碌了起来。 秦氏的男人张七斤、儿子张成和松烟忙着收拾新家,确保能在半个月之内让他们搬过去,而青禾和秦氏则分别忙着收拾沁园和梅香园,确保能把所有需要搬出去的东西整理好。 整理东西并不难,难的是要带那些人。 雪晴和沈月绮商量过,他们只带走那些身契在他们手上的,没有身契的,就算用得顺手也不要。钟珥对此深表赞同,还特意让松烟将二房所有的下人都梳理了一遍,将身契在和不在他们夫妻手上的人分别列了名单。 当然,身契在手上的未必就会带走,身契不在的也未必会留下,这般梳理不过是做个准备——最后确定要带走身契又不在的他好向端氏讨要啊!他甚至在做好打算之后跑去与端氏打了个招呼…… 端氏有些恼,但却没有骂人,甚至都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情……而这态度,越发让钟珥肯定了钟善继这般着急将他们赶出去是有难言之隐。 钟善继夫妻是不是有难言之隐,那难言之隐是不是和已死的邱姨娘有关,雪晴并不在乎,她如今最关心的就是搬家,最希望的就是搬到新家之后,身边少些怀着异心的下人——她没敢奢望搬到新家之后满府上下都是忠心耿耿的下人,但那些心怀异心的能少些总是好的……沈月绮也是一样的。 经历过怜玉的事情,沈月绮对自己的眼光不怎么自信,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青禾赵宁宁母女,秦氏则时不时的给青禾一些帮助,而梅香园这边,雪晴说是交给秦氏,却又点明让鸢尾和明秀的祖母王婆子在一旁帮忙。 对于秦氏,雪晴是绝对信任的,但秦氏心软,对梅香园那些她看着长大的丫鬟多了几分怜惜,这会让她做出错误的判断和选择。而鸢尾手脚灵活,胆大心细,更有个喜欢暗中打量众人的癖好,而王婆子年纪虽然大了,手脚不够麻利,但眼光却越发的老辣。有这两个人帮忙,不但能保证不会有人在秦氏收拾整理,整个院子都繁忙的时候做什么小动作,还能协助秦氏将某些心思有异的下人筛选出来。 说是交给秦氏,但雪晴的生活起居难免还是受了非常大的影响,晚晴也一样。所以,最近几日,她们姐妹不仅最晚到青舍最早离开,在青舍的时候也经常魂游天外,两眼放空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了与众人窝在一起说笑闲聊的闲心…… 好在,钟家分家的事情在提过继的次日就落实并传了出去,邢晓琳等人消息不灵通的也在次日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倒也没有误会什么,反而贴心的给她们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就连一向最爱找雪晴说话的俞欢、皇甫悦萼也不来打扰她,而这也导致雪晴到了中午,偶尔一个转头,发现俞欢的位置空空如也,才意识到俞欢居然缺席了,而一问,则得到了更让她意外的答案。 “你这些日子连上课都心不在焉的,没有人刻意提醒,没发现俞姐姐不在也很正常。”皇甫悦萼善解人意的说了一句,又关心的道:“你怎么样?家里收拾的可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再过几天或许就能搬家了,等搬了家,第一时间就请你们过去玩儿!”雪晴笑笑,又回到正题,道:“俞姐姐连接两天没来学舍,可是出了什么事情?生病了?” 最后一句话雪晴带了满满的不敢置信,俞欢有个绝顶高手的父亲,自己也是从小习武的,纵使她并没有遗传到绝好的天资,也因为被父兄宠着没怎么下苦功,但据说武功还是非常不错的,至少在嬴依诺等人口中,她算得上是二流高手。像她这样的内外兼修的二流高手,受伤很正常,但生病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她怎么可能会生病,她……”皇甫悦萼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她只是心情不好,然后这两日一直借酒浇愁,一直喝得醉醺醺的,这才没有来学舍。” 心情不好?借酒浇愁?醉了两天?雪晴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道:“姐姐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当然知道!”皇甫悦萼点点头,道:“如今不知道的估计就你和晚晴妹妹了……俞姐姐的兄长,俞少教主俞振霄有了心仪的姑娘!” “什么?”雪晴惊讶得声音都高了几分,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压低声音,道:“姐姐从哪得到的消息?” “是崔莹说的,她则是听崔儒林说的……崔儒林并不是从淄阳来盛京的,他到盛京之前去过青州安教总坛,是从安教总坛听到这个消息的……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错!”皇甫悦萼神色如常,一点都不觉得雪晴这般惊讶有什么,毕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表现得比雪晴夸张好几倍的大有人在。 她笑着道:“这个消息是上个月二十六日的时候从崔莹那里传出来的,刚听说的时候,谁都不相信,尤其是俞姐姐,怎么都不相信俞少教主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有了心仪之人,还因为这个和崔莹直接吵了一架,说这么大的事情俞少教主绝对不会瞒着她,说崔莹造谣,但是现在……” “现在怎样?”雪晴面上看着只是好奇,但实际上心都紧张得快要蹦出来了。 “听说她前儿晚上得了来自青州的信,大发了一顿脾气之后就开始喝闷酒……”皇甫悦萼微微顿了顿,道:“信上说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不过就她的表现来看,十有八九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崔莹说的都是实话。” “自己的哥哥有了心仪之人,自己却是从旁人嘴里知道的消息,难怪俞姐姐会……”雪晴摇摇头,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和叹息,她笑着道:“只是不知道让那么多女子倾心却又拒绝了那么多女子的俞少教主心仪的是什么样的姑娘!” “我知道!我知道!”皇甫悦萼笑着道:“这个,崔莹也说了!” “哦?”雪晴的心高高地悬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两年前就…… “那姑娘出身盛京名门,相貌出众、文采极佳、聪慧异常……”皇甫悦萼轻声道:“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姑娘世事洞明、极为务实、更精于算计。” 世事洞明?极为务实?精于算计?雪晴的心提得高高的,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在说她。她知道自己的脸色定然会太好看,便也没有做出笑模样,而是眉头深皱,略带迟疑的道:“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总觉得在哪听过类似的话,有那么一个这样的人,但一下子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觉得很熟悉却又想不到……”皇甫悦萼笑嘻嘻的看着雪晴,道:“妹妹有这种感觉就对了!” “姐姐这意思是……”雪晴一脸猜疑不定的看着皇甫悦萼,道:“难不成这个人是我们都很熟悉的人?” “算不上熟悉!”皇甫悦萼笑吟吟的,道:“是那种听说了他很多的事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却没怎么接触过他本人的……妹妹,换个性别来想。” 换个性别?雪晴微微一怔,立马明白皇甫悦萼指的是谁了!而她的表情也让皇甫悦萼知道她想到了,没等她说话,就带了几分乐不可支的笑道:“妹妹猜得没错,就是俞少教主自己!” 果然!雪晴的心微微回落了几分,脸上的表情却越发的疑惑了,皇甫悦萼笑吟吟的道:“俞少教主名声极好,我大哥他们提起来都说俞少教主是个一诺千金、言出必行之人,说他仁义,说他有一双仿佛能勘透一切的慧眼。不过,俞少教主素来自称是大燕第一俗人,说自己不过是个满身铜臭、锱铢必较、市侩势利、机关算计的俗人,说自己早就看透了,这世上顶顶重要的就是荣华富贵和权势……妹妹,方才说了那几样世事洞明、极为务实、精于算计是不是都对应得上了?” “好像是这样的。”雪晴有些艰难的道:“所以,俞少教主心仪的是个与他性情极为相近的姑娘?” “崔莹是这么说的,还说安教盛传,那姑娘颇有几分阴险毒辣,算计起人来丝丝入扣不说,还不留半点情面,对了,她还借此挤兑人……”说到这里,皇甫悦萼微微顿了顿,飞快的环视一圈,确定某些人没有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之后,凑到雪晴耳边,低声道:“她挤兑嬴依诺和上官汀,说她们若不是整天装出一副善良大度、处事公正的模样,而是早早的在俞少教主面前显露真性情的话,说不得反而会让俞少教主欣赏进而接受她们。” “崔莹挤兑她们?”雪晴皱眉,不解的道:“她们不是一直都走的很近吗?怎么忽然……” “这件事情与妹妹还有些关系。” “我?”雪晴越发的迷惑了,但就那么一会,就想到了俞敏霞与自己吐露实情那日上官汀的表现,轻声道:“和崔莹找俞姐姐借人而后盯死了钟家有关系,对吧?” “我就知道一提妹妹就能猜到。”皇甫悦萼点点头,道:“据崔莹所言,她接到族里让她盯死了那对母女的任务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手上的人手不够,她先是向慕容思萌借人,然后又去向素来热心的嬴依诺求助,上官汀恰好也在,是她们两个给她出主意,让她向俞敏霞姐姐借人的。” “她们为什么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不,不是损人不利己而是损人害己的馊主意!”雪晴皱眉,道:“崔莹若没有反应过来,她们也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但崔莹若是醒悟过来,必然会与她们翻脸……崔莹是崔家这一代唯一的嫡系姑娘,崔家人绝对不会坐视崔莹被人这般算计,或早或晚,一定会有人把事情给捅开……真不明白,她们这般做是为什么。” “因为嫉妒!”皇甫悦萼看着眉头皱得更紧的雪晴,道:“不是嫉妒崔莹,是因为嫉妒你!” “嫉妒我?”雪晴的心再次紧了紧,脸上却一片迷惑,道:“嫉妒我什么?我有什么能让她们嫉妒的。” “妹妹这话可就不实在了,你能让她们嫉妒眼红的地方多着呢!”皇甫悦萼笑嘻嘻的,道:“妹妹琴艺超绝,书画也非常出众,人聪明,仰慕你、喜欢你的人比比皆是,这些都能让她们嫉妒眼红。不过,她们倒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嫉妒的想要对你不利,她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俞少教主……” “因为俞少教主?”雪晴的心再一次提了上来,她就知道俞振霄是个大/麻烦! “对!”皇甫悦萼重重的点头,道:“嬴依诺爱慕俞少教主而不得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倒是上官汀……若不是崔莹挑破,我们倒真没想到她不但爱慕俞少教主,还托了人上安教总坛说项,想让俞少教主纳了她……当然,她被拒绝了!”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雪晴这话说的半点底气都没有,她真不确定俞振霄心仪自己的事情传开之后,会给她给钟家带去怎样的影响。 “谁让妹妹因祸得福,在清安园的宴会上得了那架名为绝色的七弦琴!”皇甫悦萼并未发现雪晴的心虚,是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过雪晴会和俞振霄有什么,也是因为雪晴虽然心虚得不行却掩饰的不错,她叹气,道:“绝色的名声可不小,问世之后,不知道多少自觉得琴艺不错的人想要得到它,为了求得此琴,王夏渝的父亲曾腆着脸亲上龙腾山都碰了壁……结果,妹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我这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吗?”雪晴苦笑。 “算吧!我估计以后因为这个嫉妒妹妹,给妹妹找麻烦的事情还会有。”皇甫悦萼老实的道,而后又道:“不过,妹妹是光明正大得到的绝色,那些人就算嫉妒不平,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为难算计妹妹就是了!” 雪晴无奈的叹口气,道:“我当初真不该收下绝色的!” 雪晴心里是真的挺后悔收下绝色了,她甚至不止一次的怀疑,那次的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俞振霄的算计,为的就是正大光明的将绝色送到自己手上。但是,每次怀疑都被自己推翻——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绽放出不一样的光芒,俞振霄应该不至于那么早就对自己……咳咳~ “妹妹可别因为某些人的眼红嫉妒就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皇甫悦萼轻哼一声,道:“妹妹琴艺超绝,绝色这样的名琴能遇上妹妹这样的主人才叫相得益彰,落到旁人手里,那是名器暗投,那是埋没,妹妹忍心绝色埋没与庸人之手吗?” 雪晴无言,皇甫悦萼继续道:“崔莹显然打定主意要和这两个人翻脸了,说话一点都不客气,把两个人挤兑得脸都青了……不过,我觉得,她那么做还打着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雪晴笑盈盈的看着皇甫悦萼。 “想借此事缓和与你与敏霞姐姐的关系啊!”皇甫悦萼笑嘻嘻的道:“当然,她还是留了几分情面,所以没有在青舍发作,而是回到住所之后,当着我们几个人的面把事情闹开的。” “而后借你或者俞姐姐的口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对吧!”雪晴无奈的摇头。 “嗯!”皇甫悦萼点点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让妹妹知道,但妹妹要怎么做,我不掺和……无论妹妹怎么决定,我都支持。” “除了一笑了之之外,我还能怎样?”雪晴叹息着摇头,道:“这件事情她最大的错错在思虑不周,将敏霞姐姐和俞家牵扯进来,而不是盯死钟家……明霞姐姐和俞家要怎么做,我无权置喙,至于我……崔大少那日上门已经表达了足够的歉意,这件事情那日便算完了。” 皇甫悦萼有些不相信的斜睨着雪晴,好一会,无所谓的道:“妹妹既然说了,那么这件事情我以后不提便是。”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雪晴笑笑,又道:“姐姐还是继续说俞少教主那位心仪的姑娘……我很好奇,很想知道那位是何方神圣。” “没的说了!”皇甫悦萼两手一摊,道:“能说的我都说了。” “啊?”雪晴看着皇甫悦萼,道:“所以,传了几天,除了俞少教主有了心仪的姑娘,知道那姑娘出身盛京名门,相貌出众、文采极佳、聪慧异常、世事洞明、极为务实、精于算计……除了这些挺空的、套到大多数出身不错、本身也挺优秀的女子身上都合适的话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挺……嘿嘿~”皇甫悦萼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说了一堆废话,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呢,有了这些,仔仔细细的扒拉一番,总能把人给找出来,你说呢?” “是呢!”雪晴无奈的叹气,一直提着的心稍微回落了些,又皱眉,道:“只是,这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闹出多少事情来!” “估计是了!”皇甫悦萼点点头,道:“不过,妹妹也不用觉得心烦,再怎么闹,也不会把妹妹给牵连进去的。妹妹有心思了,在一旁看看热闹,没心思的话,直接不理会就是了。” “姐姐怎么知道不会牵扯到我?”雪晴不解的看着皇甫悦萼,而后手一抬,挽了个花之后放到下巴边,做个了妩媚的动作,笑着道:“我现在可也算是盛京出身名门的才女呢!” 皇甫悦萼被她逗得一声就笑了起来,和她们挨得很近,知道让她们再说什么却一直没有插嘴的人也笑了,最后,是拓跋慧茹笑着道:“妹妹确实是盛京出身名门的才女,还是如今最耀眼的那一个,可惜的是妹妹太小了,年龄不对!” “年龄不对?”雪晴一头雾水的看向拓跋慧茹。 “崔莹说,安教传闻,俞少教主是在两年前到盛京拜访冯格放冯大家的时候遇上那位让他一见钟情的女子的。”拓跋慧茹笑着道:“我们到盛京、到青舍来求学起因是崔二叔想将崔莹送到先生门下,但最后变成八大世家将嫡出姑娘送来,一次缓解世家和朝廷的紧张关系却是俞少教主大力促成的……之前,对他此举有很多的猜测,而现在说的最多的则是他在找机会接近那位姑娘,就连将俞欢一并送过来,也是在打这个主意!” “两年前?”雪晴惊讶得眼睛瞪得浑圆,她想到的是很早之前,钟珥提过,她在冯家和俞振霄有过一面之缘的事情……他不会那个时候就对自己……不会吧,那个时候她满打满算也才九岁啊! “是啊,两年前!”拓跋慧茹笑笑,道:“两年前妹妹八九岁,晚晴更是个不知道有没有断奶的奶娃娃,那些爱慕俞振霄而不得有些疯魔的女人,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把你们给牵扯进去。所以,妹妹有心思的话,等着看热闹看笑话就是了!” “拓跋姐姐~”晚晴不满的叫了一声,道:“什么叫奶娃娃?两年前我已经四岁了,已经是姑娘家了!” 晚晴的抗议让连同雪晴在内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雪晴的心也总算是落回到了原处,看拓跋慧茹一边笑一边道:“真的?你真觉得你是姑娘家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也就是个小女娃娃呢?” 众女爆笑,皇甫悦萼则趁几人大笑的时候,轻轻的捅了捅雪晴,低声道:“俞欢姐姐的状态很不对劲,这两天不知道醉了多少次,醉了醒醒了又醉,我去劝她,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她给撵了出来……你今日能不能过去看看?” “好!”雪晴毫不迟疑的就点头答应,道:“下学之后我与姐姐一道走!”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他不是 “俞姐姐,你……”看着一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紧紧地抱着有人高的大瓷瓶不松手,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俞欢,雪晴叫了一声,确定俞欢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之后摇摇头,叹口气,与皇甫悦萼对视一眼之后,看向俞欢的大丫鬟嫣红,道:“有准备好的醒酒汤吗?” “有醒酒丸!”嫣红连忙道:“是照殷小爷开的方子做的醒酒丸……钟姑娘也是见过殷小爷的,可能听说过,殷小爷他研制的各种药丸效果都特别好,醒酒丸也是,不管喝了多少喝得有多醉,服下醒酒丸之后不到一刻钟准能醒,可是……” 嫣红一脸的欲哭无泪,道:“醒了也没用!从前儿晚上到现在,奴婢也给姑娘服了好几次醒酒丸,可是……姑娘就醒过来就又喝上了,一会又喝醉,根本劝阻不得,就连闵护法也都被姑娘……咳咳~” “闵护法来过了?”雪晴微微挑眉,最近闵月直接断了与她的联系,雪晴偶尔想到闵月的时候,会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因为即将搬家忙碌,闵月颇有眼色的没来打扰,但是现在……俞振霄有了心仪姑娘的传闻一出,有心人肯定会想到闵月留在盛京不仅仅是为了俞欢,肯定还有更多的原因,也肯定会有人盯着闵月。她断了与自己的联系,应该也有不让旁人怀疑自己的原因。 “姑娘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奴婢就请了闵护法过来!”嫣红一脸的无奈,道:“醒酒丸就是闵护法带过来的,可姑娘酒醒之后就冲着闵护法大发脾气……您也是和闵护法打过交道的,对她的脾气应该略有了解,闵护法一介女子,年纪不大却能成为护法,那是相当有本事相当有能耐的,有本事有能耐的人自然很傲气,所以……” 傲气吗?雪晴可从来没见过闵月傲气逼人的样子,但是却配合的点点头,道:“有本事的人自然会更傲气些……闵护法可是被俞姐姐给气走了?” “可不是!”嫣红无奈的点头,眼底满满的都是苦恼,她是俞振霄亲自挑选了安排在俞欢身边的,除了对俞欢忠心之外,对俞振霄的亲信也多了些天然的亲近,对俞欢的举动深感苦恼。不过,她也没有对雪晴诉说什么,而是苦笑着道:“奴婢怕姑娘酒醒之后对您说些不中听的话……她这会心情不好,对谁可能都会说些不好听的。” “我要是想听好听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了。”雪晴宽慰嫣红一声,道:“她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还是让她醒醒酒,我陪她好好的说说话,总不能就这么由着她糟践自己。” “奴婢听姑娘的!”嫣红满脸感动的回了一句,而后拿出一粒醒酒丸,都不用走近俞欢,放在指尖微微一弹,那醒酒丸就进了俞欢正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的嘴里。 雪晴有些傻眼,不用想,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嫣红也是个练家子,说不得身手还不低。 醒酒丸的效果确实很好,服下不到一刻钟,俞欢的酒就醒了,不过这过程就有些不好描述了。好在,嫣红不仅有一身不错的好功夫,侍候人也利索得紧,又过了一刻钟,俞欢便在她和另外两个丫鬟的侍候下,梳洗干净,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裳,若不是一张口就带出来的酒气和布满眼底的红血丝,还真看不出来她醉了好几场。 “妹妹怎么来了?”俞欢脸上的笑容很勉强,眼底也满是尴尬,显然,对自己醉酒之后的丑态让雪晴看到了很是介怀。 “姐姐两天都没去学舍,我心里担心,就过来看看!”雪晴微笑着看着俞欢,一个字都没有提及在俞欢梳洗期间与她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的皇甫悦萼。她轻声道:“ 姐姐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的事情,这才借酒消愁?” “妹妹不知道吗?”俞欢微微挑眉,带了几分让雪晴觉得陌生的表情和语气,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怼上去的表情和语气,那种她面对嬴依诺等人经常会有的语气和表情。 “确实不知道!”雪晴心里微微一晒,坦然的看着俞欢,道:“俞少教主有了心仪姑娘的传闻我今儿倒是听说了,也听说姐姐因此极为不悦,甚至大发雷霆……对了,姐姐醉醺醺的抱着那瓷瓶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时候还听嫣然提过,说姐姐还把劝阻姐姐,让姐姐少喝点、注意身体的闵护法给臭骂了一顿!” 雪晴的话让脸色不善的俞欢顿时有些讪讪的,雪晴却没有就此打住,继续道:“俞少教主两年前就遇上了心仪的姑娘却一直隐瞒的事情让俞姐姐心里不舒服我能理解,任谁像姐姐这样,兄长有了心上人自己不但被蒙在鼓里两年,最后还是从旁人嘴里得到消息,心里都会不高兴,都会气恼。但是,因为这个事情拿着自己大发雷霆,拿着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的糟践,一个劲的喝酒,喝醉了还发酒疯……姐姐这般做我就不理解了!姐姐可想过,若是你的父母知道你这般做,心里会有多难受?可想过旁人看你这样,会笑话成什么样子?” 雪晴一连串的话让俞欢那股子一言不合就要怼人的气呲的一下没了,取而代之的一脸的讪讪和心虚,一旁原本一脸担心的嫣然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大口气,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我……”俞欢不自在的动了动,勉强的笑笑,道:“妹妹,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俞欢蔫了,雪晴不趁机紧逼就不是她了。她冷哼一声,道:“就算气俞少教主瞒着你,写封信好好的骂他一通或者记着账,等见到人之后好好的抱怨一番也就是了,至于像现在这样吗?” “我……我……” “再说,俞少教主都二十了吧,我那大堂兄十八岁就成了亲。就算江湖儿女成亲的晚,二十岁也不早了,自己的亲哥哥二十岁才有个心仪的姑娘,身为妹妹,姐姐应该为他高兴而不是生气才对!”雪晴步步紧逼,道:“还是说,俞少教主这个哥哥不称职,不称职到了姐姐不愿意要他这个哥哥?” “他本来就不是我亲哥哥!” 第四百六十七章 酒后真言 不是?雪晴微微一怔,怀疑的看着俞欢。 脱口说出那句话之后,俞欢也有些懊悔的,但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依旧很是混沌的她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不乐意的撇撇嘴,道:“妹妹这副样子作甚?我可没乱说话,我娘可生不出俞振霄那么大的年纪的儿子来!”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雪晴没有把话说完就顿住了,微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姐姐同父异母的兄长。” 同父异母的兄长?俞欢微微一惊,一片混沌的脑子骤然一阵清凉,人也更清醒了些,想到了曾经在安教流传甚嚣的传言,她盯着雪晴,语气中带了些异样的道:“妹妹怎么会这么说?可是有人与你说过那些谣传?” “谣传?”雪晴一头雾水,皱眉道:“什么谣传?” “就是俞振霄是我爹爹私生子的谣传啊!”俞欢紧紧的盯着雪晴,道:“没人与妹妹说过这个?” “谁会与我说这些啊?”雪晴反问一声,道:“安教的人除了姐姐之外,我也就偶尔能见到闵护法……姐姐觉得闵护法会与我说这些?” “她当然不会说这些!”俞欢撇撇嘴,雪晴的反应让她知道雪晴还真不知道安教的那些事情。她心神微微一松,刚刚清明了几分的脑子又因为放松而逐渐混沌,她略带嘲讽的道:“闵月是什么人?是俞振霄心腹中的心腹,是俞振霄说太阳从西边出来都不用脑子附和的人,她恨不得宣告世人,说俞振霄完美无瑕,都是好的都是对的,又怎么可能与人说俞振霄的谣言呢?可是,没人说妹妹怎么会这么想呢?” 俞欢最后这句话转折的有些生硬。 俞欢如今对闵月的意见很大——自从六月的时候与闵月有过一番争执之后,对她意见不小的但至少面上对她还是毕恭毕敬的闵月对她的态度就变了,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恭敬不说,对她某些命令还听而不闻,甚至还不止一次的与她顶嘴乃至针锋相对……这让俞欢对闵月的意见越来越大,也才会说方才这些埋汰抱怨的话。不过,她好歹还有几分清醒,没有就此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闵月,还记得把话题给扯回来。 “在姐姐与师太见面之前,师太曾与我和我娘说过她当年与令尊的一些旧事,说她当年与令尊发生争执源于她亲眼看到令尊与一女子私会……”雪晴说到这个的时候脸色有些尴尬,她笑笑,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之后,道:“是我想多了,以为令尊当年一去不返是因为曾经的红粉知己带着亲生骨肉找上门来,才让他抛下父母家族和妻子。” 雪晴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低了很多,显然是担心隔墙有耳——她相信出门去的嫣红应该会小心留意,不让人偷听她和俞欢说话,但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原来是这样啊!”俞欢恍然,甩了甩越来越沉重的脑袋,直接道:“俞振霄不是……他是我爹收的义子……妹妹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义子?”雪晴惊讶的拔高了声音,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吐了吐舌头,道:“我还真没听说这些……事实上在姐姐到青舍之前,我都不知道安教,在姐姐与师太相认之前,我甚至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妹妹真是孤陋寡闻!”俞欢埋汰一声,原本城府就不深的她更多了几分洒脱和肆意,道:“俞振霄是我爹收的义子,他是个无父无母不知道自己出身的孤儿,很早就在我爹爹身边了,被我爹爹收为义子之后,就跟着我爹爹姓了俞,名字也是我爹给取的。” “原来如此!”雪晴一脸恍然,看着俞欢,眼神闪了闪,又问道:“那姐姐方才提的谣传……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大概是四年前吧,总坛出现一些谣传,说他是我爹爹的私生子……”俞欢微微皱眉,努力的回想着,道:“关于这个,我也问过我爹,我爹说纯属胡说八道,我娘也说不是,我娘还说俞振霄是她和我爹爹还不曾分开之前就被人托付给他们俩的……我相信我爹娘不会骗我。” 是给人托付给他们夫妻的?雪晴微微一怔,她已经很久没有去香积潭了——平素没时间,沐休的时候俞欢会去,她要再去会影响人家母女相处,所以,促成她们母女相认之后,雪晴就没有再去过香积潭,而沈月绮服用凝香丸,病症凸显之后连门都很少出,就更不可能去香积潭了。 不过,雪晴也就那么微微的失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道:“照姐姐这么说,俞少教主是在令尊带着姐姐离开盛京的时候,一道离开盛京,而后一直一起生活的了?” “是啊!”俞欢点点头,道:“我爹是个武痴,一天天的就知道练武练武,管我管的不多,我算是俞振霄带大的……” 俞振霄一手带大的?雪晴微微皱眉,俞欢不可谓不出色,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但至少都拿得出手来,除此之外,武功很不错,性格也……好吧,性格不能说有多好,但绝对不差。 雪晴自己是养过女儿的,她看得出来,如今的俞欢或许不算处处出彩,但底子打得不错,只需要有个明白又能让她敬服的人好好地打磨上一年半载,绝对会比现在优秀百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俞振霄那般厉害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一手带大的俞欢成这个样子呢?除非他是故意的。 俞欢没有发现雪晴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她满是回忆的道:“我从小就跟在俞振霄屁股后头,什么都跟着他,他说什么都听他的,我甚至把他看得比爹爹还要亲还要重要,可是他呢?他完全不这样!” 俞欢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吼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怨气,让听她说话的雪晴很是吃了一惊。雪晴小心的看着俞欢,发现她眼底一片迷糊,知道看似清醒的她现在其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犹豫了那么一下,雪晴轻叹一声,道:“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让你伤心呢?” “就是!他怎么能让我伤心呢?”俞欢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嘣的一声断了,悲伤的道:“我那么喜欢他,他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喜欢?雪晴的心突突直跳,嘴上却附和着,道:“就是!他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不喜欢你呢?” “是啊,他怎么能不喜欢我呢?”俞欢伤心的道,醉意朦胧的眼中盈满了眼泪,道:“我那么喜欢他,那么多人都说我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么多的叔伯都想撮合我们,可是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呢?说什么我是他一手带大的,说什么他对我来说亦父亦兄,我对他而言是妹妹也是女儿,说什么不能乱了纲常……我还不知道他吗?他那里在乎那些,他就只是不喜欢我!呜呜~” 俞欢说到这里直接哭了起来,哭得雪晴一阵无力,也把嫣红给哭进来了,看着哭得像个小孩子的俞欢,嫣红苦笑,道:“钟姑娘,这……” “让她哭吧!让她尽情的哭出来总比让她再喝醉了要强些!”雪晴摇头,道:“我在这里陪着她,等她哭够了,真正清醒了之后再好好的开解她。” “那就麻烦钟姑娘了!”嫣红眼底满满的都是感动,她心里其实很明白俞欢现在的状况,只是再明白有些事情也不是她的身份能做的。 “客气的话就别说了!”雪晴笑笑,道:“你帮我安顿一下明秀,再让人给我父母报个信,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陪俞姐姐,今儿不一定能回去就好。” 第四百六十八章 合适人选 俞欢会一声哭出声来,是因为残存的醉意和成了浆糊的脑子作祟,让她说到伤心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发泄,但这一哭就没停下来则是因为不好意思——雪晴就那么安静的看着她哭,由着她发泄,都没有上前来劝一劝,她怎么停啊! 而雪晴呢,一开始是想着与其安慰她,劝着她别哭,不如让她借着醉意发泄出来,起码能让她真正清醒过来之后不会郁结于胸,但等她发现俞欢哭着哭着就有些拿腔拿调不说,还总拿余光瞥她,雪晴…… 好吧,既然还有心情玩花招,那么就更不用担心了。于是,她让过来回话,告诉她已经安顿了明秀也往钟家报信的嫣红给她泡了一壶好茶,好整以暇的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俞欢自己装不下去停下来…… 俞欢有些傻眼,她没想到雪晴居然也会用这招。不过,被人这样对待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是那个不知道收拾了她多少次的,她这会肯定老老实实的停下来,老老实实的面对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和接下来一点都不客气的打击,但是雪晴……她就微微的顿了顿,然后趴在炕几上哭得更大声了…… “钟姑娘,这……”嫣红一脸的一言难尽,看着哭得格外夸张也格外假的俞欢,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 “没关系,我等俞姐姐心情平复!”雪晴笑笑,道:“你先下去吧!” 嫣红应诺退下,雪晴就那么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俞欢自己打住,而俞欢呢?她觉得自己斗不过老谋深算的某个人很正常,但若是连比自己小好几岁的雪晴都骗不过去,就丢脸丢大了。所以,就算知道自己的装模作样已经被雪晴看透了,她还是趴着炕几上装哭,哭着哭着声音就弱了下去,等到雪晴发现有点儿不对劲的时候,她不但能就那么哭着睡着了,甚至已经打起了小呼…… 哭笑不得的雪晴只好小声把嫣红叫进来,小心的给她换了个姿势,让她斜靠在原本就在身后的迎枕上,又给她盖上了被子,让她好好睡,而自己则从俞欢的书架上拿了两本书看了起来——她的脾气也上来了,决定和俞欢耗到底。 俞欢这一觉睡到亥时方醒,刚醒的时候她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一直在看书的雪晴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道:“姐姐醒了,我叫嫣红一声,她让人熬了粥,一直温着,姐姐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来一碗粥肠胃会舒服些。” “我……”这么一会,足够让俞欢想起自己睡着之前做了什么,她脸色赤红,期期艾艾的道:“妹妹怎么会在这儿?” “姐姐忘了吗?”雪晴微微挑眉,她可不认为俞欢不会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如今这样子更多的还是想要回避装出来的,她淡淡的道:“姐姐先起身吃点儿东西吧,我慢慢的与姐姐说说姐姐酒醒之后,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个……”俞欢脸色尴尬的看着雪晴,确定雪晴是认真的之后竖了白旗,道:“不用了,我想起来了。” 雪晴笑笑,没有再与她说话,起身到门口叫了一声,不一会儿,一直在厢房没敢休息的嫣红和俞欢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新绿一起进来,两人手上都端着东西。 分别将托盘放到两人面前之后,嫣红恭敬的道:“姑娘,这是奴婢让人给您熬的梗米粥,您和钟姑娘就着小菜用一点儿吧!” “妹妹没用晚膳吗?”俞欢微微一怔。 “姑娘睡着了,钟姑娘就没让奴婢等上膳,只就着茶水用了几块点心。”说这话的是新绿,她与雪晴接触的不多,但对雪晴也非常的恭敬。 “妹妹这……”俞欢一阵不好意思,她真没想到自己会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她轻轻的挠了挠头,道:“是我不好,连累了妹妹!” “姐姐不用这样!”雪晴笑笑,端起碗来,道:“我们快吃吧,吃完了,还有很多话要说呢!” “妹妹……”原本就没什胃口的俞欢听了这话就更没有了食欲,她苦笑一 声,道:“妹妹,就不能不谈吗?” “可以啊!”雪晴轻轻的放下碗,认真地看着俞欢,道:“姐姐不想谈我自然不会勉强姐姐,不仅现在不会,以后也绝不会再与姐姐提及!” “妹妹~”俞欢微微一怔,看到了雪晴平淡表情下的认真,她的心咯噔一声,轻声道:“妹妹的意思是如果现在不谈,那以后我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雪晴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淡淡道:“姐姐不用想太多,你我不仅是朋友还是同窗。” 只是同窗吗?俞欢苦笑,她看着雪晴,雪晴温和的笑着看着她,没有丝毫不悦却也让她感受到了那种严肃的认真。俞欢沉默了片刻,挥挥手,待嫣红新绿退下之后,低声道:“不是我把妹妹当外人,不想与妹妹说,而是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与妹妹说啊!”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心头思绪万千,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俞欢退了一步,雪晴却也没有步步紧逼,理解的说了一句之后,淡淡的提醒道:“姐姐之前有说你喜欢俞少教主,说很多人都说你和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很多叔伯都想撮合你们,还说你被拒绝了……姐姐能与我说说,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吗?” “是四年前!”俞欢叹口气,道:“那个时候,俞振霄也才十六岁,但教中的一些叔伯却已经开始关心起他的终身大事。” 雪晴微微的点了点头,她能够理解俞欢口中的那些叔伯为什么会在俞振霄才十六岁就开始关心俞振霄的终身大事——俞振霄是俞泉的义子,是俞泉非常信任器重,将来最有可能接管安教的人,他的婚事对安教来说绝对是头等大事,他娶什么样的妻子甚至会影响安教的将来。 “那个时候,安教虽然不若如今这般势大,但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教派了,俞振霄虽然不像现在这般引得无数世家贵女江湖女侠仰慕不已,却也是很多人眼中的佳婿人选,尤其是在安教建立之初便与安教有交往的几个世家更透露出联姻的意思……”俞欢微微的顿了顿,道:“那个时候,我和妹妹如今一般大,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大懂,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取笑俞振霄。”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俞欢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和感情喽! “对俞振霄的婚事,大概有三种意见。一种是觉得俞振霄应该娶一个世家贵女,与世家联姻有助于安教的进一步发展,一种则认为安教是江湖教派,与世家不是一路人,俞振霄应该娶有背景的江湖女子,但更多的则认为无论是世家贵女也好,江湖女子也罢,都不合适。”俞欢微微顿了顿,道:“他们认为俞振霄无论娶了哪一种,都将给安教带来巨大的变化,而那种变化极有可能会给日趋变好的安教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们认为从安教的安定团结考虑,俞振霄应该在安教内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象……他们觉得最合适的人就是我!” 第四百六十九章 俞欢的回忆(一) 雪晴并不感到意外。 俞振霄只是俞泉的义子,在安教的那些元老眼中,将俞泉的亲生女儿与最有可能接管安教的俞振霄凑成一对自然是最合适最好的——这样的结合虽然不能让安教因为联姻得到外力相助,但既避免了俞振霄娶进来一个不适应安教的少教主夫人,由她影响俞振霄,进而影响到整个安教,也避免了俞欢这个教主唯一的掌上明珠嫁给了一个野心不小、对安教权势觊觎的男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损失甚至分裂。至于说他们原本是兄妹,没有男女之情…… 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就算当了十多年的兄妹也不会妨碍两人成为夫妻,倒是两人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比较棘手……当然,在那些人看来,俞欢才会在意这一点,俞振霄肯定无所谓。 雪晴正想着,便听俞欢幽幽地道:“四年前他们开始关心俞振霄的婚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慕容梦玲那一年学有所成,离开龙腾山回幽州去了……直到她离开的之前,还有人认为她会嫁给俞振霄……她走了之后,俞振霄有做过澄清,说她到龙腾山只是为了学医,并没有别的目的,但是相信的人并不多,我也没相信。” 雪晴微微一怔,这个俞欢曾经与她提过。 “不少叔伯都认为慕容梦玲辜负了俞振霄,这种认定也让他们坚定了不能让俞振霄与世家姑娘再有牵扯的念头,坚定了将我们俩凑在一起才是最正确的。”俞欢苦笑一声,道:“或许是因为我脾气大,也或许是担心直说会我起逆反心,诸位叔伯并没有直接与我说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及他们的考量,而是暗中运作,让我对俞振霄动心……” “暗中运作?”雪晴微微挑眉,道:“怎么个暗中运作?宣扬你们俩是天作之合吗?” “不止!”俞欢苦笑摇头,道:“那些事情我真的不想提,我只能告诉你他们做了很多很多,而我也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心动了……妹妹可还记得俞振霄将绝色当做赔礼赠予你的时候,我曾经想要阻止。” 雪晴点点头,道:“记得,我还记得姐姐说过绝色是俞振霄为心上人定制的,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慕容梦玲。” “俞振霄并不是一个喜欢音律的人,他甚至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但是很多年前他就在收集制作七弦琴的材料,大概六年前,也就是慕容梦玲刚到龙腾山的时候才把所需要的材料收集好,请来了齐步然齐大师,请齐大师做一架好琴。”俞欢看着雪晴,道:“慕容梦玲善音律,最擅长的是箜篌和琴,她有一架慕容家族祖上传下来的凤首箜篌,自然没必要再送箜篌了。” “齐大师到龙腾山的时候,我还是那个有事没事喜欢跟在俞振霄身后的小丫头,俞振霄招待齐大师的时候我也在场,我记得很清楚,俞振霄当时与齐大师说,说他想做一架能够代表他的心意的七弦琴,送给他最爱的女子……”俞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我记得我当时还笑话他,说他怎么就知道他将来会喜欢上一个会弹琴的女子,而他俞很肯定地告诉我和齐大师,说他将来的妻子必然善琴艺,说这架琴将会是他们的定情之物……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慕容梦玲。” 定情之物?雪晴勉强笑了笑,心里则给俞振霄记了一笔——她敢肯定,那日在清安园俞振霄肯定做了某些手脚,为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正大光明的将绝色送到自己的手上,只是很多年前就收集材料……他之所以看上自己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善琴呢? 可是,她以前极少在人前弹奏,重生之前的琴艺也只是比同龄人出色一些而已,根本达不到令人惊艳的水准啊!至于说慕容梦玲……闵月的赌咒发誓加上让对慕容家的某些猜测,她还真不相信俞欢的这些话,认为俞振霄和慕容梦玲之间能有什么男女之情。 “我算是俞振霄一手带大的,心里对他还是挺……所以,我就算心动了,也不敢直接对他说有的没的,而是在苦练了一段时间的琴艺之后找上俞振霄,向他讨要绝色……我想的很简单,慕容梦玲走了,绝色却没有送出去,只要我开口之后俞振霄把绝色给了我,就说明他愿意忘记慕容梦玲转而喜欢我。” “但是,俞振霄一口拒绝了我!”说到这里,俞欢的眼眶微微一酸,涌起泪意,她闭上眼,缩了好几下鼻子,才将涌上来的眼泪压了回去,睁开眼,情绪极为低落的道:“从我记事开始,俞振霄就是那个最宠我最纵着我的人,无论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弄来,很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我开口,那是我记忆之中,他第一次拒绝我……” 雪晴心里叹息一声,俞欢顿了顿,苦笑道:“他不但一口拒绝了我,说绝色是为他心爱的女子准备的,不能给我。他还告诉我,有些东西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强求也强求不来……” “现在想想,他那么说其实已经是在警告我了,但我当时却没有听进去,还因此与他发生第一次争吵。”俞欢闭上眼,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道:“那次争吵让我很伤心很难过,我甚至伤心得好几天滴米未进……大师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很是生气,拉着我直接找上俞振霄,要俞振霄给我一个交代。” “大师兄?”雪晴微微一怔,这又是什么人? “我没和妹妹说过吗?”俞欢也是一愣,道:“我爹爹收了好些弟子,其中最早入门武功也最好的就是大师兄资志天了。他入门十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非常好。” 资志天?这名字取的……雪晴微微皱眉,却没有纠结,而是问道:“他让俞振霄给你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当然是让俞振霄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配不上他,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俞欢理所当然的回答了一句,又黯然道:“大师兄是当着好几位叔伯质问俞振霄的……我知道他是故意那样做的,想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俞振霄心里会有诸多顾忌,回顾及我的面子,态度也会软化,哪知道……” “哪知道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他一手带大的,说他对你而言亦父亦兄,说不能乱了纲常……对吧?”雪晴叹息一声,看着黯然神伤的俞欢,道:“看姐姐的样子,这些话对姐姐的伤害一定很大吧!” “是!”俞欢点头,没有补充说当年俞振霄当着众人说了什么,而是苦笑一声,道:“那日之后我心里就怨上了俞振霄,怨他无情,怨他残忍,但心里始终还记得他曾是最疼我最宠我对我最好的人,直到听到另外一种传言……就是我之前与妹妹提及的俞振霄是我爹爹私生子的传言。” 雪晴挑眉,俞欢轻声将她曾经与静安师太说过的当年的那些传言说了一遍,道:“这些话我曾与我娘说过,她否认了,她说俞振霄是很多年前她的一位旧识临终前托付给她和我爹爹的,是我爹爹当年带着我离开盛京的时候一并带走的……我相信我娘不会骗我,但我当年却信了这些谣言……事实上,直到我娘与我说明之前,我都还认定俞振霄的就是我爹的私生子……就算爹爹和俞振霄都说谣言不可信,我还是认为无风不起浪,还因为这些谣言怨恨、仇视俞振霄,做了一些让他极为恼火的事情,也让我们俩的关系一降再降,到最后几乎成了仇人……或者说是我把他当成了仇人!” 第四百七十章 俞欢的回忆(二) “你做了什么?”雪晴很是好奇,俞欢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俞振霄那么心思深沉的人大为光火呢? “教中的一些叔伯和师兄弟对安教日趋壮大,几乎将整个青州都掌握在手中,而俞振霄却依旧一口咬死安教不出青州的状态不肯松口颇为不满,他们一直都想越过俞振霄在其他地方设分坛……在那之前,我虽然也觉得安教不该困守青州,但因为俞振霄反对,就算不少人与我说这个,想让我站到他们那边去,我都拒绝了。” 雪晴点点头。 俞欢嘴角微微抽了抽,道:“但是,那之后,我不但在这件事情上与俞振霄唱反调,还在那些叔伯和师兄弟们想要瞒着俞振霄干一番大事的时候,帮着他们打掩护,让他们瞒过俞振霄的视线离开青州,让他们能够顺利的在青州以外的地方建分坛……我甚至还将自己攒了很多年的积蓄拿出来支持他们。” “姐姐,你真是……”雪晴咋舌。 “你也觉得我太任性了,对吧?”俞欢苦笑,道:“为了置气,为了与俞振霄对着干,就那般胡闹,也不去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俞欢那次与静安师太说过前尘往事之后,静安师太就极为上心的教了她很多,足够让她明白自己那种做法有多么的不可取。 不,我不是觉得你太任性,而是觉得你太傻太大胆,这种找死的事情都敢做!雪晴腹诽一句,嘴上却关切的道:“后来呢?姐姐除了因此与俞少教主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之外,可还受了什么委屈?” “后来啊……”俞欢陷入回忆之中,她的脸上闪烁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惧,道:“那些叔伯的在外建分坛的事情并没有瞒住俞振霄……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俞振霄的厉害,知道再怎么小心也瞒不了太久,我们想的不过是先斩后奏,等把分坛建好了,也就好了。但谁都没想到,他们才找好了位置,才开始建分坛,俞振霄就得了消息。” 是没有瞒太久还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某个人的眼皮子底下?雪晴为俞欢的天真叹了一口气,为那些自以为骗过了俞振霄的人叹口气,为那些自以为木已成舟,俞振霄就会顺水推舟的人叹气……他们怎么就不想想,俞振霄是不是那种能被人这般就左右,改了心意的人? “俞振霄得知他们擅自出青州建分坛的事情之后,与我爹爹谈了很久之后召集了安教所有的长老护法以及各堂的堂主副堂主,数十人商谈了七八个时辰,最后近八成人的支持俞振霄清理门户……” 俞欢眼中满是痛苦之色,道:“由爹爹、俞振霄以及俞振霄一手提把上来的八大护法分别带队,分六路,将刚刚筹建起来的六处分坛捣毁,被当场格杀的、押回龙腾山之后被以教规处死的、被牵连、事后被逐出龙腾山、逐离青州的家眷加起来有上千人……这其中有与爹爹有十多年交情的叔伯、有得到爹爹的教导、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被爹爹收为亲传弟子的师兄弟,还有安教建立之后投奔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那么就……” “一定很惨烈吧!”雪晴同情满满的看着俞欢,从她脸上压抑不住的惊惧和痛苦就知道,那些人的下场一定很惨,而这些人的下场也成为了俞欢这几年的噩梦,俞欢人前人后总是本能的与俞振霄唱反调,和这件事情脱不开关系。 “俞振霄得知那些叔伯建分坛的第一时间就知道我与此事有关联,在与做出清理门户的决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将我直接囚禁起来,所有后续的事情我都没有亲眼看到,但……我被放出来的时候,被驱逐的人已经被驱逐出去足足半个月了,但行刑台周围却依旧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俞欢脸上满是痛苦,道:“妹妹,十年以前,青州就是一个遍地都是匪患的地方,安教建教头三年所有的精力几乎都花在了清理匪患上,我从懂事起就跟着爹爹和俞振霄剿匪,对杀戮我一点都不陌生,但那一次我却还是崩了。” 能不崩吗?雪晴满怀同情的看着俞欢,想起了前世曾经亲眼目睹的逼宫,那个时候血溅当场的侍卫宫女内侍也很多,之所以没有成为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是因为之后接憧而至的变故——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一直受威胁,需要殚精竭思才能逃出生天的时刻,那还有时间为别人的生死而伤春悲秋呢?等他们在梧州安顿下来,经历颇多,性子也变得坚韧了,那曾经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或许不能忘切,却也不会成为她的噩梦了。 现在想来,当年经历的一系列的背叛、舍弃、驱逐和逃亡确实是她一生之中最最痛苦的事情,但是,没有那一系列的事情,她或许已经崩了,甚至可能熬不到嫁人生子。 雪晴忽然理解了俞欢对俞振霄的复杂感情,明白了俞欢对俞振霄那种既濡慕又仇恨,既想听他的话却又忍不住与他对着干的矛盾心里了。 “虽然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虽然我在俞振霄得到消息之后就被软禁起来,但还是不少人指责我,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有我大力支持,事情绝对不会演变成那样子,他们认为我应该负责,甚至有人要求我爹和俞振霄将我逐出安教……”俞欢苦笑一声,道:“是俞振霄站出来,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来自他的授意,说他那样做是为了清除那些心怀异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安教带来更大灾难的人,他甚至还拿出了很多证据来证明……” 虽然不是出自他的授意,但是做的却是他希望你做的!雪晴腹诽一句,道:“只要这样,他才能保全姐姐,不让姐姐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 “我知道!”俞欢点点头,道:“那之前,我只是我爹爹的女儿俞振霄的妹妹,享受着极高的待遇的同时也遭受着非常多的非议,很多人都认为我配不上我享受的一切,但是那之后,却没有人……至少没人敢当众非议我。可是,这些事情骗得了普通教众却骗不过知道真相的人更骗不过我自己,想到那些被清理的以及因为清理门户而死的,我心里就……在强烈的愧疚和强大的压力下,我病倒了。” “姐姐有什么好愧疚的?”雪晴嗤了一声,道:“那些不满俞少教主,认为他蜷缩在青州太过无能的我不知道是些什么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定然不会是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要做的事情,就连俞振霄这个在安教地位极高、威望极大的少教主都不能阻挠,姐姐的支持和反对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之所以拉上姐姐,不过是想让俞教主俞少教主因为姐姐而投鼠忌器罢了……那些时候指责姐姐,认为姐姐应该负责任的,说不得早就在暗中与他们沆瀣一气,他们的指控不过是变相的报复!” “妹妹说的和俞振霄几乎是一模一样!”俞欢苦笑,道:“我病倒之后俞振霄前来探望,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不但没有听进去,还对他破口大骂,骂他冷血无情,骂他是刽子手,骂他是杀人魔头……当然,我的怒骂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倒是……唉~” 雪晴挑眉看着俞欢,俞欢苦笑一声,道:“那一次,我一病就是三个月,病好之后,和那些被驱逐出安教、驱逐出青州的人又联系上了。” “你真是……”雪晴叹口气,将到了嘴边的“作死”两字咽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俞欢的 回忆(三) “妹妹可是要说我任性?”俞欢轻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自己很任性,尤其任性的是我不仅与他们再次有了联系,还因为愧疚一直帮他们……” 还帮……雪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明白俞欢的脑子里是些什么,都这样了,还……真不知道应该说她死心眼还是一心作死! “其实我也帮不了多少!”俞欢叹息一声,道:“我被软禁的时候,俞振霄就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给换了,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盯得死死的,教中的人脉我也碰不到,甚至……若不是教中不乏同情他们、愿意帮他们的人,我甚至都不能依靠自己与他们再次联系上。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是在银钱上给他们一些帮助……当然不是直接拿银子,而是将给我的配给通过中间人拿给他们,譬如凝香丸。” 凝香丸?这么说来,俞振霄当初把凝香丸送到钟府不仅仅是为了感谢,还存了别的心思,结果误打误撞,身有暗疾的沈月绮服了凝香丸之后,暗疾显露,这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的事情。 雪晴心里想着,脸上则露出惊讶,道:“姐姐你怎么……俞少教主知道这件事吗?” “如今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他安排过来的,我做什么能瞒得过他?”俞欢不满的说了一句,又道:“连闵月都知道这些事情,他只会更清楚。” “那他就这么由着你把你的配给拿给那些人?”雪晴不可思议的看着俞欢,道:“他就没做什么?” “做什么?减了我的配给还是干脆断了给我的配给?俞振霄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俞欢反问一声,又道:“他这个人毛病多多,但有一点,但说出口的话从来不会反悔。我每年有多少配给是五年前就订好的,就算知道我的配给是怎么用的,他顶多也就只是认定我的配给太多,不再增加……知道我做的事情之后,他也只是说了句好自为之,而后在次年年初,以求学为名,将我送去了淄阳崔家,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就这样?雪晴眉头深锁,以她对俞振霄的了解,总觉得俞振霄不会是那种因为守诺就由着俞欢胡闹的人。 “到了淄阳之后,我与外界的联系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也只是受了很大的限制而已,我依旧还是能够将凝香丸拿给他们,前年如此,去年如此,只有今年……”俞欢顿了顿,道:“往年凝香丸到我手上之后,他们就会与我联系,而后取走绝大部分,但是今年因为来了盛京,因为俞振霄六月之前一直与我在一起,他们没敢与我联系,而等俞振霄离开盛京,他们与我联系上的时候,我已经将其中的一半拿给了妹妹和我娘。” “姐姐怎么会将素来给旁人的凝香丸给了我呢?”雪晴直接问道。 “是俞振霄建议的。”俞欢脸上闪着尴尬,微微迟疑了一下,解释道:“这些我每年的配给很多,其中最惹眼的就是凝香丸,每年制作出来的凝香丸有近九成都给了我……之所以给我这么多,是因为俞振霄希望我善用……最初的时候,我赠送嬴依诺等人礼物的时候,都会赠予她们一些凝香丸。在与我娘相认之后,我想向妹妹表示感激,俞振霄顺口就提到了凝香丸……我觉得他的提议不错!” 是顺口吗?雪晴不大相信,俞振霄可不想是那种做事随心的人,他无论做什么,都带着深意和目的……雪晴现在就是这种人。 “等到俞振霄离开,他们才与我联系,而后我才将剩下的凝香丸给了他们……”说到这里,俞欢眼中闪过懊悔,她这时想到了闵月与她翻脸那次对她的控诉,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将凝香丸给了那些人,结果让那些人用来买凶杀人。她长吁一口气,道:“这也是后来婶娘需要凝香丸,我手上却没有多少的缘故,早知道凝香丸对婶娘那么重要,我就不该拿给他们。” “凝香丸是姐姐的,姐姐怎么用都是可以的。”雪晴笑笑,没见到殷程轶之前,她把凝香丸看得很重要,但是现在……有了殷程轶为沈月绮开方调养,凝香丸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是啊,是我的配给我想怎么用都是我的事,但总比给了他们,让他们用来买凶,追杀俞振霄好吧!”俞欢咬牙切齿的道:“妹妹,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我真的不应该相信谣言,认定俞振霄是我爹的私生子就闹出那么多的事情来,我真……妹妹,你……” “买凶追杀俞振霄?这是怎么一回事?”雪晴知道,定然是自己流露出的惊讶、愤怒的表情让俞欢觉得奇怪,但是她并没有顺着俞欢的语气解释一声,而是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事情,同时心里也想到了闵月曾经与她提过的,俞振霄在回青州的路上遇上好几起劫杀的事情,她原以为那只是俞振霄的仇人做的,没想到俞欢也有牵扯。 “我其实也不十分清楚,是闵月告诉我的。”俞欢将当初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也将静安师太与她讲述的关于俞振霄的身世说了一下,但静安师太一口咬死她和俞振霄只能是兄妹的事情却被她给省略了。 她轻声道:“这几年来,我一直怨恨俞振霄,怨恨他无情冷血,但确定俞振霄真的不是我爹的私生子之后,我才忽然发现,我怨恨他冷血无情不是因为他那一年的无情杀戮,而是因为他对我太……太……” 俞欢说到这里些结巴的顿住,看向雪晴,而雪晴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实在是无法勉强自己配合俞欢,她真心觉得俞欢……让她无言以对! 俞欢的脸色有些讪讪的,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她低声道:“我这两年总与他对着干是因为怨恨他当初拒绝我,是因为怨恨他可能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兄长,我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与他生分,但我心里真的是……确定他的出身之后,我心里很是欢喜,曾经的那些怨恨也都在刹那间消散,我前些日子甚至还写了信给他,为这两年的任性向他道歉,告诉他我知道错了,告诉他我在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努力的让自己好的让他喜欢……” 雪晴垂下来眼睑,无声的叹息——作死之前,在那么多人看好,想要撮合他们之前尚且被俞振霄给拒绝了,现在一再的作死、不知道让多少人因为失望而改了念头的情况下,她觉得是一封信就能改变的吗?雪晴真的不知道俞欢是天生就这般一根筋还是别人养成这样的。 “我知道,我这封信能起到的作用不多,但至少能缓和我们两人的关系,至少能让我再一次坦然告诉他我心里的别捏,哪知道我等来的却是他早早两年前就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消息。” 俞欢又一次落泪,这是她睡醒之后第一次落泪,比起之前带着醉意的嚎啕,少了几分狼狈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她看着雪晴,道:“妹妹,你一向聪慧,很多时候甚至比我娘更理智,更聪颖看问题也更透彻更准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他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可能只见过几次面,阴险毒辣、精于算计的女人?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我?” 雪晴深吸一口气,心头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她轻叹一声,道:“姐姐相信我,问我的看法,我不会藏着掩着,只是……姐姐可能与我讲讲你的那位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 第四百七十二章 何怨何仇 “我大师兄是个非常好的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雪晴却关注这个,但俞欢却还是为雪晴解惑道:“他是我爹爹故交之子,在一场变故之中,父母双亡,安教在青州立足建教的那一年,跟着投奔爹爹的熊叔叔一起到的龙腾山。大师兄天资极高,是个难得一见、万里挑一的习武天才,自幼习武,到龙腾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身非常不错的功夫。我爹爹很欣赏他,稍微一考校就将他收为弟子,与他一起拜在爹爹门下的还有另外五位师兄……” “安教初建的那一年……”雪晴稍微算了一下,道:“那也就是十年前了……算起来,姐姐那个时候已经五岁了……他天资极高,令尊是个爱武之人,对他肯定器重有加,也定然会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教导他,对吧?” “那是当然!大师兄武功可高了,一干师兄弟之中他绝对是最厉害最厉害的,师兄弟们都非常敬重他……”俞欢点点头,又忍不住的道:“别看俞振霄那么厉害,但若是论武功论身手,比大师兄可差远了。还有,无论他看起来有多威风多么的得人心,但在爹爹众多弟子眼中,他可比不上大师兄。” “武功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姐姐这位大师兄武功有多厉害我也不感兴趣。”雪晴微微一笑,看着说到资志天眼中闪烁着光芒的俞欢,轻声道:“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他成为令尊的弟子之后,姐姐可与他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俞欢微微一怔,眉头皱了起来,不明白雪晴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雪晴迟疑了一下,道:“姐姐可曾为难过他?” “妹妹为什么这么问?”俞欢不是很高兴的道:“我为什么要为难大师兄?妹妹觉得我是那种刁蛮不讲理的人吗?” “我当然不可能认为姐姐是刁蛮不讲理的人,姐姐若是那种人的话,我和姐姐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亲昵?”雪晴反问一声,又道:“姐姐别忘了,我可不是那种受得了气的性子!” “那妹妹怎么还……” “姐姐不是刁蛮任性的人并不意味着姐姐就没有为难过他,没做过让他难堪下不了台的事情啊!”雪晴淡淡的道:“无论是什么人,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都会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花在更重视的事情更器重更看好的人身上,令尊肯定也不例外。” “妹妹的意思是……”俞欢眉头紧皱。 “令尊有了天资极高的弟子之后,肯定会花非常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教导他们,也难免会忽视姐姐……姐姐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五岁稚儿,难免会心头失落而迁怒与人,进而为难那个抢去令尊关心爱护的人。”雪晴笑笑,道:“姐姐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与我说……” “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俞欢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又道:“不过我肯定没做过那种事情。” “姐姐好好的想想……” “不用想,肯定没做过!”俞欢干脆的道:“我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对我自然是非常好的,但是他一向粗心大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又怎么可能照顾得了我?我从小就是俞振霄管,如果俞振霄因为某个人忽略了我,我肯定会生气,会为难那个人,但是我爹……肯定不会。” “那么……” “妹妹不用这个那个的!”俞欢打断雪晴,道:“大师兄是那种耿直到了极点的,而俞振霄则是心眼子多得数都数不清的,他们是那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素来互不干扰……妹妹,我和所有的师兄弟都一样,都非常敬重大师兄,而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长兄,不仅仅是因为他武功很高,更是因为他对我们很好,总是护着我们。” 俞欢的语气已经不大好了,她不是蠢人,雪晴说了这么多了,她怎么可能不明白雪晴一直在找她和资志天有怨隙的证据。在她心里,资志天没有俞泉俞振霄分量重,但也是她非常敬重的大师兄,比雪晴要重要很多。 她盯着雪晴,道:“妹妹到底想说什么?妹妹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好啊!”雪晴看着炸毛的俞欢,淡淡的道:“我就想问清楚你们到底有什么怨什么仇,让他这样害你!” “大师兄害我?”俞欢愣了,道:“大师兄怎么可能害我?谁告诉你大师兄害我了?他怎么害我了?” “不是姐姐自己说的吗?”雪晴反问一声,看着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的俞欢,道:“姐姐方才说的,你的那位大师兄带着你,当着好几位叔伯的面质问俞少教主,但俞少教主说清楚,你到底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他?为什么你喜欢他他却不接受?姐姐不会忘了自己刚才说的话了吧?” “我刚才是说了,可是大师兄那是想要替我出头……” “出头?姐姐,你到现在都还没发现问题所在吗?”雪晴摇头,叹息道:“你胆怯,没敢直接与俞少教主说喜欢不喜欢的话,而是借着向俞少教主讨要绝色来试探他,而俞少教主或许心里明白却揣着糊涂,借着拒绝将绝色给你来拒绝了你……姐姐好好的想想,我说的可有出入?” “没有!” “确定没有?” 看着一脸较真的雪晴,俞欢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方道:“确定没有!” “既然你们俩都没有把话挑明,你的那位大师兄为什么要要那般质问俞少教主?”雪晴看着还没恍悟过来的俞欢,叹息道:“姐姐想说是因为他耿直,不知道讲话的艺术吗?姐姐,如果他是个真正耿直的人,想不到那么多弯弯道道,说话也只会直来直去的人,他能看到的只会是你因为讨要不到绝色而伤心,为你出头的时候也应该质问俞少教主,问他为什么连一把破琴都舍不得给你……那才是耿直的人会做的事情。” “或许……”俞欢迟疑了,道:“或许是哪位师兄看出来了,然后与他直说了,然后……” “那么姐姐说说,会是什么人看出来并提醒他让他为你出头的呢?”雪晴追问。 “这个……”俞欢语塞,想了又想,道:“我爹那么多亲传非亲传的弟子,脑子转的快的也有好几个,到底是哪个看出来,提醒大师兄为我出头不好说,但肯定有那样的人。” “看得出来你为什么伤心难过,为了你提醒你的那位大师兄为你出头,那么他怎么就不知道提醒你的那位大师兄一声,让他说话委婉些或者不要当着太多的人呢?”雪晴冷笑,道:“既然是想为姐姐出头,定然会为姐姐多思多想,会想如果俞少教主当着众人的面断然拒绝,会对姐姐造成怎样的伤害……不是吗?” “这……这……” “或者说他猜到了,但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就是你当众丢脸,当众下不了台!”雪晴看着找不到话说的俞欢,冷笑,道:“女儿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喜欢的人拒绝,还不得恼羞成怒,再怎么喜欢,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只剩愤恨了。” “我……我……”俞欢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一会,才呐呐的道:“大师兄肯定不会那么做,或许……” “或许,他只是被人算计利用了……对吧?”雪晴看着到这会还认为那位大师兄是好人的俞欢,笑了,毫无掩饰、讥讽满满的笑了,道:“令尊的诸多弟子之中,姐姐的这位大师兄身份地位最高,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那么,谁有胆子算计利用他来伤害姐姐呢?” 俞欢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与诸位师兄弟都没什么怨什么恨,甚至连口角都很少发生,他们没有理由……” “有!”雪晴打断俞欢,看着她轻声道:“姐姐别忘了,因为被拒绝,你恼羞成怒之下做了什么……我想,你那位大师兄也觉得安教不应该偏安一隅,困守青州!” 第四百七十三章 矛与盾 “妹妹为什么会这么说?”俞欢看着雪晴,道:“大师兄和我爹爹一样,醉心武学,教中的事情从来不管,也从来没说过安教坚守青州不出的教规好或不好……” “姐姐~”雪晴打算俞欢,问道:“你说那些离开青州设分坛的是你的一些师兄弟和叔伯……后者姑且不谈,就说前者……姐姐可曾拜过师?” “没有!” 雪晴轻声道:“那么,被姐姐称师兄弟的只会是令尊的弟子,对吧?” “对!”俞欢点头,道:“爹爹的亲传弟子不多,仅有六人,但记名弟子却不少,足有四十多人,相对来说,他们天资要差些,但也不会太差。爹爹对他们还是很好的,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都会在习武堂教导他们,平日则是几位武功仅次于爹爹叔伯轮流指点。” “身为令尊的大弟子,姐姐的那位大师兄定然也会经常指点四弟们吧!”雪晴看着俞欢,道:“姐姐方才说在令尊的众多弟子之中,他的地位远超俞少教主,应该与这个有莫大的关系,对吧?” “对!” “那些人想要出青州设分坛,为了能够成事,都向姐姐这个小师妹寻求帮助了,会瞒着他们尊重甚至视为依仗靠山的大师兄吗?”雪晴反问。 “当然……不会!”俞欢这话说得很艰难,很痛苦,她咬着牙,迟疑了好一会,才轻声道:“妹妹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妹妹是想说从大师兄为我出头开始,我就已经落入了旁人的算计,为的就是让我羞恼成怒,与俞振霄对着干?”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雪晴点头,道:“姐姐方才没有说清楚,我大概猜测一下……唔~从姐姐被拒绝到那位大师兄为你出头,让你当着众多人的面再次被拒绝大概三四天,你被拒绝到听到传言,说俞少教主是令尊的私生子则在三天之内,而你又气又恨、决定支持那些决定到青州以外的地方设置分坛的人,也差不多是三四天……姐姐,我猜的可对?” 俞欢微微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点点头,又问道:“妹妹怎么会猜的这么准?” “很简单!”雪晴笑笑,道:“时间短不足以让姐姐讲心头的羞愤恼怒发酵到爆开,时间长则容易让姐姐从羞愤之中冷静清醒……这么算来,三天左右是最合适的!” 俞欢带了几分惊叹的点了点头,雪晴又笑笑,道:“而这段时间,不能让姐姐太过清净……姐姐多聪慧啊,只要无人干扰,让姐姐能够冷静、清醒的思考,就能察觉到有人在作祟……所以,我想从俞少教主拒绝将绝色给姐姐之后,便有人一直在姐姐耳边说些引导性的话。” “这些人大多年纪与姐姐相差不大,或者是与姐姐一起长大、平素便和姐姐来往较多、关系不错的手帕交,或者是在姐姐身边当差的丫鬟,可能还会有被姐姐成为婶娘的长辈……她们之中有人扮红脸有人唱黑脸,一边让姐姐不得清净,无暇冷静思考,一边则引导着姐姐对俞少教主生怨生恨……”雪晴微微顿了顿,道:“姐姐决定与俞少教主对着干,支持那些叔伯师兄弟,或许也是她们撺掇怂恿的,对吧?” 雪晴的话让俞欢想到已死的映春以及她以前的贴身大丫鬟等人,想到被驱逐出青州,再给她的来信之中诉苦,说他们过得很是艰难的余小燕等人,还有…… 她闭上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再睁开之后,道:“妹妹又猜对了,是有这么些人,但是,我还是不相信大师兄会与旁人算计我。妹妹,大师兄对我真的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疼我,我随口说的话他都会慎重其事的对待,比俞振霄可……只是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习惯了跟在俞振霄身后,那之前才会更亲近俞振霄。” 俞欢的态度很坚定,坚定的相信她的那位大师兄会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子上,看着她的样子,雪晴笑了,轻声道:“或许这正是问题所在!” “什么意思?” “他喜欢姐姐!”雪晴的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担心大声会吓到俞欢一般,她轻声道:“不是那种兄长对妹妹的喜欢,而是男子对女子的喜欢……” “不可能!”俞欢还是被吓到了,她吓得一跃而起,站到了临窗大炕上,居高临下的瞪着雪晴,道:“妹妹不许胡说,那是我大师兄,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他绝对不可能对我有男女之情的。” 看着色厉内荏的俞欢,雪晴不紧不慢的道:“姐姐把他当成亲哥哥又怎样?那并不妨碍他对姐姐有男女之情……俞少教主与姐姐有兄妹的名份,将姐姐一手带大,亦兄亦父的身份也没有影响姐姐对他产生男女之情啊!” “这……这……”俞欢语塞,她讪讪的再次坐下,不情不愿的道:“这怎么能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呢?”雪晴反问一声,不等俞欢辩解,又道:“不过,好像还真是不一样!俞少教主是令尊的义子,与姐姐做了十多年的兄妹,这兄妹变夫妻……就算从大局出发,为了安教的安定团结着想,被人非议笑话也是难免的。但令师兄却不一样,他只是令尊的弟子,弟子变女婿的事情比比皆是,你们若成为夫妻,不但不会被人笑话,还会传为佳话。” “可是我不喜欢他啊!”俞欢急眼了,道:“我不喜欢她他怎么能喜欢我呢?” “可是,为什么呢?”雪晴笑了,道:“为什么他喜欢你你却不喜欢他呢?同样是一起长大,为什么你偏偏喜欢上亦兄亦父的俞少教主却不喜欢青梅竹马的他呢?俞少教主精明市侩、浑身铜臭、武功普普,而他耿直豪爽、武功超绝,为什么你不选择他呢?他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他呢?” 俞欢被雪晴这一串耳熟的问题问得瞠目结舌——这不就是她刚刚问雪晴的吗?她张着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好一会,才带了几分羞恼的道:“妹妹这是做什么!”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雪晴挑眉,看着俞欢道:“姐姐是要能回答我的这几个问题,姐姐方才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你说可是?”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认错 “这怎么能一样呢?这不是一码事啊!”俞欢急了,带了急不择言的道:“如果没有我爹爹,他俞振霄能有今日吗?他……他……” 雪晴偏着头看着俞欢说了一句心里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结巴起来的俞欢,冷冷的道:“所以,姐姐理直气壮的认为你喜欢他他就应该喜欢你,而令师兄喜欢你你却可以拒绝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令尊对他们有大恩,他们能有今日是因为他们是令尊的义子和弟子;所以,哪怕是为了报恩,他们都应该顺着你,你喜欢的就应该喜欢你,你不喜欢的,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能表露让你为难……我说的可对?” 雪晴心底深处,恨极了挟恩以报,确定俞欢有这种念头之后,声音冷了,眼神也冷了。 “我……”俞欢偏过头,不敢与雪晴对视,一脸心虚到了极点的样子。 “看来我说对了!”雪晴笑笑,道:“如果姐姐心里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我……呵~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无话可说!毕竟俞少教主能有今日确确实实是因为他是令尊的义子,如果不然,他一介孤儿,又怎么可能有今日的风光呢?” “像他这样的,若不能得遇贵人,或者与人为奴、或者困苦潦倒、或者早早丧命……就算命还不错,还是得人提携也得看遇上的是什么人。”雪晴感慨的道:“遇上的是寻常百姓,不过能得几日温饱,磕磕绊绊的长大;遇上的是富贵人家,或许能当个体面的下人管事;遇上的是出身高贵、手握权柄的贵人……这样的人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侍候,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无父无母、无根无基的孤儿能遇得上的呢?” 说到这个的时候,雪晴想到的是晏富贵那胖子,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他了,他前世不就是因为知遇之恩而娶了晏牡丹的吗?她轻叹一声,道:“姐姐想的没错,没有令尊,哪有他今日?他拒绝姐姐,是忘恩负义,是白眼狼……” “妹妹~”雪晴的话让俞欢脸一阵青一阵红,她的埋汰不但没有让俞欢有共鸣的感觉,反而让她觉得满心不是滋味。她打断雪晴,道:“你别说了,你别再说这些反话了,我知道我错了!” “姐姐错了?”雪晴诧异的看着俞欢,她说的是反话吗?她不觉得啊!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前世,死胖子不就被知遇之恩束缚了一辈子吗?死胖子都那么过了一辈子,俞振霄凭什么例外? “是,是我错了!”