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同人之熙妃传》 欣然季氏 乾元二年十一月。 “太后,该喝药了。”季欣然端着药碗来到太后榻边,缓缓吹动药汤,一勺一勺慢慢喂予太后喝下。 “以后这些事让你孙姑姑做就是了。” “儿臣愿意服侍太后,太后莫不是嫌弃儿臣,不喜欢儿臣在旁伺候?” 服侍了太后漱口,又调皮的拿了一枚金桔蜜饯快速塞进太后嘴里。“太后,甜么? “你这丫头,还像小时候一般顽皮,记得那会儿你刚来哀家身边,那时哀家刚刚失去惠宁,看着你就好像自己的女儿一样,你聪明伶俐,虽然年纪小却懂得时常逗哀家开心,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握着季欣然的手,满目温柔,“哀家哪里是嫌弃你伺候的不好,只是再过两年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哪里还能成日待在哀家身边呢?” 季欣然晃着太后的手撒娇,“儿臣才不呢,儿臣要一直陪在太后身边。” 太后笑着点了点季欣然的鼻尖,“哀家的阿昔自是孝顺懂事的,只怕是到时候皇上等不及朝哀家来要人呢。” 说罢季欣然小脸一红,“四哥最是孝敬太后了。” 太后身边的孙姑姑也在一旁陪笑。 说笑了一阵,太后觉得乏了,季欣然便服侍了太后小憩,悄悄退出殿外。 孙竹息陪着季欣然一同走到殿外,“郡主伺候太后想必也累了,太后这里有奴婢伺候着,您早些回去歇着吧。” “不过是服侍太后吃药罢了,哪里就能累着我,倒是姑姑伺候了太后这许多年,也该好好注意身子才是。” 竹息忙称不敢,“郡主自小便是如此,小小年纪便懂得关心旁人,这宫里不知道多少宫人受过小主恩惠了。” “哪里有这般夸张,姑姑言重了。既如此,我先出去逛逛,姑姑快回去吧。天气越发凉下来了,还请姑姑记得为太后加衣。” “是,奴婢记下了,郡主慢走。” *************** 上林苑。 “听说娴妃姐姐的嫡姐进宫了?” “回小姐话,三日前便进宫了,现住在娴妃娘娘的栖梧宫中。说是因着娴妃娘娘有孕,来照顾娴妃娘娘的。”身旁的宫女月晴与星露与季欣然所住的致芳殿中的云舒、彩梦皆是入宫便带进来的。 “朱家大小姐还是未嫁之身,如何懂得怎样照顾有孕之人?” “大概是太后念及娴妃娘娘入宫两年都未见过家人,所以特意让朱大小姐进宫陪伴吧……” 星露未说完,月晴便暗地里碰了下她手臂,小姐自入宫后也再未见过家人,也……再没有家人了。 星露也知道自己嘴快惹了祸,“小姐恕罪,奴婢失言了。” “有家人陪着真好。”季欣然想到自己自幼入宫,儿时的玩伴都已记不清长什么样子了。 季家祖籍江南,祖辈皆是习武之人,季欣然的祖父季寻更是先帝在时的镇西大将军,封季国公,威名赫赫。到了季欣然父亲季卓恩这一辈,纵然比不得自家父亲的英勇盖世,但也未逊色几分,先帝封其为安阳侯,娶的是其父亲帐下副将之女袁氏。安阳侯与袁氏婚后夫妻恩爱,不曾纳妾,季欣然又是安阳侯唯一的孩子,自是百般娇宠。 然月满则亏,季欣然五岁那年,赫赫举兵来犯,镇西将军奋勇御敌,战死沙场。之后不久,摄政王微服下江南遇袭,安阳侯夫妻二人为护摄政王双双殒命,只留下年幼的季欣然。摄政王感季家大义,收季欣然为义女,将其带回京城。摄政王无女,更将季欣然视为亲女一般对待,上书请封其为郡主。帝允,是为永安郡主,身份更不可同日而语。 后三年摄政王旧疾复发薨逝,太后便将季欣然接进宫中教养,到如今4年过去了,季欣然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诗书礼乐无一不精的大家闺秀。 “小姐可是想念王爷了?”月晴、星露、云舒、彩梦四人在王府时就跟着季欣然了,对季欣然自是忠心耿耿。 “我想念义父也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我5岁时父母便不在了,他们的模样我都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父亲待母亲极好,母亲总是温柔的笑着。义父待我恩重如山,父母不在了之后,便是义父一手教导我,他带我骑马打猎,教我下棋作画,可天不遂人愿,只有短短三年就……” “小姐别伤心,虽然王爷不在了,但月晴相信他在天上也会保佑小姐平安喜乐的,而且小姐还有太后和皇上啊,太后对小姐就如亲生女儿一般,皇上更是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小姐……” “不错,”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季欣然转过头,看见玄凌带着一群内侍走过来,“这丫头说的不错啊,朕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们阿昔嘛。” “给四哥请安,四哥就是爱欺负阿昔,看见人家也不赶紧出来,倒把人家吓了一跳。”季欣然边说边扯了玄凌腰间挂着的玉佩络子。 玄凌低头看着腰间被季欣然扯的越发凌乱的络子,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点季欣然的额头,“你这丫头,在朕面前一向没规矩惯了的,倒不似初见朕时那般拘谨了,既是吓着了我们阿昔,那朕便给阿昔赔罪可好?” 说着握上了季欣然的手,“怎的这般凉?若是染了风寒,吃药的时候可不许闹脾气。” “哪有,”季欣然见玄凌身后的李长和小太监们都偷偷笑,一时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李长,取朕的大氅来。” “嗻。” 李长恭敬的递上大氅,玄凌温柔的披在季欣然身上,牵过她的手。 “这样可好了?走吧,朕陪我们阿昔逛逛。” 季欣然笑得很甜,扬起一脸明媚,满眼只容得下玄凌一人。 “好。” 初遇柔则 雪地里,一女子翩翩起舞,口中吟唱凤凰于飞,舞姿曼妙,声音甜美,又着一袭红衣,当真为这白茫茫的园子增色不少。玄凌牵着季欣然刚走到太液池边,入眼便是这幅景象。 “这是哪个宫的宫女啊?跳得倒是不错。” “阿昔怎知她是宫女?” “乐府的伶人未得传召自是不能进宫,而宫里的妃嫔不论家世如何,却也都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如何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太液池当众高歌起舞呢?” “嗯,阿昔说的不错。”玄凌心里想着不论是哪个宫的宫女都要过来伺候阿昔,没事唱曲儿跳舞给她解解闷。 “只是这衣服……似乎是昭仪的服制啊,这宫女竟如此大胆,这是大不敬!”季欣然眼睛一眯,觉得这小宫女实在是嫌命长了,便是想要吸引皇上,也不该这般放肆。 季欣然这厢因为愤怒,说话声音不觉大了些,那女子听到声响,立刻停了歌舞转头看过来,只是这目光却是直直望向玄凌的,好似知道玄凌会出现在这里。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那女子走上前来柔柔一拜。 “还有永安郡主。”玄凌面无表情的提醒道,心道这女子真是没规矩,阿昔在宫中多年,除了太后,谁敢这般不敬,便是娴妃也是以礼待之。这般想着又觉得若是把这宫女放在阿昔身边,实在是给阿昔添堵。 那女子脸上一讪,便又向季欣然行礼,“永安郡主万安。” 季欣然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宫女演戏也演不全,即便是真成了小主,宫里嫔妃只会越来越多,高位也会越来越多,这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又能活到几时。便也不叫起,“你是何人?” “臣女是朱家长女柔则,奉旨进宫陪伴娴妃娘娘。”说着便是把头更低一些,但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瞟向玄凌,眼底的野心更是藏不住。 玄凌此时却已不再看她,只随意的看着周围雪景。朱柔则转过头来的第一眼确实让他惊艳了一瞬,却也只是一瞬,且不说季欣然与齐月宾年纪虽小,却也都是亭亭玉立,娴妃虽美貌不甚,也是温和端庄,更何况玄凌自幼在宫中长大,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且刚和季欣然讨论道正经的官家小姐纵然会歌舞,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展现,一时又觉得这朱家大小姐当着这么多人又歌又舞的,也与伶人一般,心里已是不喜。 季欣然更是对这种没规矩的人没什么好脸色,幽幽说道, “你一个无阶无品的大臣之女,怎能穿二品昭仪的服制!” “这……臣女,臣女……” 一臣子之女胆敢穿昭仪服制,自然是朱柔则生母陶夫人的主意,她一向自诩是承恩公夫人,又因太后的缘故,即便哪里犯了忌讳,太后看在朱家的份上也会宽恕,便更是有恃无恐。而且她早已不满宜修居然成为皇妃,玄凌若不是皇上也就罢了,凭宜修的身份最多也不过是个侧室,可玄凌已经继位成了皇上,宜修封了妃,她怎能让她的女儿只嫁个普通的臣子,屈居于那个庶女之下? 而朱柔则尽管知道私自穿了宫嫔服制是大不敬,更何况还是二等昭仪的服制,但她不断被陶夫人灌输这些想法,一想到她堂堂嫡女,处处都在宜修之上,却即将要嫁与臣子为妇,日后年节进宫朝拜还要向宜修这个庶女磕头请安,她不甘心。二来也是这衣服实在很美,红衣在雪地里更能衬得她肌肤胜雪,楚楚动人,再加之精心练了许久的歌舞,一定能让皇上倾心,让她顺利进宫为后,到时尊贵的地位,至高无上的权利就都是自己的。至于宜修,早入宫如何,有孕又如何,庶女就是庶女,永远都要在她朱柔则之下。 朱柔则和陶夫人计划得倒是好,奈何玄凌根本不配合。这厢因为穿了宫嫔服制又被季欣然指出而心中惶恐,且这身衣服本就单薄,朱柔则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加之玄凌和季欣然迟迟未让她起身,现下整个人早已脸色惨白,摇摇晃晃的跪不稳了。 “罢了,朕今日心情好,就不治你的罪了,回你的住处,换下这身衣裳,从哪里来的,就好好的还回去,明日便出宫吧。” 天寒地冻,玄凌也不欲与她纠缠,朱柔则不嫌冷,他还怕阿昔冻着呢,携了阿昔的手便往前走。 “冷不冷?站了许久,是不是冻坏了……” 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身后“啊”的一声,两人回头一看,却是朱柔则整个人已落入水中。 “月晴,快把朱大小姐救上来。”因着月晴会水,且朱柔则又是女子,季欣然便当机立断让月晴去救,而不是让玄凌身边的太监去救。在季欣然看来,太监虽不算男人,却也有许多不便之处。 虽说湖面还未结冰,但到底下了几场雪,是以两人上来之后都冻得不成样子,朱柔则更是惨白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衣服则完全贴在身上,衬出她良好的曲线。 “星露,你带两个人把朱大小姐送回凤仪宫吧,李长,你立刻去请太医到凤仪宫。”满宫里除了太后和皇上,也就只有季欣然能这样指使李长了。 “是,郡主。” “月晴,你也是,快回宫换身衣服,再喝一碗浓浓的姜汤,快去。” “是,谢郡主,奴婢告退。” “四哥,我听娴妃姐姐说,朱大小姐是有婚约的。”季欣然皱着眉看着朱柔则远去的背影,毕竟未出阁的女子这般被其他男子看到,也是有损清誉的,纵然另一个当事人是皇上,传出去也是一桩麻烦事。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掉下去?有谁看到了?” “奴才们也没看清,皇上赎罪。” 玄凌也是头疼得很。本对朱柔则无心,也不欲纳她入宫,如今这般便觉得是朱柔则自己为进宫做的戏,更不想着了算计。 “你们把嘴都闭紧了,今日的是胆敢泄露一个字,朕就宰了你们。” “奴才不敢。” “让太医好好给她诊治吧,病一好,马上把她送出宫。” “四哥放心吧。” 然而有时,越想掩盖的事情,越容易被人放大化。宫里宫外都渐渐传出了流言,说道朱家大小姐进宫陪伴有孕的妹妹娴妃,在太液池旁遇见皇上,一舞令皇上倾心不已,后不慎落水,更是被皇上看见了身形,又亲自传太医诊治,对其关爱有加。 一时间皇上中意朱家大小姐,欲纳其入宫的传闻四散开来。 ※※※※※※※※※※※※※※※※※※※※ 下章柔则要入宫了,给个什么位分呢? 入宫册封 颐宁宫中。 “朕不同意!朕本来对她就无意,又怕有损她的清誉,还特意吩咐了人封口,结果消息还是传了出去,这明摆着就是她,或者是朱家想要算计朕!这是拿朕当傻子么!” “皇帝,哀家也姓朱!你身体里也流着朱家的血!”季欣然在一旁给太后顺着气。 “母后可知道朱柔则已经和薛绍定亲了?把她纳进宫是让朕去抢臣子的妻子么?” “这个哀家也想过了,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柔则的将军夫人定是做不成了,便把淮阳王家的宗姬嫁给薛家小子吧,也算是补偿。只是柔则毕竟是朱家的女儿,是哀家的侄女,便是看在哀家的份上,也不要让她去庵里孤苦一生吧。” 季欣然自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太后这般低姿态,看来朱柔则进宫是势在必行了。但到底心里还是不舒服,别人倒也罢了,朱柔则这样的人着实让人看不上眼,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宜修已在宫里了,又有了身孕,朱家犹嫌不足!” 太后脸上一讪,“这不会是你舅舅的意思,大约是陶氏私自出的主意。” “哼……”皇上不置可否。 “既然入宫,皇上准备给个什么位份?”太后见玄凌不再反驳,心里也想给朱柔则争取个高点的位份。 “这样上杆子求来的,给个常在朕也嫌她不配!” “皇帝!便是柔则再有不是,她也是朱家的嫡女,是你的表姐!”皇上一再贬低朱家和柔则,太后脸上终于挂不住。“毕竟是承恩公的嫡女,依哀家看给个容华吧。” “做个良娣已属勉强,否则就不必入宫了!” 玄凌说完便怒气冲冲走了,太后随手便砸碎了手中的茶杯。 “太后息怒。”竹息带着一屋子的人呼啦啦跪下请罪。 “太后消消气,身子要紧,四哥毕竟还是要面子的,且当时儿臣也在,要怪太后就怪儿臣吧。”季欣然作势便要跪下请罪。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好孩子,哀家怪你做什么?罢了,都是哀家那个侄女自己惹的祸。只是皇帝那边你还要多劝劝。” “阿昔知道,太后放心吧,阿昔先告退了。” “陶氏没脑子,柔则也跟着胡闹,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净学会了这些下作的把戏。哀家和朱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季欣然走后,太后才敢跟竹息抱怨。玄凌在时,她只能以强硬的态度逼迫玄凌纳柔则入宫,即使这种事不光彩,即使被算计的人是她的儿子,她也不得不帮着柔则,帮着朱家。皇帝年岁渐渐大了,越发有自己的想法,有事也越发不再同她商量,若再不扶持朱家,她在这后宫怕是形同虚设了,朱家就更没指望了。季欣然在时,她一样不能贬低柔则,即便她待季欣然很好,可到底朱柔则才是她的亲侄女,她必须要维持朱家的脸面。虽然她知道,即使朱柔则进宫,也未必就有好日子过。 ***************** “小姐不是不喜欢朱家大小姐么,如今她既已入宫,为何小姐还要帮着她向皇上讨要位份?”出了颐宁宫,季欣然带着星露和云舒去往仪元殿。 “太后不是说了嘛,朱柔则再如何,也是朱家的女儿,太后又岂会让朱家的脸面掉在地上?朱氏进宫既已是必然,我若没点表示,太后定会认为我容不下她入宫,往后也定会对我心存不满,也让皇上与太后之间更加不睦。” “怎会?太后视小姐为亲女呢。”云舒不解。 “视为亲女?终究也不是亲女,且我不过是长在太后身边罢了,朱柔则才是真正与太后有血缘关系的人。” ***************** 仪元殿。 “阿昔怎的来了?” “四哥明知故问。”季欣然狡黠一笑。 “朕知道母后的意思,只是朱氏为了荣宠这般不择手段,着实让人厌恶。且朕也知你不喜她,让她入宫已是委屈你了,又怎能让她再居于高位呢?位份上朕不会再升,若不是因着母后,且早些年朕也不知你对朕是否有情,朕总不愿意勉强了你,否则又何至于把皇后之位应了宜修,朕原本是想让你做皇后的。” “四哥慎言。阿昔没有肖想后位之心,阿昔只要能一直在四哥身边就好。” “原本因着你年纪小,朕是打算待宜修生下孩子再给你册封的,如今既然朱氏也入宫了,朕便现在一道册封于你。” “阿昔知道四哥的心,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只是阿昔既已来了,必然要有所收获才是,不然阿昔也无法向太后交差啊,四哥就当可怜可怜阿昔吧。” “那阿昔便说说吧。”玄凌无奈一笑。 “朱氏是承恩公嫡女,又是太后的侄女,入宫给从五品的位份确实不算高,但四哥又说不肯升朱氏的位份,阿昔也不愿四哥朝令夕改,只是从五品上四个位份也是略有不同的,以朱氏的家世,一个小仪也是当得的。” ***************** 隔天,四道旨意一同下发。 “乾元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娴妃朱氏自进宫以来深得朕心……丕昭淑慧,敬慎持躬,仰承皇太后慈谕晋为娴贵妃。” “乾元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封已故摄政王之义女、已故安阳侯之嫡女季欣然为正四品容华,封号熙,赐居未央宫漪澜殿。” “乾元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封虎贲将军之嫡女齐月宾为从四品婉仪,赐居衍庆宫披香殿。” “乾元二年十一月二十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封承恩公之嫡女朱柔则为从五品小仪,赐居棠梨宫心海居。” ※※※※※※※※※※※※※※※※※※※※ 这章也卡的好辛苦,尽量会保持日更一章,但是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因为太卡,宝宝们就保持关注吧,爱你们。 未央漪澜 颐宁宫中,玄凌与太后正谈论着此次封位。 “阿昔封容华倒是合适,只是阿昔年纪还小,不如等两年……” “无妨,齐氏也才十三,只是等过两年及笄了再临幸也就是了,如今宜修有孕,阿昔向来聪慧,也让她帮着宜修,学着料理宫务。”玄凌可不愿亏待了季欣然。 “这样也好,阿昔确实懂事知礼,小小年纪很是沉稳大气,让她帮着贵妃也好。”朱柔则能成为小仪,皆是季欣然在玄凌面前进言的缘故,虽然依旧是从五品,但是从五品之首却比从五品之末好很多,太后也念季欣然这份情。 “贵妃的册封礼皇帝预备怎么办?”太后又问到宜修的事。 季欣然、齐月宾与朱柔则此次册封皆不是主位,只要一纸圣旨,再迁宫,配齐伺候的人也就是了。娴妃晋贵妃却是要行册封礼的,且贵妃更不同于一般主位,自是要好好来办。 “儿子想宜修如今有孕两月,还是不稳的时候,待到过了三月胎气稳固了再行册封礼,也好让礼部好好准备。儿子也让宜修先挪到凤仪宫去住着了,左不过宜修生产之后也是要封后的,先去住着,也让她安心养着身子。” “嗯,皇帝考虑的很周到。” “既然如此,那母后先好好歇息吧,儿子去看看宜修。” “去吧,路上小心。” “是,儿子告退。” “竹息,皇帝到底是因为柔则的事与哀家生分了。这是告诉哀家,现在的后宫哀家已经不能管了么?”太后一拍桌子,碰倒了手边的茶杯。 “太后消消气,容华小主年纪虽小,却也很识大体,且又是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的,自是会与太后一条心的。” “即便与哀家一条心,却也不会与朱家一条心。皇帝……更是如此。” ***************** 凤仪宫昭阳殿。 “皇上喝杯茶吧。”玄凌自继位后勤于政务,空闲时间也多数都陪着季欣然,能来宜修这的时候,她自是侍奉殷勤。 “你有身孕,快坐下。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了,你有了朕的孩儿,还要操持宫中大小事务,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这是臣妾应该做的。”宜修受宠若惊,大概是自进宫以来,玄凌对她都是以礼待之,不曾用这样关怀的语气与她说过话。 “朕知道你姐姐的事难为你了,只是太后既然让她进宫,朕也不便太过于违逆太后,只能委屈你一些。”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委屈,以姐姐之姿进宫也是应当,臣妾能为皇上诞育孩儿,臣妾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臣妾如今只是贵妃皇上便让臣妾入住了凤仪宫,臣妾很是惶恐。” “无妨,朕与母后说过了,你生下孩儿朕便封你为皇后,早一点住进来又有什么关系。只是朱氏虽是你姐姐,但你贵为贵妃,她只是小仪,她若有不敬之处,你也该拿出贵妃的身份约束她。朕也会让她在你有孕期间少来打扰你。” “是,臣妾谢皇上关怀。”朱宜修笑意款款。 “你好好保重身子,有什么事就让熙容华去做,她年纪虽小,却也该历练历练。” “季妹妹最是聪慧知礼,有她帮着臣妾,臣妾自然放心。” ***************** 未央宫漪澜殿。 “奴婢(奴才)给容华小主请安,小主吉祥。”殿内一众奴才向坐在主位上的季欣然行礼跪拜。 “你们既是皇上安排给我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如今既是跟了我,那便只能视我一人为主,听我一人差遣。若有那眼皮子浅的背主忘恩,到时不只是丢我的脸,也是丢皇上的脸,敢让皇上丢脸,后果便自己想吧。”季欣然喝着茶,幽幽说道。 “奴婢(奴才)不敢,奴婢(奴才)誓死效忠小主。” “都起来吧。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奴婢芊玉,给小主请安。” “奴才乔亦安,给小主请安。” 季欣然抬头看着左边这个穿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姑姑可是在御前服侍过?我仿佛见过你。” “回小主的话,奴婢刚进宫时在御前做过奉茶宫女,这两年一直伺候皇上的朝服,皇上觉得奴婢做事还算妥帖,所以指了奴婢来侍奉小主。”芊玉满脸柔和的样子,季欣然看了便觉亲切。 “公公之前在哪里当差?” “奴才自进宫便一直在行宫伺候,两年前升为行宫副总管,因着小主册封之喜,皇上便把奴才调过来伺候小主。”乔亦安人长得喜庆,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把季欣然也逗乐了。 季欣然亲自起身扶了两人起来,“姑姑和公公且起来说话,我年纪小,我这几个丫头又毛躁,往后我这漪澜殿可有劳二位帮我打理了。” “奴婢(奴才)一定尽心竭力侍奉小主。”季欣然让月晴给二人递了打赏。 “你们呢?都叫什么?”季欣然让芊玉和乔亦安二人立在一侧,接着问其他的人。 “奴婢四人之前都是在仪元殿侍奉的,还请小主赐名。” 季欣然看着面前这四个着青色宫装的小丫头,长相皆是秀丽清雅。 “从左边起,分别叫依琴,思棋,玉书,如画。” “奴婢们谢小主赐名,奴婢依琴(思棋、玉书、如画)给小主请安。” “好了,都起来吧,你四人便先做二等宫女,”季欣然又指了指月晴她们,“她们是月晴、星露,云舒,彩梦。便为一等宫女。” 季欣然每点到一个名字,她们便出来与芊玉,乔亦安见礼。 “姑娘们不必如此,快快请起。”芊玉乔亦安慌忙扶起她们。 “无妨,你们品级本就在她们之上,合该好好教导她们。” 说完之后,乔亦安又向季欣然引荐了自己的徒弟小成子,小成子嘴甜人又机灵,季欣然便让小成子先跟着乔亦安做着跑腿和打探消息的活计,之后也依例给了各人赏赐。 “皇上大约也跟你们说了我的脾性,我平日里是最爱玩笑的,在我这里,不必那么拘束,但我也是最看不惯仗着主子恩宠便狐假虎威的那起子人,我未央宫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你们自己都要想清楚。” “奴婢(奴才)明白。”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各自去忙吧,月晴扶我去榻上歇会。” “小主,如今您封了容华,皇上更是宠爱您了。皇上知道您素来畏寒,咱们宫里的红萝碳和银炭足足加了一倍呢,皇上又赐了您椒房的恩典,这可是宫里独一份,便是贵妃宫里都没有呢。” “你这丫头,我本以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该是最稳重的,如今我既已成为了宫嫔,该守的规矩自然也和做郡主时不同了,我知你是为我高兴,只是这话在咱们宫里说说也就是了,出去可不能乱说,让太后知道了可有你好看的。” “阿昔这是要谁好看了?”正说着,玄凌与便笑着走进来。 “给四哥请安。”季欣然嘴里说着请安,身子却慢吞吞的动作,不愿离开软榻。 “好了,你这鬼精灵,给朕请安就没有恭恭敬敬的时候,换作别人早该责罚了。” “都是四哥惯的,可不能怪阿昔。阿昔还要谢过四哥给阿昔的椒房之喜呢,可是贵妃姐姐都没有,且阿昔不是主位,却居于主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太后会怪罪的。” “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朕最心爱之人,朕想把天下最好的都给你,若不是因着你年纪还小尚未侍寝,朕便直接封你为九嫔了,又岂会只是一个容华之位,朕觉得已经很委屈你了。” “四哥净胡说,”季欣然扯着玄凌的手指,“阿昔有四哥就已经很幸福了。” “傻阿昔,跟朕还这么客气,罚你陪朕一同用膳。” “嫔妾遵命!” ※※※※※※※※※※※※※※※※※※※※ 按理来说,女主初封容华,只是正四品,是不能这么多人伺候的,但是谁让咱有女主光环呢,排面必须得大! 柔则冲撞 乾元三年春。 太后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朱宜修的身孕也已经五个多月了。季欣然虽然奉旨协理六宫,但宫中人少事也少,时间倒也空闲得很,便时常去凤仪宫陪朱宜修聊天解闷,或是与齐月宾一同下棋品茶。三人这般相处下来,倒是很和谐,也不觉得日子过得乏味。 “如今册封的旨意下了已有三月了,贵妃怀有身孕侍寝不方便,阿昔与月宾年岁尚小,柔则身子康健,又正是可以生育的好年纪,皇帝也该多去瞧瞧她。” 一番话说完,太后都不免觉得脸热,不是害臊,而是难堪。 朱柔则进宫已经三个月了,皇上却从未去过她宫里,也从未让她侍寝。即便说皇上刚继位不久,勤于政务,却不也至于忙到连后宫都不进的程度,但贵妃有孕,季欣然和齐月宾年纪又小,便只剩朱柔则可以侍寝,可皇上却迟迟不传召,这只能说明皇上根本就不想碰朱柔则。这样的话这三个月里太后明里暗里不知跟玄凌说了几回了,可玄凌每次都以国事繁忙为由推诿。太后心里也暗自气恼,柔则也是个没本事的,进宫前看着是个好的,怎的进宫后反倒还不如以前了?侍寝这种事难道还要自己豁出老脸替她去向皇上求来么? “前朝事忙,儿子无暇分身。” “皇帝,皇嗣也是国事,宫里眼下只有她们几人,你纵然不喜柔则,为着皇嗣也不能这样一直冷落她……” “母后,”未等太后说完,玄凌的语调已冷硬了起来,“儿子已听从母后之意让朱氏进宫做了宫嫔,难道何时临幸她,母后也要过问么?” 太后的话虽被玄凌打断了,却也不能再继续说了,否则即使玄凌依着孝道去了柔则宫里,怕也只会让玄凌更加厌恶柔则,且她和玄凌母子间的矛盾会愈加无法收拾,若再因为这事使玄凌对朱家更加不满,万一牵连到宜修即将到手的后位也丢了,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毕竟要封宜修为后的事,只有她们几人知道,又没有昭告天下,最后到底给不给还不是玄凌一句话的事。 想到这,太后也不打算揪着不放了,来日方长,左不过现在宫里人少,玄凌迟早都会宠幸柔则的。 “罢了,你若真不喜欢柔则,哀家也不勉强你,只是皇帝忙于政事,便让熙容华和齐婉仪好好照顾着吧。” “母后放心,儿子知道。儿子还有折子要批就先走了。” 皇帝走后,太后唤竹息上前,“过两日请贵妃来一趟。” “太后可是想让贵妃帮小仪在皇上跟前说说话?” “不是这事,”太后摇头,“今日皇帝摆明了不待见柔则,哀家也不必一意孤行,柔则是个不中用的,进宫这么长时间了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只要宜修能成为皇后,哀家届时也能为朱家好好的筹谋。只是子嗣问题却是延缓不得,皇帝又取消了今年的选秀,便让宜修帮着看看,先从世家里选出几个好的吧。” “是,奴婢这便去凤仪宫传话。” ***************** 天气渐好,这天季欣然陪着朱宜修在上林苑散步。 “熙妹妹,这两日真是辛苦你了,本宫身子不爽,选人入宫的事还要你帮本宫操持。”季欣然带着玉书和如画,朱宜修的大宫女剪秋绘春也陪在身旁,抬着贵妃轿辇的仪仗远远跟在后面。 “贵妃姐姐客气了,嫔妾奉旨协理六宫,这都是嫔妾该做的。” “本宫看过你拟的名单,太后的意思是选进宫的人贵在懂事知礼,且又不是选秀,数量上便不必过多,本宫便择了中书令之女甘氏和武威将军之女苗氏。” “贵妃姐姐的眼光自然是极佳的。” “那便让钦天监择个吉日迎她二人入宫吧。” “贵妃与熙容华真是好兴致。”季欣然与朱宜修二人正说笑着,便听见朱柔则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贵妃姐姐走的久了,不如咱们去前面凉亭坐会儿吧。”季欣然对朱柔则没什么好感,也不欲接她的话。 二人进入凉亭坐下,朱柔则也跟在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直接便坐在了一旁。季欣然面无表情的看着朱柔则,朱宜修虽未说话,表情却也不好。 朱柔则被季欣然看得有些不自在,“熙容华怎的这般看着嫔妾?” “原本以为朱小仪进宫这么久了规矩会好些,不想还是这么不长进。” “不知熙容华是何意?”朱柔则面色登时变得难看。 “且不说娴贵妃姐姐是正一品贵妃,我是四品容华,而你只是从五品的小仪,见到我二人不行礼不问安,进了这亭子未经允许便直接坐下,我倒想知道你这规矩都学哪去了?”季欣然和朱宜修身后的几个侍女对朱柔则面上仿若充耳未闻,但眼里皆是鄙视。 朱柔则不服气的反驳,“嫔妾自幼与贵妃妹妹一同长大,咱们姐妹之间的情谊,又何必让这些规矩束缚了呢。妹妹你说对么?” “朱小仪说得是,若你我只是身在朱府的闺阁女儿,自是不必这般,只是你我二人如今既以进宫,身为宫嫔理当遵守宫中的规矩,否则传出去便是丢了朱家的脸,也丢了太后的脸。”朱宜修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却还是强撑着与朱柔则讲明利害关系。 “朱宜修!你不要以为你成了贵妃就能对我趾高气昂了,我才是朱家嫡女,你只是庶出,有什么资格让我向你请安?”朱柔则位分在朱宜修之下,本就觉得屈辱,如今被季欣然和朱宜修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便再也压制不住火气。 “朱小仪,你放肆……” “娘娘!” 季欣然话未说完,便听到朱宜修身边的侍女惊呼。季欣然顾不上朱柔则,便匆忙过去看朱宜修。 “贵妃姐姐,你怎么样?” 朱宜修表情痛苦,“本宫肚子好疼。” “剪秋,快让轿辇过来,立刻将娘娘送回凤仪宫。绘春,你去请太医。如画去仪元殿请皇上至凤仪宫,至于你……”季欣然狠狠看了朱柔则一眼,“玉书押着她一同去凤仪宫,等皇上处置!” ***************** 昭阳殿正殿。 “贵妃如何了?”玄凌人未至声先到。 “回皇上话,贵妃娘娘素来有宫寒之症,这胎本就有早产之相,只是娘娘胎气大动,以致胎位不正,如今看来怕是有难产之势啊!”为朱宜修安胎的章太医也是一脸急切。 “皇上,皇上,嫔妾不是有意冲撞贵妃娘娘的,嫔妾只是与贵妃娘娘玩笑,嫔妾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请皇上恕罪。”被玉书押在一旁的朱柔则一听这话便冲到玄凌面前声泪俱下。 “玩笑?贵妃和皇嗣若有半点不测,朕便赐你三尺白绫给贵妃赔罪!” 如画办事利索,来时路上已把事情经过全数告知玄凌,这时再听朱柔则砌词狡辩,玄凌便觉得更为恼火,抬脚便踢了过去。 太后接到消息,匆忙赶了过来,刚进昭阳殿便看到这幅情景。 “皇帝,你这是做什么!如今重要的是贵妃和皇嗣,竹息,你再去请几位太医来,与章太医一同助贵妃生产。” “是。” “皇帝切勿动气,保重身体才是。朱小仪便不要在这里了,先去凤仪宫外砖地上跪着吧。” 太后心里气恼朱家怎会教导出这样愚蠢的女子。朱柔则近几年被陶氏教导的越发没有眼界了,只知道拿自己在朱府的那点子身份地位沾沾自喜,也不想想,京城里比她身份贵重的女子多了去了,只有个太后姑母又能怎样?不把心思用在皇帝身上,只知道和自家姐妹论长短,进了宫还论什么嫡庶,且太后与皇上也都是庶出,焉不知她这一句话可是连太后加皇上都一并骂进去了。太后此时也只能在心里祈祷宜修和皇嗣无事,否则柔则怕是也难保住性命啊。 ※※※※※※※※※※※※※※※※※※※※ 下章宜修要生了,猜猜是男是女?朱柔则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宜修产女 朱宜修从午膳时分就已被送至侧殿的产房,如今已是黄昏时分,胎位还没有正过来。季欣然早已与齐月宾一起去宝华殿为朱宜修和即将到来的小皇子或小帝姬祈福,只把小成子留在凤仪宫,等待消息。 殿外有侍女来报,朱柔则已晕了过去。太后想着如今这种情况,若朱宜修能顺利生产且诞下皇子,那一切都好说。可倘若诞下的是个女儿,或是万一朱宜修挺不过这一关,那她就更要保全朱柔则。 “先把朱小仪送回宫去,等她醒了便让她在宫里禁足吧,罚抄一百遍宫规,也好让她涨涨记性。”又趁着玄凌不注意,吩咐竹息悄悄去给朱柔则请个太医看看,毕竟朱宜修如今这幅样子,她也不敢大张旗鼓给朱柔则这个始作俑者请太医,万一惹得皇帝再动怒,怕是直接就能在凤仪宫砍了朱柔则。 直到第二日晨起,小成子才带回消息,朱宜修在天擦亮时诞下帝姬,这胎生的着实困难,加之产后大出血,虽性命保住了,但却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帝姬也因着在母体时间太久,自出生便十分虚弱,只能汤药不离口好生将养着。玄凌当场给帝姬拟定封号和嘉,是为和嘉帝姬,赐名承欢,她的母亲今生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了,希望她能永远在她母亲膝下承欢,册封朱宜修为后,待贵妃出月后请钦天监择吉日举行封后大典,并将朱宜修生母孟氏升为平妻。 ***************** 漪澜殿。 “小主,喝点燕窝粥吧。”芊玉端了一小碗粥并一小碟桂花糖糕。 “昭阳殿那边什么情况?”