俞欢苦笑连连,道:“我知道妹妹说这些话是不希望我做那种挟恩图报的事情,可事实上……我爹爹对俞振霄确实有大恩,是我爹爹在他身后给他当靠山,他才能成为众人口中的少主,才能将安教发展成今日,才能成为赫赫有名的俞少教主。但是如果没有俞振霄层出不穷的点子,没有他大理里外上下,安教不会是如今的安教,我爹爹也不可能过现在这种只需要安心练武、提升自己的境界,不为外物所扰的日子……” “所以,令尊和俞少教主其实是谁都缺不了对方的。”雪晴心里微微舒服了些。 “不!俞振霄阴险狡诈,心眼比筛子还要多,脑子里的鬼点子层出不穷,眼光又毒又准看得又远,就算没有爹爹,他也绝对不会是池中之物,但若是没有他……”俞欢摇摇头,叹息一声,忽然想到了建教之初的那些事情,道:“如果没有俞振霄的话,或许连安教都不会有。” 雪晴微微皱眉,她不知道那些“圣天教”、“俞天命”、“天命之女”的事情,自然不能理解俞欢的这番感叹,只觉得俞欢转折得快了点儿。 “我……”俞欢叹息一声,道:“刚刚我有件事情瞒了妹妹……我娘与我说俞振霄出身的时候,我娘说了,我们既然做了兄妹,哪怕只是义兄妹,那么这一辈子也就只能做兄妹,让我死了不该有的心。” “师太知道你对他……”雪晴挺佩服俞欢的,什么话都敢说,至于说静安的反应,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 “我不小心说破了的。”俞欢轻叹一口气,道:“然后从那到现在,我娘没少因为这个纠正我、训我,我也在努力的忘记曾经的心动,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回到更早之前,努力的把俞振霄当成亲哥哥……” “显然,你的努力还不够!”雪晴凉凉的道。 “我已经很努力了,是时间太短!”俞欢辩解一声,又道:“也怪俞振霄!如果不是因为消息太突然,如果不过因为俞振霄在两年前就有了心仪之人却一直隐瞒,如果不是因为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人……我就算不能平静地接受,也不会气成这个样子,更不会气得把自己灌醉。” “因为生气把自己灌醉……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雪晴一点都不客气的道:“这么做只会伤到自己,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我知道很傻,知道这会让自己更难受,可是……”俞欢气道:“可是除了借酒浇愁之外,我还能怎样?要是俞振霄在的话,我还能冲着他发脾气,可他不是不在吗?” “谁说他不在?”雪晴淡淡的道:“前几日俞少教主不是还去青舍接你吗?” “妹妹,你傻了吗?”俞欢没好气的道:“你明知道那不不过是俞振霄留下来蒙人却谁都没骗到的替身!” “我知道那是替身!”雪晴点点头,道:“何为替身?说白了就是代替某个人的人,代替他做一些危险的、无暇分/身的、欺瞒旁人的事情,当然,也可以代替他受气……” 俞欢的眼睛亮了,说实话,就算俞振霄站在她跟前,她也未必敢冲着俞振霄随意的发脾气,但若是替身……她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等天一亮,我就去找他,非得出了我胸口的这股恶气不可!” 雪晴噗嗤一声笑了,俞欢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也觉得有趣,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这一笑,俞欢胸口也不觉得憋得慌闷得难受了,她叫了新绿,换了一壶热茶,亲手为雪晴倒了一杯,轻声道:“妹妹,谢谢你能来,谢谢你能与我说这些,真的谢谢你了!” “姐姐不用与我这么客气!”雪晴微笑着,道:“如果不是姐姐没把我当外人,我也不会说这些,既然不是外人,那么就别见外。” “妹妹真是……”俞欢带了几分欢喜的笑了笑,往后靠了靠,靠在软润的应征上,看着窗外,道:“妹妹,你说我与俞振霄翻脸的事情真的是被人算计的吗?” 第四百七十五章 获利者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只有姐姐刚才讲的那些,姐姐都不能确定,我自然也不敢肯定。”俞欢已经恢复了冷静,雪晴说话的态度也就变了,她看着转过头来看着她的俞欢,微微一笑,道:“当然,我方才那么说也不是信口开河,从这一连串的事故来看,这件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后精心算计。” “妹妹说说看!”俞欢轻轻地挪了挪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姐姐向俞少教主讨要绝色未果,令师兄为你出头却让你遭受更大的打击,俞少教主身世的传言则让陷于悲愤之中的你对他多了些怨恨……然而,姐姐是俞少教主一手带大的,他在姐姐心中积威甚重,姐姐再怎么怨再怎么恨再怎么想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让姐姐直接与他对上,姐姐心里难免会发虚……”雪晴微微顿了顿,偏着头思索片刻,道:“姐姐,我想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了安教不应该困守青州,应该大着胆子走出去的言语,但是姐姐只是知道有人有这样的心思却不知道那些人有这种心思……我可猜对了?” 俞欢想了想,肯定的点了点头,还做了一个佩服的动作。 “但是,在姐姐对俞少教主生了怨怼愤恨的时候,便有人主动向姐姐表示自己想要出青州建分坛壮大安教的意愿,并寻求姐姐的支持……”雪晴道:“那人应该说了一些抱让姐姐很有同感的、抱怨俞少教主的话,那些话甚至让姐姐感到同仇敌忾,而这也是姐姐后来不余遗力的支持他们帮助他们的缘由之一!” 俞欢点点头,表示雪晴猜对了,又感叹的道:“娘不止一次的与我说,说妹妹最厉害的不是擅长多少东西,而是有一个远超同龄人的脑子和一双慧眼……我从来不曾怀疑过娘的话,但现在才知道,妹妹比娘说的还要厉害。” 雪晴笑笑,没有偏移话题,道:“这几件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一环扣着一环,背后没人设计,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吗?”俞欢反问一声,道:“这世上真不乏无人算计却恰恰好凑到一起的事情……妹妹觉得呢?” “确实!”雪晴点点头,认同了俞欢的说法,却又道:“但这件事情上有人在背后算计操纵的痕迹很明显,用一句简单的无巧不成书来解释太牵强。” 俞欢挑眉,雪晴轻声道:“关于俞少教主是令尊私生子的传言……俞少教主拜令尊为义父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早不晚的偏偏在那个时候有这种传言?” “不,那种传言很早就有了,只是之前无人敢于我说,直到那个时候……我明白了!”俞欢说着说着自己先明悟过来,道:“这传言肯定是很早就有的,但那之前若听说的话,肯定会跳出来为他辩解甚至还会为他是我的亲哥哥而欢喜,但那个时候……妹妹猜得没错,我与俞振霄翻脸确实是有人在暗中算计!” 雪晴笑着看着俞欢,俞欢恨恨的道:“至于说算计我们的人……当年得到我支持和帮助的那些人嫌疑最大,大师兄次之……妹妹,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大师兄嫌疑也不小,但我还是觉得,大师兄也是被人算计利用的可能更大。” “对于姐姐来说,他更亲近些,所以姐姐还是不愿意将他想的太坏……这个我能理解。”雪晴笑了,道:“只是,姐姐可想过一点,那些人算计姐姐图什么?” 俞欢微微一怔,雪晴淡淡的道:“如果想得简单点,那些人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兄妹生隙、反目甚至成仇。设计这一切,当时得到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借助姐姐的帮助,借着建分坛壮大安教的理由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这点而言,我认为,算计姐姐的,令师兄嫌疑最大,因为那些人若能成功的建立分坛,他这个令尊的大弟子必然获利最大。获利最大的人嫌疑最大,姐姐认为呢?” “妹妹说的很有道理!”俞欢点头,却又咬牙道:“不过,这只是妹妹的猜测,事实是他们出身未捷身先死,都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被俞振霄给端了。” “我知道啊,所以,除了令师兄之外,还有一个人嫌疑也不小。”雪晴点头,微微思忖之后又道:“不过他的嫌疑不是算计了这件事情,而是在知道那些人的算计之后,不但没有阻止,还顺水推舟的配合了那些人。” “你是说林叔?”俞欢微微一怔,却又叹气道:“他确实是……唉,当初若不是他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传言。” “林叔?那是谁?”雪晴反问一声。 “妹妹不知道林叔?”俞欢怔了怔,却没有为俞欢解惑,道:“那妹妹说的人是谁?” “俞少教主!” “俞振霄?”俞欢大吃一惊,道:“妹妹怎么会觉得他的嫌疑很大?他与我一样,都是被人算计的人啊!” “利益!” “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做事,或者为名或者为利,不为名不为利、无冤无仇谁有那个闲工夫算计旁人?”雪晴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俞欢,道:“这种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与其去抽茧剥丝的找证据,将所有的事情掰开了一点点的分析,以此找出嫌疑最大的那个人,不如看看那件事情最终谁获利最大。” “据我所知,如今的安教,俞少教主不是地位最高的,不是最让人敬畏,更不是武力最高的,甚至都不是权柄最大的,但肯定是最得人心、追随者最多的那一个,对吧?” “差不多吧!”俞欢点点头,道:“妹妹只说错了一点,他的权力最大,甚至超过了不爱管事的爹爹。有人曾向我抱怨,说安教现在都快成了俞振霄的一言堂,说俞振霄越来越专横跋扈,说不少人被俞振霄逼得活不下去……当然,他们的话不能全信,但他们这么能说至少是有依据的……安教上下,对俞振霄唯命是从的,至少有六成以上。” “那么四年前呢?” “四年前?四年前俞振霄就已经非常厉害了,但比现在却远远不及!” 第四百七十六章 同病相怜 “俞振霄一直都很会拉拢人心,也一直做得很好。只是他的年纪摆在那,而安教又是以武力为尊的,所以,就算建教之后,他做了很多为人称道的举措,让安教一日一日壮大,他在众多的叔伯眼中也只是个值得信赖、可以托付的子侄……这也是四年前那些师兄弟和叔伯会出青州的原因之一,之所以瞒着他不过是怕他知道了把事情给搅黄了。” “所以,四年前和四年后的现在,俞少教主的地位、手握的权势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雪晴微微一笑,道:“能有如此大的变化,是因为他多年经营的结果,但四年前那一场清理门户事件定然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些被清理的,肯定是对他有意见的,至少是对他所坚持的有意见的,那些人肯定没少给他制造障碍和麻烦,没有了那些人,他这四年内的决议和举措,必然少很多阻碍,实行起来也必然更顺利甚至事半功倍。” 俞欢默默地点头,她那件事情之后就被送去了淄阳,但并不意味着她就不知道龙腾山上的事情。那一场清理门户让俞振霄向世人表明了他坚守青州不出的决心,原本就与长袖善舞的他关系不错的世家、江湖教派与他走得越发的近了,而对他之前只是欣赏却多少带了些长辈姿态、爱指点他的叔伯们也慢慢地放低了姿态,甚至开始以他马首是瞻,对他言听计从……而这也是今年年初,俞振霄敢亲自送她到盛京,还一呆就是小半年却不担心后院失火的底气。 “一个处处与人为善的人想要收服人心,只能用水磨工夫,费尽心思的感化人,但足够强悍、足够铁血的人却不需要,因为人天生慕强,容易为强者折服。”雪晴叹息一声,道:“四年前的事情,对姐姐来说是噩梦,对令师兄来说或许也是,但对俞少教主而言肯定不是。” “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清除异己、树立威信、让安教成为他的一言堂的一场机遇。”俞欢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内心却异常的宁静。 “就实际而言,那件事情获利最多的就是他,而这正是我认为他嫌疑不小的依据。”雪晴轻叹一声,道:“俞少教主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精于算计、世事洞明、目光精准且远大……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人在暗地里算计搞鬼呢? 俞欢点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道:“那么,妹妹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做的不仅仅是顺水推舟?” “有,但这种可能极小!”雪晴道:“姐姐也说了,四年前的他远比不上今日,那个时候,就连顺水推舟对他来说也是都非常冒险的,至于跟着旁人一起算计……翻船的可能太大,他不一定会做。” 雪晴说这些的时候不偏不倚,很是中肯,俞欢连连点头,雪晴最后看着俞欢,道:“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通过我知道的情况猜测推断出来的,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不敢肯定。” “虽不中亦不远吧!”俞欢叹息一声,突发奇想的道:“妹妹,你说如果当初大师兄为我出头的时候,俞振霄没有拒绝我而是顺水推舟应承下来,你说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那事情或许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雪晴伸手抓了一个迎枕抱在怀中,道:“说他是为了权势、为了令尊,罔顾人伦,反正怎么不看怎么说,使劲的往他身上泼脏水……那个时候,他可还没有现在的威望,众口铄金,说不得就能让他名声扫地,进而毁了他之前几年的努力。” 俞欢呆了呆,道:“这个他肯定也想到了,或者说应承和拒绝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想到了,只是他选择了拒绝。” 雪晴点点头,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将会面对接踵而至的算计,但应承面对的不仅仅是算计,还有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甩脱、一辈子都会如影随影的俞欢,而拒绝不但不会有这样事情,还能借此机会清除异己、树立威信,壮大仅属于自己的势力……换了她,她也会选择后者,至于说俞欢……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能够为他付出一切的人,至少能为俞欢而不顾一切的那个人不是俞振霄。 俞欢或许也想到了这些,她带了几分迷茫几分自暴自弃几分试探的道:“妹妹,你之前说过,说大师兄喜欢我,是那种男女之情的喜欢……” “是,我是说过!” “我还是不大相信大师兄会喜欢我!”俞欢苦笑,道:“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脾气不好,任性又爱胡闹,跟着爹爹和诸位叔伯习武多年却只是花拳绣腿,俞振霄费了大功夫让我学琴棋书画,也只是学了个勉强能见人……” “脾气不好怎样?任性胡闹又如何?别说姐姐允文允武,就算姐姐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也有的是人喜欢姐姐!”雪晴看着俞欢,知道她这会情绪低落,也就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傲然。她笑着道:“我记得姐姐自己说过,只要安教还在,只要安教还是令尊和俞少教主说了算,就多的是人因为这个忍让你、纵容你……我想,这话用在这也是可以的。” “那是旁人,大师兄可不一样!”俞欢本能的反驳一声。 “也是!至少旁人离了安教还有别的依仗,而令师兄离了安教,可能什么都不是!”雪晴知道俞欢想说什么,却故意误解,点点头,道:“就冲这一点,他定然会比旁人对姐姐更上心!” “妹妹~”俞欢厉喝一声,而后缓和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道:“妹妹,我觉得你对大师兄……你好像是方才才从我这里知道大师兄的,可是你对他却很……” “很有成见?”雪晴反问一声,看俞欢点头,她笑了,摇头,道:“姐姐错了,我对他不是有成见,而是有敌意,那种不曾见过面、不知道对方做过些什么,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就产生了浓浓的敌意。” “这是为何?” “令师兄姓甚名谁?” “资志天,我方才不说了吗?”俞欢一头雾水。 “姐姐没发现这名很……”雪晴看着迟钝的俞欢,无奈的道:“好吧,你反着念念!” “反着念?资志天,天资志……这有什么?”俞欢皱眉,雪晴却冷笑着让她加快语速,她顺着雪晴的话念了几遍,而后不等雪晴说什么,自己脸色变了,阴沉的道:“天志资,天之子,这……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 “灯下黑吧!”雪晴看着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的俞欢,道:“令师兄与俞少教主年纪孰大孰小?” “他们同龄,但是……” “但是令师兄月份更大,对吧?”雪晴一脸了然的打断俞欢。 “妹妹怎么知道?” “猜到的!”雪晴直接道:“就算他是令尊的大弟子,如果年纪比俞少教主小的话,也不能让俞少教主称一声师兄,不能成为俞少教主的师兄,又怎么能高人一头呢?又怎能不让折服令尊的诸多亲传、记名弟子,又怎能带着这些教主大人的弟子成为安教之中的一股势力,隐隐的与俞少教主对恃,甚至争斗呢?所以,无论他是何年何月所生,他必须比俞少教主年长……他是正月出生,甚至还可能是正月初一所生,对吧?” “妹妹怎么知道?”俞欢都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 “因为只有正月初一出生才能比同岁人都年长,才能让同岁的都叫一声兄长啊!”雪晴摇头,嗤笑道:“真不知道是人太蠢还是担心旁人太蠢看不出他的心思,正月初一所生,天之子掉个个当名……啧啧~” 蠢?若不是雪晴挑破,到现在都没想到这其中那居然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的俞欢……好吧,是她蠢!她同时也想到了与静安师太提到资志天时,静安师太那意味深长的表情和眼神……或许,这两人想到一处去了! “所以,无论姐姐是什么样的,你的这位大师兄都已经会非常非常的喜欢你,喜欢到了能够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雪晴说到这里,浑身一震,停了下来。 “妹妹?” “姐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来青舍,当着众人的面,说他爱慕我的敬王世子杨禹枢?”雪晴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与俞欢一见如故了,原来她们同病相怜啊! “记得!”俞欢点点头,道:“妹妹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 “忽然觉得他和令师兄很像,不是长得像,而是觉得他们是一类人。”雪晴笑着,道:“那日他丢了脸,之后再没有出现过,但是我有预感,他还会再出现,还会再说什么情不自禁的话,甚至还会做一些与他性格不符的事情,而他会说那是为了我做的。而令师兄,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会对姐姐,做类似的事情……” “我不信!”就算因为雪晴种种惊人之语,资志天在俞欢心中的形象一再坍塌,但她还是拒绝相信雪晴。 “这个姐姐信不信没关系,等着看就是了。”雪晴扭扭脖子,看向微微发白的窗外,轻声道:“天亮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帮亲不帮理 天亮了,就那么靠在临窗大炕上说了一夜未睡的两人在丫鬟的侍候下梳洗好,用早膳的时候,闵月来了,俞振霄的那替身也来了。 “你帮我送送钟妹妹!”用过早膳,俞欢便不客气的对闵月道:“钟妹妹为了陪我一宿没合眼,你务必将她送到钟府。” 闵月微微皱眉,道:“姑娘,属下……”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吗?”俞欢挑眉,斜睨着闵月,嘴角也微微挑起,不悦地道:“闵月,你别忘了,你留在盛京就是为了供我差遣的!” “属下没忘!”闵月一脸恭敬,眼中满是忍耐,道:“只是这种小事属下可以安排别人来做,没必要……” “有必要!”俞欢又一次打断闵月,带了几分凶狠的道:“我觉得有必要就是有必要!钟妹妹是我的贵客,不止今日,从今往后,接送钟妹妹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大哥信任你才让你留在盛京,我相信大哥不会错,才会把我认为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做……你不会让我失望,让大哥也失望吧!” 闵月咬着牙,忍耐的道:“属下不敢,姑娘既然吩咐了,属下自会遵命!” “早这样多好,哪来那么多废话!”俞欢白了闵月一眼,转向雪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变了,笑盈盈的道:“妹妹一宿没睡,肯定很困很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雪晴点点头,起身,笑着道:“姐姐也好好休息,明儿可是要上学的。” “放心吧,我会好好休息的。”俞欢点头,却又将目光落在某个外表很像,但情不自禁的微微的弓起的腰却暴露了身份的“俞振霄”身上,道:“我和我这‘大哥’好好的谈一谈之后,就去休息!” 雪晴抿着嘴,给了“俞振霄”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之后,转向闵月,客气的道:“那就麻烦闵护法了!” “钟姑娘客气了!”闵月的态度恭敬而疏远,将不乐意却又不得不听命行事的的姿态表现的恰到好处。 雪晴没再说话,与俞欢招呼了一声之后便往外走,明秀紧跟其后,而闵月微微迟疑了一下,看了“俞振霄”一眼之后,也跟上。 三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到已经备好的马车前,雪晴才故意道:“闵护法,送到这里就好,你去忙你的,俞姐姐若问起来的话,我会说你将我送回家才离开的。” “钟姑娘,我家姑娘都说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属下若还阳奉阴违……”闵月摇摇头,没把话说完,恭敬的道:“姑娘请上车吧!” 雪晴脸上的无奈神色上车之后就收了起来,看着跟着进了车厢的闵月,眼中带着询问,却没有出声。 这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难怪……闵月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嘴上则轻声道:“少主有了心仪之人的消息传开始后,姑娘是什么人就成了很多人最想知道的事情。这几日已经有好几拨人来属下这里探消息了,他们都认为属下留在盛京除了明面上的职责之外,也会与姑娘来往联系……甚至还有人暗中盯梢,想从属下的一举一动来寻找蛛丝马迹,进而将姑娘给挖出来。” 难怪最近闵月彻底断了与自己的联系,原以为是崔家人还盯着钟家,为了避免被崔家人发现才这般,但现在看来却是因为闵月自己成了很多人盯梢的重点。 雪晴了悟,看着闵月,似笑非笑的道:“俞姐姐喝得酩酊大醉,撒酒疯,不但缺课没去学舍还闹得嫣红新绿心神不安,不得不向皇甫姐姐求助……” “属下说了几句刺激她的话!”闵月老实的承认,看雪晴无奈的摇头,又道:“她从小顺风顺水,除了少主对她要求颇多、稍微严厉一点儿之外,身边的人都宠着她顺着她,是那种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性子,只要随便几句话几个表情,就能让她被刺激到……她与姑娘亲,姑娘说什么她也能听得进去些,她胡闹,嫣红新绿无奈之下必然会想办法将姑娘请来,而属下也能借此机会与姑娘见上面,把事情说一下,好让姑娘知道到底出了些什么事情。” “你真是……”雪晴无奈的摇头,想到嫣红新绿与她说的俞欢这几日拼死灌醉自己的事情,摇头道:“俞姐姐这几日可没少受罪!” 闵月轻嗤了一声,道:“比起她任性胡闹给少主带去的麻烦,她这点儿算什么!” “说到这个……”雪晴微微摇头,没有就闵月对俞欢的态度评价什么,事实上听了俞欢自己说的那些,她也觉得俞欢任性还不带脑子。她看着闵月,道:“我听俞姐姐提到一个人,安教大师兄资志天……闵护法可能与我说说这个人?” 闵月微微迟疑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了解雪晴昨夜与俞欢说了些什么,不知道雪晴会不会因为俞欢的话对资志天有先入为主的好感,而自己若照直说,会不会让雪晴反感,进而影响到很多事情。旁的也就算了,要是因此让开始回应俞振霄的雪晴又退了回去,那就不好了。 不过,她也没敢拖延,很快便道:“姑娘对这个人感兴趣?” “是!”雪晴点头,道:“这半年多来,我也从你们的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安教的事,但直到今日,才知道安教还有一位天资卓越,武功极高,深得众多师兄弟拥趸的大师兄。皇甫姐姐等人从不曾提及此人,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们对此人了解很少甚至毫无了解,俞姐姐口中如此出众的安教大师兄却这般默默无闻,绝对是被人刻意打压,而打压他也只会是风头强劲的俞少教主。” “是欢姑娘与姑娘说的吧!”闵月眼中带着愤怒,道:“她是不是说少主嫉妒资志天,生怕资志天冒头,便费尽心思的打压他?” “俞姐姐没直接说,但她应该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我不信她!”雪晴直接道:“成大事者最要紧的就是要有大局观和大胸怀,能够招纳贤能……俞振霄身为少教主并手握大权,若是义父的弟子太出色都不能善待、都会嫉妒并打压,安教能够今日之规模吗?” 闵月微微一怔,眼中的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感动——就凭这番话她就觉得,俞振霄一直以来的付出没有错。 “可是,他还是做了打压资志天的事情,做得一点掩饰都没有,做得让俞姐姐都觉得过了。”雪晴看着闵月,道:“俞少教主此举是在昭告世人,让所有人知道他和资志天不是一路人,也是在逼着安教众人站队……这样的一个人,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一下。” “欢姑娘没与你说他吗?” “俞姐姐说了一些,但说得不多,而我也不想听俞姐姐。”雪晴淡淡的道:“俞姐姐对俞少教主满腹怨气,对资志天则满是好感和同情,问她,她必然会努力的说资志天有多好,那不是我想听到的。” “但是让属下来说的话,属下必然会说那人有多么的可恶!”闵月老实的道:“属下对他厌恶极深,说的可能都不是好话,同样会影响姑娘对他的印象和判断!” “无所谓!”雪晴笑笑,道:“顶多不过是先入为主的厌恶上这人而已!我这人素来帮亲不帮理,他与俞少教主是对立的,我未见其人就厌恶上了,也不是坏事!”‘ 帮亲不帮理?闵月微微一怔之后笑了,虽然她觉得占理的是俞振霄而不是资志天,但雪晴这话听着却真的很舒服。 少主听了这话一定会非常非常高兴的,她默默地想着,决定把这话传回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不值当 “资志天是教主大弟子,据说是教主的故交之子,父母双亡,是十年前被教主的另一位故交熊熠带到龙腾山的。他是个天生适合练武的,到了龙腾山不久之后,就被教主收为弟子,与他一起拜在教主门下、被教主守卫亲传弟子的还有另外五人。” 闵月将另外五人的姓名年纪说了一遍,道:“他们六人都是教主的故交子侄,除了资志天之外,父辈都是与教主少主一起建立安教的元老,他们六人是教主的亲传弟子,人称安教六子。” “资志天是教主大弟子,也是教主所有弟子之中武功最好的。教主醉心武学,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都在闭关潜修,所以,武功最高又是大师兄的资志天也肩负着教导众多师弟的责任。他在教主所有弟子眼中极为威望,其余五子和教主数量众多的记名弟子都以他马首是瞻。” “记名弟子?”雪晴挑眉。 “是,记名弟子!”闵月笑了笑,没有掩饰自己的嘲讽之色,道:“教主当年收徒的时候,除了如今的安教六子之外,还有十多个故交子侄想拜在教主门下。只是那些人天资普普,收或不收都不好,少主便建议,将那几位收为记名弟子。所谓的记名弟子便是记在教主名下却不需要教主费时费力传授武功,教主同意了。” “你方才还说了数量众多……”雪晴看着闵月,道:“可是这些年陆陆续续的还收了一些?” “姑娘说的没错!”闵月点头,道:“教主只在十年前正式收过六个亲传弟子和十余个记名弟子,但之后依旧有人想要拜到教主门下。教主一心潜修,连教务都尽数交给少主打理,怎么可能再收弟子,后来是资志天出面,陆陆续续的收了不少记名弟子。这些人以资志天为首,加上他们的亲眷,在教中自成一派。” “呵呵~”雪晴冷笑一声,道:“他们这一派没少给俞少教主惹麻烦吧!” “这个……”闵月微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哪怕是现在,以资志天为首的这一群人也依旧让少主感到棘手。” “依旧?”雪晴看着闵月,道:“听起来俞少教主与他之间有过一场较量。” “资志天面忠内刁,刚成为教主大弟子,就按耐不住的摆大师兄的架势,试图用大师兄的身份压少主一头,让自己成为安教二代第一人,进而掌握大权。”闵月眼中带着不屑,道:“少主自然不会买账,他这个大师兄的身份在少主面前就是个笑话……事实上,从他成为教主大弟子到现在,少主一声师兄都没有叫过,少主甚至还可以纠正过,说他是教主弟子,他这个大师兄只是教主门下弟子的大师兄,不是安教的大师兄。” 噗嗤~雪晴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俞振霄真损,她笑着道:“资志天一定被挤兑得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别的想法,不得不灭了想要安教二代所有人都称他一声大师兄的念头……唔,至少面上是这样的,对吧!” “是!”闵月点点头,心里再叹息一声,雪晴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简单称呼代表的意义,而俞欢……好在教主虽然也没看出来,却愿意听少主的,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那些人会借这个名头闹出多少事情,给少主添多少麻烦呢! “资志天出师未捷,却没有就此偃声硒鼓,不能用大师兄的名头压少主,让少主成为需要听他的话的‘师弟’,他就想再别的地方将少主给比下去!”闵月说到这里,撇了撇嘴,不屑的道:“可惜他有那个志气却没那个本事,他除了天生适合习武这一点确实比少主强之外,别的拍马都比不上少主……他折腾了半年之间,不但没有把少主给比下去,还让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最后只能灰溜溜的以‘功课繁忙’为由,缩了回去,老老实实的跟着教主练功去了。” “野心既起,怎么可能碰壁几次,就老实了呢?”雪晴摇头,道:“不过是蜷缩起来,默默的积蓄力量,以期来一次大翻身而已!” “姑娘睿智!”闵月点头,道:“他一缩就是五六年,这五六年间就做三件事:练功、收师弟、教师弟,别的事情极少做,这不但让原本对他印象不好的元老们慢慢的对他有了改观,更让后来入教的对他赞赏有加,姑娘更是把他当成了和教主一样,醉心武学的人。” “练功是为了让自己强大,是为了让俞教主这个师父在不知不觉之中更看重他偏向他,收师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谁让他只是教主弟子们的大师兄呢?至于说教师弟……”雪晴冷笑连连,道:“那些记名弟子是他为了壮大自己的人手而收的,教导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这些人对他更信服需要的时候更好用而已!” “姑娘睿智,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姑娘一样,一眼就看穿他的真面目。”闵月叹息,道:“好在少主从来就没有被他的举动给迷惑,就在他代教主收记名弟子的第一年,少主对他就有了防备,做了一个让他不能以此大肆扩大势力的决定,在总坛开设文武堂。” “文武堂?”雪晴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最开始只是请了识字的先生,将教中十岁以下的孩子聚集到一起读书识字,还让武功不错的叔伯按时过去传授童子功,让孩子们熬打身体……文武堂有专人负责,孩子们辰初去酉初回,既能让将教中所有的孩子集中在一起学习,让父母们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自己的事情,也能凝聚人心。” “少主与很多一身绝技却只知道敝帚自珍的长辈深谈,请他们到文武学堂传授一些粗浅的本事。教中不乏那种有独门绝技,自己的子侄又没有兴趣或者天分,后继无人,不甘心自己的绝技失传也不愿意就这么传出去的,他们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学堂,而后在学堂找到了他们心仪的弟子。” “这些年文武学堂办得越来越好,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你想学,都能到学堂去找到合适的师傅。传授武功的、教授四书五经的、传授医术的……甚至还能找到传授木工、厨艺、种花种菜的师傅。” “文武学堂如今已经是龙腾山最重要的地方,教中不少人宁愿母子分离,也要将孩子留在龙腾山就是为了让孩子能在学堂学一身本事,而文武学堂的存在也让资志天打着教主的幌子招收记名弟子的事情越来越不好做……听说今年只收了两个记名弟子。” 噗嗤~雪晴又一声笑了出来,两个?真够磕碜的!不过,她很快就收起笑意,道:“学堂教的再好,想要看到成效也得好几年,而拜在教主门下却不一样,尤其是收下他们的还是资志天而不是俞教主……两方就此事打擂台的时候,处于下风的定然是俞少教主,而资志天借收记名弟子这件事情,也没少壮大人手,对吧!” “都瞒不过姑娘!”闵月点头,道:“少主开设学堂的时候便说过,设学堂初见成效得五年,图的是长久。因为这个,前五年没见成效,不少人因此意见多多,甚至以此来攻讦少主,也都被支持少主的长老们给压住了。只是,压得住那些人以此闹事,却压不住某些人的野心,三年前也才会出现以教主的记名弟子以及其亲眷为首的一些人野心勃勃出青州设分坛的事情。” “这就是你说‘依旧’的原因了,对吧!”雪晴了然的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俞姐姐昨夜与我说过,她说的只是她看到的,而我则从她说的那些事情之中看到了一场争斗,一场故意纵容、清除异己、树立权威的争斗。” 闵月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少主不是残忍好杀之人,是他们步步紧逼,让少主不得不痛下杀手……” “闵护法,这种话可以说,但……”雪晴笑笑,道:“俞少教主可不像是被人步步紧逼才会痛下杀手的人,比起被逼无奈,他定然更擅长慢慢的筹谋,一步一步将对手瓦解,拆吞入腹。” 闵月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她能说什么?雪晴说的可一点都没错,俞振霄才不是那种被人逼紧了才会反抗的人,他是那种逼得人不得不露出凶相,然后做出一副被逼无奈,将对方捏死的人。 “资志天是俞教主的大弟子,还是故交之子,从俞姐姐到现在还认定他是个好的来看,此人必然还是个非常善于伪装的……像这样的,三年前清理门户之举,估计也就只是砍了让他一条手臂,打破他和俞少教主势均力敌的假象,并不能完全压制住他。”雪晴微微顿了顿,道:“俞少教主回城路上遭刺杀,就说明了这一点。” 闵月眼中闪过杀气,道:“姑娘说的没错,三年前确实只是断了他一臂。这三年来他小心蛰伏,倒也恢复了不少元气,又开始出来作怪了。” “他这三年来应该从俞姐姐这里得了不少帮助吧!”雪晴看着闵月,道:“旁的我帮不上忙,但俞姐姐这里……让俞姐姐冷静些,不要再像以前一样被人利用还是可以的。” 闵月心动了,无比的心动,但最后,还是咬咬牙,道:“姑娘,这些事情姑娘还是不宜牵扯进来……资志天看似光明磊落实则阴险小人,他若察觉姑娘影响了欢姑娘对他的态度的话,必然针对姑娘下杀手。属下和鸢尾等人是会保护姑娘的,但谁都可能有个打瞌睡的时候,万一……姑娘哪怕是不小心破了油皮,属下等人也都只能向少主以死谢罪。” “我会……” “不行!”闵月坚定的道:“少主说过,你比他的命还重要,为了这么一点事情让你背资志天发现,不值当!姑娘,钟府到了!” “你……”雪晴无奈的摇摇头,道:“昨晚我已经与俞姐姐说了不少,以后我会小心收敛……谢谢你能送我回来,你请回吧!” 最后一句话雪晴是扬声说的,说完之后,就在明秀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闵月只能闭上嘴,一起下车,目送她从角门进去,眼底带着满满的欢喜——自家少主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真好…… 第四百七十九章 建言 “还没起身?”闵月微微皱眉,抬眼看了看当空的艳阳,道:“姑娘什么时候歇下的?” 无怪闵月会这么问。 她知道一宿没睡,俞欢会补眠,昨夜值夜没敢去睡的绿意也会找时间补上一觉,所以,她在送雪晴回钟家之后并没有立刻折返过来,而是把每日都要做的事情处理了之后才过来,哪知道都午正了,俞欢居然还在睡。 “姑娘巳初才歇下,也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嫣红轻声道:“她这几日都是醉的,没怎么好好休息,多休息一会,明儿上学才有精神。” “巳初?”闵月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是辰初送雪晴出门,俞欢做什么耽搁了一个时辰才歇下。 “嗯!”嫣红点点头,脸上闪着无奈,道:“护法送钟姑娘出门之后,姑娘并没有立刻歇下,而是冲着‘少主’开始发脾气,又是抱怨又是臭骂,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属下从来就没有见过姑娘那么大发雷霆。” 绿意和嫣红都是俞振霄从教众之中挑选出来的,说是侍候俞欢的,是俞欢的贴身大丫鬟却也不算下人,面对闵月的时候,还是喜欢自称属下而不是奴婢。 “冲着‘少主’发脾气?”闵月一脸莫名其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留在盛京的“俞振霄”是个假的,不过是留下来掩耳盗铃的替身,俞欢对这替身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怎么今儿这般反常? “是!”嫣红点点头,无奈的表情下藏着一丝忍不住的好笑,道:“是钟姑娘给姑娘出的主意。钟姑娘说姑娘与其躲着喝闷酒不如冲着让她心里不快的人好好发作一番,还说替身既然能够代替某个人做一些危险的、无暇分/身的、欺瞒旁人的事情,也能代替他受气……姑娘觉得是个好主意,就冲着人把她对着少主不一定敢说出口的话全部说出来了。发作一番之后,姑娘心情大好,然后就去香积潭了。” 还能这样?闵月一阵无语,好一会,才叹气道:“也好,姑娘心里不知道憋了多少怨言和不满,发作出来也好,起码不会一直憋着闷着,把自己给憋出病来。你怎么知道是钟姑娘出的主意?” “是属下告诉嫣红姐姐的!”绿意端着一壶刚刚泡好的茶靠了过来,每人倒了一杯之后,坐下,笑着道:“姑娘昨夜亥时醒来就没有再睡,钟姑娘陪她说了一夜的话,她们都没睡,属下便与嫣红姐姐的换着值守,昨夜属下在廊下守了一夜,亲耳听到钟姑娘给姑娘出了这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主意。” “这么说来,钟姑娘昨夜与姑娘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闵月直接问道,事关雪晴,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大意。 “一字不漏都听清楚了!”绿意将昨夜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道:“姑娘对钟姑娘还真是不一样,换了个人说那些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钟姑娘真说了这些话?”闵月微微皱眉,对俞欢的态度并不是很关心,但心却微微提了起来——雪晴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非常小心,没有刻意的偏向俞振霄,甚至还说了俞振霄的不是,让那些对资志天不利的言语听起来也更像是单纯的为俞欢不被人利用才说的。但就算这样,这些话若是传到资志天那些人耳中,也会让人记恨,也会招来报复。 “属下不敢妄言!” 闵月皱着眉思索起来,绿意小心的看了看闵月冷冽的神色,轻声道:“护法,属下觉得钟姑娘年纪不大却是个顶顶厉害的,姑娘就说了那么一点,她就能猜出那么多的事情,还能凭只言片语把那位的野心给捅开……姑娘要有她这么厉害……不,姑娘只要有她一半厉害,少主都能省好多心,起码不用整天担心姑娘被那些居心叵测的给哄了去与他做对。” 资志天是俞泉大弟子,就算并无职务在身,在安教之中也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地位。因此,撇开长辈不谈,与他同辈的,除了俞泉的记名弟子之外,认同他的都会尊称一声“大师兄”,而诸如闵月这种对他不但不认同还怀有敌意的,当面则称一声“资小爷”,私下则用“那位”当做他的代称。 “钟姑娘确实挺厉害的!”闵月赞同的点点头,却又叹息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厉害也不容易,也是被逼出来的。” 绿意一脸不解,道:“被逼出来的?谁舍得逼她啊!她这么出色!” “就是太出众了,遭人嫉恨,被人算计了不知道多少次,才会被人逼成现在这样子。”嫣红叹息一声,她每日跟在俞欢身边,接触雪晴的机会更多,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更多,只是她不是爱在背后议论旁人,回来之后极少与绿意说那些而已。 “这样啊~”绿意还是没大听懂,但也没有问什么,而是叹了一口气,道:“说到被人算计……姑娘也没少被人算计,可怎么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能一样吗?”闵月冷哼一声,道:“姑娘有少主护着,再多的算计也没让她真的吃苦受罪,钟姑娘呢?” “也是!这世上有几个能有姑娘的好福气,能有少主这么厉害的兄长护着呢!”绿意赞同的道,她虽然不知道雪晴怎么被人算计、逼得不得不厉害起来,但至少知道应该怎么附和才会让闵月听着舒服。 “这话说的不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如此福气,能有个厉害的兄长一路护着呢!”闵月点点头,又冷嗤一声,道:“就是有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被人算计不长记性也就罢了,还觉得算计她的人也是有苦衷的,觉得那些人也是被少主逼的,觉得少主太狠太霸道……哼,少主真该撒手一次,让她真个吃点苦,知道疼!” 绿意轻轻地吐了吐舌头,和嫣红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敢接这话——这些话闵月能说她们却没资格说。 绿意打了个呵呵,小心道:“护法,您说如果钟姑娘多在姑娘耳边说那位的不是,会不会让姑娘慢慢的对那位戒心越来越深?” “你……什么意思?” “您看啊~昨夜钟姑娘说了那么多那位如何不好的话,还都是凭空猜测得出来的……这要是换了旁人说这些,说个开头,姑娘就得翻脸,但钟姑娘呢?说了那么多姑娘都没翻脸……”绿意小心的看着闵月的脸色,道:“属下觉得,钟姑娘的话姑娘多少还是认同的,要不然,以姑娘的性子,哪能这样。” 闵月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多难得啊!”绿意小心的道:“我们觉得啊,既然钟姑娘说话管用,是不是可以请钟姑娘多在姑娘面前说说那位的狼子野心?就算不能让姑娘对那位的的态度完全改变,至少也会有不小的影响……当初也不是因为有人在姑娘耳根边一个劲的说少主的不好,才让姑娘渐渐地疏远少主,甚至怨上少主吗?” 我们?嫣红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这些话她可从来没有与自己提过,哪来的“们”? “不行!”闵月断然否定。 “护法!”绿意没想到闵月态度这般坚决,微微一怔,道:“护法,您考虑考虑,难得有个说话能让姑娘听得进去的,属下觉得……” 第四百八十章 猜测 “不用考虑了!”闵月脸色微微一寒,道:“你觉得!你觉得!你觉得姑娘有个志趣相投、真心与姑娘相交,还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为姑娘考虑的朋友容易吗?” “不容易!”抢这回话的是嫣红,她看都不看绿意,道:“姑娘不缺朋友,但姑娘难得遇上一个她乐意主动结交,对她也不带功利心,看待问题不偏不倚,说的话不中听姑娘还能耐着性子听,发脾气姑娘还愿意去哄的朋友……钟姑娘是唯一一个姑娘反倒要迁就的。” “就是这话!”闵月点点头,道:“姑娘相交满天下,但要说知己……也就钟姑娘勉强算得上,这种情况下拜托钟姑娘做这种可能让她们做不成朋友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绿意微微一滞,呐呐的道:“护法,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个说话管用的人提醒姑娘,让姑娘知道那位的野心是件好事。” “好事?就不怕弄巧成拙吗?”闵月冷笑一声,道:“就算钟姑娘能答应,你觉得姑娘会像以前那样,轻易的就被人影响左右?就不怕不但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让姑娘认定我们想要污蔑那位?姑娘被少主护得确实天真了些,但不是傻子!” “什么叫我虽然天真了些却不是傻子?”俞欢不满的声音响起,闵月毫不意外的转头看过去,看到她一脸的不乐意,道:“闵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姑娘,属下只是实话实说!”闵月起身,不亢不卑的看着俞欢回了一句——她武功比俞欢高太多,俞欢还没有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俞欢的脚步声了,最后那句话是故意说给俞欢听的。 “你……”俞欢气绝,狠狠地瞪了闵月一眼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哼了一声,道:“看在你没有答应绿意的馊主意的份上,我这次不与你计较!” 闵月一点都不领情,她淡淡的看着俞欢,道:“属下没答应最主要的不是因为姑娘这性子难得有个志趣相投、还不会碍于某些原因故意捧着你、迁就你的朋友,更主要的是属下没把握说服钟姑娘做那种小人行径。” “你……”闵月的回答让俞欢又是一阵气闷,她忍了又忍,道:“看来闵护法对钟妹妹还是比较认同的,那为什么让你送送钟妹妹却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钟姑娘确实很出色,但这不意味着送钟姑娘回府就是件需要属下亲自去办的事情!”闵月脸色微微一冷,道:“今日便也罢了,下次……” “下次还是得麻烦闵大护法!”俞欢毫不意外的又说了闵月想要听的话,她带了几分阴阳怪气的道:“难道除了听我差遣之外,闵大护法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吗?” 闵月闭上眼,一副忍耐的表情,再睁开时恢复冷静,道:“姑娘,少主让属下留在盛京不仅仅是为了听姑娘差遣,姑娘若有要事,属下自当亲自处理,但接送这种小事……” “不仅仅是为了让我差遣……”俞欢打断闵月的解释,冷哼一声道:“可是还让你暗中护着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他的魂给勾走的狐狸精?” “请姑娘慎言!” “看来是了!”俞欢眼中闪过一丝煞气,冷声道:“我就说,他怎么可能为了我把他那么信任看重的闵大护法就这么就留盛京了呢,原来是打着给我差遣的幌子,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闵月,我且问你,那狐狸精是何人?” “请姑娘慎言!” “慎言!慎言!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俞欢不耐烦的道:“到底是哪来的狐狸精能把俞振霄给迷惑了去?是我认识的吗?” 岂止是认识!闵月眼神微微一闪,道:“没有少主的许可,属下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属下!” “没有否认看来至少是我认识或者说见过的。”俞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闵月,道:“我到盛京之后,除了青舍的同窗之外,几乎没有与旁人打过交道……那狐狸精是不是在青舍?” “姑娘不要胡乱猜测!”这一次,闵月眼底毫无波动,她看着俞欢,直接道:“如果姑娘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属下告退了!” “要走?被我猜中了,心虚了,对吧?”俞欢精神一振,盯着闵月,道:“难怪俞振霄费尽心思的促成八大世家将嫡系姑娘送到盛京送进青舍,难怪把我也弄了进去,是为了那狐狸精吧……让她有机会和嬴依诺等人攀上交情,好为将来铺路,对吧?” “姑娘!”闵月打断俞欢,道:“少主将姑娘送到盛京到底是为什么姑娘心里很清楚,姑娘可以不领情,但也请姑娘不要得了便宜还这般猜测少主!” 俞欢微微一滞,想到静安,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却仍旧咬着牙,道:“我是得了便宜,但你敢说俞振霄就只是为了我,并没有别的用意?” 闵月黑着脸,她虽然不认为俞欢能猜中雪晴,却也不愿再耽搁,拱手道:“属下告退!” 说完,闵月转身就走,把俞欢气得跳脚,道:“你给我站住……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猜不到了吗?我告诉你,我迟早把那个狐狸精给挖出来。” 闵月一步不停的离开,压根就没把俞欢的话放在心上——她才不相信俞欢能把人给挖出来呢?不止她,所有有这种意图的都没那个本事,谁能想到那个人会是年仅十一的雪晴呢? “这个……”俞欢气得暴跳,但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她心头再怎么不忿,也还是能够掌握好某个度。 “姑娘,您也别气了,把身子气坏了不值当!”绿意连忙劝了一句,道:“盛京就这么大,才德品貌不错又有机会与少主结识的姑娘也就那么几个,慢慢的一个一个扒拉,总能把那个迷惑了少主的狐狸精给揪出来。” “这个还用你来教我?”俞欢没好气的瞪了绿意一眼,道:“把盛京翻个个扒拉?不用费那个神!闵月走得那么利索,明显是心虚……我看,那狐狸精就算没有在青舍,不在我的那些同窗之中,也和青舍有牵扯。把年纪差不多的,未谈及婚嫁的,好好的扒拉一遍,就能把人给找出来。” “姑娘厉害!”绿意眼神微闪,道:“闵护法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姑娘的火眼金睛!” “那是当然!”俞欢颇为自得,而后脸色微微一沉,道:“你刚才说那些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既然钟姑娘的话管用,那么不妨让钟姑娘多说说那位的狼子野心?你把我当什么了?把钟妹妹又当什么了?” “姑娘莫生气,您听奴婢解释!”绿意不慌不忙的道:“奴婢只是说了试探一下闵护法的,奴婢总觉得钟姑娘知道些什么,昨夜才会说那些话……” “不用解释了!”俞欢打断绿意,道:“钟妹妹是说了大师兄不好,但也说了俞振霄的阴险,并没有偏向他们任何一个,非得说她偏向哪一方的话,那也是偏着我。以后这种妄自揣测钟妹妹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是!” 第四百八十一章 搬家 俞振霄有了心仪姑娘的事情让原本还算宁静祥和的青舍炸了锅——俞欢想要将那个手段厉害、迷惑了俞振霄的“狐狸精”给揪出来,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让不知道拒绝了多少爱慕者的俞振霄给迷倒……而与她想到一处去的人还不少。 他们或者是嫉妒、或者是心头不甘,或者是好奇,再或者还有旁的心思…… 一时之间,就连青舍之中也人心浮动。课余时间,三三两两围在一起的时候,都在谈论这个问题,相互交流着信息,试图将大家所了解的信息集中到一起,通过分析,将那个人给挖出来,连素来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的俞敏霞也不例外。 就在这种氛围之中,小半个月过去了,也到了钟善继说的让二房三房搬走的期限,十月十二这天,二房三房一起搬出安仁坊的钟府,搬进了已经拾掇的差不多的新家。 只要是搬家,就没有不繁琐的,加上需要从梅香园和沁园搬到新家的家具物件不少,秦氏等人提前好几天就在收拾归拢,为了不妨碍她们收拾,雪晴十一这天甚至都没有回去,下学之后,直接到沈家住了一夜——裕正帝所赐的宅子在距离皇城最近的仁里坊,沈家老宅则是距离皇城较远的仁正坊,两坊之间夹着仁兴坊,非常近。 雪晴在沈家呆足了一整天,直到戊时,新家这头收拾得差不多了,明秀亲自去接才施施然的回来,没来得及去见父母,就直接回了她的新住处。 “姑娘,你看怎么样?”雪晴一进院子,秦氏就笑盈盈的迎上来,与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院子里的花木都是以前就种下的,没人住的的这几年缺乏打理死了大半,但活下来的长势都极好,如今已经清理了杂草和枯死的,等开春之后再种一些就可以了。” “嗯!”雪晴点点头,这里她之前来过,什么情况心里也很清楚,而如今看上去可比她上次看到的整洁多了,她笑着道:“多种几株昙花。” “奴婢记住了!”秦氏点头,又笑着道:“梅花呢?可要移栽几株梅花过来?” “梅花就不用了。”雪晴摇摇头,道:“这院子里已经有两棵石榴树了,要种梅花的话,势必得把这两棵树给移栽出去,太麻烦了,就这样吧!” “就听姑娘的!”秦氏笑着应着,是实话,她虽然那么问了,但真不希望把院子里的石榴树换成梅花,雪晴这么说了,自然不会说这个。她笑着陪雪晴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道:“姑娘,一楼这花厅又宽绰又亮堂,以后姑娘邀请客人上门就在这里招待,来三五十个也能宽坐!” “确实很宽绰!”雪晴眼中透着欢喜,看着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摆放的花厅,笑着道:“家具什么时候能好?” 雪晴之前来看这宅子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个有一座花楼的院子,院子比梅香园大很多不说,这座两层的小楼用的还是非常好的木料修建的,做得既美观又结实,只需要稍微修缮一下就能住人。 她当时就想好了,一楼宽敞明亮,收拾出来做待客的花厅,二楼三间房,打通之后,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琴房,而这些日子收拾的时候,她也把自己的想法和秦氏说了,让秦氏交待张成照做。 “昨儿张成才去看过,说已经上漆几天了,但还有点味。再晾晾,没有味道了就能搬过来。”秦氏笑盈盈的道:“搬过来之前,就只能委屈姑娘了。” “委屈什么?这么几天,能把这里收拾成现在这样子已经不容易了!”雪晴笑着摇摇头,和秦氏一起缓缓上楼。 “所有的东西都照着姑娘的习惯归置了,只是房间比姑娘以前住的房间大些,就算把能搬的东西都搬了过来,不能搬的也照样子买了新的,也还是显得有些儿空。”陪着雪晴将二楼三间房走了一遍之后,秦氏笑着道。 “空点有空点的好处!”雪晴站在窗子往外看,站在二楼视野自然更开阔,她甚至能看到新家正房的屋顶,她笑眯眯的道:“空着这么多地方,正好让我慢慢添置最近喜欢上的东西。” 秦氏笑着附和着,眼底则闪过一丝苦恼——能有自己的新家是好事,但修整这宅子、添置各种物件这些事情都要花银子。这还是因为沁园和梅香园很多东西都是二房自己花钱,这些年来一点一点添置的,可以搬过来。但沁园和梅香园加起来还没如今这宅子一般大,别说只搬了一半多的大件和几乎全部的小件家什,就算全部搬过来,距离将这宅子布置得像模像样也还远远不够。 所以,确定要搬家这半个多月来,银子真的是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三房原本就不多的现银花得七七八八也就只是布置得大体上过得去而已,想要把整个宅子布置得好好地,还需要更多的银钱和时间。 不过,秦氏也就苦恼了那么一下下,就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一边去了——沈月绮原本有两处陪嫁庄子和三个地段还算不错的铺子,钟家分家的时候,钟珥也分了两处田庄和四个铺子,加上钟珥如今仕途顺利,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红火越来越好,日子也会越来越舒坦。 “姑娘说的是!”秦氏笑着道:“这以后就是姑娘和老爷夫人关上门过日子了,姑娘想添置什么就添置什么,不用什么规矩,更不用考虑旁人会怎么说了……光是想想,就觉得这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了!” “是这样的。”雪晴笑着点点头,又道:“也不知道三叔那边收拾的怎么样了?七妹妹昨儿还与我说,说到现在,三婶还在与三叔吵,说不肯搬家呢!” 雪晴话里带了些叹息,她知道不止梅汐涓,钟仐其实也不是很乐意搬走。 对于搬走这件事情,钟仐和梅汐涓在这对从一开始,就貌合神离都不曾做样子的夫妻难得一致的不乐意。 钟仐是觉得在如今这种钟熠惹了祸事,钟珥不愿意留下的情况下,他若留下,肯定能从钟善继夫妻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而梅汐涓则是为了儿女——一直留在安仁坊,雨晴和蔺霁就是阁老家的姑娘哥儿,无论是与人交际往来还是谋划前程的时候,腰杆子都能挺得更直些,得到更好的待遇和结果,但若是搬了出去…… 好吧,他们依然还是阁老的孙子孙女,但这被分出去孙儿孙女怎么比得上养在身边的呢?尤其让梅汐涓抗拒的是钟仐连个功名都没有,如果搬家,不止是搬出钟家搬离安仁坊,还要搬离南城。就连已经破落到了除了爵位还在,宅子还在,底子都已经掏空了、需要嫁的还算不错的几个姑太太接济才能过体面日子的怀仁侯府都还在南城,自己就要搬离,这让梅汐涓怎么接受得了?而钟珥一家虽然也要搬离,但他们要搬进去的是东城的仁里坊,是清贵人家聚集之地,而三房最好的选择不过是搬到北城,而那里只是无权无势的富贵人家集中的地方。 因此,梅汐涓在这小半个月内闹了好几场,与钟仐闹,到端氏面前闹,回娘家哭诉之后,让怀仁侯侯爷侯夫人来闹……但是,无论他们怎么闹,钟善继夫妻都没有改口,搬家的事情依旧势在必行,只是让他们原本就不宽裕的时间更少了而已! 最后,钟仐认命了,就算觉得时间紧迫也还是让人赶紧收拾,为搬家紧锣密鼓的忙碌着,而梅汐涓却怎么都不肯,前天晚上还和钟仐大闹一场,骂钟仐没出息,说嫁给他倒了八辈子的霉,给他当儿女也是前世做了孽……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怀疑谁 “三房人多,东西多,青柳胡同也更远些,不过三房的人手也更多,这会就算没有全部收拾归置好,也差不了太多。至于说三太太,今儿一直没见她露面,听说……”秦氏顿了顿,迟疑了好一会,最后还是道:“估计是想明白了!” 她能想明白?雪晴可觉得很难,没等她再问,明秀便笑着端着热水进来,道:“姑娘,您累了一天了,梳洗之后早点歇了吧,明儿一早还得去学舍呢!” “我什么事情都没做,那就能累着了?”雪晴笑着说了一句,但话这么说却还是让明秀侍候着梳洗,秦氏见状,笑着打声招呼就退下了——这刚搬过来,看似东西都归置好了,但还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安排,能抽出时间来陪雪晴这么一会已经不错了。 在明秀的帮助下,雪晴很快就梳洗好,换了衣裳,但坐到床上之后却毫无睡意,便靠在床头,道:“这搬了新家,以后去青舍就方便了!” “是啊,这以后啊,姑娘路上可以省不少时间!”明秀笑着附和着,道:“姑娘以前卯初以前就得起身,卯时二刻就得出门,现在搬了新家,卯时二刻起身时间都绰绰有余!” “可不是!”雪晴笑着点头,又道:“七妹妹就惨了,这以后花在路上的时间更多,休息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对于她来说,搬到仁里坊最方便的就是上学更近了——青舍在仁顺坊,刚好就在仁正坊东,从仁里坊过去,两刻钟怎么都够了,而之前路上怎么也得花上半个时辰甚至更多。花在路上的时间少了,做别的事情的时间自然也就更多了。 相比之下,搬到青柳胡同的晚晴就可怜了些,青柳胡同在北城西面,从那里到青舍比搬家之前更远,需要花费的时间更多,晚晴以后需要更早出门才能保证不迟到。 刚想到晚晴,就听明秀笑着道:“这倒也不是不能解决,奴婢听香翡提过,说三老爷给七姑娘重新准备了一辆宽敞许多的马车,七姑娘早上出门之后,可以在马车里一路睡到青舍。” “三叔心疼七妹妹,为她考虑的自然更周全!”雪晴叹息一声,道:“不过,这也是因为七妹妹聪明又懂事,四妹妹若能像她一样,三叔肯定也不会忽视她。对了,奶娘方才说三婶今日没有露面,到底什么原因却支吾过去了……你可知道原因?” 明秀昨儿陪雪晴去沈家过夜,今儿一早起身之后又回去帮忙搬家,秦氏知道的事情她估计也知道。 明秀忍俊不禁的笑了,低声道:“奴婢还真知道……三老爷怕她今儿大闹,闹得让所有人下不了台,搬不了家,昨儿就在她的吃食里下了药,把人给弄晕,然后天不亮亲自压着送到青柳胡同那边关了起来……四姑娘也一样。” 雪晴一阵无语,好一会才摇摇头,道:“三叔这也是被她们闹怕了!” “可不是!”明秀点点头,又道:“这件事情肯定没完,四姑娘倒好说,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未必有胆子和三老爷闹,但是三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要和三老爷怎么闹呢!” “闹到最后,吃亏的只有三婶!”雪晴摇摇头,道:“三叔对她原本就没什么感情,之前一直忍耐,是因为祖父祖母重名声,重规矩,一直压着,但现在分了家搬出去了,祖父祖母未必会再管,三婶消停些便也罢了,否则……郑姨娘聪明厉害手段多,得三叔看重还有聪明伶俐的一双儿女,轻而易举的就能把三婶母子弄得过不下去!” “三老爷怕还不至于昏头到宠妾灭妻吧!”明秀不确定的道,她是真的不敢确定,毕竟钟仐对梅汐涓这个正室有多厌恶和对郑姨娘这个妾室有多喜爱是钟家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好说!”雪晴摇摇头,道:“不过,郑姨娘应该不会让三叔背上那样的名声,以她的手段,她能逼得三婶度日如年还能得好名声……不说了这个了,别说现在都已经是两家人了,就算还在一个宅子里住着,三房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 明秀点点头,又道:“其实搬到青柳胡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青柳胡同和拓跋姑娘她们住的地方相隔不远,早上不好约,下学之后却能与拓跋姑娘一道回,有足够的时间相处,七姑娘与拓跋姑娘的关系会越来越好……说不得凭借着层关系,三房能得到拓跋家的照顾和帮助!” “有这个可能!”雪晴点点头,想了想,道:“这些日子忙着搬家的事情,七妹妹没有功夫掺和旁的事情,如今,家搬了,时间和精力也都有了……明儿你私下与香翡说,让她提醒七妹妹,告诉她有些事情多听多看少说话,学学林惠等人,别到时候给自己惹些麻烦。” “奴婢明白!”明秀应诺,知道雪晴指的是什么事情,她微微迟疑了一下,又道:“姑娘,奴婢前几日听嫣红说起,说俞姑娘从闵护法那里套了些话,说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说那人是曹先生的学生……” 看着一脸担心的明秀,雪晴笑着道:“这个俞姐姐倒也与我和皇甫姐姐提了一句,还说已经写了信给俞振霄,让俞振霄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雪晴的话让明秀越发担心起来,她忧心忡忡的道:“姑娘,你说俞姑娘会不会猜到了那个人是你?与你提及也是故意为之?” “不会!”雪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淡淡的道:“连我都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入了他的眼,旁人又怎么可能猜得到?尤其是传言之中还万分肯定的说俞振霄是在两年……不,是三年前到京城的时候对人一见钟情的。三年前,俞振霄十七岁,真是少年慕艾的年纪,遇上一个令他一见倾心的姑娘不足为奇,但三年前的我才八岁……就这一点,就足以让包括俞姐姐在内的所有人打消对我的怀疑。” “那你说俞姑娘怀疑的会是谁啊?”明秀皱紧眉头,将青舍所有的人过了一遍,青舍女弟子就那么几个,再把八个世家姑除去,剩下的寥寥数人,俞欢会怀疑上哪一个啊! 这个雪晴也猜不到!她摇摇头,道:“俞姐姐有的时候想法颇有些天马行空,我还真不知道她怀疑的是谁……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我虽然不知道是谁让她怀疑上了,但至少可以肯定,那个人不会是我!” 第四百八十三章 俞泉出关 残阳如血,映红了天边的云,映红了安然居前站了不知道多久的一群人的脸,也掩住了他们眼底的血色。 “大师兄,酉正了!”看着缓缓落下,消失在远山背后的夕阳,人群之中有人开口,力持镇静的语气掩不住心底的忐忑和紧张。 “嗯!”被众人拥簇着的男子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紧盯着青石所制的安然居的双眼却出卖了他的紧张和不安。 “师父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关!”前头那人又开口,他知道这个时候说话是沉不住气的表现,但他心里是真的很慌,慌得让他连装模作样都装不出来,他忧心忡忡的道:“大师兄,您说要是师父……” “师父一定会突破!”大师兄打断那人即将出口的不吉利的话语,冷静的道:“我们要相信师父,师父若无把握,又怎会闭关?” “可是……”那人心里就是慌得厉害,道:“师父也说了,他这一闭关快则三十日,慢则四十五日绝对能出关,这都已经……前些日子,还能听见里面有动静,但最近却是半点声息都没有。大师兄,我知道不该说不吉利的话,但……” “是啊,大师兄!”有人附和一声,道:“我们都不希望师父此次闭关有半点闪失,但现实却不容我们不往最坏的结果想……俞振霄素来看我们是兄弟不顺眼,要是师父……他容不下我们,将我们排挤走都是小事,都不怕,就怕……” “就是!就是!”虽然有资志天这个大师兄坐镇,但两人的话还是让众人心惶惶的,别看他们整天号称教主门下,别说寻常教众,就连在教中握有实权的一些小首脑面前都做出一副优越的样子,但他们心里清楚,他们所有的优越都来自教主门下弟子这个身份。 有武功超绝、身为教主的师父在,他们这些弟子的优越就在,没了当世绝顶高手的师父,别说优越,怕是连寻常的教中都不如——毕竟,寻常的教众没有像他们这样,仗着自己是教主的弟子,整天与俞振霄唱反调甚至做对。俞振霄之前没有与他们计较,是碍于他们的身份,但教主若有个什么,心狠手辣,素来自诩小肚鸡肠的俞振霄绝对不会放弃这种可以打压他们,将他们直接打落到泥泞之中,甚至还会让他们永远都爬不起来。 “好了!吵吵什么?这般沉不住气!”资志天脸色难看的呵斥一声,目光投向第一个出声的人,道:“尤其是你,不管什么什么时候什么事情最沉不住气的就是你,师弟们都没吭声,你就没耐心了!” 被点名呵斥的是安教六子中的老四罗宇哲,资志天不给面子的点名让他脸上破有些挂不住,带了几分赌气的道:“是,我是沉不住气,可大师兄你让我怎么沉住气?师父说迟则四十五日,今天是第四十五天,而这会太阳已经下山了!” 罗宇哲的话让资志天的脸色更难看了。当然,他心里其实很明白,罗宇哲沉不住气很正常——从半个月前他们就盼着俞泉出关,但时间一天天过去,安然居从之前偶尔还能听到响动变成如今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他们也从期盼变成了浓浓的担忧……他最近这些日不止一次的做噩梦,梦见俞泉不但没有突破,成为他们所期盼的绝顶高手,成为能让安教俾睨天下的定海神针,反而在走火入魔,成了个废人。 噩梦让他夜不能寐,但却不敢露出半点焦虑——他太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了,若是他都不能稳住,那么他们只会更慌更乱,不用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就能自己吓自己,把所有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瞪了因为心里没底,惶惶不安而有些不服管教的罗宇哲一眼,资志天冷冷的道:“没到子正今日就不算完,太阳才下山而已,着什么急?做大事者,最忌讳的就是稳不住……” “我是稳不住!要说稳得住,师兄弟之中谁能比得上大师兄呢?”罗宇哲恼了,颇有几分口不择言的道:“师父听信俞振霄,认为耿师弟他们建分坛是错的,要清理门户的时候,大师兄稳住了,被擒住、带回总坛受刑的诸多叔伯师弟被压在行刑台上的时候,大师兄稳住了,师父一闭关,俞振霄就将林叔关进地牢,大师兄稳住了……现在,师父闭关整整四十五天没动静,大师兄依旧还是要稳住……我倒想问问,大师兄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稳得住!” 罗宇哲的话让资志天的脸阴沉到了极点,他上前几步,转身,冷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冷声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人吱声,但众人的表情却都不大好看,最后,方才一直站在资志天身边的李东磊心里叹息一声,上前一步,道:“大师兄……” 李东磊叫了一声之后便打住了,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是听到了远处传来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和火光,以俞振霄为首的数十人慢慢的出现在资志天等人的视线范围内,资志天等人瞳孔都猛地一缩,脸色也都严峻起来—— “看样子父亲还未出关!”俞振霄很是随意的看了石门紧闭的安然居一眼,淡淡的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吧!来人~” 随着俞振霄声音落下,他们这一行最后跑出来好些人,或者拿着椅子或者抬着不大不小的茶几或者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茶杯,不用俞振霄再说,就将手上的东西摆放好,而后静静的退下。 “都坐下喝杯茶吧!”俞振霄不紧不慢的道:“父亲说是今日必然出关,但这会也才过戊时,说不得还得再拖个把两个时辰,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也就是了!” 俞振霄如此做派,让资志天等人脸都黑了,心里满是郁气的罗宇哲冷嗤一声,大声道:“真不知道有些人来这住什么?看风景吗?师父闭关这么多天都没见人影,这会来这儿做什么样子!” “小罗兄弟,你这就不懂了吧!”俞振霄身后的一个面相憨厚的男子呵呵笑着上前一步,道:“少主来这里当然是等候教主出关,至于说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呵呵,资兄弟倒是带着你们在这里等了小半个月,可问题是你们等到什么了?” “张雷,你……”罗宇哲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着牙道:“等得到等不到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得看师父何时出关,但这么多天人影都不见,却是太没心!” “小罗兄弟说的没错,等得到等不到却是不是你们能决定的,但人吗,总得动动脑子,至于说少主没像你们这样每日在这里傻等干等……”张雷嘿嘿一向,道:“少主可不像有些人那么清闲,每日只需吃吃喝喝,吃好了喝足了就在背后玩阴的,少主每天有处理不完的教务,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少主每天来这傻等,谁去处理教务?” “你……”罗宇哲被张雷挤兑得暴跳,还是李东磊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冲到张雷面前动拳头。李东磊脸色铁青,没有理会张雷,看向俞振霄,道:“少教主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喝茶,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师父吗?今日都第四十五天了……” “我为什么要担心?”俞振霄看着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李东磊,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道:“父亲冲关是好事,能够闭关至现在更是好事,这说明父亲这一次闭关很顺利,要不然的话早就出来了。” 李东磊微微一滞,俞振霄则笑了笑,道:“父亲闭关之前,我便将父亲闭关所需的东西成倍的准备好了,父亲此次闭关,成,我安教多一足以震慑天下的绝世高手,不成,也不过是浪费了时间精力而已……” “那师父的安危呢?”李东磊厉喝一声,道:“闭关冲击,其中的凶险之处……” “没有凶险!若有凶险,我怎么都不会支持父亲闭关!”俞振霄淡淡的看着一脸厉色的李东磊,道:“我和某些人不一样,绝对不会为了利益让父亲冒进!” 俞振霄的话让李东磊等人脸上有些不自在,俞振霄却没有再说什么诛心的话,而是淡淡的道:“现在可以安安静静的等了吗?” 李东磊将视线投向资志天,资志天微微点头,他哼了一声,恢复之前的姿态,与资志天等人一样,安静的站在原位等候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直到满月当空,但奇异的,或许是俞振霄太从容,半点紧张担忧都不见,甚至还惬意的在那喝茶,让一些人虽然满心焦灼却也少了些担忧,就连最沉不住气的罗宇哲都没有再出声。 “少主,快子时了!”张雷看了看时辰,恭敬的对俞振霄说了一声。 俞振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到安然居前,扬声道:“儿子俞振霄率众恭迎父亲出关!” 资志天眼底闪过一丝讶色,不等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有任何反应,青石所制的大门便缓缓地划开…… 第四百八十四章 晋升先天 一身青衫、年过四旬却如青年一般健硕的俞泉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慢慢的踱着步子跨出安然居,他双目炯炯,在火光的映射下分外有神,他环视一圈,将视线定在这个时候也依旧带着面具的俞振霄身上,不自觉的笑了,嘴唇微动…… “师父~”就在俞泉即将开口说话的那一刹,资志天高呼一声,而后率众弟子一起跪下,齐声道:“弟子等恭迎师父出关!” 他们的声音响亮,在只有山风呼呼吹过的校场山格外的宏亮,也打断了俞泉到了嘴边的话,他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将视线从俞振霄身上转向资志天,微微颔首,道:“都起来吧!” “是!”资志天等人齐齐起身,资志天上前一步,道:“恭喜师父出关!” “嗯!”俞泉颔首,对这个资质虽不及自己,却也难得一见的大弟子俞泉素来看重,他和声道:“你们等急了吧!” “还好!”资志天恭声道:“只是久不见师父出关,安然居内又无响动,让弟子们颇为担忧……是弟子们杞人忧天了,师父武功盖世,定然无恙才对!” “武功盖世?这种夜郎自大的话可不能随便说,会让人笑话的!”俞泉摇摇头,简单的训诫一句之后转向嘴角带着笑的俞振霄,道:“我儿一定也等急了吧!” “儿子倒真不着急!”俞振霄从容的道:“父亲此次闭关,准备了三年有余,天时地利人和尽占,结果无非两种。一是一举成功,父亲突破,从后天境晋级先天境,不再是凡胎俗体,一是火候稍差,不能突破,还得在后天境呆两年而已。前者固然是喜大普奔的大喜事,后者却未必坏事……有了这一次的经验,离成功更进一步,那也是莫大的收获进步!” “你这张嘴啊~”俞泉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让别人还能说什么?” “儿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俞振霄从容的道:“晋升先天境,不仅仅是天资绝顶、实力超群、准备充足就能成功的,我们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而后一直努力不放弃而已!” “把自己能做的做到最好,一直努力不放弃……这话说的好!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做到最好就够了,还得有人全力支持,就像我们父子!”俞泉满脸赞许的看着俞振霄,道:“如果没有我儿打理教务,为父定然无法心无旁驽、专心潜修;如果没有我儿做的那些准备,为父就算能够专心潜修,突破的时候也会因为准备不够充足而功亏一篑……为父有十分成就,至少五分是我儿的功劳。” 俞泉的话让罗宇哲等人脸色僵硬,而张雷等人则满脸生光,好些人都沉不住气的斜睨着以资志天为首的这群教主门生,满眼嘲讽满脸挑衅…… “父亲说这个儿子可不爱听,儿子做的不过是身为人子应该做的而已!”俞振霄笑了,道:“不过,听父亲这口气……看来父亲此次闭关达到了预期的目标。” “当然!”俞泉看着俞振霄,笑道:“我儿准备的那么充足,为父要是还不能成功,那岂不适白瞎了我儿的心血?” “恭喜父亲!” “应该是恭喜我们父子!”俞泉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俞振霄的手,道:“我刚刚说了,为父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我儿的功劳,所以,应该是恭喜我们父子!” 父子执手相看,俞泉看到的是俞振霄眼中满满的喜悦和自豪,俞振霄看到的则是满满的自豪和喜悦,最后,父子俩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满满的都是欢悦…… “恭喜教主!恭喜少主!”张雷是八大护法之一,也是八大护法之中脑子转得最快,嘴巴最能说会道的,当下扬声高呼,而他一说,便有人跟着一起扬声高呼,最后,声音汇成一片,又从安然居前的校场慢慢扩散开,不过十数息的功夫,整个龙腾山都在欢呼…… “恭喜教主!” “恭喜少主!”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响彻天地,资志天等人的心在这高呼声中慢慢的沉到了谷底,脸上带着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勉强笑容,嘴上不得已的跟着高呼“恭喜教主”,眼神却越来越冰冷,有些人甚至浮起了绝望…… 随着高呼声,往校场来的人越来越多,不用俞振霄发话,便有人出面维持秩序,人虽多丝毫不乱。不过两刻钟,校场上就聚集了近两千人,这些人校场意外的的地方还有更多的人,只是校场就那么大,没有点身份地位,根本不敢往里挤。 “父亲~”俞振霄看着俞泉,笑着道:“所有人都在为父亲而欢呼,父亲是不是和大家伙好好的说上几句?” “说上几句?”俞泉挑眉。 俞振霄点头,俞泉呵呵一笑,道:“那我就与大家说上几句,我儿陪为父可好?” 俞振霄微微一怔,俞泉却朝着他伸出手,俞振霄微微迟疑了那么一下,便在资志天等人嫉妒的目光中,握住俞泉的手,让他拉着一起跃上了安然居的大门顶上…… 两人这一举动,让众人微微一怔,整个校场骤然一静之后,爆发出更热烈、更亢奋的欢呼声……站在下头、只能仰望这对父子的资志天嫉妒得眼都红了…… 俞泉放开俞振霄,居高临下的看着聚集了校场以及四周的教众,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十数息之后,雷鸣般的声响才逐渐停息,所有人看着迎着夜风、站在安然居大门顶上的父子,脸上闪烁着或是狂热或是激动或是嫉妒的神情。 “我儿说大家伙都在为俞某而欢呼,让俞某与大家伙说上几句……”俞泉带了几分笑意的开口,却又问道:“大家伙想不想听俞某废话呢?” 俞泉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到在场内每一个人的耳中——他是以内力催发声音,这让近处的不会觉得震耳欲聋,远处的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手,他如今才能举重若轻的施展出来。 校场又是骤然一静,而后再次欢腾起来,一片“想”声此起彼伏…… 俞泉看着众人,听着他们爆发出的欢呼声,心头也是一阵澎湃,等到欢鸣声落下,才开口,道:“既然都想听,那俞某就说说!今日是我俞某人晋升先天境的日子,从今日起,我安教终于也有先天境高手坐镇了!” 众人再次欢呼,但没有持续,几息之后便自动停下,让俞泉说话。 “俞某天赋不错,自幼习武,幼时倒也憧憬过成为绝顶高手,但一举突破入先天却真的是想到不敢想的!”俞泉笑着,道:“说到自幼习武……俞某还记得,从习武之日起,俞某就备受称赞。被人夸天赋过人,被人赞必成大器,被人说定非池中之物……不过,说俞某有朝一日能入先天的,倒真是没有!” 或许是心情极好,俞泉说得极为有趣,听的人都凑趣的笑了起来…… “俞某小的时候夸奖的话真的听了很多很多!而这些称赞让俞某越来越痴迷武学的同时,也让俞某迷失了自己,觉得自己就是天选之人,注定要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甚至狂妄的认为自幼教导自己的长辈、长辈费尽心思请来的教习已经教不了年纪不大的自己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俞泉之言 “于是,十五岁那年,俞某在听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江湖奇闻之后,以访名师、寻奇遇、觅仙踪、练就一身传说之中才有的绝世武功为由,只身离家!” 众多教众爆笑出声,刚刚只是凑趣,这会儿是真的乐了!都想不到一直以来稳重如山、传授武功的时候最注重基础,最重视童子功的教主俞泉居然也有过被江湖奇闻欺骗,以为凭一身胆气就能走江湖,走江湖就能有奇遇,得奇遇就能在三五载甚至更短时间内成为绝世高手。 俞泉用手又压了压,等笑声停下之后,道:“十五岁,年纪不小了,但俞某从小除了习武之外,诸事不管,心性远比不上寻常的十五岁少年,不过是凭着满脑子的憧憬,就那么懵懵懂懂的一头闯进了江湖……闯江湖不容易啊~不过半年,俞某就吃了过去十五年都没有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明白了自己曾经过的是有些人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安逸日子,不止一次的后悔,想家去向父母认错,而后重新过以前那种除了练武之外,事事有人打理的日子。” 下头一片沉默,都是江湖人,闯江湖有多不容易他们能不清楚吗?当年的俞泉还有退路,还能在混不下去的时候回自己的家,而他们呢?他们的家就是江湖,生在江湖,活在江湖,死也在江湖! “可是回不去啊!为什么?因为当初离家的时候,担心跑得不够远,一不小心就让父母兄长们给抓回去了,一头往江湖闯的时候,卯足了劲,连歇个脚都不曾,一口气就跑到了离家足够远的地方……不是别处,就是这,就是青州!” 众人一阵哗然,就连俞振霄都微微一怔,显然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俞泉与青州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俞某如今刚好是不惑之年,十五岁,那就是二十五年前,二十五年前的青州匪类最多,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学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拳脚功夫,也就勉强能保住一条小命而已!