季欣然搅动着碗里的粥。 “小成子已经在殿外侯着了。” “让他进来吧。” 彩梦站在季欣然身后为她揉着头,思棋则坐在脚踏上为她捶着腿。季欣然从昨日午时便一直在宝华殿为朱宜修祈福,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回到漪澜殿也没睡上多久,实在乏得很。 “给小主请安,”小成子进来打了个千,“皇上昨日在凤仪宫住下了,现下已经去上朝了,太后身子不好,昨日晚膳时分便回颐宁宫了,只派了身边服侍的春茂在昭阳殿等消息。贵妃娘娘产后脱力晕过去了,到奴才回来之时还未清醒。” “皇上已经封贵妃为后了,虽还未行册封礼,但到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以后不要再称呼错了。”季欣然向来不愿在礼节上给人留把柄。 “是,奴才记住了。” “如今皇后娘娘虽说生下了帝姬,但是坏了身子,往后也不能再有子嗣了,皇上不知会如何处置朱小仪呢。”思棋抬头看向季欣然。 “处置?太后不是已经处置了么?”季欣然讽刺一笑。 “只是禁足和抄写宫规这般轻轻放过?”月晴不解。 “朱柔则是朱家人,若贵妃身体好好的,太后或许还会权衡一下,如今皇后已然不能再孕,没有皇子的皇后,在太后眼里已是不中用了,所以太后才更会保下朱柔则。且太后本来也不甚喜欢皇后,如何会为了她而放弃朱柔则?何况皇后母女皆已平安,那就注定了这件事一定会轻轻揭过,皇上便是再怎样,也不会罚的太重。只是不知道咱们的皇后娘娘醒了之后知道了这一切,该会是怎样的心情?”季欣然看着碗里的粥,不知在想着什么。 很快又有对朱柔则处置的消息传来,除了太后当日在昭阳殿做出的处罚之外,再降朱柔则为常在,禁足半年,罚俸一年,禁足期间每日需再额外抄写百遍经文为皇后和帝姬祈福。 “意料之中,只是这件事也委屈了四哥,四哥怕是也没好好用膳,芊玉去吩咐小厨房做一碗莲子百合羹,咱们去瞧瞧四哥。” ***************** 仪元殿,李长躬身行礼。 “启禀皇上,熙容华来了。” “阿昔来了,快进来。”李长心道,皇上心里还是熙容华分量重,皇上这脸都绷一天了,如今熙容华来了才有些柔和之色。 “给四哥请安。”季欣然迈步进殿。 “你昨日也累了一日,怎的不好好歇息?”看着季欣然眼下的乌青,皱眉说道。 “阿昔放心不下四哥,这事说到底委屈了皇后娘娘,也委屈了四哥,阿昔想着四哥定是没好好用膳,便给四哥带了一盏莲子百合羹,莲子清热去火,四哥用一些吧。” “你总是这样为朕着想,这件事确实委屈了皇后,朕不明白同样都是朱家人,为何母后竟偏心至此?罢了,母后既然想让朱氏留在宫里,朕便只当养个闲人,不会再给她高位,亦不会宠幸她,皇后那里,朕会多补偿她一些。这次皇后的事,事发突然,多亏有你临危不乱,调度有序,朕听说齐婉仪与你一同在宝华殿祈福,月宾也有心了,等封后大典一过,朕也给你们提提位分。” “四哥不必如此,嫔妾本就帮皇后娘娘打理六宫事务,这些都是嫔妾作为妃嫔的本分。” “朕知道,你不在意名利富贵。”玄凌把季欣然抱在怀里,只有和他的阿昔在一起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阿昔总跟四哥在一起的。” ***************** 五月十八,大吉。 这天朱宜修穿着厚重的中宫服制,迎来了她盼望已久的皇后之位,凤仪宫昭阳殿,她总算是可以住的名正言顺了。可是这些荣耀,都是用她女儿的健康和再也无法孕育子嗣的痛苦换来的。 若这些都是一场梦,她宁愿不要皇后之位,只要和嘉有个健康的身体,只要她还能再有子嗣。但这些都不是梦,所以她不得不笑容满面的完成封后大典,她必须做这个皇后,有了绝对的权利,才能向拿走她一切的人一一讨要回来。如今她的生母是平妻,她也算是嫡女了,朱柔则,那便看看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吧。 朱宜修封后第二天,季欣然晋为婕妤,齐月宾晋为容华。如今中宫有主,后宫妃嫔便需要每日晨昏定省了。这日季欣然与齐月宾正在昭阳殿向皇后请安。 “本宫生产那日,多亏两位妹妹了,还未向两位妹妹道谢。”皇后果然是伤了身子,自生产之日起已过了两月,皇后面上还是一副青白之色。 “嫔妾不敢,皇后娘娘客气了。”季欣然与齐月宾忙起身施了一礼。 “两位妹妹快坐下吧,昨儿钦天监来人说,六月初八是吉日,本宫想着便在那日迎甘妹妹和苗妹妹入宫吧。” “都听皇后娘娘的。” “本宫拟定好了宫殿和位分会让人送去给熙妹妹看的。” “是。” 季欣然看着端坐在主位上的皇后依旧温和从容,但她知道皇后心里此时必是苦不堪言。朱柔则害得皇后九死一生才生下和嘉帝姬,且帝姬身子孱弱,这一生怕都是个药罐子了,而太后却依旧百般庇护朱柔则,只给了些不痛不痒的惩罚,皇后心里岂能不恨?而另一方面皇后刚做好月子,还要忍着不能再孕的痛苦去给皇上纳新妃,纵然心里滴血,面上也要装的大度。季欣然这般想着又觉得人人都盼望的后位,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 这样的结果有想到么?朱柔则是顽强的小强,还得多蹦跶一会。 陶氏献礼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千岁吉祥。” 六月初九,新进宫的甘静姝和苗月华一同至凤仪宫给皇后请安。甘嫔年十六,苗小媛年十五,二人正是妍丽娇俏的年纪,且两人自幼便交好,是以皇后给她二人拟定的宫殿距离也近,因苗氏闺名为月华,皇后便让她住在瑶华宫,甘氏居于秋来宫。 “两位妹妹快起来吧。本该早迎两位妹妹入宫的,只因着本宫的事情,竟推迟了这么久。”皇后面上一片和蔼。 “嫔妾不敢,能入宫侍奉在皇上皇后身边已是嫔妾几世修来的造化了,皇后娘娘不嫌弃嫔妾蠢钝,就是嫔妾的福气了。”甘氏嘴甜,盈盈一笑更显活泼伶俐。 “妹妹可真会说话,果然懂事知礼。这两位是熙婕妤季氏,容华齐氏,两位妹妹也认识一下吧。”皇后说着又指向季欣然与齐月宾。 “嫔妾见过婕妤姐姐,容华姐姐,两位姐姐万安。” “两位妹妹快起来吧,初次见面,我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便按自己的想法准备了见面礼,都是些小玩意,两位妹妹随意拿着赏玩吧。”季欣然示意月晴呈上给二人的见面礼,随后齐月宾也送上见面礼。 “好了,两位妹妹快坐下吧,两位妹妹既以入宫,咱们也多了些作伴之人,只望妹妹们今后都能和睦相处。”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四人一同起身。 “都坐下吧,熙妹妹和齐妹妹年纪还小,甘妹妹和苗妹妹却正是好年纪,估摸着皇上不出几日便会传召你们侍寝,两位妹妹回去之后也要开始预备着了。” “是。”甘静姝与苗月华两人脸上皆是一片娇羞,眼底却都跃跃欲试。 原本帝后大婚该同宿一月,方显帝后感情和睦亲厚,这是历来的规矩。只是朱宜修封后时正值刚刚产育,做月子尚且不说,如今过了两月身子还是弱,经不起劳累,别说服侍皇上了,多走两步都喘的厉害。太后选人入宫,本就是服侍玄凌的,又岂能因为皇后而让新人迟迟等着,谁知道皇后什么时候才能好,难不成皇后身子一直不好,其他人就都不侍寝了?所以这一项规矩太后很痛快的就取消了。 季欣然心想如果朱宜修早知道做皇后还不如做贵妃时风光,还会不会这般拼了命的也要成为皇后。 ***************** 七月初四,和嘉帝姬百日宴。 因着和嘉帝姬体弱,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玄凌便决定和嘉百日的时候遍请宗亲风光大办一场,宴席设在了仪元殿。 乳母抱着大红锦缎包裹着的帝姬,跟随皇后一同进入侧殿,许多宗室亲眷等在这里给皇后和帝姬请安,之后便是一派恭贺之语,皇后的嫡母陶氏也在其中。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母亲快起。”皇后虚扶了一把。 “臣妇今日前来一是恭贺皇后娘娘诞育帝姬之喜,二来也是为了你那不争气的姐姐。你那姐姐都是被臣妇给惯坏了,进了宫也不知道收敛,半分规矩也没有,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还请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念在你们都是朱家女儿的份上,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陶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 “母亲不必如此,朱常在只要真心悔过,迟早会出来的。”朱宜修面上淡淡,眼底也是一片冰冷,这陶氏与朱柔则还真是亲母女,脑子里都不知装了些什么,她与和嘉如今被朱柔则害成这个样子,陶氏究竟是怎样厚的脸皮才能说出这番话。 陶氏脸色讪讪,本想让朱宜修松口去为柔则求情,主动表示不再追究此事,柔则定会被放出来,如今朱宜修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看得陶氏心里暗恨,果然当了皇后也改不了庶出的小家子气。此刻她早已忘了朱宜修已为嫡女,也不想想若是同样的事发生在她亲女儿身上,她又会不会轻易原谅害她之人。 季欣然在一旁冷眼看着,只觉得陶氏矫情做作的很,且陶氏是个比朱柔则还傲慢的人,从来都是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即便朱宜修如今虽是皇后,但生了帝姬后却再不能有子嗣了,这样的一个皇后对于朱柔则来说已是没有任何威胁,况且还有太后在一旁相助,陶氏又缘何对着朱宜修这般伏低做小?季欣然脑里突然闪现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想着,便见陶氏拿出一块包得整齐的锦帕,里面放了一块银锁。 “皇后娘娘,这块银锁是臣妇的陪嫁,合该是与帝姬有缘,如今恰逢帝姬百日,臣妇特意拿去寺里请大师开了光,便想献给帝姬,还望娘娘和帝姬不要嫌弃。” 虽是陶氏送的东西,可这银锁做工精致,又很轻巧,正适合和嘉这样的小婴儿佩戴,且大庭广众之下,朱宜修也不好驳了陶氏的面子,便吩咐乳母给帝姬戴上。不多时宫人来禀报宴会即将开始,请皇后带领各位嫔妃及夫人们移步正殿。 季欣然一时也未看出什么,又想着陶氏与皇后毕竟是一家人,人家的事自己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便也不再费心去想,与齐月宾一道步入正殿。 ***************** 这一个月里甘氏和苗氏接连侍寝,如今甘氏已为婉仪,苗氏已为嫔。甘氏嘴甜又活泼,苗氏诗书上却很通,两人倒也颇得玄凌喜爱。 只是玄凌却知道自己对甘苗二人不过是因着前朝,且二人刚刚进宫亦没有什么过错,他心中至爱依旧只有他的阿昔,季欣然虽年少不能侍寝,玄凌便白日多与季欣然在一处,要么是季欣然到仪元殿陪着玄凌看书说话,要么是玄凌到漪澜殿与季欣然用膳下棋。甘苗二人深知季欣然在玄凌心中的分量,平日里对季欣然也是恭敬有加。 转眼八月十五中秋夜宴。 如今宫里虽人少,但适逢今岁有添丁之喜,玄凌也下令要好好操办。太后身体渐好,连带着几位太妃话也比平时说的多了,又是恭喜太后,又是夸赞帝姬。玄凌又邀了几位王爷携各自内眷。一时间殿内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乳母抱了帝姬站在太后身边,太后正逗着帝姬与太妃们说话,如今帝姬已四五个月大了,正是可爱的时候,身体慢慢调养的也不想刚出生时那般瘦弱了,此时的和嘉帝姬正转着两个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季欣然看得心痒,便带着玉书走上前去。 “给太后请安,给众位太妃请安。嫔妾见帝姬生的可爱,便忍不住想离近些看看,太后可别怪嫔妾莽撞。” “你这丫头,哀家看你倒是喜欢孩子,再过两年你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太后打趣道。 “太后笑话阿昔,阿昔可不依。”季欣然作小女儿状惹得太后和几位太妃笑语不断。偷偷看了玄凌一眼,而玄凌正巧也在温柔的看着她,季欣然霎时面上通红一片,她自是想快些长大,能和玄凌有一个属于她二人的孩子。一想到此,心中便如吃了蜜糖般甜。 ***************** 漪澜殿。 “这可是天大的事,你可要仔细着!”季欣然听着玉书的回报,瞪大了眼睛。 “是,奴婢幼时家中是从医的,所以奴婢也懂些医理。奴婢刚才正站在乳母身边,闻到了一丝与宫妃们所用的脂粉香料不同的味道,这个味道奴婢在家时看父亲配药曾闻到过,但具体是什么奴婢有些忘了,还需要再查。奴婢想太后礼佛是不用香料的,颐宁宫中也素来燃檀香,太妃们所用之物大多都是内务府统一制得,而小主您素来用的脂粉香料也从未有这个味道……” 玉书未说完,季欣然便接道,“而皇后身子现在这般情况,更是不可能再用什么香料了,所以问题只能出在帝姬或乳母身上。而帝姬和乳母身上偏偏是最不该有任何脂粉香气的。” “娘娘睿智。” “这宫中到处都是阴私,我可不觉得这种香气到了帝姬身上会有什么益处。” “那娘娘预备怎么做?” “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这香气就是有问题的,倘若真有人要暗害,贸然指出也只会打草惊蛇,同时也会把我们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玉书,你去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便退了出去。殿内只余季欣然和芊玉。 “小主可真是心善,这般为帝姬着想。” “我在意的是四哥,那毕竟是四哥的孩子,如果真有什么不测,四哥也会很难过的。只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季欣然微笑示意芊玉。 “奴婢听说皇后也是懂医术的,帝姬有异,皇后身为母亲,怎会没有察觉?” 芊玉这么一说,季欣然也想到了,是啊,皇后也懂医术,且自己的亲女儿必是要日日抱在跟前哄着疼着的,倘若真有问题,皇后不会不知道,可她若知道,又怎会不告知皇上和太后呢?除非…… ※※※※※※※※※※※※※※※※※※※※ 除非什么呢? 柔则有孕 玄凌指派了心腹调查,不出三日便查出了确是帝姬百日宴当天陶氏进献给帝姬的银锁出了问题。玄凌翌日带着和嘉帝姬到颐宁宫给太后请安,又以担忧太后和帝姬身子为由,命自己的心腹李太医为太后和帝姬诊脉,近一炷香的时间,太医才道帝姬身子表面看着尚好,内里确是愈发虚弱,恐是被人下了慢毒。太后听后勃然大怒,下令务必彻查此事,一旦查出真相,绝不轻纵。 玄凌即刻便下令将和嘉帝姬所住的凤仪宫偏殿封锁,派了李太医将整个屋子和帝姬平日里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都仔仔细细查验一番,又将伺候帝姬的乳母和宫人都送入慎刑司严刑拷问。皇后听闻此事,直接呕出两口血,昏了过去,玄凌便一直在昭阳殿陪着她。太后也一直在凤仪宫等着结果,即便和嘉帝姬是个女儿,却也是皇帝的孩子,是皇家子嗣,她不允许任何人将主意打到皇嗣身上。 直到黄昏时分,李太医终于查出,毒是被抹在了帝姬平日所带的银锁上,长期佩戴便可透过皮肤进到帝姬体内,且这种毒味道很轻,不熟识医理的人轻易分辨不出。 “皇后每日照看帝姬,是否也中了此毒?” “回皇上话,因此毒为慢毒,只有长时间接触的人才会中毒较深,其他接触不多的人只需要喝几副药便没事了,臣会为皇后娘娘开个方子,只是帝姬……” “帝姬如何?”这是玄凌的第一个孩子,他自是不希望有任何差池的。 “帝姬每日佩戴银锁,体内毒素已有沉积,虽为慢毒,但帝姬太过年幼,臣……臣只能尽力医治。”说完便叩首在地。 太后闭了闭眼,朱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会娶到陶氏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过门!好好的女儿教导成这个样子不说,还要暗害自己的孙女,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顾惜什么情分,一早处置了她也就罢了。 “母后,事到如今,您也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了,希望儿子做出任何决定,母后都不要阻拦。” “皇帝,切莫过于冲动,陶氏罪不可恕,但是前朝还需要承恩公,如今宜修又已经这样了,柔则她,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啊。”太后害怕玄凌一气之下把柔则也杀了,连忙劝阻。 “母后怎知她不知情?陶氏心如蛇蝎,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来人,传朕旨意,陶氏毒妇,意图戕害皇后与帝姬,著令承恩公即刻休妻,陶氏贬为庶人,赐毒酒,陶氏一族流放岭南。皇后生母孟氏升为正室,为承恩公之嫡妻,加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常在朱氏,德行有亏,著降为更衣,迁居永巷,永不晋封。”玄凌终究还是给了太后脸面,且也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朱柔则参与此事。 “母后,这是儿子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说完便带着李长离开了昭阳殿。 太后身子不稳踉跄了一下,竹息一把扶住。太后自然知道这最后一次机会是什么意思,如今已是最末的更衣了,若再有差池,怕是连冷宫都没得进了。朱家,看来也只剩宜修了。 ***************** 经过几位太医一月的细心诊治,和嘉帝姬身体里的毒素已拔出大半了,余下的只能慢慢调养,只是帝姬自出生便较一般孩子体弱,如今这般更是伤了根本,只能更加细心的养着,否则一场风寒,都有可能要了帝姬的命。 此消息一经传出,各方势力便开始蠢蠢欲动。 甘苗两家本就位高权重,如今朱家已然倒了一半,两个女儿一个遭皇上厌弃,另一个病殃殃的没有儿子又不能再孕,唯一的女儿能不能养大都未可知,如此这般,皇后之位就剩个空架子,只待他们慢慢筹谋,自家女儿成为皇后也不是没可能。 齐家是忠实的保皇党,齐月宾和季欣然年纪一样大,人虽美貌,素日里却安静的很,且她进宫这几年与谁都淡淡的,只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万事不参与。 季欣然想的是朱宜修终究是被朱家和太后逼急了,生不了儿子便连女儿都豁得出去,到底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换作是她,再怎样也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人都该有底线,玄凌和孩子便是自己的底线,只是这底线,朱宜修怕是已然没有了。她想不明白,当初那个温柔娴静的朱宜修,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而太后则想的是如今玄凌怕是已经放弃了朱家,朱家到这一代除了祖上的福荫,也就靠她这个太后在撑着,她的兄长承恩公是个没本事的,只靠着爵位吃俸禄。但是朱家不能倒,朱宜修不能再生养了,皇后也就变成了空架子,朱柔则倒是能生,可玄凌根本就不会临幸她,只怕是见到她就能立刻掐死她,还是得想个法子,若是朱柔则能生下皇子,便可以抱养到朱宜修膝下充作嫡子,有了嫡子的皇后便能稳坐后位了,届时朱柔则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反正只要能保全朱家,牺牲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很快到了除夕夜宴,按祖制玄凌应当宿在凤仪宫,但皇后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又怕打扰了和嘉的休息,玄凌便独宿在仪元殿。深夜,趁侍卫交班之际,守卫松懈,一个身影悄悄溜进了仪元殿。 ***************** “李长,昨晚有谁来过么?” “回皇上,您昨晚让奴才去未央宫给婕妤小主送解酒汤,奴才回来的时候您是自己一个人睡着的,没见有什么人来过。可是有什么不对?要不要奴才去查查?” “不用了,许是朕做的梦。”玄凌醒后总觉得昨晚有些什么事忘了,却又记不起来。听李长这么说,也以为或许真是自己做了梦,便抛到脑后不再去想。 “告诉熙婕妤,等下朕过去看她。”想到季欣然玄凌便觉得心情不错。 “是。” 说完便示意徒弟小厦子去未央宫传话。 ***************** 漪澜殿。 “皇上驾到。”季欣然抬头便见玄凌春风满面的走进来。 “给四哥请安。四哥怎么这么高兴?” “过段时间就是你的生辰了,朕想给你好好办一办。” “四哥不必铺张,如今太后、皇后和帝姬的身子都不好,嫔妾也不想太高调。左不过是个生辰罢了,嫔妾到时请几位姐妹来宫中吃个便饭也就是了。” “也罢,今年也是多事之秋,委屈你了,待到来年,朕定给阿昔好好筹办。那日你便让她们白日来吧,朕晚些时候来陪你用晚膳。阿昔想要什么礼物?” “四哥送什么,阿昔都喜欢。” “那我们阿昔就快快长大,朕便送你一个孩儿。朕与阿昔的孩儿一定是最优秀的孩子,若是男孩便像朕一样英勇,若是女孩便像阿昔一样漂亮。” 身后的侍女都捂着嘴偷偷笑,季欣然也被玄凌说的不好意思。 “四哥尽是胡说八道,快吃点东西吧,堵住你的嘴。” 玄凌这一阵子的烦闷仿佛都被季欣然治愈了,只留下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转眼间季欣然的生辰已过,皇后和和嘉的身体也渐渐有了些起色,这段日子是季欣然和玄凌这一年来最轻松惬意的日子。直到三月,永巷传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这种宁静。 朱柔则有孕了。 ※※※※※※※※※※※※※※※※※※※※ 话说上一章发出之后,已经有小伙伴猜到了原因,让我突然觉得这章已经没必要发了…… 哭唧唧…… 后宫嫔妃等级: 皇后 正一品:贵妃淑妃? 贤妃? 德妃 从一品:夫人 正二品:妃 从二品:昭仪? 昭媛? 昭容? 淑仪? 淑媛? 淑容? 修仪? 修媛? 修容 正三品:贵嫔 从三品:婕妤 正四品:容华 从四品:婉仪? 芳仪? 芬仪? 德仪? 顺仪 正五品:嫔 从五品:小仪? 小媛? 良媛? 良娣 正六品:贵人 从六品:才人? 美人 正七品:常在? 娘子 从七品:选侍 正八品:采女 从八品:更衣 欣然难孕 漪澜殿。 听完小成子的回话,整个殿内的人都惊讶不已。 “小成子,你确定没听错?是朱更衣?住在永巷的朱柔则?”在季欣然看来,朱柔则怀孕的几率比皇后再孕的可能性还小,毕竟皇上有多不待见朱柔则是满宫都知道的事。 “是,奴才确定没错,是住在永巷的朱更衣无疑,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可有听说皇上什么时候翻的牌子?”季欣然转头问向一旁的芊玉。 “奴婢未曾听闻。” “继续说。”季欣然看了一眼小成子。 “奴才听御前的人说,皇上一听闻此消息,连带着批阅的奏折和笔墨纸砚都砸了,李公公也因此受了责罚,之后皇上便让人熬了一剂浓浓的红花,直接送去了永巷。” “皇上这么做,想来不是主动临幸的,莫非朱柔则还有这胆子算计皇上第二次?” “小主英明,听说朱更衣当日似乎是趁着仪元殿两班侍卫交接时防守松懈,才混进仪元殿去的。”小成子又凑近一步说,“奴才还听小厦子说,当日小主离宴之后,皇上又喝了一壶酒,便有些烦躁不适,似乎是有些醉了。”季欣然虽还未经历男女之事,但是宫中的阴私自幼嬷嬷便都教导过,这摆明了就是被下了药。只是不知是朱柔则一人所为还是另有帮手。 “你接着说。” “带着红花去永巷的人还没见到朱更衣的面,就被太后的人拦下了,太后又去了仪元殿,依着太后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朱更衣把皇嗣生下来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上这回可是生了大气了,当着太后的面砸了药碗,下令将伺候朱更衣的宫人和在永巷驻守的侍卫全部杖杀,仪元殿当日交班的那两班侍卫全部降级发落去了行宫。” “那朱更衣现在如何?” “太后已经发话让朱更衣挪回了棠梨宫,说是永巷阴冷潮湿,不利于安胎,内务府重新安排了人去伺候,皇上下旨让朱更衣禁足,生下孩子后……赐死。” “朱柔则也是够悲哀的,进宫一年有余,皇上从未正眼看过她不说,这一年里宫中发生的哪件事不是她和她母亲弄出来的,位分也是一降再降,如今怀着皇嗣也不过是个更衣,若当初不算计进宫,而是嫁到宫外,做个将军夫人,如今不知该有多风光。”季欣然感叹,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 转眼春去夏至,季欣然带了月晴和思棋在上林苑闲逛。因着前线战事紧急,今年夏日虽热,却也没有去行宫避暑,玄凌便下旨今年分配给各宫的冰块按往年三倍之数发放。季欣然向来畏寒畏热,除了用冰,还需日日不断的冰碗和宫女摇着纳凉的风轮才能勉强度日。 季欣然主仆三人不知不觉走到太液池边,远远看见对面有个身影,季欣然走过去才发现竟是朱柔则。 “给熙婕妤请安。”朱柔则缓缓行礼。 “朱更衣有孕后,规矩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本宫记得朱更衣如今应当还在禁足,怎会到这里来?朱更衣可知不遵圣谕的罪名可不小呢。”季欣然幽幽说道。 “嫔妾不敢,只是嫔妾到这里却是奉了皇上的旨意。” “哦?炎炎夏日,更衣如今又正身怀有孕,即便皇上召你也该是去仪元殿,何故到这里来?” “嫔妾料想娘娘不会信,嫔妾开始时也是不明白,可是来传话的公公拿着御前的腰牌,也就由不得嫔妾不信了。嫔妾想许是皇上知道了嫔妾肚子里怀着男胎,又想着这太液池是嫔妾与皇上初遇之地,因而皇上想在这里见见嫔妾吧。”朱柔则搭着宫女的手洋洋自得。 “既然如此,那朱更衣就自便吧。”季欣然只觉得可笑,不知道朱柔则在得意些什么,也不欲与她多说,便转身要走。 “熙婕妤且等等,嫔妾……” 季欣然刚要离开,便听见身后朱柔则让她留步,季欣然刚转过身就看见朱柔则直接向她扑过来,她下意识上前想要扶住朱柔则,谁料朱柔则慌乱间竟将她推开,季欣然本来站的位置就靠近池边,思棋更是站在她身后,猛然间被朱柔则大力一推,主仆二人直接栽进太液池。朱柔则则是肚子朝下重重的摔在地上。月晴会水,本想下水将季欣然救起,却不知被谁踩住衣角,摔倒在地。 这边的声响惊动了上林苑洒扫的宫女太监,一时间扶人的扶人,传太医的传太医,七手八脚的把两位小主送回宫中。 ***************** 玄凌听闻立刻赶至漪澜殿,殿内芊玉几人刚刚为季欣然换好寝衣,季欣然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玄凌看着心痛不已。 “太医怎的还未到?”话音刚落,素日为季欣然请脉的许太医便走进殿内。 “微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行这些虚礼,快来给婕妤诊脉。” “是。”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许太医战战兢兢的向玄凌复命。 “小主素来体弱,如今虽已夏日,但小主恰逢月信初至,兼之在水中时间过长,寒气入体,伤了身子,恐将来在子息上会照常人困难一些,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小主调养。” 听完太医的回禀,玄凌沉默许久。 “这件事不要告诉熙婕妤,你只管用心医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用,不必回朕。” “是,微臣遵旨。那微臣先去为小主开药方。” “退下吧。” 玄凌想到季欣然平时活蹦乱跳,娇艳明媚的模样,如今却仿佛了无生气般躺着这里一动不动,他的阿昔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却受了这样大的罪,尽管他知道在这宫里何来真正轻松的日子,可宫里就这么几个人,他只是想保得阿昔这几年能够快乐无忧,却依然没有做到。一想到这些玄凌就怒火中烧,只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朕会给她一个交待。” “是,奴婢恭送皇上。” 芊玉刚才在一旁也听到了太医的话,小主年纪还小,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子嗣,只希望皇上待小主能始终如一。又想着一会交代下边的人把嘴巴闭紧,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小主知道。 ***************** 棠梨宫。 太后端坐于主位上默念经文,竹息姑姑在一旁侍立,面上也是一片焦急之色。皇后带着齐月宾,苗月华与甘静茹也陪侍在一旁。太医已报,朱柔则这胎已然是保不住了,只能尽力保住大人。 殿内惨叫声不绝,这边玄凌怒气冲冲走进来。 “朕要杀了朱氏这个贱妇!” “皇帝!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你就这么喊打喊杀的,别忘了你是皇帝,怎能如此草率?何况柔则刚刚失去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竟也不问一句!” “哼!朕的孩子?怎样得来的孩子她自己知道!” 苗甘二人站在一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的是,经此一事,朱柔则恐怕再也蹦跶不起来了,敢让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受委屈,便是没做什么皇上都能扒了她一层皮,何况皇上这般厌恶她。惶恐的是,她们虽都打听过大概皇上不是自愿宠幸朱柔则的,但最多也不过以为就是皇上喝醉了酒认错了人,可听皇上刚才的意思,怕是还有内情啊。这样的密辛被她们听到了,不会被一道处置了吧?不由得暗恨自己为何要来棠梨宫看这热闹。 太后听到玄凌这话,脸上也是一阵难堪,便转移了话题。 “熙婕妤如何?” 玄凌刚要说话,看见旁边还有几人,“皇后身子不好,不必守在这儿了,回去休息吧。你们几个也都回去吧。” “臣妾(嫔妾)告退。” 看着几人走远,玄凌才向太后说道,“阿昔身子受损,太医说以后在子嗣上怕是不易得。” 太后也是静默,没想过事情竟会弄成这个样子,一个两个的怎都于儿女上这般无缘。 “朕已下旨令她禁足,贱妇胆敢违抗圣旨跑去太液池害朕的爱妃,若不是她这个贱妇推阿昔下水,阿昔怎会如此?”玄凌手指着内室,满眼痛苦。 “皇帝!你要冷静!柔则怀上这个孩子,她有多珍惜,哀家比你知道,她又怎会利用自己的孩子去害阿昔?她如何去得太液池尚且需要调查,不过阿昔又为何那个时辰会在那里?” “母后!”玄凌满脸惊讶,“你在怀疑阿昔么?阿昔自小在您身边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么?更何况,阿昔尚未侍寝,又无子嗣,为何要去害一个小小的更衣?只因她怀了孩子?那倒不如一早去害了和嘉岂不更省事!” “皇帝!你身为皇帝这般口无遮拦,是要气死哀家么?哀家何时说过怀疑阿昔?只是这件事尚且需要调查。”太后被玄凌气得不轻。 “朕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朕已经派人去寻了当时陪着朱氏的那两个婢女,但是无论事情最终如何,朱氏朕都绝不会再留。除夕之夜的事,母后当真以为朕查不到么?”玄凌看着太后一字一顿的说道。 “皇帝!”太后知道皇帝这是在警告她,朱柔则怕是保不下了。 玄凌又吩咐李长,语带讽刺,“去告诉太医,若保不住性命,便抬去乱葬岗,若尚能留着一口气,朕便看在太后的份上,不赐死,让她冷宫安置吧。” 太后倒退了两步,一下栽倒在椅子上,冷宫安置?倒还不如直接赐死,进了冷宫,最可怕的不是缺衣少食,毕竟有她在,冷宫那起子小人还不敢,反而是那种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感觉更折磨人的心智,而朱柔则,怕是要比其他被打入冷宫的人还不如,玄凌如今怕是狠毒了她,又怎会放过她。 ※※※※※※※※※※※※※※※※※※※※ 朱柔则快要领盒饭了 欣然侍寝 三日后,季欣然清醒。靠在软榻上,就着芊玉的手喝了盏蜜水。殿中央,乔亦安正在躬身回禀。 “朱更衣已小产,虽然保住了性命,皇上却叫挪入了冷宫。太后又病了,皇后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皇上便让端容华先帮着协理六宫。因着小主此次落水,皇上说小主受了委屈,便晋小主为贵嫔。小主如今已是正经的主位娘娘了。” “奴婢(奴才)给贵嫔娘娘请安。”芊玉带着众人一同给季欣然行礼。 “好了,都起来吧,我这一病你们也都辛苦了,看赏吧。” “谢娘娘赏。” 自家主子成了一宫主位,众人俱是喜上眉梢。季欣然又道自己乏了,打发了众人出去,只留了芊玉在殿内服侍。 “芊玉,你我主仆一场,我信任你,你也莫要对我扯谎,玉书总怕我知道什么似的,一味的强调我身子休养几日便会好,到底年纪小,这般刻意隐藏,反而露了痕迹。你告诉我实话,我的身子可有不妥?你不必说好话糊弄我,我义父曾有恩于许太医,本宫若问他,他也不敢隐瞒。”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娘娘落水当日恰逢初来月事,所以体内受寒气影响颇深,于子嗣上确是不同于常人一般……”芊玉心里想着该如何说才能让季欣然容易接受一些。 沉默许久,季欣然抬头看着芊玉,眼角挂着一滴泪,“无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本宫自幼失去父母,又失去义父,自然比旁人更加懂得,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便能不发生的。况且只是较常人困难些,也不是不能有,对吧?” “是,只要娘娘好好调养,一定会有子嗣的。”芊玉眼中含泪,只觉得现在的娘娘更让人心疼。 乔亦安在殿门外禀报,“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快请皇上进来。” “阿昔快躺好,不必多礼,你身子还未恢复好,好好歇着才是。”季欣然刚要请安,玄凌便止住了她动作,坐在榻边陪她说话,芊玉请安后便退了出去,殿中只余季欣然与玄凌两人。 “四哥瘦了些,这几日阿昔病着,没有督促你用膳,四哥可是又不乖了?” 玄凌心中愧疚,关于当日落水之事,他已收集到些线索,幕后之人的目标虽不是季欣然,却到底也是连累了她,将来他的阿昔能不能成为母亲都未可知。 “四哥怎的这样看着我?我自己的身子我已知道了,四哥不必太过忧心。至于这次事件的主导者,阿昔也相信四哥有自己的考量,四哥的苦衷,阿昔都明白。” “你都知道?”季欣然的识大体让玄凌心里愈发愧疚。 “是,我知道。朱更衣当时如何有孕的,我也多少听说些,她这般费尽心机的想要一个孩子,自然该是无比珍视的,因为这孩子或许是她能翻身的唯一筹码,何况我素日与她并无来往,若说是因着四哥对我的宠爱,便想要害我,其实说起来,宫里只怕谁都比她更有宠爱,且我既无子嗣,又无母家可倚仗,她害我对她并无益处,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肯定还有幕后之人,朱更衣身边的那两个宫女大概是被买通了,太液池边本就湿滑,不慎落水也是难免的。且当时已有传言道朱更衣腹中乃是男胎,若凑巧能拉上某个嫔妃,那便可直接把责任推出去,让人以为是那人嫉妒她怀有龙裔而下手暗害。” “阿昔分析的不错,那两个宫女,事发当日朕便派人去寻了,只是到了她们的住处她们已经自尽了,只留下遗书称是朱更衣平时对她们多有打骂,所以才蓄意报复。明面上虽是断了线索,但实际上朕已查到些蛛丝马迹,只是朕还需等待时机。但是阿昔,你放心,朕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迟早,朕会还你一个公道。”玄凌说的很急切,只怕季欣然不再相信他,对他失望。 “四哥,阿昔知道,阿昔相信四哥。” 玄凌把阿昔搂在怀里,暗暗下定决心。 ***************** 落水一事表面上暂时告一段落,宫里人也都渐渐再不提及朱柔则,仿佛宫中从未有过这个人。 乾元五年,二月初六,季欣然及笄。 二月初九一早,小厦子急急忙忙赶到漪澜殿。 “娘娘大喜,皇上赐娘娘汤泉宫浴,请芊玉姑姑随侍,娘娘还可再择一位姑姑与芊玉姑姑同去,午后马车会停在宫门外,还请娘娘早些准备。”季欣然身边的丫鬟除了芊玉皆是和季欣然差不多的年纪,甚至还有比她更小的,宫里的宫女要到了二十岁以上且有些身份脸面的,才会被资历浅的太监宫女尊称一声姑姑,小厦子却称季欣然宫里这些十几岁的小丫头们为姑姑,可见是季欣然得宠,他这话也带着尊敬和讨好。 “你去回皇上,就说本宫知道了。” “是,奴才告退。” 季欣然知道今晚大概是要侍寝了,相处多年,季欣然自是不会在玄凌面前紧张,她很高兴,高兴自己可以成为玄凌名正言顺的女人了,也可以开始盼望将来会有个属于她与玄凌的孩子。 **************** 夜晚,沐浴更衣后,芊玉引着季欣然走进殿中。一进殿顿感暖香扑鼻,香气淡雅,不是很甜,闻起来却让人感觉很舒服。殿内一切布置皆是大红色,床边两侧燃着龙凤花烛,季欣然立时呆住了。 “阿昔还喜欢么?”季欣然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耳边响起那人的温柔的声音。芊玉早已退下,仿佛天地间只余他二人。 “四哥,大红的洞房,龙凤花烛,这是大婚方有的规矩,阿昔怎能……” “如何不能?我想给你最好的,皇后是我名义上的妻子,但我心里真正的妻子,是你。阿昔,今夜就是我们的大婚之夜。来,阿昔,你看。”说着,牵着季欣然的手,走到床边。季欣然掀开绣着鸳鸯图样的锦被,底下铺着密密麻麻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我听说民间娶亲有撒帐习俗,便命李长依样办来的。” “四哥……”季欣然没想到玄凌会为她做到这样,从进宫起她就知道她没有母家依靠,今后也当不成皇后,即使玄凌真心待她,她亦不愿给他添麻烦,在宫中谨言慎行,谨守妃嫔的本分。她以为她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洞房花烛夜。 “阿昔是不是饿了?我准备了份点心,阿昔先尝尝。”李长端来一碗饺子躬身走到季欣然面前。 “怎得只有一碗?四哥先吃吧。”季欣然见李长只端来一碗,便欲让给玄凌。 “阿昔今日怎么如此客气?小时候咱们在一处吃点心,阿昔从来都不客气的,每次都吃的最多。你快吃吧,我来时吃过了。”玄凌笑着哄她。 “生的!”季欣然咬了一口,发现竟是未熟的,而身边的玄凌和李长都用意味深长目光的看着自己,一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忙把碗放回托盘,转向一旁不肯说话。李长笑着退下。 “阿昔可是生气了?”玄凌搂过她。 “四哥戏弄人家。”季欣然觉得有些害羞,自己私心里想有孩子是一回事,被玄凌拿到面上来说便觉得不好意思。 “好阿昔,我是真的很盼望能和阿昔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阿昔也是。”季欣然从怀里拿出一方锦帕,里面包裹着两枚鸳鸯佩。“四哥今日为阿昔准备这样好的礼物,阿昔也想送四哥一份礼物。这对鸳鸯佩,是我娘临终前留给我的,这是她与爹爹的定情信物,娘说希望我将来可以找到爱我护我的夫君,把其中一枚送给他,她和爹爹便会保佑我们如他们一般恩爱一世。” 玄凌慎之又慎的接过其中一枚鸳鸯佩系在腰间,又举起右手抬头说道,“小婿周玄凌在此向岳父岳母发誓,定会尽全力爱护阿昔,与她举案齐眉,相守一世,”又把目光缓缓转向季欣然,看着她的眼睛深情道,“永生不负。” 季欣然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泪水模糊了她的眼,她有些看不清玄凌的脸了,但是却止不住想哭,她心里在呐喊,爹爹,娘亲,义父,孩儿有了真心相待的人,你们看见了么? “阿昔,别哭,我在这里。”玄凌温柔的吻上她的泪,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一样小心呵护。这一夜玄凌一直自称“我”,而不是“朕”,因为这一夜,他只是她的玄凌,是她的丈夫,是她愿意相守一生的爱人。 这一夜,只有两只龙凤红烛在偷偷听他们诉衷肠。 ***************** 次日,季欣然往凤仪宫中请安。行了叩拜大礼之后,便坐在皇后下首说话。 “熙妹妹进宫多年,如今侍寝了也算是正经的妃嫔了,本宫眼瞧着妹妹将这宫中上下打理的井然有序,本宫心中甚是欢喜。” “皇后娘娘谬赞了,嫔妾年纪小,做事毛躁,全赖娘娘肯教导嫔妾罢了,如今娘娘既以大好,嫔妾也可功成身退了。”季欣然一脸窃喜的样子,仿佛心中放下千斤重担般向皇后推辞。 “本宫这副身子也是不中用的,时好时坏,今日能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一会子话,不过是因着如今时气好些,何况本宫还有和嘉要照看,出了当日的事情,本宫也不放心把她完全交给乳母照看,所以这宫务上,还得靠妹妹多帮本宫打理了。”皇后心里对于季欣然这样的表现很满意,毕竟她也不想一个有宠的女子还跟自己夺权,那她这个皇后就真不用当了,只是面上不显,嘴上依然苦口婆心的挽留着。 “娘娘客气了,娘娘是中宫之主,需要打理的事自是千头万绪,娘娘若有吩咐,嫔妾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效劳,而且还有端妹妹,甘妹妹和苗妹妹,都是各有所长,嫔妾蒲柳之质跟她们一比啊,实在是惭愧。” “妹妹们俱是能干之人。好了,你昨儿才侍寝,今日又陪本宫说了这一会子话,想必也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嫔妾告退。” ***************** 漪澜殿。 季欣然像没骨头般斜倚在床头,如画坐在脚踏上正轻轻为她捶着腿,芊玉站在一旁陪着说话。 “娘娘,刚才在凤仪宫,娘娘为何要拒绝协理六宫之权呢?” “皇上当日下旨让本宫协理六宫是因着皇后病着,如今皇后身子渐好,我再握着这协理六宫的名头不放手,不单皇后容不下我,太后也容不下我。” “奴婢不明白。” “皇后当年身子弱,无非是因生产伤了身,当日和嘉帝姬中毒一事,虽说皇后对外称也沾染了少量毒素,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即便她真的中毒了,当年生产的虚亏在那时也早已好了大半,何至于养了几年都不好,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有朱柔则在。太后一贯是偏爱朱柔则,而对皇后却不是那么喜爱,否则又何至于当年皇后正怀着孕,就急着让朱柔则入宫,何况当日宫中只有皇后、本宫与齐婕妤三人,而我二人还是不能侍寝的,也完全谈不上让朱柔则进宫固宠一说,若说为了皇上,那倒不如直接选秀,还不是想有一个貌美又听话的人抓在手里。” “照娘娘这么说,皇后当初是为避锋芒?” “不错,即使后来有苗氏和甘氏进宫,她二人也不成气候,虽说她两家势力颇大,皇上会为了安抚臣子而宠爱她们,却不会让她们成为皇后,否则一旦他们的势力盖过了皇上,那皇位便是岌岌可危了,何况太后也不会容许除朱家之外的人登上后位。所以当日皇后的对手其实只有朱柔则一人,但皇后却只生了一个帝姬,且再无生育的可能,若贸然与朱柔则对上,只会让太后更加不喜,只怕必要时候甚至会把她从后位上拉下来。”季欣然抚摸着手上的护甲,“咱们这位皇后啊,城府颇深,既然不能与朱柔则直接对上,便索性干脆病着,隐藏实力,也怪朱柔则自己命不好,入宫的方式已经那般不堪了,竟学不会收敛,仗着太后是她的姑母,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宫中之人怕是没有她没得罪过的吧。这时皇后再出手,也不会把自己暴露出去,毕竟朱柔则得罪的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想让她死。你可还记得当日你说过皇后懂医术,却没有发现帝姬的银锁有异之事?” “是,奴婢记得。奴婢当时便觉得奇怪,皇后素来心细,如何会察觉不到帝姬的异样……”芊玉说着霎时瞪大双眼,“莫不是……” “你很聪明。”季欣然看了她一眼,“当日陶氏想害皇后和帝姬不假,只是皇后也不是傻的,她早发现了那块银锁有问题,朱柔则当年对皇后屡次不敬,太后却还坐视不理,只怕是把皇后逼急了,帝姬本就体弱,每日汤药不离口,三天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刚开始皇上可能会因为怜惜而多些疼爱,可时间久了,皇上看着也是难受,也渐渐不常去了。这事若换作是本宫,大概宁愿终其一生守着她,爱护她,也不愿弃她不顾。但皇后不是本宫,想必在皇后看来,与其养着一个不被皇上喜欢的女儿,还要受到朱柔则的挑衅,还不如好好利用,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果然这件事发,陶氏被赐死,朱更衣降位,反倒是皇后的生母扶为正室,又得诰命,皇上对皇后和帝姬也多番怜惜。”芊玉只觉不敢想象,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母亲。 “芊玉,你在宫中多年,该知道在宫里,任何东西都是可以拿来利用的,所以你不必如此。往后这宫里年复一年的进人,如今皇后又‘病愈’了,咱们更得打起精神来。” “是,娘娘。” “那……”芊玉犹豫着想问当日落水之事,却又觉得是个禁忌,怕娘娘想到会难过, “你可是想问当日朱柔则小产和本宫落水之事?”季欣然好似知道芊玉心中所想,不在意的笑道。 “是。”芊玉尴尬一笑。 “无妨,本宫不是说了,只是生育困难,又不是完全不能生,本宫还是觉得有希望的。当初那件事,大抵也有皇后的手笔,只是本宫没有确实的证据。” “只是奴婢听说太后当时已暗地里告知皇后,朱更衣腹中之子是要归于皇后名下的,她怎么反而会去害朱更衣呢?” “太后那般说一则是想要皇后帮忙保住那个孩子,二来给皇后吃个定心丸,免得物极必反,使得皇后先下手除了朱柔则。只是皇后早就不是当年在朱府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了,怎会任由太后这般摆布,朱柔则害了她的孩子,却让她养着朱柔则的孩子?”季欣然冷笑一声,“怕是换了谁都不愿吧?何况如果朱柔则的孩子生下来,太后必定会尽全力扶持这个孩子成为太子,那将来待皇上百年后,朱柔则势必会被追封为太后,朱宜修怎么会肯?” “可这样一来皇后还是没有皇子啊?” “你可别忘了,这宫里可不是只有朱柔则一人会生孩子。如今朱家只剩朱宜修一个女儿,太后便是以前再不喜欢她,如今也要尽全力支持她,保住她的后位,本宫若这时候争权,太后对我就不只是有隔阂这般简单了。我不否认权利是个好东西,可有的时候越想抓紧,失去的就越快,更何况,若想要权利,位分高了,自然就易得,本宫何必急在这一时。” “娘娘英明。” 季欣然知道当日之事自己虽是被无意牵连,可结果却令自己难以有孕,朱宜修这算是误打误撞一箭双雕了,玄凌虽查出了结果却不能责罚,一是因着当日推自己下水的是朱柔则,朱柔则尚且不是故意,朱宜修就更未计算到这步了,这样比较来看,朱宜修的责任简直是小之又小,二来是朱柔则已入冷宫,朱家女儿如今只剩朱宜修一人,太后又病着,玄凌就算处罚朱宜修又能罚些什么?禁足?罚俸?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且不说这件事根本不到废后的程度,即便玄凌因着爱重自己而想要废后,除了前朝御史的上谏和对自己的口诛笔伐,怕是太后也直接能被玄凌给气死。季欣然知道她迟早会和朱宜修对上,所以如今处不处罚都不要紧,来日方长,她不急。 ※※※※※※※※※※※※※※※※※※※※ 今天发点糖,缓解一下昨天那章宝宝们心里的不爽,哈哈,明天柔则领盒饭。 另外皇上和阿昔都不会一直这么隐忍,前期需要很多铺垫,后面会强大起来,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厌胜之术 自十月开始,天气渐渐冷下来,太后的身子越发不好了,玄凌忙于政务脱不开身,季欣然只好时常往颐宁宫去代替玄凌尽孝。 这日,季欣然刚从颐宁宫出来,依琴便迎上来低声说道,“娘娘,凤仪宫出事了。” “怎么回事?” “听说皇上今日下朝原本要往颐宁宫去,走到半路凤仪宫的人来报说是和嘉帝姬发热了,皇上便转道去了凤仪宫,谁知道刚进殿内还没说上几句话,皇后娘娘就昏过去了,到现在都没醒。” “咱们去看看。”季欣然边说便带着侍女往凤仪宫方向去。 进了昭阳殿,皇上端坐在主位上,一脸不虞,两位太医跪在下方。 “嫔妾给皇上请安。”当着外人的面,季欣然自是规规矩矩的。 “阿昔来了,坐吧。” “嫔妾听闻皇后娘娘和帝姬不大好,便过来看看。” “阿昔有心了,进去看看皇后吧。” “你们是素日为皇后和帝姬诊脉的,皇后和帝姬的情况你们最清楚,怎的今日倒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季欣然走后,皇上看着底下两个太医,气就不打一处来。 “皇上恕罪,臣等为娘娘与帝姬诊脉,却实在未发现能致使娘娘和帝姬有恙的原因啊,这些日子以来,娘娘和帝姬的身体都是逐渐好转的。” “皇后和帝姬今日都吃了些什么?”皇上看着侍立在一旁的绘春。 “回皇上,皇后娘娘今早只吃了小半碗粥便觉得胸闷,奴婢陪娘娘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来之后休息了一会,娘娘又觉得胸闷,然后皇上您就来了,之后……”之后说着话就晕了,玄凌也就知道了。 “去把乳母叫来。” 没一会,和嘉帝姬的乳母张氏进到殿内。 “奴婢给皇上请安,今日帝姬起初一切正常,只是醒的早了些,奴婢给帝姬喂了奶,又陪着帝姬玩了会,帝姬便有些困倦,奴婢便哄帝姬睡下,待到快午膳帝姬还未醒,奴婢这才发现帝姬发热了。” 正殿里玄凌正问着话,内室里,季欣然看过了皇后和帝姬,帝姬小脸红红的,刚用了疏散的药,睡得不大安稳,倒的确是病了的样子,可皇后脸色红润,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却始终不醒,季欣然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季欣然回到正殿,此时凤仪宫几乎所有侍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玄凌正在问皇后和帝姬这几日的日常,宫人回复都说皇后和帝姬身子并无不妥,如今突然同时有恙,不免玄凌多想一些。 “再去传几个太医来,协助章太医和胡太医再把这昭阳殿内外,不,把整个凤仪宫每一寸都给朕仔仔细细的查验一遍,看看还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另外再传两个医女,查查皇后和帝姬身边伺候的人身上,衣服,头饰,香包都有无问题。” “是。”玄凌吩咐完,便有人退出昭阳殿去请太医和医女。 过了一会齐月宾,苗月华和甘静茹也都陆续赶过来,和季欣然一起坐在皇上下首,等待太医查验的结果。季欣然突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过了约两个时辰,几位太医与医女来回禀,凤仪宫并未有任何不利于娘娘和帝姬的东西。“荒唐!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有,那你们来告诉朕,皇后和帝姬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太医们只一味磕头求饶,查不出原因被责罚倒也罢了,皇后和帝姬若有不测,掉的怕不只是他们自己的脑袋。喧闹间,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太医似乎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玄凌道,“微臣斗胆,若无任何病因,皇后娘娘和帝姬恐是……” “恐是什么?”玄凌瞟了他一眼。 “恐是……被人施了厌胜之术。”说完跪倒在地,整个上身匍匐在地上。 立时间,整个殿内安静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放肆!”玄凌猛然站起身将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划过了年轻太医的额头,也擦破了甘静茹的手。年轻太医脸上的伤口似乎很深,血水混着汗水一起流过半张脸,他也不敢抬手去擦,甘静茹饶是从小娇生惯养,这时候也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出一点声响。皇上雷霆之怒未减,这时候谁敢再惹了皇上不痛快,管你有罪没罪都得陪着一起死。 季欣然看着自己裙边被茶水沾染上的痕迹,忽然明白了她那种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原来就是在这,厌胜之术。宫里现在只有她,齐月宾,苗月华和甘静茹四个嫔妃,季欣然自己没做过自是清楚,且她宫里除了自己带进宫的心腹,其余都是皇上指派的人,自是不会有内鬼,谁想害她也害不到。齐月宾行事一样低调,又无宠无子,平日也是老实本分,应该也不会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吧?又有谁会去害这样一个存在感极弱的人?那么只剩苗甘二人了!季欣然脑里又突然闪现皇后红润的脸色和帝姬不安的睡容,一时只觉得有许多谜团缠绕在一起,迫使她想要解开看一看源头在哪里。 沉默许久,玄凌终于开口,“李长派人去各宫,查!掘地三尺也给朕找出来!只是你们……”玄凌看了一圈在殿内的几个嫔妃,看到季欣然时,突然纠结起来,查,会不会让阿昔觉得他不信她,虽然玄凌也知道,无论谁是幕后之人,阿昔都不会是,他的阿昔自是坦坦荡荡之人,便是真与谁不和,也不屑于做这种不齿之事。可若是所有人都查,却只不查她,且不说会让旁人对她心有芥蒂,以后若再有什么,阿昔也会被人诟病。 “那便先从嫔妾宫里查起吧。”季欣然心里明白玄凌的纠结,刚要开口表示自己宫里也要查,便听到一旁传来这一句。 是齐月宾,似要为玄凌和她解围一般,季欣然冲她微微一笑,转头对玄凌说,“不拘是谁的宫,都要仔细查,除了我们姐妹几个住着的,便是那些没有住人的,荒废了的,都要查,只是太后宫里是不用查的。” “没错,熙贵嫔说的对,李长,你多带些人,给朕仔仔细细的查!只是为避嫌疑,这殿内之人就都不要随意走动了,只在此等着结果便是。”而后又看向李长说,“记得,悄悄的办,别惊扰了太后。” “是,奴才遵旨。”说完,便带着小厦子吩咐侍卫一齐去查。 这一等便等到了月上梢头,季欣然只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李长带人回来了。殿内之人,除了玄凌和季欣然,所有人的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毕竟有些人的性命很有可能今天就会交待在这了。 “皇上,”李长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连说话也不是以往那般有底气,“奴才奉皇上之命搜查各宫,已搜查完毕,特来向皇上复命。” “说。” 李长咽了下口水,又看了看几位嫔妃,“奴才在瑶华宫后殿的杨树下发现了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布偶,在冷宫的后墙根发现了写有和嘉帝姬生辰八字的布偶,又在秋来宫西茶房的房梁上发现了写有……写有……”李长每说一句,玄凌的脸就黑一分。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太后生辰八字的布偶。”李长说到最后只恨不得把脑袋直接塞进胸膛里,示意身后的宫人把放着布偶的托盘呈给皇上。 “放肆!”玄凌暴跳如雷,直接冲到甘静茹面前把布偶砸向她,“甘静茹,你有几个脑袋,你们甘家有几个脑袋,竟敢诅咒太后!” 甘静茹和苗月华直接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哭着喊冤。季欣然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这宫里果真是一刻都消停不得,这两年宫里进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甘静茹和苗月华一向是以做皇后为目标的,尤其是甘家。朱柔则从一开始就到处蹦跶妄图富贵与荣宠,皇后更是心计十足,深藏不露,宫里一共六个天子妻妾,四个都是不安分的,季欣然觉得这几年自己着实过的辛苦,明年选秀定要选些安分守己的才是。 “其他宫室可有发现?”玄凌瞪着苗甘二人向李长问道。 “奴才敢确保绝无遗漏。” 季欣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这么巧皇后平日都好好的,在皇上来看望帝姬时突然晕厥,这么巧突然有个脸生的太医怀疑有巫蛊之事,这么巧李长带着人不费力的就找到了证物。季欣然仿佛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局面,背后之人可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果然玄凌开口说道,“贵嫔和容华便先回宫吧,李长带上这两个毒妇回仪元殿,再去让人把冷宫那个贱妇给朕带过来!”说罢,起身便先走了出去。 “恭送皇上。” ***************** 漪澜殿。 “娘娘,在想刚才的事么?”芊玉给季欣然奉了盏茶。 “本宫在想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娘娘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甘婉仪和苗嫔做的?” “本宫只是觉得事有蹊跷,且不说她们才进宫多久,如何会懂这些?本宫虽年纪小些,但自小在宫中长大,许多事倒是也明白,若厌胜之术真的有用,只怕朱柔则早就是皇后了,何必还等到现在?何况若换作是你,你会把这等重要的东西随意埋在墙根和树下?”季欣然嗤笑一声。 “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幕后之人,娘娘可有猜测?” “事实早晚都会浮出水面。只是宫中怕是又会不平静了。” “可若不是她们……” “自大周开国以来,就没出过几桩巫蛊之事,但凡有,那就必然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布偶上只是后宫嫔妃,兴许前朝大臣上书求情,皇上尚且能调查一番,可是此次事情涉及到了太后,谁不知道皇上最是孝顺,这种事自然是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的。更何况有些人既已做好了陷害的打算,自然会把尾巴都扫清,即使调查了怕也是无迹可寻。”只是她倒真敢这般牵连太后,就不怕太后察觉么? 第二天一早仪元殿传来消息,有甘氏和苗氏宫中的宫女指认二人都曾有几日只和心腹待在内室,不让旁人进入主殿,而制作布偶的料子经查也只有两人宫中领过,且在甘氏宫中还寻到了未用完的碎料。两日后玄凌下旨:正五品嫔苗氏与婉仪甘氏对皇后与和嘉帝姬施厌胜之术,戕害中宫,谋夺后位,祸乱后宫,更衣朱氏妄图暗害太后,罪不容诛,三人皆贬为庶人,赐死。甘苗两家三族之内皆斩首,三族之外皆贬为庶人,流放漠北。朱氏一门贬为庶人,迁出京城。 “四哥,写有太后生辰八字的布偶是在秋来宫找到的,为何圣旨上却言是朱更衣暗害太后?且嫔妾觉着此事证据还不够确凿。”季欣然在仪元殿与玄凌谈论此事。 “朕知道此事证据并不完全充分,但是若不是甘苗二人做的,便只能是月宾或皇后,然而却没有一丝线索,要么真的是甘苗二人,要么是另外之人手脚太干净,这事如今已闹得满城风雨,若朕迟迟不下旨意,只怕天下人都认为朕是包庇罪魁祸首。且甘苗两家也并不干净,甘苗两家贪墨军饷,盗卖前线战马,这件事朕之前便有所耳闻,只是前两日才刚刚收集到证据,朕还没来得及办他们,他们的女儿便先给朕弄出这样的事!且朕下旨诛杀甘苗二人,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之前你落水一事,也有甘氏的手笔在,那两个宫女,其中有一个便是甘氏安插但朱氏身边的。至于圣旨上写朱氏暗害太后,这个罪名要比暗害皇后更大,朕要铲除朱家,就必须要把这个罪名按在朱柔则身上。” 太后收到消息时,玄凌已将旨意下发。太后万想不到玄凌竟会对朱家动手,顿时气得仰倒,忙命人寻了玄凌过来。 “皇帝如今眼中还有哀家么?不如连带着哀家一并贬为庶人的好!”玄凌脚刚踏进颐宁宫,便听到太后的斥责。 玄凌并不说话,只是坐下来静静地看着太后。 “皇帝只一味看着哀家做什么?就没有什么要对哀家解释的么?” “朕有话说,但却不是向母后解释,朕并不觉得需要对母后解释什么。朕看着母后也只是在想朕是否真的是母后的亲生儿子。” “皇帝!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你该对母后说话的态度么?你若不是母后的儿子,还能是谁的儿子?”这是玄凌第一次对着太后自称“朕”,太后被这阴阳怪气的话气得无以复加。 “若是母后的儿子,朕怎么觉得朕连那些外戚都比不过呢?” 玄凌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太后此时不知是气愤多还是惊惧多。 “皇帝怎么会这么想?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朕?先是让朕封宜修为妃,后又逼着朕封朱柔则为小仪,母后明知她算计朕,明知朕厌恶她,却还在除夕夜宴给朕的酒中下了药,令她有孕。旁人算计朕也罢了,您是我的亲生母亲,也帮着旁人一起算计您的亲儿子!朕早就知道,只碍着您是朕的母后,朕也没有说过什么。皇后与和嘉,纵有朱氏与陶氏陷害,您百般包庇,朕也依旧未置一词。朕想和嘉若精心照顾,身子许是慢慢会好,朕也会给宜修皇后的尊位,况且这毕竟是后宫之事,朕也不想驳了您的颜面,只是您依旧不满足。朕一向对您孝顺有加,但想来母后也并在意朕的孝顺。后宫也就罢了,前朝的事母后竟也想要插手。朱家,仗着是母后的娘家,横行无忌,欺男霸女,与民争利,这些事母后当朕不知道么?朕一直在给他们机会,给母后体面,但是母后身为大周的太后,竟对娘家的所作所为毫无规劝之心。就在昨日,朕竟然接到消息说承恩公之子,您的侄子,朕那名分上的表哥朱衡铭强抢民女欲纳为妾,竟将那女子全家都打死了。事后那朱衡铭竟还不屑一顾,承恩公更是一味溺爱自己的儿子,利用自己的身份势力将此事强行压下。” 玄凌目光直直盯着太后,苦笑一声,“这件事母后也知道吧?为了帮朱家,便当作从未发生过一般瞒着朕。若不是朕手下人查到了此事,母后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呢?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母后这般为了朱家,竟是连朕在百姓心中的声名都不顾了么!如今朕只是将朱家一门贬为庶人,迁居永州,朕已是宽仁至极!母后放心,朱衡铭虽突发疾病而亡,但朕定会好好保全您太后的尊荣,如今事情既已了了,后宫之事交给熙贵嫔便是,母后就好好的在颐宁宫颐养天年吧!” 玄凌拂袖而去,太后却仿佛依旧能看见方才玄凌冰冷的眼神,皇帝已经知晓了朱家的所作所为,后宫的事都交给熙贵嫔,这是什么意思?她被架空了?那她这个太后又与那些个太妃有何区别?谁还会把她放在眼中?她要的不是只龟缩在这小小一宫里,她才是后宫之主,她要有无上的权利!太后怒极攻心,顿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一时间颐宁宫慌乱不堪。 ※※※※※※※※※※※※※※※※※※※※ 这章写的太难了,若有些微不合理之处,请谅解。朱柔则已经杀青了,朱家也下场了,皇上虽然硬气了一回,但是就从此天下太平了么?呵呵…… 和嘉薨逝 乾元五年十二月二十七。 季欣然正在用早膳,想着用完膳后再传内务府总管来核对一下除夕夜宴的各种布置和菜品。自巫蛊事件后,皇后身子又不好了,也取消了晨昏定省,季欣然又重掌协理六宫之权。 月晴进来禀报,“娘娘,皇上身边的厦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吧。” “娘娘,和嘉帝姬怕是不好了!”小厦子快步进来,一脸焦急。 “皇上知道了么?” “皇上刚刚下朝,正往凤仪宫去。” “你先去吧,本宫更衣之后即刻就去。”季欣然心里只剩惋惜。 “娘娘……”小厦子打了个千忙着赶往凤仪宫去了,芊玉也是一脸焦急。 “芊玉给我换件颜色素些的衣裳,月晴也吩咐下去,让咱们宫里的人都换上颜色素淡的衣裳。”季欣然心道和嘉帝姬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 ***************** 凤仪宫中。 朱宜修瘫坐在和嘉帝姬所住的偏殿内室门口哭的不能自已,剪秋和绘春亦是眼圈红红在一旁劝着。玄凌低着头呆坐在主位上,内室中三位太医正在施救。 季欣然进殿施礼,“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阿昔来了,坐吧。”玄凌声音低沉,听起来很是疲惫。 季欣然觉得自己大概能够体会玄凌的心情,和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然是不同的。如今纵为天子,执掌皇权,面对女儿重病缠身却也无能为力。季欣然也不在意皇后是否理会她,径直走到玄凌身边,握住他的手,她能做的也只有陪着他。 随后齐月宾也到了,请了安之后也陪侍在一旁。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太医急急出来跪地叩首,“微臣医术不精,和嘉帝姬……薨了。” 殿内宫人纷纷跪下小声啜泣,外面执事太监口中喊着“和嘉帝姬薨”,声音远远的传出去响彻紫奥城上方。整个凤仪宫的人跟着一起哀悼这位尚不足三岁的帝姬。季欣然的手背有些湿润,她知是玄凌落泪了,此时玄凌只是一个父亲,他的女儿不到三年的生命里始终缠绵病榻,每日与汤药为伍,玄凌每次去凤仪宫,她都是病着,睡着,他甚至没有听过她叫一声父皇,但这些并不妨碍他爱这个女儿,他甚至想哪怕这一生和嘉都是病殃殃的,但是宫里什么稀奇的药材没有呢,他想看着和嘉嫁人,生子,只是如今,这一切都注定不可能实现了。 玄凌心痛难当,季欣然也不比他好受多少,一方面是她自从那日侍寝后,他们也算真正交了心,她实不忍玄凌这般难过,另一方面,她也为和嘉帝姬难过,即使她平日与凤仪宫没什么交集,但是和嘉毕竟是玄凌的孩子,她不明白为何女人间的争斗,一定要涉及到孩子,稚子无辜,更何况和嘉是皇后亲女。此时皇后哭的撕心裂肺,季欣然可不觉得皇后是后悔于她的所作所为,巫蛊事件后,季欣然愈发觉得皇后才是幕后黑手,于是不惜动用了摄政王生前埋在宫中的势力,总算查到了些蛛丝马迹。这几年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看上去皇后都是受害者,实际上所有的事情恰恰都是皇后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后当年一心以为自己怀着的是儿子,可生下来却是女儿,且又体弱多病,皇后便不甚喜爱,按说生产伤了身子不能再孕,自是该十分宝贝这唯一的女儿,但皇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只想用这个病弱的女儿为她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陶夫人送的银锁有毒,皇后自己懂医理,自然早就知道,但皇后非但没有早为帝姬医治,反而任由公主继续佩戴,直至事发,以此扳倒了陶夫人。这件事之后和嘉帝姬的身体已经脆弱到一场风寒便能要了她的命,而皇后这时发现了甘静茹动用了甘氏一族早先埋在凤仪宫里钉子欲下药害她,她深知甘氏一早就有觊觎后位的野心,遂秘密处理了那个下药之人,又命人做了布偶,自导自演了一场戏,反将了甘氏一军,还顺带除去了苗氏和冷宫里的朱氏。而和嘉帝姬当日的症状,是皇后利用两位太医的家眷威胁太医给帝姬下了发热的药,帝姬接二连三身体受损,自是回天无力了。皇后真是好谋算,用一个体弱且不知道能否养大的公主,一举除掉了朱氏母女和甘苗两族。如今朱家只余她一个女儿,太后更会想方设法保全她坐稳皇后之位。 季欣然不知玄凌是否知晓这一切,但是她知道,倘若没有能一击必中的把握,那皇后的位子便始终会稳如磐石。只是,朱宜修,无论你日后再如何算计,若你再令四哥伤心,我绝不饶你。 和嘉帝姬薨逝,太后与皇后病着,宫中其他人亦没有心情再庆贺除夕。本就是冬天,宫人们又都换了丧服,整个宫中真正都被一片白色覆盖了。 由于和嘉帝姬年纪尚小,便只停灵二十七天,正月二十五,玄凌下旨封和嘉帝姬为和嘉长公主,葬于皇陵。 之后几日章太医和胡太医便以未能保全帝姬之由向玄凌请辞还乡,而当日在昭阳殿为皇后和帝姬说话的年轻太医替代了他们的位置,逐渐成为皇后身边最信赖的太医。 ***************** 乾元六年三月,宫里低迷的氛围渐渐散去,玄凌一如既往地上朝,批折子,见大臣,闲暇时也去季欣然和齐月宾的宫中走走,可二人还都未有身孕。太后虽也为和嘉帝姬伤怀,但总还是要顾全大局,便时常派了身边的姑姑去凤仪宫宽慰皇后。这日又叫了玄凌下朝后到颐宁宫说话。 “皇帝,哀家知道你心里还为和嘉那孩子难过,但你是皇帝,首先想到的是天下,要把大周朝延续下去,就要有更多的子嗣,如今已是你继位的第六个年头了,膝下连一个皇嗣都没有,宫里人又少,三年的时候你因刚继位念着国库不丰,不想劳师动众,便取消了选秀,按祖宗规矩应是三年一选秀,今年选秀无论如何便是不能再推脱了,也该选进来些可心的人为皇帝开枝散叶了。” “儿子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皇后病着,选秀的事便交给阿昔去办吧,齐容华从旁协助。”玄凌自当日与太后争吵之后,任何时候与太后说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也好,那便让她们去办吧。” “你得闲便亲自去凤仪宫告诉皇后,之前的事便也罢了,如今新人要入宫了,她也该有个皇后的样子,一味的这么病着,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当年帝后大婚,皇后便因病未能让皇帝与她同宿一月,如今这般,难道新人阖宫觐见的规矩也要取消么?若是这样,不如她这个皇后之位也早日让贤了的好!”玄凌走后,太后吩咐竹息。 “太后息怒,奴婢明日便去说与皇后听,想来皇后念着太后您惦记,身子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太后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以朱宜修的心计和头脑才适合当皇后,朱柔则在这方面确实是不如朱宜修,即使勉强成为皇后,也迟早被人拉下来。所以无论朱宜修做了什么,她若无力阻止,也只能在事后帮她抹去痕迹。 六月起,各州府开始了三年一度的大选。秀女们需要层层选拔,通过前几轮筛选,各项指标都完全合格的,才能进入到最后的殿选。 宫里,季欣然和齐月宾也开始忙着最后的殿选事宜。因着本朝从未选秀过,便命礼部和内务府将一切仪制都比照先帝在时的选秀仪制进行。云意殿内各殿的桌椅陈设,香炉用品,当日的茶水点心,各色果子,伺候的太监宫女,甚至于庭院中的花草,季欣然要求每一样都要做到事无巨细。这是她第一次操持选秀之事,代表的可是皇家的脸面,自然不能有一丝差错。 ***************** 漪澜殿。 八月里天气愈发炎热,因着选秀,便不能去行宫避暑。芊玉呈上一盏冰碗,各式时鲜瓜果浇了蜂蜜,再撒上些细碎的冰,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夏日里用上一盏最是清凉解暑。 “各州府提交的名单都齐全了么?这冰碗不错,让人去给四哥送一盏。”季欣然边吃着冰碗边和芊玉说话。 “回娘娘,都已经到了,此次各州府推选的秀女共计一百一十八位。”说完又吩咐小成子去给皇上送冰碗。 “再过几日就是殿选了,你得空再去云意殿看看,另外再让内务府派两个年长些的姑姑过去,选秀那日,若有不安分的,也好及时来回禀。” “是,娘娘。” ※※※※※※※※※※※※※※※※※※※※ 这章字数少一些,念在过节请原谅。今天早些发出来,晚上要与我家二师兄出门过节啦! 大家平安夜快乐! 初次选秀 选秀当日,玄凌带着季欣然坐于殿上。依照季欣然如今的位分,本是没资格陪同皇上一起选秀的,只是如今太后与皇后尚未病愈,而季欣然本就得宠,玄凌自是不会在意这些。而齐月宾位份更是只在容华,连主位都不是,便更不能来了。 一百一十八名秀女,皆等待于云意殿侧殿,六人分为一组,叫到名字的随引路公公一同进到云意殿正殿等待皇上挑选,选中即留牌子,赐香囊,暂居本家等宫中下旨赐位分,或指给某位宗室亲王,赐教引姑姑教授宫中礼仪。未选中的撂牌子,赐花,便可归家自行婚配。 “嫔妾看这些秀女各具特色,四哥可有喜欢的?”季欣然偏头看向玄凌。 “阿昔可是醋了?”玄凌笑道。 “宫里多些人,也好有人陪嫔妾说说话,嫔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哦?既是这样,不妨阿昔帮朕看看,可有你中意的?”玄凌笑着与季欣然打趣道。 正说着,又进来一组秀女,只听司礼太监念到,“齐州知府冯参之女冯若昭,年十七。” 冯若昭盈盈下拜,“臣女冯若昭参见皇上,参见贵嫔娘娘,愿皇上万福金安,娘娘安康吉祥。” “可都会些什么?” “臣女愚钝,只略识得几个字。” “礼仪倒是不错,可与贵嫔比肩了。”玄凌看起来还算满意。 “臣女怎配与贵嫔娘娘相较。”冯若昭低头恭敬道。 “倒是知礼,”玄凌虽夸赞一句,却也不觉得谁能比得上季欣然,冯若昭若是顺杆子爬,玄凌肯定不会留牌子,反倒她这样谦逊,玄凌倒觉得还算懂事,又问季欣然,“阿昔觉得怎样?” “四哥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臣妾也觉得这位秀女很是端庄。” “那便留牌子吧。” “齐州知府冯参之女冯若昭,留牌子,赐香囊。”这可是今日看过这么多秀女中第一个被皇上留牌子的人,司礼太监都觉得高兴,声音也更洪亮了些。 “谢皇上隆恩。”冯若昭眼中稍有喜色,却依然规矩行礼。 “蜀州参领吕兴合之女吕盈风,年十六。” “臣女吕盈风参见皇上,参见贵嫔娘娘。愿皇上万福金安,娘娘安康吉祥。” 季欣然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位秀女声音清脆响亮,举止飒爽干脆,宫中倒是少见这样的女子。” “确实如此。你都读过哪些书?” “回皇上话,臣女于诗书上不通,只会写自个儿的名字罢了。”吕盈风不卑不亢的回道。 “那你都会些什么?”玄凌倒觉得有点意思,这秀女不通诗书,但说起来非但不觉得惭愧,反而好似还有些骄傲。 “臣女喜欢舞剑。” “只是如今这大殿上自是没法子让你舞了,待日后有机会再让朕与贵嫔看看吧。” 季欣然看出来玄凌对吕盈风挺感兴趣的,她也不吃醋,因为她也觉得很有趣,她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着实喜欢这样有些英气的女孩子。 便看向司礼太监,“还不记名留用。” 司礼太监便又喊到,“蜀州参领吕兴合之女吕盈风,留牌子,赐香囊。” 又看了两组,有一粉色衣裳长相娇媚的女子,颜色也算是此届秀女里拔尖的了。季欣然便也让玄凌留下了。 “长安侯汤伯约之女汤静言,留牌子,赐香囊。” 一直到黄昏,才把所有的秀女都看完,最终,除了冯若昭,吕盈风,汤静言三人外,又有陆茵,秦如萱,李岫云三人,共计六人入选。 ***************** 漪澜殿。 “娘娘也累了一天了,先用些点心,歇息一会,马上就能用膳了。”芊玉呈上点心又为季欣然揉着肩。 “饶是长得再漂亮的美人,连着看了一整天也是累得慌。四哥本来是要来漪澜殿和本宫一起用膳的,结果半路听说有大臣求见,又去了仪元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用膳呢。芊玉,你吩咐小厨房再做些点心,让玉书给四哥送去。” “是。” “对了,你明天派人去凤仪宫问问,入选秀女的宫苑和位分,请皇后给个章程。” “是,奴婢记下了。” 翌日。 “给熙贵嫔娘娘请安。”剪秋施礼一拜。 “快起来吧,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回贵嫔娘娘,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尚未完全恢复,太医说切忌操劳,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拟定入选秀女的宫苑和位分,还要请娘娘您多多费心。”剪秋面带微笑很是恭敬。 “皇后娘娘言重了,为娘娘分忧本就是妾妃之责,何谈费心呢。原本本宫也正要让芊玉去请示皇后娘娘呢,如今倒劳烦你跑了这一趟。” “娘娘折煞奴婢了,娘娘若无其他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去吧,芊玉去送送。” “娘娘,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月晴在一旁问道。 “不过是想给此次入选的秀女们一个下马威,若你是她们,知道了关于你此次进宫的宫苑和位分,皇后根本无心理会,你会怎样想?” 月晴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皇后娘娘是想让众位小主知道,皇后娘娘根本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错,以此凸显她皇后之位的高不可攀,真不懂她,皇后之位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何必演这一出,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容不得人。” 这话月晴便不能接了,只道“娘娘先小憩一会儿吧,左右还要过几天才去各位小主府上传旨呢,也不比急在这一时。” “也罢,先扶我去睡会,下午先把这些拟定出来,晚上拿去给皇上过目,之后还得让内务府指派教引姑姑不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可不能拖拖拉拉的。” “是。” ***************** 仪元殿。 “皇上,熙贵嫔娘娘来了。” “快,请贵嫔进来。” 季欣然扶着芊玉的手走进殿内,“给四哥请安。” “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可用了晚膳?” “嫔妾未曾用膳,皇后娘娘交由嫔妾拟定了此次入选秀女的宫殿和位分,嫔妾想着拿来给四哥过目,顺便再蹭顿晚膳。” “朕便知道你定是想朕这的吃食了。”说完笑着吩咐李长去传膳,“阿昔便给朕念念吧。” “此次入选的秀女家世都差不多,嫔妾便把她们的位分排的也都近了些。冯氏为小仪,居畅安宫毓灵斋;陆氏为小媛,居景阳宫漱玉苑;汤氏为良娣,居长春宫玉笙楼;吕氏为贵人,居翠微宫枕霞阁;李氏为才人,居钟粹宫凌菡苑;秦氏为美人,居延福宫晴芳阁。” “嗯,不错,这几个宫殿距离都不算太远,让她们聚在一起也热闹些。” “只是六人都没有封号,皇上可要给哪位妹妹赐号么?”宫里论资排辈向来是看位分,所以即使有的秀女年龄大于她,也一样要称为妹妹。 “暂且不必,待进宫后再看看,若有好的再赐号吧。” “也好,听四哥的。阿昔这般为四哥分忧,四哥拿什么赏我啊?” “这不是给你做好吃的去了嘛。” “那还不快着,人家都饿扁了。”季欣然抱着肚子装可怜。 “你个小馋猫。” ※※※※※※※※※※※※※※※※※※※※ 圣诞节快乐! 汤氏有孕 乾元六年九月十五,六位入选秀女进宫。 漪澜殿。 “秀女们都进宫了么?”季欣然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抚摸着指甲上的丹蔻。 “回娘娘,辰时都已进宫了。”芊玉在一旁回禀。 “要派发的赏赐都打点好了么?” “都已妥当了,按娘娘的意思,冯小仪和吕贵人各多一成,其余小主皆是按位分高低备下的。” “很好,待凤仪宫的赏赐送去后,再让月晴彩梦她们去吧,可别抢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季欣然很不屑皇后的这番作为,选秀时一直以病为借口,大事不问,小事不理的,如今秀女进宫了,皇后的病就奇迹般的好了,还真是怕彰显不出她皇后的威仪。 ***************** 三日后,昭阳殿,阖宫觐见。 皇后一身正红色朝服,端坐在正殿主位。季欣然和齐月宾分别坐在她的左右下首。殿中央六位新入宫的嫔妃正在向皇后行礼。 “几位妹妹起来吧,如今你们既已进宫,定要好好服侍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嫔妾们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满意,她身边的总领太监江福海又继续说道,“众位小主向熙贵嫔娘娘请安。” “给熙贵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众位妹妹都起来吧,”季欣然可用不着给新人下马威,很快就便叫了起,又转头看向皇后说,“嫔妾看这些妹妹只觉得亲切,往后这宫中可要热闹了。” “是啊。”皇后又向众位新人引见齐月宾。 “敬事房那边已制好众位妹妹的绿头牌,今日开始你们便可预备着侍寝了,各自都回去好好准备吧。” 如此这般又说了几句,皇后便让众人散了。季欣然走在最前面,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邀请众人有空到漪澜殿走走。 当夜原本该是新晋妃嫔侍寝的日子,玄凌却来了季欣然这里。 “四哥怎得没传召新妹妹,反而来了阿昔这里?阿昔还以为有了新妹妹,四哥就该把阿昔忘了呢。”季欣然知道玄凌在本该是新妃侍寝的头天到她这里来,是在向众人展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季欣然心里很甜,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朕的阿昔这么好,朕哪里舍得忘了。”玄凌也不恼,抱过季欣然吻上她鬓边。 季欣然红了脸,殿内众人极有眼色的退下。“那四哥怎得没去皇后娘娘宫里?” “朕懒得应付她。”一提到皇后,玄凌表情便透着不耐烦。皇后这招坐收渔翁之利他自然知晓,只觉得皇后如今越来越没有中宫的气度了。但因着皇后为中宫,也不好太给她没脸,却也只在初一十五才去皇后那里,其余时间几乎不会踏足凤仪宫。 “今夜朕是来陪我们阿昔的,何必提旁人扫了兴致,阿昔这些日子也劳累了,便让朕来服侍阿昔就寝如何?”说罢,便打横抱起季欣然往床边走去,季欣然羞涩的将脸埋入他的怀中。 红纱帐暖,一室春色。 ***************** 之后三天,玄凌才开始陆续召新人侍寝,第一个翻的便是冯若昭的牌子。对于冯若昭,玄凌还算满意,虽然诗书上不如季欣然一样精通,但是稳重识大体却如季欣然一般,侍寝之后便晋位嫔,赐号敬。 翌日,季欣然午睡刚醒,依琴便进来禀报,“娘娘,敬嫔前来拜见,人已在正殿。” “请去西暖阁,本宫梳妆后即刻过来。” “是。”依琴依言退下。 季欣然一踏入西暖阁,冯若昭便起身行礼,“嫔妾参见熙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快些起来,”季欣然上前虚扶一把,“让妹妹久等了。” “嫔妾不敢。” “妹妹快请坐,本宫一直都盼望能多几位妹妹相伴,平日也能说说话解个闷,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本宫和齐容华二人,实在是无聊的很,如今妹妹入宫了,往后可要多来漪澜殿坐坐才好。” “是,嫔妾初入宫,人又愚笨,日后若有失仪之处,还望娘娘不吝赐教。” “妹妹客气了,本宫能有什么指教的呢,不过是入宫时日久了,慢慢也就懂了,只是皇后身子时有病痛,本宫奉旨协理六宫,妹妹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本宫说就是了。”说完又回头对侍立在一旁的芊玉说道,“本宫记得库房里还有前些日子山东巡抚进献的东阿阿胶,去拿两盒来给敬嫔小主带回去。”芊玉微笑退下。 “娘娘,嫔妾如何当得起呢?进宫当日,娘娘给的赏赐已比其他姐妹多出许多了,嫔妾怎好再拿娘娘的东西呢?” “你既知本宫给你的东西比旁人多,便也该知道本宫看重你,本宫向来喜欢守规矩礼仪之人,你做得很好,又有何担待不起的呢?” “是,嫔妾多谢娘娘。” 敬嫔走后,芊玉侍立在一旁问道,“娘娘是要拉拢敬嫔?” “如今皇后身子有所恢复,既有新人入宫,我自该寻些好的收为己用,既保全了她们也是保全了我,否则在这宫中亦是如履薄冰。” 直到一月后,新人都已侍寝完毕,玄凌给每个人依例晋封了位分,汤静言为汤嫔,陆茵为陆嫔,吕盈风为吕小仪,李岫云为李贵人,秦如萱为秦贵人,只是六人中唯有冯若昭有封号。 因着吕盈风爽利的性子,季欣然也愿意时常多和她聊上几句,闲暇时间,总是季欣然,齐月宾,冯若昭,吕盈风四人聚在一起。是以每月侍寝,除了按规矩初一十五去到皇后那里,再有几天玄凌独宿,嫔妃之中,季欣然依旧是最得盛宠,独占了七八日,齐月宾,冯若昭,吕盈风各占两三日,其余各人,每人能余一两日。 汤静言虽样貌出挑,刚进宫也着实颇得了些宠爱,但却不太会为人处世,时常仗着玄凌的宠爱恃宠而骄,对与她同时进宫的嫔妃很是不屑一顾,敬嫔位分虽与她相当,但是因着有封号,所以地位也在她之上,她一贯不服气敬嫔不如她貌美,却又偏偏是几人中唯一有封号的,因此对敬嫔也是不假辞色,更遑论同级的陆嫔和位分在她之下的几人了。 渐渐地玄凌对汤静言召幸的也少了,而季欣然则觉得这种空有美貌的人还是不要结交为好,否则迟早被她坑惨。若是性子好些,再加上姿色上佳,便是诗书不通,文辞不明,至少也会多得一段时间恩宠,便是再有个孩子,人生也就圆满了。可这刚入宫不久便把同进宫的几人都得罪个遍,这样无脑之人还不如性子跳脱的秦贵人,怕是日后也不会再多得青眼了。 **************** 日子不慌不忙的过,转眼到了乾元七年。 四月里,有消息传来,长春宫汤嫔已有孕三个月。玄凌得了消息很是高兴,这是继五年和嘉帝姬薨逝后他得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直接晋封汤嫔为容华,太后一向盼着玄凌子嗣充盈,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更是赏赐了许多东西。季欣然一方面为玄凌感到高兴,一方面想着汤静言有孕已满三月消息才爆出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若是后者,这位汤容华倒也有些小聪明。 到六月,太医已向玄凌禀报汤容华此胎应为男胎,玄凌这两年很是看不上皇后,也不想把长子交给她,便来和季欣然商量,想让季欣然抚养。季欣然开始很诧异,后又说希望孩子能在自己的母亲身边长大,且汤容华若真生下长子,那便是玄凌的第一个皇子,这样大的功劳,封为贵嫔也是应当,到时即为一宫主位,抚养自己的孩子也顺理成章,玄凌考虑之后倒也觉得可以。其实季欣然还有点私心,一方面她总觉得自己迟早会有孩子,何必要养别人的孩子,另一方面,即便真去抚养旁人的孩子,生母如敬嫔,吕小仪这般倒还无妨,若像汤静言这般少根筋的人,往后不定会有什么乱子呢。 因着汤静言怀着的是玄凌的第一个皇子,太后便特意指派了两位嬷嬷过去照料汤容华和腹中皇嗣,而汤静言有孕后也渐渐多了些母性的温情,倒不似初入宫时般毛躁,玄凌渐渐的也对她也多了些宠爱,时常去长春宫陪她说话,宫中众人一时倒也不敢妄动。 十月初,汤静言于长春宫诞下皇长子,汤容华晋为贵嫔,赐号悫,出月后便搬到长春宫正殿去住。这一旨意,直接断了太后欲让皇后抚养皇长子的念头。太后事先并不知晓玄凌打算在汤容华生产后加封贵嫔,毕竟初有孕时,已经越级晋封了,便以为生产后顶多晋一级封为婕妤,而生母非主位是不可以抚养皇子的,这样皇长子自然而然就要交给皇后来养,哪知玄凌甚至没有知会她一声,直接就下旨封了贵嫔。如今旨意已下,也不能让玄凌再收回去了,一时间,太后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恼。 趁着这股欢喜劲,玄凌又下一旨,皇长子百日宴上,会亲自赐名,同时大封六宫。众妃皆道,原本以为熙贵嫔看重敬嫔和吕小仪,皇上又多加青眼,本以为会是她二人拔得头筹,不承想,竟是汤静言率先有孕且一举得男,入宫不过一年就坐上了主位,如今又有了儿子,往后的福气怕是无人可及了。季欣然听到这话,不过是一笑置之,汤静言最好能长点脑子好好照看皇长子,否则将来也不知会便宜谁。 欣嫔有孕 乾元八年正月,皇长子赐名予漓。封熙贵嫔为昭仪,端容华为婕妤,敬嫔为婉仪,陆嫔为芬仪,吕小仪为嫔,赐号欣,李贵人为小媛,秦贵人为良媛。 宫中有了皇子,太后和皇上的脸上笑容都多了起来。太后也时常派人带予漓到颐宁宫玩耍,季欣然觉得太后和皇后大约还是没有放弃要抚养皇长子的念头,只是如今悫贵嫔已经坐稳了主位,皇后若要抚养皇长子,该会如何算计悫贵嫔呢? 四月里,季欣然邀请了端婕妤,敬婉仪和欣嫔到漪澜殿喝茶说话,几人正说着话,芊玉呈上了一碟牛乳菱粉糕。 “几位妹妹快尝尝芊玉的手艺,这牛乳菱粉糕我这两日吃着,倒觉得不错。” 众人都很给面子的拿了一块吃着,“恰如娘娘所说,果然不错。”冯婉仪很喜欢这种香甜不腻的糕点。 “你既吃着好,一会走时便包一份带走。” “那就多谢娘娘了。”冯婉仪笑着谢恩,端婕妤也觉得不错,便也向季欣然讨要了一份。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欣嫔刚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季欣然问道。 “嫔妾失仪了,还请娘娘恕罪。”欣嫔一脸歉意。 “无妨,”又叫了星露进来,“去请许太医来一趟,若有人问起便说本宫有些不舒服。” “是。” “多谢娘娘,倒是嫔妾不好,浪费了娘娘的心意。” “客气这个做什么,咱们姐妹还在意这点子点心不成?你快先去榻上躺好,等着太医来为你诊脉。” 不多时,星露便带着许太医到了。 “微臣给熙昭仪娘娘请安,给各位小主请安。” “许太医快起吧,欣嫔小主身子不虞,你且来诊脉看看。”季欣然说着便从榻边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 过了片刻,许太医眼睛一亮,起身作揖,“恭喜小主,小主已有两月的身孕了。” 欣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季欣然等人也很是为她高兴。又吩咐许太医,“你先去把有孕之人的各项禁忌写下来,再给欣嫔小主开些上好的安胎药,切记,这件事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微臣知道。” 等许太医出了殿门,季欣然又对众人说道,“如今欣嫔妹妹怀孕不满三月,正是胎气不稳的时候,未免遭了旁人的算计,这件事还是先瞒下比较好,下个月便是要去行宫避暑了,而那时欣嫔的胎气也稳固了,到了行宫之后再爆出有孕,也更安心些。” 又对欣嫔说,“许太医是我的人,你放心,这些日子你的安胎药我会让他开好之后悄悄托人给你送去,避免旁人知晓素日服侍我的太医突然间去服侍了你,会有所怀疑。你的绿头牌这一个月我会先通知敬事房撤下来,对外便称你身子不适,不宜侍寝。” 这个“旁人”季欣然大部分是指皇后,毕竟皇后当年可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利用到死,谁知会不会去害别人的孩子,在宫中这些年她早看透了,皇后就是一条毒蛇,多加防范总不会错。 ***************** 五月中,玄凌带着一众妃嫔,去往太平行宫避暑。太后身子不爽,又向来不喜这般兴师动众,便留在宫中。 太平行宫依山傍水,园子颇多,景色又好,确为夏日避暑胜地。因着如今宫中妃嫔不足十人,此次玄凌便是带上所有人一同来了,又嘱咐了行宫亭台楼阁众多,也不必特意安排,各人喜欢哪里便住在哪里。 玄凌择了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皇后便住了仪制可与之比肩的光风霁月殿。季欣然往年随玄凌来过行宫,便是住在靠着荷花池畔的宜芙馆,凉风习习吹过,荷叶随风摆动,十分惬意。悫贵嫔携皇长子一同住在宽敞华丽的慎德堂,端婕妤住在雨花阁,敬婉仪住在玉润堂,欣嫔住在繁英阁,陆芬仪住在烟爽斋,李小媛住在飞雨馆,秦良媛住在松风轩。 季欣然一走进宜芙馆,便见院内摆放了百十盆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鲜花,香味怡人,又见正殿内摆放着风轮纳凉,便知是玄凌的心意。内务府总管姜至奂是季欣然的人,自是要侍奉殷勤,一路随着到了宜芙馆,见季欣然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便又上前询问是否还需要再填些什么。 “本宫觉得很好,有劳你了。”季欣然觉得宜芙馆布置得当,很是满意。 “小的不敢,只要娘娘满意,就是奴才的福分了。”姜至奂嘴甜,办事却牢靠。 “一入夏日,用冰的地方就多了,你掌管着内务府,可别像那起子小人一般见风使舵,若惹怒了皇上,本宫也保不了你。” “是,奴才明白。” “你明白就好,姜公公在宫中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拜高踩低之事虽说历来皆有,但如今既然本宫协理六宫,就得提点你,谁得宠谁不得宠,那是皇上说了算,但按照位分发放份例里的东西便是你们的事,本宫可不想听谁议论本宫治下不严,你是本宫的人,可别给本宫丢脸。”季欣然幽幽说着,仿佛就想说天气好坏一般,但听到姜至奂耳里就如同圣旨一般。 “是,娘娘,小的记住了。若娘娘无旁的事,请容小的先退下了。” 季欣然抬抬手,示意他退下。季欣然向来是大方的很,无论是否得宠的妃嫔,她一向不会任由内务府克扣份例,反正每个品级的份例就是那么多,不发给嫔妃,也都被内务府的人自己留下了,还不如物尽其用,这样一来既能让六宫众人信服,又能得了好名声,六宫之人没有抱怨,上面的人也会觉得她管理有方。 而皇后却恰恰相反,一向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底下人每月来报,份例按时发放了就是,至于发了多少,发给谁了,她向来不管,是以玄凌在许久未去李小媛宫里的某一天,突发奇想去看了看,竟发现冬季里她殿内竟不比外面暖多少,原是内务府因着玄凌许久不去李小媛处,以为她失了宠,便克扣了其份例里的炭火。玄凌便吩咐李长去内务府领足了李小媛份例里的炭,又撤去了当时内务府总管的职位,而发放份例之事原本是由皇后主理,季欣然协理,变为了季欣然全权管理,玄凌更是申斥了皇后,这才能让季欣然提调姜至奂做内务府总管。 ***************** 这一日,玄凌在扶荔殿设宴,皇后坐在他的左手边,季欣然与悫贵嫔分坐在帝后下首,其余嫔妃按位分依次落座。悫贵嫔自生育了玄凌的长子,又成了一宫主位,俨然有了和季欣然并肩的趋势,只是碍于玄凌对季欣然的宠爱,也不敢太过张狂。 季欣然抬头看着对面的悫贵嫔抱着予漓走到皇后旁边陪着皇后说话,皇后直笑得把予漓抱到自己膝上逗着,仿佛是自己生得一般。悫贵嫔自打到行宫以来,便时常带着予漓出入皇后所居的光风霁月殿,皇后也好似极喜欢予漓,三两日便赐下些赏玩之物给予漓,看来悫贵嫔已和皇后站在同一阵线了。季欣然冷眼看着只觉得皇后还真是运气好,正打瞌睡,就有人给递了枕头,但愿日后悫贵嫔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 席间笑声晏晏,季欣然正吃着月晴为她挑好的鱼肉,隔了一个座位的欣嫔便呕吐不止,一旁宫女在为她擦拭嘴角。玄凌看到了这边状况,问道,“欣嫔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么?” “回皇上话,嫔妾适才问着鱼腥味,便觉得不适。”欣嫔吐的脸色苍白。 “皇上,嫔妾看欣嫔妹妹脸色不好,不如传太医来看看吧。”季欣然抬头看向玄凌。 “也好,李长,快去传太医来。” 季欣然低头,嘴角微微上扬。这便是她们几人早先排好的一出戏,利用鱼腥味引出欣嫔有孕之事,最初发现欣嫔有孕时,欣嫔的胎只有两月,纵然她与玄凌相爱,却也不能直接告诉玄凌她不预备在胎气未稳时公布是怕皇后会害了欣嫔这样的话,而现在欣嫔的胎已过三月,胎气已经稳固,再过两月就能知道男女了,但无论男女,她都会尽全力保住欣嫔的孩子,焉知这不会成为她自己或是她未来孩子的一个助力。 等了一会,李长带了太医进殿,先向玄凌请了安,又为欣嫔把脉,片刻,太医便起身至殿中央躬身行礼,“微臣恭喜皇上,小主有孕已三月有余。” “好!赏,通通有赏!欣嫔有孕,着晋为芳仪。”玄凌是真心高兴,去年刚得了皇长子,今年吕氏又有孕。说完又让人传消息回宫去知晓太后。 “嫔妾谢皇上。”欣芳仪脸上显出温和的笑容。 季欣然看到皇后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后才又挂上大方得体的笑容,嘱咐欣芳仪要多注意休息,莫要贪凉云云。季欣然想着自己只是怀孕较难,却不是不能有孕,而皇后却是彻彻底底的不能再孕,也难怪看着旁人一个接一个的怀孕生子,心里能痛快才怪。 因着欣芳仪有孕,而悫贵嫔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照顾予漓,而玄凌除了偶尔去皇后和端婕妤,敬婉仪处几次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和季欣然在一起,到如今俨然已成独宠。且不论其余嫔妃是何想法,留在宫中的太后听到消息,便已开始心生不满。 ※※※※※※※※※※※※※※※※※※※※ 只要是有封号的嫔妃,无论什么品级,前面都冠以封号。像原著中,有的位分用封号,有的位分用姓氏,实在记不住,麻烦不说,看着也乱。所以就都统一了。 太后打压 九月,御驾回銮。 如今欣芳仪的身孕已七月有余,太医已诊断出是个女儿,她也不在意男女,只要平安便好。此时的欣芳仪腹部高耸,加之在行宫风景好,心情好,人也丰腴了些。季欣然,齐月宾与冯若昭时常来看她,只待再过两月孩子便可降生。 季欣然回到昭阳殿,彩梦便迎上来,“太后宫里的竹息姑姑才来过,说是太后让娘娘未时到颐宁宫去。” “本宫知道了。” “娘娘,您才刚回宫,太后就传召您去颐宁宫,这……”芊玉知道自朱家被贬为庶人之后太后就很少过问后宫之事,平日除非是娘娘去颐宁宫请安,否则从不特意传召哪位嫔妃去,今日太后竟主动传召,芊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无妨,得太后传召是我的福气,去就是了。”以季欣然这些年对太后的了解,她能猜得到,今日太后有话要说。 ***************** 颐宁宫。 竹息引着季欣然来到内室,屋内檀香阵阵,太后正在榻上阂眼默诵经文。 “嫔妾给太后请安。”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太后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才看到一般,“阿昔来了,快起来,年纪大了耳力不行了,你来了竟未听到,竹息也不知道提醒哀家,白叫昭仪跪了这许久。” 季欣然知道太后虽嘴上斥责竹息,实则却是为了警告她,便顺着太后的话说,“太后可错怪姑姑了,是阿昔见太后念经虔诚,便不想打扰太后。” “你这丫头,自小便是嘴巴甜,”太后笑着点着季欣然的额头,“去行宫玩的可好?哀家知道你最是怕拘束的。” “回太后,嫔妾一切都好,只是时常想念太后,太后身子可还好么?” “哀家无事,这些年都是一样的。如今欣芳仪也快生了吧?” “是,已经七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太后又能抱孙女了。” “嗯,欣芳仪也是个好孩子,这宫中啊,就得是孩子多才热闹,子嗣充盈才是咱们大周之福。”季欣然听着太后似是感慨的话,心中明白太后传她来的目的了。 “太后娘娘说的是,后宫众位妹妹都正当妙龄,定是都会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太后以后怕是抱孙儿都抱不过来了。” “这些日子,哀家总想着你幼时为哀家抄经的样子,人儿虽小,字写的却大方,哀家那时看的经文便都是你抄写的,你孙姑姑抄的便不如你多了,哀家想着,如今皇后身子也大好了,宫里的事就让她去操心吧,阿昔不妨留在颐宁宫为哀家多抄几本经卷可好?” “是,嫔妾谨遵太后懿旨。” “既是潜心抄经,便该不受外界打扰,今日你且先回去,明日开始便在哀家这委屈一阵子吧。” “嫔妾不敢,能为太后抄经便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何来委屈呢?” “你这孩子,就会哄哀家高兴,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且去吧。”太后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留季欣然。 “是,嫔妾告退。” 季欣然这回彻底明白了,太后这是既不满在行宫时玄凌专宠于她,也不满她分化皇后权利已久,如今这样一来,既能让玄凌雨露均沾,多去看看其他妃嫔,又能把宫权还给皇后。 “娘娘,太后让您抄经可是一应吃住都在颐宁宫?”月晴脸上带着急切。 “自然是这样。” “可是太后又没给个期限,这是不欲娘娘与皇上相见么?” “无妨,再怎样,除夕之前太后都会让本宫出来的。” “这……到除夕还有三月有余,娘娘……” “已经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是我想……应该不会太久。” ***************** 玄凌本以为太后几月不见季欣然,有些想念,便将其留在颐宁宫小住几日。但当他数日后再去漪澜殿,得到的回答仍是娘娘在颐宁宫,他便坐不住了。 这日早朝后玄凌去到颐宁宫,是给太后请安,也想顺道看看季欣然。 “儿子给母后请安。” “皇帝来了,快坐吧。” “母后近来身子可好,前几日前朝有些事分不开身,儿子便未来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莫怪罪。” “无妨,皇帝应以国事为重。哀家这里,有你孙姑姑,你就放心处理政事。” “是。儿子今日除了来给母后请安,也是顺便来接阿昔回去。” “皇帝政事再忙也要多注意休息,时常去看看予漓和悫贵嫔,到底是你的长子,你要多关心一些,如今皇后身子也大好了,后宫之事便让皇后去操心吧,欣芳仪也快要生产了,让皇后多看顾些。后宫嫔妃多有子嗣才是要紧,皇帝要切记雨露均沾啊。”太后知晓玄凌的来意,但却顾左右而言他。 “是,儿子谨遵母后教诲。只是皇后身子不好,还是让阿昔继续管理宫中事务吧。”玄凌终于明白太后留季欣然在这里的目的了,但是自他知晓太后包庇朱家而不顾自己这个儿子的时候,他便已对太后彻底失望。 “皇帝,皇后才是国母,熙昭仪只是妃妾,宫务自然该由皇后负责打理,且哀家只是令熙昭仪为哀家抄写佛经,皇帝难道还怕哀家委屈了她不成?” “母后多虑了,只是太医说过,皇后的病时常反复,如今身子尚虚,若此时因打理宫务再行劳累,怕是三五年也好不了了,倒不如待身子彻底好了再说吧。”玄凌四两拨千斤,不说担忧季欣然,却只说皇后。 “皇帝!”太后听出玄凌语气中隐隐带有威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再劳累便三五年也好不了?不过是变相威胁她,皇后是否能执掌宫务,都在玄凌一念之间。待要再说,被一旁的竹息暗地里拉了一下袖子。太后心中明白,她此时与玄凌对上并得不到什么好处,她不能一辈子扣着季欣然不放,但皇上却能一直只让皇后空有名头,这样想着,也渐渐冷静下来。 “罢了,阿昔这孩子也确实在哀家这待了几天了,明日哀家便让她回去。” “是,既如此,儿子前朝还有事,便也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说完行礼便走。 玄凌走后,太后便砸了手边的茶杯,“皇帝现在眼里根本就没有哀家了,为着个女人竟这般忤逆哀家。” 一旁的竹息心里默默叹气,皇上忤逆太后岂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她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的很清楚,皇上已经很是孝顺了,只是太后太过于看重权利和自己的利益,想要完全把控后宫,如今朱家已被贬,太后依旧不放弃,甚至想连皇上都握在手里,皇上自然心生不满。但是太后终究是自己的主子,除了从中劝和,还能怎样? “太后息怒,皇上心里还是在意太后的,再说,熙昭仪也是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 “那又如何?她小时候影响不到哀家的权利,哀家自然不差她一口饭,如今仗着皇上宠爱翅膀硬了,也开始妄想削弱哀家,哀家决不允许!”竹息话未说完便被太后粗暴打断,此时太后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身的利益,季欣然对她来说似乎已不再有自小抚养的情谊,只是一个与她争利的女人。 ***************** 漪澜殿。 “娘娘可回来了,奴才们这些日子可挂念娘娘了,还以为娘娘跟着太后成神仙去了。”小成子嘴最甜,季欣然甫一入殿便跟在后面说着吉利话。 “你这油嘴,少不了你的赏。”季欣然让芊玉打赏他们,算是赏赐她这些日子未在未央宫,他们依旧精心打理上下的功劳。 “娘娘这些日子陪伴太后抄经可是辛苦了。”季欣然未让芊玉随她一道去颐宁宫,因着并不知晓会去多久,外面还需要芊玉来打理,便只带了月晴一人。 “倒是不辛苦,只是我之前却并未意识到其实太后对我早已多有不满,竟也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压我了。”季欣然虽知晓自己终是比不过皇后在太后心里的地位,但是一想到自己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与太后相处颇为亲密融洽,如今却到了这般田地,不免还是有些心痛。 “皇上对娘娘一向宠爱非常,如今太后既已对娘娘有所不满,娘娘往后便要更加小心了。” 季欣然只觉得自己怎样倒还是其次,只怕玄凌为难。而玄凌也在想着,该如何才能既不让旁人觉得季欣然失宠,又能不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上。 慕容世兰 转眼到了十一月,欣芳仪在翠微宫生下了玄凌的第二女,玄凌赐名云霏,封号和彤,欣芳仪晋位容华。玄凌如今有子有女,且都十分健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太后也很是欣慰,又赏赐了欣容华许多东西,连带着除夕夜宴都办的很是盛大。 这天,季欣然邀冯若昭,齐月宾一同往翠微宫去看欣容华与和彤帝姬。 “如今你可是咱们几人中最是得意的了,和彤这么可爱,你便是梦里也能乐醒了吧?”冯若昭向来风趣,才一入殿便开始打趣欣容华。 “几位姐姐皆是盛宠优渥,只怕和彤也快要有弟弟妹妹了。”欣容华只着了一件里衣,怀里抱着和彤,头发只松松挽起,鬓边贴了两朵小巧的宫花作装饰,钗环皆是一件也无。 几人互相见了礼各自落座,欣容华解释道,“让姐姐们见笑了,嫔妾在自己宫中向来无拘束惯了,和彤又小,皮肤娇嫩,嫔妾怕佩戴钗环饰品会无意间弄伤她,便让人都卸了去。” 齐月宾一向喜爱孩子,便接过和彤抱在自己怀里,“你这样做才是真真为和彤好。”季欣然感慨,这才是慈母之心,爱女情切。 几人又聊了一会,便说到选秀之事,“嫔妾还记得当日自个儿选秀时的情景,如今一晃三年了,再过几月又该选秀了。” “是啊,这每三年一选秀,宫中人越发的多,算计也源源不断。”齐月宾感慨道。 “只要宫里有人便会一直有阴谋,有算计,我们能做的也只是相互扶持,才能在这宫里活的长久。”季欣然逗着和彤,缓缓说道。 “几位姐姐何必说那些不开心的话,姐姐们都是有大智慧的人,有了姐姐们在,嫔妾与和彤往后也便有了依靠了。”欣容华见话题越发沉重,便笑嘻嘻的在一旁打岔。 “你便是最会躲懒的人了。”冯若昭作势要掐她的脸,欣容华挣扎着躲开,一时间笑语不断。 ***************** 乾元九年八月,云意殿迎来了第二次殿选。太后如今愈加对季欣然不满,虽有玄凌在太后和季欣然中间周旋,但季欣然念着养育之恩,不想与太后矛盾加深,便劝说玄凌给太后些体面,因此此次便是玄凌与皇后一同甄选秀女,季欣然并未跟随。 傍晚,季欣然一边吃着燕窝,一边听着小成子在下方回禀。玄凌因着三年前的选秀是和季欣然一起,纵然是从早选到晚,两人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太过疲惫。如今只和皇后坐在一处,玄凌忽然觉得选秀是件极其无聊的事,便是怎么坐着都不舒服,看了几组秀女,越发觉得困倦,直到太监念到慕容氏的秀女慕容世兰的时候,玄凌算是提起些兴致,与慕容氏你来我往聊了许久,根本没给皇后问话的机会,皇后本就心里不痛快,岂料玄凌选了慕容氏之后,就道前朝还有事,余下便由皇后做主,直接起身走了,皇后脸上便再也挂不住了,之后草草选了几个秀女,便结束了此次选秀。 季欣然听得一脸错愕,玄凌竟这般在众人面前不给皇后脸面。芊玉却担心皇上对慕容氏另眼相看。 “娘娘,此次选秀只有慕容氏一人是皇上亲选,这……” “我知你要说什么,”季欣然看着芊玉说道,“慕容氏的父亲慕容迥是骠骑将军,皇上如今在前朝要用到他,自然需要他女儿进宫来给慕容氏一些荣光,这些皇上已私下与我说过,你不必担心,况且若慕容氏真是个出色的,能让咱们暂且避一避风头也好,免得太后总把眼睛盯在本宫身上,本宫也实在头疼的紧。” 季欣然希望慕容氏能多得宠些,帮她转移视线,而玄凌这边则也是这样想,选慕容世兰进宫本就是内定,且她本人确实很是明艳活泼,玄凌倒也想为季欣然立个靶子,多保护她一些。 三日后,圣旨下,此次选秀进五人。 骠骑将军慕容迥之女慕容世兰为正五品嫔,赐号华,赐居宓秀宫华穆苑。盐运使司费聿怀之女费云烟为从五品小媛,赐居延福宫蓼风轩。徐州通判曹景之女曹琴默为正六品贵人,赐居景阳宫和煦堂。五品典仪程方之女程淑妍为从六品才人,赐居棠梨宫绛雪轩。直隶州州同史万明之女史移芸为从七品选侍,赐居棠梨宫斜阳斋。 圣旨一出,后宫众人皆是议论这慕容氏到底是何许人也,初封便为嫔,便是熙昭仪当年初封容华那也是和皇上相处多年,情谊深厚,方得了正四品的位分,而这慕容氏才在选秀与皇上见过一面,即为正五品,又是本届入选秀女中唯一一个赐号的,不禁都想快些到阖宫觐见的日子,好好看看这位能使得皇上如此上心之人。 ***************** 九月十五秀女入宫,九月十八阖宫觐见。 皇后依然着正红色朝服,端坐于主位,左右下首分别是季欣然与悫贵嫔,接下来是齐婕妤与欣容华,其余嫔妃往后依次排开。殿中央以慕容世兰为首,五位秀女按位分站好,向皇后与一众妃嫔见礼,后宫众人也总算见到了初入宫便一鸣惊人的慕容世兰,只见她一身橘红色绣裙,裙上大片大片的芍药,恰如选秀当日一样张扬热烈,刺痛了在座嫔妃们的眼,也刺痛了皇后的眼,唯有季欣然一人用心品茶,低头瞬间掩盖了嘴角一丝笑意。皇后心中无论作何感想,面上只作不觉,依旧笑意款款。 “诸位妹妹起来吧,你们能在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自是不凡,如今既以进宫,便要恪守宫中的礼仪,用心侍奉皇上,也好早日为皇上诞下子嗣。” “是,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新人侍寝当天,玄凌还是去了季欣然的漪澜殿。 “四哥怎得又到嫔妾这里来了?如今有华妹妹明艳动人,四哥还能想起嫔妾这个旧人?”季欣然笑着打趣玄凌。 “你这妮子最是牙尖嘴利,”玄凌笑道,“朕来也是有事和你说。如今太后已不满朕对你过于宠爱,朕亦有意抬举慕容一族,往后明面上便会多宠幸于华嫔,另一方面她若能与皇后对立,这样也间接的保护了你,毕竟太后是朕的母后,只要不触及朕的底线,朕也不想与太后撕破脸,只能暂时先用这样的方式,朕不希望你误会了朕,以为朕变了心,所以要提前知会你一下。” “四哥放心,阿昔明白。”季欣然握住玄凌的手,他们之间早已心意相通,她又怎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第二日玄凌便翻了华嫔的牌子,之后更是一连五日都流连于宓秀宫,后宫众人皆道,慕容氏是要成为第二个熙昭仪了。季欣然听到这话,只是一笑了之,宫里从来不缺这些酸话,自己不得宠又见不得别人得宠的大有人在,譬如秦良媛之流。之后又告诫未央宫众人,对于慕容世兰得宠一事,不许出去议论,谁若议论便自己去仪元殿请罪。 ***************** 两月间,新人们都已侍寝完毕,其中以慕容世兰宠爱最盛,如今已晋为芳仪,费云烟虽容貌仅在季欣然与慕容世兰之下,但却与悫贵嫔是一类人,虽有美貌,脑子并不活泛,而曹琴默家世不显,姿色平平,又诗书不通,与玄凌在一起时就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是以二人并不多得圣宠,只在侍寝后依例晋封一级,费云烟为嫔,赐号丽,曹琴默为小仪。反倒是程淑妍和史移芸两人各有特色,程淑妍姿色上佳,且棋艺精湛,被玄凌夸赞可与熙昭仪一比,如今已为贵人,史移芸姿色中等,但胜在鼻子长的很美,又一樱桃小口十分精致,便也晋为常在。 这一日,众人到皇后宫中请安。华芳仪却姗姗来迟,皇后面上依旧温和大度,季欣然却看出了她眼底的不耐,华芳仪给皇后行礼后,皇后并未多说什么,便让她入座,一旁悫贵嫔却耐不住性子问道,“华芳仪一向起的很早,怎得今日迟到了?” 华芳仪一向自诩是将门嫡女,母家又在前朝颇有建树,自是看不上皇后庶女出身还能做得一国之母,平日里也不甚恭敬,遂妩媚一笑,“昨日皇上在嫔妾那里看折子看得晚了,嫔妾就陪的晚了点,可今日皇上还偏偏不让嫔妾起得早,嫔妾卑微之躯,怎敢不听皇上的呢?”说着看向悫贵嫔挑衅一笑,“贵嫔姐姐你说是吧?” 悫贵嫔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皇上不让你早起,你就不早起了?向皇后晨昏定省是历来的规矩,这般做派不就是恃宠而骄么!她是这般想的,便也这么说了,奈何华芳仪根本没理会她,只看向皇后说道,“皇后娘娘与皇上一贯恩爱,嫔妾今日情形料想皇后娘娘也是有的,皇后该是会体谅嫔妾的吧?” 这回不止悫贵嫔,皇后也是差点被华芳仪气得仰倒,宫中老人谁不知自乾元六年以来皇上对皇后不过就是面上的情分而已,一贯恩爱?这不是故意讽刺皇后嘛,是以每个人都低着头,用手死死捏住手中的帕子,生怕自己笑出来或有什么不该露的表情被皇后看到直接发落了。 皇后心里暗恨悫贵嫔没脑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论宠争不过华芳仪,嘴皮子也不如人家利索,自己没本事不说,还把矛头引到她身上来,皇后此时虽气得恨不得冲过去给慕容世兰两巴掌,但她必须要保持中宫的端庄与宽和,遂迅速调整了表情,扬起一抹笑容说道,“这些都是小节,无妨。皇上近来朝政繁忙,难免疏忽妹妹,自然是要格外疼妹妹一些,妹妹也应当好好保重身体啊。” 季欣然在座位上听着两人打机锋,早就习以为常,这宫中自来争端不断,今日是你,明日是她,何曾有过太平? ※※※※※※※※※※※※※※※※※※※※ 华妃凉凉来啦! 月宾小产 乾元十年三月,端婕妤查出已有两月身孕。玄凌下旨晋封齐月宾为贵嫔。 “端姐姐入宫多年,一朝有喜,嫔妾只觉得这天儿都亮堂了。”敬婉仪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和彤就要有弟弟了。”欣容华也在一旁附和着。 “如今才两个月,哪里就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本宫倒希望是个女孩,像和彤一样乖巧贴心。”端贵嫔手覆在尚未显怀的小腹上,眉眼温柔。 “是男是女都好,咱们都会一样疼爱。”季欣然和端贵嫔是同年册封的,如今端贵嫔也有孕了,不知她的孩子何时会来。 五月中,玄凌带着后宫众人去往行宫避暑。此次除了皇后,玄凌只带了季欣然和华芳仪并几位皇子帝姬与各自生母,是以冯若昭便为留下的妃嫔中位分最高的,玄凌便让她暂且行使管理后宫之职,并借此升了她的位分为容华。而悫贵嫔和欣容华也在予漓与和彤的周岁宴上分别晋为修仪和婕妤。 行宫仪制如旧,嫔妃们还是住在各自此前的住处,玄凌又为华芳仪安排住进了碧桐书院。至七月里,端贵嫔已有孕六个月,因着玄凌如今子嗣尚少,端贵嫔又是跟随玄凌近十年的老人儿,且素日多有几分恩宠,因此玄凌格外重视这胎。 这日季欣然正与玄凌一道用着午膳,便听李长来报,端贵嫔小产了。 这一消息直接炸懵了玄凌和季欣然,端贵嫔的胎一向十分稳固,怎么会突然小产呢?玄凌更是直接摔了筷子,问李长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长也说不清事情的具体经过,只道仿佛是端贵嫔喝了碗梅子汤便觉得不舒服了,之后更是见了红,等太医到时胎儿已然保不住了。 玄凌带着季欣然匆匆赶到端贵嫔所住的雨花阁,皇后及其他嫔妃都已经到了,端贵嫔正躺着床上昏迷不醒,互相见礼后,玄凌和皇后居于正殿主位,季欣然三人分别坐于下首,殿中央两位太医跪倒在地。 “启禀皇上,微臣为贵嫔娘娘诊脉,发现娘娘似乎是服食了极阴寒之物,对胎儿及母体都大为不利。” “贵嫔如何?”玄凌皱眉问道。 “贵嫔娘娘猝然小产,对身体损伤极大,且贵嫔娘娘身子素来孱弱,日后……怕是……”太医说罢重重叩首。 季欣然心里一阵伤感,月宾那样喜欢孩子,她仿佛还记得她温柔抚摸小腹的样子,她甚至想过将来月宾的孩子会如和彤一样乖巧懂事,会甜甜的叫她熙母妃,如今一夕之间孩子没了,月宾也不能再孕了,她醒了若知道又该是何等的痛苦。玄凌闭着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如果顺利的话,这会是他的第二个儿子,他会像予漓一样对着他笑,也会叫他父皇,他的孩子怎就如此艰难,皇后不能再孕,端贵嫔也不能再孕了,究竟是何缘故。 “端贵嫔的贴身宫女何在?”沉默许久,玄凌睁开眼睛问道。 “奴婢在。”端贵嫔的贴身宫女吉祥和如意上前回话。 “你们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一遍。” “早膳娘娘只吃了一碗小米粥,便没有再吃旁的东西,午膳时娘娘说没有胃口,只喝了御膳房送来的梅子汤,因着娘娘有孕后喜食酸的,这梅子汤是每日都要用一盏的,娘娘往日喝着并无问题,谁知今日才喝下就……” “李长,去查,今日都有谁去过御膳房。” “是,奴才这就去。” 不多时,李长回来禀报,“皇上,奴才问过了御膳房众人,皆说今日只有华芳仪宫中的灵芝去过御膳房为华芳仪拿蟹粉酥。” “皇上,嫔妾只是因着天气炎热,没有食欲,便让灵芝去取些蟹粉酥来,未曾命人害过贵嫔娘娘。”华芳仪一脸急切的说道。 “除了华芳仪当真便再无旁人去过御膳房么?” “回皇上,确无旁人。” “既如此,虽无确凿的证据,但只有芳仪身边的人去过御膳房,那芳仪也免不了有些嫌疑,便先暂且禁足吧。待朕查明真相后,若真不是你做的,朕必会还你清白。” “是。”纵然华芳仪觉得冤枉,却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便也不得不先听皇上的安排。 “至于其他人,把给端贵嫔做汤的以及送汤的奴才交由慎刑司严加审问,至于御膳房其他人和端贵嫔宫里的人,便交由皇后和熙昭仪调查审问吧。” “是,臣妾一定会和熙妹妹好好调查此事。” 皇后一脸贤惠的模样,她心里所想的只是想让玄凌相信她,而季欣然想得则是,究竟是谁要害齐月宾。齐月宾每日都喝的梅子汤,太医只在今日的汤中发现了大量阴寒之物,若说是巧合,她可是一万个不信。这样的东西能进到齐月宾的汤里,可不单单只一个普通的御膳房御厨或是送膳太监能做到的,这两人中至少有一人被收买,要么是御厨做汤时下进去的,要么是送膳太监在路上下进去的,无论是哪一种这个幕后黑手的目的都是要齐月宾落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欣婕妤怀和彤帝姬时候好好的,没遭一点算计,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和彤帝姬是女儿,而齐月宾怀着的是男胎。只是这个消息只有她们几人知晓,太医又是齐月宾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齐月宾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 这样一来,季欣然首先便确定了一个嫌疑人,悫修仪。满宫里只有她有儿子,且予漓刚出生时,皇上和太后可谓是把她们母子捧上天了,虽如今玄凌对她恩宠不如以往,看在予漓的份上每月也会去她那里三两日,可如今端贵嫔也怀了儿子,且端贵嫔一向恩宠多于她,若再生下儿子,不但位份上会超过她,说不准予漓的恩宠也会被分淡了。这样想来,悫修仪确实有害端贵嫔的嫌疑。 这只是一种可能,季欣然又想端贵嫔每日都要喝碗梅子汤到如今也一月有余了,为何往日没事,偏偏今日就小产了呢?这阴寒之物是每日放进去一点点,到今日积累的多了一并爆发还是单单只有今日才加进去的?若是前者,太医为何之前都没有发现?是幕后黑手太小心还是太医已被收买?若是后者,又为何偏偏选在今日呢?季欣然突然想到了华芳仪,对了,今日午膳之时华芳仪身边的宫女也去了御膳房,这样一来,借由这件事不但能打掉端贵嫔的胎,还能牵连上华芳仪,一箭双雕的做法,倒有些像皇后。而第三种,若说是华芳仪做的,也同样有可能,予漓与和彤皆是在她进宫之前便已生下,端贵嫔的孩子却是她进宫之后才怀上的,若是说怕端贵嫔生下孩子后会分去玄凌更多注意力进而使她的恩宠变少,继而生怨,便想提早下手,防患于未然,倒也合情合理。 季欣然脑子实在太乱了,她着实需要去跟玄凌讨论一下。虽说玄凌让她协助皇后调查那些宫人,但她知道皇后是怎样的人,配合皇后面上过得去就是了,内里的东西她还是只会和玄凌说。 而玄凌这厢,直至子时,慎刑司的人来报,御膳房的厨子和送膳太监皆因受不住刑而咬舌自尽了,却至死未招出幕后主使,只一味说自己并不知情。而皇后身边的人也来回禀,御膳房其他的人和端贵嫔身边的宫人并无问题。 这件事到这便断了线索,很多人有嫌疑,却无证据证明到底与谁有关系,玄凌便只对外说是灵芝仗着自己主子得宠,素日对宫中其他宫女太监颐指气使,那送膳的太监也时常被训斥,便怀恨在心,便在梅子汤中下药,只想假装孝敬给灵芝,以图报复,不想心中慌乱,错送到了端贵嫔处。玄凌便又以华芳仪御下不严为由,命华芳仪禁足半月,罚俸三月,又将灵芝发配到了浣衣局,而齐月宾则被晋位昭容以示补偿。 这一切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但凡有心的人都会想到,一个送膳的小太监如何会有这样阴寒的药,便是要贿赂太医或管事,也要看银子是否足够。况且这样的心思大多出自于后宫女眷之手,宫人们若要互相陷害,倒不如设计偷了主子的东西更直接。且此事处罚这样轻,便是玄凌心中也知晓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且慕容世兰只刚进宫一年,他倒不觉得这事与她有关,他也不觉得她或者慕容氏现阶段有这么大的本事把这件事的痕迹抹的这么平。且以他了解慕容世兰的性格,若她真要害齐月宾,与其费时间费心力的想这样的方法,倒不如直接伸腿绊她一跤来得更有效。眼下虽没有线索继续往下查,但玄凌却打心里觉得此事与皇后或是悫修仪有莫大的关系,日后虽仍时常去看望予漓,却也慢慢对悫修仪冷了下来,此为后话。 齐月宾醒来后知晓自己已经小产且不会再有孕了,默默哭了许久,九嫔之位又能怎样?用她儿子和往后的生育能力来换,她宁可不要,她这一刻突然理解了皇后当年的心情。可皇后当日尚且还有和嘉帝姬,她如今却什么都没有。这厢慕容世兰刚解了禁足,便带着颂芝直接去了端昭容的雨花阁。 “娘娘,华芳仪非要见您,奴婢实在拦不住。”雨花阁内室,贴身宫女吉祥正在服侍端昭容喝药,慕容世兰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小宫女紧跟在后面跑进来向端昭容请罪。 “吉祥,你带她们先下去吧。”齐月宾喝完药便示意吉祥先退下。 “颂芝你也先出去。” “不是我害你的!”待宫女们都退下后,慕容世兰迫不及待的说道。 “本宫知道。”齐月宾仿佛早已知情般缓缓说道。 “你相信我?”慕容世兰设想了无数种到这里来之后会发生的情况,却万万没想到齐月宾会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觉得依你的性格不会也不屑做出这种事,你入宫这一年来我冷眼旁观,你的一喜一怒皆表现在明面上,若真要害我,自是会明刀明枪的来,这样阴狠的手段,倒不像你。且若真是你做的,便是皇上再宠爱你,也不会只这般轻轻揭过,即便你父亲为将军,但我也生于将门,纵然我父如今因伤致仕,但前朝的威名依然还在。” “谢昭容姐姐信任。妹妹今日唐突了,还请姐姐原谅。” 两人聊了许久,慕容世兰方才离去。 ***************** 如今国库充盈,此次来行宫之前玄凌便命人将扶荔殿进行扩建。天气炎热,许多工匠中暑,一时人力不够,又恰巧赶上端昭容小产,皇上心情不虞,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因为一点小事便触霉头去请示皇上,因而便指使了几个新来的小太监暂时帮忙打下手。 慕容世兰自雨花阁出来便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只让颂芝在后面远远跟着,扶荔殿阁楼正预备重新更换围栏,顶上的工匠一时不稳碰倒了一旁的圆木,底下新来的小太监们只能合力接住一根,眼看另一根便要砸到慕容世兰,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太监一把推开慕容世兰,却被掉下的圆木砸到腿。 颂芝等人慌忙跑过来,扶起慕容世兰,一边检查她是否被伤到,一边不住的请罪。慕容世兰只觉得刚才有人推了她一把才救了她,回头便看到一个太监被圆木砸到了腿,忙指挥周围的宫人把他救了出来,又让人去请了太医。 “是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周宁海。” “今日你救了我,我自是要报答你,你有什么想要的,金银珠宝或者田地庄子,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奴才想跟随小主。” “为何?” “奴才自9岁便入宫了,一直在行宫扶荔殿侍奉,到如今已近20年了,小主也知道太监不比宫女,一辈子都出不了宫的,奴才只想跟个好主,也不白活一场。” 慕容世兰刚进宫一年,根基未稳,身旁除了颂芝和灵芝二人便再无可信任之人,周宁海这人倒也算机灵,如今又救了她,若真能收为己用倒也是一个助力,这般想着,便道,“你若真想跟着我,倒也可以,倘若你忠心不二,我自不会亏待你,倘若你有异心,我也有的是办法了结你。” “是,奴才定会尽心竭力侍奉好小主,绝无二心。” 正说着太医也赶了过来,给慕容世兰见了礼,慕容世兰便让太医好好给他医治,随后指挥着人说,“你们几个把他抬回他屋子去,”又看向周宁海,“待你腿好后,便到碧桐书院来吧。” “是,奴才谢娘娘。” ※※※※※※※※※※※※※※※※※※※※ 这几章不是有孕就是小产,宫中人多是非多啊…… 剧里没有交待周宁海为何会跟在华妃身边,原著貌似也没写,忘了原著里周宁海的腿是不是好的了。简单设计了个情节,虽说剧里周宁海腿瘸是因为演员本身腿在拍戏前出了问题,但咱这么写也算符合剧情需要。 另外因为有戏份的人物太多,所以把原著中行宫的各个殿名和剧中的都放一起用了。 芳嫔小产 自那日慕容世兰去了雨花阁之后,倒是和齐月宾关系慢慢好起来,回宫之后更是越发亲密,只慕容世兰向来很是骄傲,虽与齐月宾关系好,却不因着齐月宾位分高而趋于奉承,对与齐月宾关系不错的季欣然等人也不多理会,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另外因着慕容迥在前朝为玄凌办事勤谨,玄凌为表嘉许,九月御驾回銮时已晋慕容世兰为容华。 转眼十一年除夕,玄凌与太后商议,预备大封六宫,只是这一年多来,虽说玄凌较为宠爱慕容世兰,但对季欣然的爱意依旧是未减当年,太后素来忌惮季欣然之于玄凌的影响,因而也刻意压着她的位分,只道熙昭仪如今尚未有子嗣,便位列九嫔之首,已是前所未有,不如将来有子时再行晋封,也顺理成章,对于端昭容亦是此说法。玄凌考虑过后也为着不让太后和六宫再增加对季欣然的忌惮,便也同意了太后的说法,只想着再找机会晋封季欣然便是了。至于端昭容,待有低等妃嫔诞下子嗣便给她抚养,届时便可封妃。 齐月宾一向不争宠,也不在意名分地位,而季欣然则是觉得该有的迟早都有,如今既有玄凌的爱,又有新晋嫔妃挡在前面作幌子,日子再惬意不过。 是以此次晋封,悫修仪晋为悫昭媛,欣婕妤晋为欣贵嫔,敬容华晋为敬婕妤,华容华晋为华婕妤,丽嫔晋为丽婉仪,陆芬仪晋为陆容华,曹小仪晋为曹嫔,李小媛晋为李嫔,秦良媛晋为秦嫔,程贵人晋为程小媛,史常在晋为史美人。汤静言虽生有长子,玄凌却始终不想让其他人的位分越过季欣然,便只是将汤静言九嫔下三位升为上三位,也着实让汤静言气恼许久。 到了夏日依旧是行宫避暑,待到九月回銮时,程小媛查出有孕一月,晋为嫔,赐号芳。芳嫔进宫两年,只在最开始几月里得宠些,之后始终是恩宠平平,一月能承宠一两日已是不易,如今一朝有喜,自是得意非常。玄凌看重子嗣,故而也时常去看望芳嫔,芳嫔便仗着怀有子嗣恃宠而骄。 漪澜殿。 “娘娘,如今这芳嫔虽有孕,可娘娘是昭仪,她只是嫔位,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又远在她之上,娘娘为何还要处处避让她呢?”思棋一边为季欣然捶腿,一边抱怨。 “如今本宫无子,且太后对本宫颇有忌惮,芳嫔有孕,自是有炫耀的资本,本宫便是再重规矩,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如何责罚她。纵然本宫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只要她不闹的太过分,本宫也不必去讨这个嫌。” ***************** 十一月,有消息传来,芳嫔在上林苑散步,滑了脚摔倒,小产了。 “倒是意料之中,以芳嫔这样的性子,若真保得住皇嗣,本宫才意外呢。” “现在宫里都在传是华婕妤害了芳嫔的,连芳嫔自己也这样说,整日在宫里哭闹。”月晴在一旁回禀。 “为何会传是华婕妤?”季欣然觉得慕容世兰一贯只是逞口舌之快,却从不在子嗣上做文章,且因着之前齐月宾的事,她倒不觉得会是慕容世兰做的。 “芳嫔当日有孕时总是挤兑同一宫的史美人和早入宫的李嫔,秦嫔几位小主,便是连位分高于她的陆容华和与华婕妤交好的丽婉仪与曹嫔都一样不放在眼里,宫里各位小主们只碍着她有身孕不好发作,偏只有华婕妤不给她脸面,多次数落的她下不来台。” “本以为悫昭媛当日就够没脑子的了,不想芳嫔更是愚蠢不堪,有了身孕不懂韬光养晦,恨不得主动送到人家面前让人算计,如今失了孩子,亦不反思自身,追查真凶,只会一味哭闹发疯,当真是没指望啊。”季欣然感慨有这样的额娘,便是孩子生下来怕也落不着什么好。 “可不嘛,听说她当日有孕时经常从旁的嫔妃那里请走皇上,和她同宫的史美人自她有孕以来,便再未侍过寝,奴婢听小厦子说,有一次皇上在皇后娘娘宫里,芳嫔也着人去请过皇上。” 季欣然听了只觉得再没有话评价芳嫔了,普通嫔妃也就罢了,连皇后的脸面都这般不顾,能有今日处境也不觉为奇了。没过几日又传来芳嫔被打入冷宫的消息。 “芳嫔被打入冷宫?”季欣然正绣着锦帕,月晴来报,惊的差点下错了针。怎得刚失子就被打入冷宫了? “是,听闻芳嫔小产后皇上去看过几次,每次芳嫔都哭闹不休,嚷着是华婕妤害了她腹中之子,要皇上给她做主。可皇上只是安慰芳嫔,并未惩处华婕妤。” 季欣然心道当然不会惩处慕容世兰了,本来主谋就另有其人,否则皇后又怎会突然头风发作,让她与华婕妤,敬婕妤一同协理六宫呢。 “接着说。” “今日皇上下朝之后又去看芳嫔了,只是芳嫔对皇上冷言冷语,只道皇上一味纵容慕容氏,便是连自己的孩子被华婕妤害了都不在意,又道……又道皇上薄情寡义,倚仗慕容一族……”月晴说到最后只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程氏放肆!”季欣然拍案而起,连芳嫔的位分也不再称呼,“皇上岂是她能议论的,此等大不敬之罪,皇上没有问罪她程氏一族已是仁慈,便是将她打入冷宫也是便宜她了!” 季欣然此人虽看重规矩,却最是护短,身边亲近之人更是旁人连说都说不得的,更何况是玄凌,芳嫔此番做法,确实也是惹怒了她。 “娘娘息怒,皇上如今已将她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了,况且除了娘娘,谁又敢给皇上脸色瞧呢?”芊玉给季欣然顺着气,月晴则在一旁逗着季欣然。 “死丫头,这是看准了本宫不敢罚你呢,今日的点心没有了,看你还敢再胡沁。”季欣然倒也不真的生气,只伸手去捏月晴的脸,再加上芊玉在一旁陪着说话,如此欢欢笑笑的,倒也逗乐了季欣然。而芳嫔则成了乾元朝第二位打入冷宫的嫔妃。 十二月,曹嫔查出已有孕三月,玄凌高兴之余便直接将曹嫔晋为德仪。而曹德仪一向是华婕妤一派之人,华婕妤未免曹德仪腹中子嗣有损,请求玄凌将其暂时迁入宓秀宫同住。玄凌随即想起芳嫔小产一事,便同意了曹德仪迁宫,并晋封华婕妤为贵嫔,嘱咐华贵嫔务必照料好此胎。 皇后此时在昭阳殿中暗自懊恼,芳嫔小产一事,玄凌已经对她有所怀疑,若不是她推说自己头风发作,又夸赞了季欣然打理六宫妥帖,意图让皇上知道她没有急于夺权之心,只怕玄凌未必肯轻易放过她,如今芳嫔前脚才刚入冷宫,还未容得她松一口气,曹德仪这边就查出有喜,这下她怕是假病也要变成真病了。 而皇后虽也忌惮华贵嫔,不想再使她增添助力,但却因着华贵嫔跋扈的性子一时倒也动不得曹德仪的胎。华贵嫔此人一向是爱憎分明,一喜一怒皆在面上,自曹德仪有孕迁宫后,便只让自己宫里的小厨房照顾曹德仪的饮食,旁的嫔妃送去的吃食和礼物,一概不让曹德仪碰,便是连皇后送去的补品也当着来人的面直接让人锁进库房,口中称曹德仪如今有孕心火大,太医嘱咐忌用大补之物,偏皇后还不能以此责怪于她,又不能追着太医问何时曹德仪心火能消,再命人去看着曹德仪吃下。是以曹德仪这一胎在华贵嫔不按常理出牌的保护下,也算是坐稳了。 ※※※※※※※※※※※※※※※※※※※※ 今晚跨年啦!祝宝宝们在新的一年都能平安顺心。 欣然有孕 乾元十二年三月,季欣然有孕两月。 “阿昔,你可还好?朕听到宫人来报说你晕倒时可真是吓坏了。”玄凌大步走进殿内,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嫔妾只是近日来身上有些乏,便以为是春困,不曾想竟是有喜了。”季欣然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果真么?”玄凌张大了眼睛,愣了许久,才激动的抱住季欣然,“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 “四哥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怎得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季欣然看着玄凌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这是朕与阿昔的孩子,自是不同的。还好你和孩子都没事,当年你被那恶毒之人推入水中,太医说你不易有孕,朕真的很心痛,每每其他人有身孕时,朕总想着若那是我们的孩儿该多好,如今我们当真有了自己的孩儿,阿昔,你可知朕有多高兴么?” “四哥高兴,阿昔也高兴,嫔妾入宫十年方才得此孩儿,嫔妾……”季欣然说着便激动的哭出来。原本最开始的期待随着时间也慢慢变淡了,她甚至已经做好不会有孕的准备了,不想上天见怜,竟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昔莫哭,朕都明白,朕必定会竭尽所有保你与孩子平安。”玄凌一脸郑重。 “嫔妾也会好好照顾他,不论男女,都是我们的心头宝。”季欣然眼中一片温情。 “如今你既以有孕,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便封为熙妃。阿昔,你可喜欢?” “四哥恩赏,嫔妾自是喜不自胜。” “你现在已是妃位,可以自称臣妾了。以前若不是太后压制,你合该早就是妃位。没准如今都已位列四妃了。”玄凌不高兴的抱怨道。 “四哥又胡说了,太后思虑周全,当日臣妾无子便忝居九嫔之首的昭仪,连已有子嗣的悫妹妹和欣妹妹都位在臣妾之下,臣妾已觉不安,哪里还能为妃位呢?”季欣然虽也不满太后压制,但抱怨的话玄凌能说,她若跟着一起说便是大不敬。 “你总是这般体谅。”玄凌很是心疼季欣然。 “四哥,臣妾还有一事同四哥商量,如今曹妹妹和臣妾都已有了身孕,不如趁此机会也给后宫姐妹升升位分,算是添点喜气。”季欣然这般做也有些私心,有好大家分,一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二来也给皇后添点堵,省得皇后没事做,总瞄着自己。 “也好,那便照你说的做,只是你如今胎气未稳,这些事先不用操心,宫务的事便也多让敬婕妤帮你去打理就是了。” “是,四哥放心吧。” “朕前朝还有些事,你先好好休息,晚间朕再来看你。”外面李长来报,有大臣已在御书房等候。 “恭送四哥。” 玄凌走后,各宫嫔妃的贺礼便陆续送到,季欣然并未亲自细看,只让月晴带着彩梦如画她们一一登记造册,收入库房。不多时,齐月宾,冯若昭,吕盈风也都来恭贺季欣然。 “嫔妾们恭喜熙妃娘娘。”三人进殿一同行礼。 “妹妹们快起来吧,谢过妹妹们了,快坐吧。” “熙妃姐姐一向福泽深厚,如今又有了身孕,依嫔妾看啊,这胎定是个小阿哥。”吕盈风仿佛自己有孕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便承妹妹吉言了,我倒不在意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平安也就是了。端妹妹身子还未大好,怎得也过来了?咱们之间本不用这么客气。” “姐姐不必担心,嫔妾身子虽弱些,只要不太过劳累,走走路什么的都无妨。况且姐姐今日大喜,妹妹如何能不来恭贺姐姐。” 