俞某当年,就那么一路挣扎,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家走……离家到青州,有银钱傍身、有骏马做脚力,一路走来不过二十余天,从青州返家,没有银钱、没有坐骑,风餐露宿,花了整整一年……但是,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俞某忽然意识到,俞某已然不是江湖新人,就算身无分文,俞某好像也能在江湖上活下来。于是,俞某给家里送了一封报平安的信之后,又回到了江湖。” 俞泉这话说的很是活泼,下头又是一阵笑,都觉得入了先天境,踏出了超凡脱俗那一步的俞泉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接地气,也更加的亲切了。 “这一次,俞某在江湖之中一混便是八年,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变成了二十四岁的少侠。八年,让俞某越发明白了江湖路不好走,也明白了,走江湖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现场一片寂然,不少与俞泉一半年纪的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江湖有多艰险,他们比谁都清楚都明白,也正是因为清楚明白,他们对如今的日子才会这般珍惜,对让他们过上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安稳日子的俞振霄才会那么的拥戴,对能够震慑那些虎视眈眈、想要从安教身上咬下一块肉来的俞泉才会这般的感恩,也才会在知道玉泉突破后天境的时候那么的欢欣鼓舞…… “但是,闯荡江湖八九年,俞某的收获也是巨大的!在江湖之中,俞某认识了很多前辈,结交了很多好兄弟。前辈们给了俞某非常多的指点,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豁然开朗,让俞某在武学一道上日益精进,兄弟们则给了俞某足够的勇气和鼓励,让俞某从曾经吃点儿苦就想回到爹娘兄长庇护下的软蛋,成了真正的男人!” 众人深有同感的点头,江湖多艰险,江湖不好混,混不下去退隐江湖的,年年都有,不在少数,但一头扎进江湖、退隐数年终究还是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重出江湖的更多……江湖不好混,但不混江湖对有些人来说更难! “二十四岁那年,俞某还是离开了江湖,回到了父母身边,不是因为厌倦了江湖,而是身为人子,俞某应该回去了!” “原以为,那一次回归俞某将永别江湖,为此,俞某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俞某相信,在场的老兄弟之中,肯定有人还记得,那一年,俞某在西湖风雨楼设宴,与众兄弟大醉三天三夜……” 下头好些人哄笑着,吼着“怎么不记得”,那些都是俞振霄都要叫一声叔伯的人,是在教中就算没有任何职务在身,也没有人敢轻忽的人物,是为安教立下汗马功劳的元老们。 “然而,四年后,俞某带着俞某带着一双儿女,又再次回到了江湖之中,经历了一些事情,最后与一帮兄弟在此落脚,有了安教!” “那四年,俞某经历过欣喜若狂,有过安然惬意,也经受过心若死灰,那些悲欢离合,让俞某有了深深的感悟,这些感悟让俞某再之后的岁月中,在武学一道上,愈走愈远,直到触摸到先天境!现在想来,俞某能够今日,能入先天,那四年的经历和之后的感悟至关重要!” “那四年,俞某有了立下白首盟誓的妻子,有了活泼可爱的女儿,但更重要的是,我儿平安来到了我的身边!” “父亲~”俞振霄意外的看着俞泉,怎么都没想到俞泉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提到自己。 俞泉转向俞振霄,就那么认真的看着这个与其说是自己养大、不如说是从到他身边之后就一直照顾他、照顾俞欢的义子,道:“为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能到我身边,成为我的义子,让你我今生有这份父子情份,真的非常重要!” “对儿子来说,能成为父亲的儿子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俞振霄郑重的看着俞泉,认真的道。 “儿子~”俞泉伸出手。 “父亲~”俞振霄也伸出手,父子俩就这样当着上万教众的面十指相扣,那种父子连心,父子齐心的感觉让两人都是浑身一震,眼底都闪过水光。 “平安只是俞某的义子,这一点想必如今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俞泉转向众人,道:“十一年前,在众多决定齐心协力,建一处能让我们所有人安身之处的兄弟们的见证下,俞某收平安为义子,为他取名俞振霄。” “平安是俞某二十四岁那年,决定退出江湖之后认识的,那时候,平安还只是个到俞某腰间的小毛孩。十二年前,俞某重出江湖之前,平安唯一的亲人过世,临终前将他托付于俞某……夫妻。”俞泉吐出一口气,终究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夫妻”这个词,他平稳的道:“那个时候,俞某并未想过要收他为义子,俞某想的是收他为徒。” 底下原本还有些嘈杂声,俞泉此话一出,场面骤然一冷,整个校场忽然静了下来,好些人都情不自禁的将目光投向资志天,他与被喧闹声惊起、慢悠悠的过来、来得很晚却站在最前面的查钦孺等人站在一起。他可能也没想到俞泉会在这个时候提到此事,毫无心理准备的他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嘴角一挑,带出了一个冷笑…… 第四百八十六章 永不相疑 俞泉原本想收俞振霄为徒,最后却成为俞泉义子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只是四年前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当初与俞泉一道,从幽州千里跋涉来到青州的那些老兄弟,而现在却已经传遍,成为众所周知的事。与之一道流传的,还有俞振霄资质普普、心眼太多、算计太多,俞泉对他并不满意却又因为某些原因,只能退而求其次,收他为义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这种说法的,尤其是像查钦孺这种,更注重香火传承的,都认为义子比徒弟更亲分量更重。可问题是不但有数十位元老承认,俞泉是在收俞振霄为弟子遭到反对之后才收他为义子的,还有俞泉本身是个武痴,对于像他这样、习武痴迷的人而言,能够传承他一身功夫的徒弟,显然比性格与他完全不一样、武功学的也不怎样的义子更重要。 这些传言在贬低了俞振霄身份地位的同时,太高了以资志天为首的安教六子的身份,所以,众人才会在俞泉那么说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将视线投向资志天,也才会看到资志天脸上那与他平日性格不符的冷笑。 在火把的照耀下,资志天嘴角的冷笑让他身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也没有瞒过居高临下的俞泉,事实上只要他想,至少百米之内的每个人的表情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长叹一声,嘴上则继续道:“但是,俞某才透露出想收平安为徒的意思,便有兄弟表示不赞同,说平安并不是习武的胚子,说收他为徒的话,他必然不能继承俞某的衣钵……其实能不能找到一个能学到俞某这一身功夫的人,俞某并没那么在意,毕竟,和很多兄弟不一样,俞某不是纯正的江湖人,没有那种收几个资质卓越的徒儿,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们的执念。” 所以,他虽然是武痴,但在他心里,能将他毕生绝学学到手。传承并发扬光大的徒弟未必就比俞振霄这个义子重要?很多人心里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而后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资志天。这一次,资志天倒是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因为俞泉的这番话而露出什么不一样的表情,但眼底却闪着愤恨和凶光,靠他最近的李东磊看得明明白白。 “俞某虽然不是很在意,但好几位兄弟都说那样不妥,俞某也就没有坚持收平安为徒,思索再三、征求了平安自己的意愿之后,将他收为义子。” 俞泉笑笑,道:“收他为义子这件事,俞某当年是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才决定的,现在看来,当初做这个决定真正是再正确不过的了,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俞某这个练武练得脑子都练笨了的愚者,这辈子做的最明智的决定恐怕就是这个了!” 下头又是一阵哄笑,就连查钦孺那样稳重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哄笑起来。 俞泉松开与俞振霄十指相扣的手,抱拳向众人示意,继续道:“俞某虽然脑子转得慢,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俞某人除了一身好功夫之外,什么都做不好,而我儿平安除了习武的天分不够高之外,什么事情都能做的极好。” “最近这几年,时常有人在俞某耳边说,安教有今日,是因为有俞某。安教如今的赫赫威名,是俞某这个一等一的高手带着众多相信俞某的兄弟打出来的;无人敢轻易来犯,是因为有俞某与众多兄弟坐镇;安教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是因为俞某武功越来越高、威慑越来越大……当然,也有人说,安教有今日这副安居乐业、生机勃勃的景象是俞某人运气好,有一个好儿子。” 说到这里,俞泉非常刻意的顿了顿,道:“方才俞某与我儿说过,俞某若有十分成就,五分是我儿平安的功劳。” “当年,众位兄弟愿意随俞某离开闲园山庄,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青州来,是信得过我俞某人,也是因为我儿小小年纪就能为俞某分忧,一路上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诸如慕容家主这样的人伸出援手,予以我们帮助……没有俞某,最初的那帮兄弟聚集不到一块,没有我儿,聚集到一起的人不可能一路走到青州都不散开!” 俞泉的这番话,没有经历过当年千里跋涉的人无法感同身受,但下头那些元老却纷纷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早几年,兄弟们舍生忘死,与俞某人一道,在青州四处剿灭匪患,是因为俞某人武功高,更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就算出了岔子,残了废了甚至丢了命,我儿必然能他们的妻儿老小安顿得好好的……既无后顾之忧,拼杀起来自然勇猛无敌!” 这一次,下头八成以上的都在点头,安教建立之初定了好些教规,其中明确的说明了如何安顿因安教残了废了的教众以及死了的教众的妻儿老小……以前安教还不够显赫的时候这方面就做的极好,如今整个青州都在安教掌握之中,做的就更好了。 “安教人才济济!有和俞某一般,练了一身武功的,是他们将偌大的青州一点一点的变成安教的青州,也是他们守护着我安教的青州,让匪患不再有,外人不敢其辱,安教教众和青州百姓安居乐业。有如神医殷氏一族、能匠鲁氏一族,有家族传承技艺的,是他们让安教、让青州越来越繁荣。有像查先生、龙先生这样的学究天人的当世大家,是他们不嫌弃我等出身江湖草莽,屈尊留在龙腾山,教导安教这些皮小子!因为有了你们,安教才能成为今日的安教,才会成为连八大世家、连朝廷都不敢忽视的安教!” 俞泉的话极为中听,听得众人心情舒畅,而那些被他点到的脸上更是一片光彩。 “但你们这种绝大多数人并不是因为安教有我俞某人才入教的,而是因为安教有我儿平安才来到青州,来到龙腾山,成为安教的一份子的……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 “这些年,我儿在教中威望越来越高,在江湖上地位越来越高,旁人提到安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儿而不是俞某。”俞泉深深的看着俞振霄,道:“因为这个,曾经有不少人在俞某人面前抱不平,而俞某……俞某只是一凡夫俗子,有些话听多了,心头难免不快,甚至曾因为这个与我儿疏远生分,尤其是最近两年。” “但是,就是在这种俞某心生芥蒂、故意与我儿生分疏远的情况下,我儿却在尽一切努力的为我突破晋升做准备!” “我儿方才说俞某久不出关,他并不忧心,只因俞某此次闭关天时地利人和尽占!”俞泉长叹一声,道:“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尽占吗?鲁氏一族修建了牢固无比、不用非常手段、从外面不可能攻破的安然居,俞某在此处闭关,不用担心受到任何干扰;殷氏一族耗时耗力,将我儿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天材地宝制成俞某突破可能用上的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至于我儿……他费尽心思,找到内子,为俞某求来一份期盼了十多年都不曾盼到的家书,消除了俞某最大的心魔!俞某此次闭关,能一举突破,我儿居功甚伟!” 俞泉的话让一直以来以俞振霄马首是瞻的教众们心情激荡,又一次爆发出欢呼声…… “父亲这般说,儿子真是……”俞振霄一副感动得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的样子。 “儿子~”俞泉再一次伸出手。 “父亲~”俞振霄再一次配合的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我儿~”俞泉看着俞振霄,道:“以前的种种让它随风而去,以后你我父子永不相疑!” “永不相疑!”俞振霄掷地有声的回应。 “永不相疑!永不相疑!”俞泉的话落之后,校场再一次沉寂,等到俞振霄回应之后,又爆发出欢呼和附和声,简单的四个字,让无数人心头欢欣鼓舞,也让很多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第四百八十七章 父子谈心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高兴!”俞泉手里抓着一坛酒,迎着夜风,带了几分肆意的坐在揽月楼的顶上,看着下面渐渐散去的人群,肯定的道。 “父亲是安教的定海神针,是所有人的主心骨,父亲武功越高,人心越稳,父亲成功晋升先天,大家自然欢庆。”俞振霄与俞泉并排坐着,手里也抓着一壶酒,道:“当世先天境高手寥寥无几,除皇室之外,就连八大世家也都未必有先天高手坐镇……王家、嬴家这些年势弱就是因为没有先天高手坐镇,而拓跋家如今的家主平庸无能,却依旧隐隐压王家一头,就是因为拓跋家有先天高手。父亲成功晋升,龙腾山稳了,青州也稳了!” “那么你呢?”俞泉就着坛子大饮一口,偏头,看着身边的义子,道:“你从来都是走一步看百步的人,在我晋升先天境这件事情上拼尽全力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 看着有些发白的天边,俞振霄点点头,就着酒壶也喝了一大口,笑笑,道:“想过!想过很多!” 俞振霄知道俞泉的意思。 全力支持俞泉,让俞泉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突破,晋升先天是安教建立之初,没有言明却心照不宣的事情,为了早日达成目的,安教所有人都在努力。但是,多年下来,俞振霄也不是没有过犹豫的——因为某些人的孜孜不倦的挑拨诋毁,俞泉对他渐渐地有了怨言,没有了曾经的全心信任;因为三年前他逼着俞泉清理门户的事情,让他们之间有了几乎不可能修复的裂隙…… 俞振霄没有与任何人说的是,那一场动乱之后,他不仅仅犹豫了,对自己一直以来一门心思想要让俞泉晋升先天而做的一切有了怀疑甚至后悔的情绪,甚至还有了别的想法——在江湖上寻找一个或者几个后天境高手,许与足够的利益,让之心甘情愿的成为安教的供奉,而后支持他们晋升先天……要做成这件事情,对俞振霄而言并不难。 但,俞振霄甚至连尝试都不曾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连俞泉都有可能因为旁人孜孜不倦的挑拨诋毁而对他起戒心,慢慢的充满怨言,到最后看他的眼神都带了恶意,换个人又怎么可能例外?既然如此,还不如咬紧牙关,在俞泉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与其说是走一步看百步,不如说是凡事在一开始,就考虑最坏的结果!”俞振霄直言不讳的道:“我知道我这些年做的很多决策都让父亲不满,或许在父亲看来,儿子早已经是罄竹难书,但是迫于现实,父亲却不得不容忍我!容忍我的独揽大权,容忍我独断专行,容忍我排挤异己……就连念念被我像发配一般的送去淄阳,迫使你们父女分离,父亲都咬着牙忍了!但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一旦父亲有了不需再忍的底气,父亲就不会再容忍。” “看来你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我对你的意见很大!”俞泉摇摇头,又喝了一口酒,眼底充满笑意,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儿子若是连这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白活了这么多年了!”俞振霄呵呵一笑,道:“所以,我心里非常明白,父亲晋升成功,会成为安教真正的定海神针,会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在所有人心中都会成为无可替代的存在……就连儿子都不可能替代的存在。这一天,是众人翘首以盼的一天,也是父亲无需再忍的一天。” 俞泉晋升先天境对安教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俞振霄以及以俞振霄马首是瞻,事事听从,只要俞振霄一句吩咐,甚至敢提着脑袋与俞泉对着干的被人暗地里称为少主派的这些人来说却是一柄双刃剑——俞泉若能像以前那样,就算对俞振霄的某些决策不是那么赞同,却依旧还是支持的话,那么俞振霄想要做什么会比以前更顺利,但要是俞泉不愿再忍,不赞同的就表示反对的呢? 慑于他先天境高手的身份,拥趸的会迟疑,左右摇摆的会站到对面,而原本就在对面的则会得到支持……此消彼长之下,俞振霄无论想做什么都可能平添阻力,原本就损及某些人私利的会进行不下去了,发展到最后,甚至可能让他以及他的拥趸在安教、在青州举步维艰。 这些事情俞振霄很早之前就考虑过,尤其是四年前那一场变故动乱更是让他想了很多,但他最后还是做了对他自己而言并不有利的决定——举全教之力,支持俞泉晋升。 “既然明白,为什么还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闭关之前,我以为这次突破只有成或不成两种结果,成则一步登天,不成无非不过是再耽搁几年……”俞泉微微的顿了顿,道:“也就是说,成,我立马就能找你的麻烦,不成也不过是拖延几年找你的麻烦……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还义无反顾、拼尽全力支持我?” 俞泉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着俞振霄,俞振霄之所以口口声声说不担心结果不担忧他,是因为俞泉闭关之前与他曾经有过一番长谈,但事实上,俞泉错了——现实从来就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晋升先天也不是水到渠成那么简单,真要那么简单的话,先天境高手也不会这般稀罕了。 “我没得选择!”俞振霄苦笑一声,道:“虽然儿子一直坚持安教不出青州,但安教的存在依旧挡了一些人的路,损害了某些势力的利益,如果父亲不能晋升先天,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安教必然迎来众多势力的联手打击!” 俞振霄明白,安教发展得太快了,快得已经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需要拔除的钉子,某些势力眼中的香饽饽,如果俞泉不能在五年之内晋升先天,就算安教依照他一开始就定下的教规,老实本分的呆在青州不出,也势必迎来众多势力的联合打击…… 最好的结局被打击、实力大减之后被瓜分,最坏的结果则是被打击至倾覆后被瓜分……但,无论是那一种情况,他这个从安教建立到壮大到现在独霸青州,所作所为都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起到了决定作用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或者身首异处,或者成为某个势力的人,在一辈子被人监控的情况下为人卖命,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你指的是八大世家还是朝廷?”俞泉微微一震,似乎想到什么一样,他略带嘲讽的道:“你与八大世家关系紧密,这些年来合作不少,与朝廷也一样,甚至还做成了促进朝廷和八大世家和解的大事,我还以为……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种担忧!” “我和他们关系是很紧密,这些年相互合作也确实让彼此都获利不少,但谁会嫌弃到手的好处太多呢?到手的好处,就算烫手得厉害,不会有人愿意松手!”俞振霄冷静的道:“与儿子与安教合作,就能得到那么多的好处,那么干脆把安教吞下,得到的好处岂不是更多?这点儿子能想到,传承了几百年,依靠一口一口吞并别的家族而慢慢壮大,是自己站在权力之巅的八大世家和皇室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你……”俞泉吐出一口气,道:“你既然看得很清楚,那么,以你的手段,完全可以在他们联手之前,将安教卖给某一个势力换取没有安教,依旧可以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对,只要我想,将安教卖个某个势力是最简单的,既能让我继续享受权势和荣华富贵,还能将某些一直以来与我对着干的那些人干净利落的赶尽杀绝,但是……”俞振霄转头看向俞泉,道:“您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所谓后路 俞泉微微一震,俞振霄转过头,将视线投向天边,道:“将安教卖给某个势力……不,不用卖给某个势力,只需向朝廷表示归安,朝廷就能给儿子足够多的好处。可以传承好几代的爵位,高官厚禄,为了让青州继续保持安定繁荣,甚至还能将管辖青州的权力赐予儿子。” 俞泉点点头,叹息一声,他出身俞家,就算不曾混过仕途,但从小的耳濡目染还是让他明白,俞振霄说的一点都没错。 “念念是姑娘家,我有十足的把我能护她周全,甚至还能给她找一个她一生都不会被薄待的夫家,但是您……就算您是俞家人,就算儿子愿意倾尽所能,也不能……”俞振霄没把话说完就打住了,他叹息一声,道:“最初是因为您才聚集了那么多的人,也是因为您,当年众位叔伯才愿意冒险,不远千里的从幽州来到青州,也是因为您,安教才能顺利的建立并跌跌撞撞的走上正轨,您一直以来都是安教的定海神针。就算所有人都明白,真正让安教稳定发展、壮大的人是我,也不能改变这些事实。想要让安教真正成为过去,必须要除去您……如果我想要将安教卖给旁人,哪怕是朝廷,首先要除去的都是您,无论是哪一个势力愿意出大价钱吃下安教,都会要求我给出这个投名状,我做不到!” “想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做了对你自己而言最不利的选择……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俞泉叹息一声。 “不,我可不这么认为!”俞振霄呵呵笑了起来,道:“事实上我认为最佳的选择……父亲别忘了,儿子逼着您清理门户,与您的关系最僵的时候做了什么。” “你去了盛京。”俞泉当时不知道俞振霄的动向,但现在却知道了,他瞪了俞振霄一眼,道:“你那一年去盛京做什么了?” “准备退路啊!”俞振霄笑了,道:“虽然父亲一直隐瞒,俞青林也绝口不提,儿子无法确定父亲是哪个俞家出来的,但儿子至少可以肯定当年父亲的家是在盛京的,只要费心去查,定然能把父亲的底给查清楚。” “你小子一向厉害,手底下人又多,有了方向,不用多久就把俞家以及我和念念她娘的事情查清楚了吧!”俞泉只觉得脚痒得厉害,忍了又忍,才没有一脚把俞振霄给踢下去。但他还是没忍住的往他头上打了一下,骂道:“老实交代,你在盛京做了什么?” “儿子做了好些事情!”俞泉这一下,让俞振霄心里越发踏实了,他笑着道:“儿子与您的大哥我的大伯联系上了,让他老人家知道您的下落以及您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大伯对儿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与老家已经步入耄耋之年的祖父过了书信之后,将儿子的名字暂时记到了族谱之上,也就是说,在您还不知道的时候,儿子便已经得到了家族的承认。” “臭小子!”俞泉又骂一声,道:“你祖父你大伯认你不认你你都是我儿子,但老子的要揍你他们管不着!” “然后,儿子通过冯大家与曹穆卉曹大家结识,促成了八大世家到青舍求学的事情。”俞振霄笑笑,道:“曹大家的夫人丁氏与钟善继次子之妻沈氏交情极好,沈氏与义母关系非常好……曹大家承诺,如果儿子需要,他会竭尽全力帮儿子,儿子想过了,父亲晋升之后若想和儿子过不去,儿子就到盛京去,请曹夫人、钟夫人说服母亲,让母亲为儿子撑腰!儿子就不相信,有祖父、大伯和母亲护着,父亲还能把儿子给怎么着!” “臭小子找死!”俞泉气得火冒三丈,给了俞振霄一下重的,骂道:“我们父子的事情你扯上你娘做什么?” “当爹的要欺负儿子,当儿子的自然要找娘护着。”俞振霄呵呵一声笑,道:“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儿子只是让曹大家知道,儿子将来会请他帮忙,具体帮什么忙,怎么帮儿子没说……儿子这样做算是给父亲留住了面子了吧!” “哼~”俞泉冷哼一声,心里却满是温馨,为曾经因为旁人的言语和某些事情而蒙蔽双眼,敌视俞振霄、甚至在心里暗下决心,决定将来一定要将俞振霄手上所有的权力收回,让他一无所有的自己而感到惭愧。 “最后,儿子在盛京置办了不少产业,除了与父亲提及的清安园之外还有别的,那些产业不但能保证儿子被驱逐出家门依旧能过得很好,还能安置愿意追随儿子的人。”俞振霄笑笑,道:“做这些准备的时候,儿子心里其实还是虚的,但是此次送念念到盛京,让念念与母亲相认,儿子也见过母亲之后,儿子心里就踏实了……儿子相信,冲着儿子这些年盯着父亲,没让您身边添个什么红颜知己这一点,就算没有旁人说情,母亲也不会让儿子被父亲随便欺负发落。” “我看你是皮痒了!”俞泉牙痒痒的道。 “准备好了退路,找了靠山,儿子自然不担心父亲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俞振霄笑着,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下头的人都已经散干净了,火把都不见了,只有零星的挂在各处的灯笼,整个龙腾山都安静下来,就如他的心一样。他这个时候,又转过头来看着俞泉,道:“所以,从盛京回来之后,儿子便安心的为父亲冲关而做准备,父亲如约定的,硬是拖到今日子时才出关更让儿子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唯一让儿子大感意外的只有父亲出关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不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肯定了儿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功劳,还当着众人的面说永不相疑……” 俞振霄说到这里,声音带了几分哽咽,眼眶中也闪烁着水光,他缩了缩鼻子,努力的将泪意压下,道:“能得父亲这句话,儿子这辈子值了!” “还没给老子把儿媳妇娶进门,让老子过几天含饴弄孙的日子,你也敢说这种话!”俞泉没好气的骂了两句,而后长叹一声,道:“闭关之前,你与我约定的是第四十五日听到你的声音出关,但我与志天他们约定的却是无论晋升成功与否,都会立刻出关!” 第四百八十九章 何为先天 俞振霄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微微迟疑了一下,道:“那父亲为什么……不管为什么,父亲能为儿子做到如今这一步,儿子都……” “不是为了你!”俞泉打断俞振霄,道:“你可知道何为后天?何为先天?后天境和先天境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知道!”俞振霄点点头,道:“无论是哪一家的功夫,都讲究后天先天。打熬身体、修炼内功、锤炼五脏、引气入体、修炼内劲、打通全身经脉……全身经脉俱通之后,身体会日趋完美,脱胎凡俗,最后突破,进入前天。” 俞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俞振霄心头无奈,却也只能继续道:“熬到身体、修炼内外功夫只是基础,练得再好,也就只是强身健体、力气大些,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蜕变的让人跻身高手之列的还是锤炼五脏、引气入体……练五脏,引五气朝元,内劲自生……儿子资质普普,又有诸多事物缠身,三年前开始锤炼五脏,至今尤不曾引气入体,勉强算是三流高手,教中与儿子一般的足有三千之众,与儿子年纪相仿的也近百人。” 俞泉脸上带了几分意外,俞振霄的功夫一开始也是他传授的,只是他武功虽高却不是个好师父,教授方法并不得当,俞振霄学的也就马马虎虎。等到他收了几个弟子之后,将原本就不多的时间精力放在了资志天等人身上,对俞振霄的武功管的就更少了。 不过,他倒是知道,他的那些老兄弟之中,不少人都特别稀罕俞振霄,没少将自己压箱底、舍不得拿出来的绝门武功传给他,只是不知道他的进度,没想到他居然有了这样的水准。 不过,俞泉也没有太意外,安教之所以能够成为世人眼中最大的实力最强的江湖教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教众多,寻常好手数以万计,高手也有数千人。这其中,后天境巅峰的,连他在内足有一掌之数,一流高手近三百,二流高手、三流高手到底有多少他倒是不清楚,但肯定不少。 安教拥有的武功高手真的很多。就算是底蕴深厚的八大世家,也未必能有这么多高手,只是,八大世家的高手之中,至少七成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对家族的忠心毋庸置疑,为了家族,他们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眨眼,而安教的高手,顶多有两成算是安教用资源培养出来的,忠心有,但有限。 身为高手辈出的安教少教主,就算从来没让人有过武力服人的印象,俞振霄的功夫也绝对不能低,哪怕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外力一点点堆,也得让他跻身同龄人的高手之列——这一点,俞泉还是能想到的。 “想要跻身二流高手之列,必须练出内劲。内劲分明劲、暗劲、化劲三重,看似简单,实则变化万千,攻击大增。习武者万千,不知道多少人被拦在了此一重……”俞振霄笑笑,道:“父亲门下,如今也只有资志天一人达到了这一重,余人……李东磊、郑明辉两年前开始锤炼脏器,略逊于儿子,而罗宇哲三人一年前才开始锤炼,更弱一些!教中已经练出内劲的有八百余人,双十上下的十余人。” 俞振霄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讥讽。一直以来,资志天都是以资质超绝示人的,那些拥趸他的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大师兄资质万里挑一”、“未来必晋升先天”,但在俞振霄看来也就这样而已。远的不说,安教之中就不乏资质不亚于他,却被他更吃得了苦,更加倍勤学苦练之人,他真不算什么!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才发现这些人资质好之后,没少给这些人非常优厚的待遇,让他们可以不用忧心任何事,否则,他们或许有那样的天资,却会因为所需跟不上而耽搁,耽搁三五年算是运气好,耽搁十年八年很正常,而霉运罩顶的,一辈子被耽搁了也不足为奇。 而俞振霄给这些人如此优厚的待遇,最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培养对安教归属之心更强,为了安教能够豁出去一切的高手,但现在,却发现他培养的不仅仅是一批对安教归属心强,将安教视为一切的高手,还是对他感恩戴德,对他言听计从的属下,更是武功进步极大,能以资志天为首的、所谓的教主门徒的那帮子人在各方面抗衡的生力军……也就是因为有他们在,资志天师兄弟的重要性才被大幅减弱。 “志天的资质确实非常好,只是他……”俞泉没把话说完就叹息一声,他当年愿意收资志天为大弟子,就是看中了他的资质,说万里挑一一点都不过,但资质好并不意味着一切,杂念太多,不能专心一意的练功,是资志天最大的缺点,也是俞泉其他几个弟子的通病,这一点,俞泉之前不明白,现在却看懂了。而俞泉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的是,就现在这水准,也是因为俞振霄给了他们最好的资源,否则的话,他们未必能有现在的水平。 “练出内劲,下一步就是以内劲冲击身体百窍,令全身经脉俱通,最后打通天地二桥,让身体随着时间日趋完美,脱凡胎俗体。”俞泉叹息什么,俞振霄没有问,而是继续道:“全身经脉俱通者,谓之为后天境大成,教中的四位供奉皆为后天境大成,也是真正的一流高手。父亲资质逆天,当年带着儿子与念念离开盛京前往幽州的时候,便已经是后天境大成,后来那么多叔伯愿意不远千里,追随父亲离开幽州往青州,也是因为父亲不到而立之年便已经是一流高手,未来不可限量!” 俞泉点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自得欢喜——当年,他在清溪峡等到的是妻子邱盈袖执意要与他和离的消息,大悲之下,他内力失控,走火入魔。那一次,让他损伤极大,但也因祸得福,最后几处几年冲击都不曾有变化的经脉松动了。后来在玉河县城那半年,他不仅养好了伤,更顺势打通了那几处经脉,一举成为一流高手。 “五年前,父亲打通天地二桥,入后天境巅峰。”俞振霄继续道:“儿子记得,父亲那一次出关之后,拉着儿子喝得酩酊大醉,说只需继续锤炼身体,让身体日趋完美,脱胎凡俗,那么就能进入先天。一旦进入先天,便能产生灵识,灵识能将内劲蜕变为真气,还能感应天地灵气并将之引入体内……” 俞振霄长舒一口气,道:“后者,能让先天境高手得到源源不断灵气补充身体所需,让先天境高手不死不灭,就算是同阶,也不能将对方杀死。这也是先天境高手的势力,不会被任何一方势力视为可肆意宰杀瓜分的肥肉的缘故,也是儿子倾尽所能,都希望父亲早一日能晋升先天的缘故。” “先天境高手,代表的就是无敌!”俞泉点点头,道:“当然,这并不说说先天境高手杀不死,而是指只要他想逃,没有人能够将之拦下,哪怕是同阶高手也一样。而一旦逃离,就算缺医少药,没有人照顾,也能引天地灵气入体疗伤,让自己的身体恢复过来,无非不过是恢复的快慢而已!” 俞振霄点点头,而这也是不会有任何一方势力会宰杀瓜分有先天境坐镇的势力的缘故——先天境的高手或许无法阻拦住他们的全力攻击,无法保全自己所属的势力,但他至少可以保全自己或者重要的人,而他一旦逃离,修养好之后,就有可能对那些下手的势力进行疯狂的报复,暗杀对方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事情是有前例可循的,前朝初期就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好几个世家和江湖门派因为一个先天境高手报复性的暗杀,生生的杀得元气大伤,伤筋动骨之后被一直虎视眈眈的家族和势力趁机吞并。 “那你知道后天入先天,最难的是什么吗?”俞泉又问道 “这个儿子就不知道了!”俞振霄摇头。 “最难的是心境,说白了就是心魔考验!”俞泉看着俞振霄道:“在即将突破的那一瞬间,心魔会将突破者的过往一幕一幕展现出来,尤其是那些让他悲痛欲绝的事情,那些他连回想都不敢的往事……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俞振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最后却摇摇头,道:“儿子不知!” 第四百九十章 梦境 “你的样子不像是不知道!”俞泉皱眉,但却没有追问,而是叹息一声,道:“我看到了与我记忆之中决然不同的一生,充满了血腥厮杀、充满了阴谋算计,短暂而荒唐的一生……我的那一生之中,没有你!” 俞泉的话让俞振霄色变,他甚至忘了自己在揽月楼楼顶,噌的一下就蹿了起来,身子摇晃了两下才稳住,但声音都变了,哑声道:“真的?” “看来,你真是知道些事情。”俞泉深深的看着俞振霄,道:“能说说吗?” “这个……”俞振霄迟疑了一下,为难的道:“儿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儿子前些年做过一个梦。” “什么梦?”俞泉盯着俞振霄,眼睛一眨不眨,一副不会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的样子。 “一个噩梦!”俞振霄苦笑,道:“儿子就记得是一个非常非常压抑、非常非常两人不舒服的梦,梦里的一切都隐隐绰绰的,醒来之后只觉得透不过气来,更多的……儿子不知道是因为儿子那个时候年纪小还是别的原因,都记不得了。” “那你记得些什么?”俞泉站起来,看着与他差不多高的俞振霄,道:“你总不可能什么都记不得吧?” “儿子记得那梦是婆婆过世前后梦见的,梦里一开始有一男一女和一个女娃娃,然后就只剩那女的,再然后整个梦就非常非常的压抑个痛苦,梦醒之后,儿子整个人都会非常非常的难受,但想回想却又好像记不得什么了。”俞振霄苦笑,道:“您也知道,儿子有些时候颇为究真,岳少想不起来就越是想把它记清楚,最后,儿子终究还是记起来了一些东西。正好,那个时候,儿子认了几个字,就想办法把记得的东西记了下来。” “记了些什么?”俞泉看着俞振霄,他记得最早教俞振霄识字的是妻子邱盈袖,她那个时候非常喜欢聪慧伶俐的小平安。 “守着清溪峡,跟着念念,不留幽州以及身边有恶人。”俞振霄叹息一声,道:“所以,当年婆婆离世的时候,我才会咬死了留在清溪峡为婆婆守七,也才会在您带着念念到清溪峡之后,跟着您离开,会在王岱杰等人拥戴着您要建什么圣天教的时候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想尽一切办法离开幽州,也才会一直防备俞青林等人……” 俞振霄的话让俞泉的身子晃了晃,而俞振霄却恍若未见一般,道:“那梦太久远了,若不是当年儿子用笔记录了这些的话,儿子说不得早就已经把它给忘了。” “所以,你梦中也没有我!” “应该是没有的!”俞振霄脸上闪着犹豫,不是很确定的回答了一声,又补充道:“儿子真不大记得了……离开清溪峡之后,儿子就没再做那个噩梦,而那记事的本子在安顿下来之后也被儿子收了起来,若不是父亲方才提及,儿子或许都想不起来这件事情。” “你……”俞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等会你把那本子拿给我看!” “是!”俞振霄答应的很干脆,微微顿了顿,道:“父亲心魔考验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我另外一种人生,和现实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俞泉轻叹一声,道:“心魔梦境之中,十三年前的我依旧带着念念去了清溪峡,但没有你,我和念念在清溪峡呆了几日之后,依旧去了玉河县疗养了半年……因为没有你,我在当地找了一个妇人照看念念,半年后,我带着俞青林和念念,一行四人去了幽州,去了闲园山庄。” 俞振霄安静的听着,眼底闪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情绪。俞泉没有看他,而是重新坐下,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 在俞泉的心魔梦境之中,他一直留在了闲园山庄,王岱杰等人建议建立那“圣天教”的时候他没有反对,不但与他们将那圣天教拉建起来,还如他们建议的那样,给自己改了一个名字“俞天命”,然后俞欢被奉为“圣女”,收了一个天资卓绝的弟子叫“莫地生”。 圣天教建立之后,王岱杰等人便往江湖传“授天之命”而建教等传言,以各种名义和手段广纳江湖人士——他们的手段倒也厉害,短短两三年内,便招纳了上万人。 但是圣天教明面上声势浩大,底子却薄弱不堪,人越多,日子越是过得捉襟见肘——王岱杰等人既没有俞振霄的嘴皮子,没本事从世家那里打秋风,借来银子,很自然的,他们盯上了土匪以及所谓非富不仁的商家富户,前者被他们直接剿杀,后者则送去勒索信,要求他们花银子买平安…… 这样的招数倒也有效,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很多银钱,只是他们并没与长远的目光,没有像俞振霄那样想尽一切办法置办产业,购买良田或者店铺,而是得了就用,用完了就找下一个目标…… 天底下能有多少土匪窝让他们清剿呢?又能有多少真的是为富不仁的商家富户让他们勒索呢?最后,他们将目光转向了所有有钱却没有能力抵抗他们的人……商家富户,归隐的江湖豪客,隐世的豪门甚至小世家……为了正义而建圣天教,成了江湖最大的毒瘤,不得不说是一大笑话! 这些事情,俞泉一开始是被蒙在鼓里的,他知晓的时候,圣天教已经建教五年,那些事情已经成了教众习以为常的事情,想要遏制已经不可能了。但最让他受不了的不是这些,不过八九岁的女儿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被人刻意引导成了一个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让他觉得害怕的魔女。 俞家是雍西望族,俞泉的祖父是大燕的开国功勋,自他之后,俞家一步一步成为了大燕的新贵望族。这样的俞家底蕴确实是差了点,别说和开阳王家、淄阳崔家那样的世家大族相比,就连妻子邱盈袖的青林邱家都是比不上的,但能够传承几代,还有一代更比一代强的趋势,俞家旁的不说,对子女的教养还是非常重视的……所以,知道圣天教是什么样子,知道女儿被人引导成了什么样子之后,俞泉几近崩溃。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崩。他冷静无比的将女儿亲自接手过来,用了整整半年时间来纠正女儿——好在女儿年幼,虽然见惯了草菅人命的事情,不把杀人当回事,但并没有真的杀过人。在他的纠正之后,她虽然一时半会不能改变自己的想法,但至少能保证自己不会随意杀人。 俞泉倒也想过带着女儿远走,但是他走不了——或许从建立圣天教开始,就是一个阴谋,但他却不能否认有很多人是因为他才到的圣天教,也是因为他在一点一点陷入这么一个充满了血腥的肮脏泥沼之中无法脱身。他一边努力地培养女儿,让她一点一点成为一个出色的姑娘,一边试图将圣天教做的错事慢慢纠正…… 前者,在他的努力之下做到了,而后者他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第四百九十一章 心得笔记 “心魔梦境之中,念念非常出色!”俞泉想到这里的时候白了俞振霄一眼,道:“她性情好,时刻神采飞扬,不但有一身好功夫,医术毒术都有涉猎,甚至还懂易容之术,不过十三四岁,便已经名满江湖,就算江湖人都知道她是圣天教的圣女,也忍不住要与她结识来往,忍不住对她心生仰慕,八大世家之中皆有她的仰慕者……比现在的她可优秀多了!” “是儿子不好,没把她教好!”俞振霄立马认错道。 “你太惯她了!”俞泉抱怨一声,道:“什么都随着她的性子来,她原本很聪明,你但凡能狠下心来,不要因为她叫苦就心软的话,她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武功武功不行,杂学杂学不成,琴棋书画也都勉勉强强……” “是儿子的错!”俞振霄低声下气的道:“儿子只是想着,有我们父子,有安教在,念念哪怕是不学无术也没人敢嫌弃无人敢欺辱,便由着她了……儿子早就知道错了,这两三年对她也颇为严格,她如今很多都学得不错,有机会让她在父亲面前露几手,您就知道了!” “是啊,有我们父子在,她就算什么都不会,又有谁敢嫌弃她呢?”俞泉叹息一声,道:“心魔梦境之中,念念拼命的让自己变得原来越优秀,努力的与世家子弟交际来往,不就是因为明白我这当父亲的不仅靠不住,还有可能要依靠她吗?” 俞振霄叹息一声,没说话,俞泉继续道:“在心魔梦境之中,念念越来越出色,加上我的暗中运作,就算她是我的女儿,是圣天教所谓的圣女,但绝大多数人仍旧将她和圣天教分开来看……这是我的目的,我甚至在暗中为她准备了一份对世家来说都很珍贵的嫁妆,希望将嫁到世家去。” “梦境之中的我成为后天境巅峰甚至更年轻更早,几个世家尤其是慕容世家的那个先天对我极为看好,都认为我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先天乃至最年轻的先天。” 俞泉的笑容中满是苦涩,道:“念念是我唯一的血脉,他们对念念自然也非常满意,都显露出只要念念愿意,就能接纳念念成为他们所属的世家的媳妇,那怕是嫡系嫡长媳也可以……而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我曾暗中与几个世家的先天接触过,我承诺他们,我一旦晋升先天,必将与为非作歹,搅得江湖血雨腥风不得安定的王岱杰等人做个彻底了断,也承诺待一切平息之后,我会帮他们做一件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后者,让他们暂时容忍了圣天教!” 俞振霄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眼底闪过恍然,似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一般…… “梦境之中的我自以为处处安排得当,以为只要一朝晋升先天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所以,我在自觉得准备充足之后,闭关突破晋升……我失败了!” “晋升失败给了梦境之中的我非常大的打击,但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第一次突破就能成功晋升的人真不多,多得是数次十数突破都失败的,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在我出关之后,我发现念念居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与我那据说憨厚耿直、一心一意只会习武的弟子莫地生两情相悦……” “如果莫地生真是憨厚耿直之人,我自然不会恼怒,但实际上呢?他或许不是让圣天教一步一步成为人人喊打的江湖毒瘤的罪魁祸首,但绝对是心思深沉、阴险毒辣之辈,那个时候,圣天教大部分权力都为他掌握,而他与念念两情相悦,也绝不是因为念念本身,而是想借此来牵制我。” “我面上妥协,暗地里却与世家联系,两厢配合之下,先将念念支走,而后与一些得了世家承诺,会放过他们后人的老兄弟里应外合,配合世家诛灭圣天教!” “那一天很快来临,有我们配合,几个世家的人很快就攻上鹤山,攻破圣天教的所有防线,但是,就在我们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念念出现了,她被人用剑抵在颈间,我那好徒儿莫地生让我选择。”俞泉的声音低沉,道:“或者选择再次倒戈,与世家做殊死决战,或者选择继续厮杀,剿灭圣天教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看着念念身首异处!” “选择念念,意味着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而选择屈服,则意味着我放弃了自己最重要的女儿。”俞泉看着渐渐泛红的天边,道:“这便是我的心魔考验,选择前者,我至少这一次是不可能突破晋升,选择后者,或许会在我心里种下一颗心魔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芽,将我毁灭。” “但父亲还是选择了后者!” “没有还是!我毫不迟疑的选择了后者!”俞泉摇头,道:“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魔幻境会那些,但我却清醒地明白,那些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自然不会迟疑。” “都说晋升先天,最难的就是心境,是心魔考验,但我真的是一点艰难的感受都没有,心魔幻境之中发生的一切,我一直一点感同身受都没有,既然无法感同身受,自然能够一直保持清醒!”俞泉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在闭关的第二十五日便已经晋升先天,之所以没立刻出关,一开始是担心晋升先天是另一重幻境,担心我一旦松懈,之前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在静坐三日,并感觉到天地灵气源源不断的进入体内之后,我确定自己确实入了先天,但我心头的疑惑更重了。” “父亲可是不明白自己的心魔幻境为什么会是自己从来不曾经历过的事情?”俞振霄了然,道:“父亲二十余日之前便晋升成功,却一直闭关不出,想必就是探寻答案……父亲可查到答案了?” “你这些年不是收集了无数关于冲关的书籍吗?”俞泉反问一声。 “父亲不是说没用吗?”俞振霄没有回答,也学着俞泉反问一声——他从五年前就开始收集各种关于后天晋升先天的书籍,有江湖野史,志异怪谈,也有花大价钱从世家那里弄来的,已经晋升为先天的和突破失败者的心得笔记……收集了有数百本,分门别类之后,放进了安然居。一开始的时候,俞泉还有心思翻看一二,后来,除了那些心得笔记之外,都被他放那落灰了。 “那些笔记极为有用,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不想让你以此居功而已!是为父错了!”俞泉脸上有些不自然,他那是受人影响,总觉得俞振霄那么做是想向世人证明他有多孝顺,是做给旁人看的,却忘了,无论俞振霄是不是在做给别人看,他从哪些笔记之中得到很多宝贵经验却都是事实。 “有用就好,没白花力气和银子!”俞振霄笑笑,轻易地揭过这一节。 “那些笔记之中有一本我一直认为很荒谬,甚至把那本笔记当成了志异怪谈。”俞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那本笔记的主人说,他几次突破,与想要冲刺晋升,但每每都失败在心魔幻境这一关。他说心魔幻境之明明应该呈现的是突破者最大的心魔或者心里最大的恐惧,但他的心魔幻境呈现出来的却是别人的一生,虽然那人顶着他的脸……他突破了三次,每次都一样。”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一种猜想 俞振霄垂下眼,送到俞泉那里的书籍都是他看过一遍之后才送过去的,笔记这种比较重要的,看过不止一遍,俞泉一说他就知道是那一本了。那本,他不仅看了整整五遍,更将里面记的所有事情细细的咂摸了一遍又一遍……因为这本笔记,他有了不该有的期待,甚至针对这个做了某些准备,但真没抱太大的期望。 “他说那人屡屡做蠢事,屡屡掉进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陷阱之中。第一次,他中途打断幻境,晋升失败;第二次,他忍耐着等到最后选择那蠢货可能最看重的,晋升失败。连续两次失败并未让他气馁,但连续两次心魔幻境都出现不属于他的人生,就值得好生研究了……那人说,他为此翻遍了各种志异怪谈,而后将目光定在了那些死而复生的奇人异事之上。” “那人非常肯定,自己没有那种死而复生的奇遇,但却怀疑身边某个重要的人有类似的奇遇,而这个人或者故意或者无意,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的人生从处处踩陷阱,时时事事被人利用,可悲可叹可怜变成了一路顺畅!”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对比了他所经历的人生与幻境,而后发现了他的生母曾经在他人生最大也最重要的拐点给了他与幻境之中决然不同的建议,在他不是很乐意的时候,以死相逼,逼着他做了他不想选择的那条路。” “他恍然大悟,但其母早在逼着他做选择的那一年突发疾病而亡,或许知道其中奥妙的其父也在数年前过世,没有人能够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把他的笔记看了一遍又一遍,也将我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和幻境之中看到的一切做了对比,然后我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俞泉紧紧的盯着俞振霄,道:“两种决然不同的人生是因为你!” “当年若不是因为有你,我或许不会想太多,在王岱杰等人劝说的时候顺势留在闲园山庄留在幽州,而后像梦境之中一样,被人蒙蔽利用算计,最后做那种两难的抉择……再想想我们到青州这些年,如果不是你把所有繁杂的事情揽了过去,我不可能心无旁骛,过这种想闭关就闭关,想诸事不理就诸事不管的逍遥日子,而念念……她或许没有幻境中那么出色优秀,没有那么懂事,也没那么多仰慕者,可是她过得肆意逍遥……” “是你吗?” “儿子可以毫不谦虚的承认,父亲和妹妹能像如今这般逍遥是儿子的功劳,儿子这些年汲汲营营,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亲人已经身边的人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吗?”俞振霄笑了,道:“但是,要说改变父亲原本的人生轨迹,儿子不敢居功。不过,儿子倒是有一种猜想!” “什么猜想?”俞泉紧张地盯着俞振霄。 “父亲可还记得儿子方才说的梦境?儿子梦境之中看不清楚的女子?”俞振霄看着天边已经探出一点点、红彤彤却一点儿都不刺眼的太阳,道:“儿子觉得,那女子极有可能是义母!” “你说什么?”俞泉失声。 “父亲别忘了,您带着念念离开盛京,义母久盼不见之后,便去了香积潭带发修行。”俞振霄看着太阳从远山一点一点露出来,道:“您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您幻境中看到的其实是您原该经历的而义母却曾经经历的,而她所经历的那一生,您最后无论做了怎样的选择,您和念念都身死他乡,义母等了一辈子等到的只是一个噩耗。” 俞泉打了一个寒颤,心头就浮起浓浓的悲怆,精神也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一身缁衣,浑身孤寂悲伤的妻子跪坐在佛前念叨着什么…… “义母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这些年在香积潭修行没少做好事……儿子觉得,她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想的可能是自己多积德,而后让上天对您对念念多些眷顾。”俞振霄低声道:“上一世,她没等到你们,而这一生,上天念她不易,给了儿子警示,让儿子跟在父亲和念念身边,努力的避免曾经的悲剧。” “为什么是你?” “或许上辈子,儿子受过义母的大恩,甚至有幸得到过义母的教导吧!”俞振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道:“儿子或许许过如有来生,必结草衔环相报的愿,所以是儿子梦见那些事情……” 会是这样吗?俞泉皱眉,总觉得好像那里不对,他学着俞振霄一样,将视线投向天边红彤彤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升起的太阳,看着它似很慢却又像很快的蹦出来……出来的那一刹那,它不再是一个红彤彤的火球,而是闪耀着刺眼光芒的光球,射入眼中,让他骤然失明的同时,心头忽然大亮——管它到底是什么,反正,今生安教不是为非作歹的江湖毒瘤,他没有止步后天巅峰,而女儿也不用逼着自己懂事,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回家,回去与妻子亲人团圆…… 想通了一点之后,俞泉笑了,仰天长笑之后,他伸手拍拍俞振霄的肩,道:“不想那么多了!儿子,为父的还是之前那句话,今生得子如此,是为父今生最大的幸事,从此之后,你我父子永不相疑!” “能够成为您的儿子,才是儿子最大的幸事!”俞振霄看向俞泉,道:“没有父亲一直以来的支持,儿子绝无今日!” “你是我儿子,我不支持你支持谁?”俞泉呵呵一声笑,却又忍不住愣了愣,道:“旁人……我真不敢轻信了!” “父亲方才不止一次的提及王岱杰……”俞振霄看着俞泉,道:“除了他之外,父亲的幻境之中可还有儿子认识的?” “还有俞青林!”俞泉肯定的点了一个人,而后叹息一声道:“除他二人之外,余人都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隐约知道是我认识的人,但要说清是谁却又说不上来。就连那个莫地生也一样,不过,他和志天不是同一个人。” “那就好!”俞振霄大松一口气,道:“要不然,父亲这些年为他所做的一切,可就算是喂了狗了!” 俞泉笑笑,初升的太阳照在身上依旧暖暖的,就如他的心一样,他语气轻松的道:“我晋升先天,也总算是能回去见人了……我这一两天就想启程。” “早点回去也好,义母和念念都知道您闭关,定然等急了!”俞振霄赞同的点头,又道:“祖父和大伯这些年都在雍西……是儿子给他们送个信,让他们知道这个好消息还是您与义母会合之后,一道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呢?” “我一会给他们写信,你让人送过去吧!”俞泉叹息,道:“第一次离家闯江湖,一去九年,这一次一别十三四年……为人子,我不孝!” 俞振霄笑笑,没说这个,而是问道:“父亲晋升先天是头等大喜事,儿子之前就已经做了准备……” “把消息传出去就好,别的都不用了!”俞泉摇摇头,道:“与其将银子花在这种事情上,不如留着用在更需要的地方。我就和几个老兄弟叙叙,然后就往盛京去!” “是!”俞振霄点头,微微迟疑一下,道:“父亲闭关之后,儿子就把俞青林拿下关进了地牢,等候父亲出关亲自发落,您看……” “下午吧!”俞泉干脆的道:“你也一宿没睡,把你记事的本子给我看过之后赶紧休息,养足精神之后再处置他!” “是!” 第四百九十三章 探监 “师父~”父子俩下得揽月楼,资志天便带着几个师弟迎了上来,恭敬叫了一声之后,垂手站在一边,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 俞振霄脸上闪着冷笑,俞泉则淡淡的“嗯”了一声,道:“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几人的心齐齐一沉,资志天恭敬的道:“弟子等原当随身侍候师父,师父不曾吩咐,弟子等不敢散去!” “这样啊~”俞泉的神色还是淡淡的,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和平安还有事,不用你们侍候!” “是,师父!”资志天等人恭声应着,腿脚麻利的让开路来,看着父子俩一边说着话一边离开。 “大师兄,师父此次出关可大不一样了啊!”几个亲传弟子之中年纪最小心眼却最多的夏志明眼底满是惊疑不定,他一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边道:“师父闭关之前可是与你我们说了,说他在闭关期间让我们规规矩矩的,什么事情都别招什么人都别惹,就算受了委屈也憋着忍着等他出关……当时说话的语气和现在可大不相同啊!” “师父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我质疑!”资志天脸色如常,但眼神却阴沉沉的,俞泉出关之后的言行举止也让他大为意外,原以为俞泉晋升失败便也罢了,一旦晋升先天,做的第一件事情必然是将俞振霄手上的权力尽可能的收回,哪知道,他出关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示对这个义子的喜爱和满意……不应该啊!就算俞振霄狡猾,拿到了那位的亲笔信,也不应该啊! “师父做什么、怎么做确实轮不到我们当弟子的质疑!”李东磊脸上带着冷笑,道:“六师弟不过是心里没底,想向大师兄讨个主意罢了!说实话,我心里也犯嘀咕!之前师父对俞振霄意见颇多,觉得他目无尊长,独断专横,容不得旁人比他出色得人心的时候,我们就被俞振霄和他的那些走狗挤兑得厉害,如今师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态度大改,这以后,龙腾山还能有我们师兄弟的容身之处吗?” “就是!就是!”罗宇哲连连点头,道:“俞振霄手段厉害,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又多,师父若不护着我们,我们怕真的会被他找个理由赶出去。” “师父不会那样做的!”资志天冷着脸道:“你我拜在师父门下十年余,难道还不明白师父最是爱护我们的吗?” “师父爱护我们,我们自然是明白的,但不意味着我们犯了错师父会包庇或者无视。”李东磊看着资志天,道:“大师兄,你说呢?” “你什么意思?”资志天眉头紧皱。 “师父闭关之后,俞振霄将林叔关进了地牢。趁着师父闭关,就这般对待师父最是信赖的忠仆,俞振霄做的不地道,林叔对我们师兄弟朱来照顾有加,我们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俞振霄那般对待却什么都不做。”李东磊看着资志天,道:“是大师兄你阻止我们,说俞振霄不敢把林叔怎么样,还说师父一出关就会为林叔求情,还说一定会把林叔救出来。” “是啊!是啊!”罗宇哲附和着,道:“大师兄是说过这样的话!” “我是说过!”资志天深深的看了李东磊一眼,道:“我先去地牢和林叔说一下情况,等师父得空,便去师父那位林叔求情。你们要与我去吗?” “我……”郑明辉上前一步,但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李东磊一把拽了回来,李东磊看着资志天,道:“我想大师兄一定有不少话想和林叔单独好好的谈谈,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先回住所等大师兄消息。” “既然如此,那我便独自去了!”资志天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了,他知道李东磊当着几个师弟的面说这些存了某些想让自己难堪的心思,也知道面对俞振霄与他共进退的李东磊一直以来都存了取代自己的心思,但不可否认的是,李东磊有的时候确实比自己更仔细,这个时候还记得俞青林的事情。 “二师兄,师父出关了,林叔应该也就没事了吧!”问这话的是师兄弟之中最老实的陈明,他是真的老实。 “不好说!”李东磊的声音不小,资志天就算走了出去仍旧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只听他满是忧心的道:“俞振霄虽然专横跋扈,但做事素来滑溜,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他若没有抓到林叔的小辫子,不会把林叔就那么就关进地牢,同样的,他如果不能笃定那小辫子定然会让师父暴怒,让林叔难于翻身的话,他也绝对不会把林叔留到师父出关……地牢里外可都是他的人,他在地牢里想弄死个人真是比弄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李东磊的话让资志天脚步微微一顿,但立刻恢复正常,往地牢走去。 安教的地牢距离揽月楼有一段距离,以资志天的脚程也走了一刻钟,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事,一边走一边琢磨,走得比平时慢得多的缘故。 安教的地牢有两个,一个是全部在地下,没有窗户,进去之后全是三尺宽、六尺深的小隔间,犯了教规又不是重的人会被关在这里。里面靠墙的地方铺有稻草,犯错的人是情节关三到五天,期间不许说话,有固定时间放出去吃喝拉撒。关这里类似罚面壁,被关过的人出去之后老实很多。 另外一个和安然居一样,都是鲁氏一族设计建造的。 鲁氏族人让人先将所需的地方挖出近六尺深的深坑,填上一层青石,然后再用青石建造……据鲁氏设计这个地牢在族人讲,这地牢坚固无比,只需五人,就能抵挡至少八倍的同阶高手进攻劫牢。 是不是真的,资志天不知道,毕竟这地牢建成之后几乎就没用过,连上俞青林在内,也就关过三五十人。 不过,俞振霄显然是信任鲁氏的,所以,不但没有派太多的人看守,也没有禁止旁人探视,俞青林被关进地牢的这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探视。 像往常一样,先在地牢门口签字画押,进了大门,在第二道门前将身上佩剑取下放到规定的地方,跟着他进来的人才用手上的钥匙打开了第三道门,也是最坚固的一道石门。 地牢从底到顶足有八尺余,地牢附近又没有高大的树木,纵使建在底下,整个地牢也没有那种阴森、幽暗和狭窄的感觉。因为所有的墙和地板都是青石所造,关押的人又极少,打扫的也十分干净,甚至让人觉得清净而舒坦。 跟着资志天进来的人在距离俞青林牢房二十步开外就站住了,资志天心里暗晒,脸上却带着笑,走到牢房外,看着躺在靠墙的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客气的道:“林叔,你醒着吗?小侄前来探望!” 第四百九十四章 封口 “醒着!醒着!”背对着牢门的身影立刻坐起来,俞青林一边应着,一边起身,随意的套上鞋子就走了过来,看着资志天,眼中闪着希翼的光,道:“贤侄,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林叔可听见昨夜的动静!”资志天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似乎半点都不相干的问题,又道:“小侄也是糊涂了,昨夜动静那般大,呼声那般高,别说是在这里,恐怕山脚下也是能听见动静的。” “你想说什么?”俞青林眼中的光芒消失,昨夜的动静他自然听见了,也因为那传到耳中的呼声而一宿没合眼。 “师父出关了!如今他已经是先天境高手!”资志天看着俞青林,道:“这是大喜事,是师父的大喜事,所以,所有人都在恭喜他!” 俞青林点点头。 “恭喜教主”的声音他清清楚楚的。这话个很好理解,无非不过是教主俞泉不仅出关了,还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顺利的晋升先天,成为先天境高手。 对于这个,他半喜半忧,喜的是俞泉成为先天境高手,他这个在俞泉身边侍候了十多年的忠仆自然水涨船高,身份地位都将大不一样。忧的是俞泉成为先天境高手,必然会起衣锦还乡的念头,那个时候,他这十多年来不但没有照俞泉的吩咐,往雍西俞家送年礼、与俞家人报平安,将俞泉的亲笔书信送到俞家老爷子手里,还将俞泉准备的那些东西据为己有,一直欺骗俞泉的事情都会曝光。他心里是一点都没底,不知道这些事情曝光之后,俞泉会怎么处置他。 “恭喜少主”就有些费解了!要知道,这些年在他、眼前这位以及众多视俞振霄为眼中钉的人锲而不舍的挑拨下,俞泉面上依旧纵容(或者说是容忍)俞振霄,但心里却已经对俞振霄怨气满满,俞振霄去盛京的那段时间甚至想要趁他不在,将原本由他掌管堂口拿过来……若不是教中支持俞振霄的元老不少,大多数堂主都是俞振霄的拥趸,几个护法都是他的心腹,甚至连几位供奉都偏向他。这事说不得就成了。 不过,这事没成也不见得是坏事,俞振霄回山之前,俞泉对他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他们毫不怀疑,俞泉一旦晋升先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夺了他这个少主的大权。 或许是俞振霄又玩了花样,想借众人之力,逼着俞泉不能与他翻脸? “师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的成就,俞振霄至少有一半的功劳!”资志天看着脸色微微发白,眼中猜疑不定的俞青林,解释道:“张雷素来最会拍马屁,听了这话就叫着‘恭喜少主’,旁人跟着叫了起来……师父对此并无半点不悦!” 一句并无半点不悦让俞青林脸上没了半点血色,也让他刚起的念头顿时消散,他咬着牙,道:“教主为何会……” “师父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很多,而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肯定俞振霄的话,肯定了俞振霄从建立安教至今的各种功劳,尤其重点说了他此次闭关,俞振霄做的各种准备。”资志天看着俞青林,道:“有些事情林叔是知道的,譬如说将安然居,譬如说收集天材地宝炼制丹药,但有些事情林叔可能不知道……譬如说俞振霄不但找到了师娘,还求来了一封师娘的亲笔信,消除了师父最大的心魔!” “找……找……”俞青林如遭重击的连退好几步,好一会,才面如死灰的看着资志天,道:“他怎么找到的?他怎么能找到?” “他怎么找到的小侄不知!”资志天这话说的很诚恳,仿佛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看着俞青林,道:“但就在不久之前,小侄得知,将林叔你关进这地牢,俞振霄是得了师父点头的。” 也就是说他所做的一切,俞泉早就知道了!这下子,俞青林不仅面无血色,身体也忍不住发抖——俞泉多在乎妻子邱盈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更清楚一旦让俞泉明白,是他两下欺瞒,才让他们夫妻的误会越来越深,才让他们夫妻分离十多年……将他挫骨扬灰都是轻的。 “贤侄,你一定要救我啊!”俞青林猛地又蹿过来,死死的拽着资志天的手,道:“这些事情你……” “嗯?”资志天微微挑眉,淡淡的一个字,就让俞青林打了一个寒战,把到了嘴边的话了咽了下去。 “这些事情你虽然不知道!”俞青林说着违心的话,这些话是说给不远处的人听的,他满眼哀求的看着资志天,道:“可是,这些年我可没少照顾你……你到龙腾山的时候才十岁,无父无母无兄长,成为教主大弟子之后可是碍了不少人的眼,他们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你做什么,但在吃穿上短缺一点却还是有胆子的。若不是我照顾,你那些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俞青林嘴上说着,一只手却拽过资志天的手在他手上写着字,资志天看到他写的是什么之后,脸色未变,眼神却阴沉的可怕,道:“林叔的情谊小侄不敢忘,师父发落的时候,小侄一定带众师弟一起向师父为林叔求情。只是,林叔是否能告诉小侄,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吗?俞青林心里愤怒到了极点,在资志天手心里写了“鱼死网破”四个字。 资志天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林叔都不愿意告诉小侄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让小侄怎么为你向师父求情?也罢,林叔与我有恩,无论林叔犯了什么错,小侄都会为你求情,就算不能求得师父网开一面,也会竭尽全力,照顾林叔所有子女的。” “所有”二字咬得很重,像一盆冷水一样泼在愤怒的俞青林头上,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颓然的发现,他确实有要挟资志天的把柄,但前提是他真的敢豁出去! 这种认知让俞青林浑身脱力,腿一软,跌坐到了地上,生平第一次有了悔不该当初的念头。 “林叔也不用这样!”俞青林的反应让资志天很是满意,他蹲下来,。看着坐在地上的俞青林,道:“林叔被关进地牢的当天,小侄就给师妹寄了信,听说昨儿师妹来了一封写给师父的信,或许师妹会在信上为林叔求情也未可知。” 俞青林眼中升起最后一丝希望,双手合十,朝着资志天作揖。资志天笑笑,道:“林叔放心,只要你……我保证会在师父发落你的时候,将信交到师父手中。师父有多疼小师妹你也是知道的,只要小师妹求情,师父肯定会从轻发落的。”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册子 俞振霄引着俞泉进了他在议事厅后的住所。 俞振霄在龙腾山有两处住所,一处在议事厅后面,简简单单的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三个房间:书房、卧室以及一个可容十余人的小花厅,俞振霄在总坛的时候,几乎都会住在这里。 另一处则在龙腾山的南坡。 俞振霄非常重视规划,安教落脚龙腾山之后,便做了极为详细的规划——东坡是安教各个堂口所在,教务集中在东坡,南坡住宅所在,从上而下,大大小小的宅院四五百座。西坡是昙花园和茶园,北坡则是药草园、果园。 俞振霄在南坡有自己的宅院,俞泉也有——南坡最靠近山顶的那座最气派的院子就是俞泉的。那是一座四进院子的宅院,左右各有一座相同大小的四进院子,左边是俞振霄的,右边则是俞欢的。 三座宅子是很早以前就选好了位置划好了地盘,直到五年前才动工修建的——由鲁氏一族带着人设计修建,建好之后,花了整整一年才修好,里面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颇有讲究。可惜的是建好之后都没怎么住过人。俞泉喜欢呆在安然居,俞振霄习惯呆在议事厅后的小院子,很少回属于自己的宅子去。就连俞欢,也只住了短短两年就去了淄阳。 三座宅子之下才是安教四位供奉、诸位元老、各处堂主以及八大护法等人在住所……值得一提的是,俞泉的六个亲传弟子都没有专属于自己的宅院——俞泉不是个注重细节的,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俞振霄厌恶他们,当然忽视了,他们倒是提了……可是,这些事情都是俞振霄和他的亲信打理,提了也没用。 好在,除了资志天之外,其余五人都是有父母的,和父母住在一起也就是了。至于资志天……他一直是和俞青林住一起的。 一边说着话,父子俩一边进了议事厅后的小院,进了书房之后,俞振霄按动机关,和俞泉进了书房后的密室,而后按动机关,在露出来的墙洞之中找了一下,从最下面翻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什么?”俞泉接过册子却没有翻看,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密室墙上挂着的唯一一幅画,那是一幅仕女图,一个身着粉色袄裙的少女站在菩提树下祈祷,只有一个背影,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那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女子。 难得的,俞振霄脸上闪过一丝俞泉几乎从未见过的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掩饰的道:“没什么,就是一幅画而已!” “一幅画而已?”俞泉笑了,道:“真的就只是一幅画而已吗?” “那个……”俞振霄迟疑了好一会,最后,带了几分期期艾艾的道:“是儿子送念念到盛京的时候遇上的一位姑娘,一位非常优秀出色的姑娘。” “喜欢了?”俞泉一脸惊奇,他虽然不大管事却也知道俞振霄这些年有多受欢迎,知道他明里暗里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子以及女子的长辈,他之前还以为俞振霄会像他一样,到二十三四岁甚至更晚才成亲,哪知道…… “是!”俞振霄点点头,犹豫了一下,道:“只一眼,儿子就……后来有所接触,越发让儿子肯定自己第一眼就没看错。” “还是一见钟情?”俞泉笑了起来,摇摇头,叹息道:“当年,我对念念她娘也是一见钟情,才会打听她的行踪,知道她喜欢去清溪峡玩耍之后,也才会跟着过去,制造机会与她……唉~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你打听她的行踪?”俞振霄愣住,道:“可是义母说……父亲,您可是很早之前就对义母……” “我对她一见钟情!”俞泉叹息一声,道:“我二十岁那年回盛京陪父母过年,在买东西的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带银子,是你义母为我解围的,我那个时候便已经……但那个时候是我在江湖混的最快活的时候,知道自己无法安定下来,虽然打听了她的身份,却没敢做什么。直到四年之后,我有了归隐之心,再次回到盛京,听说她依旧云英未嫁,才起了心思。” “可是,义母与儿子说的是她之所以拖到二十都不曾嫁人是因为心中有您!”俞振霄看着俞泉,道:“义母还与我说,说再与您相遇之前,她从来就没有去过清溪峡,之所以过去,不过是听说您回京之后养成了到清溪峡练剑的习惯。” “你说什么?”俞泉不敢相信的看着俞振霄,道:“这怎么可能?” “儿子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俩之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误会,但儿子说的句句属实。”俞振霄看着俞泉,道:“义母还说,她看到你的时候,故意装作崴了脚,扑到溪水里,为的就是把您招过去,让您救她,好有赖上你的借口……当然,这借口最后没派上用场。” “可明明……”俞泉话没说完就顿住了,想到了一个人,他脸色有些扭曲,咬牙切齿道:“是俞青林!我回盛京一直都是他在身边侍候,当初我就是让他打听念念她娘的行踪的,也是他告诉我念念她娘心里有人的。” “迎着你撞见义母与她那位青梅竹马的世家哥哥见面的也是他吧!”俞振霄看着俞泉点头,眼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轻声道:“义母告诉我,您与故友相聚几日未归,她心里担忧,是俞青林带她到那里找您的,而她在茶楼之上,看到您在对面的客栈之中与一女子相拥……” “我绝对……” “我与义母澄清了这件事情,我告诉义母,这些年来您身边别说有什么红粉知己,就连与女子多说几句话的事情都极少有,我也告诉义母,她看见的肯定是有人以易容之术易容成您的模样,为的就是让你们之间产生误会,进而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可以里间你们夫妻。”俞振霄看着俞泉,道:“事实上,义母刚见到儿子的时候,甚至以为儿子是您的私生子,当年她看到的那女子是您的红粉知己,而您当年之所以带着念念一去不返,是为了与您的红粉知己长相厮守……这些是您一走了之之后,俞青林透露出来的。” 俞泉脑子里一片混乱,他闭上眼,好一会才睁开,看着俞振霄,道:“这些事情你回来之前就知道了?” “是!”俞振霄点头,道:“儿子从盛京回返之前就已经将这些事情理清楚了,回来之后没有与您细说一是担心您知道的太多,影响您的心境,进而影响到您突破晋升,二来……是儿子留的后手。” “后手?” “儿子知道您对儿子的不满已经到了极点,也知道您晋升先天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极有可能是将儿子手上所有的权力收回去而后狠狠的处罚儿子。”俞振霄看着俞泉,道:“在您闭关期间,儿子已经做好了随时带着人离开的准备,只要您出关之后想对儿子动手,儿子就把这些事情抛出来,将您的怒火引到俞青林身上之后,儿子就带着人到盛京投奔义母去!” “你这臭小子!”俞泉气得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儿子想过了!”俞振霄看着他,道:“您知道真相之后,必然会对义母生出浓浓的愧疚,再见到义母的时候,必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那个时候,义母想要护着儿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你这臭小子!这般机关算尽!”俞泉又骂一句。 “儿子原本就是这个性子!”俞振霄看着俞泉,道:“儿子知道父亲不喜欢,但儿子若不是这种人,恐怕早就被人算计得坟头的草比人高了!” 俞振霄的话让俞泉沉默下来,好一会,才苦笑道:“也是,若不是你事事算计,我们父子三个说不得就会落到我心魔幻境中那般田地了。” 俞振霄笑笑,俞泉摇摇头,打开手上的册子,这册子应该有些年头了,原本就不怎样的纸微微有些发黄,还有些毛边,俞泉就看了一眼,就笑了,道:“这写的是些什么啊!” 原来是上面写的字不但歪歪斜斜,怎么看都是初学者写的,还有好几个错别字,甚至还有些地方是用画的。 “这是守着清溪峡。”俞振霄指着第一行,道:“守字儿子会写,但清溪峡……所以,儿子就画了一条小溪,您看,儿子还把儿子小的时候住的那茶肆画出来了。” 好吧!俞泉点点头,道:“这个我看出来了,高个子的是你,梳着两个抓髻的是念念,这幅图的意思是跟着念念,对吧?” “对!”俞振霄点头,翻到下一页,道:“这是不留幽州……留太难,儿子不会写,所以写的是‘牛’,幽州……那个时候儿子还不知道幽州是什么,所以写错了也情有可原,您说是吧?” “好吧!”俞泉无奈,对这册子是他很早之前就留下来的没有了怀疑,指着再下一页道:“高高的拿着剑的男子是我,梳着抓髻的是念念,周围围着我们,脸上写了‘恶’的就是你梦境之中的恶人,对吧?” “是!”俞振霄点头。 俞泉摇摇头,又往下翻,而后愣住,俞振霄则低声道:“这就是儿子与您说的梦见一男一女带一个女娃娃……” “第二幅男子和女娃娃被圈起来是表示不见了,女子发髻没了是因为落了发或者带上了僧帽……对吧?”俞泉声音低沉,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 “是吧!”俞振霄的语气不是很确定,他低声道:“儿子其实也记不大清楚了。前些年还经常翻看,用来警醒自己,这几年很多事情心里有了底,反倒看得少了。” “什么底?”俞泉轻轻的摩挲着册子,问道。 “五年前闲园山庄被夷为平地!”俞振霄看着俞泉道:“是因为以王岱杰为首的那些人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盛况,为了将那些投奔他们的人拉拢住,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也是因为他们与被我们打得藏身之处骤减、族人也损失惨重的司马家有勾结……前者,让他们成为千夫所指,后者让几个世家和朝廷不能容忍。” 俞泉点点头,俞振霄继续道:“清剿闲园山庄的事情安教没有插手,但儿子却带着念念过去看热闹了……王岱杰临死之前指着儿子说,若不是儿子坏他的好事,他也不可能落到那个境地……”俞振霄顿了顿,道:“那年离开幽州之后,儿子与王岱杰和闲园山再没有过接触,而之前,儿子唯一做的也就只是坏了他拉你入伙的事……儿子有理由怀疑,当年您与义母因误会而分开的事情,是王岱杰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让您与义母闹翻而后为他所用……当然,是不是这样还得审过俞青林才知道。” “你说的没错,是要审过俞青林才知道!”俞泉点点头,吐出一口气,道:“你累不?若是不累的话,现在就提审俞青林!” “儿子不累!”俞振霄摇摇头。 “那么现在让人把俞青林带过来吧!”俞泉浑身寒意,道:“我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提审 “教主,俞青林带来了!”不过两刻钟之后,古征耘的声音便在小院外响起,他是安教八大护法之一,也是武功较高的一个,俞振霄在总坛是时候,他和张雷等人相互换着在俞振霄身边充当长随,俞泉和俞振霄方才在密室的时候,他一直在小院外守着。 “父亲~” “走吧!”俞泉将视线从那幅仕女图上收回,将捏在手里的册子顺手踹到怀里,当先走出去,而俞振霄微微犹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出去了。 看两人出院子,古征耘恭敬的往旁边让了让,待俞泉走过之后,跟到了俞振霄身后,低声道:“少主,属下提俞青林过来之前,资志天刚从地牢出来,听闻教主提审俞青林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俞振霄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古征耘会意,退后一步,紧跟着俞振霄一道去了前面的议事厅。 “少爷~”俞泉一进议事厅,俞青林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而后跪行到停下脚步的俞泉腿边,抱着俞泉的腿,道:“小的知道错了,求少爷念在小的侍候少爷多年的份上,饶小的一条狗命吧!” “知道错了?”俞泉看着脚边的人,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你且说说,你错在何处?” “小的不该欺瞒少爷,明明与雍西老家断了联系,却一直谎称把少爷给老爷子准备的年礼送到……”俞青林不敢抬头,他死死地抱着羽泉的腿,道:“小的知道错了,可小人也是没办法了才这样做啊!” “哦?说说!”俞泉微微挑眉,很想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俞青林还能怎么狡辩。 “当年少爷带着姑娘在玉河县城疗伤的时候,小的故意犯了错,让大少爷将小的发落到庄子上,然后买通庄头,做了小的病死的假相,小的这才能脱身离开,去找少爷和姑娘!”俞青林低着头,从得到消息到现在这么一段时间,他倒也想了很多为自己辩解脱罪的理由,而这个是他认为最有说服力也最能打动俞泉的。他苦笑道:“小的在老太爷、大少爷那里,十多年前便已经是个死人了,死人又怎么能再出现呢?小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点,才……” “那么,你每次回来带来的回信怎么解释?”俞泉冷笑着看着俞青林,道:“你应该明白,若不是那信上每次都说念念她娘咬死了我回去便要与我和离,我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回去?” “小的虽然不曾将年礼送到老爷子手里,但确实让人打探老家的消息,得到的确实就是这样的啊!”俞青林抬起头,看着俞泉,道:“少爷得了少奶奶亲笔信的事情小的也听说了,小的不知道信里说了些什么……” “想知道信里说了什么吗?”俞泉打断俞青林的谎话连篇,冷冷的道:“信里说她这些年一直在等我,等我回去解释当年的事情,让我说清楚当年你带她到酒楼看到的那女子的身份?让我解释为什么前一刻还在对面的客栈与人卿卿我我,眨眼的工夫就和你一起到了酒楼?她问我是不是练了什么分/身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知道吗?” “小的……小的……”俞青林有些傻眼,他怎么都没想到邱盈袖会在信里提及十多年前的事情,还说的那么清楚。 “解释啊!”俞泉冷笑着看着俞青林,道:“对了,她还告诉我与我相遇的那一次,是她第一次去清溪峡!” “小的……小的……”俞泉的话如响雷一般炸在俞青林头顶上,他怎么都没想到俞泉连这些都知道了。最后,他放开俞泉,连连磕头道:“小的知错了,求少爷饶小的一命!小的知错了,求少爷饶小的一命…… 俞泉忍无可忍的一脚将俞青林踢飞出去,俞青林的身体撞在议事厅的柱子上又跌落到地下,整个人痛苦的蜷缩起来,嘴里也冒出血沫子来,显然,俞泉这一脚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不过,这还是俞泉收了力道,否则一脚便能要了他的命。 一直旁观的资志天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得已的上前一步,冲着俞泉深深地一鞠,道:“师父息怒!” “息怒?这种时候你让我息怒?”俞泉将目光投向资志天,脸上带着失望,眼底却满是探究,道:“他让我们夫妻相互误会,领我们夫妻、母女分离十多年,若不是平安怜惜念念想娘想得苦,担心我心头最大的疙瘩解不开影响突破,费尽心思找回去,我还不知道要被这小人蒙蔽到什么时候……你让我息怒?我怎么平息得了这心头的怒气?” 俞泉的话让俞振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光,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自然都没有察觉。 “徒儿知道林叔……俞青林做错了事,但他侍奉师父多年,对师父一片忠心是谁都看得到的。”资志天知道这些话不讨喜,但却不得不说,一来这样才符合他敦厚的形象,二来也担心自己什么都不说会让俞青林心里愤慨,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攀咬。 他满脸诚恳的道:“弟子自幼失怙,拜在师父门下之后,一直由林叔照顾,他是什么人弟子自认还是了解的……至少,知道他对师父忠心耿耿,为了能够在师父身边侍奉,连家中的父母都……林叔不止一次的与弟子叹息,说他为人子而不孝。弟子想,他欺瞒师父,一定有他的苦衷,说不得是被人威胁,无奈之下才那么做的。” “苦衷?”俞泉冷笑一声,看着资志天,冷笑道:“什么苦衷?” 资志天总觉得俞泉看自己的神情和目光都有些怪怪的,有一种透过他看某个人的感觉,他努力的将那种怪异感压下,轻声道:“弟子不知,只是依照弟子对他的了解……” “不知就别妄开口!”俞泉打断资志天,看向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俞青林,道:“你有苦衷吗?是被人威胁的吗?” “小的……小的……”俞青林磕磕巴巴的说着,是浑身的疼痛让他语不成句,也是因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自然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资志天。 这个蠢货!资志天心头恨极,小心的瞄了俞泉,确定他的目光集中在俞青林身上之后,做了一个口型,俞青林眼睛一亮,也不结巴了,叫道:”是王岱杰!是王岱杰!那些事情是他威胁小的做的……咳咳咳~少爷,是王岱杰!” 俞泉似乎没察觉资志天的小动作一般,他紧盯着俞青林,问出的话却让资志天心里一凉,道:“只是他吗?” “就……就是他!”俞青林如同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想不起来王岱杰早就死的透透的,坟头上的草都有些年份了,道:“是他安排了一切,是他逼着小人那么做的,也是他逼得小人不得不欺瞒少爷……” “他死了五年了!”俞泉淡淡的提醒一声,俞青林说到一半的话顿时打住,俞振霄脸上闪着嘲讽,而资志天也没敢再做任何小动作,整个议事厅骤然安静下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灭口啊 “师父~师父~”是罗宇哲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安静,俞振霄脸上嘲讽之色更重,而俞泉神情则更冷,资志天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装作不存在却不得不站出来,上前一步,轻斥道:“大呼小叫做什么?不知道师父正在处理事情吗?” “噢~”冲进议事厅的罗宇哲规范规矩的站好,心里腹诽着,脸上却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冲着俞泉道:“是小师妹的信,都到了好几天了,师父没出关就一直放在那里……” “念念的信?”俞泉微微挑眉,淡淡的道:“她给我的信?她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关?” 罗宇哲微微噎了一下,俞振霄则哂笑一声,道:“为了避免她胡思乱想,儿子下了令,让人把您闭关的事情暂时瞒着她……不过,义母知道您闭关,可能会在什么时候出关,儿子也让人只会她老人家了!” “别谁都称老人家!”俞泉给了俞振霄一个白眼,伸手,罗宇哲连忙殷勤的将信递到他手上,俞泉当着众人的面拆开,随意的看了一眼,就笑了,道:“平安,这信是念念给你的!” “哦?”俞振霄有点儿不信,但却没有多说,而俞青林眼中刚刚升起来的光芒却因为这句话而熄灭…… “她在信上说她猜到你喜欢的姑娘是谁了!”俞泉一目十行的看完信,顺手递给俞振霄,戏谑道:“你说她猜对了吗?” 俞振霄飞快的看完信,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她是在瞎胡闹,儿子怎么可能……父亲,俞敏霞俞姑娘是俞文的长女。” “小蚊子的长女?”俞泉微微一怔,而后想起来了,道:“我记得那丫头!我带着念念离开盛京的时候,她已经一岁多了,都能跑能跳了……念念还真是胡闹,你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的亲侄女?那另两个呢?” “父亲,念念瞎猜的,您就别跟着起哄了!”俞振霄无奈的指着地上的俞青林,道:“您还在处理这个背主的奴才呢!” “是啊,我还在处理这个背主的奴才呢!”俞泉看向俞青林,冷冷的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小的……小的……”俞青林满脸死灰,他挣扎着看了资志天一样,最后颓然的放弃了挣扎。 “师父~”罗宇哲小心的叫了一声,等俞泉将目光投向他之后,咽了一口口水,大着胆子道:“弟子不知道林叔到底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可是林叔在您身边侍候了这么多年,没用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看在这点上,饶他一次吧!” “苦劳?兢兢业业算计了我十多年的苦劳吗?让我十多年来有家不敢回的苦劳吗?若不是平安找到念念她娘,拆穿了一切,他是不是还想骗我一辈子,让我至死都不能归家?”俞泉冷笑一声,看着吓得连退好几步的罗宇哲,道:“你说,他算计我算计到了这个份上,我还需要饶过他,好全一份你们口中的主仆情谊吗?” “这……这……”罗宇哲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他但凡知道一点点内情也都不会出现在这里。他连退了好几步,碰到议事厅的门槛险些摔一跤才停下,求助的看向资志天,道:“大师兄~” 资志天真的是恨死了这一个个没脑子不争气的,对俞欢居然没在信上求情也觉得很意外,他将目光投向俞振霄,忍住心头的憋闷,道:“平安贤弟,林叔对你也没少照顾,你是不是也该说句话?” “照顾?”俞振霄嘲讽的笑了,道:“是啊,他是没少照顾我,尤其是没少在父亲面前为我说好话,若不是他的话,我和父亲之间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误会呢!就冲着这点,我就得为他求个情。” 说着,俞振霄学着资志天朝着俞泉深深地一鞠,起身后,道:“父亲,儿子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在父亲身边呆了十多年是事实,与您主仆情分十多年也是事实,看在这个份上,给他个痛快,给他个全尸吧!” “少爷~少爷~您……咳咳~您不能听他的啊!”已然放弃挣扎的俞青林听了这句话还是没有忍住,他想要起身却浑身疼到起不来,最后只能躺在那里嘶吼。 “就听我儿的!”俞泉吐出一口气,看向俞青林,他是真的恨不得将俞青林千刀万剐,但最后却还是扭开头,道:“平安,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置了,我出去透透气!” “是,父亲!”俞振霄应诺一声,等俞泉出去之后,看向没有追着俞泉离开的资志天和缩到他身后的罗宇哲,脸上带着嘲讽,意味深长的道:“父亲说让我们处置……大师兄,是您来给他给痛快呢还是小弟我让人处置?” 这是俞振霄第一次称资志天为“大师兄”,要是在以前,就算这语气嘲讽满满,资志天也会觉得心头痛快,但是现在……他咬咬牙,没说话,直接一个闪身闪到俞青林身边,手起手落,在罗哲宇惊恐的眼神中痛快的结果了俞青林,而后冷冷的道:“既然不能求得师父饶他一命,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免得被人折磨而死!” “大师兄真是痛快!真是干净利落!知道的,会说大师兄于心不忍,不忍心俞青林活着受折磨,不知道的……”俞振霄呵呵两声,道:“不知道的,还会以为大师兄担心俞青林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就杀人灭口呢!” “平安贤弟,话可不能乱说!”资志天心头满是怒火,却不得不压了下去。 “呵呵~”俞振霄冷笑一声,道:“人是你杀的,你就善后吧!” 说完,俞振霄转身就走,古征耘学着他的样子呵呵冷笑两声,也跟着走了,把资志天气得全透捏得噼啪响。 “大~师~兄~”两人走远之后,罗宇哲才小心的叫了一声,素来蹦跳得最厉害的他这会像换了个人一般,乖巧得不似他,低声道:“现在这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几个人好好的收殓,好好的安葬!”资志天知道自己杀人不妥,但他真不敢冒险,没有被严刑逼供的情况下,俞青林或许会为了他那些俞泉等人不知道的女人和子女不攀咬,但上了刑可就不好说了…… 不,以此人贪生怕死、贪财好色的本性,只要用刑,必然会把他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倒出来,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完了。虽然资志天这会忽然有了非常不祥的预感,觉得俞振霄似乎知道了很多秘密,但心里却难免还是存了侥幸之心。 “这……找谁啊?”罗宇哲一脸为难。 “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吗?”资志天冷冷的看着罗宇哲,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彻底没有了耐心。 “这……这里交给我吧!”罗宇哲平时蹦跳得厉害是因为资志天从来都是一副老好人、没脾气的样子,也是因为身边怎么着都会有其他人在,这会,就他们两人,资志天看起来又格外得凶狠,立马怂了! 哼~资志天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将罗宇哲和渐渐冰凉僵硬的俞青林丢在了议事厅。 “这……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看着资志天的背影远去,罗宇哲怂怂的低声骂了一声,最后,跺跺脚,也跟着往外走——他一个人倒是拖得动,但这种事情揽自己一个人身上,多不划算啊! 他不知道的是他出了议事厅没多久,俞泉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俞青林的尸身旁,他蹲下,探了探俞青林的脉搏,确定他死的透透的之后,冷笑一声,道:“算是便宜你了……不对!他怎么……这臭小子,还有事情瞒着我!” 第四百九十八章 真正的后手 “少主,随行的人员名单和礼单已经好了,您看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照上面的安排!”张雷将颇有些分量的一摞单子放到俞振霄桌上,道:“是按您的要求准备列单子……少主,如果把礼单上东西备齐,教主的库房得消耗七成,您的库房也只剩小半!” 说到最后一句,张雷有些肉疼——落脚龙腾山、建立安教之后,俞振霄说俞泉是一教之主,人情来往多,弟子子侄众,没有自己的私库不像样,建教之后为俞泉专设了私库。而俞欢很小的时候,俞振霄就以她是姑娘家,需要从小攒嫁妆为由给她准备了专门的地方存放她的“战利品”以及长辈们给她的各种好东西,那算是俞欢自己的私库,但俞振霄却一直都没有。 是三年前,俞欢将自己所有的库存尽数给了那些痴心妄想的人,让众人愤慨的同时也为俞振霄抱不平,在众人的倡议和坚持下,俞振霄才“不得不”弄了个私库。呃~他的私库才弄好,就被长辈们的赠予、属下们的孝敬给塞得满满的,若不是俞振霄年后出发往盛京之前,将他的库房清点一番,拿了非常多的东西出来,填补了俞欢空空荡荡,没多少东西的库房的话,这次就算再多拿出些来,也不至于只剩小半。 “都是身外之物,这般计较做什么?”俞振霄摇摇头,笑话张雷一句,将礼单大概过了一遍,在每页最下头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后认真的看起人员名单来。 “不是属下计较,是您太大方了!”张雷不满的道:“您张口闭口说自己浑身铜臭,锱铢必较,可实际上呢,什么好东西到您手上都留不久。不是孝敬了教主和供奉就是送了几位长老,不是给了姑娘就是赏了属下,再不然就是便宜了文武学堂的那些小子丫头,真个用在自己身上的几乎没有……您让属下怎么说您好啊!” “我暂时用不上,与其放在那里落灰,不如给了需要的人!”俞振霄神色淡淡的,他大方吗?或许吧,但真正的好东西他也不会随意的给了旁人,只是什么时候被他特意收起来旁人未必知道而已! 张雷无奈,却也没有再说,再说的话就是不知道好歹了——身为俞振霄的心腹亲信,俞振霄这些年可没少赏他好东西,一家子老小都跟着享福。 “礼单没问题,随行的人员还得与父亲商量一下,尤其是这些人……”俞振霄指着资志天以及几个亲传子弟和所谓的教主门下的那一串人,道:“他们跟不跟去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是!”张雷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少主,教主昨日出关之后就一直没闲着,先后和几位供奉和好些元老接触,闵老将属下叫了过去,说教主问了不少少主最近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安排……少主,您说教主会不会对您还是……” “可能不大!”俞振霄知道张雷担心什么,他笑笑,道:“不过也别掉与轻心,让各处的兄弟们照我之前安排的准备着,如果真有什么,还照计划行动。” “是,少主!”张雷严肃的点头,却又满心不甘,恨声道:“少主,属下还是……安教有今日,青州有今天,大家伙有如今的好日子可都是少主兢兢业业才谋划来的,就这么就……属下不甘心。” “还是那句话,若是舍不得如今的一切,随时可以改变主意,资志天等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父亲却不一样。”俞振霄摇摇头,道:“我不会为了所谓的孝顺,就任人宰割,那种愚孝对不起这些相信我、与我同甘共苦多年的叔伯兄弟,但要我为了手中掌握的权势与父亲反目……我也做不到。所以,只能连累信任我的叔伯兄弟,跟着我离开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的地方,从头再来一次了。” “属下等不是舍不得,就是不甘心!”张雷恨声道:“尤其是想到万一走到那一步,少主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要便宜那些包藏祸心的狼崽子,属下就……” “好了,不要这般小家子气!十年前我们一穷二白,人手也不够的情况下能有今日,十年后我们只会更好……毕竟不管是钱财、人脉和人手,我们如今都不缺了!”俞振霄笑呵呵的,道:“再说,父亲出关之后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了,我们准备的那些用不上的可能更大!” 张雷沉默了好一会,最后,不是很情愿的点点头,道:“属下还是为少主感到不值,但少主无论做什么决定,属下都听从……属下这辈子跟定少主了。” “行了,做事去吧!”俞振霄将礼单拿给张雷,道:“父亲最迟三天后就会启程,那之前把所有的东西装箱,马车、船只随时待命,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是,少主!”张雷点头,心头倒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终究还是没说话,转身走了。 俞振霄微微往后一靠,好一会而之后,突兀的道:“您老可算来了!” “老朽再不来,你怕是该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人影出现,但俞振霄却一点讶异的表情都没有。 “您老如今怎么看?”俞振霄拿起一本书,做出看书的样子,心神却全然不在书上。 “教主从昨儿到现在,虽然问了不少和你有关的事情,但更关注的则是马启南等人,尤其关心他们与熊熠之间的事情。依老朽看,教主或许已经意识到了,他在很早之前就被人视为目标,被人算计,甚至已经猜到了背后的人。”老者的声音中略带不解,道:“老朽有点想不通,教主可不像是没狠狠地吃个大亏就恍然大悟的!” “或许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天大的亏也未可知!”俞振霄想到了俞泉对他说的心魔幻境之中发生的事情,他微微的顿了顿,道:“父亲与我说过,他在闭关的第二十五日便已经成功晋升先天……或许在我们谁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就已经出了安然居也未可知。” “希望事情能向着我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的那面发展,希望我们做的、那会让安教伤筋动骨的最后打算用不上!但,不到最后,还是不能松懈……无论怎样,做好最坏的准备总是不会错的。”老者的声音也严肃,道:“努力打拼了这么多年,龙腾山和青州才有今天的样子,要是最后为人、尤其是为那见不得人的做了嫁衣,老朽才真的是要呕死了!” “您老放心吧,小子还得娶妻生子呢,若没了如今这身份地位和产业,拿什么娶人进门,又拿什么保证她不受任何委屈,逍遥度日?”俞振霄脸上满是笑容,眼底却藏着一丝迷茫,笑着道:“您老说可是?” “也倒是!”老者赞同一声,又道:“行了,老朽也就过来知会你一声,让你不要太担心,更别冲动,免得多年的辛苦和布置功亏一篑。老朽先回,有什么,你马上通知,反正,老朽跟着你小子一条路走到黑就是!” “您老慢走!”俞振霄应了一声,确定悄无声息来的老者已经消无声息消失了之后,脚微微一收,而后轻轻一踢,确定不会有任何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之后,才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从俞泉出关到现在,他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一刻都不敢放松,为了在能笑到最后,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安排和准备。 他对俞泉说的不是真话,他汲汲营营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放弃青州的一切远走他方。张雷等人知道的,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离开青州重新开始,也只是用来掩饰他真正打算的幌子,多年的辛苦付诸流水都不打紧,可哪里再找一个像青州一样、原本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地方来经营?甚至就连老者和不多的几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所知道的,明面上离开,暗地里将所有反对他的人以雷霆之势清洗,让俞泉没有第二种选择也都不是他真正的后手,他真正的后手是除了他之外,只有最后需要出手的那两人知晓。 但是,他真希望所有的准备最后都用不上…… 第四百九十九章 那才是第一次 “父亲~”俞振霄恭敬的叫了一声,然后将手上的随行人员名单递过去,道:“父亲回盛京身边总得带些人,这是儿子让人拟定的名单,父亲看看带哪些人,儿子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这么多?”俞泉随意的翻了一下,失笑,道:“不过是回去一趟,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吗?” “父亲若是每年都回去的话,自然不用带这么多人,可父亲这不是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吗?”俞振霄神态自若的道:“父亲好歹也是安教教主,该有的架势还是得有的,您说呢?” “我晚点看看,明日给你名单。”俞泉将名单随手放到一边,而后脸色一正,看着俞振霄,道:“我昨儿今儿做了什么想必我儿也是清楚的……我且问你,除了盛京那边,你还准备了什么后手?” 俞振霄脸色一白,眼中闪过厉色,身子也情不自禁一般的往后微微退了两步,咬牙道:“儿子不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还请父亲明示!” “我听文海说在我闭关的时候,你调动了不少人员和银子,说那些人子早在我出关之前便已经整装待命,随时可以离开。”俞泉看着俞振霄,道:“文海说,你这是准备带走大部分人,将总坛变成一座空山……他还说这些人的家眷前些日子约着去青州城,至今未归……有这么一回事吧?” “有!”俞振霄咬咬牙,没有否认,郑文海是安教两个副教主之一,是俞泉有着二十多年交情的朋友,是当年与俞泉一道从幽州过来的,是最初反对俞泉将俞振霄收为徒弟的人,也是一直以来、明火执仗与俞振霄对立,认为资志天比俞振霄更有资格继承俞泉一切的人。俞泉的三徒弟郑明辉是他的亲侄儿,是安教在龙腾山扎根之后投奔他,并拜在俞泉门下的。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诬陷你,你确实有利用你的威望,将不少有本事、又忠心与你的人带走的打算。”俞泉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而眼底不但没有半点失望,甚至还带了几分满意。他微微顿了顿,又道:“宏正兄与我说,我闭关期间,你与几位供奉来往极为频繁,说你们几乎隔天就会凑在一起不知道商议什么,还说曾见过鲁家的人将整个龙腾山的地形图拿给闵兄,说那些素来与你不对付的人的住所都被特意标注……他怀疑你想像四年前一样,来一场大清洗,清除异己,而闵兄等人极有可能是你的帮凶。” “没有这样的事!”俞振霄一脸坦然的看着俞泉,他确实做了再来一场大清洗的准备,但知情的人不但少,还都是绝对不会透露半点消息,露出半点异常的人,罗宇哲之父罗宏正绝对不可能知道,他与俞泉说这些,不过是信口胡诌,以此来挑拨两人的关系而已。 “真没有?”俞泉不是很相信的看着俞振霄,眼底闪过那么一丝失望。 “没有!”俞振霄再一次否认,道:“父亲,儿子做事素来缜密,尤其是这种大事……您别忘了,四年前,儿子是做好了一切准备,人员马匹尽数到齐之后,才与你们商议清理门户,做好决议之后,当即出发,一刻都不曾耽搁。若不是这样,又怎么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蠢货,干净利落的一网打尽呢?他们可是死到临头都还没得到半点消息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俞泉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等俞振霄说话,又道:“但是,我希望你现在就好好地筹划一下,来一场更干净利落的清洗!” 俞振霄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俞泉,不确定的道:“父亲,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前儿与你说过,资志天和我心魔幻境之中的莫地生不是一个人!”俞泉看着俞振霄,道:“这件事我没有骗你,我只是隐瞒了另一件事情……莫地生也是熊熠带来的,也是我一个失去了父母和所有亲人的故交之子,而我这短短的两日,在他身上发现太多与莫地生相似的地方,这让我心里发寒。” “这……”俞振霄内心毫无波动,但脸上却是一副震惊到了极点的样子。 “心魔环境之中,莫地生引诱念念,让念念对他情根深种!”俞泉脸色冰冷,显然想到了绝对无法容忍事情,他冷声道:“最近这一两年,马文海、罗宏正等人没少在我耳边嘀咕,说资志天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敦厚,若是将他和念念凑成一对的话,他绝对会一辈子对念念好。” 俞振霄立马冷了脸,道:“他们真敢说!他们当念念嫁不出去了吗?” “我其实是动过心的!”俞泉眼底闪烁着恼羞,不无庆幸的道:“只是你先是把念念送去淄阳,今年年初又干脆送去了盛京,让我找不到机会让他们相处,才把这个事情搁置了……” “这也算是错有错着了!”俞振霄脸上苦笑着,内心依旧毫无波动——他就是发现这个苗头,担心在自己这里遭了挫折的俞欢与资志天或者其他人发生什么,才会将俞欢给送走。 “然后,覃书明与我非常隐晦的提及,说俞青林与司马家有勾结,除了他之外,教中还有不少人与司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甚至信誓旦旦的说,教中或许混进了不少司马家的人……他说,资志天就是司马家的人!”俞泉看着俞振霄,道:“这些瞒不过你吧!” 覃书明是安教的另一个副教主,和郑文海一样,与俞泉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与俞泉一道从幽州开始就携手共进,决然不同的是,覃书明从一开始就非常欣赏俞振霄,也是俞振霄最强有力的支持者之一。 “是!”俞振霄咬牙,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这件事情是我最早察觉的,也是我告诉覃伯伯的,而我们最早的时候能够从司马家这地头蛇口中夺食,也是利用了这些人,让他们以为安教最后极有可能落到他们手里,我们从他们手里抢来的一切终将还给他们……最初的时候,司马家甚至在暗中配合那些他门安插进来的钉子,以一种看似惨烈、实则损失并不大的方式,将司马家的东西主动送到我们手中。说起来,最初那两年,我们能那么快站稳脚跟,那么迅速的增强实力,扩大地盘,司马家暗地里使了不少力。” “你……你简直是……”俞泉真是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俞振霄,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道:“你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你那个时候可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还有,你哪来的胆子?” “儿子劝说父亲不与王岱杰等人沆瀣一气的时候更年幼!那个时候,儿子就敢劝说父亲,就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念念要挟父亲……就算是做戏,没有足够的胆量,也是不行的。”俞振霄坦然的看着俞泉,道:“至于说脑子……父亲,儿子最厉害的不就是脑子和嘴皮子吗?” “你这小子!”俞泉服气了,摇头,道:“你就利用那些人、利用司马家想要将暗藏的势力换一身皮,用另外一副模样正大光明的站在世人面前的心思,一点一点的将司马家所掌握的一切鲸吞蚕食?” “是!”俞振霄点头,道:“父亲可还记得一件事情,六年前,儿子和闵老带队,在五峰山藏剑谷与司马家一战,损失极为惨重的事情?” “怎么不记得?”俞泉点头,道:“那一战,你折损了近千人……当时,整个安教算得上是好手的不到五千人,结果你那一次,折进去那么多……若不是你受伤不轻,若不是闵老为你求情,念念又哭着喊着的不准我动你,我非得废了你的少教主之位。” “那一次,不是儿子失误造成的,相反,是儿子和闵老、覃伯伯等人殚精竭思才有的结果。”俞振霄看着俞泉,道:“那一次折损进去的近千人,八成以上是司马家安插进来的,那是儿子第一次清理门户,也是司马家第一次发现,安教这把养了好些年的刀不听他们使唤!” “什么?” 第五百章 再来一次 “父亲没有听错!”俞振霄微笑着,道:“半年后,儿子带人抄了青乐村司马家的一处族地,带功立罪的事情父亲也应该也还记得吧!” “是!”俞泉有些麻木的看着俞振霄。 “那一次,我和资志天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俞振霄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道:“我之所以能够发现青乐村是司马家的族地是因为发现资志天和那里的人有联络,顺藤摸瓜找了过去的,证实了确实是司马家的族地之后,把那里给抄了……资志天若是司马家的人,那么,与他血缘最近的人,他的亲生父母兄弟必然就在那里。” “你确定?”俞泉挑眉。 “这只是我的推断,依据除了资志天与那里有联络之外,是那次之后,资志天曾经有一个月用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眼神在阴暗处盯着我……这个,是张雷等人说的,他们不止一次发现资志天用那种眼神看我,也是从那个时候,他们才养成了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白天黑夜,至少有一个人不离左右,保护我的习惯。” 俞泉点头,俞振霄继续道:“那次是迄今为止,与司马家的拼杀之中我们的收获最大而司马家的损失最大的一次,那次之后,我们与司马家的争斗之中,才真正开始占据上风,也才真正将在青州根深蒂固的司马家的势力一点一点拔起……当然,儿子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某些人觉得碍眼碍事的小人物,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那一年之前,闵老和覃伯伯等人对儿子说的,安教有太多司马家的人和爪牙深表怀疑,是藏剑谷和青乐村的事情让他们明白儿子所言不虚……儿子曾说过,若不警醒,安教将变成司马家的安教,成为蛰伏百年的司马家摇身一变,用另外一种姿态示人的工具,而这件事情一旦让八大世家和朝廷知晓,他们必然不计一切代价灭杀安教。”俞振霄看着俞泉,道:“他们曾经不以为然,而那年之后,则深以为然,这也是这些年他们态度坚定的支持儿子的最大原因。” “就像幻境之中的圣天教……”俞泉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而后看向俞振霄,道:“五年之前,王岱杰的圣天教和闲园山庄覆灭,可与你与司马家有关系?” “有!”俞振霄点头,道:“我从青乐村抄出一些有趣的东西,一切能够证明王岱杰其实也是司马家的人的证据,交给了慕容伯伯,才让慕容伯伯下定决心,灭了原本就不想容忍的圣天教和闲园山庄。这件事情,也让我洗脱了一些和司马家勾结、沆瀣一气的嫌疑。” “四年前,他们离开青州建分坛和司马家有关系吗?”俞泉吐出一口气。 “有!而且起因不是他们野心太大,而是儿子想要再一次清洗司马家在教中所占有的势力!”俞振霄冷笑,道:“他们寄予厚望的资志天等人一直被儿子压得死死的,司马家也在儿子的全力打击之下不敢冒头,他们如不另辟蹊径,将会连个水花都起不来就消失……连他们离开龙腾山都是儿子故意放纵的,儿子需要一个摆在明面上、给别人看的理由。” “还有呢?”俞泉看着俞振霄,道:“既然有第一次第二次,就肯定会有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对吧?” “是!儿子确实在谋划第三次清洗,儿子计划的是来年,确定了父亲对儿子的态度之后进行……”既然都说了那么多了,俞振霄便也豁出去了,道:“父亲晋升先天,若得到您的支持,当然一切无忧,但如果您还像以前一样,认为儿子与郑文海等人过不去只是想揽权的话,那么只能慢慢谋划,一点一点揭开他们的真面目,而后再做打算。俞青林是儿子的第一步,带着人前往盛京,求得义母的庇护是第二步,将司马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与义母言明,求得义母的支持是第三步……儿子相信,义母说的话无论对错,您都会认真听而后认真甄别,儿子想要的就是您认真对待。” “你为什么觉得念念她娘会支持你?”俞泉看着俞振霄,到这个时候,总算相信了他之前说的,自己准备的后路带着人离开青州找靠山了……这让他的心踏实了不少,心魔幻境让他对身边关系看似最近的人都有了戒心。 “因为儿子能找到证据证明,十多年前让您和义母发生争吵,让您一怒之下带着念念远走幽州,让您十多年都不露面是司马家的手笔!”俞振霄肯定的道:“义母与您和念念分离十多年,因为这件事情饱受折磨,她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哪怕只是嫌疑很大,她都绝对不会放过。” “我也一样!”俞泉点点头,道:“平安,你如实告诉我,如果现在为父的全力支持你……我暂时不会盛京,留下来也听你的差遣,你有几成把握将整个司马家余孽清理干净?” “顶多七成!”俞振霄肯定的道。 “只有七成?也就是说司马家真正重要的核心人物还是会逃脱?”俞泉皱眉,道:“就算我出手,也不能改变这个结果吗?” “有没有父亲都是这个结果!郑文海与您结交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熊熠与您也有二十多年的交情,王岱杰也不例外……司马家在您身上费这么多的心思,花这么大的力气,无非是看中了您晋升先天的潜力,重重算计,让您带着念念离开盛京也不过是想要更好的让您为他们所用而已!”俞振霄看着俞泉,道:“在您身上他们都会花这么多的功夫,那么别人呢?” “继续说。” “六年前,儿子从青乐村抄出一些非常有用的资料,而破解了司马家的一些阴谋,其中就有针对殷氏一族的阴谋,化解了可能为殷氏一族招来灭族之灾的一场祸事。”俞泉点点头,这件事情他出手了,其中过程自然清楚。 俞振霄继续道:“三年前,念念前往崔家之前,儿子为了稳妥起见,做了一些准备,结果不小心从殷九叔嘴里得到一个看起不起眼的消息,顺藤摸瓜,查到了崔家四十多年前的一桩秘事,也查到了司马家在其中做了什么。” 俞振霄将崔蔷邱梵芝母女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遍,道:“钟家进了东宫的那姑娘早被邱梵芝做了手脚,就算能怀上,也绝对无法生下健康的孩子,由着司马家血脉的钟惜晴势必会在多方运作下,进宫,为当今太子生下有司马家血脉的皇子……除了崔家之外,其他七大世家四十多年有曾有过类似的事情,至于不如八大世家的那些世家,儿子没有查也没那么大的力气去查,但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俞泉被惊到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起来,道:“看来我被司马家算计成现在这样子,真不算惨!” “崔家这边已经暴露,不是儿子做的,但和儿子有关。”俞振霄微微犹疑了一下,道:“他们惹到了儿子喜欢的那姑娘头上,儿子在盛京留了人手,为她出气,结果把这事情给捅了出来。崔儒林一个月前来了龙腾山,这会应该已经把事情处理清楚了。” 俞振霄将钟绘静等人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为了不引起怀疑,他甚至没有可以隐瞒雪晴的存在,只是很小心的淡化了一番,最后,道:“司马家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布局,我们查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肯定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儿子方才之所以只有七成把握,指的不是只有七成把握能将青州的司马家余孽清理干净,而是只有把握清理干净七成的司马家余孽……司马家余孽留在青州的,最多只有七成,剩下的,至少两成半在盛京。” “那么,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尽可能的将司马家的余孽诛杀的尽可能干净呢?”俞泉看着俞振霄,直接问道:“你说,我全力配合你!” 俞振霄看着俞泉,好一会,笑了,道:“有父亲这句话,儿子有信心把这件将来或许会青史留名的事情做到极致,首先……” 第五百零一章 开始 俞泉出关的第五天。 一早,天色才微微亮,聚英堂前便已经聚集了满满的人马,除了最前面的二三十匹一眼看过去就神骏异常骏马之外,其余的马匹右侧都站着一个穿了玄色劲装的教众——安教是有自己统一的服饰的,就是玄色劲装以及衣襟左下方那一个小篆所书的“安”字,堂主以下人员,不得加任何装饰,堂主以上,则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平 要求统一着装,但统一出行的时候必须统一着装。 这些人都是俞泉圈定跟着他到盛京去的,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背了一个不大的包袱,那是他们的行李,除了行李之外,他们身上都带着自己惯用的随身兵器——随行的二百六十五人,最差的也是三流高手。 马匹的左侧也都站了一个没有穿戴教服的教众,他们脚下都放着不大不小的刚好可以架到马身上的箱笼,上面都有打着一般款识的封条,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每个封条上都有编号——这些是俞振霄整理出来让俞泉带到盛京去的东西,分成小箱而不是用马车统一来运送,是为了能够节省更多的时间。这也是安教用惯了的方法,俞振霄每次出远门,前往淄阳幽州等地都是这般带东西的。 做完最后的清点确认之后,负责这件事情的小管事大步走到站在聚英堂前的张雷面前,大声道:“护法,随行人员、马匹和行李已经清点完毕,没有任何问题!” 张雷点点头,转身进了聚英堂,在中间站定,大声道:“启禀教主、少主,已经准备妥当!” 俞振霄点点头,看向俞泉,道:“父亲,可以启程了!” “好!”俞泉起身,他一身玄色劲装,右边衣襟下方比旁人多绣着一丛青竹。 俞泉当先往外走,俞振霄紧跟其后。 俞泉出门就站定,俞振霄则快步上前,将排在最前面的浑身没有一丝杂毛的黑色骏马牵过来,笑着道:“请父亲上马!” 俞泉飞身上马,这么一小会,随行的资志天等人也都上了自己的马,得到暗号,确定箱笼和所有人员均已上马之后,俞振霄才放手,往后退了几步,高声道:“恭送父亲,父亲一路顺风!” “恭送教主,教主一路顺风!”俞振霄声音一落,前来送行的人便齐声高喊,俞泉深深地看了俞振霄一眼,点点头,没说话,双腿轻轻一夹,手上的缰绳微微一抖,黑色骏马当先跑了出去。连俞泉都没说什么,剩下的人自然更不会或者说不敢废话了,立刻驱马跟上…… 目送颇有些声势的马队离开,俞振霄与覃书明眼神对了对眼神,笑着道:“这几日为父亲准备行装,大家也辛苦了,都先回去休息吧!” “还真的是挺累的!散了!散了!都散了!”覃书明附和一声,呵呵笑着,挥挥手,一边招呼着一边踱着步子离开。由他带头,还有事情要做的忙着完成手上最后的事情,没事的也就三三两两的散去,就连俞振霄都没有停留,去了议事厅后头的小院,而张雷则在小院门口站定,没有动弹。 “飞鸽来信,马队出了安县!”一个时辰后,古征耘来报,小院树下躺椅上的俞振霄嗯了一声,没说话。 “飞鸽来信,马队进了青州城!”两个时辰后,古征耘来报,书房里正在看着什么的俞振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飞鸽来信,马队进了黟县!”又两个时辰后,古征耘来报,刚刚拿起筷子,正准备用晚膳的俞振霄嗯了一声,总算说了一句“坐下来一起吃!” “飞鸽来信,马队已抵盛来客栈,接应的人已经安排他们用膳住宿了!”再过一个时辰,古征耘又来报。 “嗯!”俞振霄点点头,道:“传话过去,每隔一个时辰报一次动静,你守着,有特别的,再来报,我去找越老下棋!” “是,少主!”古征耘应诺,换班张雷的邵明寒陪着俞振霄去了安教供奉越老爷子的住所,一夜未归。 次日,辰时,古征耘来报,道:“马队离开盛来客栈,往宣州方向去了!” “嗯!”与越老爷子一起就着稀饭吃着烧饼的俞振霄点点头,应了一声。 古征耘退下,越老爷子看着俞振霄与某个人像极了的眉眼,道:“需要这样吗?” “这种时候这种大事,怎么谨慎都不为过。”俞振霄抬头,看着他,道:“半点大意,都有可能前功尽弃,万劫不复!” 越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俞振霄将手上的烧饼吃完,用旁边的帕子擦擦手,起身,道:“我去闵老那里坐坐!” 两个时辰之后,古征耘再次来报,道:“飞鸽传信,马队过了同劳县,比预估的快了半个时辰,人员一个不差!” “可以了!”正在与闵老爷子下棋的俞振霄应了一声,将手上的棋子落下,淡淡的道:“传令下去,封山、动手!” 半个时辰之后,龙腾山各处都弥漫起带着甜香味的粉色烟雾,风吹不散的烟雾很快将整个龙腾山笼罩起来,而后,以覃书明、张雷等人为首,他们各带着二三十人,以黑色面巾掩住口鼻,分十余路按照手上的名单开始了清理和诛杀…… 血腥味让那甜香味越发的浓郁,浓郁得让人发腻…… 两个半时辰后,俞振霄端坐在议事厅正位,闵、越、程、韦四位都已过了天命之年,寻常事情都不露面的供奉分别坐在两边,常年住在龙腾山二十余元老中的十八个,副教主覃书明,除留在盛京的闵月和跟随俞泉离开的丁伟以外的六个护法,安教六大堂口的正副堂主中的十三个,尽数到齐。 “少主,名单上所有人员连同家眷共九百七十五人一个不少,尽数歼灭!”覃书明最先开口,他也换上了那身玄色的劲装,但身上浓浓的血腥味依旧暴露了他身上不知道溅了多少血的事实——他是负责清理的。 “嗯!”俞振霄点点头。 “包括马文海、俞青林所有的三十五处宅子的一共有婢女四百二十二人,都已经盯着服了药,绝对不会出现珠胎暗结,十六七年后蹦出些为父报仇的毛小子的事情。”说这话的是殷程辄,殷氏一族的族长,殷宏澜的父亲——他是负责部分善后的。 俞振霄点头,对右边的程、韦两位供奉拱手道:“程老、韦老,明日小子便会与覃副教主分头人剿杀司马家余孽,越老、闵老为我二人掠阵,总坛就交给您们二位了!” “少主放心,我二人必不会辜负教主和少主的托付,保证不会让任何人闯上总坛,造成混乱和伤亡。”两人回礼,他们是因为俞泉才成为安教供奉的,一直以来没有偏向任何人,这一次也是因为俞泉开了口,才听从俞振霄的指挥的。 “那就劳烦二老了!”俞振霄客气一句之后,转向下头众人,道:“我们就找之前的安排,留下善后的立刻行动,明日出发的先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出发,最迟半个月后,回总坛碰面!” “是,少主!” 第五百零二章 沈家表姐 身在盛京的俞欢不知道父亲俞泉已经成为天下有数的先天境高手,不知道俞泉已经带着人往盛京来了,不知道龙腾山已经开始了又一轮的大清洗,更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青州将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因为不知道,她才能欢欢喜喜的和一群同窗到仁里坊的钟家做客,和皇甫悦萼等人在雪晴的小院里说说笑笑,说这里差一棵什么花,那里少一棵什么树,说到开心处,一起放声大笑,无视某个人一个又一个的白眼…… 因为不知道,她才能在告辞的时候,雪晴一句挽留,就笑吟吟的点头答应,带着嫣红留了下来,等今日的来客几乎都走完了之后,欢欢喜喜的黏到了被沈月绮邀请来并决定在钟家过夜的静安身边,而后欢欢喜喜的依偎着静安,让沈月绮母女一起送去了客房。 “念念这孩子也是可怜!”出了小院,沈月绮感叹一声,她看得出来,俞欢今日之所以一直欢欢喜喜的,不过是因为能与静安一同到家里来做客,这对别人来说在寻常不过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是难得而又珍贵。 或许吧!雪晴没有接这话,而是关心的看着沈月绮,道:“娘,你怎么样?这段日子你也忙得够呛,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也就是有点累,别的都还好!”沈月绮笑笑,伸手摸了摸雪晴的头,道:“放心吧,我约了殷神医和慕容姑娘,他们明日回过来……” “明天?”雪晴一愣,微微皱眉,道:“是你约的还是……” “当然是娘约的,不过是谭太医与你爹提了一声之后,娘才让人给殷神医和慕容姑娘送了帖子过去。”沈月绮笑笑,眼底带了些苦意和无奈,她故作轻松的看着雪晴,道:“囡囡不是早就猜到有这么一回事了吗,怎么这副样子?” “我是猜到了,但没想到那位居然会这般急切!”雪晴叹息一声,道:“真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只能照那位的意思来做了。”沈月绮呼出一口气,微微的甩头,道:“不说这个了,说说今天的事吧……雅儿她们可是有什么不妥?” 雪晴微微有些迟疑,明天的事情已经让沈月绮很心烦了,她真不想再说什么让沈月绮心情不好的事情。 沈月绮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摇头,轻声道:“囡囡,有什么就直接和娘说吧,你不说,娘心里不踏实,一会还得叫人过来问……那么折腾,反而更费神费时,你说呢?” “好吧!”雪晴无奈的叹口气,轻声道:“二表姐颇有些看不上俞欢姐姐,觉得俞欢姐姐是江湖女子,粗鄙得紧,说了好几句不中听的话。” “什么?她怎么……”沈月绮微微吃了一惊,而后恼道:“她怎么能这样?” 雪晴口中的二表姐是沈月绮长兄沈炆奇次女沈知雅。 沈家是十八,也就是四天前回京的。除了还在任上,手上的差事还没有交接给继任者的沈炆奇之外,沈家一大家子都回来了,回来的当天,沈月绮和钟珥就带着雪晴去了沈家——沈月绮与母亲欧阳氏、长嫂岳氏抱在一起痛哭了一番,钟珥也和岳父、二舅兄说了好一会子话,就连雪晴也不能避免的和外祖家的几位表姐亲近了一番。 雪晴不知道父母的感受如何,但是她对沈家的几位表姐感观真的很一般。 大表姐沈知岚今年十八岁,不但已经成了亲,还有了一个满了周岁的儿子。她夫家姓杜,出身沂蒙氏族,据说是当地很有名望的书香世家,沈知岚的丈夫杜风毅据说很有文采,此次也跟着沈家一道来了盛京。沈知岚是个话很多,也很爱炫耀的,十句话里,两句客套话,剩下的四句夸丈夫四句炫儿子。 二表姐沈知雅今年十五岁,据说很有才华,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在沂蒙的时候名气很是响亮,当然,她也有着一身与才华相匹配的傲气……那俾睨天下、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气,和当初刚到盛京的王夏渝有的一拼,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三表姐沈知慧今年十四岁,是沈月绮二哥沈炆珉的女儿,这位身上倒是没有半点傲气,但那趋炎附势性子让雪晴无语的同时也让雪晴颇感奇怪,直到她见到了沈家人皆不待见的沈家二太太伍氏,然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日简单的接触和粗略的了解之后,雪晴就知道自己和沈家这三位表姐说不到一块去,也做好了以后就当亲戚不远不近的走动的准备。但是,沈月绮显然不这么想,决定今日邀请亲朋好友上门的时候,不但特意去沈家说了这件事情,邀请沈家人上门,还特意让雪晴招待她的两个侄女儿,务必将她们介绍给雪晴的朋友。 雪晴心里不大情愿,但沈月绮都开了口了,她也没有说不,而是顺着沈月绮意思点了头,哪知道…… “自持身份呗!”雪晴语气淡淡的,道:“好在俞欢姐姐今日心情特别好,没有与她计较,要不然……” “这个事情我会和大嫂说一声的。”沈月绮脸色有些难看,道:“这到了年底,各种宴会层出不穷,沈家肯定会接到很多帖子,雅儿又到了年纪,大嫂肯定会尽可能的带她出去走动,要是再出这样的事情,得罪人都不怕,就怕……唉~” 雪晴笑了笑,知道沈月绮担心什么,无非不过是怕沈知雅在各种宴会上表现不好,给人留了不好的印象,不好找人家罢了——沈家一大家子赶在年前回盛京,说不得就是想趁着年前各种宴会多,露脸的机会多,让沈知雅显露才华,为婚嫁做准备。 “这个娘也不用太担心,二表姐应该还是知道轻重的,她也就对俞欢姐姐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对别人可没有。”雪晴笑着安慰沈月绮一声,道:“她应该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不过就是孤陋寡闻了些,不知道俞欢姐姐这个江湖女子是连世家嫡女都得让三分的。” 沈月绮脸色微微一红,雪晴接着道:“倒是三表姐……她今天一个劲的挤在邢姐姐和青芷姐姐身边,弄得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我听你外祖母说了,说她被伍氏教坏了,你外祖母有心想把她掰过来,也废了不少力气,但总不见成效。”沈月绮咬牙,道:“伍氏就是颗老鼠屎,你二舅当年也是被她算计了赖上的……不成,我明儿一早就回去一趟,可得把事情和你外祖母好好地说道说道,可不能让她学伍氏,也来那么一出闹剧逼着人娶她。” 呃?雪晴愣住,沈家的事情她前世知道的就不多,重生回来之后也没怎么了解,还真不知道沈月绮说的这些。她回回神,看着沈月绮,道:“娘,能和我说说吗?” “唉~”沈月绮很不想和女儿说娘家的糟心事,但雪晴这么问了,也没继续隐瞒,叹了一口气之后就说了起来。 沈家二太太伍氏是淮正伯府的姑娘,那是一个破落到除了一个爵位勉强还能装门面,别的什么都不剩的勋贵人家,甚至比梅汐涓的娘家怀仁侯府还要差一些。伍氏的出身和梅汐涓很像,性格很像,想要攀高枝高嫁的心思也非常像。只是淮正伯府已然落魄到了极点,家风不正,伍氏除了模样还行之外,就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她中意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 就这样,伍氏被拖到了十七岁,而后那一年夏天,她与沈炆珉同时跌落到了湖里,而后赖上了沈家…… “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都说是她拽着你二舅往水里扑的,但她浑身尽湿在你二舅怀里是事实,加上伍家人不要脸的上门哭闹,说不给个满意的答复就让她一根绳子吊死在沈家大门口……”沈月绮叹息一声,道:“最后,明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明知道是她算计了你二舅,却还是把她娶进了门。” “这……”雪晴吐出一口气,无奈的摇头,道:“然后一直容忍她到今天?” “要不然呢?”沈月绮叹息一声,道:“她进门之后,不知道闹了多少事端出来,你二舅舅才华横溢,却因为娶了她,到现在都碌碌无为,真是……” “迂腐!”雪晴摇头。明知道被人算计,明知道对方品行不良,不寻思如何化解,还把一个祸害娶进门。有这样一个妻子,沈炆珉一辈子毁了,有这么一个母亲,沈家二房的两个孩子也必然深受影响,如果她在长命些,说不得还得影响孙辈…… “囡囡,这种话不能再说。”沈月绮不赞同的摇摇头,道:“但凡有法子,你祖母他们都不会容忍她到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只要肯动脑子,只要别端着,怎么可能没办法?不过,雪晴却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而是点点头,道:“娘明日回去与外祖母和大舅母好好的说一说盛京的事情吧,盛京水深,凡事小心点总不会错的。” “我会的!”沈月绮忧心忡忡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就算雪晴没这么说,她也想回去好好地与母亲嫂嫂谈一谈…… 第五百零三章 开方子 次日,在雪晴下学回到家没多久,殷程轶便来了。 他没有带慕容梦玲,就自己一个人背了药箱就上门了,而在他来之前,裕正帝已经带着谭太医在钟家等了小半个时辰,因为等得无聊,还和钟珥下了一盘棋,一早去了沈家连午膳都没用就赶回来的沈月绮亲自在一旁为两人泡茶。 殷程轶并没有先为裕正帝把脉,而是给钟珥和沈月绮看过,又让谭太医给两人把脉,就两人的脉象和需要如何调理指点了谭太医一番之后,才为裕正帝把脉。 殷程轶脉象看得极为精准,但速度也非常快,不过是十几息,就收回了手,嘴里说着裕正帝的脉象和状态,手上一点都不耽搁的开方子。 “草民方子开好了!”殷程轶嘴上很是恭敬,但神情坦然,一点诚惶诚恐的表情都没有,仿佛“陛下”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已。 裕正帝微微颔首,不用他示意,他身后的谭太医就把药方接了过去,粗粗地看了一遍,就情不自禁的拍案叫绝。裕正帝微微侧目,谭太医会意,恭敬的道:“神医方子上的十几味药材从剂量到搭配都绝了,这样的方子微臣看得懂,但未见之前,却绝对想不到还能如此精妙的搭配……神医不愧是神医!” “这方子主要是……”殷程轶一边熟稔的收拾着自己的药箱,一边淡淡的将自己为何这般开方子简略的解释了一遍,一边解释一边还拿钟珥的脉象以及方子做对比,一点都没有顾及旁边还有钟珥一家三口,而裕正帝和谭太医似乎也没有留意到还有旁人。 解释完了,殷程轶抬眼看了谭太医一眼,道:“你其实很不错,很有天分,也下过苦功夫,能成为太医正,一分侥幸都没有。陛下能撑这么些年,你居功甚伟!” 殷程轶这话算是夸奖谭太医,但说的却也没什么水分,裕正帝赞同的点了点头——就算只是略懂一点医理,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裕正帝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能在被算计之后,好好的活到现在,说谭太医居功甚伟一点都不为过。 “神医过奖了!”谭太医苦笑一声,道:“晚辈还是差了些,晚辈若能早日得神医和殷家诸位前辈指点,陛下也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你也不用太谦虚,我说你不错是因为你真不错,你但凡稍微差点,陛下……咳咳~”殷程轶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白了,就算他这个说话的不在乎,听的也不能不顾及,咳了两声,道:“说你有功就是有功。” 两人话里的信息量颇大,雪晴眼神闪了闪,不仅想到了裕正帝子嗣艰难,还想到了前世他们到梧州没多久,裕正帝就驾崩的事情,而钟珥和沈月绮则脸色发白,对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退下再一次懊悔不已。 “神医夸你,你受着便是!”裕正帝呵呵一笑,道:“有神医此言,朕至少觉得封你为太医正是对的!” “老朽从不随意夸人!”殷程轶神色淡淡的,他确实觉得谭太医不错,甚至觉得他被耽误了——谭家是太医世家,谭太医学医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为贵人看病,这就要求用药以谨慎为主,没用过千次百次的方子不敢擅用,接触的病人病症也单一……这给了他太多的限制,让他只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太医正,而不是一代神医。 对于这一点,殷家先辈早有预见。殷家人四处行医,甚至还弄出一个“诡医”来就是为了让殷家后辈,尤其是有天分的后辈能够得到锻炼——什么样的病人,什么样的病症都见识过接触过,经手的病患是寻常大夫的几十甚至几百倍,经常面临缺少药材的窘境……这会让他们得到更多的锤炼,对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所了解,对各种药材更清楚更了解,治疗起来也更大胆、更精准……这也是殷家几乎每一代都会出神医的原因。 谭太医笑了,能得殷程轶这么一句评价,他颇有些自得,但却不敢表现出来而是恭敬的问道:“前辈,这方子陛下用多久?” “每日一副,每次三日,三碗水熬成一碗,若能精准到,每隔四个时辰一次最好。这方子且用上半个月,半月之后,陛下还来这里,草民再给您把脉。”殷程轶简单的道:“陛下的情况比草民估计的好很多,最多三个月,就能与常人一般。” 殷程轶的话让裕正帝大松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而殷程轶则淡淡的道:“调理好之后,陛下子嗣上不会再有问题,只是……” 殷程轶这一转折,让裕正帝眼神微微一凝,谭太医神情紧张,而钟珥夫妻更有些战战兢兢,唯一不受影响的只有扶着沈月绮的雪晴了。 “如果陛下需要的不仅仅是子嗣,还想要嫡子的话,还得让草民为皇后娘娘亲自把脉。”殷程轶倒也没有大喘气,神态自若的道:“陛下都被算计了,皇后娘娘想必也不会例外!” 裕正帝微微松口气,点点头,道:“神医考虑得很周到,半月之后,朕会和皇后一道过来。” 殷程轶点点头,他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关上药箱,坦然的看着裕正帝,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没有的话,草民便要告退了!” 这话说的也太不客气了吧!钟珥和沈月绮面面相觑,殷程轶为他们二人调理也有段时间了,一直都觉得殷程轶非常和气,半点神医的架子都没有,但是现在…… 雪晴倒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就连皇甫悦萼等世家贵女对裕正帝都缺乏那种天然的敬畏,殷程轶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神医又怎么可能有那种敬畏之心呢?她甚至敢肯定,若不是因为某些谋算,殷程轶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根本就不会为裕正帝问诊,哪怕是这位一国之君亲自去请也未必能请得到。 裕正帝显然也和雪晴想到了一处,他微微一笑,道:“朕没有疑问了,不劳烦先生,这就让人送先生。” “让雪晴丫头送我就好!”殷程轶看向雪晴,道:“草民每次过来都是雪晴丫头送的,因为今日为陛下问诊而改变这个习惯可不好。” 第五百零四章 保护自己 出了院子,一边往外走,殷程轶一边轻声道:“姑娘表情很严肃,可是老夫挽留、没让令尊令堂退下的事情让姑娘不高兴了?” “前辈想多了!”雪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道:“到现在,陛下被什么人算计了什么,晚辈和家父家母心里也大概清楚了,今日前辈挽留,亲耳听到的这些不过证实了我们猜测没用错而已。对于这一点,陛下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与其故意回避,不如干脆摆在明面上……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简单明了一些更好!” “姑娘是个明白人!”殷程轶眼底尽是满意之色,嘴上却继续道:“既然姑娘想得如此通透,为何一脸严肃呢?” “就连家父家母都因为知道的太多而忐忑,我一个姑娘家,老神在在的,未免也太惹眼!”雪晴语气温和平缓,道:“当然,我心里也不是没有不安……前辈,您让家父家母留下晚辈不觉得奇怪,但您当着我们的面把话说得那么明白,这可就……可是有什么变故?” 殷程轶脚步微微一顿,偏头看向还没他肩头高的雪晴,嘴角微微一挑,笑了,道:“你真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只有十一岁的孩子!” 像就怪了!雪晴心里微微一晒,嘴上则清清淡淡的道:“前辈到盛京之后应该没少与闵护法等人接触,他们对我是什么印象,前辈想必也很清楚。让他们留在盛京保护我、供我差遣,是俞少教主的意思,我相信他们不会阳奉阴违。但是,如果我像寻常的养在深闺之中的少女一般天真的话,前辈觉得闵护法等人对我能有现在这种态度?” 殷程轶呵呵笑了,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一边慢慢走一边道:“是老夫说错话了,你若无独到之处,少主又怎么会心仪于你?” “前辈这话说的是!”雪晴神色淡淡的,眼中则闪过一丝寒芒,道:“不过,说心里话,晚辈至今仍不明白,俞少教主为何会对晚辈钟情,毕竟我与他年后才认识,认识之后也没怎么接触过,真不知道他为何……或许这便是俞少教主与众不同之处,只是,晚辈愚钝,至今还不曾在他身上发现能让晚辈倾心不已之处。” 殷程轶被这话噎得一口气上不来,脚步再一次顿住,看向神色淡淡、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雪晴,忍了忍,吐出一口气,道:“你可知道他为了你做了多少事?” 殷程轶算是俞振霄最最信任的几人之一,俞振霄对雪晴的心思他很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俞振霄为了雪晴做了多少布置和安排……到盛京、与雪晴接触之前他很不理解,而现在,他理解了一些,但依旧觉得俞振霄付出的太多了。 “知道一些,还知道他做的比晚辈知道的更多。晚辈很感激,也在努力的回应,但是不得不说的是,晚辈如今对他除了感激只有感动,更多的真没有。”雪晴坦然的看着殷程轶,道:“他的另眼相看、他的倾心相对、他为我做的这一切……晚辈深感荣幸,但要让晚辈因此对他也心生爱慕,甚至非君不嫁……晚辈做不到!” 这话比刚刚那番说得还要噎人,噎得殷程轶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咬牙道:“看来,这件事情是少主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这倒也不至于!”雪晴认真的道:“虽然晚辈至今对俞少教主还没有爱慕之心,但在晚辈接受了俞少教主的照顾安排并差遣他留在盛京的人手那一天起,晚辈就已经在努力的回应他,努力的让自己喜欢他……前辈,晚辈之所以对您说这些,是希望您能明白一点,他心仪晚辈不是对晚辈的恩赐和垂怜。” 所以,俞振霄也好,他们这些看俞振霄哪哪都好的人也罢,没有资格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和语气对她说施舍怜悯的话,对吧?殷程轶立刻就明白了雪晴想要表达的意思,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是老夫错了,请姑娘见谅!” “前辈未必错了,不过是位置不同,看到的也就不一样罢了!”雪晴笑笑,见好就收,没有再纠结这个,而是回到之前的问题,道:“晚辈方才的问题前辈还不曾回答呢!” “老夫昨日收到飞鸽传书,鄙教教主出关了!”殷程轶脸色微微一沉,道:“是五天前,也就是十五那日发生的事情。他是在当晚子时来临之前出关的,而他现如今已经是先天境高手……姑娘知道何为先天境高手吗?” 雪晴摇头,殷程轶神情沉重的道:“凡习武之人,无论哪家哪派都分先天后天,简单说,后天是凡夫俗胎,而前天则脱胎凡俗,再厉害的后天境高手,也不是先天境高手的对手,差别无非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指头摁死还是多出点力气,一掌拍死罢了!先天境高手极少,除了皇室之外,只有最顶尖的世家有先天境高手坐镇……八大世家也不是全都有先天境高手的。” “譬如说王家,对吧!”雪晴敏锐的道:“王家将王夏渝捧成百年一出的才女,是想让她进东宫成为太子妃,是想以此和皇家联姻,也是因为王家在八大世家之中处于弱势。” “还有嬴家!”殷程轶点点头,道:“就连嬴家、王家这种传世久远、底蕴极深的顶尖世家失去了坐镇的先天境高手都会自危,担心成为旁人眼中可以咬一口的肥肉,安教又怎能例外?所以,安教安定之后,少主倾尽所能支持教主突破先天。然而,最近这些年,教主与少主渐行渐远,分歧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多,教主晋升先天,对少主对安教来说,都是一柄双刃剑!” 分歧?矛盾?雪晴微微一怔,想到了俞欢与她说的“清洗”的事情,想到了俞欢口中那位大师兄,想到了闵月曾经提过的,俞振霄回程路上被刺杀的事情,甚至想到了俞振霄临行前向她表露心意并留人手给她的事情……他与自己说那些话,做那些安排的时候,想得最多的不是回程路上会出事,而是俞泉成功晋升之后,会将他手上的权力夺走甚至连他这个人都……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雪晴看向殷程轶,道:“俞少教主是个未雨绸缪之人,应该做好了迎接最坏的结果的准备了吧!” “当然,老夫到盛京来便是少主的安排之一!”殷程轶点点头,道:“教主出关的当天晚上,当众肯定了少主这些年的功劳,很是难得的夸了少主一番,甚至还说了永不相疑的话,但是……” 殷程轶叹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雪晴却什么都明白了,也跟着叹口气,道:“这话可以听,但该做的却还是得做……可是这个意思?” “对!”殷程轶点头,道:“少主这几年做了很多准备,在盛京的布置极多,为陛下排除身体上的隐患便是其中之一……早在三年前,少主便与今上有过接触。” 三年前?三年前他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真正的八岁孩子…… “因为种种安排,教主出关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对少主的态度如何,都会到盛京来,而少主会在把青州所有事宜处理布置妥当之后前来。” “而盛京即将成为漩涡的中心!”雪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想到了前世的那些事情,今生,那些事情要提前了吗? “是!盛京将迎来一场震荡,这场震荡波及会很大,不知道多少人会受其影响,尤其是……”说到这里,殷程轶很刻意的顿住。 “尤其是那种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说重要不算重要,说不重要却又知道不少事情的,说不得就会因为某些人的一个怀疑,就失了性命!家父就处于这种位置!”雪晴的声音很轻很轻,再一次想到了前世,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姑娘的安危对少主来说是重中之重,他将闵月留在盛京,让闵月供姑娘差遣的同时保护姑娘也是把姑娘看得非常重要。”殷程轶轻声道:“闵月是闵老的长孙女,而闵老是安教四位供奉之中武功最高,江湖地位也最高的一位……有闵月在,就算最后的局是最差的,姑娘也不会有什么。” 雪晴点点头,心里很是感动。 “只是,让闵月保护姑娘也是有弊病,她不宜正大光明的护着姑娘,那会为姑娘招来更多的危险。”殷程轶解释道:“少主思索再三,觉得增加令尊在今上心里的分量,也是一个好办法。” 所以,慕容梦玲与她接触,主动说愿意为沈月绮调理,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俞振霄安排的了。雪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些事情,梦玲姐姐知道吗?” “她不不知道,知道姑娘身份的除了闵月和与她一起暗中保护姑娘的人之外,只有闵氏和殷氏之中的寥寥数人。”殷程轶摇头,道:“少主对闵氏一族有大恩,若不是少主闵氏或许已遭灭门之祸,就像多年前的殷氏一族一般。” “我明白了!”雪晴点点头,道:“那么,有什么是我能为他做的吗?” “有!”殷程轶点点头,郑重的看着雪晴道:“少主说请姑娘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五百零五章 俞泉来了 “真的是太感激你们了!”俞泉一脸诚恳的看着沈月绮,道:“这些年来若没有你的陪伴照顾,盈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我也真不敢想象回来见不到她会是什么情景……真的真的感激不尽!” “俞……您客气了!”沈月绮有些无措,她万万没想到俞泉会这么快就上门拜访,要知道他如今可是盛京最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访他、在他面前露脸、刷存在感却无门而入呢!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才好,含糊的尊称一声之后,将视线投向依旧是一身缁衣的静安,道:“我与师太……咳咳,我与邱姐姐相识十多年,这些年来我和姐姐也不过是像寻常一样往来而已,谈不上陪伴照顾,也当不起您这般说。” “你若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姐夫就好!”俞泉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小心的瞄了瞄静安的脸色,见她没有反驳稍微松了一口气,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知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的话,她或许就……她的脾气素来倔得很,真不想活的话,谁都阻止不了她……真是害死了她,我……我……唉~” 俞泉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哽咽,他是回来之后才从俞文口中知晓当年的事情,心里又是悔恨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对静安固然是满心的愧疚和心疼,对改变了静安的决定,让她放弃自绝念头的沈月绮和雪晴则是满心感激。 “哼~”静安冷哼一声,没给他好脸色。 静安的冷哼让俞泉脸皮一紧,没敢借机会继续再说自己有多懊悔,换了一个话题,指着堆在地上的十多个箱子,道“这些都是我从青州带过来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妹妹妹夫收下!” “这可使不得!”沈月绮被俞泉“妹妹妹夫”叫的头皮发麻,要知道俞泉不仅仅身份大不一样,辈分也不一样,被他这么一叫,沈月绮总觉得自己要变成招人嫉恨的存在。她的笑容勉强,道:“我怎么……” “收下吧!”静安打断沈月绮的推辞,道:“我看过了,不过是些青州的特产,就当是他从青州来给你们带的土仪就好。” “邱姐姐~”面对静安的时候,沈月绮就自然很多,道:“你我相识相知相互欣赏,这些年彼此为伴,俞教主为了这个道谢还送礼物就太生分了。” “他嘴笨不会说话!”静安埋汰了俞泉一句,道:“送这些东西不是因为这些年你和囡囡总来陪我,是因为他从青州回来,得给亲近的人带些东西才不失礼。” “是!是!是我嘴笨不会说话!”俞泉陪着笑,道:“这些都只是我带的土仪,还有些是我给囡囡带的,这孩子长这么大我都没送过什么,得补上,要不然我这做长辈的就太失礼了。” 俞泉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凑在一起的俞欢和雪晴对视一眼,一起捂着嘴笑了起来,看着浑身上下洋溢着欢乐的俞欢,雪晴轻轻地捅了捅她,无声的道:“这会开心了吧?” 俞欢连连点头,又略带苦恼的凑近雪晴,低声道:“就是我娘还没有原谅我爹,也不知道她要嘴硬到什么时候……唉,真头疼!” “这有什么?”雪晴凑在她耳边,笑盈盈的道:“你们一家团聚了,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至于说什么时候原谅……等师太不气就好了。” “不许叫师太了!”俞欢和她咬着耳朵,道:“我昨儿磨了一个晚上,我娘都不肯把缁衣换下来。” “慢慢来,你爹爹昨儿才回来,总得让师太把心头闷了十多年的闷气出了吧!”雪晴笑嘻嘻的道:“你少凑过去,让他们有时间独处。” 怕吓到俞欢,雪晴没说床头吵床位和的话,不过,夫妻嘛,这种事情不要太正常。 俞欢喔了一声,没太明白雪晴话里的意思,但却听进去了,雪晴微微顿了顿,低声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该带你回雍西老家去见见你祖父祖母和长辈?敏霞姐姐还好不?” 俞泉是昨日,也就是十月二十九回到盛京的,在他抵达的前两天,也就是二十七日的傍晚,雪晴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消息是闵月传来的——殷程轶为裕正帝把脉那日之后,雪晴心里就一直在思索先天境高手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俞泉这个刚刚晋升成功的先天境高手什么时候能够抵达京城以及能否抵达京城……而她心里最担心的还是俞泉明面上大夸特夸俞振霄,说俞振霄功劳大,但转过身就变脸,甚至想将俞振霄手上的权力夺走,交给他的那些徒弟。 俞振霄不是那种束手任人宰割的,他所处的位置也不允许他任由俞泉宰割,殷程轶也说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俞泉真要想夺权,俞振霄以及其从属极有可能不顾一切的算计俞泉以至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雪晴这么猜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依据的——俞振霄这个少教主在安教声望极高,听命于他的教众显然比俞泉这个教主要多的多,而其中不乏像殷程轶这种本事独到的。 她不知道先天境高手有多厉害,但却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底牌,就算是先天境高手也一样会被人算计成功的……前世,她离京之前都不曾听说俞泉这个人,说不得就是因为他晋升成功,想要对俞振霄做什么,不肯束手的俞振霄设计算计他,结果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以至于他没有再回到盛京,回到静安师太身边。 当然,这一切或许都是她杞人忧天,毕竟前世的她不但没有与俞振霄有过什么交集,甚至连他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 但是,就算觉得自己可能杞人忧天,也不能让雪晴的忧虑少些,浓浓的忧虑让她夜不能寐,不过三五天,整个人就瘦了一圈。钟珥沈月绮只以为她是担心他们知道太多内情,会引起裕正帝的猜忌,一个劲的安慰她,让她不要太忧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还有他们当爹娘的,而知道内情的明秀急得跳脚,一边抱怨殷程轶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边让鸢尾与闵月密切联系,好从闵月那里得到最新的消息……闵月倒也不负所望,在得到确切的消息之后,马上把消息送了过来,让雪晴安心。 “俞敏霞都快气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矮了我一辈,一下子从朋友变成了大侄女!”俞欢笑得浑身都在发颤,道:“雍西肯定是要回去的,但什么时候回去还不好说,过两天我那大伯也会来盛京,等他来了之后,再做安排吧!对了,听俞敏霞她爹,也就是我那堂兄提了一句,说皇帝要设宴为爹爹洗尘。” 今上要设宴?雪晴微微一怔,不等她再打听,就听沈月绮笑着道:“囡囡,过来见见俞教主!” 第五百零六章 眼熟 “晚辈见过俞教主!”不同于沈月绮,雪晴毫不纠结的就找到了合适的称呼。 “这么生分做什么?”俞泉还没有表示,俞欢就不高兴了,捅了捅雪晴,道:“你这么称呼把我当什么了?叫伯父!” “念念说得对,叫什么教主。”俞泉附和女儿一句,又小心的看了看静安的脸色,道:“我知道你从小就给盈袖作伴,在盈袖眼里你和女儿一般无二……盈袖与你娘情同姐妹,她算是你的姨母,你叫我一声姨父也就是了。” 姨父?雪晴心头好笑,知道俞泉是想借此讨好静安,她却没有顺势叫一声,而是带着促狭的笑将视线投向静安,笑眯眯的道:“师太,你说我该怎么称呼?我听你的!” “顽皮丫头!”静安笑骂一声,冷冷的瞟了俞泉一眼之后淡淡的道:“他如今好歹也是先天境高手,还是名声赫赫的安教教主,在外人面前,你就叫一声姨父,也好让人知道你也是有靠山有人护着的,但是在自己人面前就犯不着这样,你想怎么称呼都行,称教主也行,叫姨父也可,要是都不想的话,直呼其名也没什么。” 名声赫赫的先天境高手被说得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雪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师太说的是,都是自己人,那我就叫姨父了!雪晴见过姨父!” 这一声姨父叫的俞泉眉开眼笑,看了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的静安一眼,笑呵呵的应了,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匣子,笑着道:“今儿是我这当姨父的第一次见面,这个是我的见面礼,你先拿去玩。” “谢谢姨父!”雪晴笑着接过匣子,俞欢凑过来笑嘻嘻的要看说什么,雪晴顺着她打开匣子,里面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 这也太珍贵了吧!雪晴微微一怔,不等她开口,俞欢便撇撇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夜明珠在!妹妹,这夜明珠倒也是好东西,晚上放在枕头边,起夜的时候可以用来照明。我也有一颗,和这个一样大小!” 夜明珠?钟珥和沈月绮还真没认出来,都是微微一怔,钟珥当下便推辞道:“这怎么使得?哪能收这般贵重的东西……” “这是我这当姨父的给囡囡的见面礼,你们就别推辞了!”俞泉摇头,道:“我当年为人算计,犯了糊涂,这些年又一直被小人蒙蔽,十多年来自己没盛京也不让念念回来,若没有囡囡在盈袖身边,真不知道她会多孤单寂寞……就凭这个,给她什么见面礼都不为过,何况只是一颗除了好玩没什么大用的珠子。” 除了好玩没什么用的珠子?钟珥一阵无言,不等他再说话,静安便淡淡的道:“他给囡囡玩儿的,囡囡拿去玩就是了。” “谢谢姨父!”雪晴合上盖子,顺手递给身后的明秀让她收下,相比起来,她见多了好东西,虽然也知道夜明珠名贵,但也不是没见过。 “这就对了!”俞泉点点头,又道:“我在青州就听说了,说你除了棋艺不佳之外,琴书画都非常非常的出色。念念这孩子在我身边,虽然也请了先生教授琴棋书画却只是跟着学了,谈不上出色,这以后,你多教教她。” “有些人就算琴棋书画半点不通也一样出色,姐姐就是这样的。”雪晴偏着头看向俞欢,道:“没必要勉强姐姐,那反倒落了俗套!” “这孩子真会说话!”俞泉笑了,偏头看向静安,道:“比念念小好几岁却比念念会说话多了。” “一个在盛京长大,一个在青州混大,能一样吗?”静安没给他好脸,反问一声后道:“说正事,别在这里说些废话磨磨蹭蹭的,一会还得去另外几家呢!” 俞泉半点脾气都没有,呵呵笑了两声,脸色微微一正,看向钟珥,道:“皇帝为我办了一个接风宴,说是为我接风洗尘,还说既然是为我接风的,让我看着请一部分人。我在盛京也没几个认识的,盈袖这些年在香积潭静修也少与外人接触,就想请你们去,到时候也好有人和盈袖坐一起说说话……你们能去不?” 接风宴?钟珥和沈月绮对视一眼。 俞泉回京的动静可不小。他昨日一早带着两百多骑浩浩荡荡,声势浩大的出现在城门外的情景已经成为昨晚餐前饭后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上至权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就连他进了京城之后不着家,在俞文的陪同下直接去了香积潭的事也有不少人在谈论。当然,最让人震惊的是他先天高手的身份。 这个消息让人多人惊讶之余都坐不住了,有交情没交情的都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就算不能与俞泉攀上关系,让这位当世有数的高手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都是好事。 只是,无论是世家还是盛京的权贵,无论是被拒之门外的还是俞家不得已迎了进去的,都没有见到俞泉。当然,这对那些上门拜访的人来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奢望过能见到本人。 今上会为俞泉设宴接风洗尘这件事情钟珥和沈月绮一点都不意外,事实上钟珥昨日回来之后就提过这件事情,说裕正帝必然会重视俞泉回京这件事情,也必然会为了表示重视为他接风洗尘,他们意外的是这件事情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皇上选定何时为俞教主设宴接风?”钟珥微微顿了一下,客气地问道。 “囡囡都叫我姨父了,你还一口一个教主作甚?”俞泉不满的看着钟珥,道:“你可不能与我这般生分,叫我一声姐夫就好,当然,要是觉得叫姐夫不顺口的话,叫大哥也行!” 姐夫?大哥?钟珥也一阵头皮发麻,但迟疑再三之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恭敬不如从命……姐夫~” “这就对了嘛!自己人,那么生分作甚!”俞泉满意的点点头,又小心的看了静安一眼,看她没反对,心里美滋滋的,笑着道:“今儿一早,皇帝就派了人来,说后天在宫里设宴。” “后天?”钟珥大吃一惊,道:“怎么这般仓促?” “我多年没有不曾回家,此次先到盛京是为了向盈袖认错,并接她们娘俩一起回雍西的。俞文得了我回京的消息之后就送信回雍西了,我大哥明天回到盛京来,我们三天后回雍西。”俞文解释道:“这么算来,也就明天后天有时间了!” 所以,是今上在迁就他,配合他的时间。钟珥一阵无言,对俞泉这位先天高手的身份总算有了更不一样的认知,还一会,他才点头道:“既然视为姐夫接风洗尘的,我们又怎能缺席,后天的接风宴我必然携妻儿前往。” “那就说定了!”俞泉笑着道:“我们还得去趟青舍,一是向曹先生道谢,念念这一年来得他教导,懂事不少,二是问问他后天能不能去赴宴,三来接风宴之后,我就要带念念回老家见我爹娘,她得请假一段时间,也得和曹先生好好的说说。” “既然姐夫还有事,那我就不留你们在这儿用午膳了!”钟珥算是看出来了,俞泉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抹角的人,当下道:“等姐夫从雍西回来,小弟再设家宴,请姐夫一家过来小聚。” “好,就这么说定了!” 俞泉一家三口告辞,钟珥带着妻女一路送他们到门口,他们一出门,一直牵着马,守在大门外的资志天变迎了上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师父。 “这位是……”钟珥多看了资志天一眼,跟在他身后的雪晴也好奇的将目光投了过去。 “我徒弟,大徒弟资志天!”俞泉简单的道:“我收了徒弟也得给爹娘和兄长们看看,让他们和我的那些个侄儿认识一下,免得以后见了面都不知道谁是谁,所以,我此次回来就把徒弟们都带回来了。” “原来是姐夫的高徒啊!”