几人又聊了一会,见季欣然有些困乏,便告辞散去。 翌日,玄凌下旨大封六宫。晋熙昭仪为熙妃,为三妃之首,端昭容为端妃,悫昭媛为悫妃,华贵嫔为昭仪,欣贵嫔为昭容,敬婕妤为淑仪,陆容华为婕妤,丽婉仪为婕妤,李嫔为婉仪,秦嫔为芳仪,史美人为贵人,赐号康。另赐华昭仪与敬淑仪协助熙妃管理六宫之权。而曹德仪因着几月前查出身孕时已晋封,不出几月便要生产,届时按祖制仍需再次晋封,故此次不在晋封之列。 时值六月,曹德仪在宓秀宫皓月轩发动了。尽管整个孕期,华昭仪都精心的照料着,生产之时依旧是胎位不正。整个后宫,除了称病的皇后和有孕的季欣然,全都聚集到了宓秀宫。终于在难产了一天一夜之后,六月十九,曹德仪生下了玄凌的第三女,玄凌赐名良玉,封号和仪,曹德仪晋为容华。 ***************** 八月二十,云意殿迎来了乾元朝第三次选秀,季欣然与敬淑仪也在一旁陪同。尽管季欣然已经身怀有孕,但是玄凌的说法是“你初次有孕,又恰逢选秀,朕怕你孕中多思,加之你如今胎像稳固,也该出去走走,不若同朕一起去看看热闹,让敬淑仪也去,她也能照顾你些,若有疲累,便早些回来”。此次太后也出席了,言道选秀本该是皇上与皇后同行才是,只是皇后既然身子不好,她便代替皇后来看看,也算不辱没了皇后的脸面。其实皇后的脸面岂是因着这样的事就能辱没的?不过是因着玄凌始终没有让皇后重掌宫权,她又不愿季欣然一味坐大,是以想用自己太后的身份来提醒季欣然,后宫并非是她季欣然的天下。 季欣然也知道太后的心思,只是她打心眼里并未想与太后为敌,即使有孕之后,她也时常去给太后请安,反而是太后对她不再如从前那般热情,总是淡淡的,每次说不上几句话就打发她离开,她虽烦恼却也知道,她与太后的隔阂并不是她归还宫务就能消除的,反而若真的让皇后重新掌权了,只怕后宫更无宁日了。玄凌也不愿因这等小事与太后较真,不过是选几个女人进宫罢了,太后愿意来就来。 此次应选秀女人数众多,玄凌与太后端坐于上首,季欣然与敬淑仪分坐在左右下首,看着秀女们一列列出入,都是花骨朵一样,便说笑着觉得自己年岁大了。 一组秀女入殿,便听司礼太监念到 “新涪司士参军夏威之女夏玉菁,年十八。” 季欣然转头便看见其中一个秀女穿着墨绿色绣裙,头上簪了无数的玉饰琳琅,正缓缓下拜,季欣然见她面上虽恭敬,眼角眉梢却皆是骄傲。 “新涪司士参军在前朝炙手可热,养出来的女儿也难免娇贵。”季欣然看到夏月菁便想到了曾经的朱柔则和芳嫔,一个也是倚仗家世自以为可以得蒙恩宠节节高升,一个怀有身孕时也如夏氏今日这般洋洋得意,只不过她二人结局都不怎么好。 “进了宫磨一磨性子也好。”玄凌看季欣然的样子便知她不喜夏氏,便也恶趣味的想看看夏氏在后宫是如何被磨掉棱角的。 司礼太监看玄凌点头,便道“夏玉菁留牌子,赐香囊。”果然夏玉菁听到自己被留了牌子,顿时喜上眉梢,不住的拜谢玄凌。 待到下一组秀女进殿,季欣然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着青色衣裳的秀女,头上只插了两支素银簪子,容貌虽不出众,一双眼睛却楚楚动人,鬓边一朵秋海棠,更称得她清丽可人。 玄凌看季欣然的眼神便知她感兴趣,手一指问到,“那个秀女是哪家的?” 司礼太监一听皇上开口了,立刻念到“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五。” 安陵容却是未曾想到会被突然叫到名字,一时紧张无措,跪下给上首四人行礼问安。玄凌叫了起,又看向太后问到,“朕觉得此女不错,母后觉得如何?” “家世低微了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怕是伺候不好皇帝。” “家世低些才更会谨言慎行,否则纵然是著姓大族出身的女儿,若只会一味算计,也是让人不喜。”玄凌这一句话暗讽了太后和曾经的朱柔则与皇后朱宜修,这朱家三人在宫中都是满腹心计,她们这样又比谁高贵了? 一句话气得太后脸色铁青,玄凌并未多理会她,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觉得可还好?” 季欣然与玄凌同一阵线,更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让玄凌没脸,加之她本来也喜欢安陵容这般素雅之人,便称,“皇上的眼光极佳,臣妾也很是喜欢这位秀女。” “阿昔如今有孕,正是最挑剔不过的时候,能得你一句喜欢,这个安氏也算是有福气了。”玄凌打趣的说到,敬淑仪也陪在一旁说笑。 “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司礼太监自是有眼色的讨皇上与季欣然的好。 “朕与熙妃都觉得你不错,进宫之后更要谨言慎行。”玄凌看向安陵容说到。 “是,臣女谢皇上太后,谢熙妃娘娘恩赏,谢淑仪娘娘。”一旁的秀女都惊诧不已,早听说熙妃得宠,却不想皇上竟这般偏爱,选秀女不问诗书礼仪,只因熙妃一句喜欢,便进了宫,这得有多大的运气啊。 安陵容也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入选,且还得了皇上与熙妃娘娘的夸赞,原以为自己家世甚微,又相貌平平,一定会被撂牌子,待得归家后再随便配个什么人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想竟有如此际遇。她今日也看出太后对她不甚满意,便想着进宫后一定好好侍奉熙妃娘娘,只要娘娘肯庇护一二,母亲在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江苏盐道邺简之女邺芳春,年十八。” “苏州织造孙长合之妹孙妙青,年十七。” “宣州知府傅书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 “沛国公尤柏舟之女尤静娴,年十六。” 玄凌点了几人,司礼太监依次念到,秀女们一一下拜。 “老六今年也二十二了,朕在他这个年纪都有予漓与和彤了,他也该成家了,老九也十七了,身边是该有人照顾着了。尤氏不错,邺简也教女有方,朕今日便做主赐婚,将沛国公之女尤氏赐予清河王为正妃,邺简之女邺氏赐予平阳王为正妃。让钦天监选定吉日,由礼部与内务府一同好好办吧。” 先帝隆庆帝除玄凌外还有四子,分别是岐山王玄洵,汝南王玄济,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尤静娴与邺芳春谢恩后便随内侍退出殿外。 待到黄昏之际,大部分秀女已选看完毕,只剩三四组秀女,玄凌怕季欣然身子撑不住,便欲带着季欣然一同先行离开。 “皇帝!选秀这样大的事你如何能还未结束就先行离开?熙妃若身子不虞,便让敬淑仪陪同回去便是了。”太后见玄凌竟为了熙妃连选秀都不顾了,立时面色不好。 “朕正好还有些政事,送熙妃回去之后便顺道回仪元殿处理政事了,母后可是觉得选秀比前朝政事更重要?且上次选秀后半段也是皇后独自选了,母后既是来为皇后撑腰的,便也一并做主替朕选了吧,敬淑仪留下陪母后吧,若是母后也觉得疲乏,那剩下的便都撂了牌子就是了!”玄凌一句话连嘲带讽,直说的太后气得不行,她给皇后撑腰本就是应该的,但是玄凌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也是等于在打她的脸。还有什么叫剩下的都撂了牌子?选秀岂是这般儿戏的?还好殿中此时没有秀女在,否则太后的脸面便是更不用要了。 玄凌说完便带着季欣然走了,太后也无法,只得带着敬淑仪继续选下去。 待下一组秀女进来,司礼太监继续念到“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六。”下方一秀女徐徐下拜,“臣女沈眉庄拜见太后,淑仪娘娘,愿太后与淑仪娘娘安康吉祥。” 太后问到“可曾读过什么书?” 沈眉庄从容应答,“臣女愚钝,只读过《女则》与《女训》,略识得几个字。” “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主,你能识得几个字已是很好了。”太后点头表示满意,便看向司礼太监吩咐道,“还不快记名字留用。” 沈眉庄拜谢后依礼退下,只嘴角微微扬起,面上依旧矜持恭敬。 她退下后,司礼太监又念到,“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五。” 冯若昭看着下方正在行礼的秀女,不似旁人装扮娇俏,一身浅蓝色衣裳却掩盖不了上佳的容貌,只是这种场合人人都是花红柳绿装饰一新,偏是打扮越素净的越容易出风头,冯若昭只觉此女野心不小。 太后便问,“甄嬛?是哪个字?” 甄嬛脱口而出,“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冯若昭听罢,“噗哧”一声笑出来,太后看向她,“淑仪为何发笑?” “嫔妾失仪,只是嫔妾记得这字在此词中该读xuān,若说是“琅嬛福地”便是读huán了。” “淑仪常日与熙妃在一处,学问倒是也见长。”太后说完又看了冯若昭一眼,冯若昭素日与季欣然相交甚密,她自是也不大看得上,此时玄凌又不在,更是不用给她脸面了。 “太后谬赞,嫔妾不敢。”冯若昭也知太后因着季欣然对她也不喜,便不再做声。 此时甄嬛尴尬的满脸通红,本想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只是皇上如今不在也罢了,怎料自己一时语误,反让一个从二品的淑仪嘲笑了一通。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甄嬛略微扬起头,只目光并不敢直视太后,只是停留在太后的下巴处。而太后看到甄嬛的样貌时,惊得差点砸了手里的茶杯,这甄氏与朱柔则竟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处简直是如出一辙。而敬淑仪没见过朱柔则自然也不知太后为何这般失态,但即便她见过,太后想选谁,又岂是她能置喙的。太后愣了许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敬淑仪便在一旁小声唤了几句太后,才使太后醒过神来。 “相貌不错,人也雅清,哀家见了便心生欢喜,便留在宫中多陪陪哀家吧。” 司礼太监便又念到,“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留牌子,赐香囊。” 太后留了甄嬛的牌子,心情很好,之后又留下了一个秀女,其余的则是撂牌子。全部相看完已是月上柳梢,太后却不显疲累,也未让敬淑仪相送,只扶了竹息的手,颇有些神清气爽的回了颐宁宫。敬淑仪看着太后远去的身影,只觉得这后宫又要热闹了。 ※※※※※※※※※※※※※※※※※※※※ 2020年了,祝宝宝们新年快乐!元旦快乐! 我们阿昔有孕啦!甄嬛入宫啦!有想过甄嬛是这种方式入宫么? 秀女入宫 翌日下朝之后,玄凌带了入选秀女的册子到漪澜殿给季欣然。 “你先看看,拟定了宫苑和位分吧,明日朕让人去传旨。” “四哥,往年是皇后娘娘病着,臣妾才帮着看的,如今皇后娘娘身子日渐好起来了,合该是皇后娘娘拟定才是啊。”选秀已经完毕,不出一月秀女进宫还需要阖宫觐见,太后便让玄凌给皇后些体面,作为交换,也不再寻包括季欣然在内的得宠妃嫔的错处了,只让皇后能渐渐“病愈”,不缺席各宫觐见便是。太后如今虽是心中有筹谋,只是皇后不配合,总是小动作频频,又总是扫不干净尾巴,太后也不得不每次都舍下老脸去求玄凌,这让她觉得十分憋屈。 “无妨,皇后的身子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等你拟定完,晚些时候朕再让人拿给她看看也就是了。”玄凌近年来越发不待见皇后,对太后的态度上也只是不缺礼数罢了。 “是,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季欣然办事很有效率,未时便把入选秀女的宫苑及位分根据各人家世拟定好交给了玄凌。 “沈眉庄为小仪,居畅安宫常熙堂;赵仙蕙为贵人,居翠微宫茉风苑;刘令娴为贵人,居钟粹宫祺帆阁;孙妙青为才人,居景阳宫月影轩;梁彦秋为才人,居秋来宫阅微轩;甄嬛为美人,居棠梨宫莹心堂;夏月菁为美人,居延福宫琴韵阁;杜佩筠为美人,居长杨宫谨兰苑;安陵容为常在,居长杨宫明瑟居;方淳意为常在,居棠梨宫藕香榭。” “沈氏位分最高?”玄凌沉吟道。 “是,沈氏父亲的官位较其他人来说也是最高的。还有安氏,虽然她父亲官位不高,但是她很懂规矩,又识礼,臣妾便也给了常在的位分。” “嗯,无妨,这是小事,你决定便是。反正在朕心里,你和咱们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傍晚,玄凌将拟好的秀女位分和宫殿拿给皇后看过,第二日便让太监到各家去宣旨。 ***************** 漪澜殿。 “本宫让小成子打听的事如何了?”季欣然吃着燕窝,月晴在下方回话。 “回娘娘,听说安常在入京最早是住在客栈里,昨儿便被甄美人接到甄府上居住了。” “甄美人?她们之前认识?”季欣然听选秀那日一直陪到最后的敬淑仪提到过此人。 “听说殿选那日安常在与夏美人发生了龃龉,甄美人便出手帮了安常在。” “让内务府指派一个资历深厚的姑姑去教导安常在,告诉姑姑,务必要使安常在的规矩丝毫不差。”季欣然既然看中了安陵容,便想着把安陵容划到自己麾下,自然是不能与夏氏那种没规矩的人一样。 “安常在有几个贴身丫鬟?” “回娘娘,安常在只是与一个姨娘一起来京城,并未带丫鬟。” “本宫知道了,你先去吧。” 而另一边,宓秀宫,华昭仪也在问关于秀女的事。 “听说选秀那日,夏氏和梁氏都很是骄纵,夏氏更差点与安常在动起手来。”颂芝一边为华昭仪打着扇子,一边向华昭仪回禀。 “那安氏是什么来头?” “安氏的父亲是松阳县丞,只是熙妃娘娘很看重她,殿选那日还夸赞了她。” “既是熙妃要的人,就不必咱们多操心了,夏氏和梁氏既是不安分,也不必让教引姑姑太费心力。”华昭仪若有所指的说道。 “是,奴婢明白。” ***************** 九月十五入选秀女进宫。 “沈小仪那里都只有从家带入宫的两个大宫女,怎得甄美人那里却有一个姑姑?”季欣然看着立在下方的内务府总管姜至奂问到。 “娘娘恕罪,奴才这几日忙着检查给各位新晋小主宫里的陈设布置,选宫人这事便交给了下头人去办,待奴才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分到棠梨宫了,听说是太后娘娘亲自指了去的。”姜至奂小心翼翼的答到,生怕得罪了季欣然,被撸了内务府总管的职务。 “太后指去的?那个宫人是什么来历?” “那人名叫崔槿汐,早先是庶人朱氏宫里的宫女,庶人朱氏入冷宫之后,她宫中的宫人都被发配到浣衣局了。” “若是当日朱氏身边的人忠心得力,太后大可以放到自己身边使唤,为何会赐给甄美人?”季欣然有些疑惑。 “奴才听闻,甄美人与庶人朱氏相貌上有几分相似。” 季欣然沉默一瞬,“你先下去吧,注意着些内务府里有没有与崔槿汐或是昔日朱氏宫中其余旧人有联系之人,趁早打发了。”季欣然可不想自己管辖的内务府有别人暗中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是,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姜至奂走后,季欣然沉思良久,“太后明知皇上不喜朱氏,为何又选了一个和朱氏长相相似的秀女呢?” 一旁芊玉回到,“许是太后有所筹谋,要以甄美人为棋子吧,甄美人与朱家非亲非故,况且又有皇后在,太后也不会如何扶持她,且皇上当年那样厌恶朱氏,这位甄美人想来也不会有太多恩宠。娘娘用不了多久就要生产了,还是多多注意身子为好,莫要思虑太多了。” 季欣然虽不知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知道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也听芊玉的话,先顾好肚里的孩子才是要紧。 ***************** 明瑟居,季欣然安排的凝霜,凝寒早已等在那里。既然要把安陵容变成自己人,自然要让她身边有可信赖的人。 “奴婢凝霜、凝寒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凝霜凝寒见到安陵容由引路太监带进来,便立刻上前行礼。 “两位姑娘快起来吧。”或许是安陵容之前没有受到过对她这样客气的人,一时也觉得受宠若惊。 “小主太客气了,奴婢二人往后便是服侍小主的宫女。小主一路辛苦了,快先进殿里歇息吧。您的行李内务府一早便派人送来了。” 两人边说边将安陵容引进殿内歇着,沏茶摆上点心,又问到殿内的陈设是否满意,可否需要着人重新布置。 “我只是个刚进宫的小小常在,怎能劳烦内务府的人来重新布置?”安陵容不知凝霜何出此言,且不说明瑟居按一般常在仪制来说已经要好上许多了,便是差些,又有谁会在意她这样一个没有家世的常在呢。 “小主受熙妃娘娘喜爱,自然与旁人不同。” “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让旁人听去免不了一场风波。且熙妃娘娘尊贵非凡,哪是我能胡乱攀扯的。” “是,奴婢记住了。”凝霜凝寒二人只觉得自家小主的确是很懂规矩的人,若真是那种顺杆向上爬的人,她们才真要担心脖子上的脑袋能保多久。 “长杨宫可有主位娘娘么?”安陵容喝了口茶水复又问到。 “回小主,长杨宫没有主位,除了小主,只对面谨兰苑住着杜美人,是与小主同一批的秀女,比小主早一刻钟入宫的。” “哦,那午后凝霜随我过去请安。” “是。”凝霜凝寒虽名字读起来冰冷,但人却很是喜气,总是笑眯眯的,凝霜伶俐,凝寒稳重,是以二人这一唱一和的回着话,倒是让安陵容心里安稳了些。 接下来便是自皇后起,各宫娘娘小主给新人送赏,季欣然也派了乔亦安带着小成子往各宫送赏,只安陵容的赏赐多了一成,其余皆是按位分而定。之后又有太监告知三日后于凤仪宫觐见。 ※※※※※※※※※※※※※※※※※※※※ 进宫啦进宫啦!剧里的正戏要拉开序幕了,安陵容会跟阿昔一伙的,队伍逐渐壮大。 请安风波 三日后,凤仪宫昭阳殿。 妃嫔们早已落座,听说今年秀女佼佼者众多,也想赶着看看能不能收拢一两个帮自己固宠。殿中央十位秀女皆按分位站好,主位上皇后依旧是一身正红色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端的是雍容华贵,只看向甄嬛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皇后知道太后把甄嬛选进宫的意图,但同时她也明白在太后心里根本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在意过她,扶持她做稳皇后位不过是因为她也姓朱,否则明知道她与朱柔则不睦,还要选一个长相相似的女子来成日在她眼皮子底下晃荡。殊不知恶心了皇上与熙妃的时候,也同样恶心了她。 右侧下首与左侧第二位皆是空位,皇后眼风一扫身边的首领太监江福海,江福海忙道,“熙妃娘娘今儿许是不会来了。” “熙妃下月便要临产,如今身子重些,自是该好好保养,妹妹们日后总会有机会见的,不必急在这一时。”皇后笑容可掬,一副温和大度的模样。 “华昭仪娘娘到!”正说着,殿外响起通报声。 华昭仪扶着宫女颂芝的手,婀娜的走进殿内,浅浅向皇后行一礼,便坐在左侧第二位上。又仿佛才看到众人般道,”哟,众位姐妹都到了,倒像是本宫怠慢了似的。” “华昭仪平日倒也罢了,怎得今日各宫觐见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来得这么迟?”悫妃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恩宠比不过华昭仪,却总想在口头上争先。话音刚落便被皇后睇了一眼,连忙闭了嘴。 “这几日熙妃姐姐不大舒服,皇上便把账册都交给本宫了,本宫昨儿看得晚了些,今儿来的就有些迟了,皇后娘娘不生气吧?”华昭仪风情万种的一笑,当真让底下站着的新人们不敢抬眼,听闻在后宫华昭仪与熙妃是平分春色,华昭仪已如此耀眼,不知熙妃娘娘会是怎样的气度高华? “本宫身子总是不大好,熙妃妹妹又有孕,真的是辛苦华妹妹了。”皇后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宽和,一句话说的好似真的对华昭仪抱有歉意一般。 华昭仪复又看向悫妃,“不怪悫姐姐误会,悫姐姐自进宫起便没打理过宫务,自是不能体会其中的不易。”一句话既表明了自己得到重用,又打击了悫妃。 正说着,殿门口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本宫来得不算晚吧?” 众人回头一看,原是季欣然一手搭了芊玉的手,一手温柔的覆在凸起的腹部,缓步进殿。众秀女快速向两旁散开,将中间的过道完全让出来,皆怕自己一时不稳碰到了熙妃,那可不是磕头请罪就能赔得了的。趁熙妃经过时众人皆又飞快的抬头扫了一眼,只见熙妃体态纤秾合度,肌肤细腻莹润,面若桃花带露,神情似喜似嗔,万缕青丝如泼墨般黑亮,只是在脑后挽了一个简单的高髻,发髻上只插两支碧玉簪子,并几朵绒花,却依旧挡不住其明艳大方的气质。 “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臣妾不能行大礼了。”季欣然月份大了,蹲不下身,只微笑着向皇后点点头。 “妹妹快些坐下,你如今月份大了,不来也是应当,何必巴巴赶来呢。” “今儿是与新妹妹们头一次见面,臣妾怎能失了礼数?”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皇后依旧笑意温柔。 江福海引着众人向皇后行叩拜大礼,皇后受了礼,温和叫起,又命人赐下礼物。 江福海又引着众人向季欣然行礼,“众小主参见熙妃娘娘。” “诸位妹妹都起吧,妹妹们果然都是容色倾城,往后闲暇时,多来本宫的未央宫走走。” 说完江福海又引着众人向其他各妃行礼,待到华昭仪时,华昭仪只“嗯”了一声,也不叫起,便转头与皇后和熙妃说上话了,“今年内务府送来的玉可真是一点也不通翠。” “回去本宫便传姜至奂来问问,只是皇上一向心疼妹妹,内务府那起子人又怎敢不给妹妹好东西,若妹妹都是这般,只怕是旁人那里的更不能看了。”季欣然知是华昭仪欲给众人一个下马威,想跟着看热闹,便也顺着她的话说。 “熙妃妹妹说得是,两位妹妹皆是盛宠优渥,内务府又怎敢怠慢呢?还是先让各位妹妹起来吧。”皇后微微一笑打着圆场。 华昭仪这时才故作后知后觉的说道,“哟,都是本宫糊涂,只顾着和两位娘娘说话,倒忘了你们还拘着礼呢,妹妹们可别怪本宫,快起来吧。” 众人口中皆道“不敢”。华昭仪又问道,“沈小仪和甄美人是哪两位?” 季欣然抬眼见其中两位秀女又下跪行礼,“嫔妾小仪沈眉庄。” “嫔妾美人甄嬛参见华昭仪娘娘,愿娘娘吉祥。”季欣然终于看清了甄嬛的样貌,果然有几分像朱柔则,只是到底不是同一人,但愿这个甄美人比朱柔则好命。 “皇上果然是慧眼独具,两位妹妹可真是姿色动人啊。”季欣然只觉得华昭仪这话酸的很。 “华昭仪娘娘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才真是令人瞩目。”沈小仪面色微微一变,脱口而出。 “沈妹妹嘴可真甜啊,只是说到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这不是形容皇后的词么?况且本宫之上还有熙妃姐姐呢?”这一句话极尽挑拨之意,季欣然不管皇后如何想,她却没往心里去,只觉得沈小仪端的是大方得体,气质如菊。 “皇后娘娘凤仪万千,熙妃娘娘天人之姿,华昭仪娘娘雍容华贵,嫔妾等望尘莫及。”却是甄嬛复又出声补了一句,倒也还算勉强过了。 华昭仪“嗤”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又坐了一会,颐宁宫又来人说太后要静心礼佛,众小主便不必过去请安了,皇后便吩咐散了。 季欣然扶着芊玉的手懒洋洋的走着,刚出凤仪宫门,便听见前面一群人吵吵闹闹,季欣然只觉头疼。 “宫道上吵吵嚷嚷,何人这般没规矩,乔亦安去看看。”季欣然命乔亦安上前制止。 待走得近了,季欣然才看清原是此次新进宫的梁才人,正拦着沈小仪,甄美人和安陵容在说话,只听得安陵容说,“听闻姐姐出生书香门第,妹妹好生敬仰!” 梁才人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家乃是浔阳有名的书香门第,岂是你小小县丞之女可比?” 安陵容依旧不恼,“今日若不是见了姐姐,妹妹只以为姐姐的家世是讹传呢。” 梁才人仍未听出话音,“你若不信便去浔阳一带打听就是……”季欣然听得极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早知梁氏是这等蠢笨之人,又怎会封她为才人,真是可笑!身后跟着的人都低头憋笑,那边沈小仪甄美人与安陵容等一干人都捂着嘴偷笑,梁才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脸气的通红,举手便要向安陵容脸上打去,甄美人抬起一臂挡开她的巴掌,她便作势举起另一只手,又欲掌掴甄美人,甄美人已闭眼欲承受这躲不过的一巴掌,季欣然已命乔亦安制住梁才人。 几人见是季欣然,忙齐齐下拜,“给熙妃娘娘请安。” “秋来上林苑风景如画,好好的景致却被人给打扰了,当真是可惜了。”季欣然扫了几人一眼,又看向梁才人,面露讽刺,“梁才人不是书香世家么,怎得要动起武来?” “安常在出言不逊,嫔妾只是想训诫她一下,训诫而已。”梁才人喏喏说道。 “是么?本宫倒平白担了个协理六宫的名头,却不知皇上何时把这宫务交给了你,本宫真怕辛苦了你。”季欣然已然面色不好,安陵容是她看重的人,梁才人说打就打,这何尝不也是在打她的脸面。况且即便是其他嫔妃,又何时轮到梁才人来管教了。 “熙妃娘娘恕罪,嫔妾知错,嫔妾再也不敢了,请娘娘恕罪。”梁才人不住的磕头请罪。 “梁才人如此没有分寸,想来是教引姑姑教不会你,那本宫也不必与你废话了,来人,”后面便有两个内侍走上前来,“将梁才人拖去慎刑司打五十板子,迁到永巷去吧。” “娘娘饶命,嫔妾再也不敢了……”内侍们堵了梁才人的嘴,拉下去行刑了。 “姐姐真是好脾性,若换了嫔妾,定赏她一丈红方才算完。”华昭仪从后面走上来说道。 “本宫如今怀有子嗣,小惩大诫也算是为腹中孩儿积福了。”季欣然笑着说道。 “姐姐还真是仁善,时候不早了,妹妹就先回宫了。”华昭仪说完便行礼离去。 季欣然又看向安陵容三人漫不经心的说到,“几位妹妹今日也受惊了,梁氏不安分,是以本宫发落了她,你们不必介怀,回宫好好歇息吧。安常在,无事便来漪澜殿坐坐。” “是,恭送熙妃娘娘。” 待到熙妃带着人浩浩荡荡走远了,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梁氏方才还在她们面前张牙舞爪,这会便已经被发落到慎刑司了,怕是梁氏在这宫里也没有以后了。她们在昭阳殿里才受了华昭仪的刁难,这会儿又见识了熙妃的果决,一时间只觉得在这深宫里真是前路漫漫。 ※※※※※※※※※※※※※※※※※※※※ 没有赏一丈红,但是梁才人也算是领盒饭了。 这几天评论都在讨伐太后,但是太后还不能这么早下线,如果太后下线了,皇后就随时都能废了,那后宫就真正是女主的天下了,直接封为皇后走上人生巅峰,岂不是就要全剧终了?所以太后的反派还得多活些时候。 生产惊变 当晚,本该是传召新人的玄凌又来到漪澜殿。连续三次选秀后传召新人的日子,玄凌都是先来漪澜殿,这也无疑是玄凌向新入宫的嫔妃们表明的季欣然在他心中的地位。 “臣妾以为有了新妹妹们,四哥就不记得阿昔了。”季欣然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 “阿昔可有闻到一股醋味?”玄凌调笑道,“朕哪里会不记得我们阿昔?阿昔在朕心中的分量岂是旁人能比的。” “四哥惯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家。”两人虽早已交了心,可哪有人不享受被心爱之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呢。玄凌这样说,季欣然心里像吃了蜜一般。 “你下个月就临产了,稳婆与乳母朕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出不了岔子,阿昔放心便是。明日朕便让她们过来。” “有四哥处处为阿昔安排好,阿昔自然放心。” ***************** 皇后在阖宫觐见之后又深居简出了,而季欣然尽管已经快要临产,玄凌还是让她掌管宫务,究其原因也是怕若旁人管理宫务会对季欣然不敬或趁机安插和收买各处的人,以后季欣然再重新掌管便会麻烦许多,是以如今宫务还是由季欣然主理,华昭仪与敬淑仪从旁协助。 这日太医院来报棠梨宫的甄美人突发时疾,心悸受惊,需隔断静养。季欣然看着下方的太医,沉默许久,自己才在她们面前发落了梁氏,甄嬛便受了惊吓,其他两人都没事,偏她病了,身子便弱到这般地步么?且她只是吩咐人打了梁氏板子,又不是赐死,甄嬛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季欣然懒得去追究原因,只是如此一来,甄嬛给她的印象继选秀那日之后,又差了一些。 “既如此,那便吩咐敬事房将她的绿头牌挂起来,再让和她同一宫的康贵人和淳常在迁宫避疾吧。”又吩咐芊玉将淳常在迁去长春宫跟着悫妃住,悫妃那有皇长子,淳常在年纪又小,想来会愿意陪着皇长子玩,康贵人迁去翠微宫跟着欣昭容住,康贵人这两年恩宠颇淡,经常两三个月见不到玄凌一面,欣昭容有和彤帝姬,欣昭容为人大方爽利,又不惹是生非,一向很得宠爱,跟着欣昭容兴许还能得点恩宠。 季欣然对甄嬛实在没有多少好感,许是因为甄嬛与朱柔则有几分相似,她不喜欢朱柔则,自然看着和朱柔则相似的甄嬛也喜欢不起来。又听闻选秀当日只有甄嬛穿得极为素雅,云意殿上又当着太后的面念了诗词解释名字,便觉得此人颇有野心,怕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虽然她也知道甄嬛不是朱柔则,但她就是想恶趣味的气气甄嬛,她总觉得甄嬛的病来的太巧了些,既如此,若是她知道当初和她同宫的人都得了宠,唯有她还没有恩宠,会不会抱怨自己病的不是时候。 玄凌在漪澜殿宿了三日,又去了华昭仪的宓秀宫宿了三日,之后又去了几个有子嗣的嫔妃那里每人各一日。如此九日之后才开始传召新晋妃嫔,至于梁氏,玄凌知道了那日的事,只是吩咐将她贬为常在,其余未加理会。 因着众秀女中季欣然只挑中了安陵容,玄凌便想先翻安陵容的牌子,也给季欣然长些脸面,季欣然却婉拒了,玄凌便也明白她的心思,于是新晋嫔妃里翻的第一个牌子便改为了沈小仪。沈小仪端庄淑慧,又通诗书,很得盛宠,侍寝后晋位嫔,半月后又得了“惠”字封号,称为惠嫔。 “娘娘,听说皇上亲自给惠嫔小主的居所赐了名,将之前的‘常熙堂’改为‘存菊堂’,说是一来为着常熙堂里有个‘熙’字,冲撞了娘娘的封号,二来惠嫔小主很是喜欢菊花。”玉书从花房拿来花插瓶,又向季欣然回禀打听来的消息。 “惠嫔是不错,进退得宜,皇上喜欢就好。你去长杨宫看看安常在在不在?若是得闲,请她过来说说话。” “是。”玉书依言退下。 不多时,玉书引着安陵容进到殿内,季欣然正懒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看书。 “嫔妾常在安氏给熙妃娘娘请安,愿娘娘吉祥。”安陵容走上前缓缓下拜,礼仪得体。 “安妹妹快起来吧,过来坐。玉书上茶上点心。”季欣然看着安陵容规矩的样子很是欣喜,看来教引姑姑果然是用心教导了。 “选秀那日远远见了妹妹,便觉妹妹十分清雅,顿生欢喜,前几日在上林苑宫道上只顾着教训梁氏,也未好好与妹妹说话,今日便特意请妹妹过来一叙。”季欣然笑的温和。 “谢娘娘。本是早该来给娘娘请安的,只是娘娘临产在即,嫔妾怕扰了娘娘安胎,故而如今得了娘娘传召才敢来拜见,还望娘娘勿怪。”安陵容低头致歉。 “无妨,你才进宫,未得主位传召,又哪里能贸然到各宫拜访呢。你做的很好,这才是懂规矩的。在宫里,最重要的便是懂规矩,只要守着规矩,纵然未必得宠,却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死了,那起子不懂规矩的,好比梁氏,下场你也看到了。” “是,嫔妾明白,多谢娘娘教诲。”安陵容神色十分恭敬。 “其实当日,皇上本想先翻你的牌子,可本宫拒绝了,你可知为何?” “娘娘这样做,自是有娘娘的道理,嫔妾遵从娘娘的安排。” “你很懂事,不过本宫既挑了你进宫,自然不会让你默默无闻,你侍寝是迟早的事,只是也要提防枪打出头鸟,本宫如今已近临产,在这期间,有些事情上难免会疏忽。” “是,嫔妾明白了。只是,娘娘……嫔妾……” “你是想问为何本宫会看重你?”季欣然仿佛知道安陵容要说的话,安陵容低着头,默认了季欣然的想法,“本宫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很合眼缘,且本宫向来觉得英雄不问出处,所以你不必因为你的家世不显而自卑,你既以进了宫就要时刻牢记你已是皇上的嫔妃,宫里向来只以位分定尊卑。” “嫔妾谢娘娘指点。” “安妹妹可都会些什么?” “嫔妾跟随嫔妾母亲学会刺绣,嫔妾还有唱些曲子。” “可否能给本宫唱一曲听听?”季欣然显得颇有兴趣。 一曲罢了,季欣然听得如痴如醉,“安妹妹声如空谷幽兰,果然美妙。” “谢娘娘夸奖,嫔妾愧不敢当。”安陵容谦虚的说道。 “但是安常在需谨记,身为宫妃,若是唱曲只能唱给皇上一人听,切莫在旁人面前高歌。不过,本宫除外。”说罢又狡黠的眨了眨眼,颇有一种唯我与旁人不同的小骄傲。 安陵容愣了一下,她这两次见到熙妃,印象中都是严肃高贵的,未曾想过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一时间有些想笑。 “除了唱曲,不若本人再着人教你些别的,合宫宴饮时也可表演一番。过几日本宫会安排你侍寝,你可要把握住机会,这段时间若有事,可让你身边的凝霜凝寒去找敬淑仪。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也乏了,你便先回去吧。” “是,多谢娘娘为嫔妾筹谋,嫔妾告退。” 之后几日,玄凌先后翻了赵贵人和刘才人的牌子,之后才是安陵容。十月二十五,季欣然在漪澜殿发动了。 季欣然是第一次生子,急得玄凌整日坐在漪澜殿正殿,宫中从二品以上的几位妃嫔也都陪在正殿。内室里,季欣然正就着芊玉的手喝着燕窝,她知道等下生产需要耗费很大体力,便先吃些东西补充一下。 不多时,季欣然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命人撤了吃食,又对稳婆说,“你们都是皇上选的人,本宫自是相信你们,一会生产过程中,若有本宫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们尽管大声指出来,一切以皇嗣为先,明白么?” 稳婆早听说熙妃娘娘最得盛宠,还怕这位是娇气厉害的性子,现下听得季欣然这样说,心里便也踏实了许多,也不再有所顾忌,尽心为季欣然接生。 漪澜殿正殿,太后身边的竹息带着一个小宫女正给玄凌行礼。