钟珥恍然,道:“江湖上的事情小弟知道的不多,还真不知道姐夫收了徒弟。不过,姐夫这高徒器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 “我这几个徒弟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一直跟着我在龙腾山练武,很少下山,别说妹夫,就是江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不像平安那小子,几乎是家喻户晓。”俞泉呵呵笑着,道:“不过,他们虽然不出名,却都是个顶个的好孩子。” “平安?”钟珥微微一怔。 “就是俞振霄那臭小子,他小名平安!”俞泉解释一声,又道:“妹夫不会不知道他吧!” “当然知道!”钟珥点头,道:“小弟虽然不曾见过俞少教主,但他的大名却早就如雷贯耳,甚至还承情不少。”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承情不承情的。”俞泉呵呵一声,看着俞欢将静安扶上马车之后,接过资志天手上的缰绳,飞身上马,冲着钟珥再一次拱手道别之后,才驱马离开。 钟珥一家等俞泉等人走远之后才折返,一边往里走,沈月绮一边道:“与晖,你有没有觉得那叫资志天的有几分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有吗?”钟珥微微皱眉,想了又想,道:“没觉得,是你看错了吧!” 看错了吗?沈月绮微微皱眉,但也没有再问,而雪晴眼底则闪过一丝深思的情绪,等到和钟珥分开之后,她轻声问道:“明秀,方才我娘的话你怎么看?” “姑娘是说夫人说资志天看着眼熟?” “嗯!”雪晴肯定的点点头,道:“其实我也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明秀想了想,道:“后天的接风宴必然还有机会见到这人,姑娘到时候多看几眼,或许就能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或者只是看错了。” “后天的接风宴……”雪晴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看来先天高手还真是很了不起,连皇上都要为他接风洗尘,我想,一定有很多人钻头觅缝的想赴这个宴……” 譬如敬王府的某人!不过,这话雪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五百零七章 有孕 俞泉的接风宴办得很隆重,无论是规模还是裕正帝在宴会上的姿态,都充分表现出了他的诚意以及他对俞泉这位新晋先天高手的尊重,也让众多不明白先天高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人大概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先天高手确实非常了不起,是一国之君都需要礼仪相待的存在。 接风宴上,雪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很久未见的敬王世子杨禹枢,甚至连宫宴上极少露面的赵琳琅都出现了,两人一直陪在太后身边。 太后不止一次的、和气满满的与仍旧一身辎衣的静安说话,不止一次的夸赞俞欢,说她性格好,说她英姿飒爽,说就没见过像她这般让人见了忍不住喜欢的小姑娘……还说了让她多进宫的话。赵琳琅也不失时机的表示了亲近,甚至还热情的邀请两人上敬王府做客。当然,被婉拒了! 作为俞泉的亲传弟子,资志天五人自然不会缺席,而他们自然也得到了各方的关注,尤其是大弟子资志天,甚至还有人隐晦的表示了想要结两姓之好的意愿。当然,俞泉夫妻也好,资志天也罢,都没有回应这个。 看着资志天与人说话交流,雪晴那种觉得很是眼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感觉更浓了,但同时,她又非常肯定,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没有见过资志天此人。那么,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她觉得她很有必要找机会和资志天搭搭话,进一步验证她的感觉是对是错。 不过,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雪晴在宴会上却一直没找到好机会——除了俞泉一家三口和俞家人之外,接风宴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钟珥一家三口了,尤其是雪晴。俞泉夫妻亲昵的唤她的小名,俞欢一口一个妹妹,生生让她成为宴会上除了俞欢之外,最瞩目的小姑娘。 为人瞩目的情况下,雪晴自然不会过去与资志天搭话,她乖巧的呆在原位,一会和俞欢说说悄悄话,一会乖乖的听静安和沈月绮说笑,一会带了几分好奇的四处打量……而后,她敏锐的察觉到,投出在自己身上的热烈的视线越来越多,最让她厌恶的自然是杨禹枢那充满了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目光。 对此,雪晴很是无奈,但除了暗下决定,确定自己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学舍之外那都不去,乖乖待在家之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接风宴次日,一大早,俞泉便带着妻儿与从雍西赶来的长兄俞岩一起回雍西去了,他并没有兴师动众的将所有从青州带来的人都带走,只带了几个徒弟和几十个人跟随,其他的暂时留在了盛京。 进入十一月,盛京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就连青舍也冷清起来,当然这和天气无关,主要是青舍不仅仅少了俞欢,邢晓琳也没来了——她和太子杨禹桁的婚期近在眼前,她该回家安心待嫁而不是继续留在青舍读书。 就感受了一天的冷清,这种冷清还没有被某些别有所图的人打破的时候,殷程轶与裕正帝约好的半月之期就到了,钟家再一次迎来了微服出行的裕正帝以及与他一样,一身寻常富贵人家打扮的钱皇后。 这一天,殷程轶不但自己来了,还带来了慕容梦玲,而这一次,他总算没有勉强钟珥一家留下,而是为钱皇后把脉之前,就让他们离开了。 “怎么样?”看着殷程轶收回手,裕正帝就急切的问道:“皇后的脉象如何?” “你来看看!”殷程轶没有回答,而是对身后的慕容梦玲说了一声,慕容梦玲点点头,上前为钱皇后把脉,几息之后,就笑了,道:“皇后娘娘的脉象与弟子本家那位婶婶很像,不过体内的余毒比弟子那位婶婶少多了。” 帝后微微一怔,慕容梦玲微微一笑,道:“不瞒皇上娘娘,民女当年之所以不远千里前往青州跟随老师学医,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为民女一位本家婶婶调养。民女自幼丧父,本家的一位叔父对民女母子三人照顾有加,若无那位叔父的多方照顾,民女母子虽不至于说穷困潦倒,但绝对不会那般轻松。” 帝后微微颔首,慕容梦玲的资料在她进京之后就到了裕正帝案前,或许不够详细,但慕容梦玲自幼丧父的事情却写得清清楚楚,而她从青州学成归来,为慕容家的一位长辈调理,在短短半年之内,将那位太太的身体调理好,并让那位成亲十多年一直不曾有孕的太太一举得男的事情也写得很清楚。 “民女的那位叔父年轻的时候风流倜傥,爱慕者众,而他的众多爱慕者之中有一位嫉恨民女那婶婶,在民女婶婶与叔父定下婚约之后,成亲之前,找机会给民女婶婶下了毒,据说那毒不但妨碍子孙,还会影响寿数。她想以此毁了民女叔父的婚事,也毁了令她嫉妒的人的一生……当然,她没有得逞。” “然而,民女的婶婶还是深受其害。在民女学成归家之前,民女的婶婶已经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的药,但却也只是将体内的毒素祛除大半,剩下的或许不会影响她的寿数,却也让她多年不孕。” “是什么毒?”裕正帝问道。 “毒名暖香,是前朝司马氏的宫廷密药。”慕容梦玲肯定的道:“民女也是到了青州之后,才知道有这么一味害人的毒药,也接触过好几位中了此毒的妇人,对身中此毒的人的脉象再清楚不过了。” 裕正帝和钱皇后对视一眼,他们眼底都没有讶色,显然,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钱皇后中的是什么毒了。只是,就算知道,他们仍旧拿这毒没有办法而已! “既然知道皇后中的是什么毒,并接触过好几位中过此毒的妇人,那么将皇后体内的毒素彻底清理干净对神医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了,对吧?”裕正帝颇有几分紧张的看着殷程轶,膝下仅有太子一个健康儿子的他很需要多些儿女,但比起旁人他更想让皇后生。 “祛毒不难,难的是想要将此毒祛除干净,仅靠药物是不可能的,必须用针灸配合治疗。”殷程轶淡淡的道:“娘娘体内毒素时间久远,必须用银针将毒素一点一点逼出体外,治疗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每天施针一次,不能间断。” “慕容姑娘能为皇后施针的,对吧?”裕正帝看向慕容梦玲,脸上的表情非常的和善。 “如果民女做不到的话,老师也就不会让民女来盛京了。”慕容梦玲微微一笑,而后看向钱皇后,道:“接下来主要是民女为娘娘治疗调理,老师每隔半个月会为娘娘把一次脉,验收民女的治疗效果,直到娘娘体内所有的毒素祛除干净。” “那就麻烦姑娘了!”钱皇后看着明艳动人的慕容梦玲,客气的道:“只是本宫治疗调理的事情不宜让太多人知晓,只能委屈姑娘,暂时假扮宫女留在本宫身边了。” “不委屈!”慕容梦玲笑了,她原本就生得极美,这一笑起来,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别说裕正帝谭太医,就连钱皇后都被她的笑容炫花了眼,屋里唯一不受影响的也就只有殷程轶了。 “那就……” “不着急~”殷程轶打断裕正帝,道:“梦玲进京以来一直在为钟夫人治疗调理,半个月之前,她有事没来,就缺了一次,今日让她为钟夫人再看一次。钟夫人已经停了一段时间的汤药,得看看身体恢复的怎样。” “神医说的是!”裕正帝点点头,谭太医立刻出去,将在隔壁花厅一边休息一边等候召唤的钟珥一家给叫了过来,说明原因之后,沈月绮坐到了慕容梦玲对面。 “咦~这脉象……”慕容梦玲才将手搭上,脸上就闪过讶色,好一会,收手,恭声道:“老师,还得您为钟夫人看看……日子有些浅,弟子不敢肯定。” 日子有些浅?屋里众人都微微一怔,沈月绮脸上更闪过狂喜,一脸期待的看向殷程轶。 殷程轶点头,坐到慕容梦玲让出来的位子,搭脉,而后笑了,道:“难怪你拿不准,日子确实浅了些,不过是滑脉无疑!钟夫人,恭喜!” “真的吗?”沈月绮不敢置信的看着殷程轶,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道:“我不是不相信神医,只是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么一天,我……” “我理解!”殷程轶看着眼泪掉下来的沈月绮,道:“确实是滑脉,不过日子很浅,不到二十来天,寻常大夫不一定能把出来。夫人若是不相信的话,过上半个月,再请个大夫过来看,到那个时候,脉象就会非常明显了。” “我娘是欢喜得都不会说话了!”雪晴走到沈月绮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肩,笑着看着殷程轶,道:“多谢神医,多谢慕容姐姐,若不是你们出手,我娘又怎会有今日?真是太过感激了!” 第五百零八章 哪都不去 “妹妹,你娘真的有身孕了?”皇甫悦萼凑到雪晴身边,一脸好奇的问道。 虽然日子浅,沈月绮什么感觉都没有,但殷程轶既然说了是喜脉,谁都不会怀疑他出错了。为此,钟珥夫妻固然狂喜,帝后也非常欣悦——虽然钟珥和沈月绮并没有对任何人说他们为何会在生下雪晴之后再无好消息,没有说杨茹十多年如一日的给钟珥下药的事情,但裕正帝想要知道内情还能不知道? 被人连续十多年不间断下药的钟珥和呈油尽灯枯之势的沈月绮都能被调理好,都有了身孕,他们自然也有希望,或者说希望更大。要知道他们虽然被下毒,中了前朝宫廷秘药,但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察觉此事,就已经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寻医问药,尽一切可能的祛毒和调理。 他们自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比殷程轶为钟珥夫妻调理之前要好得多的很多——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殷程轶之前,殷宏澜那毫不起眼的毛头小子就已经为两人看过,并为钟珥祛毒。调理一道殷宏澜远不及殷程轶精准,但疑难杂症却一点都不比殷程轶差,甚至还以为他更年轻,有更多天马行空的想法,治疗的手段会更高超,效果会更快更明显。 沈月绮怀孕,再过十个月自己就能添一个弟弟妹妹,雪晴也是欢喜万分,尤其让她高兴的是这孩子来的太是时候了——沈月绮有孕,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以她的身体在这个年纪有孕,怎么小心都不为过。那么在如今这种俞泉一家三口去了雍西,被俞泉夫妻另眼相看的他们一家忽然间炙手可热的时刻,沈月绮闭门养胎,婉拒所有的邀请,那都不去,也是说得过去的了。 雪晴是这么想的,钟珥和沈月绮也和她想到了一处,所以,在次日,好几分请柬送上门的时候,沈月绮都非常客气的婉拒,而赵妈妈在送上门送请柬的管事妈妈出去、人家套话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透露了一点信息。 在那个时候,雪晴就知道,会有不少人猜到沈月绮有孕,但没想到最先直接问这个的会是皇甫悦萼。 不过,她问了,还问得这么直接,雪晴也没有藏着掖着,欢欢喜喜的点头,笑着道:“是啊,是梦玲姐姐为我娘把脉的时候看出来的。” “真是恭喜你了!”皇甫悦萼诚心的道,她太明白有没有儿子有多重要了,旁的不说,她娘若不是进门之后一举得男的话,就算皇甫家规矩多,不可能让庶子居长,但她娘后面的日子也定然不好过。毕竟,她爹可是有个宠得不能再宠、为了博宠妾欢喜,不惜一切将宠妾所出的两个女儿记到嫡母名下。 “谢谢!”雪晴笑得灿烂。 “雪晴妹妹,你可得好好的谢谢我!”慕容思萌笑着凑过来,道:“若不是我求了梦玲姐姐为你娘调理,你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添弟弟呢!” 虽说就算没有慕容思萌,殷程轶和慕容梦玲也会上门为钟珥沈月绮调理,虽说这件事情其实不过是俞振霄和慕容家某些算计中的一环,但雪晴却还是笑着点头,道:“确实该好好的谢谢思萌姐姐,没有你的话,我还真是不知道从哪请高人为我娘调理呢!” “谢我的话光嘴上说说可不行,得请我好好的吃一顿。”慕容思萌笑盈盈的,道:“天气这般冷,请我吃锅子!” “好!”雪晴笑着点头,道:“等沐休的时候,请你好好地吃一顿锅子……姐姐们也一起,人多才热闹!” 最后一句话雪晴是对杨青芷等人说的,如今的青舍非常明显的分成了几派,以雪晴为中心,与她关系都不错的邢晓琳、俞欢和慕容思萌等是人数最多的一派,占了所有人的一半还多。以嬴依诺为首,上官汀两人自成一派,世家姑娘都不理会的王夏涣和王俪胡胧月混在一起,而李槿则与出身较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掺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林惠等人走得近。上次钟家的乔迁之喜,雪晴便只请了与她关系不错的这一些和李槿林惠等人,嬴依诺连意思一下都不曾。 “好啊,好啊!”慕容思萌欢欢喜喜的笑着,道:“就初六那天吧,趁着邢姐姐还能溜出来,再晚的话,她可就不好溜出来和我们一起了,可惜的是梦玲姐姐走了!真不知道她干吗走那么急,留了句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辞别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走了!这大冷天的,多在盛京呆些日子,等到穿暖花开再走不好吗?” 她可没有离开盛京,人是进宫去了,还是一刻都不耽搁的就进了宫,哪有时间和精神与你打招呼,与你辞别?雪晴腹诽着,嘴上却跟着慕容思萌一起叹息,道:“是啊,可惜不能请梦玲姐姐一起了!” “还有俞欢……”慕容思萌微微顿了顿,道:“真想不到她和敏霞居然是姑侄……哎,同窗忽然成了长辈什么感觉?” “多了个姑姑而已,算得了什么?”俞敏霞没好气的瞪了慕容思萌一眼,道:“你应该问我忽然有了个没比我爹大多少的爷爷说是什么感觉!” 俞敏霞没好气的话引得众女爆笑,好一会才停下,崔莹带了取笑的口气道:“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俞教主可是先天高手,当世有几个先天高手啊?血缘很近的爷爷成了先天高手,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好事,多少人恨不得能给先天高手当孙子呢!” 说到最后一句,崔莹的目光非常刻意的投向了嬴依诺。 “这话说的不错!”拓跋慧茹附和一声,也跟着很刻意的看了嬴依诺一眼,道:“有些人想叫爷爷都没机会呢!” 嬴依诺深吸一口气,心头愤怒无比,但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了,上官汀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嘁~”拓跋慧茹冷嗤一声,道:“真以为她的心思无人知晓,也把旁人看的太傻了吧!” 雪晴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睛,道:“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某人不是一直号称仰慕俞振霄,愿意委身下嫁吗?哼,仰慕是真,毕竟俞振霄确确实实是个厉害的,但再厉害也不至于让某些素来眼高于顶,觉得自己非常了不起的人这般的委屈自己,但再加上俞教主的分量就不一样了……俞教主可是后天境巅峰高手之中最年轻,也最有可能晋升先天的。”拓跋慧茹简单的解释了几句,又道:“有无先天高手坐镇,对世家来说非常重要,原本八大世家都有先天高手,但如今某些家没了。所以,努力巴上最有可能晋升先天的后天巅峰高手,努力的和皇家联姻,就成了他们的选择。” 所以,俞欢也好,俞振霄也罢,那么受欢迎,仰慕他们的异性那么多,除了本身出众,身后有安教之外,还有俞泉的原因。以前就是香饽饽了,如今俞泉成了先天高手,他们只会更受欢迎。 雪晴了然的点点头,拓跋慧茹微微顿了顿,道:“这些事,俞振霄也好,俞欢也罢,早就已经习惯了,倒是妹妹你……” “我?还有我什么事吗?”雪晴一脸吃惊的指着自己。 “妹妹忘了俞夫人吗?”拓跋慧茹白了雪晴一眼,道:“俞教主显然十分爱重俞夫人,俞夫人与妹妹亲近,俞教主又怎么可能不对妹妹另眼相看呢?就冲这一点,那些攀不上俞欢和俞振霄的,说不得就会从妹妹这里下手。” 雪晴明悟的点点头,拓跋慧茹又微微犹豫了一下,道:“多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年前各种宴会多,令堂有身体不适,不宜出门,妹妹在没有母亲陪伴的情况下,最好哪都别去,什么邀请都一样!” 晚晴搬离钟家老宅、感受到那种落差之后非常着紧拓跋慧茹,坏脾气的拓跋慧茹也愿意配合她宠着她的时候,雪晴就觉得一贯骄横跋扈的拓跋慧茹其实是个在心软不过的,但这一次,却再次为她的不一样而动容。 她点点头,认真的道:“我听姐姐的!姐姐放心,从今儿起,我除了家和青舍之外哪都不去,谁约都一样!” “也别太纠枉过正了!”拓跋慧茹对雪晴的态度很满意,笑着道:“别忘了方才才和思萌说了,下个沐休日要一起去吃锅子,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呢!” “那除了和大家一起行动,除了邢姐姐出阁前去为邢姐姐添妆之外,我哪都不去!”雪晴立刻改口。 “小心就好!” 雪晴点头,心里却下定了决心,只是,都没有过夜,这“哪都不去”的话就被打破——她们还不曾下学,付华娟就在青舍门外等着了,说钟善继和端氏想孙女了,接她和晚晴回安仁坊的钟家老宅用晚膳。 第五百零九章 请求 “三妹妹,二婶请都请不回来这事着实过了些,也难怪祖母会生气!”付华娟一脸无奈的看着雪晴。 付华娟亲自出马,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雪晴和晚晴就算不乐意,也只能跟着她回了仁安坊的老宅,和他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钟善继亲自叫回来的钟珥和钟蔺纬去请来的钟仐,但端氏派去请沈月绮的兰婆婆却无功而返。 这让端氏大为恼怒,雪晴三人一进易安居,她就发作起来,一点都不想惯着她的雪晴转身就走,付华娟见势不妙追了出来,又拉又劝,最后顺着一路走到了梅香园。 她们两人这会正站在梅香园的那棵梅花树下,或许是因为雪晴搬走之后没有人再搬进来,没有人气的梅香园透着一股冷寂,就连梅花都没有往年开得茂盛了。 “我娘不回来很正常!”雪晴神色淡淡的,道:“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可不得担心被人算计了去吗……大伯母可是从祠堂出来了!” 付华娟脸色微微有些僵硬,轻声道:“你们搬走之后,祖母就病倒了,家里所有的事情压在我一人身上让我不堪重负,你大哥才会为母亲求了情,让她从祠堂出来,也好为我分担一些……” “嫂嫂不用解释这么多,我们不但分了家还搬走了,已经算是两家人,这边做什么我们无权过问干涉!”雪晴声音冷冷的,道:“我之所以提这个,不过是告诉嫂嫂,我娘不回来是有原因的而已!” 付华娟深吸一口气,带了几分不仔细听不出来的哀求,道:“三妹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行吗?” “自己的身体好好的,也没有得罪人,不过是比那人更优秀更出色,就被算计,多年无所出,被各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被人施加各种压力……”雪晴看着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付华娟,冷冷的道:“若是嫂嫂遇上这样的事情,能轻描淡写的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吗?” 雪晴冷眼看着付华娟,等着她继续说深明大义的话,没想打的是付华娟脸上的表情一阵扭曲,最后神色痛苦的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不能!” 雪晴微微一怔,不等她说话,付华娟便苦笑道:“三妹妹可知道家祖父为何会支持大妹妹进东宫,却把我嫁到钟家来吗?” 雪晴又是微微一怔,她看着满脸苦涩的付华娟,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我着实不明白次辅大人为什么会舍弃自己从小精心教养,无论哪一方面都远胜钟初晴、更适合进东宫的亲孙女而选择那个蠢货……无论是从哪儿想都想不通,尤其是以嫂嫂的出身,就算与邢姐姐争一争太子正妃的位置也是使得的……但是现在看嫂嫂的神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嫂嫂曾经被人算计,被大夫断定子嗣艰难!” “三妹妹真是……”付华娟心头痛苦的连整句话都说不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三年前,也就是今上透露出欲为太子指婚的意思不久之后,我被庶妹算计,在哪一年冬天最冷的时候落了水……那一次,我不但大病一场,还留了病根。大夫倒没敢说我子嗣艰难,只说不易有孕……但这一点,便已经足以让祖父改变原本的打算了!” 雪晴明了的点头,不易有孕这一点足以让付华娟无缘成为太子正妃,侧妃倒是没问题,但堂堂次辅的嫡长孙女却给太子当侧妃……付广清可丢不起这个人。同时,雪晴也明白了付华娟为什么没有顺着自己的话劝说了……人啊,真的只有当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不疼!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将来是要进宫的。”付华娟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痛苦,眼中还带着一丝疯狂,道:“为了这个目标,为了达到目标之后能够笑到最后,我从小就接受各种教养……我知道三妹妹是个非常勤奋的人,也知道妹妹有今日的盛名付出了常人难于想象的心血,因为我也是那样的。从我五岁起,我每天卯正起床,亥正入睡,中午午休半个时辰,除此之外都在学习,就连用膳的时候也在学习礼仪和与膳食有关的知识……然而,所有的努力都因为一次落水、因为大夫一句不易有孕而付诸流水,因为一个可能子嗣艰难的姑娘,不值得付家倾尽所有来扶植!” 雪晴垂下眼,没有说话。 “得知祖父改变主意之后,我痛不欲生,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活下来的价值,而就是在这种时候,令祖父……不,是祖父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初晴进宫,而我则嫁进钟家。他承诺,无论初晴走到什么位置,她都会将付家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还承诺,无论我将来能不能为钟家生下一儿半女,我都会是钟家未来的当家夫人,甚至承诺会约束钟蔺纬,宁可将钟家传给过继到我名下的子嗣,也不会让他可能出现的庶子上位……钟家诚意十足,祖父便答应了!” 某些人还真会把握机会!雪晴心底冷笑,想到崔儒林上门那次钟珥与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心里忽然有了一种猜测。 “嫂嫂呢?嫂嫂甘心吗?”雪晴看着付华娟,淡淡的道:“大哥哥文不成武不就,身份也不够高,嫂嫂甘心下嫁于他?” “我是否甘心重要吗?”付华娟讽刺满满的笑了,道:“为了将我培养的足够出色,家族不知道在我身上好废了多少心血和资源,结果呢?我居然连一个小小庶妹的算计都躲不开,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愿意不愿意?” 这话说的……看来,就算嫁到钟家之后她的表现可圈可点,无可挑剔,也无法改变她并不乐意嫁给钟蔺纬的事实。不过,雪晴也不意外,毕竟,钟蔺纬真的配不上付华娟。如果没有钟善继插上那么一手,付华娟就算不能进东宫,嫁一个出身和才德远胜钟蔺纬的男人却还是非常简单的,至于说子嗣……就算寻医问药之后依旧无果,也能抱养一个庶子或者过继一个过来。 “我不易受孕的事情祖父祖母和父亲都很清楚,但钟蔺纬却一直被瞒着……这也是我们的婚事确定之后就说好了的,用他们的话来说是担心钟蔺纬知道了这件事情会心生怨怼,对我不好。我虽然不以为意,却也默认了,哪知道……”付华娟苦笑一声,道:“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但为此冲着我大发雷霆,还不顾我的反对,将落英收了房……落英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雪晴没说话,却已经猜到了付华娟的来意——她定然是为了求医问药来找自己的,只要她能调理好,能够怀上孩子,那么落英就算生下庶长子,以钟熠的心性,付华娟连暗示都没有必要,他也会出手,将不该出生的庶长孙处理干净。但如果付华娟不能调理好…… 落英是她的大丫鬟,在她身边多年,付华娟所有的事情都可能知道,这样的大丫鬟变成丈夫的通房妾室,若能一条心也就罢了,若不能……雪晴忽然想起前世的皇甫悦萼,她不就差点被变成了丈夫房中人的丫鬟吴弄云步步紧逼,逼得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吗? “我原以为嫁给钟蔺纬已经是最糟糕的了,哪知道……”付华娟苦笑,道:“尤其荒唐的事他们母子居然与我商量,说他们不嫌弃我不能生,但钟蔺纬不能没有嫡子,让我佯装怀孕……我可以忍受他有庶子,也可以接受过继一个来承欢膝下,但绝对不能接受他们的荒谬建议。” “嫂嫂不接受直接拒绝就好了啊!”雪晴偏着头看着付华娟,道:“就算不能生育,有付家,给他们个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逼着嫂嫂配合他们,瞒天过海吧!” “付家?”付华娟笑了,笑容中带着疯狂和绝望,道:“如果付家能为我出头的话,别说逼我配合他们瞒天过海,就连将落英收房他钟蔺纬也不敢。” “付家……”雪晴这会是真的吃了一惊,道:“付家为何这样?他们想放弃嫂嫂?” “邱姨娘死后没几天,祖父便想法子为初晴安排了一位医术高超又信得过的太医,那位太医说初晴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算计,她这辈子相当娘也是奢望。”付华娟冷冷的,道:“既不能生养又不得太子欢心,她已经是废子一枚了。” “那付家也不至于……” “邱姨娘出身有非常大的问题,甚至可能犯了不能犯的忌讳,而这件事情没有瞒过皇上,并牵连了祖父和父亲。”付华娟冷笑连连,道:“三妹妹或许不知道,她死后到现在,祖父和父亲都备受冷落,坐起了冷板凳。” 她能说她并不意外吗?雪晴垂下眼睑,遮住了眼中的幸灾乐祸。 “我那祖父原本应该为他们想办法扭转局面的,但是他除了最初表示了关心之外,再无表示。我父亲将那算计了我被送到庙里的庶妹接了回来,而我母亲和兄长……在我求助的时候,他们暗示我少回娘家,免得连累他们……”付华娟眼底不仅有疯狂,还带着绝望,道:“我现在除了想尽一切办法,怀一个自己的孩子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我今日找妹妹,是想求妹妹帮忙牵线,将那位为婶婶调理的慕容姑娘介绍与我认识,我想请她为我调理。” 第五百一十章 和离吧 “嫂嫂就不担心怀着孩子或者分娩的时候出意外吗?”雪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又强调道:“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有一只脚踏在鬼门关,若有人做做手脚……” “我活着,在夫家娘家人眼中都是个多余的,但我要是死了……为了让更好更名正言顺的贴补初晴,让她在东宫过得更好,付家给我准备的嫁妆可是十分丰厚的……初晴进东宫也才两月有余,补贴她的很少,九成九的东西都还在我手上。” 付华娟冷血而又清醒的道:“如果我死了,付家会立刻抬嫁妆断亲,撇开只会拖累他们的钟家,将我带进钟家的东西要回去。而钟家不仅仅会失去一门或许没用但有胜于无的姻亲,还会失去很大一笔财富……所以,现在希望我活得长长久久,希望我能有自己的亲生儿女的是钟家人,而恨不得我立马暴毙,就算不快点儿死,也别生养的是付家人。” “嫂嫂真是……”雪晴叹息一声,迎着付华娟的带着期望的眼睛,道:“就冲着嫂嫂的这番肺腑之言,我也应该帮嫂嫂这个忙,可……梦玲姐姐前天一早就走了,离开盛京了。” “什么?”付华娟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 “这不是什么秘密,嫂嫂稍微一打听就能确认。”雪晴看着她,轻声道:“其实除了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看不上的人生儿育女,以此确保自己的地位不动摇之外,嫂嫂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更好的选择。” “什么选择?” “和离!”雪晴看着付华娟,认真的建议道:“与钟蔺纬和离,带着嫁妆离开钟家。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付姐姐才德品貌样样出色,又有丰厚的嫁妆,离了他钟蔺纬,只会更好。” “你……”付华娟看着怂恿自己和离,连称呼都变了的雪晴,不期然的想起她曾经光明正大的挑拨大房妻妾的事情……她是在挑拨,但并不是无的放矢。 “我是在挑拨,非常认真地挑拨,但付姐姐不觉得这是更好的选择吗?与其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为什么不活得更自在?”雪晴挑眉,不知道付华娟想到了以前,但却巧而又巧的又一次承认自己在挑拨。 她万分肯定的道:“祖父和大伯被牵连,坐冷板凳的事情我不知道,但邱姨娘牵扯到什么我却是清楚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大伯想要摆脱邱姨娘带来的恶劣影响,几乎是不可能的。” “挑拨不挑拨的无所谓,但和离……”付华娟摇头,道:“钟蔺纬绝对不可能与我和离,我若坚持,他或许会将我不易受孕的事情捅开来,给我一纸休书的同时并咬死了付家骗婚。到那个时候,我带着不走嫁妆,也无处可去。” “看来付姐姐是考虑过和离的可能,只是没有找到能让自己顺利合理的理由以及撑得住这个理由的证据……”雪晴笑了,笑得格外灿烂,道:“付姐姐,听我爹爹说过,崔儒林因为邱姨娘上钟家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你。” 付华娟微微一怔,雪晴没有卖关子,接着道:“他说在审问崔蔷也就是邱姨娘的母亲的时候,崔蔷提及了你……崔蔷为什么会提到你,又说了些什么,崔儒林并没有说,只是泛泛的提及次辅大人打消了将你送进东宫,改弦易辙,转而支持钟家……据我爹爹说,钟蔺纬先是担心自己被算计了,而后又怀疑你被算计了。崔儒林开了个头,却没有给他解惑,只说让他自己去查。” “然后他就查了!”付华娟脸色铁青,道:“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去查这件事情,而是在我不曾留意的时候,与落英勾搭到了一起,而后从落英嘴里知道了真相。”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付姐姐可曾想过一件事情……”雪晴正色看着付华娟,道:“杨氏和邱姨娘能十多年如一日的算计二房,让我娘十多年来一直背负着子嗣艰难的名声……这件事情出面的是杨氏,因为这件事情被惩罚的也是杨氏,但主导这件事情的一直是邱姨娘。而钟初晴被算计,这辈子生儿育女成为奢望,极有可能也是邱姨娘的手笔,为的就是在钟初晴多年无出的情况下,顺利的将惜晴送进宫去。这种事情她做得这么溜,那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妹妹想说的是,利用我那庶妹,害我落水,甚至借机对我下手,害我不易受孕的也是她,为的就是让我进不了宫,让初晴替代我,最后却便宜了她生的钟惜晴。”付华娟顺着雪晴的思路往下说,说到最后满脸狰狞,道:“妹妹有证据吗?” “没有!”雪晴摇头,道:“我只能为付姐姐提供一个思路,至于证据……邱姨娘死了,可钟蔺劼和钟惜晴还活着,曾经侍候过她的丫鬟婆子也有活着的,付姐姐可以从这些人身上去查。事情过去很久了,想要查清楚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可能。” “再怎么不容易,我都会去查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邱姨娘的算计,钟熠也清白不了……”付华娟恨得眼睛都泛红,好一会才冷静了几分,道:“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我都谢谢妹妹,谢谢妹妹的提醒,让我至少看到了一丝挣脱这烂泥的希望。” “姐姐不用客气!姐姐应该明白,我没安好心。”雪晴语气淡淡的承认自己用心险恶,道:“大房三个儿子,钟蔺纬文不成武不就,既无担当又没本事;钟蔺赓鲁莽冲动、被宠得恶毒又不知道天高地厚;钟蔺劼虽然允文允武还颇有城府,但他是邱姨娘之子,能平安过一辈子便已是奢望,想出头不可能。这么算来,大房想有出头之日,希望全在姐姐身上……没有了付姐姐,大房也就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妹妹安没安好心我不管,我只知道妹妹给了我希望,就冲这一点,我就应该感谢妹妹。”付华娟看着雪晴,道:“我会竭尽全力,不惜一切的去查这件事情,只是我所掌握的信息不多,可能还有需要妹妹提点的时候。” “有需要的时候,付姐姐只管开口!”雪晴笑了,道:“不为别的,就算为了让大房不好过,我也会帮忙的。” “希望妹妹记得这句话!”付华娟认真的看着雪晴,道:“别到时候,给我吃个闭门羹!” “付姐姐放心,我既然说出口了,那就能做到!如果付姐姐手上可用的人不多,无法与我联系的话……”雪晴微微顿了顿,朝身后的明秀偏了偏头,明秀会意,上前一步道:“如果有需要,付姑娘可以找易安居的宜儿,她会将姑娘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传到我家姑娘耳中。” “易安居的宜儿?”付华娟定定的看了雪晴好一会,最后,笑了,道:“我记住了!三妹妹,时间差不多了,求妹妹为我引见慕容姑娘的事情说了,也逛了一大圈了,该回去用膳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难堪 “怎么着赶?”邢晓琳一脸诧异,显然,刚听到的消息让她很是意外。她微微皱眉,轻声道:“就不能在盛京多呆几天吗?不用呆太久,就四五天,喝一杯我的喜酒在出发也来得及啊!” 今儿是沐休日,也是青舍众女约着上邢家来给邢晓琳添妆的日子。只是,众女原本的打算只是来给她添妆的,而现在,除了添妆之外,崔莹等也顺便向她辞行——就在昨儿傍晚,她们家中父母长辈派来接她们回家的管事一起到了,除了管事之外,还有长辈让她们收拾行装,返家过年的家书。 “我们也想啊!”慕容思萌一脸无奈,道:“可家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让我们即刻启程……先生那也送去了年礼和告罪的书信,先生昨晚让人来传话,说他原本打算过了中旬就给我们放年假,而现在,既然我们家里人想念,盼着我们早点回去,就早几日给我们放年假,还说明儿最后再去一趟青舍,交待一番之后,我们就能启程。” 慕容思萌的话让雪晴眉头微微皱起,她也是方才听慕容思萌说了才知道这回事情的,而她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不简单。她心里想着,脸上却笑着道:“这么说来,最快后天姐姐们就能启程了?几位姐姐是打算一起离京还是先后走?” “我们来是一起来的,走自然也是一起走!”拓跋慧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拍拍拽着她的衣角的晚晴,安抚道:“这样子做什么?我们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等过完元宵,我们就会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带一匹性格温顺的小马驹过来,明年可以教你骑马!” 晚晴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但眼底的忧虑和不舍依旧很浓——她相信只要拓跋慧茹还想回来,她年后就能回到青舍,但是她……她真不敢肯定自己年后还能继续留在青舍,胡胧月私下找了她好几次,逼她离开青舍,将空出来的位置让给胡家一个世交家的姑娘。她一直咬着牙没松口,但是她不确定自己不松口就能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位子。 “说到这个……”进门之后就没怎么说话的嬴依诺清了清嗓子,等众女将视线投向她之后微微一笑,道:“我的婚期定了,在明年的四月初,我明年不会再回青舍,与诸位妹妹一起学习了。” “姐姐婚期定了?”王俪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她与也十六了,但到现在都还不曾定下婚事——她在青舍女弟子之中,不算出色,可在盛京众多未婚的姑娘之中,却也是相当出色的,尤其是她青舍女弟子的身份,更为她增添了不少分量。虽说已经过了谈婚论嫁最好的十五岁,但上门求娶的依旧非常多,说门槛都被踏平都不夸张。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婚事,是她和王家人的眼光太高,上门求娶的几乎都达不到他们的标准,而他们觉得合适的,呵呵…… “嗯!”嬴依诺点点头,笑盈盈的道:“具体的日子确定之后,我会让人将请柬送到各位妹妹手中……只是,路途遥远,也不知道到那个时候,能有几位妹妹能到咸阳去和我的喜酒。” “姐姐这话说的!”上官汀娇嗔一声,道:“别人不知道,但我一定会去的……当然,前提是姐姐不嫌弃,给了我请柬。” “还有我!无论我在哪里,哪怕是在开阳,也会赶过去的!”上官汀话音一落,王夏涣就连忙接上,而后偏着头,看向众人,道:“诸位姐姐呢?” 开阳与咸阳,一个位于大燕的东部,一个位于大燕西北,相隔千里,王夏涣前一句话说的颇有义气,但后一句却有点挤兑的味道。 崔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你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王家明年未必会让你再来盛京丢人现眼!” “你……”王夏涣又羞又恼,但咬了咬牙,没有和崔莹置气斗嘴,转向杨青芷等人,笑着道:“四月是天气最最好的时候,远行也不会太辛苦,到时候我们可以约着一起去咸阳,一路走一路游玩,定然有趣得紧。” “听妹妹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是心向神往。”王俪附和一声,看向俞敏霞,笑着道:“妹妹不是总说呆在盛京无趣,闷得慌吗,正好可以借着为嬴姐姐贺喜的机会,好好的出去走一走……你说可是?” 俞敏霞微微皱眉,本能的将目光投向邢晓琳,王夏涣见了,立马道:“姐姐看邢姐姐做什么?难不成还想约邢姐姐?她不成的!” 这个蠢货!嬴依诺心里骂了王夏涣一句,而邢晓琳心里冷笑,面上则轻叹一声,道:“妹妹这话可说到了我的痛处,我成亲之后,别说远游,就连像现在这样,能在盛京城四处闲逛玩耍都是奢望。嬴妹妹,咸阳我是去不了了,抱歉!” 嬴依诺心里暗骂王夏涣一声,不等她说话回旋,俞敏霞就一脸坦荡的道:“咸阳太远了,我爹娘肯定不会让我去……嬴姐姐,我恐怕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抱歉!” 俞敏霞的回答让嬴依诺失望到了极点,她挤出一个笑,道:“妹妹不用这样,妹妹到时候能到我固然欢喜,不能去我也能理解!邢姐姐也是!” “妹妹能理解就好!”邢晓琳知道俞敏霞这个时候不会接话,便自己接上,道:“我们人或许不能到,祝福却不会缺席,妹妹可别因为我们不能去就偷懒,请柬也不给了!” 我们?嬴依诺眼中闪过阴霾,知道邢晓琳这么一说,除了俞敏霞之外还会有更多的人顺着邢晓琳的语气拒绝自己。这让她心头恚怒,忍不住笑着道:“我当然能理解,毕竟姐姐马上就要嫁进皇家,而太子……” 嬴依诺说到这里,故意做出一副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住的样子,但这已经让向着邢晓琳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太子哥哥怎么了?”杨青芷看着嬴依诺,道:“嬴姑娘,像这样子故意说个开头就打住可不好,会让人浮想联翩的,有什么,最好是明明白白说清楚,你觉得呢?” “既然青芷妹妹这么说了,那……”嬴依诺装模作样的顿了顿,叹口气,道:“梦玲姐姐离开之后,太子这几日派了好些人去打听梦玲姐姐的去向。” “所以呢?”慕容思萌冷笑一声,道:“嬴姐姐,他打听梦玲姐姐的去向又怎样?梦玲姐姐在盛京这段时间,太子可没少找机会与梦玲姐姐搭话,但没一次搭上话……这难道还不够吗?” “我知道梦玲姐姐无意入宫,梦玲姐姐对不够稳重才男子从来都不假辞色,太子比她小好几岁,她定然……”嬴依诺呵了一声,省略了某些话,却又斜睨着慕容思萌,道:“但旁人呢?慕容家可有好几位姑娘和梦玲姐姐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呢!” “你……”慕容思萌气得咬牙,但她马上就冷静下来,没有与嬴依诺争执,而是看着邢晓琳,认真的道:“邢姐姐,你放心,慕容家绝对不会……” “思萌妹妹~”邢晓琳打断慕容思萌,她不知道慕容家会不会起念头,像王家一样将族女送进东宫,但她知道这不是慕容思萌能决定或者干涉的事情。她微微笑着,道:“依制,太子除了正妃之外,还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而如今,太子身边也只有三五人而已,按例,还能再进人……而这人可以是寻常人家、品貌兼优的姑娘,可以使官宦人家的女儿,也可以是出身世家的。如果慕容家有这个意思,我只希望能挑选一个能与我合得来的。” 邢晓琳这话说的很大气,大妇的气度和姿态很足,不但没有半点嫉妒的样子,甚至还点明乐意与慕容家结盟的意思……这让嬴依诺的脸色沉了下来,也让王夏涣的心吊了起来。 “我明白了,我回去之后会把姐姐的意思传达给长辈的!”慕容思萌笑了,学着嬴依诺方才的样子,斜睨着她,道:“嬴姐姐,如果嬴家想送人进东宫,也得好好的挑挑,你说呢?” 慕容思萌的话让王夏涣微微一惊,看向嬴依诺的目光之中忽然多了些防备,嬴依诺被她看得心头火起,恼道:“慕容妹妹别胡乱猜测,嬴家没那种念头。” “没有?”慕容思萌一脸的不相信,反问道:“没有这种心思,嬴姐姐一天到晚关心太子殿下的行踪,关心他做的事情?”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嬴依诺咬牙,被慕容思萌这种“你吃饱了撑着啊”的口气气得心头火烧,她知道慕容思萌这般针对她是因为崔莹。她上次撺掇崔莹向俞敏霞借人盯死钟家的事情做得不妥当,不但毁了她经营多年的形象,还让原本愿意听取她的意见的几个开始处处针对她。想到这里,她心里对雪晴多了几分怨恨——若不是她不知道推让,收下绝色,她又怎么会因为嫉妒而犯错呢?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慕容思萌撇撇嘴,而后喔了一声,道:“对了,嬴姐姐方才说的让我去咸阳喝喜酒的事……” 慕容思萌笑得要有多假就有多假,眼底四明晃晃的嘲讽,道:“嬴姐姐,我恐怕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抱歉!” 俞敏霞刚刚给嬴依诺的回答,被她一个字都没改动就把话搬了过来,敷衍的意味很浓,讽刺的意味更强,让嬴依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也是!”杨青芷憋着坏的紧接着开口,道:“嬴姐姐,我恐怕不能喝你的喜酒了,抱歉!” 同样的一字未改,同样的敷衍讽刺——她看出来了,嬴依诺和王夏涣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了团,今天跟着一起来给邢晓琳添妆就没安好心……这让杨青芷感到恶心。 嬴依诺脸上的表情僵住,和杨青芷从来都保持一致的杨青月连间隔都没有,就笑盈盈的把相同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她话音落下,笑得不怀好意的崔莹就忙不迭的接上,而后是觉得好玩的拓跋慧茹……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收不住,拓跋慧茹之后是雪晴……最后,除了站在嬴依诺那边的几个,只有李槿和努力的往后缩,后悔跟着她们一起来的林惠等人没有鹦鹉学舌了。就连晚晴都一边拽着拓跋慧茹的衣角,一副想往她身后躲的样子,一边佯作镇定的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嬴依诺连面无表情都维持不住了,脸色阴沉的环视一圈,冷冷的道:“诸位不用说抱歉,是我做人太失败了……是我错了!” “依诺姐姐~”上官汀一脸心疼的叫了一声,然后转向众女,道:“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过分?”慕容思萌冷笑一声,道:“是谁先挑事的?” “挑事?谁挑事了?”插进话来的是刚刚被引着走进来的俞欢,她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赶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雍西了吗?”俞敏霞没好气的问,想到俞欢是她的姑姑,还是血缘很近很近的姑姑,她就头疼心疼心疼肝疼……浑身都疼! “我想着今儿沐休,你们一定会来给邢姐姐添妆,就从雍西赶回来了啊!”俞欢笑眯眯的,扬了扬手上的盒子,笑着道:“邢姐姐,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给我看看!”邢晓琳笑着伸手去接,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了过去,没有理会脸色铁青的嬴依诺,也没有人分一个眼神给心疼她的上官汀,两个人很自然的就被晾在了一边。 上官汀脸色也难看起来,嬴依诺朝着她隐晦的摇摇头,递了一个眼神,而后一声招呼都不打,起身往外走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纸团 嬴依诺的动作不小,发现的人也不止一个,但却没有任何人出言挽留,就连身为主人的邢晓琳也不例外,一直在墙角边侍立的人丫鬟也只是默默的将她送了出去。 嬴依诺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待遇,她胸闷得气都喘不过来,但都到这一步了,没人递梯子过来,她也只能强撑着了。她走得很是缓慢,慢得原本半刻钟的路生生走了一刻钟还多,但就算这样,她走到停放马车的角门处的时候,也没有人追上来…… 嬴依诺不仅胸闷,心也慌了起来,她知道经过这么一遭,她和今日来邢家为邢晓琳添妆的所有人的关系都会生分很多,尤其让她心里不踏实的是,这件事情或许还会影响到她原本在世家姑娘之中颇高的地位……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想转身折回去了…… “嬴姑娘~”一声礼貌的招呼声让她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略有几分勉强的笑,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原来是资少侠!”看到来人的时候,嬴依诺眼中闪过失望,但依旧维持着礼貌,客气的道:“资少侠可是陪俞欢妹妹过来的?” “是!”资志天彬彬有礼的道,虽然一路赶过来,身上那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却很淡,他斯文有礼的道:“小师妹要给邢姑娘添妆,我这当师兄的自然得护送她过来。” “俞妹妹真的很幸运,能有像你这样会心疼她、护着她的师兄!”嬴依诺故作羡慕的说了一声,说完,资志天还没有什么反应,她却微微呆了呆,叹息一声,道:“我这话说的……俞妹妹可不止是幸运,她是有大福气的……有俞教主那样的父亲,有资少侠这般疼她的师兄,还有俞少教主那样的兄长……” “嬴姑娘错了,不是她幸运,是我们幸运,能够有这么好的小师妹。”资志天笑着说了一句,道:“当然,最幸运的还是振霄,不但有活泼可爱的妹妹,还有嬴姑娘这般落落大方的红颜知己……” “资少侠这是在讽刺我吗?”嬴依诺脸色微微一沉,道:“讽刺我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讽刺我肖想俞少教主吗?” “在下没那个意思,嬴姑娘不要误会!”资志天脸上满满的都是诚恳之色,道:“嬴姑娘出身高贵,才德品貌都是顶尖,能有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是男人最大的荣耀。” “可惜的是在乎的人却不在意!”嬴依诺苦笑一声,脸上满满的都是悲哀和失落,道:“他在意的是旁人。” “是他眼神不好!”资志天诋毁一句,道:“在世家之中或许还能找到一个有资格与姑娘相提并论的,但盛京……呵呵,就算四公主也没那个资格。” 嬴依诺定定的看着资志天,而资志天不避不让的由着她打量,好一会,嬴依诺笑了,道:“资少侠很想知道那个被俞少教主仰慕的姑娘是谁吧?” “在下是很好奇!”资志天没有否认,道:“嬴姑娘若是知道的话,能为在下解惑吗?” “如果知道的话,我自然是乐意的,可问题是我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猜想,不能确定。”嬴依诺笑了,道:“不过,资少侠之前的那句话我倒是能给一个确定的回答。” “哦?” “你说盛京找不到能与我相提并论的……”嬴依诺提醒一声,又道:“在到盛京求学之前,我还真没想到盛京出色的姑娘居然如此之多,被称为盛京双姝的邢姑娘和刘姑娘就不说了,还有……” 嬴依诺一连说了好几个人,都是盛京颇有些名声的贵女,最后又道:“不过,她们都比不上一个人,那就是我们的小妹妹钟雪晴钟姑娘……” “钟姑娘确实非常出色!”资志天肯定的点点头,又道:“她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的不同凡响,再过几年,还不知道会出落得多出色呢!” “是啊,可惜年幼了些!”嬴依诺叹息一声,她其实并不大清楚资志天和俞振霄关系如何,但仅从资志天身为俞泉的大弟子在江湖上却没什么名声这一点就不难猜出,他被俞振霄打压得厉害。她故意提雪晴其实是想误导资志天,但资志天一说“小小年纪”她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被人看穿了。她没有再牵强的将两人扯在一起,而是笑着道:“俞欢妹妹与她一见如故,好得很不得时时黏在一起,资少侠定然有机会见证她将来有多出色。” 资志天眼神微闪,笑着道:“比起这个,在下更好奇的是振霄心仪的姑娘有多出色!” 嬴依诺笑笑,道:“我要回去了,不知道资少侠可能送我一程?” “乐意之至!”资志天点头,眼底闪过惊喜,他到盛京之后一直在打探这个,也得到了了一些深感有用的信息,但有用的信息永远都不嫌多,而他也相信在俞振霄身上用了不少心思却一点回应都没有的嬴依诺定然能给他一些。只是,邢家终究不是说这些的地方。 嬴依诺是坐马车来的,但离开的时候却是骑马离开的,骑的是资志天为她牵过来的马。他们两人并辔而行,一边缓缓的走着,一边说着话,她过来时乘坐的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一直到出了东城,嬴依诺才勒住缰绳,道:“送到这里就好,资少侠折回去了等俞妹妹了。” “那就不远送了!”资志天也没打算将嬴依诺送到住所,顺势与她拱手告别,看着她上了马车之后就掉头。 不过,他没走多远,一个人影就横闯过来,明明没碰到却躺到了地上,大声地哼哼叫痛。 这是想讹诈他吗?资志天直接被气笑了,不等他说话,又钻出好几个一看就是泼皮帮闲的男人,拦住了道…… “下马!下马!”其中一个大声嚷嚷着,道:“撞了人还不下马,不想负责吗?我告诉你,没门!这里是天子脚下,容不得你无视王法!” 资志天冷哼一声,正准备开口却见说话那人的手微微的晃了一下,比了一个怎么都不会错认的手势,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飞身下马,牵着马走到那人跟前,道:“你想怎样?” “当然是给汤药费啦!”那人理所当然的伸手,道:“十两银子!” 资志天没有说话,拿出一锭银子递过去,那人满脸喜色的接过银子,笑呵呵的道:“爽快!哥几个,走了!” 资志天神色晦暗的看着地上大声哼哼的泼皮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看着几个和搂肩搭背的离开,冷哼一声,转身上马,也顺手将掌心的纸团收了起来…… 资志天折返到邢家的时候俞欢等人也已经告辞出来了,正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话,陪自家姑娘过来的丫鬟婆子和车夫都已经在马车边等候了,而这一群人之中,资志天也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闵月和戴着面具、腰微微有些挺不直、身材比之前见过的那个要更像本尊一些的“俞振霄”。 “你怎么在这里?”俞欢走近之后,眉头微微一皱,脸色不虞的看着闵月,道:“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 闵月恭敬的道:“姑娘从雍西出发的时候,便有人给属下送了信,属下久等不至,猜想姑娘可能直接过来邢家了,便也过来了!” “有大师兄陪我,不用你献殷勤!” “还是让属下陪姑娘吧!”闵月脸上带着嘲讽,道:“万一资少爷又遇上需要护送的佳人,又将姑娘丢下可就不好了!” “什么意思?”俞欢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道。 资志天笑笑,道:“你进去没多久,嬴姑娘就一脸愁容的出来……我看她状态不对,就送了她一段。” “不对也是她自找的!”俞欢冷哼一声,道:“大师兄下次不许再理会她!” “好!听你的!”资志天好性儿的顺着她,又道:“师妹要回哪?” “回将军府吧!”俞欢从雍西回来之前,所有人都让她去将军府住,旁人的话她不想理会,但静安也这么说了,她就只能乖乖的了。 “属下送姑娘……” “不要你送!”俞欢任性的打断闵月,道:“你先送钟妹妹回去,然后去接嫣红和绿意,顺便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些过来……从今儿起,我就住将军府了!” “姑娘……” “就这样了!”俞欢不给闵月说话的机会,她斜睨着腰直不起来的“俞振霄”,冷哼一声,使唤道:“大哥,我要坐马车,你来驾车!” 第五百一十三章 风雨欲来 “出什么事情了?”马车从邢家驶出,雪晴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问道。二十天之前,殷程轶就说过,盛京有一场大震荡,那一天起,她就在等这一天到来,今日,慕容思萌等人一说她们要走,她就知道,这一天来临了——世家来信,让嬴依诺等人返乡,目的应该是让她们避开,免得被卷进去,催的那么急,说明时间不多了,至于闵月……她这个时候露面,除了找一个不让人怀疑的方式与她通声气之外,不会有别的了。 “上月教主出关之后,态度大改,不但肯定了少主的功劳,还明明白白的支持少主清理龙腾山和青州……将龙腾山那些心机叵测、却因为有教主撑腰,少主除了压制他们,别无办法的混账尽数清理干净,将已经掌握的司马家余孽盘踞的地方捣毁,将司马家的势力在青州连根拔起。”雪晴问得直接,闵月答得干脆,道:“教主二十一日启程,少主二十二日清理总坛,次日清理青州……属下半月之前得到消息,龙腾山已经清理干净,正在清理青州,估计这个月下旬,就能把青州那边的事情尽数处理好。” 雪晴微微松了一口气,俞泉抵京之后,她就猜测青州那边的情况在往好的方向进行,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机会与闵月私下见面,一直不能确认。闵月这些话,让她放心不少——俞泉俞振霄父子齐心,至少可以保证安教不会出现大的变故和动荡,只是青州…… 她担心的道:“想要动司马家的根本,可没那么简单,可有什么消息?” 雪晴的担心不无道理,青州是司马氏的祖地,司马家在青州经营了数百年,朝廷为了清剿司马家,历时几代,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结果不但没有将司马家清剿干净,还让青州变成一个混乱之地。朝廷几代人近百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安教能做成吗? “目前为止,还没消息!”闵月摇头,又安慰道:“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安教立足青州的时候,少主就知道会有与司马家一决生死,决定青州归属的一天,为了这一天,我们准备了十年……属下虽然还没有得到最新的消息,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会很顺利,将来的青州,必将真正真的属于安教!” 闵月很乐观,但雪晴却一点都乐观不起来。前世,敬王一脉是在十个月后,逼宫逼裕正帝退位并将皇位传于杨禹枢的。雪晴不知道那个时候,青州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件事情司马氏有没有掺和,但是她却清楚地记得,杨禹枢逼宫的时候,手底下有为数不少的江湖人…… 雪晴不敢断定那些人是不是安教教众,但可以肯定的是,青州最后并没有成为某一方势力的青。他们一家三口千辛万苦的避开追杀,最后定居在与青州相邻的梧州的时候,青州还是一个朝堂管不了、世家也很难插手进去的混乱之地,那死胖子没少依靠往青州买粮食挣钱…… 但是,雪晴并没有把这些说出来泼人冷水,而是点点头,叹息道:“希望一切顺利!对了,资志天等人呢?是因为俞教主顾及师徒情分,要保全他们,俞少教主就决定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雪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带了几分失望——如果俞振霄真的这般决定,那可是要养虎为患的!事实上,她对俞振霄容忍资志天十年余,看着他从俞泉的大弟子逐渐成长为安教大师兄、一点一点加重他在俞泉父女心里的份量,甚至开始威胁俞振霄的地位这件事情已经很失望了,总觉得俞振霄不该有这种妇人之仁。 “当然不是!”闵月摇头,道:“司马家退居青州之后一直不甘心,四处布局,试图来一场星火燎原,皇室和八大世家都有司马家的暗桩和布置,安教也不例外,资志天便是司马家安插进安教,塞给教主当徒弟的……少主怀疑他甚至有可能是司马氏的嫡系子弟。” 资志天不仅是司马氏的人,甚至可能是嫡系子弟?雪晴大吃一惊,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了——就冲着最有可能晋升先天的俞泉,就值得司马氏费这个心思,何况还有安教呢!要是知道,连钟家、还是十七八年前,算不上显贵的钟家,司马氏都愿意搭上邱姨娘来算计布局了。 “司马氏的目的一直都很明显,就是颠覆、取代,司马氏的实力最强最大隐藏最深的地方是青州,而布局最多的则是盛京。”闵月低声道:“这些年来,少主也掌握了不少他们在盛京的安排布置,之所以让教主将资志天等人带到盛京来,不过是想让他们凑一起,而后一网打尽。” 原来如此!雪晴点点头,又微微皱眉,道:“他们彼此之间清楚对方的身份吗?” “不确定!”闵月摇头,道:“少主估计其中一方很清楚,而另一方则是有所猜测却不能确定……不过,少主从盛京返回青州之后,给了他们勾搭成奸、沆瀣一气的机会。” 雪晴默默地点头,心头很自然的闪过敬王一脉,她微微犹豫了一下,道:“一方是资志天等人,另一方……敬王府嫌疑最大。” 闵月点头,一点都不意外雪晴能猜到敬王一脉身上。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敬王一脉怎么会与司马氏牵扯到一起,但是敬王一脉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不止一次的算计、试探甚至挑衅,可依旧安安稳稳到现在,这一次确定能将他们摁死?还有,他们若知道青州的老窝被端,吓得不敢动弹又该怎么办?”雪晴冷笑一声,道:“他们是见到猎物就想蹿起来咬一口,发现猎物身上带刺就会缩回去的……” “少主与八大世家的关系素来不错,而司马氏多年来在八大世家也少插钉子。”闵月笑了,带了几分杀气,道:“少主清理青州的同时,会将这些年来搜集到的司马氏在八大世家的布局的信息递给到各个世家家主手上,八大世家对司马氏深恶痛绝,得了资料之后,就算查不到确凿的证据也会秉承小心无大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来办事……青州老窝被端、各处的安排布局被端,或者用手上仅剩的力量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或者就此咬牙忍下而后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少主也说了,不确定他们会选择那条路,但是,无论他们选择那一条,都挺好。” “原来不仅仅是盛京即将迎来一场大震荡,怪不得他们会这般急切、一点时间都不给的催人回返!”雪晴恍然,而后偏头看向闵月,道:“你与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少出门,免得被不小心波及误伤到,对吗?” “是!”闵月点头,道:“资志天等人到京城之后一直在打听姑娘的身份,属下确信他们不可能查到姑娘身上,但为了避免被波及误伤……” “我明白了!”雪晴点头,道:“明日之后,老师便会放年假,明日去过学舍之后,我会尽量不出门,直到事情平息。” “姑娘能这么想就好了!”闵月大松一口气,道:“青州那边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消息传开时候,某些人肯定会狗急跳墙……如果可以的话,姑娘劝劝令尊,让他也少出门。”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刘疏影的婚事 “下聘?”雪晴一脸诧异,不敢置信的看着脸上没有娇羞,但眼底也没有排斥的刘疏影,为她带来的消息深感意外——她不但已经定下亲事,还走到下聘这一步了。 雪晴真的很吃惊,要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刘疏影不仅依旧对杨禹枢痴迷不已,甚至还因为杨禹枢对自己“倾心”而将自己视为仇敌,想尽一切办法找自己的麻烦呢?就算今生自己莫名的和刘疏影成了朋友,就算自己不止一次的明示暗示杨禹枢不是好人,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已经定了!六礼已经过了一半,后天郑家会上门下聘。”刘疏影神色平静,道:“这种时候,自然要多约几个小姐妹热闹一下,我就是为了这个亲自上门邀请妹妹的。” “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姐姐上次过来的时候,郑家应该就已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了吧!”雪晴一脸感叹,又抱怨道:“姐姐也真是的,口风这么紧,硬是瞒到现在!” “上次之所以没有和妹妹提及,是因为来的人多,又不是特别熟悉,哪好意思当着她们的面提这个呢?”刘疏影知道雪晴只是嘴上抱怨一声,并非真的生气,但还是解释了一声,又道:“速度倒确实是快了点,主要是两家原本就是世交,都知根知底,对方的品性也都清楚,不用耗时耗力的打听对方的情况,速度也就快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十六,他也十九岁了,年纪都不小了,双方的父母长辈都在为对方的婚事头疼,好不容易我们俩都点了头,自然要抓紧时间,赶紧把婚事给定了。他们估计也担心,担心稍微拖延那么一下,我们中的某个就后悔反口,那可就……” 说到这里,她或许也觉得好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却又伤感起来,轻声道:“妹妹不知道,昨儿敲定后天上门下聘,而我也没有反悔,只点头说好,说这种时候要约几个小姐妹一起热闹一下的时候,我娘她……她流泪了。” 说到最后,刘疏影眼眶一酸,说话也带了不是很明显的鼻音,雪晴理解的把手伸过去握住她的,轻声道:“伯母这是高兴……” “我知道!”刘疏影点头,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轻声道:“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我的终身大事,担心我碰了南墙都不回头,担心我……现在,我没有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听从他们的安排定了亲事……对了,妹妹,我娘还说要好好的谢你,说是你让我没有继续犯糊涂,挣脱迷雾,清醒过来。” “姐姐以前看不清是因为身在局中,后来看清楚了,是因为变成了局外人。”雪晴轻声道,她知道,刘疏影是赵琳琅以宴请为局,想算计自己,试图将杨禹枢和自己凑在一起的那次看清楚了——也是,她那次被算计的那么狼狈,险些在人前出大丑,心里能不耿耿于怀?以前想到杨禹枢,心里或许是酸酸甜甜的,但那之后,可能就是恼羞不已了。这种情况下,刘疏影又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痴迷杨禹枢而不能自拔呢?她若是那种蠢货,也就不会和邢晓琳并列,被称为盛京双姝了。 “是啊,变成了局外人,我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傻多糊涂,为了那么一个伪君子,那么一个我想要脱身的时候凑上来,制造些暧昧气氛,让我难下决断,我想要不顾一切的再进一步,又与我保持距离,义正言辞的说只是把我当妹妹的伪君子,居然……”刘疏影摇摇头,自嘲的笑笑,道:“以前是身在局中,无法破除迷障,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糊涂。” “这个我相信!”雪晴笑着点头,微微犹豫了一下,又轻声道:“姐姐敲定亲事是喜事,宫里和那边可有表示?” “他们……呵呵~”刘疏影冷笑一声,道:“太后娘娘说把我祖母叫进宫去,说郑家世兄木讷,不是良配,让我祖母别因为着急我的婚事,就胡乱找个人家,而敬王府那边,赵琳琅和杨禹枢都想约我,想与我谈这件事情,我拒绝了。” 真是……雪晴微微摇头,刘疏影也微微迟疑一下,轻声道:“祖母与太后素来亲厚,太后娘娘说什么都乐意听,回来之后倒也提了几句,结果被祖父训斥了……” 雪晴微微一怔,刘家老夫人宋氏与宋太后是同族姐妹,刘家与宋太后、与敬王府走得近,最初就是因为这个。她想了想,轻声道:“老大人这是心疼姐姐,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情破坏了姐姐的好事。” “或许吧!”刘疏影不是很确定,她想了想,就算屋里没有旁人也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妹妹,我以前一直以为祖父对敬王爷、对杨禹枢是十分欣赏并维护的,但这一回……我觉得祖父对他们不仅没有欣赏和维护,甚至还有淡淡的厌恶,只是不知道为何,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雪晴不是很意外,但也没有表现出她早就料到的样子,她偏着头思索片刻,道:“或许是敬王世子一直以来对你若近若离、故意做些超过了所谓的兄妹情分、让你为他动心的事情却又口口声声说把你当小妹妹,硬生生的把你耽误到现在的事情让老大人心中恚怒吧!姐姐,你可是老大人最疼爱的孙女啊!” “是有这个可能!”刘疏影点点头,看了看时辰,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妹妹,后天可别忘了!” “放心吧,忘不了!”雪晴笑着道,她最近都不出门,但这种喜事,刘疏影又上门邀请,她自然不会拒绝。 刘疏影要走,雪晴也没有挽留,亲自将她送上马车,看着她离开才折返回来,而她一回屋,就看到穿着一身青色棉袄、有两份眼熟的丫鬟。 那是宜儿,留在安仁坊钟家老宅易安居的宜儿。 第五百一十五章 这不对上了 “可是钟大奶奶让你来的?”雪晴让明秀给宜儿倒了一杯热茶,和气地问道。 “是的,姑娘!”宜儿点点头,捧着茶杯暖手,道:“姑娘回府用晚膳的次日,大奶奶开始不动声色的查府里的一些事情。” 雪晴点点头,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付华娟嫁给钟蔺纬原本就是下嫁,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如果钟家大房像前世一样,事事如意顺心,钟蔺纬也像前世那样对她体贴入微,时间长了,顺心如意地方生活会将那种委屈和不甘心慢慢消除,就算有一天,知晓她是被算计了,也未必会和钟蔺纬撕破脸。 但如今的现实是钟家大房没一样顺畅,因为邱姨娘与崔家结了怨、与司马氏有了牵扯、在裕正帝那里挂了黑名单的钟善继钟熠父子仕途受挫;本就不甚出色、配不上她的钟蔺纬反倒先嫌弃她,不但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的大丫鬟收用了,还逼着她答应她不想答应的事情……这种情况下,付华娟必然会想方设法,抓到自己被算计的把柄,利用这个逼钟蔺纬与她和离,从已然成为了泥沼的钟家脱身出来。 “大奶奶倒也用心,也颇费了些气力,但事情已经过去好久,加上邱姨娘死后,她住的院子被彻底封了,她身边侍候的丫鬟婆子死的死被送走的送走,大奶奶并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一点都没有?”雪晴皱眉,觉得有些棘手,道:“以前在邱姨娘身边侍候的一个都不剩了吗?” “只剩下一个叫露珠的。她是邱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在邱姨娘出事之前犯了错,被邱姨娘打了板子,撵了出去,邱姨娘出事的时候,她身上的伤还没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然后逃过一劫。”宜儿轻声道:“大奶奶认为,如果她当初真的是被邱姨娘算计的,露珠或许能知道一些内情。” “露珠?”雪晴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之后,眼底闪过精光——露珠她记得,是邱姨娘的大丫鬟,邱姨娘找惜晴,大多时候都是让她来传话。那是个相貌普普、看起来也不十分机灵的,宜儿不说她未必想得起来,但宜儿一提,她就想起来了。 她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道:“这丫头运气倒也不错!钟大奶奶既然找到了她,那为什么还一无所获呢?” “邱姨娘死后没多久,二少爷就把养好了伤的露珠调到身边侍候,她在二少爷的院子里不出来,别说从她嘴里得到有用的信息,就连靠近她都很难。”宜儿微微迟疑,道:“或许是因为她是邱姨娘身边唯一留下来的,二少爷护她护得很紧!” “钟大奶奶想让我帮忙,把人弄出来,而后好好审问,对吧?”雪晴微微挑眉,思忖片刻,道:“你回去告诉钟大奶奶,说这个忙我一定帮,不过需要她配合,这样我才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出来。” “奴婢明白!”宜儿点点头。 “那你就赶紧回去回话吧,别让钟大奶奶等急了!”雪晴笑笑,扬声叫了鸢尾,让鸢尾安排马车送宜儿。 等她们出去,明秀就皱着眉,问道:“姑娘想把人弄出来审问吗?” 明秀的语气之中藏了几分嫌弃,显然,她觉得付华娟不值得雪晴花那么多的心思。 “是!”雪晴点头,道:“不过,不是审问邱姨娘做了些什么,而是她到底是怎么道邱姨娘身边的!是钟家买进府的,还是崔家送到邱姨娘身边的,抑或是……明秀,你还记得一件事情吗?我娘说资志天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明秀微微一怔,想起俞泉上门拜访那日的事情,想起沈月绮和雪晴都觉得资志天有几分眼熟的事情,再想到刚刚被提及的露珠……她猛地深吸一口冷气。 “你想到了,对吧!”雪晴笑了,道:“露珠乍一看真不好看,眉毛太浓太粗,鼻梁虽挺鼻翼却大了些,嘴型也显得有几分刚毅,尤其让人觉得她不好看的是她居然是国字脸,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粗犷……但这是因为她是女子,如果她身形再高些,换上男装呢?” “那就是个颇有几分英气的小哥儿,和俞姑娘那位大师兄足有七分相像。”明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那日姑娘说眼熟,奴婢还以为姑娘是受了夫人的影响……是奴婢错了。” “我的眼睛还是利的!”无意间得到的收获让雪晴心情骤然好了起来。 “姑娘确实生了一双勘破虚妄的利眼!”明秀笑着附和着打趣。 “这句话可就太过了!”雪晴笑着摇头,却又道:“其实我不是第一次有这种觉得很是熟悉的感觉,只是有些能在某些灵光一闪的瞬间想通,而有些却至今还想不明白而已!” 明秀微微一怔,雪晴看着她,道:“我第一次见到俞欢姐姐的时候就有觉得她似曾相识,但至今却没想通为什么会这样,第一次遇见俞少教主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但后来却又……还有你。” “还有奴婢?”明秀一脸诧异,道:“姑娘也觉得奴婢似曾相识?” “不,是觉得你有一种很违和的感觉!”雪晴看着明秀,道:“前些日子,俞少教主两三年前来盛京,遇上令他心仪的姑娘的消息,甚至让我怀疑上了你……” “姑娘是怀疑奴婢和鸢尾等人一样,也是俞少教主安插进钟家,而后保护您的人?”明秀瞪大眼睛,脸上带着笑意。 “是有过这样的怀疑!不过,后来我又觉得是我想多了!”雪晴点点头,道:“你可还带着你祖母呢?她虽然看着还挺硬朗的,但终究是已过花甲的人,俞振霄就算无人可用,也不会安插年纪如此之大的人来吧!” 明秀笑了,既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而是笑笑,道:“后天,姑娘真的要去刘家吗?” “当然!”雪晴点点头,看着微微皱眉,脸上带着不赞同和担心的明秀笑了,道:“我知道老老实实的呆在家哪都不去最好,但刘姐姐亲自邀请,我不能拒绝。别说如今盛京还和往年一般的热闹安详,就算已经开始出现震荡不安,刘姐姐开了口,我也会去的。” 因为闵月的提醒,也因为雪晴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曹穆卉通知放年假之后,就没再出过门,就连皇甫悦萼等人离京也没有去送别——她们出发的很早,事先说了让雪晴等人不要去送的。 雪晴不光是自己不出门,还不让沈月绮出门——沈月绮虽然怀着身孕,但送上门来的各种请柬仍旧很多,还有好些是很能推辞的。为了让沈月绮拒绝,安心的留在家里别出门,雪晴甚至还用了手段——她让人把依旧还呆在仁和堂的殷宏澜请来了。殷宏澜配合她,睁着眼睛说瞎话,说脉象强劲有力,怀相好,肚子里的孩子也乖巧,几乎就没有什么反应的沈月绮胎位不稳。 沈月绮对殷宏澜极为信服,对好不容易才有的这一胎也非常重视,殷宏澜那么一说,把她吓得够呛,别说出门,就连床都不大敢下,整天就躺着养胎,别说旁人的宴请一律婉拒,就连沈家都没去了。 好在,她怀孕的事情也不是秘密,她婉拒了之后倒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而沈家那边也知道她不容易,不但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雪晴的外祖母沈家的那位老夫人还亲自上门来看女儿,而沈月绮的大嫂岳氏隔三差五也会上门来与沈月绮说说话,免得她整日带着不能出门憋闷…… 沈家这般,雪晴还是非常感激的,就连总觉得合不来的、沈家的那三位表姐也都觉得顺眼很多,当然,她们若能少和雪晴说教,让雪晴别整天只会闷在家里,应该和她们一样多参加年底的各种宴请,雪晴就更高兴了。 明秀心里轻叹一声,却没有再劝,而是轻声道:“姑娘准备什么时候把露珠弄出来审问?” “这件事情交给闵月吧!我想,说不得钟家还有俞少教主安插的人,让他们出手,把露珠弄出来之后直接审问……少些手续、少些人知道,也能少些意外和麻烦。”雪晴心里已有定计,道:“就后天……我记得俞欢姐姐 第五百一十六章 眼神 郑家显然对刘疏影非常的满意,准备的聘礼庄重而丰厚,尤其让刘家人满意的是那一对一看就费了不少心思的活雁,这个季节,想弄到活雁不容易,要弄到羽毛顺滑、看着就精神的更不容易。 郑家的诚意满满让刘家原本就欢庆的气氛更好,雪晴等人在刘家呆的也就更自在惬意,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的打趣着刘疏影,气氛浓烈而温馨,直到亥时,大家散去的时候,气氛都还很好。 从刘家出来,雪晴带着胡三名家的特意给她装好的两盒荷花酥去了只隔着两条街的俞家,将两盒荷花酥分别给了俞欢和俞敏霞,又和她们坐着说笑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告辞……没让她失望的是,她说完要走,俞欢就笑着让嫣红叫闵月送她。 俞欢还告诉雪晴,因为俞泉和静安一直在雍西老家没回盛京,她搬到俞家的第三天,闵月就奉俞泉之命也跟着到了俞家,就住在俞家为她腾出来的院子的左厢房里,为的就是随时听候她的差遣。 这件事情让俞欢很是欢喜和得意,不是因为可以随时差遣闵月,而是认为俞泉这个举动表示他对俞振霄心仪的那个女子并不满意,所以才会在知道闵月还负有另一重使命之后,这般吩咐她。 除了闵月之外,“俞振霄”也住进了俞家,和俞欢的待遇一样,俞家也给他腾了一个院子出来,不过,“俞振霄”住的是那个院子的厢房而不是正房。 因为俞欢吩咐了,雪晴告辞出来的时候,闵月便已经在马车附近,正和牵着马,不知道是刚回来还是准备要出门的“俞振霄”说着什么。她神情淡淡的,姿态透着几分不耐烦,而比她高了好大一截的“俞振霄”微微弯着腰,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听见动静,两人一起打住,齐齐的看了过来…… “钟姑娘~”闵月拱了拱手,淡淡的道:“天气冷,车上准备了暖炉,姑娘赶紧上车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却因为她的语气和眼底浓烈不耐而将她的不满表现得明明白白的,“俞振霄”轻轻咳嗽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她这般说话不大好一样。 “少主可是嗓子不舒服?”闵月斜睨他一眼,道:“要是不舒服的话去平安医馆好好的看看,可别真个生病了……你若病了,姑娘去赴宴,谁来护送陪伴啊?” “这话说的不错,大哥要是病了谁来陪我啊!”俞欢听得出来闵月这是在挤兑自己,但她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很高兴——闵月这般失态说明她这些天被自己折腾的没了耐心,闵月不高兴,她就高兴了!她笑着道:“明儿大哥还要送我去安亲王府呢!” “我……” “好了,反正我今儿也不出门,大哥就去医馆找大夫看看吧!”俞欢笑嘻嘻的。 “我刚回来……” “去吧!去吧!家里没什么事情!”俞欢不理会“俞振霄”的挣扎,笑嘻嘻的道:“来人,给我大哥重新牵一匹马来,这匹马在外面冻了一整天了,牵回马厩去!” 看着“俞振霄”无精打采的上了马,带了几分萧瑟的骑马离开之后,雪晴才摇摇头,和俞欢告别之后上了马车,等到马车驶出,闵月才轻声道:“姑娘今儿怎么过来了?” “我有件事情想要亲口告诉你!”雪晴将露珠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眼底泛起惊喜的闵月,道:“我觉得露珠与其说是运气好,恰恰好的躲开、没有被邱姨娘的事情牵连的丢了性命,不如说是邱姨娘知道自己难逃一劫的时候,想法子为她留了一线生机。还有钟蔺劼……邱姨娘死后,他连一母同胞的惜晴都没怎么看顾,却把露珠调到自己身边护了起来……就算和资志天长得如此之像的她和资志天没有太大关系,她的身份也肯定不一样,这样的人捏在手里不是坏事。” “属下明白!”闵月点头,道:“姑娘搬走之后,钟家老宅那边依旧留了人,虽然只有寥寥无几的两三个,身手还都很一般,但要把这叫露珠的弄出来却也不难。” “那就尽快把人弄出来!”雪晴点头,道:“你让人与易安居的宜儿联络,通过她和付华娟联手,有人配合,事情会更顺利不说,也能转移某些人的视线。” “属下明白!”闵月点头,道:“姑娘的怀疑属下不会随意透露,就算是属下派去的人,也都只会以为姑娘是在帮付华娟的忙。” “我就是这个意思!”雪晴点头,又道:“青州那边怎么样了?俞少教主既然都已经到了盛京,想必那边的事情至少是暂告一段落了吧!” 闵月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惊赫,雪晴笑了,道:“我确定,方才那被俞欢姐姐折腾的不是替身而是本尊,他的姿态很像替身,但眼神不像。” “青州那边一切顺利,而青州司马氏最后的四处老窝被端,司马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司马氏掌控青州的真正成为过去的事情也已经传到盛京。”闵月转移话题道:“这是昨天的事情,而在昨日之前,资志天和敬王府已经搭上线了,这个消息绝对会让他们乱了手脚……他们接下来可能会有很多疯狂的举动,姑娘从现在开始需要更小心才是。” “我会的!”雪晴点点头,道:“请闵护法带我转告俞少教主,告诉他既然我能够通过眼神认出他来,那么旁人也能,请他小心行事!” “属下明白!”闵月点点头,俞家到钟家很近,就这么几句话,马车便已经到了钟家所在的那条街,闵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道:“属下还有要事,就不送姑娘了,属下告辞!” 闵月武功极高,不用驾车的郑昆停车,甚至都不需要他让马车慢下来,她掀开帘子就飞身出去,稳稳地落在地上,而后头都不回的走了。透过车窗,看着她离开,明秀才低声道:“姑娘,方才那人真的不是替身?姑娘真能通过眼神,一个照面就把人认出来?” “我希望我错了,但显然,我没错!”雪晴身子往后靠了靠,心情低落到了极点,眼中闪烁着明秀无法理解的凄楚,她低声道:“我想,就在我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动心了!” “姑娘~”明秀不明白雪晴到底是怎么了,她关心的看着雪晴,轻声道:“这不是姑娘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是我主动回应,努力的回应的结果,也是我意料之中的结果!”雪晴紧闭双眼,死死地咬着唇,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但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溢出,顺着脸慢慢滑……好一会,满口铁锈味的她才松开双唇,长而缓的吐出一口气,最后,张开眼,嘴角挑出一个凄楚可怜的笑,道:“我没事,我只是一时没掌握好情绪而已……我没事!我会好好的!” 是啊,她会好好的!至少不会像前世一样被当人质胁迫,不会再无用之后被人弃到一边,不会和父母一起被撵出钟家撵出盛京,更不会像丧家之犬一样仓惶逃命……可是,她也不会像前世一样,遇上她的胖子了!就算将来有一天狭路相逢,也只能陌路!决定回应俞振霄的好意之后,雪晴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认知和准备,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依旧心疼欲裂! 雪晴心头满满的都是悲意,但她却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明秀,我想喝酒,想喝很多很多酒,我想好好的醉一场……” 明秀不知道雪晴为什么骤然之间会变得如此悲伤,但她却知道她应该怎么做,她轻轻的点点头,轻声道:“姑娘想喝就喝吧,奴婢陪您!” 第五百一十七章 也上心了 闵月顺着街道一路走到青舍附近的那个茶馆,进了茶馆,没走几步,衣着身高与她一模一样,就连模样都一般无二的女子便出现在她路过的一间雅室的门口,与她交换了一个眼色,闵月错身进了雅室,而那女子则不紧不慢的继续往里走…… 闵月进了空无一人的雅室,熟稔的拨动机关,茶桌下无声无息的出现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地洞,闵月拾级而下,当她整个人都看不见的时候,地洞又无声无息的关上。 顺着一点光都没有的地道一路往前,走了大约百米,闵月再一次拾级而上,出现在一处宅子后花园的假山里。出了假山,闵月没有理会正坐在花园中一边温酒烤肉,一边谈笑风生,似乎正在开什么诗会的、七八个看上去像读书人的男子,而是顺着石头铺就的小路,一路走到了一处三层高的小楼面前。 “口令!”小楼前不见人影,但在闵月靠近的时候,暗处便传来喝声。 “天晴!”闵月停下脚步,回答口令之后没敢往前——这里是鲁氏一族设计并监督修建的,构思巧妙隐秘,除了茶馆之外,至少还与三个地方有暗道相连,而这座宅子之中,设计的最好,建造起来也最费心的则是眼前这座小楼,里里外外机关重重。 确定让她留在盛京听雪晴差遣之后,俞振霄曾让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一个鲁氏子弟将这里的大部分机关告诉她,她被吓得汗流浃背——这些机关足以将她这样的二流高手在十息之内灭杀,而像她祖父那样的后天巅峰境高手,遭遇这样的机关,虽不会致命,却也免不了受伤吃苦头。而她忍不住想,这还只是大部分的机关,这小楼最核心、杀伤力最大的又是什么?是不是足以让后天巅峰的高手受到丧失武力甚至致命的打击?后天巅峰如此,那么先天高手呢? 在那之前,闵月对鲁氏一族一直都颇有些不满——安教有好些族人不算很多,有独到传承的家族,而其中最有名的有四个家族——以医术著称于世的殷氏一族,能工巧匠辈出的鲁氏一族,不仅武功独到更擅长易容的闵氏一族,无论是武功还是为人处世都透着诡谲,擅长隐匿和追踪的越氏一族。俞振霄对这四个家族都有大恩,都曾让他们免遭灭族之祸,他们对俞振霄绝对忠心,也是俞振霄最信任和强有力的班底。 而这几个家族之中,闵月对鲁氏一族一直都有意见,原因很简单,鲁氏一族太能花钱了!俞振霄明面上对四个家族一视同仁,每年的十二月底都会给四个家族五十万两银子,好保证这几个家族的吃穿用度、人情来往以及培养族中子弟后辈——当然,这待遇是最近五年才有的,而安教也是五年前才有这个财力的。 吃穿用度和人情往来其实花不了多少,但培养子弟后辈……都说穷文富武,没有银钱支持,是真的学不好武功的,再高的天资没有坚实的后盾支撑,也绝对走不了多远。 这一点,闵月深有感触,至少她明白,如果没有遇上俞振霄,如果没有俞振霄不计成本的支持,她的祖父闵老这一生或许能够成为后天巅峰,但几率极少,也绝对不会在六年前达到这一高度。而六年前,闵老刚好五十八岁,而过了花甲之后,还能成为后天境巅峰的,有史可查的,不到一掌之数。 五十万两银子真的是个很大的数目了,在加入安教之前,闵氏一族一年所有的收入也不过到十万零银子,近百族人一年到头的各种开销不到两千,培养家族后辈需要两万余,剩下的都用来支撑闵老,为他购买年份足够的山参、灵芝、雪莲等灵药……花费巨大而收效甚微,当年没哪个族人敢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清楚闵老就是闵氏一族的天,他好好地,族人就好好的,他若出事,那么天就塌了,闵氏一族想要过安稳、至少温饱不愁的日子都会成为奢望。 所以,俞振霄第一次拨五十万两银子的时候,闵氏一族上下不是沸腾欢欣而是全都吓傻了!闵氏现在过得真的很好,什么都不愁,不用精打细算,每年也都能剩个十来万……闵老做主,剩下的银子留下两成,八成送给专门打理安教善堂的安乐堂,让他们用在做善事上……越氏一族也是这般做的。 但殷氏一族和鲁氏一族却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五十万两银子到他们手里,短则七八个月,长则九十个月,必然被他们花的一个子都不剩。而俞振霄呢,不但不会劝他们省着点,还会想法设法的暗地里再给他们补贴银子,确保他们有银子可用。 对殷氏一族,闵月从不抱怨。以殷氏一族为主导开设的医馆、殷氏一族拿出来的各种药方、制出来的各种药丸子,既能日进斗金,又能为安教博得广济天下的好名声,还能借着医术与各方面打好关系……别说五十万两,再多点,闵月也觉得合适。但是鲁氏一族呢?不过是给规划总坛、将总坛修得很规整,设计并建造青州各处分坛以及安教与当地世家通了声气之后,设立的联络点……说白了,就是个盖房子的,就算他们盖的房子有机关,也不值当用那么多银子养着吧! 这些抱怨在知道这里之后消散了不少,在知道小楼的机关设计之后半点都不剩,心里甚至还升起淡淡的敬畏之心来。 闵月报出口令之后,小楼的门吱呀一声自动打开了。这样的情景闵月见过不止一次,半点都不觉得好奇,抬脚进了小楼,顺着楼梯,一路上到最上面。 “见过少主!”先向正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喝茶的俞振霄拱手行礼之后,闵月又一一向其他几人打招呼。 “可是钟姑娘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俞振霄开门见山的问道,他知道,如果雪晴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闵月绝对不会这么着急的赶过来见她。 “钟姑娘与我说了一个人。”闵月将露珠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道:“少主,您觉得需不需照钟姑娘的吩咐,先把人拿下,好好的审问一番呢?” 俞振霄还没开口说话,站在一旁看俞振霄几人喝茶的张雷就控制不住兴奋的击掌,道:“这还用问吗?无论是不是,都得先把人给拿下啊!闵月妹子,之前不是查到资志天那厮爹娘都没了,只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吗?原以为司马家为了拿捏他,会把他那妹妹控制得好好的,谁知道我们这一次捣了司马家几处老巢都没找到人。原来被送到盛京来了,怪不得……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少主,属下这就带人去把人给拿来!” “你能自动请缨我很高兴!”俞振霄看着精神振奋的张雷,淡淡的道:“不过,你知道钟家的具体位置吗?知道闵月说的钟蔺劼住哪个院子吗?知道怎么样才能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的把人拿下吗?” 俞振霄的话像一盆冷水,把张雷浇了一个透心凉,他呐呐的挤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往后退了一步,闭上嘴了。 闵月窃笑。 张雷瞪她一眼,俞振霄不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直接道:“闵月,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最迟明天晚上,就要把人毛发无损的带过来。” “是少主!”闵月领命,但却没有立刻去办事,而是略带迟疑的看着俞振霄,希望他能领会自己有话想要与他单独说的意思。 俞振霄微微挑眉,他当然能看得出来闵月的意思,问题是……不等他说话,一脸正经、眼底却闪烁着促狭的查钦孺就呵呵笑了一声,道:“怎么?可是少主心仪的那位姑娘还有什么话让你传达?我说,小闵月,那姑娘既然能让你传达,那肯定不会是什么私密的话,肯定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也能听的,你就说出来让你祖父和我们我们一起听听,也跟着乐呵乐呵!” “查老说得对!”被查钦孺点名的闵老也是一脸的兴致盎然,道:“有什么赶紧说,吞吞吐吐作甚?” 这……闵月无奈,小心的看了俞振霄一眼,将雪晴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低声道:“属下真没想到钟姑娘只粗粗的看了那么一眼,就把少主给认出来了,姑娘都没这本事呢!” “你这丫头养这么大,就没遇上个情投意合的人,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呢?”闵老取笑了自己的孙女一句,又笑呵呵的道:“那姑娘能轻易的认出少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我们少主也上心了!” “闵老这话也真是我想说的!”查钦孺呵呵的笑着点头,道:“若不是对少主上了心,又怎么会分离这么久,还一眼就把人给认出来了呢?这好,至少我们这些个老不死的不用担心少主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确实让人放心不少!”殷程轶笑呵呵附和一声,道:“钟家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人却是一等一的出色,当然,傲气也是一等一的,就在教主抵达盛京之前,小姑娘还傲气满满的对晚辈说,她如此出色,少主心仪与她一点都不奇怪,说她尚未在少主身上发现让她倾心之处……说实在的,晚辈真的很担心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少主做了那么多,最后却还是……呵呵~现在终于安心了些。” 第五百一十八章 高兴不了 殷程轶的话让几个老头子喷笑,都一脸促狭的看着俞振霄,俞振霄颇为无奈,但却拿这些为老不尊,拿自己笑话的老头子没有丝毫办法——除了查钦孺和闵老之外,在座的还有鲁氏一族鲁老,殷程轶的父亲、殷氏一族的殷老,他们都是欣赏他的长辈,这些年为了支持他做了很多。看起来年轻很多的是安教的另外两位供奉马启南马老和韦镇西韦老……他们都是为了盛京即将到来的大震荡而来。 他们是三天前和俞振霄分别混进盛京城的,与他们一起混入的还有随侍左右的数十人,最后都到了如今的这座宅子。当然,俞振霄从青州带来的不仅这么一点人马,只是将其余随他从青州隐匿了行踪赶来的数百人安置在了盛京城外,等到需要的时候,才会让他们进到盛京城来。 进入盛京城之后,俞振霄便开始了各种布置,但是为了避免被熟悉他的人发现他,他几乎一直呆在这里不外出,直到听说雪晴上了俞家……离开盛京就再没有见过雪晴的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以“替身俞振霄”的身份赶过去。他也知道,过去了别说是与人亲近,说说话,就连靠近些都不大可能,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还是去了。 “到盛京这几天没少听说这小姑娘有多出色优秀……也是,如果不足够出色,又怎么可能让少主一见倾心,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呢!”殷老一脸可惜,道:“真希望事情速来速决,早点儿把事情处理完,才能处理少主的终身大事。” “着什么急!”闵老瞪他一眼,道:“小姑娘才几岁,想完成少主的终身大事……呵呵~还有的等呢!” “是哦!”殷老一脸的不情愿,道:“这小姑娘才……哎哟~少主啊,你怎么就找了这么小的一个,这要成亲,可还得好几年呢!” “成亲是得等上好几年,但婚事却能早点儿定下!”查钦孺笑呵呵道:“少主,这件事情可以交给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我们一定把这个事情给你办办得妥妥当当体体面面的。当然,在那之前,你得让我们见见人……你说,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钟姑娘?” 查钦孺的话让闵老殷老鲁老眼睛都亮了,马老和韦老都一脸好奇的看着俞振霄。 虽说在大清洗之前,经过俞泉与他们两人的一番开诚布公之后,他们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站在了俞振霄这一边,配合着俞振霄并在之后的清洗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能一道到盛京来,就证明俞振霄对他们信任。 但他们和一直以来就支持俞振霄的闵老等人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们到现在为止,也只知道俞振霄心仪的姑娘姓钟,年纪不大,品貌才华都是一等一的好,知道俞振霄将闵月和不少人留在盛京就是为了这位钟姑娘。但是更多的,对盛京的情况不大关心,基本的事情都不大清楚的他们就更不清楚了,甚至为了避嫌,他们还压下了心头的好奇,什么都没有多问。 “这以后再谈!”俞振霄兴致不高,他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道:“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我们怎么做才能将司马氏的所有安排和算计都掌握住,又怎么布置才能应对好即将开始的震荡。” “少主,你似乎……你之前要去见钟姑娘的时候,眼底还满满的都是期待和思念,回来这会情绪也还不错,怎么听了闵月的话,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之后,这情绪反而低落了呢?”查钦孺皱眉,眼中带着探索的盯着俞振霄,道:“怎么?钟姑娘对你上心了,你反而不乐意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俞振霄立刻否认。 “你瞒不过我们的。”查钦孺打断他,道:“闵月来之前,程轶说你还得再努力,要不然的话很难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你心情还极好的。” “我……”俞振霄苦笑一声,知道自己一时之间没有控制好,让这些老而成精的察觉了,他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我觉得吧,她应该更……怎么说呢?反正应该和现在不一样,她应该因为遭受了更多的磨……磨练而更加的理智而富有智慧,可能还有有些不一样的气质,但是现在,因为我的安排部署,让她经历的事情少了,经受的磨练也少了,然后……” 俞振霄叹了一口气,被保护得太好,就这么就倾心与他的雪晴就只是他喜欢了也喜欢他的姑娘,但是那遭受了种种磨难、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才是他心之所爱,愿意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与命运抗争、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人。不是哪个更有魅力,更能吸引他,而是……那就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个问题在他决定安插人手道雪晴身边的时候就想过,他知道他一旦做了某些事情,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也曾犹豫再三,但最后还是那么做了——明知道她将要遭受怎样的磨难却不去改变,他做不到。可是,当清楚的确定,因为他的插手,一切都不一样,连她的心性性格甚至喜欢上他的原因都不一样的时候,他依旧意兴阑珊。 “你什么意思?”查钦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可能更喜欢多经历些磨难的,而不是被你护得好好的?” “不,我只是担心我护得太紧,会让她变得天真甚至无知,就像念念一样。”俞振霄苦笑着解释。 查钦孺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道:“心仪一个姑娘,努力的护着她,有什么错?要是是儿女,还能说担心自己老了之后,不能护着,要下意识的磨练他,好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但心仪的姑娘……你就算比她年长几岁,可你是习武之人,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比她活得久,护她一辈子不就完了?” “你说的是!”俞振霄无法与任何人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他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目前我们最关心的事情……黄鸣,你确定敬王府已经得到青州变天的消息并让人证实消息了?” “属下确定!”被点到名字的黄鸣连忙上前,闵月微微迟疑了一下,悄悄的退下了——她还是赶紧去想想怎么着把那个叫露珠、极有可能和资志天有关系的丫鬟给弄来,或许真的可以借助付华娟。这样一来,不但事情会更轻松,还能转移某些人的视线,谁知道邱姨娘是否知道司马家的某些布置和算计,又有没有在临死前把这些事情告诉了钟蔺劼…… 第五百一十九章 得知 “资少侠可算是来了!”资志天一出现,一直翘首以盼的赵振兴就迎了上来,冲着远远的跟着资志天的几个人挥挥手,示意他们散开。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让我过来吗?”资志天没好气的问道,眼底也满是不耐烦,心里也很是后悔,觉得自己当初和赵家人见面,并答应合作的事情鲁莽了些。 资志天是八月初的时候,和在青州呆了有些时日的赵霖洹见了面,达成了联盟的意向,他收下了赵霖洹诚意满满的见面礼,而他也将一部分不宜留在青州的人给了赵家,让他们为赵家以及敬王府的办事。 对赵家,对赵家心心念念想要扶植的敬王世子,资志天并没多少好感,甚至还很厌恶……不仅仅是针对敬王这一脉,而是厌恶整个杨家,在他眼中,杨家不过是乱臣贼子。若不是他们的话,司马氏怎么会失去大好江山,而他或许不会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个人,但至少能够一出生就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至于小小年纪就吃那么多苦,不得不离开父母双亲给俞泉一个粗人当徒弟…… 他心里是不愿意甚至排斥与皇室的任何人有牵扯的,只是牵线的是他不能拒绝的人,他也就只能捏着鼻子与赵家合作,想着反正也不过是利用自己身份带来的便利,给赵家弄些得用的人手而已,哪知道……若知道他有一天会跟随俞泉到盛京来的话,就算从中牵线的那人是他不能拒绝的,他也不会答应……这个,资志天在敬王府的人借着碰瓷、第一次与他联系上之后,就深深地感到懊悔了!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小人又怎么敢违背资少侠的意思,再次约见资少侠呢?”赵振兴呵呵一声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往里面请!” 资志天冷哼一声,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赵振兴进了一旁的宅子——这是一座用私宅改成的园子,园子里光秃秃的树被人用各色绸缎妆点着,没有冬天的萧瑟气息。在赵振兴在指引下,资志天很快就进了一处花厅,而他一进去,眉头就打了结,看着坐在里面喝茶的郑明辉罗宇哲,冷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资少侠莫恼!”赵振兴呵呵一笑,道:“今日要与少侠说的事情不仅与您关系很大,与另外几位少侠也息息相关……” 资志天冷哼一声,直接坐到郑明辉身旁空着的椅子上,没好气的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这人有人拿着大师兄的信物,说总坛有变故,需要找个安静不被人打扰的地方商谈……”郑明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呐呐的道:“大师兄,我错了!” 资志天冷哼一声,一旁的罗宇哲不干了,道:“大师兄,这也怪不得我们,他们手里有你的信物,我们能不来吗?” 资志天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赵振兴,道:“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当然!”说话的不是赵振兴,而是门外走进来的年轻人……资志天微微一怔,皱眉道:“原来是世子啊!” “资少侠~”杨禹枢客气的拱手,道:“事关重大,在下就不与三位卖关子了……在下三天前得到消息,说安教总坛龙腾山发生变故,俞振霄趁俞教主不在的机会,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将龙腾山所有对他有意见的人剿杀一空!” “你说什么?”资志天还没说话,郑明辉和罗宇哲就跳了起来,罗宇哲不相信的道:“绝不可能,俞振霄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在下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和魄力,但事实就是如此!”杨禹枢看着三人,道:“在下听闻之后,也不敢置信,派了人证实此消息……目前为止,在下派出的人还没回来,但这三天内陆续又有一些消息传来,确定俞振霄确确实实做了一项清除异己的大清洗。据说,安教两位素来中立的供奉马启南马老、韦镇西韦老的家眷都被俞振霄控制,尚且无事,但副教主郑文海等人却尽数被害。” “你说我大伯……”郑明辉目眦欲裂,咬牙,道:“我不信!” “郑少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杨禹枢神色淡淡的,道:“与你们一起到盛京的这么多人手中,总有擅长打探消息有信得过的人吧,这么一点小事,肯定能查到!” 他之前非常看重赵家为敬王府牵的这条线,就算他们都知道资志天这个安教大师兄手上没多少实权和人手,但他深得俞泉的器重信任不说,还有俞泉的亲信大管家俞青林、副教主郑文海以及好几个手握大权的安教元老支持……这样的一个盟友,不仅难得,还值得他给予足够的尊重。 但是现在……安教总坛被俞振霄清洗控制,那些支持他的人都没了,与他一道来盛京的这两百来号人,就算都忠于他,他也失去了与他为盟友、让他尊重的资格了。 “这个不用世子提醒,我们自然会去查。”资志天脸色阴沉的道,他也被这个消息给震蒙了,但却不会像罗宇哲和郑明辉那样跳起来,一来是他年长、素来比两人稳重,二来是龙腾山上并没有他至亲之人,自然能够保持理智。 “除了这个消息之外,我的人还得到另外一个消息!”杨禹枢眼底微微一寒,道:“安教正在四处抽调人马,准备对在青州根深蒂固的司马氏来一次大规模的剿杀。” “还有呢?”资志天眼底闪过寒芒,郑明辉和罗宇哲也一样,但他们脸上却都没有出现意外的神色。 “俞振霄清洗总坛的事情已经传开,面对不少人的质疑,他直接以布告的形式广而告之,说郑文海等人不仅仅与司马家勾结,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甚至就是司马氏余孽!”杨禹枢深深的看着资志天等人,道:“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 “怎样?”资志天冷静的看着杨禹枢,半点慌乱都不曾有。 “如果是真,我想旁的不说,至少俞教主不会因为他的擅作主张而大发雷霆,甚至严惩俞振霄。”杨禹枢笑笑,道:“我想,三位少侠应该非常需要好好的商讨这件事情,在下就先告辞,如果有需要的话,资少侠可以与在下联系。” 杨禹枢说完就离开了,真如资志天非常厌恶他一样,他也开始厌恶资志天等人了——不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值得让人尊重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极有可能和司马氏余孽有勾结甚至就是司马氏余孽。若不是他们明里暗里还有人手,若不是他们筹谋多年的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手上的这些人能起大大作用的话,他不但不会将消息告知,准备与他们继续合作,甚至先下手为强,将这些余孽清理干净。 “大师兄~”杨禹枢一走,罗宇哲和郑明辉就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什么都别说!”资志天脸色阴沉,道:“无论事情是真是假,我们先出城与二师弟他们会和……如果总坛真的出事了,没有理由旁人都得了消息,二师弟还一无所知!” “好!” 第五百二十章 撤离 “你们可算来了!”他们才踏进庄子,李东磊就和陈明一起迎了上来,而后往他们身后看了看,道:“夏师弟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夏师弟?”资志天微微一怔,道:“你让夏师弟去找我们了?” “是啊!”李东磊点头,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可是总坛出事了?”资志天的心沉到谷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怎么知道的?”李东磊惊讶的话冲口而出,眼底也泛起淡淡的怀疑,就那么盯着资志天。 “放在敬王府世子杨禹枢将我们请了过去,与我们说了这件事情。我们不相信,就说来找你。”罗宇哲简单地解释一句,又着急得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杨禹枢说俞振霄把总坛所有反对他的人都给……” “是!”李东磊沉痛的道:“我刚刚收到信息,说总坛出现变故,十天前,也就是我们跟着师父从盛京去了雍西的那几天,俞振霄将总坛所有反对他的人都给……马老和韦老因为家人受制于人,没有出手相救,我……” 看着潸然泪下的李东磊,罗宇哲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没了,他怒骂两句,又道:“怎么会这样?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师父回去之后要了他的狗命吗?” “师父?”李东磊冷哼一声,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我们到盛京之后,俞家上上下下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对俞振霄又是什么态度,你都看在眼底。就算这件事情是俞振霄瞒着师父做的,别说俞振霄如今还放出话来,说他之所以杀人,是因为这些人与司马家有勾连甚至就是司马家的人,说不得还找了无数的证人证据,就算没有,有俞家人护着,你觉得师父能把他怎么样吗?” “大师兄,你怎么看?”罗宇哲转向资志天,这会,他又把资志天当主心骨了。 “除了总坛之外呢?”资志天没有理他,而是问到旁的。 “俞振霄准备对司马家各处族地动手……他这一次显然是做了足够的准备,甚至已经断了司马家的后路……我之所以到今日才收到消息,就是因为他把后路都给断了,消息根本就传不出来。”李东磊沉痛的道:“为了把消息传给我们,一定损失了很多暗线。” 资志天点点头,李东磊继续道:“这一次,俞振霄没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来,而是准备大张旗鼓……我想,他应该是想借此再在青州立威,好让他的地位更加的稳固,以后也能更好的掌握青州。” 李东磊的化让几个人都咬牙切齿,他没有打住,继续道:“还有消息说,俞振霄给以八大世家为首的好些世家去了亲笔信,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查到的司马家在各地布置的资料给了他们……大师兄,我估计这一次不仅青州族地保不住了,就连家族百年来的经营布置也将毁于一旦!” 这……几人齐齐的眼前一黑,他们几个明面上是同门师兄弟,但实际上除了陈明和罗宇哲之外,都是改名换姓的司马氏子弟,在到龙腾山、拜在俞泉门下之前,甚至还曾经在一起练过武上过学。只是,他们都肩负着家族使命,到了龙腾山之后都将曾经的一切都死死压在了心底,人前人后都不敢显露丝毫而已。 至于说罗宇哲和陈明……他们虽不是司马氏族人,但他们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司马氏的附庸,他们两人的母亲甚至都是司马氏的姑娘。 “他该死!”罗宇哲骂骂咧咧的道:“我当初就说俞振霄不能留不能留,要不需一切代价的把他弄死,你们偏偏说什么从长计议……现在好了,轮到他来弄死我们了!” “我不想弄死他吗?他与我有杀父之仇!”资志天瞪着罗宇哲道:“问题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机会能把他弄死?你是在上次建分坛失败,我们折损了家族好不容易招揽并安插进教中的人手的时候提这个的。那个时候,俞振霄身边明面上有张雷等人一刻不离的保护,暗地里还有闵老越老暗中跟随,他一直住的那小院看似简简单单,实则机关重重,我们派了三次人,可每一次都还没靠近他就丢了性命……你想清楚,不是我们不想弄死他,是我们一直以来就没有弄死他的本事和机会!” “你……” “好了,现在不是你嘴上逞能的时候!”李东磊呵斥一声,打断罗宇哲,看向资志天,道:“大师兄,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心里有些乱……”资志天叹了一口气,道:“你呢?” “我不知道!”李东磊迷茫的摇摇头,道:“我得到消息之后就懵了,我……大师兄,你说俞振霄的所作所为师父知不知道?” “我不确定!”资志天摇摇头,道:“俞振霄此举无非两种,一是与师父商量好了,师父带着我们来盛京,麻痹我们和司马家,好让俞振霄的阴毒计划得以实施,二是师父并不知道,俞振霄此举是担心自己无法像以前一样,钳制晋升先天之后的师父,所以干脆破釜沉舟,趁着师父不在的空档,除去所有反对他的人和司马家……如果是前者,我们必然被人盯得死死的,说不得这庄子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处,如果是后者……俞振霄既然杀了那么多的人,必然能拿到足够证明我们身份有问题,一直以来都在算计师父的证据,也必然会将这些证据呈给师父。” “所以,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没有活路了!”罗宇哲悲愤的道:“既然如此,就先拼了这条命……” “拼命?你和谁拼命去?”李东磊呵斥一声,又看向资志天,道:“大师兄,难道我们就连一线生机都找不到了吗?难道我们就只能束手待毙或者想办法逃离盛京,而后一生四处逃窜,颠沛流离吗?” “我们……” “二师兄不好了!”不等资志天说话,一直没出现的夏志明就飞奔而至,气喘吁吁地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资志天惊问。 “大师兄,你也在啊!”夏志明顺口说了一声,道:“二师兄得了不好的消息,让我叫你们赶紧过来商量事情,哪知道我还没到俞家就发现气氛不对,俞家忽然之间戒备就严了起来,闵月的一些手下还在附近巡视……对了,我还看见有两个与我们一同来,而后跟着大师兄呆在盛京的兄弟被控制了起来。” “看来,至少闵月已经得了俞振霄的命令,准备对我们动手了。只是不知道师父……”李东磊咬牙,道:“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先带着我们的人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身,然后我们俩回一趟盛京!”资志天咬牙,道:“我们去一趟敬王府!” “大师兄,你想和那些乱臣贼子合作吗?”罗宇哲咬牙,道:“我反对!” “你没有反对的资格!”资志天冷笑一声,又道:“还有,当初让我出面与赵家、与敬王府搭上并给敬王府不少人手的是你爹罗宏正!” 罗宇哲微微一怔,李东磊却没有再耽搁,当下吩咐众人收拾东西撤离——跟随俞泉到盛京的两百多人之中,除了他们六人之外,还有一百八十余人都是所谓的记名弟子、教主门徒,这些人大多与司马家有很深的牵连。之前带让他们来不过是习惯,哪想到这些人会成为他们最后的班底。 习武之人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收拾好行装,离开了庄子,最后走的人还不忘放了一把火。而一个时辰后,乔装打扮的李东磊和资志天也出现在了距离敬王府不远的一处茶楼,照赵振兴给的方式留了信…… 第五百二十一章 蛊惑太子? “俞姑娘,您稍等,等奴婢……”明秀略带几分无奈的声音在楼下响起,让靠在临窗的软榻上,往外看纷纷扬扬的雪花的雪晴微微一怔。 “哪用那么麻烦,我又不是外人!”俞欢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她的动作很快,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房门前。 “明秀,快请俞姐姐进来吧!”雪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扬声道。 她声音一落,在她房门前故意顿了顿的俞欢就推门进来,一边笑着一边道:“妹妹,我听你娘说……你……你……你还真得病了啊!” 看着不过七八天没见,就瘦了一圈,脸上一点好气色都不见的雪晴,俞欢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说话都不流利了。 “姐姐这话说的。”雪晴笑笑,道:“难不成这生病还有假的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俞欢语塞,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了,干脆带了几分赖皮的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我没说你装病!” 俞欢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让紧跟其后的俞敏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点理会这个不会说话的“姑姑”的意思都没有,而是关心的看着雪晴,道:“婶娘方才说你是吹了冷风着了凉……可你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小病一场!” “真的就只是吹了风冻病了!”雪晴笑着,道:“可能是我身体底子弱,所以才会病得久了些,看起来严重些……姐姐忘了,去年大概这个时候我也大病了一场。” 雪晴确确实实只是吹了冷风冻病了,就在见过俞振霄的那天晚上,她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喝醉,但却在酒意上头的时候,说要看雪景,要看夜色下的雪景,不顾秦氏和明秀的阻拦,硬是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毫无意外的病倒了。 但让她一病好多天,整个人都脱了形却不仅仅是因为伤风,而是心病……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说与她们解释清楚了。 “去年你不是因为被……咳咳~”俞敏霞话都到了嘴边,才觉得不合适,咳嗽了几声之后,支吾过去。 “被怎么?”俞欢好奇的问道,她素来不会看人脸色。 “敏霞姐姐想说的是我去年病倒是被人算计。”雪晴倒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能对人言的。好吧,严浅忆借着探病与钟初晴接头的事情确实不好到处说,但对俞欢却没必要隐瞒。她笑笑,将当初的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道:“是我先病倒而后才有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的,只是后面的事情闹大有点儿大,老师甚至在青舍大发雷霆,变相的将她驱逐出青舍,放弃了她。” “严浅忆?”俞欢微微皱了皱眉头,好一会才想起来那是谁,道:“就是在清安园想和王夏渝一起挤兑你,结果自己丢了大丑,后来被自家人送去庙里清修,结果在庙里一场大病死了,然后被王家那叫王沅茜的,取代了位置的那个?” “就是她!难得姐姐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雪晴点点头,转向明秀,道:“泡壶热茶上来吧!” 明秀应诺去了,俞欢和俞敏霞也顺势坐了下来,俞欢撇撇嘴道:“能记不得吗?王家那叫王沅茜的这些天名声可大得很!她和你那个堂姐钟初晴联手,让太子给了她们位份……那叫什么?” “太子良娣!”俞敏霞无奈的补充了一句,轻声道:“八天前,也就是妹妹从刘家给我们带了荷花酥的第二天,太子为王沅茜和钟初晴请了封号给了位份,封她们为太子良娣。” “哦?”雪晴颇有些意外,而后关切的道:“姐姐可有邢姐姐的消息,邢姐姐在还可好?” 俞欢微微一怔,不明白雪晴为什么忽然问起邢晓琳,但俞敏霞却很理解,笑着道:“邢姐姐还行,青芷姐姐这些日子有空就会往东宫去……她说邢姐姐还行吧,不能说有多好,但也谈不上不好……她是正妃,谁也越不过她去就是了!” 俞欢不理解,但俞敏霞却很清楚雪晴为什么会问起邢晓琳。这后/宫和内宅都一样,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钟初晴与王沅茜联手肯定会给身为太子正妃的邢晓琳带去压力,而她们能让一直不明确表态,一直拖着不给位份的太子为她们请封号给了早给她们的位份,说明两人至少这会是受宠的。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她们得了宠,势必会持宠生娇,给邢晓琳下绊子。 雪晴紧皱的眉头并未因为俞敏霞的话而放松,俞敏霞笑笑,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别忘了,邢姐姐是什么人!有身为首辅的父亲,有前途无量的长兄以及另外两个虽未入仕却同样厉害的兄长,太子再怎么宠钟初晴和王沅茜,也不敢怠慢她。” “可是……”雪晴话没说完自己便打住了,苦笑一声,道:“是我想岔了!姐姐说的没错,只要邢家好好地,太子再怎么宠钟初晴和王沅茜,也不敢怠慢邢姐姐……这对邢姐姐来说就已经够了,更多的,太子就算想给,邢姐姐也未必稀罕要!” “就是这个理!”俞敏霞点点头,笑着道:“所以啊,妹妹就不用为邢姐姐担心了。” “我还是不大放心。”雪晴摇摇头,道:“她们可是玩了什么手段花样博宠?” “妹妹怎么会这么问?”俞敏霞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情绪,很快,若不是雪晴一直观察的话,说不得会错过。 “俞欢姐姐说她们俩最近名声大的很!”雪晴苦笑一声,道:“如果她们用寻常的手段得了宠的话,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这宫里一时得宠的事情屡见不鲜,没人会因为她们得了宠,得了位份就议论纷纷……她们还没这个分量!” “妹妹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俞敏霞眼中带着探究。 “我前些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直到前天才略有好转,外面有什么事情就算传进来,为了让我安心养病,不受外界纷扰影响,明秀她们也不会让我知道。”雪晴笑笑,道:“但姐姐既然这么问,这两人为了争宠用了很不一般的手段是显而易见的了。” “妹妹猜得没错,她们确实很用了些手段!”俞敏霞没有否认,却又道:“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没传到我耳中……我估计是被我娘拦了,她可能怕传到我耳中脏了我的耳朵……而她们之所以被人议论,最主要的也不是因为她们得了宠,而是她们才得了宠得了位份,都还没有捂热乎就又没了。” “才得了封号就又没了?”雪晴愕然。 “嗯!”俞敏霞点点头,道:“八天前,她们被奉为太子良娣,但才过了三天,也就是四天前,就被废了封号,甚至还被皇后娘娘下旨斥责,说她们蛊惑太子胡闹。” 看来她们用了非同一般的手段,不仅惹恼了帝后,还可能成为旁人攻讦太子的把柄,皇后又是废了她们的封号,又是下明旨斥责,不过是为了给太子脱罪——坏的都是她们,是她们蛊惑太子,而太子不过是年幼不经事,没有把持住,被她们给引/诱/蛊惑……这把戏,雪晴一样就看穿了,一点都不好奇,她更好奇的是这件事情背后是不是敬王府一脉在作祟?如果有的话,他们又想借这件事情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我觉得皇后也是好笑!”俞欢撇撇嘴,道:“太子如果是个好的,能是旁人随意就能把蛊惑的吗?” 俞欢的话让俞敏霞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雪晴无奈的摇头,道:“姐姐,你这话说得倒也不错,但这种对上不敬的话,真的不能这么随意的就说出口……这不好!” “我知道,所以我也就和你们俩才会这么说,要有旁人,我才不会说呢!”俞欢点点头,而后闷闷的道:“妹妹,我不舒服,我难过!” “怎么了?” “是我大师兄,他们……”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不知其踪 “他们怎么了?”雪晴微微皱眉,关切的问道。 雪晴面上不解,但心里却是透心亮的——俞泉去雍西的时候带了资志天等六人,但是在俞欢给邢晓琳添妆的那日,他们也借着护送俞欢回了盛京。 那日借着送荷花酥给俞欢好与闵月正大光明的接头的时候,她也佯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声,知道护送俞欢回盛京之后,这六人就没有离京——资志天带了两个住在俞家,说是担心俞欢身边没人招呼使唤,李东磊带着两个去了安置人的庄子上,说是怕没人约束,那些跟着俞泉到盛京来的胡闹惹是非。 不过,在确定俞振霄也到了盛京之后,雪晴就知道资志天等人一定好不了——青州都肃清了,俞振霄又怎么可能让资志天等人好过?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表现出吃惊模样的时候,还是得让人觉得她很意外才行! “青州传来消息,说俞振霄趁着我爹带着人马回京,没有人能约束他的时候,又做了一次大清洗,时间就在我爹带着我们去雍西的那几日!”俞欢声音闷闷的,道:“总坛所有反对他、与他对着干的都被他和他的那些手下给杀了,连家眷都没有放过。” “他怎么又……”雪晴一脸的难以置信,脸上配合的露出惊愕到了极点的神情,脑子里却算着时间——去雍西的那几日……俞泉接风宴的次日,也就是初二的那天带着人去的雍西,而闵月告诉她的却是上个月二十二日……这时间不对,相差了至少十天,而十天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是啊,他又一次让总坛血流成河了!”俞欢痛苦的摇摇头,道:“可是这一次连我爹都没说他不该……他是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审问了之后才把人给杀了的,杀人之后,还把家也抄了。他审问出来的、抄出来的,很多都可以证明他杀的这些人和司马氏余孽有勾连甚至就是司马氏余孽……大师兄,不,应该说是我爹门下的六个徒弟都和司马氏余孽有关系,其中四个是司马氏余孽改名换姓,两个是和司马氏有莫大关系的。” “什么?”雪晴这一次还真的是没想到,大吃一惊的同时也为俞泉拘了一把同情泪——他怎么就被司马氏算计成这个样子了?六个徒弟,一个清白的都没有。 “是真的!证据确凿,一点都假不了!”俞欢一脸苦涩,道:“因为这个,我爹还特意从雍西赶过来向皇帝请罪……我祖父和大伯也来了!” “皇上怎么说?”雪晴关切的道。 “皇上还是挺大肚的,说不知者无罪,说我爹也是被人利用,被蒙在鼓里的……不但没有怪罪,还安慰了他一番。”俞欢不是很在乎的道,她对皇权真没有太多的敬畏,俞泉进京请罪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裕正帝要是揪着不放,就杀出盛京回青州去。她微微的顿了顿,道:“皇上还是挺好的!” 那是因为有人在前面做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准备,也是因为俞泉如今成了皇帝也要拉拢的先天高手,否则的话……雪晴心里暗自摇头,为俞欢抹了一把冷汗。 俞敏霞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点都不想和人说她知道资志天等人居然是司马氏余孽的时候吓成什么样子! “资志天等人呢?”雪晴关心的问道:“可将他们拿下了?” “没来得及!”俞欢摇摇头,道:“俞振霄把消息传到闵月手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早一步得到消息,等闵月聚拢人手,准备将他们拿下的时候,他们六个已经带着那些以他们马首是瞻的逃走了,他们甚至还放火烧了俞家为了安置他们特意准备的庄子……有人看见他们往青州去了。” 没来得及还是故意放他们走的?雪晴脑子里思索着,想着俞振霄故意放资志天等人逃走在图谋什么,嘴上则道:“他们往青州去做什么?龙腾山不是已经被清洗了吗?” “总坛是被清洗了,但青州还有司马氏余孽啊!”俞欢道:“俞振霄审问出不少司马氏的情况,其中包括好几处司马家的族地,他准备将这些地方尽数捣毁……大师……不,是资志天他们赶回青州可能是想阻止这件事情。当然,他们肯定是阻止不了的,但总不能知道俞振霄要做什么,自己却由着事情发生吧!” 会是这样吗?雪晴可不这么想。俞欢知道的消息不错,但时间却是错的,而慢了资志天等人一步也是俞振霄故意为之,放资志天等人逃走应该也是为了更大的图谋……只是,他在算计什么呢?雪晴知道的信息不够她做出判断。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雪晴想了想,又问道,她太多天对外界不闻不问了,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八天前,就是王沅茜和钟初晴得了封号的那天。”俞欢闷闷的道:“他们忽然就不见了,还是挺惹眼的,若不是王沅茜她们得了封号有失了封号,还被皇后呵斥的事情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球的话,这会让人议论纷纷的该是他们忽然消失不见的事情了……我爹都后悔带他们来盛京了,还说早知道这样的话,或者把他们留在总坛给俞振霄处置,或者干脆一把捏死他们,总比现在这样丢人现眼不说,还要担心他们又惹些麻烦出来。” 又惹些麻烦?不是说人已经往青州去了吗?或者说让青州去不过是资志天等人的障眼法,而俞泉已经看透了却装作没看懂?雪晴心里想着,嘴上则道:“姨父这般烦恼,你不在他身边彩衣娱亲,哄他开怀,却来找我,你这当女儿的也太不贴心了吧!” “不光是我和敏霞,我爹娘也来了。”俞欢给了雪晴一个白眼,道:“我娘是想问问后天宫宴你娘要不要和她一起进宫,我呢,是陪我娘顺便过来看你的,至于我爹……他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让别人保护我们,就一起来了。” “不放心你们……”雪晴微微吃了一惊,道:“姨父是担心资志天等人或者说是他们有安排人在暗处伺机而动,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冲着你和师太下手,用你们来要挟姨父吗?” “嗯!”俞欢点点头,闷闷的道:“我觉得他想多了,不但不准我出门,还把嫣红和绿意她们给换了,说……算了,我不想说了。” “嫣红绿意?”雪晴微微皱眉,道:“可是发现她们和资志天等人有什么往来?” “要是有发现的话我也不会觉得他想太多了!”俞欢不乐意的撇撇嘴,道:“根本什么都没发现,只是觉得她们都是我从青州带来的,有可能与资志天他们有暗中的往来……反正,我觉得我爹爹如今是风声鹤唳,小心的不得了!” “小心无大错!”雪晴笑笑,又道:“等过些日子,找到或者确定资志天等人的行踪就会好的。” “只能这么想了!”俞欢无奈的叹气,而后又振作一下,道:“妹妹,后天的宫宴……我听你娘说你身体不适,不准备去……你真的不去吗?” “我刚恢复,身上还没力气,就算想去也不敢去,万一在宫宴上气力不支晕倒了,那可就不好了。”雪晴笑笑,她知道后天的宫宴,每年腊月初都会有这么一场宫宴,去年这个时候,她就算想去也没资格去,而今年却是有资格去却去不了,当然,她也不想去就是了。 “真是没趣!” 雪晴失笑,想了想,道:“宫里闹了那么一出,资志天等人又不见踪影,今年这个年关看起来是个烦心事多的……姐姐在宫宴上可得多加小心,千万别落单更别和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内侍宫女离席……”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俞欢点头,道:“这些事情家里交代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我娘……我现在和敏霞阴影不离,她总比我聪明警醒些。” 雪晴忍不住又笑了,俞敏霞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个时候,明秀端来了热茶…… 第五百二十三章 挟持 “姑娘,累了你就休息一会,别总盯着书看!”看着坐在那儿看了一个早上的书,一直都没有动弹的雪晴,秦氏忍不住道:“就算起来走走,也比总坐在这里好啊!” “知道了!听你的就是!”雪晴朝着秦氏笑笑,她知道自己这一次生病又一次吓到秦氏了。 她病倒的这些天,秦氏先是把瞒着秦氏、让她喝酒、也让她大醉一场的明秀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扣了明秀三个月的月钱以示惩罚,最后,她还把贴身侍候雪晴的差事,包括值夜都接了过来,生怕明秀又陪着雪晴胡闹……这让雪晴很是无奈,但她知道秦氏为什么会这样,便也由着秦氏了。 “姑娘穿暖和些!”雪晴一起身,明秀就赶紧把狐狸毛滚边的斗篷拿了过来,给她披上,笑着道:“外面虽然没下雪,却也冷得厉害。” “是该穿暖和些!”秦氏赞同的点点头,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道:“我陪姑娘走走,你去厨房看看给姑娘炖的鸡汤好了没?” “是!”明秀点点头,没有耽搁,先一步下楼去了。看着她离开,雪晴笑笑,轻声道:“奶娘还在生明秀的气啊!” “我生她的气做什么?”秦氏没好气的看着雪晴,为她整理了一下斗篷,道:“又不是她躲着喝酒不说,还把自己给喝了个烂醉,醉了不说,还不老实,非得去外面把自个冻病了……” 秦氏的话让雪晴吐了吐舌头,上前一步挽住秦氏的手,一边下楼,一边撒娇道:“我知道错了!奶娘,你就别说了,我以后真的不敢这样了!” “你啊~”秦氏伸出指头,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会是知道错了,但要说以后不敢……这话,奴婢听听便罢了,真不敢信你!” “奶娘~”雪晴笑嘻嘻的靠在秦氏身上,撒娇道:“人家是因为心情郁闷才这样的……人家真的知道错了,以后真的不会这样了……” “奴婢知道你也不容易!若没有姑娘姑娘殚精竭思的谋划,老爷夫人和姑娘这会说不得还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哪能像如今这样,老爷仕途顺畅,夫人……”秦氏说到这里打住,叹了一口气,心疼的摸了摸雪晴的头发,轻声道:“姑娘做了些什么,老爷夫人只知道一部分,奴婢未必全知道,但奴婢明白,家里能有今日,姑娘很不容易。姑娘思虑多、压力大、心头郁闷……这些奴婢都能理解,姑娘想要喝点酒,解解闷,奴婢也能理解。只是,醉酒伤身,姑娘这样,奴婢心疼啊!” “奶娘~”雪晴笑笑,笑容中藏着苦味,道:“我就只是有些事情钻了牛角尖,这醉一场、病一场,伤了身子却也看淡很多,不见得是坏事。” 雪晴的强颜欢笑让秦氏心疼极了,温声道:“姑娘什么事情想不开,能和奴婢说说吗?” “有那么一件事……一件我曾经做过、原以为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从头再来了。”雪晴微微思索了一下,将自己的前生说成了“一件事”,自己的重生则是“从头再来一次”,她轻声道:“我原以为从头再来一次是为了让我可以更好的避开曾经犯过的错,把握曾经对的决定,结果……我确实避开了曾经踩过的坑,但因为犯错才得到的机遇也……” 雪晴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吐出一口气,悲恸之极。 秦氏听得很是糊涂,一点都不明白雪晴说的到底是什么,但她却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走出院子的时候,轻声道:“姑娘也别太悲观了,避开了曾经的踩过的坑不意味着就会失去曾经有过的机遇,姑娘这般聪明,努努力,或许能兼得。” “不,不能兼得,只能选择其一,而我早已经做了选择,只是心头一直还有奢望,如今知道奢望只是奢望。”雪晴轻轻地摇头。 她知道自己只要不放弃,总有找到那胖子的一天,但是找到了又怎样呢?她从俞振霄这里得到了这么多,真有那一天的时候,俞振霄能毫无芥蒂的放她走吗?身为安教少教主、实际掌权人的他想让胖子毫无声息的消失只需要一句话,甚至一句话都不用,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够了。她的不放弃,给那个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的胖子带去的可能是灭顶之灾……想到这点,她又怎能不选择放弃呢? 就算她运气好,俞振霄不与她计较,愿意大度的成全她和胖子,她就能像上辈子一样,和胖子欢欢喜喜的在一起吗?就能确保她和胖子在一起之后,不会下意识的拿两个人做对比吗?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嫌弃胖子不如俞振霄而后悔、甚至成为怨偶吗? 放弃寻找胖子是最明智的选择,但……人不会因为知道自己的选择更理智就不伤心啊! 秦氏完全听不明白,她皱紧眉头,不等她再问,便看到一个丫鬟疾步往这边过来,几息之间来到两人面前,恭敬的道:“奴婢见过姑娘!姑娘沈家两位表姑娘来了,说有要事要和姑娘说!” “表姑娘?那两位表姑娘?可是二表姑娘和三表姑娘?”秦氏顿住脚步,皱着眉头问道,不等那丫鬟回答,又偏过头,带了几分不满的道:“不会到这个时候了,她们还想跟老爷夫人进宫赴宴吧?要是这样的话,她可来晚了!” 秦氏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就在前天,静安等人刚走,沈月绮的大嫂岳氏、二嫂伍氏就带着各自的女儿上门了,目的只有一个,希望沈月绮今日进宫赴宴的时候能带上沈知雅和沈知慧。 沈月绮很是为难。她不知道看似平静的盛京酝酿着怎样的风暴,也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但进宫赴宴和到有交情的人家赴宴终究是不一样的,不是想带什么人就能带的。但是,娘家嫂子,尤其是关系与她不错的岳氏都开了口,让她一口回绝她也做不到。迟疑再三,沈月绮只好说这事她不好直接答应,得和钟珥商量。 说这话其实已经带了拒绝的意思,要是懂得看眼色和知道体谅人的,会顺势说声麻烦,然后把这件事情揭过不再提。但这一次,无论是只要能得到好处就可以什么都不管的伍氏,还是一向有大家之风的岳氏都装作没听懂,都笑着说反正没什么事,她们就在钟家等钟珥回来一起商量……最后,钟珥回来了,语气温和委婉、态度很坚决的拒绝了。 钟珥的拒绝显然让沈家这几位都很不高兴,岳氏和沈知雅尚好,脸色虽然难看却也只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不那么中听但也不怎么难听的话,但伍氏和沈知慧就不一样了,很是说了些不中听的。 这让沈月绮很是难过,也让秦氏等人极为恼火——带人入宫赴宴真不是小事,就算亲如沈家人,也得考虑很多事情。所以,看到前儿才冷嘲热讽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甚至还说以后不上门的沈知慧出现,秦氏真没法往好处想。 “谁知道呢!”雪晴心里也颇为无奈。前日那一出,让之前觉得沈家人体谅沈月绮,知道她不方便出门就主动上门来陪沈月绮说话解闷生出的感激淡了很多。不过,她还是笑笑,道:“去见见人就知道了。她们在那呢?” “在门房那!”丫鬟连忙道:“老爷夫人都不在,姑娘最近又一直在养病,管家就没直接请两位姑娘进来……” “请她们过来吧!”雪晴笑笑。丫鬟口中的管家是松烟,搬过来之后,他变成了钟家的大管家,而秦氏的儿子张成则给他当副手,算是二管家。 丫鬟应诺,转身疾步离开,雪晴想了想,转向秦氏道:“奶娘,我们也迎一迎吧!” 秦氏心里有些不乐意,却没有反对,点点头。 沈家宅子原本就不算大,没走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行人,当先的是一身火红、在冬日里格外耀眼的沈知慧,落后她七八步的却不是沈知雅而是沈知岚和一个很是眼生,从未见过的丫鬟。 不知为何,雪晴忽然觉得心头一悸,这让她立刻停下脚步…… “表妹~”沈知慧还没有走近就扬声道:“这大冷的天,怎么好意思让你来迎我们呢?” 不对!雪晴眼神一凝,但不等她拽着秦氏转身飞奔,那搀扶着沈知岚的丫鬟就松开了扶着沈知岚的手,脚用力的一蹬,整个人飞也似地朝着雪晴扑过来,毫不费力的抓住雪晴,而后一反手,把秦氏一掌拍开…… “奶娘,别动!”雪晴能够感觉到一双纤细有力的手毫不留情的掐住自己颈上的要害,但意外的,她一点都不觉得惊慌害怕,她甚至还能冷静的提醒秦氏。 “姑娘~”被那丫鬟一掌拍开的秦氏急得眼睛都红了,唤了一声之后转向沈知岚姐妹,恨声道:“表姑娘,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有请 “我……”沈知岚一脸的心虚歉疚,说了一个字之后,就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秦氏和雪晴。 “奶娘,别急!”雪晴越发的冷静,她能感觉到那纤细的手虽然力道十足,却只是控制着自己并没有给她带来疼痛,她冷静的道:“你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钟姑娘就是钟姑娘,这个时候还能这般冷静!”那丫鬟语气中带着敬佩,道:“我家主子有请,还请钟姑娘陪奴婢走一趟!” “你是……”丫鬟的声音略有几分怪异,显然是捏着嗓子再说话,但雪晴仍觉得有三分耳熟。她皱着眉头微微一思索,便把声音和人对上了,她冷笑起来,道:“绿意,是谁让你来的?资志天吗?” 掐住雪晴脖颈的手微微收了收,让雪晴感受到压迫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阵疼痛,但就那么一下,便又松开。这次,绿意没再用假嗓子说话,恢复原本的声音,道:“不愧是聪颖过人的钟姑娘,我变了模样变了声音还是让你给认了出来!不错,是大师兄让我来请钟姑娘的,还请钟姑娘跟我走一趟。” “姑娘,不可以啊!”秦氏惊惶的看着被挟持的雪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钟姑娘……”绿意手上微微用力,语气很是和气,但说出口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道:“姑娘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择才明智!” “我有的选吗?”雪晴反问一声,不理会脖颈上传来的疼痛,看了看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也只是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眼底依旧满是幸灾乐祸的沈知慧,又看了看低着头、没敢看她的沈知岚,淡淡的道:“大表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带着人上门来挟持我?” “我……我也是被逼的!”沈知岚抬起头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又垂下头,低声道:“斐哥儿在他们手里,我如果不配合他们的话……是我对不起你!” 斐哥儿?她口中那个活泼可爱,哪家的孩子都比不上的儿子?雪晴了然,原来是为了她儿子啊!她看向沈知慧,不等她说话,沈知慧便开口道:“我也是为了斐哥儿!表妹,这人原本就是冲着你来的,斐哥儿和我们都是被你连累的……” “大表姐和斐哥儿是被我连累的,这个我不否认,但是你……”雪晴冷笑一声,道:“你不是!” “我怎么就不是了?”沈知慧咬牙,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人挟持……” “我相信你是因为我被人要挟了,但是我更相信你在被挟持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挟持你没用,然后为了让你显得有用,你给出谋献策,让他们抓了斐哥儿要挟大表姐。”雪晴冷静的看着沈知慧,淡淡的问道:“绿意,我说的可对?” “钟姑娘就是钟姑娘,一猜就准!”绿意笑盈盈的,没理会沈知慧一脸的不敢置信,道:“只是不知道是哪里露了馅,让钟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你扶着大表姐不是因为她更文弱,而是因为不放心、担心她给我什么警示。儿子在你们手里都这般小心却任由她走在前头,而她一见面就扬声与我打招呼不就是在提醒你遇上正主儿了吗?”雪晴晴冷笑一声,道:“这么明显,我能看不出来吗?” “是我失误了!”绿意不是很认真的回了一句。 “不是你失误,而是她会不会被发现与你们同谋对你来说无所谓!”雪晴冷冷的道:“或者说,她虽然与你们沆瀣一气,甚至还给你们出了主意,但你不但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还很是看不起她……俞姐姐素来义气,我不知道别的江湖人是不是也这样,但你在俞姐姐身边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必然会受她影响。” “什么都瞒不过钟姑娘!”绿意很是佩服是说了一句,道:“那么,姑娘能与我一起走了吗?” “不急!”雪晴纹丝不动,丝毫不在意绿意说这个的时候手上加重的力道,她知道,绿意不敢把自己怎么样,至少,在将自己带到资志天面前以前不敢。她淡淡的道:“我想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说来很简单!大师兄让我想法子请姑娘过去,可不巧的是钟家戒备挺严的,教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派了不少人为钟家看家护院,我武功普普,想要硬闯进来邀请钟姑娘实在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我就去了沈家,想找她和沈三姑娘带路,有她们在,虽无十足把握,但总多了几分胜算不是?” “到沈家之后,我先抓到了落单的沈三姑娘。说明意图之后,她告诉在下,她和姑娘说不上话来,让她带在下上门求见,或许连门都进不了……沈二姑娘也差不多,比她更糟的是沈二姑娘自命清高、性子倔,不但不会乖乖配合,还有可能在关键的时候坏事,她建议在下找沈大姑娘,因为沈大姑娘有个心肝宝贝儿子,只要那小子在手,别说让沈大姑娘配合一下,就算要她去杀人放火,她也会乖乖的去做!” “沈知慧~”沈知岚目眦欲裂,她之前心里对雪晴愧疚的同时也是有怨恨的,觉得她也是被雪晴给连累的,若不是雪晴的话,她也不会遭这无妄之灾。但现在才知道,她被雪晴连累不假,但真正害她的却是一起长大的堂妹。 沈知慧扭过头去,脸上有恼怒却没有半点懊悔或者害怕,雪晴笑笑,道:“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照着她的话拿一个奶娃娃来要挟人……嘁~” “我知道这样做不够光明正大,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了吗!”雪晴的嘲讽对绿意来说不痛不痒,她手上再一次微微用力,道:“钟姑娘,不要拖延时间了,没用的。我的武功虽然没有高到硬闯进来带走你,但至少可以保证没人能将你从我手上抢走……当然,他们要不管你死活的话另论!” “绿意,你要敢我家姑娘一根毫毛的话,你今天别想活着离开!”说这话的是赶过来的明秀,她身边跟着好几个人,鸢尾也在其中。 “我胆子一向不大,你们可别吓唬我,小心把我吓坏了,手上的力道掌握不好!”绿意笑盈盈的,道:“我们大师兄只是想请钟姑娘过去帮个小忙,不想伤人,你们可别逼我做我不准备做的事情。” 小忙?雪晴冷笑,心里大概猜到绿意和资志天等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淡淡的道:“孩子呢?” “就在外面的马车上!”绿意还没说话,沈知岚便连忙道:“马车上还有一个人,斐哥儿就在她手上。” “把孩子还给他娘,我跟你走!”雪晴冷静的道:“孩子还小,折腾不起!” “姑娘~”秦氏和明秀都尖叫起来。 “表妹,谢谢你!”沈知岚又是感激又是歉疚连声道:“你的大恩大德我……” “表姐不用感激我,你们母子是受我牵连才有这无妄之灾的。”雪晴冷静到了极点,道:“不过,从今日起,钟家和表姐断绝一切关系和往来……” “表妹,我……” “你们母子受我牵连是事实,你为了你的儿子配合他们,骗过门房护院,让我落到她手上也是事实。”雪晴冷静的看着脸上浮现委屈的沈知岚,道:“我能够理解你的爱子之心,但不意味着我就能毫无芥蒂的接受自己被人算计利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断了来往,表姐不用害怕以后再被牵连,我也不用担心以后再被算计。” 雪晴说的就是她心里想的。 除了俞振霄暗中安排的人手之外,在资志天等人隐匿踪迹之后,担心钟家被牵连的俞泉明面上也派了不少人过来……虽然没人专门与她说这个,但雪晴前儿晚上从钟珥口中知道俞泉派了人手的时候,她就能肯定,这些人手至少是在俞振霄那里报备过的,不但绝对忠诚,还会是好手。这种安排之下,钟家不敢说如铁桶一般,绝对攻陷不了,但想抵挡住心有恶意之人,保护好钟家人还是小菜一碟。 可就在这种情况下,绿意和沈知岚沈知慧还能一路顺畅的走到这里就很不一般了——明里暗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但凡有一点点不对劲,都会被人察觉而后阻拦。但实际上,她们却畅通无阻的来到这里。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们不仅没有做任何暗示,还非常配合甚至主动为绿意做掩饰……沈知慧心中有恶意,这样做再正常不过了,但沈知岚……雪晴只想呵呵一声。 这一次她能为了儿子不顾雪晴的死活,下一次呢?雪晴可不希望有下一次,干脆利落的在这个时候把断绝关系往来的话说出口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说以后要不要真的断绝关系……她只能说说,最后能不能执行,那就看钟珥和沈月绮的了。 “钟姑娘很明智啊!”绿意笑着,虽说她是得了沈知岚姐妹的帮助才顺利的挟持住雪晴的,但对这对姐妹她却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的,尤其是沈知岚。她笑着道:“像这种把人卖了还觉得自己委屈,还想让人把她当好人的……钟姑娘,我们走吧,一会到了马车边上的时候,我会让人把那奶娃娃送到他娘手上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雪晴冷静的道。 她的配合让绿意很是满意,她依旧扣着雪晴的脖颈,小心的往外走,没发现她身后的明秀眼底一寒,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一动,手上就多了几根闪着幽光、牛毛粗细的针…… 一只手打横里抓住明秀的手,极少在人前露面的王婆子无声的朝着她轻轻摇头,明秀咬着牙,终究还是没动手,眼中带着血色、一路跟着挟持着雪晴的绿意来到了大门口…… 看着沈知岚又哭又笑的接过哇哇大哭的孩子,看着冷静的雪晴被绿意胁迫着上车离开,看着马车驶出视线范围,明秀红着眼转向王婆子。 王婆子嘴唇微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明秀耳中,她的脸色白了白,转向秦氏等人,道:“大管家、秦妈妈,奴婢去俞家一趟,看看能不能通过俞家的人把姑娘出事的事情传达给老爷夫人和俞教主……” “你赶紧去!” 松烟和秦氏一起点头,明秀一刻都不敢耽搁的让郑昆备马车送她出门,秦氏和松烟稍微一合计,松烟守家,秦氏则带着儿子张成另外备了马车“送”终于感到不安的沈知岚母子和沈知慧回沈家。就在明秀赶到青舍附近那茶室,与闵月见了面,在闵月的陪同下进了那处处是机关的院子,见到布置好了一切,自己也准备进宫的俞振霄的时候,雪晴也在七拐八拐,又换了一次马车之后,不是很意外的来到了敬王府,见到了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俞振霄的“心上人” 雪晴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再见严浅忆的一天。 听说严浅忆“病逝”的消息之后,雪晴就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或许不会再见到严浅忆——严家既然放出这么一个消息,就说明严家就算没有放弃她这个人,也不会再让她用“严浅忆”这个身份出现在人前。或者就这么让她在庄子上终老,或者改个名字、以严家某位远亲的身份远远的嫁了,而这一切还是因为严家就严浅忆这么一个姑娘,若不然…… 许久未见的严浅忆比记忆中瘦了很多。也是,被训斥厌弃、被家人远远的送出去“养病”、养着养着被宣告“病逝”……寻常姑娘遇上这样的事情,说不得在被宣告“病逝”的时候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严浅忆没有崩溃,已经很不容易了,想要不受影响或者佯装若无其事,别说她现在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就算再过十年,也不大可能。 许久未见的严浅忆不仅瘦得脸上没有半两肉、看上去一阵风便能吹到,整个人也散发着浓浓的阴郁,看到雪晴的时候,她笑了起来,带出了几分阴森森的味道,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妹妹!” “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的严姑娘!”雪晴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一句“活的”让严浅忆原本就阴沉的脸越发阴沉,也让其他人忍俊不禁的笑了。 雪晴却没有笑,她微微偏头,对进了敬王府便放松许多,只是紧跟在她身侧的绿意,道:“严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对你们有用?” “当然!”雪晴问的是绿意,但回答她的却是资志天,他看着严浅忆,道:“钟姑娘肯定猜不到,这位严姑娘为什么会被请到这里来……她是俞振霄的心上人!” 她?俞振霄的心上人?雪晴大吃一惊,想都不想,话就冲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俞少教主眼明心亮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雪晴不假思索的话再次引起一阵笑声,雪晴没有理会笑成傻子的几个人,她偏着头看着严浅忆,道:“我觉得你们一定弄错了,这位严姑娘无论是品行相貌都差强人意,俞少教主又不瞎……不,就算他真的眼瘸了,也不会看上她。远的不说,嬴依诺无论是相貌才华都远胜于她,身份地位更是天壤之别,俞少教主拒绝嬴依诺却看上她……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钟姑娘说的这些在下也想过了。”资志天满脸笑意的看着严浅忆,道:“若不是有太多的迹象指向严姑娘的话,在下也不敢相信俞振霄居然看上她……” 太多的迹象?雪晴将目光转向资志天,微微挑眉,直接道:“能说来听听吗?” “当然!”资志天点点头,道:“俞振霄三年前来到盛京,回去之后便大力促成八大世家的姑娘入京求学之事,当时的说法是他是为了小师妹。” “难道不是吗?”雪晴挑眉,她心里一直非常排斥传言中说的,俞振霄两三年前就对某个女子一见钟情的事情……三年前她八岁,两年前也才九岁,而最让她心里不舒服的是两年前,也就是去年的五月,她曾在冯家与俞振霄有过一面之缘……对一个年近九岁的小姑娘一见倾心,怎么想都觉得…… “当然不是,他促成此事不过是因为让他一见倾心的姑娘出身盛京,在青舍求学而已!”资志天冷笑,这件事情他一直都很反对,不为别的,主要是担心俞振霄借此与俞家联系上。但俞振霄在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就说服了俞泉,他和俞青林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努力的在俞欢身边安插人手,防止俞欢与俞家人、尤其是静安相认。然而,他们手上可用的人原本就不多,一切又需要在暗中进行,所以,最后的结果是折损了不少人手,却什么都没有做成。 他淡淡的道:“小师妹等人进京之前,青舍仅有女弟子六人,俞敏霞是她的侄女,你年纪太小,你们绝无可能。剩下四人,邢晓琳被指婚给了太子,杨青芷出身皇室,王俪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实在拿不出手……这么一扒拉,最可能的只有严姑娘了。” 说得到头头是道,但有些事情不是说的有道理就是事实啊!雪晴眨了眨眼睛,道:“严姑娘也曾被指给太子……” “是啊!”资志天点头,却又淡淡的补充一句,道:“可是,指了又如何,最后不是不但没有顺顺利利的进宫,还被‘生病’被‘病故’了吗?” “你什么意思?”雪晴微微一怔,而到了这里来之后,一直想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俞振霄的“心上人”却没人理会的严浅忆更加的激动,她盯着资志天,道:“是俞振霄做了什么毁了我进宫的事情,对吗?” “呵呵~”雪晴冷笑一声,道:“认为是旁人做了什么毁了自己的前程之前,严姑娘还是好好的想想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没和你说话!”严浅忆凶狠的冲着雪晴嚷嚷了一句,又转向资志天,道:“我问你话呢!” 资志天眼中闪过不屑,他觉得雪晴方才那些话真的是说到心坎上了——俞振霄怎么就那么瞎,怎么就看上相貌品性、处处强差人意的严浅忆了呢?但这种话,雪晴能说他却不能说,毕竟,在很多人眼中和死人无疑、没了用处的严浅忆如今对他们来说还是有那么一点……或者说不止一点用处的。 所以,他微微一笑,道:“钟姑娘说的没错,严姑娘有今日确实是咎由自取,但如果没有俞振霄暗中推一把的话……那日在清安园,钟姑娘珍爱的琴被毁坏,罪名最后归结到了严姑娘身上,但真正做这件事情的却不是严姑娘,而是俞振霄。” “什么?”严浅忆大吃一惊,愤恨的道:“我与他什么仇什么怨他要这般害我?” 严浅忆恨是正常的,若不是清安园那一出,她又怎么会遭了厌弃,再被训斥,让严家不得不以她身体不适,将她送出京城调养,以避开各种流言蜚语的决定。然后,这一走,她就回不来了! “他做的还不止这个!”看着眼中满是恨意的严浅忆,资志天继续道:“就在那天,他与王家的王兴宇有过交谈。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那一番深谈之后,王兴宇打消了王家曾经做出的、想尽一切办法,让王夏渝取代邢晓琳,嫁进东宫为正妃的决议,在那日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开阳,在最短的时间内从王家族女之中选中王沅茜,而后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之前,走了承恩侯府的路子,将王沅茜送进了东宫。” 严浅忆身上的恨意几乎凝成实体,冲天的怨气让雪晴忍不住的退了两步,离她稍微远了些,也让资志天眼中闪过满意。 “若不是因为王沅茜,我何至于……”严浅忆咬着牙,心头的恨意和愤怒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回想起她这十来个月度日如年的日子,她就恨不得将害她如此的人千刀万剐。 “在下觉得仅王沅茜,严姑娘未必能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资志天摇头,道:“王沅茜却是是个美人胚子,是个很有手段又放得下身段的美人,她若没有进宫,太子或许还能因为她舍弃一个美人,但她都进了宫了……” “不是她是谁?”严浅忆没有耐心让资志天绕着玩,打断他的话,直接问道。 “当然是美得倾国倾城,让太子见了一面,就神魂颠倒的慕容梦玲姑娘啊!”资志天冷笑一声,道:“慕容梦玲可是俞振霄的红颜知己,两人虽无男女之情,交情却非同寻常,慕容梦玲莫名出现在盛京,为的就是勾了太子的魂,让他神魂颠倒,也让他为了虚位以待而舍弃在众人面前出丑、被皇后训斥也让自家人失望的严姑娘。” “你说他对我……”严浅忆咬牙,带了几分悲伤的道:“他既然心仪与我,为什么还要这般算计我,做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呢?” “因为严姑娘身上有婚约啊!”资志天看着严浅忆,虽然早就通过种种信息认定俞振霄心仪的是严浅忆,虽然认定之后就亲自带着人踩好了点,虽然恨不得立刻将严浅忆掌握在手上好用来威胁俞振霄……但为了大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为了避免俞振霄反应过来将人救走,让所有的算计落了空,严浅忆也是今日一早才被他让人“请”来的,比雪晴也就早了一点到这里,他还来不及与严浅忆说太多。 他声音放轻,略带蛊惑,道:“俞振霄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子,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妻妾呢?只要让严姑娘失去进宫的机会,他才能有机会将严姑娘据为己有啊!” 雪晴轻嗤出声,资志天说得头头是道,说得仿佛很有道理,可是,别说是知道太多内情的她,就算换了旁人,但凡是理智些、掌握的信息稍微多些,都不会相信他的。 “钟姑娘不相信在下所言?”资志天转向雪晴。 “不相信!”雪晴点头,道:“还是那句话……见惯了才德品貌皆上乘、对他仰慕不已的世家姑娘和江湖女侠,俞少教主得有多瞎,才会看上她啊!” “钟姑娘,有的时候啊,这喜欢不喜欢和才德品貌、家世出身真没关系!钟姑娘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个很正常!”资志天呵呵一笑,道:“清安园的事情,是嬴依诺亲口告诉在下的;王家的事嬴姑娘说过,王沅茜也提过;和慕容梦玲有关的那些,倒多是猜测,但是,在严姑娘清修的寺庙附近,在下发现了俞振霄派去的人。如果俞振霄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心思,何以派人紧盯着严姑娘呢?” 俞振霄派人紧盯着严浅忆?雪晴微微一怔,资志天笑了,道:“最最重要的是在下离开安教总坛的时候,曾经想尽办法潜进俞振霄的密室,在密室里在下见到一副俞振霄的亲手画的一幅仕女图。” “画的是她?”雪晴挑眉,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古怪。 “如果画上的人是严姑娘的话,在下反而会怀疑那是俞振霄的什么阴谋诡计了!”资志天又是一声呵呵,道:“画的是仕女背影图,但从画上能判断出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而那姑娘身处的则是一处寺庙……这些这所有的一切结合起来,足以证明俞振霄心仪的就是被他害得很惨的严姑娘,而他这样做,为了破坏严姑娘的婚约,好让他有据为己有的机会,也是为将来以救世英雄的姿态出现埋下伏笔……严姑娘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他若能像天神降世一般出现……” “那我也不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他!”严浅忆打断资志天的话,恨声道:“若有机会,我一定会见他千刀万剐!” “机会自然会有,不过千刀万剐嘛……”随着声音,一身劲装打扮的杨禹枢走了进来,淡淡的道:“这打打杀杀的事情,娇滴滴的姑娘家还是别掺和的好!” 第五百二十六章 看不起 “钟姑娘,好久不见!”简单的与严浅忆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怜惜之语后,杨禹枢便客气而直接的表示想与雪晴的单独谈谈。等资志天等人带着严浅忆离开之后,杨禹枢转向雪晴,带着雪晴熟悉的温文尔雅,道:“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形下与姑娘再见面。” “我确实是没想到,但是世子您……”雪晴冷笑一声,道:“世子别说资志天派人上沈家挟持我的事情您事先不知道……当然,您可以否认,但是我不会相信。” “姑娘说话总是这么的……直接吗?”杨禹枢苦笑,对雪晴他自认还是颇为了解的,尤其是雪晴在青舍当众给他没脸之后,他心里恨得咬牙的同时也真正对雪晴上了心,不但让人将雪晴从小到大的事情好生调查了一番,还不止一次的远远的关注着雪晴。自然知道雪晴大多时候都和寻常的贵女一样,举止优雅大方,谈吐文雅有礼,这种直截了当、半点余地都不留、一开口就把人梗得难受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但极少就是了。 “不!我只有对极少数人才会这般直接,譬如世子您!”雪晴一如既往的干脆直接,不等杨禹枢暗喜,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她便接着道:“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直接的话,我问的问题世子定然左顾而言他,绕天大的一个弯子都不说正题……我没有与不喜欢的人说废话、浪费时间精力的习惯!” “你……姑娘对我实在是误解太深了,我真不知道……”杨禹枢叹息着想要解释,但雪晴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嘲弄之色硬是让他说不下去,最后,无奈的叹息,道:“不错,请姑娘来的事情确实是知情的,但我也是有苦衷的……” “呵呵~”雪晴冷笑,道:“世子有什么苦衷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坦坦荡荡的就好,没有必要再来一通难言之隐和苦衷……” “姑娘真是……”杨禹枢无奈至极的看着雪晴,眼底的欣赏爱慕之意却越发的浓烈,浓烈得让雪晴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对此,雪晴只觉得好笑到了极点—— 前生的她曾经陷入他热烈追求的假象之中难以自拔,满盛京的流言蜚语,钟珥和沈月绮的强烈反对,都没让她改变对他的心意,结果呢?但她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得到的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怎么以为用她能威胁到我”。今生,她满心厌恶,对他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好脸色,没有过半句好话,将她对他的厌恶表达的淋漓尽致,结果他却…… 是前生的她太蠢太笨无法让人喜欢上,还是他天生就是贱皮子,喜欢他,他弃之若履,厌恶他,他却迷恋不已。 雪晴冷嘲的眼神下,杨禹枢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也说不下去了,他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让雪晴作呕的宠溺,道:“将姑娘牵扯进来,实属无奈,但姑娘也不用害怕,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人伤害姑娘的。” “呵呵~”雪晴冷笑一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费周折,将我‘请’到这里来,是因为你们觉得能用我来要挟人……譬如说一直以来与我就很亲昵的俞欢姐姐,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静安师太以及初次见面、就把我当成了自家晚辈的俞教主……我说的可对?” “姑娘素来兰心蕙质!”