“太后听闻熙妃娘娘发动了,特命奴婢来看看。” “熙妃这会还没有生下来,姑姑去内室看看吧。” 竹息进到内室便见到季欣然强忍疼痛,认真听着稳婆的指挥,又不敢靠近,怕影响了季欣然生产,便站在进门处,大声说到,“熙妃娘娘,太后派奴婢过来,希望娘娘生产顺利。” “还请姑姑代为回禀,臣妾多谢太后。”季欣然纵然疼痛难忍,依旧不忘规矩。说完话只觉得浑身更没力气,只抓着芊玉的手,“本宫使不出力。”恰逢玉书端了水进来,刚要张口让玉书去寻太医想法子,却见玉书一把扯住与竹息同来的小宫女,“她身上有附子!” “什么?难怪娘娘突然使不出力气,你竟敢谋害娘娘与皇嗣!”芊玉原本是蹲在床边陪着季欣然,一听到这宫女身上有附子这般对有孕之人不利的东西,豁然起身训斥开来。 “玉书,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本宫押出去,请皇上发落!”季欣然只觉得心中一团怒火,气得甚至不觉得疼痛了。而竹息在一旁整个人都傻了,这宫女是太后指了跟她一起来的,她以为太后心里还是心疼熙妃娘娘的,因而才派了她到漪澜殿来等消息,怎么会有附子呢? 正殿里,玄凌听闻此事,直气得摔了茶杯,又踢翻了凳子。他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人是太后宫里的,他可不觉得谁能在太后宫里安插人,便是要害熙妃,谁又敢拿太后做筏子?这种抄家灭族的事,没人敢做,所以只能是太后自己的意思。但是看竹息面上的惊讶不似作伪,竹息是看着季欣然从小长起来的,对她一向多有疼爱,想来太后也是怕此事交给竹息去办,会阳奉阴违,便瞒着竹息偷偷遣了别人来做。 玄凌连忙命太医进去为季欣然诊治,又说必要时候务必保住熙妃。一旁陪同等待的妃子看到这样的事都傻了。玄凌此时很是疲惫,他一向对太后孝顺有加,即使太后明里暗里做了许多不利于他的事,他都看着母子情分上,不欲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但是太后一再挑战他的底线,此次更是让人公然带了附子这样的脏东西到漪澜殿。他正是因为想维护太后的颜面,才没有让人检查竹息和那个宫女,因为她们是颐宁宫的人,可正是这样,差点害了阿昔和他们的孩子。那也是太后的亲孙儿啊,他不知道记忆里那样温柔的母后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不过他也着实不能再忍了。 “来人!把这个胆敢谋害娘娘与皇嗣的贱婢拉出去杖毙,满门抄斩!”说罢又看着竹息说到,“颐宁宫所有伺候的宫人皆发落到慎刑司去!姑姑便回去好好伺候母后吧!” 玄凌眯了眯眼,“母后”二字说的极重,在竹息听来,幽幽的声音冰冷刺骨,她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自己如何走回颐宁宫的都不知道。 而季欣然这边,许是许太医医术精湛,又许是季欣然孕期保养的好,加之是足月生产,虽中间有这一番波折,一时倒也没有太大问题,到黄昏时刻便平安生下了玄凌的第二子,玄凌大喜,当即赐名予湛,又晋季欣然为夫人,赐号元熙。各妃嫔也是在一旁说着吉祥话,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悫妃脸色很是扭曲,当着玄凌的面她又不敢不陪着笑脸,只是季欣然生产之前,宫里只有她一人有皇子,即使玄凌对她日渐冷淡,到底她心里也觉得自己跟旁人是不一样的,如今季欣然生了二皇子,她也不再是独一份了,只怕以后玄凌更不会在意她了。 季欣然生产之后,玄凌亲自去了一趟颐宁宫,与太后说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只是从那之后颐宁宫的宫人全部换了一遍,太后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予湛的洗三和满月都办的格外盛大,季欣然出月后行册封礼,成为了乾元朝第一位夫人。直到十二月,新晋嫔妃除了在病中的甄嬛,年纪尚小的淳常在和已被发配到永巷的梁常在之外,其余嫔妃皆已侍寝,每人皆按祖制晋了一级。 沈眉庄为惠嫔,赵仙蕙为良娣,刘令娴为良媛,夏月菁为贵人,孙妙青为贵人,杜佩筠为恬贵人,安陵容为谦美人。 ※※※※※※※※※※※※※※※※※※※※ 阿昔生皇子啦!有惊无险。 甄嬛心思 除夕夜宴,觥筹交错。 玄清与玄汾也已成婚,如今也各自携了自家王妃同坐席间。玄凌看着他们夫妻和睦倒是很高兴,觉得自己指了两桩好姻缘。又不时的与季欣然说着话,下方嫔妃们敬酒也都很给面子的一一喝下。 皇后的面上虽用胭脂极力掩盖,季欣然还是能看出底下的苍白,倒一时分辨不出是装病还是真病了。皇后看着季欣然笑着说,“元熙夫人刚出了月子,身子可还好?” “托娘娘的福,臣妾一切都好。”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要演好妻妾和睦的戏码的。 “那就好,本宫身子如此不济,宫务上还要劳妹妹继续帮本宫操持了,年赏都已发下去了么?” “娘娘放心就是,年赏早已发放下去了,绝无错漏。”季欣然管理内务府一向公正,即便是不得宠的嫔妃也从无苛待,甚至于居于永巷的梁常在,份例也是丝毫不差的,因而宫中之人对季欣然还是很服气的。 宫中宴饮向来都是丝竹管弦,毫无新意,季欣然看玄凌似乎有些醉意,便命人上了些瓜果来解酒。玄凌看着歌舞表演愈发烦躁,便携了季欣然一同出殿散步。两人手挽手一路走到倚梅园,刚一入园便听的有人念到,“惟愿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季欣然吓了一跳,玄凌刚要出声呵斥,季欣然拍了拍他的手,微笑示意自己无事,又高声唤道,“谁在那里?”随后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没了响动,一时倚梅园中寂静万分。 季欣然便道,“想来可能是在倚梅园中祈福的小宫女,四哥,咱们回去吧。” 玄凌赶忙帮季欣然紧了紧斗篷,“你向来畏寒,又才出月子,可别冻着了,朕送你回宫吧。”按祖制,除夕之夜,除非后宫没有皇后,否则皇上是一定要在凤仪宫中留宿的。若按以往,季欣然定会劝玄凌去皇后宫中。只是当日她生产,太后那般害她和予湛,若她死了,宫中除了皇后再无比她位分高的嫔妃,而低位嫔妃是不能抚养高位嫔妃的子嗣的,予湛势必要抱给皇后抚养。而予湛若是生不下来,怕是她也要一蹶不振了。无论哪种情形,对太后和皇后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一想到这些,她便也不想再隐忍着给皇后什么脸面了,便也顺势将玄凌留在了漪澜殿。 翌日,皇后带着众嫔妃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太后只道身子不好,便让竹息出来遣了众人回去。季欣然看着竹息面色憔悴,一见到她便躲躲闪闪的眼神,心道即便竹息姑姑没有与太后一同害她,但如今毕竟也彻底成为两路人了,太后既然已经出手欲置她于死地了,那二人也算是公开撕破脸了,她也不必再巴着那点子养育之恩不放了。 没几日,有消息称玄凌封了倚梅园的宫女余氏为官女子,赐居钟粹宫虹霓阁。彼时,季欣然正在漪澜殿暖阁修剪花枝。 “可是当日念诗句的女子?”季欣然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个……奴才不知,只听说是皇上去了倚梅园,正见到了倚梅园管事欺压余氏,便发落了那管事,又与余氏说了几句话,便带回了御前侍奉。”乔亦安在一旁回禀。 “也罢,等皇上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当晚,玄凌便来到漪澜殿。 “四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季欣然一副揶揄的模样。 “阿昔可是醋了?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阿昔莫气,朕只是觉得她骨子里有几分倔强的性子,倒很像你。” “臣妾才没有生气呢,臣妾知道四哥心中有臣妾,自是不会那般小气。那余官女子可是那晚在倚梅园之人?” “余氏说她自幼便进了宫,也未曾读过书,想来不会是那晚的女子。无妨,不过是两句诗罢了,有阿昔珠玉在前,旁人再如何都比不过你。”玄凌夸赞着季欣然,自己也与有荣焉般骄傲,又抱了予湛逗着一会,便和季欣然一同安寝了。 不出半月,传来华昭仪有孕的消息。玄凌很是高兴,随即封了华昭仪为华妃。华昭仪进宫也有四年了,如今有了身孕,自是激动不已,连带着宓秀宫的宫人们都得了不少赏赐。 如今华妃有孕,季欣然又要忙着照顾予湛,宫中最得宠的便是安陵容和余官女子,惠嫔与恬贵人次之。安陵容和余官女子皆会唱曲,但安陵容却并未表露,反而是季欣然着人教她弹筝,她也勤加练习,让玄凌觉得她很是上进,闲暇时也教她写字,而余官女子昆曲唱的甚好,又极尽小意奉承,是以到了二月里,安陵容已晋为贵人,而余官女子则是连迁采女选侍两级,晋为娘子,又得“妙音”称号。二人风头一时无两。 只余氏不若安陵容一般温顺稳重,自得宠后便愈发恃宠而骄,一些位分比她高却又不得宠的嫔妃,都多番受她奚落,且余氏得宠后又投靠了华妃,更是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一日,传来消息,妙音娘子与康贵人发生口角,竟一怒之下把康贵人关进了慎刑司,如今季欣然协理六宫,自是不能干看着不管,便着人即刻放康贵人出宫,加以抚慰,又请了玄凌的旨意,褫夺了余氏妙音娘子的封号,如今只称余娘子。 ***************** 安陵容在进宫前便在甄嬛府中住了一段时间,是以二人关系也算不错,甄嬛称病之后,安陵容便与沈眉庄时常去看望,只是在宫中向来是能共苦,不能同甘。刚进宫都未得宠时,三人关系似乎情比金坚,如今入宫已半年,沈眉庄已为惠嫔,安陵容已为贵人,独甄嬛一人未得宠幸,心里自是不好受。 且太后如今已是这般,更是无暇顾及甄嬛了。玄凌自季欣然生产之后,对太后便不再如以往一般温和亲近,一两个月也去不上一趟颐宁宫,偶尔去一次,太后言道身子不好,卧病在床,怕是过了病气给玄凌不予相见,其实私心里想着玄凌素来心软,许是能看在她病重的份上,与她关系有所缓和,虽然她依旧是太后,但是一个不受皇帝敬重的太后,和那些在先帝殡天后被随便往寿康宫一塞的太妃们有何区别?只是玄凌如今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他的心已经被太后这些年打磨的硬了,听闻太后病了,只嘱咐太医好好医治,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甄嬛虽与沈眉庄一同长大,但如今沈眉庄正是风光无限,每每来看她,穿的戴的总是皇上御赐的好物,她虽知道沈眉庄并不是要故意向她炫耀,但看得多了也觉内心十分酸楚。而安陵容原本样貌家世都不及她,刚进宫也不知如何就搭上了元熙夫人,不过半年,竟已越过自己成了贵人,她反而要向安陵容行礼,这让她心中更是不平衡,原本称病是怕做了出头鸟被人算计,又想着男人历来都是认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而太后又在选秀时对她很是赞扬,想着若能背靠太后这棵大树,让她一鸣惊人,也好令皇上念念不忘。没想到太后如今与皇上反目,她自是不能指望太后了,自己如今进宫这么久还未承宠,而其他人都过得比她好,皇上似乎根本就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元熙夫人有了二皇子,华妃也有了身孕,眉庄与陵容又这样得宠,听说如今皇上身边还有个妙音娘子。早知如此,不如不避宠,没准现在她也是她们中的一个了。 甄嬛心里这样想着,便对沈眉庄和安陵容态度淡淡的,彼此说话间也总是敷衍了事,实在敷衍不过去便道自己乏了,沈眉庄只道甄嬛还未病愈,精神差些,也不多加计较,但安陵容心思细腻,她总觉得甄嬛怕是对她或是对她与沈眉庄都有了隔阂,便也渐渐去的少了。反倒是越发亲近季欣然,时常带了她绣的肚兜和虎头帽去漪澜殿看予湛,季欣然对她也愈发提携,此为后话。 却道甄嬛看到沈眉庄和安陵容如今的风光,越发想要自己承宠,便和崔槿汐一起商量看是否有办法让皇上注意到自己。崔槿汐本就是太后派到甄嬛身边的,她深知太后当年有多喜爱朱柔则,而甄嬛因着长得与朱柔则相似,倒也能得太后几分帮扶。虽说太后如今与皇上有龃龉,但是母子间哪有隔夜仇,待过段时间,兴许太后一如从前那般威风。若是甄嬛在太后的帮助下得宠了,那她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棠梨宫里不只是甄嬛有野心,崔槿汐也是有野心的,她可知道跟着宠妃的好处是什么,且看元熙夫人身边的芊玉姑姑和那些个大宫女,走到哪不是被一堆人奉承着,便是如乔亦安和小成子这样的阉人,对于她来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她过够了浣衣局那种没白天没黑夜只是一味劳作的日子了,她要成为奴才中的主子,就一定要帮甄嬛努力得宠爬上高位。 崔槿汐想到,除夕之夜,甄嬛去了倚梅园,而妙音娘子也是皇上从倚梅园带回御前又册封的,不知这其中可有联系,甄嬛若从这方面入手,兴许会挤掉妙音娘子的恩宠,并取而代之。甄嬛猛然间想起除夕之夜自己带了小像去祈福,若是小像被皇上拾到,他又怎会不知妙音娘子并不是当日倚梅园与他说话的人,只是如今妙音娘子仍旧这般得宠,难道小像没有被皇上拾到?若是被旁人拾到,往后不知会有多少波澜,只希望小像是被风刮走,没有人被任何人拾到。再想到余氏,便觉得宫中从不乏想要鲤鱼跃龙门之人,这样不知所谓的人都能承幸,自己若想出人头地,着实该好好筹谋才是,便传来身边的小允子,嘱咐他进行了一番布置。 ※※※※※※※※※※※※※※※※※※※※ 晋江简直太抽了,昨天的一章今天才审完也是没谁了。 贬斥余氏 三月里,天气渐暖,玄凌带着李长一同往上林苑散步。走的久了正要回仪元殿,便听到了一阵箫声,曲调虽不错,却不如季欣然吹的那般精妙,只是自季欣然有孕以来也许久不曾听到了,遂吩咐了李长原地等候,自己踱步顺着箫声寻去。 至上林苑深处,便看见一穿着素雅衣衫的女子,坐在秋千上闭目而奏。那女子便是甄嬛。今日来此吹奏,也是提早命人打探好了玄凌要来上林苑,便提前等在这里。玄凌只静静听着,待到一曲奏完,甄嬛睁开眼睛,仿佛刚知晓玄凌在此一般,吓了一跳,便立时从秋千上下来,站定瞧了玄凌一会,施了一礼,玄凌仿佛愣神一般,静默许久,甄嬛屈膝许久,只觉双腿酸痛,又不敢抬头去看,口中便说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玄凌看到面前女子的相貌,便知是当日选秀他提前离开后太后的手笔,心下一阵冷笑,太后的路数如今竟以拙劣到如此地步。又仿若刚从梦中醒来一般,“哦”了一声,却没有回答甄嬛的话,也好似不在意她是谁,只随口问到,“你会吹箫?” 甄嬛微一点头,“只懂些皮毛,闺中无聊,打发时间罢了。”说完便身形已有些晃动了。 玄凌似是才注意到甄嬛还蹲着行礼,便开口道,“起吧。不知能否再听佳人吹奏一曲?” 甄嬛心中自是欢喜,面上却矜持到,“妾身并不精于此艺,只怕有辱清听。”甄嬛着重说出“妾身”二字,只盼望玄凌能明白她是他尚未临幸的嫔妃。 玄凌却好似未听见一般,“无妨,今日春光甚美,只吹一段来配合这般美景自是再好不过。” 甄嬛见玄凌依旧没有开口问她是何人,只还沉醉箫声,很是失落,却也无可奈何,便又吹了一曲《杏花天影》。曲毕,复又向玄凌行了一礼,“妾身献丑了,还请尊驾指教。” “虽是比元熙夫人差上许多,却也勉强听得。”说罢,便转身走了。只留甄嬛一人在身后垮了脸,连侍女流朱上来扶她,都被甩开了手。甄嬛心里暗恨季欣然,难道要所有人都给她做陪衬才好么?她甄嬛偏就要成为最瞩目的那一个。 ***************** 这厢,余娘子正在宓秀宫向华妃哭诉。 “还请娘娘帮帮嫔妾,宫里人都知道元熙夫人脾性最是和善,偏嫔妾一时不稳,便被夫人抓到了把柄。如今皇上已半月未曾传召嫔妾了,嫔妾人微言轻又无母家可依靠,只怕是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彻底忘了嫔妾的。” 华妃自有孕以来本就心烦气躁,这会听着余娘子一味的哭着,更是觉得头疼的很,心中早已不耐。只是曹容华自生了和仪帝姬后,恩宠已是日益淡薄,丽婕妤更是没有头脑的,皇上早就不喜了,若不是此时需要人帮她固宠,何至于选了余氏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换了以前,余氏便是给她提鞋都不配,如今却不得不敷衍着。 “妹妹也该知道,元熙夫人最是重规矩的,你当日与康贵人争执,已是以下犯上,更何况你还命人将康贵人关进了慎刑司,这般不分尊卑,元熙夫人只是褫夺了你的封号,已算是给本宫面子了。” “娘娘,嫔妾已经知错了,求娘娘帮帮嫔妾吧,嫔妾不想被遣回倚梅园再供人差遣了。” “罢了,本宫也没什么别的能教妹妹的,只能告诉妹妹,妹妹擅长什么,便去做就是了。” 余娘子起先还有些迷茫,忽的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擦干眼泪,笑意款款的谢过华妃。余氏走后,颂芝不解的问华妃,“余氏失宠,正少了个跟娘娘争宠之人,娘娘为何还要教她?” 华妃眯了眯眼,“毕竟只是元熙夫人依照宫规处置,又不是皇上真心要罚她,若皇上肯原谅她,迟早还会有复宠的一天,本宫教她是让她记得本宫的好,往后便更能死心塌地的为本宫效力,帮本宫分掉惠嫔的恩宠,安氏也便罢了,元熙夫人的人,总得给些颜面,那沈眉庄算什么东西,听说皇上最近已经有意让她帮着元熙夫人协理宫务了,本宫入宫四年,也才将将沾到宫权的边儿,她进宫不到一年,就能这样得皇上青眼,凭她也配?” 华妃这边抱怨着,余娘子却直接去了仪元殿,在殿外跪着唱了一夜,玄凌虽没说宽恕她,却也召她进殿说了几句话。季欣然知道余氏虽意在攀龙附凤,却也算肯对玄凌用心,便也不欲太过为难她,也算是给了华妃一点脸面。是以余娘子虽未恢复妙音娘子的封号,却也重获恩宠。 ***************** 余娘子自重新得宠后,更是一心想拢住玄凌的心,便也着意打听了玄凌的行踪,想时时陪在玄凌身边,知道玄凌时常会到上林苑散步,便早早来此等待。 刚进到上林苑没有多远,便听见有嬉笑的女声,走近一看,便见两个穿着素淡的女子于秋千上嬉闹。余娘子一抬下巴,侍女花穗便会意,厉声喝道,“何人在秋千上,怎得看见余娘子还不过来?” 秋千上之人正是甄嬛,身后是陪嫁侍女流朱,此刻听到小小一宫女竟对自己这样说话,已是不快,却竭力忍耐,转头去看,只见余娘子一身粉色宫装,头上满是珠翠,一脸骄矜的看着她,心中更为恼怒。一旁流朱皱眉说道,“我家小主是棠梨宫甄美人。” 余娘子不在意的笑道,“宫中有甄美人么?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身旁侍女似是极力想了一会,“小主,宫中确有一位甄美人,只是得了顽疾,甚少出门。” 余娘子慢步上前,却并未按规矩行礼,只稍稍点头,“甄美人好。” 甄嬛见余娘子对自己如此不恭,面上已是有些挂不住,却依旧淡淡微笑,“余娘子怎么这般有雅兴出来走走?” 余娘子轻蔑一笑,“妹妹要服侍皇上,哪像姐姐这般空闲?”顿了一下又说,“且妹妹想奉劝姐姐一句,若有顽疾,就不要出来,免得带来晦气,凭白惹人嫌。” 甄嬛面上已是恼怒,流朱更是欲上前与余娘子理论,甄嬛静默一下复又说,“妹妹说的是,只是姐姐也有一事要告知妹妹。” 余娘子刚要转身离开,便听得甄嬛开口,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不知姐姐有何指教?” “听闻皇上向来喜欢礼仪周全之人,可是方才余娘子见到我并未向我行大礼,想来是对宫中礼仪还不熟悉,不如让我的宫女为余娘子示范一次。”说罢眼风向后一扫,“流朱。” 流朱走上前两步,向余娘子福了一福,“请余娘子看好。”说完便向甄嬛行了大礼,“嫔妾虹霓阁娘子余氏见过甄美人,愿甄美人安康吉祥。” 甄嬛面带微笑说,“还请余娘子按方才流朱示范的再向我行一次礼吧。” “你不过是个幽居无宠的美人,也敢让我向你行礼,凭你也配?我告诉你,皇上宠爱谁,谁就为尊,否则位分再高也只是卑贱之躯,更何况你的位分不过只比我高了一级,你有何资格让我向你行大礼?”余氏面目扭曲的向甄嬛讽刺道。 “朕竟不知道余娘子一想都是这般威风啊。”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从余氏身后冷冷传来。 余氏顿时愣住,慌忙转身跪在地上,“皇上万安。” “你这老毛病没改,朕已经原谅过你一次了,康贵人之事过去不过一月,你便已忘了朕说过再有下次绝不轻饶。”余氏此时已是瑟瑟,玄凌却未多理会她,目光看向甄嬛,甄嬛却仿佛才知道玄凌身份一般呆愣住,口中道,“您是皇上?您居然是皇上?” “是朕。” 甄嬛身后的流朱用力拉扯她一下,甄嬛才如梦初醒般跪下向玄凌行礼,“嫔妾棠梨宫美人甄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吧。” 玄凌叫了起,又回头看向余氏,余氏嘴里不住的求饶,玄凌便道,“你是冲撞了甄美人,不是朕,若甄美人不原谅你,你便也不必再出现在朕面前了。” 余氏旋即又向甄嬛道歉,甄嬛心里巴不得玄凌以后再也不见余氏,只是在玄凌面前自要表现的大度,便温和的说到,“嫔妾看余妹妹是真心悔过了,皇上便饶过她这次吧。” 玄凌实际早已厌烦了余氏成日撒娇弄痴,前几日安陵容侍寝时也唱了曲,声音之妙更在余氏之上,且安陵容为人一向守规矩又温顺,相比之下,余氏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玄凌此次不过是想借由此事发落余氏罢了,便道,“既然甄美人开口了,朕也不便驳了她面子,”又看向李长说,“即刻降余氏为选侍,迁出虹霓阁,住到永巷去。” 余氏听罢不住的求饶,却已被李长命人拉了下去。甄嬛以为她受了这样的委屈,皇上定会好好安抚她。不料玄凌只是让她早些回宫,好好养病,得空再去看她,便回了仪元殿。 甄嬛看着玄凌的背影,只觉得今日的一番布置都白费了,本是为了再见到玄凌才来上林苑等着的,谁料竟见到了余氏,被她一通奚落,又怕玄凌随时会出现,也不好和余氏争执,本以为这番苦心下来,玄凌至少会安慰她几句,再送她回宫,玄凌若问她病情如何,她便可以顺势表示如今已近大好,这样很快她就会侍寝,继而得宠。只是如今一切都跟她设计的相距甚远,怎么会是这样呢?得空再去看她?谁知皇上怎样才算得空?看来眼下她只能主动病愈,让敬事房将绿头牌重新挂上去,她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待她侍寝后,定会恩宠不断的。 这样想着,便携了流朱回棠梨宫去,准备与槿汐再重新谋划。 ※※※※※※※※※※※※※※※※※※※※ 虽然主角是阿昔,但以其他人为第一视角的情节也会写很多,所以并不是每章都有阿昔的戏份的。余氏和剧里一样还是酱油角色。 下一章甄嬛侍寝,猜猜会不会顺利呢? 侍寝遭责 到了四月,华妃的身孕已有五个月。与华妃整日笑意满满不同,玄凌则是闷闷不乐。这日季欣然让人炖了汤,送至仪元殿。 “四哥近日有烦心事?如今华妃有喜,当是该高兴才是啊?” “不瞒你说,朕正是为着华妃有孕一事。如今慕容一族势力渐起,颇为居功自傲,张狂跋扈,慕容迥在西北一带颇有声望,手下兵将更是只知慕容将军,不知朕为天子!”说着又拿起几本奏折,“这些都是近日西北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奏报。慕容迥在朝堂武将之中也颇具威信,又与汝南王多有来往,如此便更是目中无人,且汝南王一向拥兵自重,慕容迥此人又是狼子野心,如今更值华妃有孕,朕不得不早做准备。” “四哥的意思是?” “若此胎为男胎,朕恐怕慕容迥会拥兵造反,以朕眼下的势力,与其对抗也只有三四分把握,所以华妃此胎朕必得除之,方能保得大周平安。你来之前朕刚刚让人假借安胎药的名义送药去了宓秀宫。” “四哥!”季欣然大惊,“臣妾刚才来时,正遇上了给华妃安胎的太医,太医说华妃此胎或为女胎。只是华妃因着不是男胎,心情难免有些低落,一时还没有让人传出消息。且华妃自进宫以来,虽有些张扬,却也未曾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复又语带伤感道,“许是臣妾如今已为人母,也着实明白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若是当日生产时湛儿离臣妾而去了,想必臣妾也是要跟着去了。” 玄凌也沉默了,他亦知晓华妃并无错,若是男胎,他为了江山虽不得不除,但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心里自然也是不舍得,只是若是女儿,慕容迥自也不会谋反,为何不留下给华妃一个念想呢。遂立刻吩咐李长,“快去着人追回来!” 李长立刻带人去追那碗药,季欣然则在一旁轻声安慰玄凌。不多时,李长带着药回来了,“皇上,奴才带人将药追回来了,奴才追上送药之人上,尚未进入宓秀宫,华妃娘娘并不知情。” “如此便好,你退下吧。”玄凌接过药倒进身侧的花盆中,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眼下已经无事,那臣妾也告退了。” “你若有空便代朕去看看华妃吧。”玄凌显得很是疲惫。 “是。” 出了仪元殿,季欣然便带着人往宓秀宫去,到了门口,正看见齐月宾。 两人见了礼,季欣然问到,“端妹妹也在这里?” “是,嫔妾来与华妃说说话,刚皇上送了安胎药来,华妃预备喝药了,嫔妾便先回去。” 季欣然听了这话猛然觉得不对,自己刚从仪元殿出来,玄凌已经将药追了回来,又当着自己的面倒掉了,哪里又来的药?立时大步上前推开华穆殿的大门,便看见华妃正要喝药,忙挥手打落了药碗,“别喝!” “元熙夫人这是做什么?嫔妾与您素无恩怨,不知做错了何事惹得夫人这般?”华妃登时面色有些不好。 “并非你想的那样,”季欣然也不与她客套,直接便说了,“本宫刚从仪元殿过来,皇上忙于朝政,便让本宫过来看看你,皇上并未吩咐人给你送过药!”她自然不能说本来送了,只是半路被追回去了,便只能说从未送过。 “那这是……不是皇上吩咐的,谁有胆子假传圣旨?”华妃一听顿时惊讶万分,齐月宾跟在季欣然后面走进来,听见此话也是吓得够呛。 “还是先请太医来看看这药是否有恙吧。”季欣然又派了人去请太医。 “这药正是嫔妾刚到宓秀宫门口时,遇见一个小太监,他自称是御药房的人,奉皇上之命,给华妃送药,恰逢御药房今日事忙,着急赶回去,见嫔妾正要来看华妃,便托我将药拿了进来,我当是举手之劳,便也未多加在意……”齐月宾面色逐渐变得惨白,“若是这样,华妃若喝了这药而出事,便会认为是我害了她。” “不错,毕竟皇上不会去害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么便只有你的嫌疑最大。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见,用一碗药,既能除掉华妃的身孕,又能嫁祸给月宾你,毕竟之前你小产之事,华妃也是有嫌疑的,那么你借此机会除掉华妃的孩子来报仇,也是合理的。之后便会是你二人相斗,反而把幕后之人撇得干干净净。”一番话说得二人皆是后怕。 此时许太医也到了宓秀宫,查验过残余的汤药,里面确有能致人小产的药物。季欣然便命许太医先去回禀玄凌。 许太医走后,季欣然突然又想到,幕后之人又怎么知道齐月宾会来的这么巧呢?如果齐月宾今日不来,那又会嫁祸给谁呢?复又问齐月宾,“你今日为何会来宓秀宫?” “是我身边的如意说我整日待在宫中,怕我烦闷,又道如今华妃有孕,我与她也算有交情,不如多走动走动……”齐月宾说着猛然僵住,“是如意!可她是在我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贴身宫女啊!” “若不是早年就安插在你身边的,便是被人收买了。”季欣然声音沉重,“这般看来,你当日小产之事,不知是否也与她有关?” 齐月宾今日连遭打击,此时已然坐不住了,“两位娘娘恕罪,嫔妾先行回宫清理门户。” “幕后之人出手,想必是因为你如今已有孕五月,却不知男女,便想先下手为强,不如把女胎之事透露出去,也好保得你孩子的平安,往后你的吃食定要格外小心。”季欣然说完又吩咐华妃身边的宫女好好安慰她,便又折回了仪元殿。 此事一出,玄凌即刻便命人追查送药的小太监,只是找到时人已死了,且一碗药经过太多人之手,根本无迹可寻,便只能将御药房的人皆打十板子,又罚俸一年,以示警戒。而齐月宾那边,待她回到衍庆宫时,如意已悬梁自尽,只留下遗书说一时糊涂,对不起娘娘,只能以死谢罪,却也没有在她房内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且如意又是无亲无友的孤儿,这边线索也断了。 齐月宾又以治下不严为由,自请罚俸一年,禁足半年,玄凌自是知道此事与齐月宾无关,只是齐月宾执意如此,玄凌便让她罚俸半年,禁足三月。之后又日日去宓秀宫看望华妃,给她诸多补偿,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了。 ***************** 而此时的甄嬛正与为她诊脉的温实初商量着要尽快“痊愈”,温实初与她自小青梅竹马,又钟情于她,自然愿意帮她,便为她拟好方子,着人炖了调养身子且助孕的药膳,只是半月的药喝下去,非但没有什么起色,反而越发疲惫嗜睡,温实初细查之下才发现他的方子中被人下了药。 甄嬛气恼非常,若不是被下了药,兴许此时她的身子早已好了,眼下又要重新调理,又不知要等多久了。气愤之下,便让崔槿汐和小允子仔细盯着棠梨宫里每一个人,终于几日之后发现了新分来的宫女中有一形迹可疑的人。细审之下才知道,那宫女原是余氏为娘子时服侍在身边的,后来因着余氏被贬斥,身边裁人便被分出来了,又被内务府重新分配到她这里,只是那宫女咬死了说不知是何人指使,只是在一日回房时在枕头边发现了一张纸条和一包金银首饰并一个小药包,纸条上称只要将这药包按时下到甄美人的药中便可,那宫女一时贪财,便应了下来,之后每隔两日便有一药包放在她枕头边。 甄嬛一时有些混乱,余氏虽是因为顶撞自己而被皇上贬斥,但到底自己也为她求了请,不然只会比现在更惨,她应该感谢自己才是,又怎会反过头来害自己?到底是谁要害自己呢?余氏原是华妃的人,如今因自己遭到降位迁宫,惹得皇上不喜,也让华妃失去了帮助固宠之人,莫非是华妃?而人是内务府送来的,内务府素来又是由元熙夫人掌管,难道会是元熙夫人么?只元熙夫人与她并无交集,更无仇怨,在她称病期间也无苛待,她便排除了季欣然,只觉得华妃针对她的可能性更大。 只是眼下她并无证据证明是华妃指使,又不能对那宫女动用私刑,便让温实初带着那宫女与加了料的药膳一同去了仪元殿回禀皇上,只盼望皇上能重视此事,为她做主。只是玄凌虽知晓了此事,但因甄嬛没有十足的证据,又素日无宠,且太医回禀,下药时间不长,于甄嬛身子也无大碍,只细心调养些日子便是。玄凌也不愿浪费时间去查,便只杖毙了那小宫女,又因着那宫女是余氏身边出来的,且玄凌本也厌恶了余氏,便顺带赐死了余氏,只称是余氏挟私报复。之后赐了许多补品给甄嬛,嘱咐温实初为她好好医治,这件事便过去了。 甄嬛听到只是这样的结果,几乎要把莹心堂所有的物件都砸碎,余氏死活她不在意,宫女出身,纵然不死也终究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要紧是的华妃,树大根深,又有娘家撑腰,如今又身怀有孕,更是轻易动不得。而在记恨华妃的同时也更感受到了恩宠的重要性,若她如今有宠,像眉庄或是安陵容那般,玄凌也不会这般草率决策。想到这里,甄嬛便一面让温实初重新帮她调理身体,一面又与崔槿汐继续谋划如何对付华妃。 到了五月中旬,甄嬛的身子终于彻底好了。季欣然便在行宫避暑的嫔妃名单中填上了甄嬛,又叫敬事房重新挂上了甄嬛的牌子。此次去行宫,玄凌只带了几位有子的妃嫔并新晋得宠的几人。华妃还是住在宽敞华丽的碧桐书院,沈眉庄住在了整洁大方的闲月阁,甄嬛住在了景色怡人的漫春园,而安陵容,季欣然将她安排在了清新雅致的潇湘馆。端妃与敬淑仪留在宫里,玄凌命她们暂领后宫事宜。而玄凌则在到达行宫的第四日召幸了甄嬛。 当晚凤鸾春恩车载着甄嬛去往水绿南薰殿,一路上甄嬛心情复杂,从十二年九月入宫,到如今已是十三年五月,进宫大半年才终于迎来第一次侍寝,她既紧张又欣喜,不禁开始想象侍寝之后,皇上对她的眷顾,她的恩宠定会超过眉庄与安陵容,毕竟她的家世不低,容貌更是胜于她二人,且她诗书礼乐都有涉猎,定能与皇上琴瑟和谐。这般想着竟不觉笑出声来,车外一众内侍都只当未曾听见,一旁随侍的崔槿汐,心道自家小主确是有野心,不甘于平庸的,如今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只希望今晚一切顺利才好。 到了水绿南薰殿先去了后殿围房沐浴更衣,待得内侍们把甄嬛抬到寝殿时,玄凌已等候多时,正闭目小憩,听得声音,睁眼便见甄嬛红着脸羞涩的看着自己,一时情动,挥手放下纱帐,掩去烛光正红。 夜里半睡半醒间,玄凌仿佛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一看,只见甄嬛正立于那一对蜡烛前,玄凌便开口问到,“你在做什么?”还未清醒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甄嬛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来看见玄凌正看着她,便浅浅微笑,“嫔妾在看那蜡烛。” “蜡烛有什么好看,竟能引得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玄凌话中已有不耐,明日还要和大臣们议事,谁有功夫陪她在这看什么蜡烛,便是季欣然夜里睡觉也甚是乖巧。 只甄嬛还沉浸在这情致里,未曾听出玄凌的话音,“嫔妾未进宫时便听闻民间嫁娶,新婚之夜必定要在洞房内燃一对红烛直到天明,这样夫妻才会恩爱长久,白首与共。”玄凌听罢已开始皱眉,甄嬛却未曾察觉,还在继续说着,“只是民间燃的是龙凤花烛,眼前的红烛,也勉强算是了。” 说完转头微笑着看向玄凌,期盼玄凌也能说着闺房情话,方不辜负她的“新婚之夜”。只是未曾想玄凌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直看到她不自在的想要说着什么,玄凌便先于她开了口,“你是何人?” “嫔妾……美人甄氏。”一句话问的甄嬛不知何意,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你也知你只是个小小美人,有何资格与朕夫妻白首,便是华妃也不敢这样讲,大胆贱人,竟妄图后位!”实际上玄凌心里想的是只有季欣然才能跟他白首与共,只是他不能斥责甄嬛妄图想要取代季欣然,不然这话传出去,前朝御史们的口水都能把季欣然淹死。 甄嬛脸色陡然一变,本是想借此与玄凌更亲密些,让玄凌感受到她想与他长久相伴的心,不想竟被玄凌误会她有僭越之心,慌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嫔妾并无此意,嫔妾只是想多和皇上在一起,并无谋夺后位之心啊,请皇上明鉴!” 