杨禹枢这一次难得的没有为自己辩解,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算看出来了,他的一切辩解对旁人或许能有用处,但对雪晴……除了浪费口舌之外,这会让她越发的看不起自己。 果然!雪晴冷笑连连,道:“以我要挟俞教主,那么,将严浅忆就是用来要挟俞振霄的了,只是,就这么要挟他们,是不是太平淡了些?” 杨禹枢微微一怔,雪晴冷笑,道:“既然要要挟人,被挟持的人毫发无伤的效果会不会差了点?受点刑受点伤,看起来狼狈不堪,效果会不会更好?” 雪晴说这话带了些赌博的意味——她可没忘记,前世的严浅忆就觉得让自己受点折磨,看起来狼狈些更容易让杨禹枢心软,只是被邢晓琳阻拦,太子才没有那样做。今生,她和严浅忆同时被“请”过来,心里不知道怎么记恨自己的严浅忆说不得还会说这种话。那么,与其让她把这种话说出口,还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 杨禹枢苦笑起来,道:“姑娘想多了!我对姑娘的心意……我怎么舍得让姑娘受到伤害呢?” 呵呵~雪晴冷笑,冷冷的提醒道:“世子说这话是不是太……说不想我受到伤害却用这种手段把我‘请’过来,还准备以我来要挟人……不觉得矛盾吗?” “姑娘还是误会了!”杨禹枢一脸无奈,他微微顿了顿,和声道:“我知道姑娘素来不喜欢凑热闹,前些日子更受了风寒,病了一场,不知道姑娘呆在家中,可听说了资志天等人的事情?” “听说了!”雪晴点头,道:“就在前天,俞欢姐姐与我说过,说资志天等人不是司马氏余孽就是与司马氏余孽有莫大干系之人……说到这个,我也想好奇,不知道世子为什么会和司马氏余孽混在一起,您就不怕被天下人指责唾骂吗?” “我会知道姑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杨禹枢笑着叹息一声,又道:“如果他们是司马氏余孽我自然不可能与他们有任何的瓜葛来往,但如果他们不是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雪晴微微皱眉,一时之间反倒有些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了! “我想说的是资志天等人并非司马氏余孽,真正的司马氏余孽是俞振霄!”杨禹枢一脸郑重,道:“俞振霄是司马氏嫡系子弟,是司马氏想尽一切办法安插到俞教主身边的,而他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有司马氏在背后指点。正因为这样,十多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的他才能力排众议,拉着俞教主以及安教众位元老前往青州建立安教,到了青州之后,才能在短短的数年间将司马氏根深蒂固的青州变成安教所属……前不久传到盛京的,他带领安教教众剿灭司马家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明面上是剿杀了司马家余孽,实际上却是用这种手段,将司马家余孽由暗转明,由曾经见不得光的司马家余孽,变成了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的安教教众……资志天等人之所以被污蔑追杀,会因为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也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某些证据!” 还真会颠倒黑白啊!雪晴冷嗤一声。 “这些证据是俞振霄以清剿司马氏余孽为由,杀害安教副教主郑文海等人的时候,郑文海等人拼死让人送出来,送到资志天等人手上的。”杨禹枢叹息道:“可惜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在哪些证据送到资志天等人手上之前,俞振霄已经早一步将脏水泼到了他们头上,并伪造了一些东西,让俞教主信以为真。” 雪晴面无表情的听着杨禹枢信口开河,看他一脸诚恳的道:“俞振霄此人不但心思深沉、诡计多端,更是个善意伪装、舌生莲花之辈,蒙蔽了很多人,俞教主就是被他蒙蔽了,不但将资志天等人当成了司马氏余孽,还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了追杀令。今日,请姑娘来,说是要挟俞教主倒也不算错,但仅仅只是为了以姑娘为质,让俞教主能够心平气和的听我们把话说完,把好不容易收集来的证据看完而已!” “就这些?”雪晴心里冷笑。 “就这些!”实际上当然不止,但是为了让雪晴能够乖乖听话,杨禹枢只能说这些。他轻声道:“稍晚一些我会带姑娘去见俞教主,到时候,还请姑娘能劝俞教主冷静些。” “我有一个疑惑!” “姑娘请讲!” “为什么是今天?”雪晴看着杨禹枢,冷静到了极点,道:“资志天等人是不知所踪是十天前的事情,与世子接上头想必也是那前后的事情,他们既然手上有证据,为什么拖到现在?要知道,时间多一日,他们是司马氏余孽的事情就会多很多人知晓,对他们而言并不利。” “我们自然想要早一点把事情真相大白于天下,但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还是说你们一直在等今日?”雪晴冷笑着看着杨禹枢,道:“每年的今日,宫中都会设冬日宴,朝中重臣都会携家眷赴宴……家父家母今日一早便准备妥当进宫赴宴,而世子却颇有闲情的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是早早的告罪,不能赴宴还是说世子让替身代替自己进了宫,自己则在宫外指挥一直以来谋划的大计呢?” 雪晴的话让杨禹枢大惊失色,强撑着道:“我不知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谋划大计?我能谋划什么呢!” 当然的是谋朝篡位的大计啊! 不过,雪晴却也不至于傻大胆的直接挑明,而是第一次朝着杨禹枢露出一个让感到炫目而惊艳的微笑,声音也格外的温柔,道:“世子,您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对您都不假辞色吗?因为我看不起您……不,不仅仅是您,是所有野心勃勃却又偏偏要做出一副视权视为粪土的清高样子的人!” 第五百二十七章 风起 看……看不起?雪晴说话犀利不留情,杨禹枢是知道的,也是领教过的,但依旧被雪晴这句“看不起”给说傻眼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说这样的话,就连当今圣上都不敢——他可是先帝嫡长孙,谁都得因为这个高看他才对的。 同时,雪晴话里的意有所指也让他浑身不舒服——所有野心勃勃却又偏偏要做出一副视权视为粪土的清高的人……那指的是敬王吗? 就在杨禹枢有些傻眼的时候,门口传来声响,他转身,看到的是敬王以及与他形影不离的妇人,他眼神微微一闪,只看见敬王微微偏了偏头,妇人便淡淡的道:“连我家世子爷都敢看不起……不知道是谁给了钟姑娘这样的资格和勇气?” “这位是……”雪晴一脸诧异,而心里也一样很是惊讶。她前生与杨禹枢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敬王一脉上下,所有人对她都可以说是好到了极点,就连年幼的杨禹枢年纪不大的儿子杨瑞楠都被教导得对她亲昵又尊敬。这种情况下,她到敬王府的次数自然是十分频繁的,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却与敬王同时在这种时候出现,彰显了身份非常不一般的妇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她是什么人呢?敬王的屋里人?敬王妃去世二十多年,一直号称痴情专情的敬王虽然没有再娶,但不可能没有屋里人侍候……这一点,雪晴很明白,但眼前这妇人可不像仅仅只是敬王的屋里人。尤其是她用这种态度和语气说话,杨禹枢不但没有半点不悦或者惊讶,还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显然,他对妇人的身份和地位是认同的。 “奴婢是什么人钟姑娘没必要知道!”妇人淡淡的怼了一句,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不像是下人,她冷冷的道:“奴婢倒也听说过,知道钟姑娘名震盛京之后颇有些目空一切的傲气,但却真没想到,连这般处境之中,姑娘还能狂傲到连我家世子都看不起!” “没想到就对了!”雪晴冷笑一声,道:“我也没想到一直标榜着自己是先皇嫡长孙、说自己有多么的淡泊名利、如何的风光霁月的敬王府世子,会做出挟持一个稚龄少女的事情。更想不到把人挟持了,准备以人为质,用来威胁人的时候,还在这花言巧语……真不明白是太天真了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说几句看似有情有义实际上不痛不痒的话就能让我不但不心生怨怼,还死心塌地的当你们手中的枪吗?” 雪晴的话让杨禹枢一阵脸红。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清楚雪晴会相信的可能性极小,但他却还是那么说了,心里想的不过是万一而已!万一雪晴信了呢?万一她因为这个对他动了心了呢?万一……所有的万一现在就只剩下尴尬了! 杨禹枢尴尬无比,敬王却一点都没有尴尬的感觉,他微微偏了偏头,那妇人微微颔首,冷冷淡淡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钟姑娘只要知道一会老老实实的跟着走,见到俞泉俞教主的时候乖乖的照着吩咐,求他别冲动、别动武就好……钟姑娘若是听话,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呵呵~”雪晴冷笑,事成?前世没有俞振霄、没有俞泉,还又给足了他们一整年的时间,他们也败得一塌涂地,今生多了武功绝顶的俞泉,多了老谋深算的俞振霄,他们还想成事?她敢肯定,他们这一次败得只会比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一世更快更惨! 雪晴一点都不想准备配合的样子让杨禹枢微微皱了皱眉,他心里对雪晴倒真的有几分真心的喜爱和怜惜,甚至想过以后……他不着痕迹的瞟了敬王以及他身边的妇人一眼,轻声劝道:“钟姑娘,我知道姑娘心里很是不悦,但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姑娘还是听话比较好!” 听话?雪晴呵呵一声,冷笑道:“要我配合、要我听话、要我乖乖的……不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王爷和世子让我怎么配合?” “钟姑娘没必要装傻,钟姑娘连谋划大计,连世子爷让替身进宫赴宴都已经猜到了,又怎么可能猜不到我们准备做什么?”妇人冷笑,杨禹枢眼底的怜惜和对雪晴的态度让她看雪晴极度的不顺眼,她冷笑道:“我们要做的是让杨振寅兑现当年在先帝面前答应的承诺,将立我家世子为嗣,继承大统!” “立世子为嗣,继承大统?”雪晴微微挑眉,毫不客气地道:“有先帝遗诏吗?” 先帝临终前曾经一再交待今上裕正帝杨振寅,说将皇位传给他是因为嫡长子,也就是敬王杨振宇天生有疾,不得不打破传位嫡长的传统。传位之前一再申明,说将来立国之储君的时候,一定要立杨禹枢,让他继承大统……这样的话雪晴上辈子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曾经信以为真,但现在……不,是很早之前她就明白了,这些话不过是敬王一脉编出来的,以为这样就能让世人相信敬王一脉才是正统。 “遗诏当然是有的。”杨禹枢给了一个雪晴意外万分的答案,不等雪晴再问,又道:“因为有遗诏,也因为皇叔当年曾郑重承诺,皇祖母和父王才会在皇上刚登基的那些年全力襄助,哪知道皇叔的位置坐稳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方设法毁了皇祖父的遗诏……” 毁了?呵呵~雪晴冷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皇上是三年前毁了先帝遗诏,而后才立了太子?” “不错!”杨禹枢点头,道:“其实我对这件事情并无执念,只是太子他……他但凡成器些,我们也不会生出逼皇叔兑现当年的承诺的念头。” 并无执念?雪晴可不相信这话,但是她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面,而是微微皱眉,道:“听说前些天我那大姐姐钟初晴和王沅茜被皇后娘娘训斥了一通,刚得的封号就又被废了,说她们蛊惑太子……请问世子,太子出什么事情了?” “他……唉~这件事情说出来怕污了姑娘的耳朵。”杨禹枢长叹一口气,看着一副洗耳恭听模样的雪晴,无奈的道:“太子在东宫与她二人以及七八个宫女大白天的聚众/淫/乱……皇后娘娘说是钟王二女蛊惑太子胡闹,但……太子荒/淫/无/诞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他现在还只是太子就这般,以后得登大宝,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 聚众/淫/乱?雪晴直接惊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轻轻的吐了一口气,道:“听说,太子从小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将太子养成现在这个样子,太后娘娘一定废了不少心血吧!” 她……杨禹枢怎么都没想到雪晴居然会这么说,不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太子不争气,还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太子这般废物的主因。他眼中闪过一丝惋惜,而之前便对雪晴带了些敌意和不耐烦的妇人则彻底没有了耐心,冷声道:“世子,时辰差不多了!” 杨禹枢心里叹息一声,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道:“钟姑娘,委屈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又进来几个人,手里拉着绳索,利索的三两下就把雪晴的手给捆了,嘴巴也堵了,她现在怎么看都像是受制于人了。 被捆起来的雪晴很快被人押上了一辆马车的时候,严浅忆已经在马车里面了。她也被捆了起来,不过,比起连嘴巴都被堵上的雪晴她看起来要好一些——她嘴巴没有被堵上,捆着手的也不是绳子而是丝带,比雪晴肯定舒服许多……她的模样让雪晴的眼神暗了暗,心里却也忍不住嗤笑一声…… “钟雪晴,你也有今天啊!”严浅忆眼中带着疯狂和恶意,道:“如今你我二人都在他们手上,你说一会安教那些人会先救你还是先救我呢?” 雪晴闭上眼,一点理会她的意思都没有,严浅忆眼中的戾气更浓,嘴巴喋喋不休的说着难听的话,马车在她那些话语之中缓缓开动,在全副武装杨禹枢的带领下,被一群同样全副武装的人拥簇这往皇宫驶去,将敬王府一点一点抛在身后。 他们谁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离开不过一刻钟,一队近两百人的人马将敬王府团团围住,领头的人一挥手,一半以上的人便一按马背,跃上敬王府的高墙,进了敬王府…… 第五百二十八章 她的胖子 “卯儿呢?母后要真禅位给卯儿,那卯儿人在何处?”才到御宴宫的大门口,雪晴便听到了一个高亢的声音,声音洪亮,不是雪晴已经听惯了的裕正帝的声音,但这说话的语气……雪晴微微一眨眼,就猜到了说话的人十有八九是杨青芷的父亲,安王杨振涛。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显然没出现雪晴在来的路上猜想的、太后等人在御膳或者酒水里下/药的情况,但他的声音之中也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浓浓的失望,后者或许是装出来的,但前者却能让雪晴判断御宴宫已经闹开好大一会儿了! 杨禹枢等人是半个时辰之前达到宫门外的。 或许是为了让她们知道利害关系,也或许是想让她们吃点儿苦头,一会见了俞泉俞振霄这对父子之后会更乖一些,到了宫门口之后,雪晴和严浅忆便被人从马车上拉下来了。雪晴身边还是做了伪装,遮掩住了自己原本模样的绿意,严浅忆身边则是一个雪晴完全陌生的女子。 下了马车,站稳之后,雪晴便看到了约莫两三百御林军站在那里,看起来他们在那等了好大一会儿,领头的是御林军统领杨禹朢。 杨禹朢此人,雪晴今生第一次见,但前世却见过很多次——太后召她进宫见过几次,在敬王府见过多次,知道这位是皇室子弟之中难得一见的武功天赋高又肯下功夫苦练的。 杨禹朢比杨禹枢年长五六岁。和杨禹枢一样,杨禹朢也是难产儿,不一样的是出生就没了母亲的他在三岁那年有了个面甜心苦的继母,还是皇后的宋太后觉得孩子可怜,便做主将他接到宫中亲自抚养。不过宋太后也只养了他两年,在他五岁的时候,确定他天资极高,适合练武之后,先帝便将他送到了专门的地方。 但是,在宋太后身边那两年,对他来说依旧是非常珍贵的,而这一段经历不仅让他对宋太后由着濡慕之情,对杨禹枢格外不一样,亲昵的仿佛亲兄弟一般。前世杨禹枢逼宫他便有份参与,今生看来没有不例外……看到此人,雪晴心头浮起一个疑惑——杨禹朢和太后一脉这般亲昵,裕正帝为什么还会将他破格提拔为御林军统领呢?是相信他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厌恶行事还说另有原因? 杨禹朢武功极高,手底下更有一批以他马首是瞻,他一句话连皇帝都敢拉下马的属下,有他们开路,杨禹枢等人走的颇为轻松,凡是试图阻挡他们前进的,无论是侍卫还是内侍宫女都被杨禹朢的属下斩杀当场。 雪晴一直都知道,要争夺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是要死人的,也知道前世杨禹枢逼宫的时候一路斩杀的侍卫内侍和宫女有数百,而他事败之后,裕正帝更大开杀戒,将那些拥趸他的,那些与他沆瀣一气的杀的杀、发配的发配,那一场失败的政/变牵连极广,因此丧命不下万人。但那上万对雪晴来说只是一串串人名和数字,而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血溅当场。 饶是雪晴两世为人,却从来不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强撑着一路走到御宴宫外,已是手脚发软、四肢乏力,而这还是因为紧跟着她的绿意搭了一把手,要不然的话,她只会更惨。 “母后步步紧逼,以武力相逼,要皇兄禅位给卯儿,可而大皇兄和卯儿……呵呵,都到这个时候了,他们还只会躲在背后,成则坐享其成,败则撇个干净吗?”安王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弄,将他对对野心勃勃却又不敢站出来的敬王父子的蔑视表达的淋漓尽致,可惜的是他话音落下,捧场的响起来的哄笑声不大还稀稀拉拉,没有达到足够嘲讽的效果。 安王的话让杨禹枢脸色阴沉下来,心头莫名的想到了之前雪晴说的“看不起”的那番话,他大笑一声,扬声道:“皇叔莫急,侄儿这不就来了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原本将御宴宫团团围住的御林军也让出一条道来,杨禹枢从容的带头往里走,杨禹朢紧随其后,五六人之后,严浅忆和雪晴也一前一后被人押着跟了上去。 进了御宴宫,雪晴才发现整个御宴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侧以太后为首,一侧以裕正帝为首。 太后这一边朝臣和其家眷不多,加起来不过三五十人,但身后却站满了御林军,裕正帝那边朝臣和女眷粗略看过去足有一百五六,御林军却只有寥寥无几的二三十人。显然,御林军这一次几乎尽数站到了太后和敬王等人这一边……这与雪晴前世经历的一般无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裕正帝身边多了武功高强的俞泉以及…… 俞泉身侧是一个大冬天却穿了一身绣着墨竹的月白色直缀青年男子。他五官俊朗异常,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神情淡然之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个子很高,身材削瘦,与身边穿着厚实的人相比,越发的显得玉树临风…… 这是一个非常出彩的人物,是一个让人一眼就能肯定很不一般的人物,尤其是那通身的气势……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雪晴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霎时,所有的一切都离她而去,她的眼睛只能看得到他了…… “囡囡~”沈月绮一眼就看到了雪晴,她原本与静安母女一起被俞泉护在身后,女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忍不住低呼一声上前,还是俞欢眼疾手快将她又拉了回去。 早在太后发难之前,沈月绮等人便从俞家送到宫中的明秀口中知道雪晴被挟持的事情。钟珥尚能保持冷静,沈月绮却险些崩溃,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出宫去找女儿,至于说到什么地方去找,能不能找到却没有细想。 只是,她还来不及做任何事情,太后便故意提及所谓的先皇遗诏,所谓的今上的承诺,不给裕正帝说话的机会,又尖叫着说裕正帝身为天子却言而无信,在她的尖叫声中,埋伏在御宴宫的御林军便冒了出来,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御宴宫控制了起来。若不是有俞泉和亲自送明秀过来报信的俞振霄,他们说不定都已经被御林军给控制了。 只是,御林军人数太多,他们父子需要保护的人又多,双拳难敌众,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护着他们与太后等人对恃,更多的只能寄希望于闻讯赶来救驾的人了。 但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的等着,裕正帝不便下场,安王杨振涛便跳出来与太后打口舌战,埋汰敬王父子野心勃勃却什么事情都不敢出头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说出口的…… 所有人都知道,都到了用武力逼宫这一步,敬王不说,但杨禹枢绝对会出现,只是,谁都没想到杨禹枢是出现了,却还带着两个一看就是被挟持过来的姑娘,一个是“已故”的严浅忆,另一个则是中秋宫宴大放异彩的钟雪晴。 “阿夕,你别着急!”静安抱住浑身都在发抖的沈月绮,沉声道:“有俞泉在,囡囡不会有事的。” “对!”俞欢眼底满满的都是担心,嘴上却附和着,道:“我爹和我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先救囡囡的,你别着急!” “哟哟哟~卯儿,你这是在做什么?押着这么两个娇滴滴小姑娘过来,想用她们来威胁谁啊?”安王啧啧出声,嘲讽道:“堂堂皇子龙孙,居然做这种挟持妇孺的事情,你真是太……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成大事者不计小节,用什么手段有的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用。”杨禹枢神色淡淡的,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走到太后身边,道:“请严姑娘和钟姑娘来,是因为小侄相信,她们两位能让某些人冷静,好好的考虑要不要插手皇家的家务事!俞教主,俞少教主,想必两位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俞少教主?雪晴死死的盯着俞泉身侧才男子,他是一直以来总是戴着面具的俞振霄?他怎么会是俞振霄呢?那洞悉一切的眼神,那笔挺挺的却没有半点英气的眉毛,那笔挺的鼻梁,那显得有些刻薄的薄唇…… 虽然比脑海中的那张肥脸小了一号,瘦了一号,但他就算化成灰雪晴也不会错认,这明明就是她的胖子,全身上下包括脸上的赘肉都不见了的胖子,她的晏富贵! 第五百二十九章 德不配位 杨禹枢太过从容,笃定俞泉俞振霄会退让的姿态让安王泛起了嘀咕,他目光微偏,看向裕正帝,裕正帝轻轻地垂了垂眼睑,安王会意,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裕正帝身后,做出了让俞泉俞振霄上前交谈的姿态来。 俞泉微微皱眉。 敬王一脉今日会发难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御林军会倒戈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资志天等人会和杨禹枢一起出现也是他们精心算计的结果,甚至连……这一切,他们之前都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和安排,唯一意外的便是雪晴居然在层层保护之下被人挟持了。 他从来就不是喜欢费神思索这些的人,以前因为旁人的谗言、对俞振霄有猜忌的时候,遇上事情都习惯让俞振霄动脑,消除了那种猜忌之后,就更依赖俞振霄了。他微微偏头,脸上带着征询的表情,轻声道:“平安,你看……” 俞振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处理,之后,他上前一步,朝着杨禹枢抱拳,道:“在下若没猜错的话,世子是想用两位姑娘要挟我们父子,让我们父子袖手,不要阻拦世子逼迫皇上禅位……世子,在下说的可对?” 俞振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神情,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就连抱拳的动作都带着一种敷衍和轻慢,至于杨禹枢身后、进了御宴宫就做好了被他针对你发难准备的资志天等人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至于显然被挟持了用来要挟他们的严浅忆和雪晴…… 他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严浅忆之后落在雪晴身上,看到了一张僵硬的脸和被点点泪光遮掩了情绪的双眸……他微微一顿,脸上带出了几分仔细看便能看清楚的关切和焦急。 杨禹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俞振霄微微挑眉,道:“只是,什么事情让世子有此错觉,觉得绑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就能要挟到我们父子呢?” “资少侠,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你来解释比较合适。”杨禹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一个让的动作,在他身后被俞振霄刻意忽略的资志天便站了出来。 “弟子见过师父!”资志天并没有说话,而是规规矩矩的向俞泉行礼,道:“那日出走之后,弟子真没想到还有再见到师父的一天……” “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这孽徒!”俞泉脸色阴沉,过去的十年,他对资志天是真的非常看重,有的时候甚至把他看得比俞振霄还要重要,但是……曾经有多看重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恨,他冷声道:“我还以为你带着他们赶回去给那些前朝余孽收尸去了,没想到你来这里……不过,倒也不奇怪,前朝余孽最爱做的便是兴风作乱,遇上事,无论能不能得到好处都喜欢凑过去火上加油,敬王一脉想要谋朝篡位,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们有机会掺和又怎么会不把握好机会呢?” “弟子知道俞振霄给师父看了很多他‘搜集’来的证据,用来证明弟子等人是前朝余孽……但弟子真的是被污蔑的,郑叔他们也都是……”资志天一脸苦涩,满脸都是被人诬陷的悲伤无奈,道:“郑叔一直怀疑俞振霄与司马氏余孽有关系,也一直在搜集证据,他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拼死将证据送了出来,那些东西就在弟子手上,师父看了便知道弟子是清白的。” 俞泉冷笑两声,资志天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尤其是他说的郑文海拼死将证据送到他手上的事情……且不说以俞振霄的手段,断然不可能让郑文海做到这一点,就说资志天等人,从离开青州的那天起,他们身边就已经安插了钉子,他们的一举一动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绝对是尽在掌握的,他要真拿出什么证据,那也是刚刚编造出来的。 “弟子知道弟子现在说什么师父都不会相信,但是弟子说的都是实话!”资志天苦笑,而后又将愤恨的目光投向俞振霄,道:“真正出身司马氏余孽的是他,到了青州之后就和司马氏余孽沆瀣一气的也是他,想要利用师父让司马氏余孽翻身的还是他……弟子会证明给师父看的。” “证明?怎么证明?”俞泉忍不住了冷笑,嘲讽道:“以囡囡这孩子为质,要挟我来证明,还是与这些人勾结在一起,武力逼宫,逼着皇上禅位来证明?” “挟持钟姑娘是希望师父能因此冷静,不要因为一时的意气,做出令自己以后懊悔的事情,与世子联手则是为了天下苍生!”资志天一脸郑重,道:“太子杨禹桁资质愚钝,品行不良,德不配位,最近更闹出白日宣淫、聚众/淫/乱的丑事……这样的他,配做一国之储君吗?” 资志天的声音不小,御宴宫内外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他说的这些,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质问,不仅支持杨禹枢的那些人点头赞同,就连裕正帝身后的一些朝臣极其家眷都想点头附和……当然他们是不敢的。 太子无能而荒诞早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而前些天闹出来的事情更让他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形象变得更糟糕,若非他是裕正帝的嫡长子,还是唯一一个康健的皇子,说不得就会有朝臣因此弹劾,求裕正帝废太子了。 裕正帝脸色铁青。 敬王一脉在这个时候发难算是他们纵容、算计甚至紧逼的结果,他入冬之后刻意放松了对太子的约束管制,就是为了让太子犯个错,给他们一个攻讦、发难的理由和借口。太子会犯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犯这样的错…… 知道他做了什么之后,裕正帝和钱皇后不仅恨不得将教唆蛊惑他的钟初晴王沅茜杖毙,就连让他都恨不能一把掐死。但是,他们如今仅有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心里再怎么恨也只能先忍下来,但是以后,等到……裕正帝深吸一口气,将飞远的思绪拉回来,恨恨的瞪了站在钱皇后身后、脸色苍白、眼神惶惶不安的太子一眼,没有说话。 裕正帝没有出声让资志天颇为失望,但早有心理准备,倒也不用觉得失望,他的视线落在俞泉身上,等他附和或者反驳,但俞泉…… 第五百三十章 请废太子 俞泉学着裕正帝瞪了太子一眼,心里冷嗤一声:太子品行不良?太子品行不良还不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养成这个样子的!想到了心魔幻境之中被人养歪、险些变成一个草菅人命的魔女的女儿…… 俞泉庆幸自己父女没有遭遇心魔幻境中那些事情的同时,对太后以及和太后有关联的所有人也生出了极度厌恶情绪。不过,他还记得俞振霄之前的一再叮咛,资志天看着他、做出洗耳恭听模样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劲的冷笑,一个字都没有说。 裕正帝不言语,俞泉也不搭话,他们身后的其他人就更不敢出声了,这资志天有些尴尬,但这只是个小问题,他长叹一声之后,道:“弟子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介草民,别说掺和,就算谈论这些国之大事都不够格,但……弟子不知道师父可还记得八九年前的青州,可还记得当时的青州百姓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弟子记得。弟子不仅记得,更清楚青州百姓当年之所以辛勤劳作一整年,到最后却依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因为什么。一城一池尚且如此,一国又怎能例外?” 资志天微微顿了顿,手指指向皇后身后的太子杨禹桁,厉声道:“想到这样的人将来的某一天会坐上龙椅,成为天下之主,弟子就是一阵不寒而栗。他如今只是太子,在有皇上约束的情况下就如此荒/淫/无诞,将来成为天下之主,无人制约的时候,还不知道会荒唐成什么样!” “我……”太子被资志天骂得心头火气,想都不想就要开口辩驳,但他才说了一个字,裕正帝就猛地转头,眼中的怒气火气把太子吓了一大跳,到嘴边的话咕噜一下咽了回去。 太子的怂样让裕正帝心头失望到了极点,他和钱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夫妻近二十年,一起面对了各种风雨,早已心灵相通的二人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裕正帝回过头去,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资志天,看他接下来准备怎么表演。 “弟子知道弟子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弟子不能明知道他若荣登大宝之后必为昏君却什么都不做,然而,弟子不仅是个小人物,还是个被人诬陷为前朝余孽、不得不躲藏起来的小人物!”资志天苦笑一声,而后又精神一振,道:“好在苍天有眼,弟子遇上了敬王世子,知道了弟子想都不敢想的隐秘!” 隐秘两字一出,很多人都冷笑起来,这么多年了,敬王一脉就不知道换个新鲜点的说辞吗?先皇遗诏?先帝什么时候立的遗诏?谁起草的?哪些朝臣能够作证?在先帝哪一本起居录的哪一页?哪些人见过?身为一国之君,哪怕是口谕都会有人记录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遗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记录?还有所谓的当今的承诺……连遗诏都能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了,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岂不更是? “当然,弟子也知道了他们的苦衷,知道这些年来相信那些隐秘确有其事,并非他们编造出来的人不多,毕竟,有些人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他们根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们没有说谎!”资志天叹息一声,道:“相比之下,弟子觉得自己幸运很多,弟子虽然没有能够证明弟子是被人污蔑的,但至少弟子手上有证据能证明某个人才真正是前朝余孽!” “前朝余孽”俞振霄呵了一声,一脸的不屑,甚至还有心思朝着在资志天长编大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缓很多,不是那么僵硬,眼中的泪光也消失了的雪晴挑了挑眉,用秋波换回一记大大的白眼。 俞振霄浑不在意的态度让资志天出奇的愤怒,他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坦荡和无奈,他满怀感慨的扬声道:“世子与弟子说他不想争,以前不想争,而现在,没有先帝遗诏,当今圣上也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他就更不想争了。他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争斗而丧命,为此,他宁愿辜负太后娘娘、敬王爷以及维护正统的朝臣们的期望。” 好个宁愿辜负期望也不想争!没有人说话,但冷笑却浮现在很多人的脸上,对于到了现在,还想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他们只想给一声“呵呵”。 “但弟子不赞同!”资志天情绪激昂的道:“诚然,先帝的遗诏很重要,当今圣上的承诺很重要,众人的期望也很重要,但世上还有比这一切更重要的,那就是天下百姓!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不让全天下的百姓将来摊上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他不但要站起来去争去抢,还必须赢!” “呵呵~”俞泉忍住了没说话,安王却怎么都忍不住了,他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们今日与太后里应外合逼宫夺位还是为了天下大义喽!呵呵~这不要脸的话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意思听!” 安王的话说得难听,但对唱了好一会独角戏、脸上的表情都快维持不住、心里更惶惶没有着落的资志天来说,有人搭理他就好,他一脸正色的看着安王,道:“安王爷,在下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您不认同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认同,在下相信,一定会有高人赞同在下所言,也一定会有高人会为了天下百姓挺身而出,站出来支持世子取代不学无术、品性不良、荒/淫/无诞的杨禹桁成为国之储君的。” “呵呵~”安王冷笑连连,道:“你算什么东西,你说有就有?这天底下的高人……” “这小子确实算不上什么,不过说的话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安王的话还没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响起,道:“老朽行将就木,本不该掺和红尘俗事,更不该插手皇位交替之事,但就像这小子说的,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燕国祚,老朽得挺身站出来。” 裕正帝一脸震惊的看着一边说话,一边踱着步子走过来的发须皆白的老者,一副被惊呆了的样子,但眼底却是一片阴沉…… “皇叔祖?”比起裕正帝,安王才是那个真正震惊的人,他还真没有半点心理准备,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老者,一脸大白天见鬼的表情,磕磕巴巴的道:“您……您……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事关国祚,老朽能不出来,敢不来吗?”老者沉重的叹息一声,在距离裕正帝十来步的地方停下,与裕正帝正面相对,道:“皇上,老朽知道杨禹桁是皇上的嫡长子,也是皇上唯一康健的皇子,但他荒诞不经,难当大任,还请皇上为了大燕、为了天下百姓,废太子!” 第五百三十一章 前浪后浪 废……废太子? 御宴宫骤然安静下来,偌大的御宴宫,容纳了四百余人的御宴宫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别说之前嘈嘈切切、单独听来细不可闻的窃窃私语,就连呼吸声在那一瞬间都没了。显然,所有人都被老者直言不讳请废太子的举动惊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老者和裕正帝之间游移,紧张的等待裕正帝的回答…… 和所有人一样,雪晴也浑身紧绷,紧张的看着裕正帝,然后,或许是太过紧张,也或许是她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原本站得稳稳的她一个踉跄,完美的错开绿意伸出来的手,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和旁的宫殿不一样,御宴宫铺着精美华丽的毯子,雪晴摔倒的声响并不大,若是之前,除了她身侧的人之外,没多少人能听到她摔倒在地的声响,但是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本能的将视线投了过来,因为老者那一句“废太子”而营造出来的凝重气氛就这么就被打破了…… 这……杨禹枢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俞振霄眼底则飞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旁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但他敢肯定,雪晴是故意的! 雪晴确实是故意的! 重生以来,雪晴将自己的情绪管理的非常好,真正让她情绪失控也就三次——张七斤从梧州返回、说没有晏富贵这个人是第一次;上个月,一眼认出面具下的不是替身而是俞振霄本人,意识到自己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内居然真的对俞振霄上了心是第二次;方才看到俞振霄的脸,发现他居然是瘦了两圈的死胖子是第三次。 前两次身处的环境安全无虞,雪晴便没有控制,放纵自己发泄出来,但今天身处的环境和位置,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可能出差错,雪晴不敢也不会那么做。她就失态了那么十多息的功夫,就把情绪控制住,把状态调整过来,在资志天的长篇大论才开了一个头,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僵硬,眼中依旧满是泪光,但神志却已经是一片清明了。 所以,资志天说的那些话她没有错过,老者是掐着点、踩着资志天的话、照着某些台本现身这一点她没有错过,安王看见老者脱口而出的那句“皇叔祖”和见鬼一般的表情她也没有错过…… 所以,在老者“废太子”那句话说完,忽然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雪晴就明白了杨禹枢等人在算计什么——他们是想在这种凝重到了极点的气氛之中,让身份特殊、连裕正帝都敬畏的老者逼着裕正帝答应废除太子。 她敢肯定,老者一定会用他先天高手“势”逼得裕正帝点头,而她也能猜到裕正帝点头之后,老者必然会顺水推舟的“建议”立杨禹枢为储君……今日,敬王一脉武力逼宫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杀手锏是这掐着点出现的老者,而他肯定就是皇族杨家那位先天高手。 想明白他们的算计是一瞬间的事,都不用思索,雪晴就知道如何破局,所以,她摔倒了! “钟妹妹~”根本就不知道老者那句“废太子”有多大杀伤力,压根就不明白为什么忽然安静下来,一直关切的盯着雪晴的俞欢看到她摔倒就惊呼一声。在绿意扑上去将雪晴扶起,让她跪坐在地上,确定雪晴摔得应该不是很厉害之后,俞欢脸上担心的神情淡了些,但愤怒的情绪却深了不少,高声怒喝道:“资志天,还我妹妹!” 雪晴摔倒闹出的动静只是打破了那种凝重的气氛,俞欢这一声怒喝则把凝重的气氛彻底打碎,俞振霄眼底再次闪过笑意,他脸色微微一沉,轻喝道:“念念,陛下面前不得大呼小叫!”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俞欢气得怒目而视,是她身边一直搂着沈月绮,支撑着沈月绮的静安拉了她一把,才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将瞪着俞振霄的视线转到雪晴身上,一脸的关切焦急。 俞振霄见她安分了,马上转向裕正帝,拱手道:“陛下,舍妹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俞姑娘只是真情流露而已!”裕正帝神色淡淡的,对将那凝重气氛破坏得不复存在的雪晴和俞欢喜欢都还来不及,又怎会责怪,他将目光投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站起来的雪晴,道:“她与钟家那丫头姊妹情深,朕怎会责怪与她!” “谢陛下!”俞振霄装模作样的谢恩,而后转身,略过被这么一打岔,气势骤降的老者,看向资志天,道:“大师兄,你方才说以两位姑娘为质,只是为了让父亲冷静的听你倾述,现在,你想说的也说完了,是不是可以放开这两位姑娘了?绑这么久,她们两个弱质芊芊的姑娘家,肯定吃不消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仅凝重的气氛荡然无存,就连话题都被转移开了,杨禹枢脸上的表情不便,眼底却阴阴沉沉,对资志天也生出些不满来——他怎么指派那么一个没用的,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看好雪晴,让她那么一摔,就把精心设计、苦心营造的优势摔没了! 气氛没了,要做的事情却不能耽搁,他轻咳一声,将视线投向老者,也就是他的族曾祖,一副等着他做主的样子。 但是俞振霄却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冷笑一声,道:“世子爷这声咳嗽什么意思?是提醒家父这孽徒不要擅作主张吗?难道将两位荏弱的姑娘家挟持的事情是您做的?” “你是哪家的小子,这儿没你说话的份,给老夫退下!”杨老厉喝一声,往前一步,气势被人莫名打断,反应微微有些迟缓,还得让曾孙辈提醒的尴尬让他心头极为不自在,随着厉喝声,外放的气势朝着俞振霄汹涌而来——他这是想以气势将俞振霄逼退,逼得他出丑,最好能压得他一个承受不住跪下,而后顺势压制裕正帝,以势压人,逼着他点头。 他想的倒是挺好,但俞泉又怎么可能看着俞振霄被人当面欺压却什么都不做?不等他的气势压到俞振霄身上,他便以近九成九的人都看不到的速度抢到俞振霄身前,硬生生的将迎面而来的气势反弹回去,强硬的道:“前辈,晚辈的儿子轮不到外人教训!” 常人看不见甚至感受不到的气势微微一滞之后,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去,杨老不能也不屑避让,冷哼一声,迎身上前…… 他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身子晃了晃,没有后退,但孰强孰弱却已明了! “你就是俞蒼之子俞泉吧!”杨老看着俞泉,道:“俞蒼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此生无憾了!” “前辈便是家父提过的杨靖海杨老前辈了吧!”俞泉抱拳,道:“晚辈幼时曾听家父提过前辈大名,晚辈自习武之日起,便以前辈为榜样,今日得见,也算是了了晚辈的一桩心愿。” 杨靖海看着俞泉,俞泉神态从容、不避不让的看着他,两个当世有数的先天高手就这么相隔十来步对恃着,杨靖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俞泉的神情却越来越轻松…… 能让早过了而立之年的安王爷叫一声叔祖,杨靖海年纪自然也很大了,但他是先天高手,是当世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先天高手,无论是气势还是真的动手,别说后天境巅峰,就算是刚刚晋升的先天高手,也只能避让…… 这也是他知道俞振霄的身份、知道俞泉就在一旁还毫无顾忌的想以气势相逼,压制俞振霄,令他出丑、进而达到自己目的的原因。 在他漫长的一生之中,曾经有过被前辈高人用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经历,也曾对晚辈后进做过相同的事情,再多一个俞泉也很稀松平常。但他忘了,无论是他还是那两个曾经被他压制的都是四十岁以后,历尽千辛万苦才成为先天高手的,而今天,他面对的是罕见的、不到不惑之年报便跻身前天高手的俞泉。 更重要的是他已是耄耋之年,而俞泉说风华正茂也不为过,他之后前浪虽然还不曾被俞泉这后浪拍死在沙滩,但也快了! 高手过招胜于无形,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十数息的功夫,杨靖海和俞泉便已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实力,俞泉气势微收,整个人都轻松从容起来,他哈哈一笑,道:“前辈,方才那摔了一跤的小丫头是晚辈的侄女,这丫头从小娇养,连绣花针扎一下都要掉眼泪的……您看,是不是让人把她先放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人质,我也有 放人?没有与俞泉对上之前,杨靖海只觉得杨禹枢等人绑两个小姑娘要挟人的事情做得太没水平,太有失/身份,但现在……他呵呵一笑,道:“人是你那徒弟抓的,放是不放,怎么放,那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情,老朽一个外人,不方便掺和。” 杨靖海说完,往一旁挪了两步,摆出了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而俞振霄不等俞泉说话,便恭声道:“父亲,这件事交给儿子吧!” 俞泉就等俞振霄开口,他故作高深的嗯了一声,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的踱着步子回到静安身边,得到了女儿一个不满的白眼。 “好了,浪费了不少时间,浪费了不少口舌,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俞振霄一脸嘲讽的看着显然没想到杨靖海居然会落到下风的杨禹枢等人,嘲弄的道:“再重复方才的那个问题之前,在下先问一声,人是谁挟持来的,放不放人谁说了算?这么多人在这耗着,在下不想和不能做主的人浪费时间!” “自然是我!”资志天上前一步,恨意满满的看着俞振霄,道:“你构陷我等不说,还以此为由,将我们在总坛的亲眷尽数杀害,我不过是绑两个人而已……怎么,心疼了?” “呵呵~”俞振霄冷笑两声,避开资志天的问题,冷笑道:“构陷?资志天,编造出来的证据骗得了一个两个,骗不过天下人。我敢将我手上所有能够证明你就是前朝余孽的证据摊开来给世人看,你敢让我那么做吗?” “你的本事我是佩服的,尤其是做事滴水不漏这一点!你既然敢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证明你和你的那些爪牙走狗往我们身上扣了一口我绝对摘不下来的黑锅而已!到现在,相信我是被构陷的自然会信我,而那些不信我的,我也不想浪费口舌去解释了!” 说到这里,资志天刻意的顿了顿,将视线投向俞泉,但俞泉正低头和静安等人低声说着什么,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资志天悲怆的仰天一笑,看着俞振霄,道:“今日来这里,我只有两个目的,最重要的是见师父一面,亲自只能扣向他解释,他若信我自然最好,他若被你蒙蔽、不肯信我……显然,他是不肯信我了!无妨,至少我尽力了。” “能少些废话吗?”俞振霄冷冷的看着资志天惺惺作态,雪晴还被绑着,就连嘴上都绑了布条,他实在没心思浪费时间,与资志天周旋。 “看来真是心疼了!”资志天眼底闪着光,他与俞振霄斗了这么多年,自认对俞振霄非常了解,对自己接下来的算计越发的有信心了,他怪笑两声,道:“至于第二个目的……俞振霄,你方才不是问,说我为什么觉得挟持她们两个就能威胁到你吗?哈哈,俞振霄,你错了,我没想用她们来威胁你!” 资志天这话无人相信! “我刚刚说了,你做事滴水不漏,我相信你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几乎没有破绽和纰漏,就算我手上有郑叔拼死让人送到我手上的证据,想让所有人相信我等是被构陷的也很难,思来想去,我们似乎只有最后一个选择——以死明志!” “敬王爷和世子并不赞同,但他们最后不但选择尊重我们的决定,为了让我们能够有自证清白的机会,还冒着被人非议、说敬王府与前朝余孽勾结的风险,将我等带进宫来,而我则想办法在进宫之前请来了这两位。” “这一位是钟姑娘,是家师认可的侄女,他想庇护的侄女,而这一位严姑娘则是你俞振霄机关算尽,为了能够将人占为己有,不惜把人算计到身败名裂的心上人!” 俞振霄的心上人? 资志天的话引起一阵哗然! 或许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了,或许是紧张、凝重的气氛一再被打断,或许是因为敬王一脉最大的仰仗杨靖海似乎弱了俞泉一头……就算那些御林军没有放下手上的刀剑,某些人的刀枪之上甚至还沾着血迹,原本来势汹汹、火/药味十足、满是杀气和刀光剑影的逼宫篡位大戏也悄然变了味。原本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的人们大多都没了之前的那种紧张,有些胆子大、又爱好八卦的情兴趣的女眷甚至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就连面上作出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却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的俞泉微微的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和大多数人一样,将严浅忆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转向俞振霄,皱眉道:“平安,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我怎么觉得……” “当然不是!”俞振霄否认的很快,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认为这位严姑娘是儿子的心上人,还将人挟持了过来,但她真不是。父亲不要被他给骗了!” 俞泉怀疑的看了看俞振霄,又看了看严浅忆,闭上了嘴。 一直紧紧的盯着俞振霄,发现他眼底越发深沉,却半点紧张的情绪都看不出来的时候,笑了,道:“俞振霄,你觉得若不能肯定的话,我会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把人给请来吗?你为了破坏指婚,让严姑娘因此‘养病’、‘病故’的那些事情我可都查清楚了。当然,你可以否认,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我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你也能找到说辞来否认……我们来做一个选择吧!” “什么选择?”俞振霄从然淡定,一点紧张在意都没有显露出来,但资志天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兴奋了,因为俞振霄身上那种就算面对杨靖海都没有消失的漫不经心不见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臭德行的俞振霄紧张了! “很简单的选择!两位姑娘只放一人,你说放谁我就给谁松绑让她走,不需要任何交换条件,至于说留下来来的那一位……”资志天呵呵一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今儿来这里我们师兄弟都没想过活着离开,只是我们都觉得黄泉路上就我们几个太寂寞,想多几个人作伴,留下来的那一位,与我们共赴黄泉!” “大师兄,你可曾想过,这么多年来,你既不缺父亲的器重信任,也不缺人为你出谋划策,更不缺帮手跟班,但无论怎么努力,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我比下去吗?”俞振霄摇摇头,一脸的恨其不争,第一次称呼他为‘大师兄’,嘲讽满满的道:“因为你从来都不会动脑子,什么事情都只会拾人牙慧,这种已经被人用烂了的两选一,也亏得你好意思说得这般洋洋得意!” “噗嗤~” “噗嗤~” 俞振霄的埋汰让不少人忍俊不禁的喷笑出声,但资志天却一点都不恼,甚至还有些兴奋——若不是难于抉择的话,他会这么挤兑人吗?他呵呵一声,道:“招数不怕老,有用就行……说吧,放哪一位?严姑娘还是钟姑娘?或者一视同仁,两个都留下来陪我们上黄泉?” “如果非得选的话,那么我就选一个,但另外一个……”俞振霄故意顿了顿,道:“我们换换!” 换?资志天微微一怔,苦笑几声,道:“俞振霄,你是想说你没有赶尽杀绝,在所谓的清理门户的时候,还留了活口吗?” “我一向秉承除恶务尽的宗旨,因为我明白,大多时候,一念之善带来的只会是源源不断的麻烦……司马氏余孽盘踞青州百年,让青州百姓饱受其苦就是最深刻的教训。”俞振霄摇头,道:“所以,这一次我不仅仅将盘踞在青州司马氏连根拔起,就连青州之外的也不愿放过,这也包括藏身盛京的司马氏余孽……然后,我在盛京抓到了一个人!” “你……”资志天的心突地一跳,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名字。 “看来你猜到了!”俞振霄冷笑一声,道:“得到消息,知道你们居然以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入手,将钟姑娘挟持的时候,我便把这个因缘巧合之下抓到的丫头也带来了……闵月,把人带过来吧!大师兄兄妹分离十余年,该团聚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挖坑 俞振霄话一落下,闵月便押着一个身着男装、但仍旧能让人认出是个女子的露珠从御宴宫的侧门进来,身着男装的她与资志天只有七成像,或许还不能证明他们真是兄妹,但至少比资志天说严浅忆是俞振霄的心上人更让人信服些。 “哥哥?是哥哥吗?我是宝珠,哥哥救我!”在闵月的提醒之下,露珠一眼就看到了资志天。她与亲兄长分离的时候,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就连自己还有个非常心疼她的哥哥的事情,也是爹娘总在耳边提及才记得的,兄长长什么样子,自然是早就忘了。 但父母尚在的时候,总念着她的兄长有多么的成器、多么的得家族看重,他们也因为兄长在家族中得到更多的照顾和资源,尤其重要的是父母身故之后,原该落到被家族集中教养,差不多就作为工具送人或者笼络人的她还因为这个兄长被送到了盛京。 在邱姨娘的这些年,她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日子过得其实还行,与那些她听说的、失去了父母庇护的族姐妹要经历的相比,更是天壤之别。而这一切,也让她内心深处有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她的哥哥或许不是无所不能,但绝对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只要他出现,自己就能拥有梦寐以求甚至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切。 所以,闵月说要带她去见哥哥的时候,她无比乖顺的配合,这些年没有见到人也没有吵闹,而今日知道能见人,更顺从无比的照闵月的话换上男装…… 直到方才,她才知道闵月不是自己哥哥的手下,也才知道闵月让自己来因为哥哥抓了她主子的心上人,想用自己来交换……但这一切,并不妨碍露珠见到资志天之后,立刻表明身份并呼救。 她不知道的是资志天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经将她认出来了——决定将妹妹送出青州之前,不确定将来兄妹还能否团聚的资志天曾经暗中见过她,而后将这个妹妹的模样牢牢记住并深深的埋在心底。 但他没有回应露珠,而是看向俞振霄,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想怎么换?别狮子大开口,一换二绝无可能!” “真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会挣扎一下呢!”俞振霄一脸无趣的摇摇头,却也没有浪费口舌和时间,直接道:“二换一你肯定是不干的……这样吧,你我分别派出身手差不多的四个人,带着对方想要的人,相隔十丈面对站好,这四人站稳不动,你这妹妹和被你挟持的两位姑娘向着对方,数一个数往前走一步,数到三十的时候,四人动手,去抢己方想要救的以及不想放的……你觉得如何?” “可以!”资志天微微一思忖便点了头,他淡淡的道:“我会在我们师兄弟六人之中选四人,你呢?” “闵月、张巍、龙五、鬼手……”俞振霄看似随意的点了四个人,四人出列之后,俞振霄淡淡的道:“就他们四个!” “行!”资志天点头。这四个都是他知道的,其中闵月武功最高,与他一般境界却比他略高一点,剩下三人一个和李东磊不相上下,另外两个则和武功最低的罗宇哲差不多。他微微偏头,道:“我带李师弟、郑师弟和夏师弟!” 俞振霄点头,又看向仍旧未起身的雪晴,道:“给让她们三个一刻钟准备,尤其是钟姑娘,不知道被绑成这样子多久了,一会别连路都不会走了!” “行!”资志天点头,道:“一刻钟刚好,足够把地方腾出来,也足够让你把需要交代的交代清楚……只是不知道你会让他们铆足劲救谁了!” “这个很快就能见分晓!”俞振霄假笑一下,转身,闵月将依旧眼巴巴的看着资志天的露珠交给张雷,和另外三人一起围到俞振霄身边。 “大哥~”俞欢叫了一声,她已经很久没有对俞振霄露出这副祈求的模样了,声音干巴巴的,脸上的表情也有点儿崩,但她依旧咬着牙道:“你一定要救钟妹妹,她……” “我知道你和钟姑娘姊妹情深,我会让人救她的!”俞振霄脸色微微一沉,道:“但是谁出手救她,什么时候出手得听我的。” 俞振霄脸色不好看,眼底更仿佛孕育着风暴一般,说话的语气虽不算严厉,却还是让俞欢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怒火,这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多嘴,只是硬着脖子不肯走开而已。 她如此,钟珥和沈月绮更甚,钟珥尚好,除了神色凝重之外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冷静,而沈月绮全身都软了,若不是静安和明秀一左一右扶着她,支撑着她,她说不得已经摊在地上了。 “待会动手的时候,闵月去救钟姑娘,你们三人则合力去救严姑娘。”俞振霄低声道:“张巍轻功最高,速度最快,你将严姑娘带回,龙五鬼手断后,确定严姑娘安全无虞之后,配合闵月,将那丫头抢回来。” “钟妹妹呢?”俞欢傻眼,没想到俞振霄明明说了会救雪晴却这样安排。 “他们挟持钟姑娘是担心父亲出手,只要有父亲在,钟姑娘就不会有意外。”俞振霄脸色一正,道:“但严姑娘……资志天恨我入骨,他认定严姑娘是我心仪之人,必然会对她特别对待,不能让她再落到资志天手上。” “所以,资志天是对的,你喜欢的真的是她!”俞欢咬牙,道:“你想先救你喜欢的女人我没意见,但你不能完全不顾钟妹妹,她……” “我没有不顾她!”俞振霄脸色阴沉,道:“闵月武功比资志天略高,她定然能将资志天的妹妹抢回来,有她在手,不怕资志天不把钟姑娘换回来。” “你怎么能这样,你……”俞欢气得眼泪啪塔啪塔的落了下来,道:“你不救我救,让闵月带着龙五鬼手去救你的心上人,我换张巍,我去救钟妹妹……我知道我武功不比张巍高,但我不是去救人,而是去换人!” “不许胡闹!”俞振霄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冷声道:“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让人把你给绑了!” “你敢!”俞欢两腿发软却依旧梗着脖子顶撞俞振霄,道:“你不让他们救钟妹妹也不许别人救,哪有这样的……” “你是去救人吗?你上赶着送上门去好让他们要挟父亲!” “那奴婢呢?”搀扶着沈月绮的明秀冷静的开口,道:“奴婢或许连俞姑娘都不如,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严姑娘和露珠身上,顶多让武功最低的那个盯着我家姑娘……奴婢旁的不敢说,拼了一条命把人拦下来,让我家姑娘有机会跑回来总是能做到的。” “都已经定好了人手……” “定好了不意味着不能换!”一直冷眼看着儿女争执的俞泉终于开口,冷声道:“就让这丫头去接囡囡,你觉得不好开口我来说。” 俞泉都发话了,换人的事情自然不会不成。但是,一直关注这边动静的资志天凭借着他对俞泉等人的了解,没听清楚到底说的什么却能够感觉到俞欢有多愤怒的模糊声音,他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俞泉一开口他就同意了,但却抓住机会,将四人之中武功最高、最让他们忌惮的闵月给换了下去。 情绪掌控得极好的俞振霄因此双眼冒火,头一次将俞振霄气到这种程度的资志天心头一阵快意,但他不知道的是松了绑、正在轻轻地揉着自己脚踝的雪晴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怀念的笑骂一句:这个死胖子,又在挖坑! 第五百三十四章 是我啊 一刻钟之后,御宴宫中央空出了直径为十丈的圆,为了腾出地方来,不仅所有的人都站到了御宴宫的墙根下,桌椅板凳也都在一刻钟内被搬到了一边,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即将被交换的三个姑娘以及准备出手救人的八人……当然,最受关注的自然是严浅忆、露珠和资志天,雪晴和明秀主仆二人则是绝大多数人忽视的对象。 与张巍等人相隔十丈、面对面站定的时候,资志天觉得胜券在握;张雷不紧不慢数到三十,所有人都在往前冲的时候,资志天依旧信心十足;张巍三人越过露珠、却没有去救严浅忆,而是结了一个变异的三才阵将他们拦下的时候,资志天心头一阵发麻,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对的。 就在他们三人与不知道在一起练了多久、手上脚上以及走位都配合的无比熟稔的张巍等人过了十余招的时候,咬着牙、拼死往前跑、似乎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的明秀迎到雪晴。她脚步未停,左手伸出,干净利落的揽住雪晴纤细的腰,没有缓冲,双足微微一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让雪晴转了一个身,与她同一方向之后,右手朝着之前一直不紧不慢的缀在雪晴身后,颇有些猫逗老鼠味道的郑明辉拍去…… 明秀人如其名,看起来秀秀气气的,她的手修长白皙,看起来也颇为秀气,但就是这么一只仿佛连鸡都抓不稳的手毫不客气的落在郑明辉右胸上的时候,直接将郑明辉拍飞起来,落到了起步的的位置。也就是说明秀看似轻飘飘、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的一巴掌,将将郑明辉一个三流高手,生生拍飞二十多米…… 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郑明辉,捂着似乎凹陷下去的胸,嘴巴一张,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为数不多的盯着雪晴的诸人都傻眼了,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出现如此大的反转,尤其是自认为很了解明秀的沈月绮,她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那么勤快,把雪晴侍候得处处周全的明秀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倒是平日里脑子转的不是那么快的俞泉笑了…… 他今日是第一次见到明秀,一见之下就看出来了,这丫头不仅有武功,还着实不低,甚至还有那么几分熟悉……这也是明秀开口的时候,他会不容置辩的定下让明秀去接雪晴的缘故。他相信明秀不会让他失望,果然没让他失望。 盯着雪晴看的人傻眼了,被这边的动静引过来的人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除了什么事情。 旁观者的惊愕莫名对明秀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一掌拍飞郑明辉之后,在空中一个回旋转身落下,双足轻轻的一点地,就那么揽着雪晴轻松至极的朝着来的方向折返回去…… 她一次点地腾空就能往前三四米,不过三次,就顺利的将雪晴安全带回,将她送到还没从这巨大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脸上甚至还满是担忧的沈月绮身边。 雪晴安全了,明秀却没有停下,她一扭身,几个腾越之后,就插到了边打边退的张巍等人和边打边进的资志天三人中间……一直紧盯着他们,早有准备、就等这个时机的闵月厉喝一声“退”—— 然后,与资志天等人正打得火热的张巍三人一改方才义无反顾的拼命势头,边打边退,他们没有理会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站定、一副等着他们去救的严浅忆,也没有去管因为他们打斗,不得不停下脚步,避让到一边的露珠…… 不管俞振霄方才说了些什么,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任务——尽可能的缠住拖住尽可能多的对手,听闵月的号令进退,至于说别的,无论是救人还是抢人,都与他们无关。 这一变化让资志天三人大为意外,而就在他们因此愣神的那一刹那,飞身插进来的明秀朝着资志天就是一掌,细腻秀气的手掌带出凌厉的风声,穿过资志天抵挡的缝隙,打在他胸口上……然后,这位一直被吹捧、说他天资卓绝,假以时日会是下一个俞泉的安教大师兄就被明秀打得倒飞出去,落在胸前满是斑斑血迹的郑明辉身前两米处…… 不过,他武功终究比郑明辉高出许多,并没有整个人砰地一声落在地上,而是脚尖落下,晃了晃,后退一步,卸下大部分力道之后,站稳了,好歹没有丢大丑。 没有了武功最高的资志天,都不用明秀出手,李东磊和夏志明就招架不住了,他们也不恋战,虚晃一招,往后退去。 他们败退,明秀等人没追击,和张巍等人速度极快的退到俞振霄身边,没有理会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们想救回去或者拦下来的两人。不过十多息的功夫,特意腾出来让他们交手的地方只剩下没人抢、无人救、格外显眼也格外寂寥的严浅忆和露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生出一种奇怪的同病相怜的情绪…… “噗嗤~”俞欢忍不住喷笑,她一边笑一边斜睨着俞振霄,道:“哎,没看见你的心上人在那儿怪可怜怪尴尬的吗?怎么不去接人过来啊!” “念念~”俞振霄的脸色在明秀的迎到雪晴,一掌将郑明辉拍飞出去的时候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他无奈的摇头,道:“方才父亲问的时候我就说了,她不是我喜欢的人,资志天弄错了……这种事情,我真没有必要骗任何人。” “真不是啊!”俞欢这回信了,这个时候,俞振霄真没有必要继续骗她,她将视线转过去,资志天已经从自己居然被一个丫鬟一掌击飞的打击中清醒过来,主动把露珠接了过去,空出来的地方就只剩瘦骨伶仃的严浅忆,她就那么站在距离这一方大概五六米的位置,一脸茫然的一动不动,看起来颇惨。 俞欢素来嘴硬心软,虽说她对严浅忆没什么好印象。方才还想让俞振霄不理会她的死活,但那是因为她更想救雪晴,而现在,雪晴正依偎在沈月绮身边,低声安慰着她。她微微皱眉,轻声道:“她也怪可怜的,受这无妄之灾……大哥,帮她一把吧!” “有些人是可怜不得的,不过你既然开了口……”俞振霄冷笑一声,扬声道:“闵月~” “属下明白!”闵月会意,出列,几步就跨到严浅忆身边,与她跟着一臂的距离,淡淡的道:“严姑娘,请吧!” “俞振霄呢?让他来!”严浅忆眼底闪着仇恨的光,脸上也带着恼怒,道:“让他给我解释清楚!” “给脸不要脸!”闵月嗤笑一声,原本反手拿,贴在手臂上的峨眉刺闪着寒光搭到了严浅忆纤细得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上,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直呼少主之名?有什么资格让我家少主与你解释?资志天说我家少主心仪于你,我家少主就能瞎了眼的看上你了?蠢货!” 峨眉刺传来的寒意让严浅忆打了一个寒蝉,但资志天与她说的那桩桩件件却让她认定俞振霄因为忌惮不敢当众承认,她冷笑道:“既然不是,他为何费尽心机、一步一步设计,让我被送走、被病故,就算严家放出我已病故的消息,他都不曾放松,派人暗中紧盯……如果他对我没有任何企图,他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严浅忆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嘶吼,她的目光越过闵月,投在俞振霄身上,咬着牙道:“俞振霄,你个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解释?俞振霄闪过不屑,扬声道:“澜哥儿,你去看看这女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欸~”一身小太监打扮的殷宏澜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啪塔啪塔的跑了过去。在殷宏澜靠近之前,闵月拿手帕包住手,飞快的点了严浅忆的穴,将她定住——虽然知道严浅忆和她看起来一般弱质芊芊,可殷宏澜也不但手上没什么功夫,还是个孩子,为了保险起见,将人定住再让他检查比较安全。 “俞大哥,你猜的一点都没错!”殷宏澜的动作很快,他颇有目的性的翻了翻严浅忆的衣角袖口就找出了问题,他大声道:“这女人衣角袖口都撒了剧毒药粉,毒性很强,只要沾上她就得中毒,得不到及时救治,就可能丧命。” 殷宏澜的话让很多人倒吸一口冷气,到这一步,资志天想利用严浅忆来毒害俞振霄的算计很明了了——以严浅忆为饵,俞振霄只要与她靠近,就有可能被她身上携带的毒药放倒,或许不能马上毒死他,但肯定会造成混乱,而他或者他安排的人说不得就能趁着混乱将俞振霄置于死地。 唯一不能确定的是严浅忆,她是同谋还是被蛊惑利用,她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携带这毒药?知不知道那毒药的威力? “呵呵~资志天,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俞振霄冷笑连连,道:“还是刚刚那句话,你怎么就不知道用脑子呢?让这么一个连靠近我的机会都没有的女人给我下毒……你是怎么想的啊!” “俞振霄,你说这话是想否认你想与太子抢女人的事实吗?”在闵月拦下严浅忆,用峨眉刺抵着她的脖颈,毫不客气的斥骂的时候,资志天就知道他想借严浅忆给俞振霄下毒的算计要落空,但他想到的是俞振霄太奸猾、防备心太重,而不是他一开始就错了,严浅忆压根就没有入俞振霄的眼。 下毒的算计落空,但资志天与俞振霄明争暗斗多年,十次要输七八次,输得次数多了,习惯了输得滋味,再输一次也不会让他有多难受——或许这一次输给俞振霄的代价会是他的性命,但他又不是没有过把比性命更宝贵的输掉的经历,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他也就沮丧失落了那么一下就振作起来,抛出一个他认定俞振霄哪怕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决定放弃费尽心机算计、被“病故”、可以换个身份成为他的女人的严浅忆,也不可能抹杀他试图和太子杨禹桁抢女人,抢的还是裕正帝亲自指婚、已经有了名份的人。 “事实就是他看不上这位人不美心不善才华普普的严姑娘,否认作甚?”雪晴这会已经安抚好了沈月绮,觉得到自己发声的时候了,就扬声道:“我被你们‘请’过去,见到严姑娘的时候就和你说了,你却偏偏不信……唉,你要是信我的话,那么多的算计又怎么会成了一场笑话闹剧了呢?” “钟姑娘,从清安园的宴会开始,俞振霄为了破坏严姑娘的指婚,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说他没有企图……”资志天冷笑着故意把话说半截,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吗?你一个小姑娘家,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俞振霄真正 第五百三十五章 秀恩爱 俞振霄心仪的人是她?除了少数几个知情的,所有人都被雪晴的话惊呆了,就连钟珥和沈月绮都是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反倒是俞泉不但没有惊讶,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钟姑娘为了替他辩白,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乎了,可惜……”资志天冷笑,道:“与严姑娘相比,你或许更出色,但姑娘别忘了自己才几岁!” “你笃定他喜欢严浅忆,不就是因为那么几件事情吗?”雪晴微微一笑,放开沈月绮,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俞振霄身侧,简略的将清安园事件简略的说了一遍,道:“我不知道旁人看到了些什么,但件事情不过是他为了能够在众目睽睽下,当着所有的人的面,将他耗费心血,请齐大师为我而制的绝色送给我而已!至于说那些在这件事情上出丑的、丢人的……无非不过是原本的算计被破坏,暴露之后当众出丑,其中势强的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势弱的身上而已!” 别说旁人,就连资志天听了雪晴的话都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而受他的影响,将严浅忆当成一个杀手锏的杨禹枢尤甚——这件事是严浅忆被厌弃的开始,但何尝不是雪晴在人前大放光彩的开始呢?在这件事情上,雪晴得到太多的好处,名声大了、关注多了、因为她的才名而情不自禁的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也多了,尤其是刘疏影。在那日之前,因为邢晓琳,刘疏影对她有着先入为主的偏见和厌恶,但那日之后,态度大改,与她一日比一日更亲近,甚至受她影响,对自己也…… 他们是什么反应,雪晴一点都不关心,她仰头看着俞振霄,眼中情意满满,甜蜜的道:“绝色很好,我每天都会弹奏,我很喜欢!” 在今日之前,这件事情给她的感觉是满满的腻味甚至恶心,但是却是满满的欢喜和甜蜜……这是她的胖子啊!半点音律都不懂,听她弹奏能听得呼呼大睡、鼾声震天的胖子。前生他的不止一次的想给自己买一架好琴,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看来这件事情一定让他耿耿于怀了很久甚至一辈子,要不然他怎么会费那么多心血、请人制一架不能吃不能穿、一点儿都不实用的七弦琴呢?想到他满满的心意,雪晴就忍不住想笑,想甜蜜蜜的笑! 俞振霄眼底闪过一丝快得雪晴都没有捕捉到的情绪,脸上却配合的露出温柔到了极点,熟悉他的人也陌生到了极点的笑,道:“你喜欢就好!” “至于你说的第二件,你觉得他针对严浅忆的事情……”雪晴察觉到了俞振霄的情绪不大对,但现在却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又朝着俞振霄笑笑,才将视线转过来,看着脸色不好的资志天,继续道:“王夏渝一到青舍就挑事,我与她对上数次,虽然不曾被她占上风、不曾吃过亏,但不意味着就能一直这样。这样一个不安分、整天想给人添麻烦、出身又高的,留在青舍与我做同窗他多不放心啊,所以……” 雪晴没把话说完就顿住,目光自然亲昵的投在俞振霄俊朗的脸上……唔,好看是好看,可没有了一掐一大把的肥肉,看着不习惯不说,掐起来手感都不好了! 俞振霄怎么都想不到眼中深情款款的雪晴心里想些什么,他心头有些自己说不上的滋味,微笑着道:“广招弟子、将青舍变成最好的女子学舍是曹先生努力想要达成的心愿,为了这个,他很是费了些功夫向他的故交旧友们求助……我知道他是你最敬重的先生,自然要帮他。王家只是想青舍为跳板做什么,我不会多管闲事,但如果会牵扯你、连累你让你不舒服……这就不能忍了!” 所以,俞振霄给王兴宇出主意,不过是想让王家将王夏渝送走,免得影响雪晴?资志天有些愣神,没想到居然还能这般解释,他阴沉着脸,道:“关于慕容梦玲进京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有说词了?” “梦玲姐姐到盛京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着接慕容思萌的幌子,主动向我释放善意,主动表示愿意为我娘调理……这件事情,青舍所有的姐妹亲眼见证!”雪晴笑了,道:“不过,她们不知道的是,早在慕容梦玲进京前的两个月,已经有人为我爹娘把脉问诊,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只是他自己并不擅长调理……澜哥儿,我说的没错吧!” “姐姐,我只是不擅长调理而已!”殷宏澜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这叫术业有专攻,我擅长的是疑难杂症!” 慕容梦玲进京最重要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沈月绮调理身体?资志天不相信,杨禹枢也不相信,但事实是慕容梦玲进京之后不但为沈月绮做了调理,而且沈月绮似乎还真的被调理好了,甚至还疑似有了身孕…… “那一直暗中盯着严姑娘的人又如何解释?”资志天咬牙切齿。就是因为相信俞振霄的心上人就是严浅忆,他才会做那么多的事情。又是踩点、掐着时间亲自将严浅忆“请”来,又是费尽口舌、给出各种承诺让严浅忆对俞振霄心生怨恨,答应配合他给俞振霄一个“深刻”的教训,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仿佛跳梁小丑一般的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为严浅忆制造靠近俞振霄的机会……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结果一开始就弄错了对象,更不愿相信,他们为了让俞泉有所忌惮、顺手“请”来的雪晴才是正主,要是他们知道,是不是就…… “还记得那一天吗?就是嬴依诺发了脾气,提前从邢家走、而后你送她一程的那一天?”雪晴笑着看着资志天,道:“嬴依诺对俞振霄的心思不是秘密,在俞振霄有个心上人的消息传开之后,她就曾经表示过对某些人的怀疑……所以,在知道你大献殷勤之后,我便让送我回家的闵月派了人去盯着名义上病故,实际上依旧活的好好的严姑娘。” 所以,那让自己确定嬴依诺的说的都是对的,严浅忆就是俞振霄的心上人是她的手笔?资志天直接傻眼! “对了,还有一件事!”雪晴微微挑眉,道:“姨父的接风宴上,我就觉得你很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却一直没想清楚,直到那天,又一次见你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然后……你们兄妹多年不曾相见,能在这里团聚,还得谢我!” 什么?资志天大吃一惊,转头看向身边的露珠,露珠咬了咬唇,低声将自己这些年一直呆在钟家的事说了。资志天牙呲欲裂,最后却冷笑起来,道:“钟姑娘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不但误导在下,让在下认定严姑娘,还能在受制于在下的情况下冷静脱身……方才在那个时候跌倒在地、闹出动静,之后一直以弱示人、佯作虚弱到起不来也是姑娘刻意为之的吧!” “是啊!”雪晴坦然承认,道:“如果不这样,这位老前辈倚老卖老、语出惊人,试图以自己长辈和先天高手的身份威逼陛下的僵硬气氛怎能能被打破呢?你慷概激昂的那些话怎么能变成笑话和废话呢?你们的阴谋诡计,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种闹剧呢?我那一摔,摔得不但精准,还很值得,不是吗?” 这丫头好生厉害!雪晴的话引起一阵哗然,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也带着各种意味,有赞赏钦佩也有忌惮厌恶……杨禹枢的目光尤其复杂,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算计和雪晴所有的应对,他这个时候忽然明白,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被雪晴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忽然觉得自己在她眼中或许就只是个跳梁小丑。 “钟姑娘这般精明厉害,可想过一点!”资志天冷笑,道:“俞振霄对某个姑娘一见钟情是两……不,是三年前,三年前,钟姑娘可才八岁!” “是啊,我才八岁!”雪晴偏着头笑了,戏谑的看着俞振霄,道:“那次在冯家见面,因为你与冯大家是忘年之交,我问是不是该叫你‘爷爷’把你吓到了吧?吓得脸都绿了,然后脸面都没敢再露?” 岂止是没敢露面啊!俞振霄心里叹息一声,却笑笑,道:“不,那日是有事缠身,所以才没露面的。” 所以,俞振霄三年前就喜欢上现在都还只是个孩子的她?资志天不信,他冷笑道:“俞振霄此人最是奸诈不过,钟姑娘就不担心自己也不过是他用来遮掩、欺骗世人的幌子?不担心严浅忆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我为什么要担心呢?”雪晴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的朝着俞振霄伸出手,看着那白皙柔嫩的的小手,俞振霄心头涌起各种复杂的滋味,但依旧伸出手去握紧她,听她淡淡的道:“资志天,方才那一掌的滋味如何?打你的是我的贴身大丫鬟,她是俞振霄安排到我身边侍候我、保护我的,与她一般的,在我身边还有好些……今日,若不是你们卑鄙到连刚满周岁的孩子都要利用,如果不是因为钟家太多人保护让她放松了警惕,你们以为我能落到你们手中?” 对了,她的那个丫鬟!资志天这个时候才有机会想这个,他看向明秀,咬牙,道:“你是何人?” “闵秀!” 第五百三十六章 身死 闵秀?明秀?果然是死胖子安排到她身边的!雪晴立刻听出其中的细微差别,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恼怒,恨不得咬身边这人一口,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只能忍住。 “闵秀?”资志天大吃一惊,闵秀方才打他的那一掌比郑明辉挨的那一掌还要重,只是他武功更高才没有当众出丑。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一直咬着牙硬撑着而已,这么一受打击,再也撑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闵秀?你就是闵老的幼女,闵月的姑姑,闵家那位天资极高,让闵家上下视为珍宝,从来不在人前露面的闵秀?”资志天吐了血,接上这话的就成了他身边的李东磊。 “不错!”闵秀没说话,倒是闵月接上了,道:“她便是我姑姑闵秀。不仅姑姑,就连我也是少主留在盛京给姑娘差遣使唤的!” 暗地里有安教供奉闵老最器重的女儿给她当丫鬟,明面上有八大护法之中,擅长处理各种关系、武功也极好的闵月供她差遣,这……看着笑得甜得仿佛能滴出蜜汁的雪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的红了眼…… 到这一步,就连资志天都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想到自己曾经把俞振霄喜欢到了连闵老最心爱、最器重、期望最高的小女儿都派去保护的心上人捏在手心,却又轻巧的放走……他喉咙一甜,又一口血喷了出来。 “这不经事,不明白司马氏怎么会千挑万选选中你,让你拜倒姨夫门下,做那种蛊惑姨夫,与俞振霄争个高低的事情!”雪晴不屑的冷哼一声,却又道:“资志天,天之子,取个名字都蠢得这么明目张胆,还想成大事?” 资志天素来以自己出身司马氏为傲,改名换姓是为了大局不得已而为之,取名资志天是他最后的倔强,结果却被人如此嘲讽……他没忍住,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哥哥~哥哥~”露珠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抱着他的手臂叫着,泪水流得满脸都是…… “没事~”资志天轻轻地拍着露珠的肩头,安慰了她一句,而后转向杨禹枢,拱手,道:“世子,在下确实出身司马氏,一直欺瞒世子,辜负了世子的信任,但是……”他又转了一个身,道:“我不想大燕有个荒淫无诞、昏庸无能的太子,将来有个鱼肉百姓、为一己之乐无视百姓困苦的天子却是真的……皇帝,我司马氏当年若不是出了一个荒淫无道、刚愎自负的末帝,这天下也轮不到你杨家来坐!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要不要汲取教训……那与我何干!” 话题又转回来,转到了废太子上!裕正帝脸色一沉,而资志天这一次却难得聪明,不等任何人开口,又笑道:“出昏君必将有乱世,有乱世必将出枭雄……俞振霄,你会不会成为乱世枭雄啊!” “安教只求平安,不出青州!”俞振霄冷静的看着到这个地步还想给杨禹枢搭桥,还想给自己添乱的资志天,冷冷的道:“有野心的一直都是你,不是我!” “你赢了,你说什么都行!”资志天仰天一笑,搂着露珠,心疼的道:“宝珠,没有哥哥的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哥哥~”资志天的话没让露珠感动,反而让她感到不安,但她只来得及叫声哥哥,就被资志天轻轻一下,都没感到疼痛,就头一歪,倒在资志天怀里,没了声息。 “黄泉路上,哥哥再不会让你受任何苦了!”资志天搂紧妹妹,大笑道:“师弟们,为兄先走一步!” 资志天自拍天灵盖而亡,继他之后,一直以来以他为首的李东磊五人围在他身边,也一一自杀身亡……他们的死带来一阵血腥气息,御宴宫的气氛也再度凝重起来…… “唉~”杨靖海长叹一声,道:“皇上,这几人虽是前朝余孽,却也是有情有义之人,还请皇上留他们一个全尸,让人好好将他们安葬!” “前朝余孽,应该碎尸万段,不过,皇叔祖都开了口了,朕便给他们一个体面!”裕正帝淡淡的,这几个人要是活着,他定然将他们千刀万剐,但他们都死了……和死人计较是最不明智的,便由着杨靖海做好人了。 “谢皇上!”杨靖海拱手,却又道:“这些前朝余孽虽罪该万死,但他有一点却也说对了……杨禹桁还只是太子,尚有皇上和皇后娘娘管制的时候,就能荒淫无能至此,等他得登大宝,还不知道会成为怎样荒淫无道的昏君!” 说到这里,杨靖海砰地一声跪倒在地,掷地有声的道:“皇上,为了大燕,为了天下百姓,请皇上废除杨禹桁太子之位!” “请皇上废除杨禹桁太子之位!”杨靖海说完,刘启博便跟上,而后,仿佛约好了一样,他身后那原本就站在太后、杨禹枢这边的朝臣及其家眷,那些听命杨禹朢行事的御林军,都一起跪下,齐声请命,就连裕正帝身后都过了零零散散的十余人…… 他们中多数是原本就和杨禹枢有勾连的,知道杨禹枢好不了的话,他们也逃不了,只能跟着孤注一掷,但也有那么几个是真心不满杨禹桁,觉得他将来为帝,是个昏君的可能太大。 “父皇~”太子有些慌,他真没想到这些人会揪着自己不放,他看看素来溺爱他、对他有求必应、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呵斥他的宋太后,最后挤到钱皇后身边,哀求的叫了一声“母后”。 “现在知道怕了?”钱皇后叹息一声,眼前的是她唯一的儿子,但她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她轻轻地拍拍他的手,没说话,走到裕正帝前面,转身跪下,朗声道:“臣妾教子不严,才让他变得如此荒诞,请皇上责罚!” “不怪你!”裕正帝苦笑,道:“太子不到周岁,就被抱走,别说管教,就连见见他,与他说说话,与他一起用膳都是奢望……朕知道,他变成这样不怪你!” 裕正帝的话隐指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明白,这让投向宋太后的意味深长的目光多了,也让宋太后的脸色绷得更紧了。 “总是臣妾生了他!”钱皇后苦笑,又扬声道:“杨禹桁行为不端、奢淫无度、德行不正,不配为储,还请皇上为了天下百姓,废除杨禹桁太子之位!” 第五百三十七章 血脉有异 什么?钱皇后的话惊呆众人,都不明白钱皇后这是要做什么?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对太子失望到了极点。但是,无论明白不明白,依旧有那种机灵的附和道:“杨禹桁行为不端、奢淫无度、德行不正,不配为储,还请皇上为了天下百姓,废除杨禹桁太子之位!” “母后~”太子慌了,万万没想到居然连皇后都说这样的话,他扑通一声跪到裕正帝跟前,叫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朕相信你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但以后会不会再犯……”裕正帝摇头,苦笑道:“朕知道你被养歪了,也知道你私下比明面上更平庸无能和不堪,朕三年前坚持让你移宫,给你请严厉的太傅,品行优好上进的陪读,就是想把你的性子给移过来……可是,你呢?除了学会了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外,半点长进都没有。你之所以这样,依仗的不过是我和你母后只有你一个嫡子,认为皇位是你的囊中之物,就算你再不堪,我和你母后也不会把你怎样而已!” “儿臣不敢!”裕正帝的话说到了太子的心坎上,但他哪里敢承认,连连认错道:“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无论你是真的知道错了还是假的知道错了,事到如今,都晚了!”裕正帝轻轻地摇头,道:“拟旨:太子杨禹桁 “父皇~”太子惊呼一声,他真的没想到裕正帝居然会颁这样的旨意。 “皇上英明!”杨靖海也很意外,没想到裕正帝居然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当然,钱皇后的反应同样也让他和所有人意外而吃惊,都觉得帝后今日和平常决然不一样,他们之前要像今日这般好说话,杨禹枢早就成了一国之储君,不用精心算计那么多,更不会有今日这最后成了闹剧的逼宫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杨靖海高呼英明,也不影响他得寸进尺,他伏倒在地,道:“杨禹桁品性卑劣,被废太子之位,罪有应得。但国不可一日无储,还请皇上为了天下,立太子,安民心!” 安民心?裕正帝冷笑,一点都不意外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们今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目的不就是为了拱杨禹枢上位吗?先是请废太子,而后是请废太子,再然后就应该是逼自己禅位让贤了吧! 裕正帝冷笑着,没有拖延,而是直截了当的道:“皇叔祖这般说,想必心里已经有了最合适的人选了吧?不知道皇叔祖中意的是朕的哪一个儿子?二皇子?三皇子?抑或是四皇子?” “二皇子宽宏,三皇子睿智,四皇子活泼,他们都是非常好的。”杨靖海神色恭敬,将几个皇子点了一遍,又道:“只是,三位皇子先天不足,后天也不曾调养妥当,一直文文弱弱,一场风寒就要卧病半月……老朽大胆,恳请皇上从皇室子弟之中择其品行出众、才德兼备者为储!” “原来只皇叔祖眼中,朕的儿子都不行啊!”裕正帝冷笑着看着杨靖海,道:“那么皇叔祖想让朕立谁为太子呢?杨禹朢吗?” “老朽不敢!”杨靖海知道裕正帝肯定恨上了自己,但一来他自持身份超绝,笃定裕正帝不敢动自己这个皇室唯一的先天高手,二来他有把柄被人捏在手上,一旦爆出,自己倒不会有什么,但子孙后代就……两害相比取其轻,他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他一脸大公无私的道:“老朽今日所作所为,是为了皇家,为了大燕,为了天下百姓,并无私心。杨禹朢是老朽曾孙,他与老朽一般,习武还行,动脑子就差了。与他相比,敬王世子杨禹枢更合适!老朽请立杨禹枢为储!” “臣附议!”杨靖海话落,一直以来都是敬王一脉最忠实的拥趸的礼部尚书便跟上,道:“敬王世子贵为先帝嫡长孙,谦逊有礼、能力卓越,立他为储,乃国之大幸!” “臣附议!” “臣附议!” 有人带了头,一拨一直以来认为敬王一脉才是正统,相信裕正帝确实有过承诺,认为杨禹枢继承大统更加名正言顺地朝臣纷纷附议……差不多就是之前请废太子的那拨人。 “呵呵~”裕正帝冷笑几声,最后将视线落在刘启博身上,道:“刘爱卿,你呢?方才皇叔祖请废太子,你是第一个附议的,现在为何不说话了?” “回皇上!”刘启博恭恭敬敬的道:“杨禹桁行为不端、奢淫无度、德不配位,臣附议,恳请皇上废除太子是为了天下百姓。诸位请立敬王世子为储君,微臣不敢附议,也是为了天下百姓!” “哦?”裕正帝长长的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杨禹枢和杨禹桁一样,都是没出息,不配为储的,对吧!” “一样,也不一样!”刘启博能感受到身边好些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对于这些,他内心毫无波动,他恭敬的道:“杨禹桁不配为储,是因为他被养歪了,德行不佳、奢淫无度,而杨禹枢不配为储是心思阴暗、毫无仁爱之心,更重要的是他血脉有异!” 血脉有异?此话一出,毫不知情的人都大吃一惊,而那些知情并心里有鬼的更是浑身一震。 “胡说八道!”宋太后呵斥一声,骂道:“刘启博,你个老贼,这种血口喷人的话也敢胡说!卯儿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不错眼的看着他从小小的一个长大,你居然敢污蔑他不是皇家血脉!” “微臣没有污蔑,更没有说他不是皇家血脉!”刘启博冷静的看着宋太后,道:“杨禹枢是敬王之子无疑,但他并非敬王妃查媛煦所生……微臣说的血脉有异,是这个!” “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宋太后心惊的同时也放心不少,骂道:“宇儿只娶一妻,身边里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卯儿不是敬王妃所生还能是那儿来的?” “哪儿来的太后心里不是最清楚的吗?”随着声音,从御宴宫外缓缓走进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他身后男男女女的跟了好几个,其中还有人是被绑着进来的。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在御宴宫站定,迎着宋太后不敢置信的目光,冷声道:“太后娘娘,二十年了,是不是没想到我查钦孺还有与你当面对质的一天!” 第五百三十八章 惊人真相 “你……你……”原以为早该死了的人骤然出现,宋太后眼前一黑,心里立刻想明白了刘启博为什么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反水了。 查钦孺却不理会她,恭敬的向裕正帝跪下行礼,道:“草民查钦孺参见陛下!” “大家无须多礼!朕当年虽不曾拜大家为师,却也跟在大家身边读过一段时间的圣贤书,当不起大家如此大礼!”裕正帝连忙亲手扶查钦孺起来,又关切的道:“大家离京之后,朕也曾派人寻访,却一直没有寻到。” “草民当年离开京城是因为痛心小女的死,不忍留在京城这伤心之地!”查钦孺叹息一声,道:“草民离开盛京之后,先是回故乡,调养了两年之后,觉得那般混沌度日也不是一回事,便决定云游四海,而就在草民四处云游的时候,与当年为小女调养的太医之子,然后从他嘴里听到了一件事情……小女当年并非难产身亡,而是产后被人下了药,才血崩丧命的!” “什么?”裕正帝满脸惊讶,似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一般。他诧异的道:“大家当年便一口咬定皇嫂的死另有内情,朕一直以为是大家是伤心过度才那么说,哪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能做的那么干净,不留痕迹,还能逼着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配合他们说谎,能是谁?”查钦孺冷冷的看向宋太后,道:“当然是小女这位仁慈和蔼的好婆婆和她那爱妻如命、妻死之后一直守着,不曾再娶,赢得了深情名声的好夫君!呸~” “查老贼,你休得污蔑我儿!”宋太后脸色难看,道:“哀家为什么要害媛煦?哀家有什么理由要害她?为了让卯儿一出生就成没娘的孩子,还是让宇儿当几十年的鳏夫?” “理由多了去!为了掩盖杨振宇试图让先帝立皇太孙、却被先帝斥责遭了厌弃是事实,为了掩盖先帝对这个嫡长孙并没有另眼相看的事实,为了掩盖这个孽种并非小女所出的事实!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你们暗下毒手!”查钦孺冷笑,道:“太后,虽然太医记录的按脉上一直都说从脉象上看,男胎的可能极大,但那太医的后人也说了,那是依照你们母子的要求写的,到底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太医敢肯定!不过,为了保证杨振宇生的是长子,一个一个出生之后能够博取先帝疼爱,求得先帝破格立为皇太孙,越过儿子们传位与他的男丁……在小女怀孕前后,杨振宇府里前后有三四个女子有孕,其中一个怀的便是这个孽种!” 最后一句,查钦孺是指着杨禹枢说出口的。 “胡说八道!”宋太后难看的呵斥,她万万没想到捂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让人道破的事情居然会被查钦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破。 “小女分娩那日,她前脚发动,那几个怀了身孕的后脚便喝了催产的药……小女生的若是男丁便罢,若生的是女儿,那几个女子剩下的男丁便能派上用场。结果,小女平安产女,但抱到小女身边的,却是别的女子生下的儿子!”查钦孺冷笑,道:“那个时候,你们应该还没有起杀心,所以小女平安的过了三天。然而,就在这孽种洗三那日,野心毕露的杨振宇遭先帝训斥,他心情不佳,又有人在他耳边说小女天资聪颖,孩子是不是自己生的能被蒙蔽一时,但绝对不可能被蒙蔽一辈子,等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被训斥遭厌弃那么简单……因为这个,你们起了杀心,给小女下了药,让她血崩而亡!” “胡说!胡说!”宋太后冷汗连连,没想到过去了二十年的事情,还能被查钦孺说得这般仔细。 “得知真相之后,草民赶至京城,想为小女要个公道,结果……”查钦孺苦笑,道:“小女过世之后,她身边近身侍候的便被杨振宇以侍候不力为由杖毙,草民湎于悲恸的那些年,她身边侍候的被遣散的遣散,发落到庄子上的发落到庄子上,留在王府的寥寥无几。等到草民离开盛京,别说那些留在王府内的,就连已经被打发出去的,都被他们毫无顾忌的杀了灭口!草民不但找不到半个知情人,还被杨振宇发现了踪迹。他担心草民活着给他添麻烦,便让人暗中刺杀……” “是微臣救了查老弟!”刘启博接上话,道:“微臣与查老弟十五六岁便成为知己,媛煦那孩子是微臣看着长大的,先帝之所以会将她是给敬王爷也有微臣的缘故……那孩子的死要了查老弟半条命,也是微臣心里最大的伤痛。微臣是相信查老弟的,他当年咬死媛煦的死有蹊跷,那么就一定有问题……” “他离开盛京之后,微臣也没有放弃,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只是,他们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微臣只能从种种痕迹之中肯定媛煦的死必然是他们下手害的,但怎么下的毒手,为什么要下毒手,微臣根本查不到,但微臣却一直没有放弃……幸好如此,微臣才能救下被敬王府刺杀受伤的查老弟。” “被救之后,草民也曾想过请皇上为草民做主,但草民没有任何证据……”查钦孺苦笑,道:“所以,草民只能尽己所能的寻找证据,结果被人放出的诱饵,诱着一路去了青州。” “到了青州不久,草民被一群土匪抢了,就在草民以为自己要命丧匪窝的时候,被带人剿匪的少主救下,去了安教总坛龙腾山。”查钦孺叹息一声,道:“少主知道草民的心结,想尽一切办法双管齐下,一边从那些诱着草民去青州送死的诱饵入手,一边尽一切可能的往敬王府插钉子……五年,整整花了五年时间,总算把所有的一切都查清楚了!” “这婆子是一个时辰之前,鄙教少主派人围攻敬王府,从敬王府救出来的,她身边这丫头是鄙教少主五年前想法子安插进敬王府的,她花了五年时间,才在敬王府中圈定了可能知情的人,而后想法子探这些人的口风,确定辛婆子知情,便去了这婆子身边。”查钦孺说着,他身后走出一老一小两个下人,老的没人认识,但那小的……宋太后身边的赵琳琅瞳孔微缩——这丫头她见过,是那次刘疏影上门被下药的时候见过的,她居然是旁人安插的钉子。 “这婆子是小女身边一个丫鬟的亲娘,虽然也是小女带进敬王府的,但却不是作为陪嫁而是小女怀孕之后才进去的。因为这个,她没有被灭口。”查钦孺冷声道:“她这些年一直隐忍,就是为了搜集证据,她也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杨禹枢并小女所生,他的生母是这个被敬王父子以及他们最信任的心腹成为元夫人的女人!” 查钦孺话落,那个被绑着的女人就被推了出来,看到那明显受了伤的女人,赵琳琅一怔,宋太后一惊,杨禹枢眼底闪着寒芒……就连雪晴都愣了愣——这女人她之前见过,就是杨禹枢与她说那些废话的时候跟着敬王一起出现的女人。 “这些是辛婆子搜集的证据,是方才见过草民,确定草民身份之后,才拿出来的……就在这里,请陛下过目!”查钦孺拿出一匣子东西,递给裕正帝身边的内侍,又道:“至于这女人,有足够的的证据能够证明她出身司马氏!” 又是司马氏! 所有真的第一次听说的人都吸一口冷气,看向杨禹枢的目光也奇怪了起来,就连杨靖海和一直以来以性命支持他的杨禹朢也不例外。 “另外还有一件事!”查钦孺顿了顿,道:“菱花,你来说!” “是!”菱花应诺,恭敬的道:“资志天等人是在他们是司马氏余孽的消息刚刚传开之后藏身敬王府的,他们所在的院子都是年轻的丫鬟侍候……元夫人承诺,这些女子一旦生下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精心抚养,绝不会让资志天等人绝后。这是资志天等人今日慷慨赴死的原因,而他们之所以相信云夫人,是因为元夫人给他们出示了信物,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她不仅出身司马氏,还是司马氏嫡系嫡女,是资志天隔了一房的姑姑!那信物就在先生方才递过去的匣子里!” “好!好!好啊!”裕正帝气笑了,道:“好个司马氏啊!” 所有人都没出声,好一会,裕正帝看向杨靖海,道:“皇叔祖,您觉得立储的事情是不是该等把杨禹枢的身世查清楚再谈?” “皇上说的是!”杨靖海不再铁齿,他敢肯定,杨禹枢的身世之谜在查钦孺出现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而他不敢肯定的是他自己那些不能让人知晓的秘密是不是也被裕正帝知道并掌握了证据,他深吸一口气,道:“杨禹枢的身世是皇家宗室的事,除了宗室子弟和相关的人,其他人还请皇上令其退下!” 裕正帝心里冷笑,但他也知道就凭杨靖海先天高手的身份他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安耐住心头的恨恼,和声道:“理当如此!来人,清场!” 第五百三十九章 死胖子,滚来 “你安心和叔父婶娘先回去!”俞振霄亲自将雪晴送上马车,温声道:“这里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一手处理的,我必须在场……你放心,你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睡上一觉,我就来了!” 俞振霄的声音很温和,少了雪晴熟悉的略带轻佻的伪装,让雪晴有点儿不是很习惯,但她依旧信了他,笑着点点头,说了声”我等你”就在众多羡慕嫉妒的视线中进了马车,为她驾车的是安教另一个护法古征耘。 但是,雪晴发现自己信早了这个死胖子! 在她回到钟宅,将她在回程的路上编造的说辞说给了势必要她交待问题的钟珥和沈月绮。这套说辞美化了她和俞振霄今生的几次相见,省略了她对俞振霄一开始的防备和反感,强化了俞振霄为她做的种种……当然,也隐瞒了她和俞振霄重生而来的事实。 是的,雪晴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死胖子定然和她一样,重活一世了。她还敢肯定,死胖子重生的时间还很早,至少在他十岁之前。难怪张七斤去梧州却什么都没打听到,难怪今生多了那么多意外的人和事,都是这个死胖子搞的鬼!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时辰,但这一个多时辰也只是让钟珥和沈月绮认清了年仅十一岁的女儿真的和已经二十出头的俞振霄暗中两心相悦的事实,认清了他们似乎只有接受不能拒绝的现实,可却不能让他们相信俞振霄会是雪晴的良配。 但是,是不是良配现在说为时过早,他们最后还是放过了这一天经历过太多事情,精神虽然依旧亢奋,但身体却已经累到了几点的雪晴,很是客气的让明秀陪她回去了。 一番洗漱之后,便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胃口一般的雪晴用了一碗燕窝粥之后,嘴里嘀咕着要等俞振霄,眼皮却诚实的耷拉下来,在闵秀小心的为她绞干头发的时候,就在软榻上沉沉睡去,而这一睡,就睡了整整就睡到了第二天。 “巳时了?”雪晴吃惊的看着明秀,她从来就没有睡得这般沉,居然一口气睡了整整七八个时辰,她一边抱怨没人叫她起床,一边起身,道:“俞振霄来了吧?他可等急了?” “少主没来!”闵秀声音放低许多,她也以为俞振霄在处理完宫里的事情之后会立刻赶过来,甚至还派了人在宫外侯着,但昨夜不到子时就处理完事情出宫的俞振霄不但没有过来,还让人传话,说他最近事情太多,把所有事情处理好,理顺了之后再来。 “所有事情都理顺?”雪晴冷笑起来,看着左顾右盼就是不直接看她的闵秀,冷笑道:“没个十天半个月,能所有事情理顺吗?他是不是忽然觉得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与他两情相悦,除了他之外,再嫁不了任何人,就可以想冷落就冷落,想搭理就搭理吗?” “姑娘,你别误会!”闵秀也不知道俞振霄这是在闹什么,好在她一早起来的时候亲自过去了一趟,知道俞振霄如今的状态,她轻声道:“少主怎么会那么对你呢?他真的很忙,司马氏这些年在盛京做了非常多的部署,就连皇家那位先天高手杨靖海都被算计……他独子的爱妾是司马家的姑娘,那位手段高明,除了她之外,硬是没有任何女人给杨靖海生下孙子。敬王府就是用这件事情拿捏他,才让他和杨禹朢站在敬王府那一边,支持他们发动宫变的。” “皇家的事情与他俞振霄可没太多干系!他这个人最是凉薄不过,干系不大、又没好处的事情,他才不会掺和呢!”雪晴冷笑一声,道:“依我看,是因为我对他好了,他就……我明白了,这个矫情的死胖子!” 说到最后,雪晴骂了起来,心头的恼怒骤然消失,只剩下甜蜜和幸灾乐祸——死胖子肯定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死过一次的自己,而不是那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想通了这一点,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纠结难过,雪晴忽然一点都不生气了,她脸上绽开一个让闵秀心里发毛的微笑,道:“你现在去找他,见了他之后你就这么说……” “姑娘,这……”闵秀微微皱眉,她不确定雪晴这是想干什么,想把人请来好好的谈一谈,还是想借此机会大闹一场而后一拍两散。 “一个字都别该的如实说!”雪晴咬着牙,道:“一个时辰之内他若还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不要他了!” “死胖子,赶紧滚过来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闵秀面无表情,当着几个为老不尊,非要知道小姑娘到底传了什么情话的长老供奉和不知道为何,好像忽然之间就没那么在意雪晴、连雪晴是不是说了什么私密的话语都不在乎了的俞振霄,把雪晴让她传的话一丝不变的说了一遍,然后毫不意外的看着几个为老不尊的先齐齐一愣,再一起喷笑,最后一起笑着看着俞振霄,而俞振霄直接傻了! “你小子傻眼了吧!”闵老笑得最是快活,女儿和孙女都被俞振霄甚至自家老婆子都被俞振霄安排到了雪晴身边,他自然会比其他人更了解雪晴,知道雪晴看起来虽是个好脾气的,但实际上真不是什么软性子。他一脸幸灾乐祸,道:“老夫都说了让你稍微休息一会就去看望人小姑娘,你偏不去,宁愿自己站楼上罚了一整夜的呆也不去,现在好了,小姑娘生气了,让你‘滚’过去!” “钟小姑娘年纪不大,却老道沉着,遇事冷静自持,是个难得一见的!”查钦孺之前对雪晴的感观不是特别好,但昨天他一直旁观,将雪晴做的那些事情都看在眼底,雪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都非常的赞赏,感观也就不一样了。 他笑呵呵的道:“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傲气满满是肯定的,少主说了事毕就去找她,结果现在却又不去,能不生气?能不说几句气话吗?赶紧的,带上人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好好地哄哄……老夫相信你能把人哄好!” 闵老的幸灾乐祸也好,查大家的劝说建议也罢,俞振霄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就“死胖子”三个字,他深吸一口气,紧张的看着闵秀,道:“她真这说?” “是!”闵秀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还说,一个时辰内您若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不要你了!” 几个为老不尊的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而俞振霄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道:“过去多久了?” 第五百四十章 滚来了 “姑娘,你不能这般任性究真!”看着守着沙漏计时,眼看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雪晴,秦氏满心无奈的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昨儿敬王世子等人发动宫变的时候,站在他们那一边的朝臣可不少,今儿外面到处在清抄,俞少教主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哪能随叫随到呢!” 雪晴不吱声,对旁人,哪怕是面对钟珥沈月绮她都不能任性,但对她的胖子……如果连对他都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她还重活一世做什么! “姑娘,你……呀~”秦氏话没说完就被从窗口蹿进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认识!但她不认识雪晴却怎么都不可能认不出来,整个人扑了上去—— 俞振霄敞开怀借住雪晴,没来得及说话,耳朵上便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的疼痛,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低声道:“我来迟了~” “你还知道来!你还知道来!”雪晴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扭着手感大不如前世的耳朵,一边含着泪骂道:“你这死胖子,你死了吗,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辛苦……” 前世雪晴嫁给晏富贵的时候已经十八岁了,比胖胖的晏富贵挨了两个头,手升高刚好能掐住晏富贵胖胖的耳朵。如今的雪晴才十一岁,还没来得及长到前世的高度,而今生的俞振霄,小的时候不曾挨过饿,成为俞泉义子之后又开始习武,个子比前世蹿高了半个头。这么一来,雪晴扭某个人的耳朵就比前世费力了。 不过,俞振霄在佳人入怀的时候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双手将雪晴环在怀中,努力的弯着腰,非常小心的将自己的耳朵往她手里送,保证她能毫不费力…… 雪晴没有发现,只知道死死的扭着俞振霄的耳朵,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骂着只有他们俩才听得懂的话,原本有些空空落落,不上不下的心被填的满满的,至于说方才还在劝说雪晴的秦氏,她摇摇头,转身下楼去了——既然人家俞少教主乐意宠,她又何必当那个两边都不讨好的恶人,劝她不要任性呢?只有被娇宠的人才能任性,她能任性是好事!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仔细手酸!”感觉耳朵上的力道越来越轻,俞振霄立刻小声的认错求饶。 “你错了?你能有错啊!”雪晴放手,死死地拽着俞振霄的衣襟,骂道:“你个死胖子!你个言而无信的死胖子!你个食言而肥的死胖子!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苦?” 说到最后,雪晴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俞振霄被骂得眼眶发热,将雪晴整个人抱起,让她坐在他的膝上,自己则坐到软榻上,就这么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听着她发泄的哭声,自己眼眶也红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雪晴总算是觉得哭够了,她放开俞振霄的衣襟,伸手环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带着哭后的哽咽,叫道:“胖子~” “嗳~”俞振霄低声应着,和雪晴一样,他的心也是那种被填得满满的感觉,似乎这一瞬间,终于有了全世界。 “胖子~” “嗳~” “死胖子~” “嗳~” 一来一回,一呼一应,两个人傻子般的来了十几个回合,雪晴才缓过神来,抬头,仔仔细细的看着俞振霄的眉眼,伸手,摸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他的嘴唇,最后,将手落在他的两颊上,两只手同时用力,捏起了两小块脸肉…… “瘦了~不好掐了~”雪晴轻声抱怨道:“你的长胖些才好!” “嗯,是得长胖些!”俞振霄毫无异议的回应着,这会别说是让他长胖,就算让他去死他也会顺着雪晴的话点头附和赞同。 “你怎么能不胖呢?你那么喜欢说假话骗我,一再的食言,怎么能不胖呢?”雪晴一边使劲的掐着俞振霄的脸,一边骂道:“你怎么成了俞振霄了?晏富贵死哪去了?为什么安排了那么多人在我身边,自己也来了,却戴那劳什子面具?你的脸不能见人吗?你知不知道我想你想的有多痛苦?知不知道我纠结的有多痛苦?知不知道我都已经决定放弃找你,认命的当俞振霄的人了?” 说到最后,雪晴又放声大哭,俞振霄轻轻的拍着她,轻轻地亲着她的秀发,听着她发泄的嚎哭…… 又哭了一会,雪晴抽噎着停了下来,伸手去捏俞振霄腰间的软肉,如今的俞振霄哪有什么赘肉,一捏捏了个空,雪晴立刻垂下脸来,满脸的不高兴。 “以后我会努力吃胖些的!”俞振霄低声道,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欢喜,道:“只要夫人到时候别嫌我太胖了!” “你个死胖子!”雪晴抓起他的一只手臂,一点都不客气的咬了上去,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放开,扑进俞振霄怀里,喃喃道:“你总算来了!” “我早就来了,我一直都在!”俞振霄搂着她,轻声道:“以后也会一直都在,我们说好了,要生生世世做夫妻,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雪晴靠在他的胸前,硬邦邦的触感让她颇为不习惯,她嫌弃的捏了一把,嘟囔两声,却又舍不得离开,一边靠着一边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又活了就求了爹娘派人去梧州找你,谁知道……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天都塌了!” “我很早就来了,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上一次没戴面具见你的时候,你还满眼懵懂呢?”俞振霄说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叹息一声:若不是因为雪晴认不出他来,还……他何至于戴那面具,一戴就是两年呢? “我啊,去年秋天回来的……”雪晴将自己刚刚重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一把拽起俞振霄的衣襟,道:“别只会问我,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死的时候,我们的宓儿怎么样?不准说废话,老老实实的给我交代清楚!” “好,我交代!”俞振霄宠溺的顺从了雪晴,他将她搂进怀里,把下巴搁在她头上,低声道:“先说上一世吧,我是五十多岁死的,病死的……我死的时候啊,宓儿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她很优秀很能干,把上官珏吃得死死的,上官家上上下下的人对她都很好,就连上官家那些藏身暗处的也非常的认可她。” “上官家那建在山里的山庄我也去过,是被杨禹枢……对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叫杨禹枢了,而是改了个名字叫杨穆霖,他看宓儿过得很好,在上官家站稳了脚跟,就想来占便宜,抓了我和小八,逼我说宓儿不是我的女儿而是他的骨肉……”俞振霄将上一世曾经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道:“结果,他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不,不止是蚀把米,是蚀了儿子又蚀了一大笔银子。” “他那个逍遥侯过得其实一点都不逍遥,十多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被逼到最后又想造反……可惜啊,宋太后死了好多年了,当了皇帝的杨禹桁也恨极了他,不等他蹦跶出什么名堂来,就派兵把他给灭了。” “他死了之后的第二年,司马氏的人找上了门,说我是司马氏嫡系子弟,之所以被老乞婆养大,是被仇家抢了丢到乞丐窝里的……他们拿不出什么证据,但滴血认亲却能证明他们说的没错。” “人家都找上门了,我怎么能将人拒之门外呢?确定了我的身份之后,我一点都没挣扎就认祖归宗了。当然,认祖归宗并不妨碍我与我们那女婿暗通声气,联合八大世家,花了整整五六年的时间布局,将司马氏的老窝能断的都断了……” “从司马氏的老窝里,我们找出很多隐秘资料,知道了司马氏近百年来一直用一种极卑鄙的手段四处布局……其中有很多被司马氏算计得死死的人和你有关系,譬如说义父,譬如邱姨娘,再譬如说杨禹枢……” “有了这些资料,司马氏百年来的算计布置,能破坏的都被破坏了……” “就是那个时候,我来了盛京,见了你在盛京的故人。见了在香积潭吃斋念佛、等丈夫女儿等了一辈子,却只等到他们很多年就已经死去消息的静安师太;见到了空有贵妃之名,却连儿子都是钟惜晴帮她生的钟初晴……对了,你留在盛京的那个叫大丫的丫鬟后来很有出息,成了继曹先生之后的一代大家,就连世家贵女都以能成为她的弟子为荣……” “司马氏覆灭没几年,我就病倒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觉得活着实在是太没意思,觉得自己死了也有脸见你了,然后就撑不住了,然后就死了……” “我原以为我死了就去黄泉见了你的,可那知道一睁眼,我变成了一个襁褓中被人跑着逃命的奶娃娃……” 第五百四十一章 身世 重生回来的第一年,他是个襁褓之中被人带着逃命的奶娃娃,不过,他和那带着他逃命的老妇人也就被人追击了三五天……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三五天就放弃追击,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帮忙,不但抹清了他们留下的痕迹还给那些人添乱,让那些人不得不放弃。 确定没有人追击之后,老妇人带着他在梧州一处小镇上买了一个小院子,住了下来,这一住两年。 为安全起见,老妇人几乎不与任何人往来,只有买日常所需的生活品的时候才会出门。 人是群居动物,这样枯燥的日子任谁都会觉得难熬。老妇人日常做的除了照顾奶娃娃,在奶娃娃睡着了自个在院子里练武以外就剩奶娃娃醒了之后,对着奶娃娃倾述——反正是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娃儿,说了他既听不懂也不会跟旁人学舌,没必要为了保守秘密而把自己给闷成傻子。 这么想的时候,老妇人怎么都不敢想象,她亲手接生,看着从巴掌大一点一点长大的孩子体内居然会是一个成人的灵魂。 因此,奶娃儿两岁之前,就把自己的出身弄清楚了。 前世司马家找上他,说他是司马氏流落在外的血脉的时候,想的或许是碰瓷,之后所谓的验血脉、滴血认亲也有猫腻,但他身上还真就流着司马氏的血脉,还是所谓的嫡系血脉。 前朝的时候,司马氏的嫡系血脉就被分为两脉,一脉是盛京嫡系,前朝建立之后在盛京称帝,在前朝覆灭、大燕建朝之后从盛京边打边逃,逃回去青州的,另一脉则是青州嫡系,他们一直留在祖籍青州,守着祖地,守着司马氏最后基业的……他出身后者! 盛京嫡系一直不甘心失去江山,回到青州祖地之后,一直琢磨的就是以青州为中心和起点,以司马氏祖辈留下的基业为资本,发展扩大,再夺天下。 而青州嫡系呢,最初的那三十四年是赞同支持前者的。但是在经历了三四十年、整整一代人的努力,司马氏不但没有发展壮大,还在以皇室为首,八大世家为辅,各个小世家和小势力摇旗呐喊、敲边鼓的,剿灭前朝余孽的斗争之中,从人口、族地到祖宗留下的基业都损失惨重之后,青州嫡系后悔了。他们想要退出徒劳无功的努力,想撤走自己这一脉的人手,保留最后的族地和基业。 但是,盛京嫡系怎么可能让青州嫡系退出呢?两脉之间开始了内斗,而他就是在内斗最激烈的时候出生的。 他的身份很不一般!其父是司马氏青州嫡系的族长之子,其母是与司马氏十几代一直有联姻的云氏,还是当时云氏族长的嫡孙女。 云氏一直以来都是青州非常特别的一个家族,一个子息不丰,家族人口一直很少,最最兴旺的时候,族人也没过百的家族。但从来没有人敢轻视这个人数不多的家族——云氏族人天赋极高,不见得每一代都会出先天高手,但是每一代都会有至少三个后天巅峰。 云氏子息不丰,姑娘就更少了,大多时候,一代能有一两个。云氏的姑娘在家族之中备受宠爱,婚嫁上也有寻常世家姑娘难得拥有的自由度,嫁的大都是她们自己喜欢的人。与司马氏联姻十多代,多是云氏男子娶司马氏的姑娘,云氏的姑娘嫁到司马氏的不足一掌之数,而他的母亲不但是这极少的几个之一,还是那一代唯一的一个姑娘。 她的身份注定让她成为众人追逐的目标,她最后选择嫁给了青州嫡系族长的独子,她这一选择,不但让盛京嫡系恼羞成怒,还让他们成为盛京一脉的眼中钉,精于算计的盛京一脉从她嫁进门起,就开始布局算计…… 于是,在她即将临盆的时候,丈夫被刺杀身受重伤,为受刺激发动的话接生的是盛京一脉安插进来的,若不是老妇人,她的奶娘发现及时,孩子可能会被活活憋死在腹中,而她也会因此丧命…… 就在她艰难分娩的时候,她重伤的丈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直盼着这一刻的盛京一脉毫不迟疑、明目张胆的翻脸,他们试图将刚出生的孩子扼杀在襁褓之中……在他们看来,断了青州嫡系族长最后的血脉后人,青州嫡系便因为失去了最正统的血脉传人,不得不依附盛京一脉。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云氏让老妇人丢下她,带着孩子逃离——那个时候一片混乱,有要置他于死地的,也有愿意舍命保护他的,留下会成为靶子,离开才能有更大的生机……于是,才有了他重生回来的那一幕。 弄清楚的自己的身世,知道为了安全起见,老妇人甚至都不敢与云氏或者青州一脉的任何人联系之后,奶娃儿便在脑子里思索并酝酿了一个大招——两岁之前,任凭老妇人怎么教、怎么哄、一直不曾出声、一度让老妇人以为是个哑巴的他在两周岁生日当天开口。而一开口说话,他便有理有据的说了一大通,利用前世所知晓的信息,把直接老妇人给镇住。 他不但让老妇人相信他是那种生而知之的天才,是注定挽救青州一脉,让青州一脉不会在同室操戈之中成为输家的人,还在做了一年的准备和调查之后,指挥着老妇人与他血缘上的祖父、外祖父联系上了。 那个时候,两脉之间的争斗正处于白热化,就算有云氏一族的倾力相助,青州一脉也处于下风,他的出现对两位老人儿来说莫大的欣慰,至于他的生而知之……两人保持怀疑。 但是,对于素来擅长蛊惑人的他来说,没有被全盘否定便已经足够了。年仅三周岁、平路上跑起来还跌跌撞撞的他以天真无邪的模样,在其祖父、外祖父商议大事的时候凑在一边旁听,有旁人在的时候,他要有多懵懂就有多懵懂,完全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娃娃,但没有旁人的时候,他便脱去伪装,将两世掌握的信息揉捏在一起分析之后得到的推论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一次两次会被他说中,二人还能说是巧合,三次四次之后,二人只认为小孙儿是天纵英才,七次八次之后,他们不得不正视他所谓的生而知之,是青州一脉最后的希望的说法,在做决策的时候,开始征求他的意见,并照着他说的去做。 如此三年,青州一脉在他暗中指挥下,明面上步步败退,每个月都会有族人“死于内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些人一部分改名换姓之后,被安置到了与青州相邻的梧州、云州等地,一部分以另一种身份经营着被改头换面的产业,而剩下的则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投靠”了盛京一脉……安教在青州建教之后,能够在短短几年间站稳脚跟并发展壮大,这些人功不可没。 当司马氏的内斗以他的祖父、外祖父壮烈“身亡”画下句号,盛京一脉一家独大的时候,三年不曾在外人面前露过面的他衣衫褴褛的在老妇人的陪伴下,一路乞讨到了盛京,在清溪峡那破败的茶肆安了家,做好了见证俞泉邱盈袖定情的准备……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大发雌威 “见证?”没人比雪晴更清楚眼前这人有多么的老谋深算了,但她依旧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师太和俞教主定情清溪峡的?还知道时间……我都不知道师太居然是俞家人!” “我不是说了吗?前世司马氏覆灭之后,我来盛京见了你的许多故人,其中就有师太!那个时候,师太已经年过花甲,她两鬓苍苍、满脸皱纹,看起来仿佛已经是古稀之人,她硬撑着一口气只为了等候多年前、一番争执之后远走,再也没有回来的丈夫和被丈夫带走的女儿……”俞振霄叹息一声,道:“不过,我去见师太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你的故人,看着你长大、对你有恩,还因为念念。” “俞欢姐姐?”雪晴眉头皱得紧紧的,道:“说到她……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似曾相识,但我怎么想都想不到前生与她打过交道……” “因为前生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不但改名换、改头换面就连通身的气质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俞振霄叹息一声,道:“若不是你们相处的时间非常久,你或许连似曾相识的感觉都没有……好吧,我不卖关子了,她是宓儿的养娘!” “莫姑姑?可是……可是……”雪晴瞠目结舌,道:“可是她们不仅模样气质身形,就连性格都完全不一样啊!” “因为她前生今世除了人还是那个人之外,成长的环境、经历、身边的人,尤其是引导教养她的人都完全不同,让她除了天生的特性之外,别的和前世都不一样了!”俞振霄叹息一声,道:“你知道我为何会选择千里迢迢到盛京来,设法凑到义父身边,进而成为他的义子吗?” “因为他的潜力最大,跟在他身边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雪晴想不都不想就给出答案,虽然模样变了,名字变了,但她不认为他骨子里商人的精明算计会不一样。她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前世定然从师太口中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那些事情至少能让你接近他变得更轻松更简单。” “知我者,夫人也!”俞振霄笑呵呵的,眼中闪着雪晴熟悉的光芒,道:“我前世到盛京的时候,师太已经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了,我打着你的名号在她身边以子侄的身份陪她渡过了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日。那段时间,我与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莫姑姑和宓儿之间的趣事,而她与我谈论的则是她和义父之间的点点滴滴……但是,真正是我选择把义父当成目标的,除了对他们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义父天赋逆天、只差一步就能晋升先天之外,还因为他是上一世最让人惋惜不已的悲情英雄!” “他的一生,除了前十六年,中间与师太成亲前后的四年,其他时候,都在司马氏的算计利用之中……他年轻初入江湖时遇上的、指点迷津的高人;闯荡江湖时结识的、一起赴汤蹈火的生死之交;再入江湖、携手共进、创教立派的同伴……甚至连他门下的弟子都有司马氏的刻意安排。他晋升先天之后,与我说他在晋升的时候有过一场心魔幻境……” 俞振霄叹息着,将俞泉曾经与他说的那些说了一遍,道:“对他来说,或许只是一场警示他,让他恍然大悟、看清真相的幻境,但我却知道,那是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一世,他的真实经历。他身死之后,没有了父亲和师兄弟,不知道自己出身何处的念念四处漂泊,直到得知你和皇甫悦萼定下儿女亲事,抱着教坏宓儿、祸害上官家的目的到了梧州,成了宓儿的养娘。” “他真是……”雪晴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我怎么觉得前世的我好像也没那么惨,至少我后来遇上了你,还有了我们的宓儿,我们虽没能厮守白头,但起码也过了好些年快活的日子!” “所以,我才说他是那个年代最让人惋惜的悲情英雄!”俞振霄叹息一声,道:“从见证他们定情到他们被司马氏算计有四五年的时间,这四五年的时间足以让我给他们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然后,在我知道的那个他们夫妻翻脸的日子前,一直与我相依为命的婆婆服下了假死药……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成了无依无靠、无牵无挂、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他们的孤儿。在他们夫妻闹翻之后,我跟着义父远走幽州,一点一点改变了他原本的命运轨迹。” “没有他,你想要有今日会很难,而他没有你,或许已经被人算计得尸骨无存……你成就了他,而他也成就了你!”雪晴叹息一声,却又顽皮的道:“不过,这也不能掩盖你算计他的事实,你们之间的缘分是你强求来的!” “算计又如何?强求又怎样?只要能算计成功,强求到手,那就够了!”俞振霄笑了,道:“再说,如果知晓前生今日,肯定巴望我算计他,我算计了他,他能在拥有足够资源的情况下顺利晋升先天,念念能快快乐乐平安长大,师太也能在年华正好的时候与丈夫女儿团聚……他若知道这一切源于我的算计,一定会感激我算计他的。” “脸皮越来越厚了!”雪晴轻轻的啐了他一口,一点都不客气的往他脸上掐了一把,笑着道:“算计了人还要让人谢你……亏得您说得出口!” “被我算计,也知道我在算计,却依旧对我感激不尽的多了去,我怎么就不好意思说了?”俞振霄亲了她的秀发,道:“别的不说,殷氏是被我算计了心甘情愿的举族迁往青州,加入安教的,还有闵氏、鲁氏……” “殷氏的事情我曾听闵月说过,闵氏和鲁氏又是怎么一回事?”雪晴好奇的问道。 “和殷氏也差不多,他们也因为怀璧之罪被司马氏盯上了……”俞振霄讲述了两个类似于殷家的故事,道:“司马氏用的招数很老,但很管用,今生是因为我提前做了布置,他们的算计才落了空,但前世……他们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这几个家族,不但将这些家族代代相传的传家宝据为己有,甚至连人都没放过。也就殷氏还算幸运,前生的念念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情,闯进了灭门现场,救了澜哥儿一命,好歹留了一条血脉。” “俞欢姐姐前世很厉害吗?”雪晴很是好奇,前世对重生才一年多的她来说并不是很遥远的事情,但她只确定身为女儿养娘的莫姑姑不是寻常人,颇有些不寻常的本事和手段,更多的就不了解了。 “很厉害,很不一般,起码比如今这个傻乎乎的要精明厉害很多!”俞振霄话里带了一丝嫌弃,又道:“不过,她能救澜哥儿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制造灭门惨案的是圣天教……前世,义父挂名教主的圣天教是司马氏手里最锋利的一柄剑,司马氏做的那些孽有八成都是圣天教出的手,因为他们而死的人不知凡几,因为他们而被抄家灭族的也有上百……圣天教最后被夷为平地,一点都不冤!” “前生造成一切是司马氏是哪一脉?”雪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嫌恶。 “是盛京一脉,至于青州一脉……前世配合八大世家覆灭司马氏的时候,司马氏仅剩盛京一脉,从资料显示,前世我五岁左右的时候,青州一脉因为内斗而消亡……前世云婆婆最后会成为乞婆,在我七岁那年什么话都没留下就亡故,估计也是因为青州一脉消亡,她觉得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反而更好,就干脆什么都没说了!”俞振霄摇摇头,道:“不仅青州一脉,云氏一族也在那个时候举族消失,或许是改名换姓背井离乡,也或许是在争斗之中死了个干净。” “那都已经是前世了!”雪晴用力的抱着他,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和力量。 “夫人不用这样,对这个,我真不觉得有什么好伤感!”俞振霄呵呵一笑,洒脱的道:“前世我最大的幸福是遇上了你、有幸与你做了夫妻,最不幸的是说好的白首偕老,说好的要欺负压榨我一辈子,却早早的离我而去,至于别的……我不曾得到,自然也不会失落伤心!而今生……我回来的早,什么都没有错过,一步一步,顺顺利利的走到了现在的位置,权势、财富、名望尽在手中,只剩将你娶进门,与我共享着一切了!” “你以为你用这种轻松的口气,我就会以为你如今得来的一切都不费气力了?”雪晴给了他一个白眼,道:“就算因为有前世,能够知道旁人不知道的隐秘,预知很多还未发生的事情,但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更何况还有司马氏在暗中虎视眈眈……资志天之流不就是司马氏弄出来与你争夺一切的吗?咦,你方才说俞教主前世有个骗得俞欢姐姐倾心的弟子,是他吗?” “不是!”俞振霄肯定地摇头,道:“我六岁离开青州之前,青州一脉便如前世一般销声匿迹,其中不到一半的是改名换姓,有了别的身份,剩下的一半多则是融入了盛京一脉……几年经营下来,当我与义父等人抵达青州,建立安教的时候,他们在司马氏族内已经有了足够的分量,知道司马氏想用上一世用过的手段,给义父塞几个徒弟的时候,我让他们首先把前世那个真正厉害的给否决了……” “我虽然没与那人打过交道,但从留下来的资料能肯定,那人是个非常厉害的,他要成了义父的徒弟……我未必会输给他,但想要像现在这样,需要的时候让他蹦跶,不需要的时候顺手就能压制是绝对不可能的。” 雪晴喷笑,笑骂道:“听这你话……这些年,资志天没少被你拉处来遛,司马氏也没少被你利用他来打击和谋取好处吧!”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有这么个用处,我凭什么容忍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俞振霄理直气壮的道:“他们几个虽然没什么真本事,但讨好人的招数倒是一套一套的,把念念和义父被他哄的啊~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我这边忙得晕头转向,难得抽出时间来,他们闲得发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讨好义父和念念上……啧啧~硬是把我这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给比下去了!” 俞振霄也就只是那么一说,但雪晴却马上想到俞欢之前对俞振霄的那些抱怨,想到闵月的那些怨言,她脸色一正,道:“你六月返回青州的路上,就是他让人半路拦截刺杀的吧!” “对!”俞振霄点点头,却又道:“那件事情是在我掌控之中发生的,若不是为了在义父面前示弱,我肯定连油皮都不会擦破一点的。” “是吗?”雪晴微微挑眉,一点都不相信俞振霄的话,她觉得这话不过是他说来安抚自己的。不过,她现在不想挑这个错,她凉凉的道:“你都需要故意受伤在俞教主面前示弱、博同情……想必那个时候你们父子之间已经出现了非常大、甚至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分歧,对吧?” “夫人……”俞振霄头皮一麻,一脸讨好的看着雪晴,他敢说那个时候他和俞泉岂止是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吗?敢说如果没有心魔幻境、俞泉忽然开窍的话,他晋升先天之后或许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夺了自己手上的权力吗? “心虚了,对吗?”雪晴咬着牙,从他腿上跳下来,毫不迟疑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呀~”怒气上头,雪晴一时间忘了眼前的是从小习武的俞振霄而不是从来没练过武、一身软乎乎赘肉的晏富贵,而俞振霄也忘了自己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腱子肉,雪晴这一下,不但没让他感觉到一丝疼痛,还把自己的手给打疼了…… “祖宗,仔细手!”俞振霄心疼的道。 “你敢欺负我!”雪晴气红了眼,想到他可能遭遇某些事情,自己可能连他就是自己的死胖子都不知道就失去他,雪晴心头像燃起了一把火,她红着眼,也不管自己的手会不会疼,咬着牙往俞振霄身上招呼…… “小祖宗!好姑娘!仔细手疼!”俞振霄不敢躲闪却也不敢不躲,躲开了,雪晴打不到人,会恼怒,不躲开,被打得他只觉得被人挠痒痒,她的手却得疼上一阵子……最后,他只能非常有技巧的躲闪——既能让她打到,又不能让她打实在,把她自己给伤到…… 这……听到上面的大动静,几步就窜上来的闵秀傻眼,但她武功比俞振霄高明得多,立马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心头一乐,站到一边一边看热闹一边偷笑起来——这会,她对雪晴在俞振霄这里到底算什么,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闵秀的出现雪晴没发现,俞振霄却不可能错过,他一边小心的应付着气急败坏的雪晴,一边拼命的给闵秀使眼色…… 闵秀微微一怔,俞振霄的眼色很奇怪,看不出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她忽然福至心灵,抓起插在一旁的鸡毛掸子,塞到雪晴手里,道:“姑娘,仔细手疼,用这个!” 俞振霄心头大松一口气,一边小心的将自己往雪晴手上的鸡毛掸子下送,一边忙中抽闲的给了闵秀一个赞许的眼神,闵秀…… 于是,听说俞振霄不但登堂入室,还进了女儿闺房,心里极度不舒服的钟珥和沈月绮,一上楼,就看到了自家柔弱的女儿拿着一把鸡毛掸子,大发雌威的将大名鼎鼎的安教少主打得抱头逃窜…… 第五百四十三章 真正的最后手段 “都怪你!让我在爹娘面前那么丢脸!”雪晴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前世她那么多次打得这死胖子抱头鼠窜都没有被人看见,今生才第一次就被爹娘抓了个正着……想到钟珥沈月绮方才那震惊到了极点的模样,雪晴心里委屈到了极点。 “是!是!都怪我!”俞振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又是心疼,但脸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一本正经的道:“若不是我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不会把岳父岳母给招来……囡囡,好姑娘,好夫人,我错了!” “我没嫁给你呢!叫什么夫人?叫什么岳父岳母?”雪晴低骂一声,道:“这话要是让爹娘听见……死胖子,我真要咬死你!” “好,好,我知道了,以后不胡乱叫了!”俞振霄好脾气的顺着她,看她依旧一副耿耿于怀的样子,心头好笑,却故作严肃的道:“囡囡,我知道你爱面子,觉得在叔父和婶娘跟前丢了脸,但是这真不见得是坏事……” “还不是坏事!”雪晴红着眼,委屈满满的道:“你没听见我娘教训我吗?我回来这一年多,我娘就没那么说过我,我……” “婶娘那是说给我听的,她那不是担心我不知道你有多好,担心我会因为你显露了真性情而打退堂鼓吗?你我两情相悦的事情,这会想必已经传遍了,要是出个什么意外……” “你敢!”雪晴瞪着俞振霄,忽然想到眼前这个不是除了自己,就连晏牡丹都不知道有多好的晏富贵,而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全心仰慕的俞振霄,她咬着牙,道:“你要敢多看旁的女人一眼,我就……我就……” “除了你,只有我们的宓儿能让我多看一眼!”俞振霄小心的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囡囡,我不管旁人怎么看我的,我只知道无论我是英俊还是丑陋,是肥胖还是健朗,是人人称赞的安家少主还是浑身铜臭的商户,对你来说都只是你的男人,但是旁人……如果我还是上一世的我,她们能用如今那种目光看我吗?怕是嫌恶之极、退避不及!” “你就算胖的时候也是个很俊的胖子!”雪晴肯定的道:“要不然,我怎么可能被你甜言蜜语给骗了,你要真是长得丑陋,我根本不会给你在我面前说话的机会!还有,宓儿长得那么好,比我还要好看得多,不就是因为遗传了我们最好的地方吗?” “你啊~”俞振霄笑了,身子也靠了过来,轻声道:“我对你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也知道你是我重溢性命的珍宝……这个,你知道我明白,但是旁人不知道啊!岳父……我错了,是叔父和婶娘……就算昨儿你说了那么多能够证明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恨不得把你含在嘴里的例子,但他们心里肯定还是会担心,担心我只是一时的热度,甚至担心我不过是那你当幌子……” “不过是为你精心准备的一点儿礼物吗?不就是派了几个人在你身边保证你的安全吗?不就是为了你连他们都关心照顾吗?当然,这些在某些人眼中或许已经够了,但叔父和婶娘是把身外物看得很轻,把感情看的非常重的人,对他们来说,那些不但远远不够,还有可能让他们认定,那些不过是我诱哄你的手段,而你因为年幼,被这些手段迷惑欺骗了!” 俞振霄小心的看着雪晴的脸色,发现她神色缓和之后,轻声道:“你方才那样子,他们嘴上肯定会说你不懂事,但心里说不得就在夸你御夫有术,连我这堂堂安教少主,在旁人面前那么威风凛凛的人,惹你生气了,都得乖乖的送到你面前让你打了出气……” “呸~”雪晴啐他一口,骂道:“什么叫御夫有术,现在我还只有十一岁,还没嫁给你呢,不许胡说!” “是!是!是!我不胡说!” “还有,你是惹我生气那么简单吗?你那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雪晴又红了眼,道:“你若是真有个什么,你说我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我……” “我的好夫……咳咳,好姑娘,这件事情上我确实是在冒险,我也知道我和义父的关系僵硬到那个地步,他晋升先天之后,极有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拿我立威。”俞振霄说到这里,将已经紧紧挨着的雪晴揽进怀中,轻声道:“你应该明白,事出意外便也罢了,这种意料之中的事情,我定然会做好完全的准备,首先……” 听着俞振霄将那些准备一一道出之后,雪晴的脸色好看很多,但依旧道:“你做了这些准备又怎样?能拖延一时却不能拖延一世,他若铁了心要把你怎样的话,谁能真的把他给拦下来?你活着,对那些人才有用,要是死了,除了我陪你一起去死之外,还能有什么?” “拖延一时就够了!”俞振霄脸上闪过一丝冷意,低声道:“我还准备了最后一招……早在去年,殷氏便研制出了一种足以将先天高手放到的剧毒药物。只要确定他晋升之后依旧糊涂,那么药就会将他放倒,然后越老便会带人,不惜一切代价将他灭杀。” “越老?就是安教那位深居简出,不爱与人交往,这一次也留在青州镇守的越老?”雪晴皱眉,道:“你确定他能听你的安排,带着人冒着极大的风险刺杀一个先天高手?就算你相信他会去做,那你可想过万一失败了呢?到时候顺藤摸瓜,查到你……” “他是我外祖!”俞振霄低声道:“下药的会是李东磊,他是青州一脉安插的,下手的是消失很久的云家人,所有证据都会指向司马氏……所以,最后无论能否成事,我都能撇干净。而我之前做的种种准备,也足以让所有人相信我与此事无干。” “你……”雪晴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情那些人知情?” “知情的人不多,而知道这件事情又知道我的身份的只有祖父和外祖,就连李东磊都只以为我与青州一脉达成某种协议,他们借着我的清算和清剿彻底撇开前朝余孽的出身,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而我则借着这件事情将青州完完全全掌握在安教手中。”俞振霄看着雪晴,道:“我还没有娶你,还没有看着我们的宓儿出生,我又怎么舍得死呢?你说没有了我,你重活一世没有意义……我也一样!我好不容易才求来了这一世,不能与你恩爱一生,白首偕老,我这一世又有什么意思呢?” 雪晴死死地抱着俞振霄,感受着他的体温,好一会才轻声道:“我才不信你呢?你要真这么想的话,就不会一直戴着那个面具,让我不能认出你来……对了,我想起来了,就是你送俞欢姐姐到青舍的那天,我恍惚间听到了你的声音……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激动,结果呢?我当时有多激动,认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就有多伤心……” “囡囡,这件事情可不能怪我!你知道我们今生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第五百四十五章 结束,开始 “我颇费了些心思,与冯大家搭上,借着上门拜访他的机会见你……我不敢奢望你也和我一样重活一世,但开口叫我‘爷爷’是什么鬼!”俞振霄一脸委屈,道:“你知不知道原本打算与叔父结交一二,然后多些机会与你亲近,结果被你那么……我吓得立马打消了所有的念头,我可不希望成了叔父的忘年交,让你一口一个叔叔的叫我……我不缺你这么个大侄女儿!” “噗嗤~”雪晴笑得乐不可支,又道:“所以,你就戴了那面具?完全没那个必要啊,就算我那个时候不认识你,你也没有必要那么做吧!” “那次我在盛京呆了有些日子,清安园和平安医馆就是那个时候购置和开设的……不在盛京的时候,我还能压抑得住对你的思念,但与你近在迟尺却不见你,那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折磨。所以,被你叫爷爷之后没几天,我与你在书店偶遇……”俞振霄面无表情,道:“你不但一眼就把我给认了出来,还延续了之前的称呼!” “噗噗噗~”雪晴想忍却怎么都忍不住,最后,她干脆不忍了,倒在俞振霄怀里笑得直打滚,想也知道他当时会有多郁闷多崩溃! “为了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我就戴上了那个面具!”俞振霄脸上带着不悦,语气也很生硬,但眼底却满满的都是欢喜和宠溺,道:“结果,我这头戴上了面具,你就来了!” “你……你怎么就这么倒霉啊!”雪晴笑软了,对他戴了面具、导致她纠结了那么就,直到昨天才不再纠结的事情没了怨气。她笑着道:“然后呢?你是不是在暗中观察了我很多次?” “那之后我又来过盛京几次……去年秋天还来过!”俞振霄无奈的搂着雪晴,生怕笑得没了力气的她滚地上去,嘴上则继续道:“去年来盛京办了三件事。和曹先生做最后的确认,和当今第二次见面,将闵秀和闵婆婆送到你身边。” “我曾与曹先生承诺,会促成八大世家将嫡女送到青舍求学……去年秋天的时候,基本已经定了,但还得与曹先生做最后的确认,确认会将念念送到青舍求学,确认会盯好上官家、慕容家、皇甫家和崔家照约定将嫡女送到青舍,让他吃颗定心丸……他是你最尊敬的老师,能帮到他,你一定会很高兴。” “当今是我第一次到盛京之后,借冯大家搭上的。我当时送了他几瓶请殷大伯专门为他研制的调养丸……他多年前,没甚防备的时候中了宋太后的算计,不仅子嗣有碍,身体也亏损的厉害,前世没几年就驾崩便是因为这个。那调养丸不但能确保他不会像前世那样英年早逝,同时也让他的身体得到最大可能的调理……他若再得一个康健的皇子,那怕不是特别的聪明,愚蠢、好色又暴戾的杨禹桁就不要想稳坐太子之位,更别说将来登基为帝了。” “我之前有过一个猜测,我怀疑慕容梦玲是冲着今上来的……这件事情是你谋划的吗?”雪晴直接问道。 “是!”俞振霄点头,道:“为当今调养的念头是好些年之前就有的,那个时候慕容梦玲正好在龙腾山,知道我想做什么之后,她给了我另一个建议,那就是不能仅为当今调养,还得把钱皇后算上。她说如果那个康健的皇子不是钱皇后所生,为了杨禹桁也为了她和她身后钱家的利益,她绝对不会容许那皇子健康长大。钱皇后与当今一起打拼、面对各种危难二十余年,她手里定然有当今都畏惧的底牌,想确保自己儿子的地位,不会太困难。” “既然算上了钱皇后,那么仅仅让殷大伯出马就不够了,还得往宫里塞一个既能为帝后调理,确保再生一个嫡皇子,还能为他们一直好好调理,让嫡皇子能够健健康康长大,让帝后能一直守护着他长大成人……这个人还得足够理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野心滋生蔓延。慕容梦玲觉得她能胜任,最后,我与慕容大伯就此事商议了整整半年,才敲定让慕容梦玲进宫。” 俞振霄笑笑,道:“商量出结果之后,我们便在为她进宫而造势,她擅长调理的名声,对众多追逐她的年轻俊杰不假辞色却仰慕那些足以给当父亲的男子……她也学了几手真本事,调理一道深得殷大伯真传,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最迟明年冬天,宫里至少能够传出钱皇后有孕的消息。” “那她呢?” “两年之内,她的身份不会有变化,两年之后,就看她的手段了!”俞振霄笑笑,道:“慕容梦玲是个非常有耐心的,我相信她绝对会成功。” “那么,她会生皇子吗?” “我们商议的是不能!她如果想安稳一辈子,想让慕容家因为她而谋取到巨大的利益,那么就不能生,至少不能生皇子。因为一旦生了皇子,她就有可能滋生不该有的妄念,成为钱皇后的敌人,成为当今忌惮的对象,我们期望的局面就会打破……这是我们敲定这件事情的时候,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但这件事情最后的决定权在慕容梦玲手上,慕容家能约束影响,我却管不到也不想管,”俞振霄无所谓的道:“对我来说,只要当今有个康健正常、将杨禹桁比下去,让他太子之位不保的皇子就好。” “你好像特别讨厌他!”雪晴瞪大眼睛看着俞振霄,道:“是因为他前世曾经挟持我吗?” “不仅因为这个!”俞振霄没有否认,道:“宓儿嫁到上官家之后,他纵容太子派杀手刺杀宓儿,幸好莫姑姑瞒着我们教宓儿武功和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让宓儿轻松化解了这件事,要不然的话……” “你这招釜底抽薪做好!”雪晴听得一阵心惊,纵使知道那是前世的事情,知道宓儿没有危险,却依旧让她心里恨极,却又忍不住叹息道:“就是可惜了邢姐姐,她是太子妃,只能与太子荣辱与共!” “这你就错了!太子被废,杨禹桁被放弃对她来说未必是坏事!”俞振霄摇摇头,道:“邢晓琳前世虽然做了皇后,但无子无宠,就那么就被困在深宫一辈子。对了,那试图让人刺杀宓儿的太子名义上是中宫所出,实际上是严浅忆生了之后,主动抱给邢晓琳养的……刺杀宓儿也是她撺掇的。” “严浅忆~”雪晴咬牙。 “你也别恨了,我昨儿与当今说了,为了证明我对没有任何心思,为了证明那些似乎害她进不了东宫的事情不是针对她的,恳请当今让她进东宫侍候太子……不,是大皇子,当今答应了!”俞振霄冷笑,道:“杨禹桁性格暴戾,顺风顺水的时候不显,遇上了挫折就控制不住了,严浅忆心心念念想要进东宫的目的达成了,但结果……” 俞振霄冷笑一声,严浅忆的将来毫无悬念,他冷笑,道:“杨禹枢等人说他将来必为昏君倒也不算说错,他前世就是昏君一个,近小人远贤臣,前朝后宫都乱得一团糟……” 雪晴摇摇头,想了想,道:“杨禹枢说他淫/乱宫闱,还说是钟初晴和王沅茜撺掇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确实是她们为了争宠撺掇、蛊惑杨禹桁聚众淫/乱的!钟初晴已经知道自己被邱姨娘算计,想走母凭子贵的路子不可能,只能想法子讨好杨禹桁,得到宠爱。她身边那个你让人查过、与敬王府有联系的教养嬷嬷趁机蛊惑,给她出了不少猎奇的馊主意,让她勾得杨禹桁胡闹。她这边得了宠,王沅茜就做不住了,敬王府趁机假借王家给她递了些消息,给她出了些类似的点子,然后就……”俞振霄摇摇头,道:“因为这件事情,钟善继父子被斥责,说他们家风不严、教女不当……钟善继年后可能会告老,钟熠则会继续坐冷板。” “出了这么一个孙女,他是该告老!”雪晴冷笑,又道:“钟初晴身边那叫书荟的教养姑姑估计是太后培养出来的……她前世身边也有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她的撺掇下做了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俞振霄摇摇头,道:“不过,她前世虽然当上了贵妃,却一直没能生养,最后接了邱姨娘所生的钟惜晴进宫,生了两子一女挂在她名下……邱姨娘出身司马氏的事情暴露,钟惜晴和她生的这几个都没什么好结果,钟家也因此被抄家灭族,就连出嫁的姑娘都被牵连,唯一没有被连累的是嫁给崔穆辉的钟怡晴。不过,她也没什么好下场,她嫁给崔穆辉之后颇受了些折磨,抱着与崔穆辉一家同归于尽的心思,将崔正林是个天阉的事情当众揭穿……然后爆出很多事情,最后,钟绘静一家老小也没好下场!” “真是……”雪晴摇摇头,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最后,她将这些抛开,看着俞振霄,道:“不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你刚才说你去年秋天将闵秀和闵婆婆送到我身边……你那个时候没与我见面吗?” “然后再被你叫一声爷爷吗?”俞振霄白了她一眼,却又道:“我不想再被你童言无忌的打击一顿,没有与你见面,不过倒是在暗中见了你几次……有次在香积潭的梅林,你还察觉到了!” “那次,你……”俞振霄这么一提醒,雪晴也想起来了,她无奈的摇头,这人这运气真的是……迎着俞振霄的目光,她轻声道:“我记得这件事情,那天是个十五,我是前一天回来的!” “什么?”俞振霄先是一惊,而后懊恼不已,最后又叹息道:“过去的就过去了,把握好将来比什么都重要。囡囡,年后我便要回青州,你能与我一起回去吗?” “现在就嫁给你吗?”雪晴偏着头想了想,道:“十一二岁嫁人,等到及笄之后再圆房的婚事倒也不算罕见,就是我爹娘……他们肯定舍不得我早早出嫁,但好生与他们商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不是商量不通的。只是我有点不大放心他们,尤其是他们成了你的岳父岳母,成为众多人眼中的香饽饽之后……我那祖父祖母肯定会巴上来,我那大伯也不会例外,还有沈家这边……我娘还有身孕……” “婚事再缓缓,一来你还太小,二来时间太紧,不足以让我筹办一个盛大的,让世人都羡慕的婚礼。”雪晴愿意这个时候举办婚礼让俞振霄心里很舒坦也很感动,但他却不愿这般草率,他笑笑,道:“只要你愿意跟我离开,其他的交给我来办,至于叔父婶娘……你不放心的他们,就让他们一起去青州就是!” “你的意思是……”雪晴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俞振霄是什么意思了。 “一直以来,朝廷都有派遣官员到青州任职,但无论是以前混乱无比的时候还是现在,那些朝廷官员到了青州都是被架空的……这种情况不止青州,八大世家所在的咸阳等地也是这样的,就连赋税也都是当地的势力抽走大头,剩下的才上缴朝廷。”俞振霄笑笑,道:“当今很想改变这种现状,还曾探我的口气,我没答应。不过,如果他愿意将叔父外放到青州任职的话,我可以略退一步。” “这对你对安教……”雪晴皱眉。 “对安教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俞振霄摇摇头,道:“就算我不答应,义父也可能会松口。与其让他什么要求都不提,就同意了,还不如为叔父谋一个到青州任职是职务。敬王府一脉如今是蹦跶不起来了,但不意味着盛京接下来的几年就不会有大的风波……让叔父婶娘离开盛京这个是非之地,到我能掌控一切的青州去是最好的选择。” “行吧!”雪晴没再犹豫,道:“我先和爹娘好好商量,我会好好的劝说他们,等商量好了,做了决定,你再去与当今谈。” 草长莺飞的二月,盛京城外,出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送别场景。前来送行的有裕正帝这一国之君,有俞泉这个当世最年轻的先天高手,还有即将离开盛京的众人的亲朋好友,他们三五成群正在依依惜别…… “你怎么能答应跟他去青州呢?”皇甫悦萼一脸的依依不舍,她刚刚从福州返回,回来之前便已经听说了雪晴和俞振霄的事情,但雪晴会答应跟着俞振霄离开还是让她既意外又失望。 “大燕这么大,我也该出去好好走走!”雪晴看着两世的好友,想到俞振霄说的她前世虽然经常犯糊涂,但却一直对宓儿非常好的事,心头一片柔软,道:“先生素来倡议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与俞振霄关系不错,说不得今年什么时候就会带你们去青州……好了,我只是去青州而已,想我了给我写信,觉得书信都没用了,还能来青州看我……你们也一样!” 众女点头,杨青芷笑得一脸爽朗,道:“等我成亲之后就去青州……妹妹到时候可得好好的尽地主之谊啊!” “我也会去!”拓跋慧茹补上一句,而后揉了揉晚晴的脑袋,笑着道:“带着晚晴一起去!” “我这一走,便算出师了,我这妹妹以后就麻烦各位姐姐多关照了!”雪晴笑着看向晚晴,她不知道前世的晚晴后来怎样,但她相信今生的晚晴一定会越来越好。 “放心吧!”众女纷纷应诺。 “还有姐姐~”雪晴看着俞欢,道:“学舍这么多的同窗,姐姐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和谁都不冷不淡的……能够在一起学习数年,是难得的缘分,姐姐要珍惜才是!” 俞泉离家多年,其父俞蒼年事已高,还不知道能有几年,他决定与妻儿一起留下,一边在父亲跟前尽孝,一边教导俞家子弟习武,而俞欢则继续留下青舍完成学业。 “放心吧,我会的!”俞欢笑得很灿烂,她如今过得很快乐,她一把拉过俞敏霞,道:“我还有大侄女陪呢!” 众女一阵爆笑,俞敏霞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接她这话,而是叹息一声,道:“可惜邢姐姐不能随便出宫,没能来……” 俞敏霞的话让众女一阵沉默。或许是受太子被废这件事情的影响,年前便传出邢晓琳病倒的消息,出了正月之后,她们约着去探望过她,感觉实在是不大好。 “她会好起来的!”雪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因为她知道邢晓琳好不起来了——病重得不能起身的邢晓琳如今正躲在那辆为她准备 的马车上,她离开之后,宫里里慢慢传出邢晓琳不好、病重、药石无医和病逝的消息,这是裕正帝给了暗示之后,邢家求来的。 裕正帝不希望已经被废了的太子有个强有力的妻族,邢家也不希望一直娇宠、恨不得含在嘴里养大的姑娘与那么一个废人蹉跎一辈子,让“皇子妃邢晓琳”病逝,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他们都想看到的结果。 除了不能露面的邢晓琳,与她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刘疏影也在离开的队伍之中,不过,她不是一个人,她是陪年前告老辞官的刘启博一起去青州的。 刘启博这么些年明面上是宋太后和敬王的拥趸,暗地里却一直在查查媛煦的死,想为老友和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女讨个公道……如今真相大白,敬王祖孙三代被贬为庶民之后又被打发去了皇陵,宋太后也被“荣养”起来,再翻不起什么水花,他心里也没有了遗憾,正好和数年未见的老友结伴,去青州看一看他口中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龙腾山。 与刘疏影一辆马车的则是付华娟。在雪晴的帮助下,她不费气力便拿到了钟家算计她、让她身体受损、生养有碍证据——算计她的主意是邱姨娘出的,也是她派人做的,她这般算计当然不是为了钟初晴,而是为了给惜晴铺路搭桥……前世,她成功了。 付华娟一直都是个厉害的,拿到证据短短半个月,她先是依仗着想要与钟家大房撇清干系的付家与钟蔺纬,然后带着自己的嫁妆住进了她的陪嫁宅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点自己的财产之后,她找上雪晴,以自己一半的财产为报酬,请雪晴为她在青州找一个安身之处——她不想回付家,不想让付家再干扰甚至决定她的人生,她手里有丰厚的嫁妆,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能过得很好。 雪晴没有要她的东西,但是却答应了她的请求,所以,今日离开的队伍之中多了她以及她的陪嫁。 晚晴跟着一群师姐在这边与雪晴道别,钟仐则在另一边与钟珥惜别。雪晴都没费口舌,钟珥便同意了她和俞振霄的建议——对他来说,如今的官职没什么好留恋,盛京也没什么好留恋的,既然没什么留恋的,何不顺着女儿,一家子往青州去。 沈月绮心里倒是有些舍不得,尤其舍不得刚刚回到盛京的沈家人,但对即将开始的新的生活更向往,与沈家人惜别的她脸上带着伤感,眼底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臭着脸,心情真的很不好的是雨晴,她是钟仐托付给钟珥的。因为钟初晴,钟家姑娘的名声大受影响,就连已经被分出来的隔房姑娘也不例外。晚晴还好,年纪小不说,还有一群出身高贵的同窗师姐,等到她谈婚论嫁的时候,初晴造成的不良影响也该成为故纸堆了。但是雨晴就不一样了……性子不好、没甚优点,还有个不着调的亲娘,将她送走,离开盛京这个圈子,过几年再接回来是不错的选择。 “时辰到,该启程了!”一直盯着时辰的提醒了一句,还在话别的人辞别亲友,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俞泉亲手前来俞振霄的爱马,将缰绳递到俞振霄手上。 “多谢父亲!”俞振霄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 “与为父的这般客气作甚!”俞泉笑了,郑重的拍拍俞振霄的肩头,道:“为父作为儿子和丈夫,缺席的时间太久太久了,这以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盛京和雍西,青州就交给你了!”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为您守好青州,守好安教!”俞振霄郑重的点头。 “你做事我当然放心,不过,你不是为我守好青州和安教,是为你自己!”俞泉又拍了拍他,道:“能够活着回到盛京,在父亲跟前尽孝,陪盈袖终老,看着念念长大嫁人……前生所有的遗憾都没了!” 这话……俞振霄浑身一震! 俞泉又笑了,郑重的道:“平安,此生有子如此,为父值了!” “能有父亲这句话,儿子也值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