寝殿外守夜的李长和崔槿汐听见殿内的斥责声,一时也是面面相觑,李长想着,但凡嫔妃侍寝,从未有过此种情况发生啊,甄美人究竟是做了什么惹得皇上这般恼怒?而崔槿汐则是想着自家小主几次机会都把握不住,往后可该如何是好。 殿内的玄凌可不管外面的人心里做如何想,他只觉得头疼的紧,又困倦,只想赶快睡觉,也懒得理会还在跪着的甄嬛,便自顾自的闭眼睡去。直到天擦亮时,门外李长轻声提醒大臣们已等在前殿了,玄凌才缓缓醒来,唤了李长进来服侍自己起身。李长躬身进来,看见甄美人跪在地上,想必昨晚便是这样了,看来皇上是气得不轻,便收敛了心神,仔细的服侍皇上穿戴。 待到要出门之时,玄凌终于开口对李长说,“封甄美人为贵人,着人送她回去吧。”说完便出了殿门。 等玄凌走了,甄嬛才整个人瘫在地上,崔槿汐急忙跑进来扶她,李长又派了一顶小轿送甄嬛回了住处。甄嬛才刚承宠,便在地上跪了一夜,受了凉,且又一夜未合眼,是而一回到漫春园便病倒了。 玄凌也嘱咐了人封口,没人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是以在后宫众人看来,甄嬛是非常得宠的,便是元熙夫人也从未有过侍寝之后被软轿抬回宫的待遇啊,一时间行宫中除了季欣然,沈眉庄和安陵容,其他人都恨得牙根痒痒,甄嬛在不觉间,已成了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玄凌下朝后,便到宜芙馆去看了季欣然和予湛,同时也把昨夜之事告诉了季欣然。季欣然听后惊讶许久,这甄嬛到底该说她大胆还是没脑子?皇后与皇上大婚才叫“嫁娶”,其他嫔妃说白了都是妾,只能算“纳”。这样的话连当年的朱柔则也未曾说过,甄嬛倒是敢。只是玄凌斥责归斥责,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要对甄嬛有些宠爱的,毕竟太后明知他厌恶朱柔则,还敢让甄嬛入宫,他也知道太后是利用甄嬛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反间计他会得很。 整整一日一夜后甄嬛才清醒过来,沈眉庄便到漫春园去看她,又问她侍寝那晚究竟发生何事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待崔槿汐把众人都带下去,寝殿里只剩她二人,甄嬛才扑进沈眉庄怀里哭了许久,断断续续的说出那晚的事。沈眉庄听完只觉得甄嬛实在是太大胆了,宫中女子谁不希望与皇上恩爱长久呢,却唯有甄嬛敢这般宣之于口,但她二人是自幼的情谊,又觉得甄嬛因此跪了一夜已是受到教训了,便又安慰了她许久。 没过几日,玄凌又以甄嬛侍奉得宜为由赐了甄嬛“玉”的封号,又赐下了许多东西。季欣然听了直想笑,她在选秀之后着意打听过甄嬛,也知道甄嬛原名甄玉嬛,只因不喜玉字,觉得俗气,才改为甄嬛,季欣然也将此事告诉过玄凌,如今玄凌却用“玉”字给甄嬛做封号,真不知是不是在故意整她。而沈眉庄在知道甄嬛虽经历了那一夜罚跪,但之后皇上并未再有任何迁怒,反而又赐了封号,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 ※※※※※※※※※※※※※※※※※※※※ 这章算是甄嬛第一个大坑,自以为美好,没想到撞枪口上了,宝宝们看得爽不爽? 按例晋位分是做给外人看的,尤其是太后。 华妃的孩子保下了,女儿的设定是合理的,也有剧里端妃给华妃送安胎药的情节,但是这回没事了,吼吼。 惊鸿未成 自甄嬛侍寝被罚之后,玄凌又传召了她几次,她都谨守本分,又着意表现的很是知礼懂事,玄凌倒也还算满意,一时间也是赏赐不断。只是对于“玉”字封号,甄嬛确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玉”字本是她最不喜的字眼,只是皇上既赐了封号,再如何也是恩典,谁敢挑三拣四的,这样一来,甄嬛倒也不敢有怨言,只专心做她的宠妃。 六月里,有传行宫里闹鬼,据说已经有几个小太监被吓病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季欣然向来不信鬼神,便即刻派人镇压,又命人调查散布谣言之人,只是传言未有递减之势,反而愈演愈烈。传言说这是余氏的鬼魂,之前给玉贵人下药之事,实际上是华妃指使的,余氏是替华妃做了替死鬼,便怨气冲天,才来行宫吵闹的。没过几日,有宫人来报,恬贵人在夜晚游园时被吓着了,人已昏迷,被送回了住处。诸如此类事件,频有发生,直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 又过两日,底下人来报,道是华妃早产了,季欣然便忙带人赶去碧桐书院,玄凌与欣昭容皆在殿内,互相行礼后,季欣然便问及原因,玄凌也是气的不轻,便示意欣昭容讲给季欣然听。原是和彤帝姬几日未见父皇,有些想念,欣昭容便带和彤去见玄凌,一同用过晚膳后,玄凌和欣昭容一同散步,正看见逛完园子要回宫的华妃和丽婕妤,正欲上前叫她们过来一道走走,就见丽婕妤忽然惨叫一声,又夹带着哭声,玄凌刚要派人上前去看看发生何事,丽婕妤便慌不择路的撞到了华妃身上,华妃已有七月的身孕,就被撞的早产了。 季欣然便想到了连日来行宫闹鬼的传闻,欣昭容又说,华妃被撞后就有小宫女说看见了有鬼魂从华妃身边飘过,华妃一时未察觉,反而是丽婕妤看见了,只是仿佛那鬼魂在烛火之下有影子,玄凌当即便派人去查了,而丽婕妤被吓得不轻,已被拘在自己的住处,让太医去诊治了。 也幸好华妃素来得宠,此次来行宫,玄凌便特意吩咐了稳婆和奶娘都跟着,以防万一,没想到“万一”真的发生了。产房内传来华妃的阵阵惨叫,听得季欣然和欣昭容二人心里也是乱的很,她二人生产时皆算是顺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突发状况,也不知华妃此胎能不能顺利降生。 一直到深夜,华妃还是没有生下来,季欣然便劝玄凌先回去休息,而自己则安排星露和乳母照顾好予湛,便留在碧桐书院看顾,欣昭容也留下来陪着季欣然,又派了身边的宫女回去照顾和彤帝姬。直到第二日寅时,华妃才诞下一个瘦弱的帝姬,玄凌赐名福慧,封号和雅。又晋华妃为夫人,赐号皙华。 与此同时,派去查闹鬼一事的人也传来消息,已在漫春园后院找到了尚未烧尽的假发,白纱一类装神弄鬼的工具,玄凌即刻下令将漫春园中除甄嬛外的所有人等皆抓起来刑讯,直至傍晚,从棠梨宫一道跟随甄嬛来行宫服侍的太监小连子招供是他所为,但却一口咬定没有幕后主使,只是因为丽婕妤一贯看不起太监,也曾侮辱过他,他便心怀记恨,只想吓唬丽婕妤,并没有想吓华妃,说完便咬舌自尽了,其他宫人皆一无所获,只称不知。 这件事便以小连子之死而告终,其他证据皆被销毁,一时也没有其他线索。只是尽管甄嬛反复强调对于此事并不知情,玄凌依旧还是以她管理不善为由,降为美人,又罚她禁足半月,罚俸半年。而丽婕妤虽不是故意冲撞华妃,但到底也有间接责任,便以行为不端为由,降为容华,罚俸一年。 华妃诞下和雅帝姬没几日,便是和仪帝姬的生辰,因着先前闹鬼之事使得宫里的气氛着实压抑的很,玄凌便吩咐和仪帝姬的生辰定要大办,也好使宫里热闹一些,去去晦气。宴席开在扶荔殿,自去岁扩建以来,玄凌也是第一次到这新修好的扶荔殿中来,殿宇借用白螺石砌成,四畔雕镂阑槛,玲珑莹徹。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翻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只华妃刚刚生产,仍在月中,并未出席,只遣人送来贺礼。 席间沈眉庄与甄嬛坐在一处,沈眉庄一碗接一碗不停地喝着梅子汤,甄嬛只觉奇怪,“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心喝多了伤胃。” “许是近来天热,我没什么胃口,用膳不多,倒就爱喝这个,又酸又凉的,喝着很是开胃,你也来一碗?” “姐姐忘了,我素日不爱吃酸的。” “我一时倒忘了,那我也不与妹妹客气了。”说罢,又喝了一碗。 “姐姐这样不思饮食有几日了?我听槿汐说有孕之人便是这样,说来姐姐承宠也快一年了,也该有好消息了。” “我倒一时没往那处去想,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这月的月事已是迟了半月了,只是我之前也是月事不调,倒也没在意,且我刚到行宫时便请太医为我写了一个助孕的药方,我也吃了一月了,感觉还不错,这阵子宫里事多,也忘了同你说。” “是哪位太医开的啊?” “就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江穆炀啊。” “可我听说,他弟弟江穆伊是素日给曹婕妤母女请脉的太医。”因着今日是和仪帝姬周岁宴,生母曹容华刚刚已被封为婕妤。而皙华夫人素来看不惯她们这些新晋得宠的妃嫔,曹婕妤又是皙华夫人的人,是而甄嬛有些担心。 “这个我也调查过了,他两兄弟并未一母所生,二人也早已面和心不和了,而这个方子我也是翻查了许多医书,确实是个好方,所以我才敢用。” “不管怎样,姐姐还是小心些的好。”甄嬛总觉得有些不对,一面为沈眉庄担心,一面又觉得她八成是有孕了,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若是她也从一开始就承宠,兴许这会也能有孕了。 甄嬛这般想着,一时心绪不稳,便口称更衣,携了侍女走出殿去。过了许久,甄嬛方回到席上,玄凌便看向甄嬛说道,“你的侍女说你去更衣了,怎得去了这么久?” “嫔妾酒醉,在偏殿睡了一会才醒。”甄嬛冲着玄凌娇柔一笑。 “嗯,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些醉意了,便叫人上些瓜果。”又转头对季欣然说,“阿昔最是爱吃这进贡的蜜瓜,便多吃些。” 季欣然也回以一笑,“是,谢皇上。” 说罢,曹婕妤走过来盈盈浅笑道,“今日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刻板了些,在座的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可好啊?” 玄凌道,“今儿你是正主,你若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来便是。” “嫔妾想宫中姐妹们侍奉圣驾必然皆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抓到了什么便表演一番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可好?” 玄凌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觉得如何?” “这想法倒是新鲜,臣妾觉得不错。” “那便去准备吧。”季欣然既觉得好,玄凌也没异议。 不多时,曹婕妤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不如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交给嫔妾吧。” “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却不表演一段?” 曹婕妤歉意一笑,“嫔妾向来身无所长,只会打个珠络儿玩,嫔妾已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嫔妾都送上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 玄凌哈哈一笑,季欣然也捂着嘴笑,“也算勉强的过了。” 筵席已来了半日,歌舞早已看得腻了,一见曹婕妤提了这个主意,便都跃跃欲试。嫔妃们向来为争宠使尽百宝,且这又是在玄凌面前得脸的事,自是想着能大放异彩。 不一会,已有几位妃嫔皆表演了作诗,填词,弹奏之类,待到甄嬛时,曹婕妤抽了一枚纸签念到,“请玉贵人作《惊鸿舞》一曲。”又转头对甄嬛一笑,“妹妹之姿本就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姐姐又抽到这一签,合该由妹妹一舞呢,妹妹可万不要推辞才好啊。” 惊鸿舞本就不是易学之舞,欣昭容只觉得曹婕妤这般实属为难,刚欲说话,余光看见季欣然端坐在上首面上毫无波澜,又一时拿不准季欣然是什么心思,便也不再出声。而坐在甄嬛对面的恬贵人看着甄嬛不屑道,“听闻惊鸿舞极难学成,对身段体型皆有严格要求,没有三五年功底是不行的,且要学透学精,更是要七八年以上方才能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得不好便是贻笑大方了。” 沈眉庄在一旁也是皱眉,劝说道,“玉美人适才酒醉,怕是不宜跳舞吧。” 玄凌则静默片刻,“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玉美人随意一舞即可。”季欣然想起当年在太液池边初见朱柔则,她跳的便是惊鸿舞,只是季欣然当然不会觉得玄凌是在思念朱柔则,但却一时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便也想先跟着看玉美人作舞吧。 甄嬛刚要下去准备,沈眉庄却起身说道,“寻常丝竹管弦太过俗气,不如嫔妾抚琴为玉美人助兴吧。”见玄凌不说话,季欣然便颔首以示同意。 舞一起,季欣然便已看出甄嬛的惊鸿舞比朱柔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玄凌不叫停,她便也只当个乐子看就是了。这厢甄嬛正舞到兴头上,突然琴声断断续续,沈眉庄似身子不适般转头到一边呕吐起来,季欣然赶忙命她身边宫女将其扶到偏殿,又宣太医来为沈眉庄诊脉,如此这般,甄嬛舞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来。过了一会,太医诊完脉跪于殿中央回禀,“恭喜皇上,惠嫔小主已有孕一月。”玄凌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季欣然让人取了彤史看过,时间也是对得上。一时间众人都纷纷向玄凌和惠嫔道喜。玄凌随即又封惠嫔为容华,让人将惠容华先行送回闲月阁修养。 此时席上的妃嫔看向甄嬛不免都有些嘲笑之意,甄嬛一时也有些怨怪沈眉庄偏要抚琴,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乐师抚琴伴奏,至少能让她舞完,何必像现在这样尴尬,自己没表现完不说,反倒为她人作了嫁衣。 甄嬛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沈眉庄在她眼里已成了“她人”,她只觉得此时自己心里满满都是嫉妒,明明她二人一同入宫,她各方面都不比沈眉庄差,偏是沈眉庄先得宠,而她得宠之后,沈眉庄的恩宠也不见减少,如今更是有了身孕,身份一涨再涨,她心里说不出是怨怼还是心酸。只是她已完全忘了,当初是她主动避宠,而侍寝后也是因一番夫妻言论才遭到了玄凌申斥。 宴席结束后,一众嫔妃都去闲月阁恭贺惠容华有孕之喜,甄嬛虽不愿去,但是玄凌也在,她不得不去,对于沈眉庄歉意的表示搅了她的舞,她虽气恼,也不得不强撑起一张笑脸,表示没关系。她见众人言笑晏晏,只觉得自己融不进去,见玄凌温言软语的问及沈眉庄,她只觉该坐在那的应是自己。 季欣然在一旁冷眼瞧着甄嬛那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觉得甄嬛不仅有野心,嫉妒心也是一绝,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人,再好的姐妹也会被这权势恩宠迷了眼,这还只是刚开始呢,且瞧着吧,往后更有好看的呢。 ※※※※※※※※※※※※※※※※※※※※ 今天忙忘了,下午也没提前存稿,发的有些晚了,华妃凉凉生了女儿,开心不? 假孕事发 八月,和雅帝姬满月,玄凌也是大办了一场。太后听闻皙华夫人产育,也派人从紫奥城里送来了许多赏赐,又听说了惠容华有孕,也着人送来了赤金和合如意簪。 季欣然看着大红锦被包裹的帝姬,帝姬甫一生下来看着很是瘦弱,不比小猫大多少。如今这一个月倒是让皙华夫人调理的小脸红扑扑的,虽还是比一般婴儿瘦弱一些,但看着也很是健康,一时也感念皙华夫人的慈母之心。 宴席结束后,沈眉庄与甄嬛结伴而行,见前方皙华夫人和曹婕妤带了各自的帝姬正在赏花,便快走几步到近前行礼。皙华夫人自生产以来便不再提携丽容华,虽说当日丽容华并非故意撞到皙华夫人,但使得帝姬一出生便体弱,喝了许多汤药,受尽苦楚,丽容华也是有间接责任的,且皙华夫人也觉得丽容华的莽撞性子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以如今倒是更为亲近曹婕妤。 皙华夫人与曹婕妤回头见是她二人,一时也没了笑容,原本因她二人的得宠,皙华夫人就很是不待见,又因着之前闹鬼事件是甄嬛宫中人所起,才致她的女儿变成如今这般,纵然没有抓到与甄嬛有关的证据,她还是觉得此事与甄嬛脱不了干系,是而更加憎恶甄嬛。 见了她二人也是懒得理会,曹婕妤便叫了起,“惠容华如今荣宠正盛,还能与昔日的姐妹常在一处,当真是情谊深厚。” 甄嬛近日心中本已不虞,如今见曹婕妤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婕妤姐姐侍奉圣驾已久,可知非礼勿言四字?”又见曹婕妤脸色有些难堪,便又道,“妹妹入宫不久,凡事不太懂得,若是言语有失,还望姐姐大度,莫要见怪。” 曹婕妤本就不擅口舌之争,一番话说的她更是不知该怎么接下去,皙华夫人见她这般样子,不免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甄嬛说到,“玉美人近来清闲的很,不知有没有空替本宫抄录一卷《女论语》,也好时时提醒后宫众人恪守女范,谨言慎行。” 甄嬛如今倒是不敢明着反抗皙华夫人,便低头回道,“娘娘吩咐,嫔妾自当遵从,只是不知娘娘何时要?” “那便后日吧,本宫自会派人去取。” “是。”甄嬛顿时气怒,今日吩咐,后日便要,这两日便是不眠不休也未必完成的了,却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应下。 皙华夫人见甄嬛吃瘪,心里一阵痛快,“玉美人瞧着似乎清减了些,可是皇上近来没有召你的缘故?” 甄嬛脸色不好,“娘娘见笑了,不过是近日天气炎热,有些吃不下东西,故而显得瘦了些。” “原来如此,玉美人与惠容华一向交好,本宫还以为是近来惠容华盛宠优渥,玉美人心里不自在呢。” 皙华夫人句句挑拨,沈眉庄听得也心里大震,连日来,皇上的确常来看她,又日日赏赐不断,听说除了元熙夫人那里,其他来行宫的嫔妃那里,见皇上的次数都少了许多,不知嬛儿会不会听了皙华夫人的挑拨之语与她生分了去。 甄嬛淡淡一笑,她知这是皙华夫人在挑拨她二人,虽然她心里也确实对眉庄有孕还整日霸着皇上有所不满,但在皙华夫人面前也不想被看了笑话,便道,“娘娘说笑了,娘娘让嫔妾抄录《女论语》训示后宫女眷,嫔妾又岂能不知嫉妒怨恨乃女子德行之大亏,嫔妾万万不敢明知故犯。” “话虽如此,只是本宫在宫中多年,人心凉薄反复无常的事可是见得多了。罢了,耽搁了这么久,想来和雅与和仪都该困了,”又回头看向曹婕妤道,“婕妤妹妹,咱们且回去吧。”说完也不理沈眉庄与甄嬛二人,带着人便走了。 待人走远了,沈眉庄便对甄嬛道,“嬛儿,如今皙华夫人倒也罢了,只是你可怪我?” 甄嬛心道,怪你又如何?你难道舍得把皇上推到我这里来么?只面上却不显,“姐姐何以说这样的话,你我姐妹相处多年,我自是替你高兴的,只是姐姐如今有孕,妹妹亦不是盛宠,也该是找个人帮我们才是。” “你说的也有理,今日皙华夫人的厉害你也算见识了,我如今有孕,不能侍寝,你一个人怕是也不好与她对抗,只是你可有人选?谦贵人虽说进宫前与你同住一段时间,但如今受了元熙夫人的庇护,到底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姐姐觉得淳儿如何?” “方常在?” “是,淳儿刚入宫时与我同住一宫,单纯善良,人又活泼,性子也好,想来皇上会喜欢的。如今她也到了及笄之年,也是可以侍寝了。” “嗯,我与她交情不深,只是你若觉得好,我便向皇上提议,把她接来应该不难。” 几日后,一顶小轿便从紫奥城接了方淳意来。 季欣然原本打算给方常在另安排一个住处,只是甄嬛说她二人合得来,请求让她二人处在一处,季欣然便把方常在安排在了漫春园侧殿。方常在年少活泼,又天真烂漫,很得玄凌喜欢,又因着与甄嬛住在一处,倒也让甄嬛多得了几分宠幸。待到八月中,方常在已晋为方美人,甄嬛晋为玉贵人。 ***************** 这一日,玄凌与季欣然用过晚膳后,便相携欲往闲月阁去看望惠容华。进到殿内便看见皙华夫人,悫妃,欣昭容,曹婕妤与甄嬛,方美人皆在,众人见到玄凌与季欣然皆忙起身行礼。 玄凌忙按住欲要起身行礼的惠容华,又牵着季欣然坐到他身边,“今天倒是巧,怎得各位爱妃都在?” 皙华夫人调笑着说,“惠容华有孕,嫔妾几人又俱是生产过的,合该来给惠容华传授些经验。” 众人一时言笑晏晏,又吃了些瓜果,坐了一会,玄凌欲带着季欣然回去,众人便一齐恭送二人。才出殿门口,季欣然便见一人影闪过,便厉声喝道,“什么人!” 立刻便有内侍过去从花丛后扯出一个人,众人仔细一看,却是在闲月阁服侍的宫女茯苓。那宫女瑟瑟发抖,手里抱着的东西也趁机被内侍扯下,顿时散落一地,却非金银珠宝,只是些衣裤。玄凌一扬头,李长会意,便大声呵斥茯苓,“这是要夹带小主的东西私逃么?” 沈眉庄立时气得面色通红,“这等没出息的奴才,快拖出去。” 众人见这等情景,一时都呆愣住,一旁方美人的声音传来,“若是偷东西,有谁会只偷些衣裤啊?”说着又大胆的拿了灯笼上前翻看,“呀,这裤子有血。”说完颤抖着跑回甄嬛身边。 欣昭容仔细看了看,“这仿佛是惠容华的,只是怎会沾了血?” 曹婕妤在一旁小声说道,“莫不是见了红?” 众人一时犹疑不定,皆看向沈眉庄,沈眉庄又惊又气,“没有呀!” 皙华夫人看向玄凌道,“臣妾觉得还是将这宫女送去慎刑司严加审问的好。” 一听要被送去慎刑司,那宫女立时尖叫起来,“小主救救奴婢啊,奴婢为您办事,您不能弃奴婢于不顾啊!” “你这手脚不干净的奴才,有何脸面还让我救你?快把她拖下去!”沈眉庄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一时尴尬不已。 茯苓见沈眉庄不为她说情,脸上顿时呈现失望之色,“小主既不在意奴婢的死活,那奴婢也不必再帮小主隐瞒了。”说罢向玄凌重重磕了个头,“事到如今,奴婢不敢再欺瞒皇上了,其实小主本无身孕,只是为了争宠想出的手段,日前,小主来了月事,未免旁人发现,便让奴婢去毁了这些衣物,这些都是证据啊!” 沈眉庄听罢,面色苍白,几欲晕厥过去,“皇上,嫔妾没有,是这贱婢污蔑嫔妾。” 季欣然听得也是一头雾水,便向玄凌建议道,“不如请太医来再把一次脉吧,到时黑白自会分明。” 玄凌点头表示同意,“去请。” 沈眉庄赶忙说道,“还请李公公去请平日为我诊脉的刘畚刘太医吧。” 李长回道,“今日不是刘太医当值……” 话音未落,玄凌便开口,“无妨,太医都是一样的。” 太医能进太医院便都是医术精湛,沈眉庄难道能说其他太医都不如刘太医么?便一时也不再言语,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很快太医到了,搭了脉,眉头越皱越紧,不多时,向玄凌叩首说道,“请皇上恕罪,容华小主她……并无胎像啊!”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沈眉庄豁然起身,“怎么会?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没有胎像了?” 一旁太医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圣手,许是断脉有误,为求慎重,可请江穆炀江太医一同审定,只是江太医刚至行宫没几日便已回家丁忧……” “去请!”玄凌眯了眯眼,面若冰霜,季欣然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八成已经相信沈眉庄是假孕争宠了。 等了一会,江穆炀进殿来,把完脉之后便道,“小主并无身孕,不只是哪位太医说了有孕的。” 沈眉庄听后,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殿内众妃也都明白了这必是假孕无疑了。 沈眉庄身后的宫女却道,“可是小主这段时间一直未来月事,呕吐又爱食酸,可不是有孕的症状么?” 江穆炀镇定说到,“刚到行宫时,小主曾向微臣要过一张推迟月事的方子,说是信期不准,不易有孕,微臣本觉不妥,但小主口口声声为子嗣着想,微臣也只好给了,至于食酸和呕吐是何缘故,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沈眉庄哭着说,“嫔妾是向江太医要过一张方子,但却是为了助孕,并非是推迟月信啊!” 玄凌面无表情的看向她,“方子在哪?白纸黑字一看便知。” 沈眉庄连忙让侍女去捧了妆匣来,却里外翻了个遍也未找到半点纸片。 玄凌此时已勃然大怒,青筋暴起,“别找了!”又回头对李长说,“去把给沈氏诊脉的刘畚给朕抓来!” 李长满脸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奴才刚才去请江太医时,也去找过刘太医,只是刘太医家中已是人去楼空了!” 玄凌怒极反笑,“好一个人去楼空!”又看向沈眉庄,“当日可是你一力举荐的刘畚,又说是你同乡,才让他给你诊脉的,是也不是?朕原本以为你是个稳重的,不曾想竟如此不堪,”又一把扯下她头上戴的赤金和合如意簪,“如此欺骗朕,你还有脸戴着这簪子!” 沈眉庄此刻浑身颤抖,也不敢辩解,口中只一味说着“冤枉”。 殿中众人皆大气不敢喘,方美人也被玄凌吓的要哭,又连忙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却见甄嬛忽的跪在沈眉庄身侧,“还请皇上原谅姐姐一回吧,纵然如今姐姐有大错,还请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姐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当姐姐是一时糊涂吧。” 沈眉庄听到甄嬛这样说,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什么叫有大错?她分明是被人冤枉的,且她当日也和甄嬛说过方子的事,甄嬛该是知道的,如今若为自保,不替她求情,倒也无妨,但是甄嬛这般说,仿佛坐实了她假孕一事是真的,嬛儿为何会这样? 季欣然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这玉贵人仿佛是怕玄凌不肯赐死沈眉庄一般火上浇油。便牵了玄凌的手,小声道,“四哥,别气坏了身子,这件事合该好好调查。” 玄凌看了季欣然一眼,又沉默半晌,说到“容华沈氏,言行无状,著降为常在,幽禁闲月阁,不得朕令不许任何人探视,违者同罪论处。”说完便携了季欣然欲一同离去。 李长跟在后面问到,“请皇上旨意,刘畚与那个叫茯苓的宫女……” “便是追到天边,也要把刘畚给朕找回来,至于那个宫女,杀!” ※※※※※※※※※※※※※※※※※※※※ 这一章基本就是剧里的内容了,明天会有新内容,阿昔又该升级啦! 晋位淑妃 玄凌带着季欣然回到了宜芙馆,依旧是面色阴沉。宜芙馆众人见玄凌怒气冲冲,但又仿佛不像是与季欣然起了龃龉,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季欣然吩咐芊玉上了茶,又命众人退下,自己坐到玄凌身旁。 “今日之事,四哥可想听阿昔说几句?” “你说吧。”玄凌虽是气恼今日之事,不愿再提,终究也不忍驳了季欣然的面子。 “臣妾作为旁观者只觉得此事颇有疑点。”玄凌挑眉看向季欣然,示意她继续说。“且不说四哥一向觉得沈常在端庄贤良,对她也颇有宠爱,照此下去,沈常在迟早会有孕,便是宫中许多不甚得宠的嫔妃都未有以假孕争宠的,何况是沈常在这素来恩宠不断的,又何必要用这样低劣的手段呢?” “其次,沈常在适才提到药方一事,偏到要时就找不见了,若真是本就没有,沈常在无端提起岂非愚蠢?还有那些沾了血的衣裤,若真是沈氏月事来了,什么时候不能处理,偏要在四哥在时处理,还那么轻易就被众人发现。且刘畚此人,臣妾在宫中这些年从未听说过,偏赶在沈常在有了孕期症状时便出现为沈常在请脉了,如此桩桩件件实在是太过凑巧。” 玄凌听罢沉下心来细想,也觉得许多地方有解释不通之处,“这番看来,那宫女也是有人着意安排好的,此事朕还需仔细调查,”又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素来与欣昭容她们交好,为何会为沈氏求情?” 季欣然笑笑说,“臣妾在一开始乍听此事,也与四哥一般气恼,气恼沈氏如何敢用皇嗣之名争宠,但越到后来,臣妾便越觉得这一系列事情都仿佛一环扣一环,故意摆在人眼前生怕别人看不到,有些事越是这般凑巧,越令人生疑。臣妾不是圣人,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虽知道四哥对我的心意,但看着四哥宠爱别人,也会吃醋,会生气,会难过,会抱怨,臣妾不是皇后,做不来那么大度,说句大不敬的话,臣妾甚至也想过若是后宫只有臣妾一人就好了。”说着撅起嘴,像小孩子吃不到糖一般,惹的玄凌一把把她提到自己腿上抱着。 季欣然抱住玄凌的脖子又说,“但是臣妾知道,为着大周枝繁叶茂也好,为着平衡前朝势力也罢,后宫之人只会多不会少,阿昔能做的只是尽量不去给四哥增添烦恼。其实沈常在怎样臣妾并不关心,臣妾只是不想四哥被人蒙骗,且臣妾看沈常在有孕以来,四哥也是满心期盼孩子的到来,如今一朝梦成空,四哥的心里落差,阿昔怎能体会不到,阿昔只是不想看四哥难过,亦不想在暗处那人以皇嗣作筏子来伤害四哥。” “朕都知道,阿昔的心意,朕都明白。”玄凌紧紧的抱住季欣然,这个时候只有阿昔能明白,他的伤心多过气怒,纵然此时也觉得沈眉庄多半是中了旁人的算计,但也气她一点防备之心也无,一心只顾着求子,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合该涨涨教训。只是出了这样的事,玄凌也没心情在行宫游玩了,便让季欣然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回宫。 待到回宫,玄凌也命沈眉庄在存菊堂继续禁足,又派了几个粗使嬷嬷在畅安宫看守,出入人等皆要全面搜查。而季欣然则悄悄使了消息给敬淑仪,让她好生照顾着沈常在,也怕幕后之人趁机暗害,便也让她素日多注意沈常在的饮食。内务府那边,季欣然也重申了一遍,对待任何宫嫔,不许苛扣,不许慢待,是以沈眉庄虽被禁足,却衣食无忧,一时也是很感念季欣然这番雪中送炭。至于刘畚,事发当晚,季欣然已派人大力去追捕了,务必要把他抓回来揪出幕后之人。 有了季欣然的嘱咐,敬淑仪也时常到存菊堂开导沈眉庄,只是沈眉庄整日垂泪,不思饮食,人也日渐消沉。 “妹妹,莫要太伤心了,还是用些饭吧。” “敬姐姐,我不曾想,我竟会有这一日。皇上真是薄情啊,昔年尚在闺中之时,不过是期望将来嫁得如意郎君,与他举案齐眉,共结连理。纵然我知道一朝要嫁与君王,不敢奢求能得如何宠爱,却也希望他能信我怜我。只是如今……罢了,但愿嬛儿不会如我这般。” “妹妹,你毕竟是我宫中人,咱们姐妹素日相处融洽,姐姐不妨跟你说句实话,你也无需怨怪皇上薄情,需知当日假孕一日,皇上也不明真相啊,况且以假孕这般欺君罔上的罪名,皇上没有问罪你沈氏一族已是格外开恩了。”一句话说的沈眉庄冷汗连连。“且如今我听元熙夫人说,她与皇上都在极力彻查此事,想来皇上多半已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只是眼下没有证据,一时还不能放你出去。” “真的是这样么,敬姐姐?皇上他真的相信我么?”沈眉庄听敬淑仪这般说来,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 “放心吧,妹妹。只是有句话做姐姐的也要提醒你,如今你被禁足尚且惦念着玉贵人,可姐姐我得到的消息却是自你禁足以来,玉贵人半点表示也无,皇上是说过不许旁人来畅安宫探视,我虽是得了元熙夫人的旨意,能偶尔来看看你,可皇上却也没说不许人送东西来,不瞒你说,你这存菊堂的东西,除了元熙夫人告诫了内务府不许苛扣,皆按常在仪制发放的份例之外,其余全是谦贵人差人送来的,玉贵人却是一件东西都没有送来过。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看来这姐妹之间也不遑多让,妹妹你啊,还是好好想想吧。” 说完叹着气走了,独沈眉庄一人静坐许久。 ***************** 入秋之后,玄凌又晋了安陵容为小媛。 这日,玄凌来到漪澜殿。 “四哥这是怎么了?” “后日便是咱们予湛周岁,朕想着当日晋你为贵妃。只是早朝时,却有数名大臣同时上书说朕过于宠信妾室,又言道希望朕能恢复皇后的宫权。” 季欣然一下子明白了,定是太后私下里动用了自己的势力联络朝臣想要压制她,太后虽自她生产之后表面上不理后宫之事,也不在明面上再与她为难,其实心里还是忌惮她的,如今季欣然已为夫人,又有子有宠有宫权,深受玄凌喜爱,而皇后名义上为皇后,实则并不讨皇上喜欢,又没有子嗣,还总是三病两痛的,尤其一到了秋冬季,恨不得连个宴席都参加不了,说白了除了个皇后的名头,几乎就是什么都不剩了,太后如何还能让季欣然继续做大,若今日让她做了贵妃,兴许明天就是皇贵妃,再过不了多久,皇后就真可以让贤了。 季欣然不欲玄凌为难,便说,“四哥的心意阿昔明白,不愿在名位上多计较,只要四哥心里时刻想着阿昔和予湛就好。” “你总是肯这般体谅,这些年你为了朕已受了太多委屈,朕不想再委屈你,太后如今竟又把手伸到前朝,只是朕如今忙于西南西北的战事,一时腾不出手来料理此事,待得朕再多收集些证据,定把太后这方势力连根拔起。不过如今贵妃虽暂且做不得,但朕亦可封你为淑妃,如今你已有予湛,又教导的他乖巧懂事,这些年管理宫务,调停各处,做的极好,这些都是后宫众人有目共睹的,一个淑妃之位也使得。你也不必再推辞,便就这么定了,就在予湛生辰当天宣旨。” 既然玄凌都这么说了,季欣然再推辞就是矫情了,虽说她不在意名分地位,但是没有的话另当别论,若有且又送上门来谁会不要啊,当下便也爽快谢恩。 十一月二十五,予湛周岁。元熙夫人晋淑妃,成为了乾元朝的第一个淑妃,也是第一个登上四妃之位的人。 十二月中,马上临近新年,敬淑仪查出已有两月身孕。有了之前沈眉庄之事,玄凌这次可是一再小心,指了两位太医诊脉,确是有孕无疑,大喜之下,晋敬淑仪为敬妃。敬妃更是喜极而泣,她是乾元六年入宫的,到如今已有七年之久,原本已不抱幻想了,不想却竟有孕了。 大年初一,皇后仍是拖着病体,一脸苍白的带着众妃去往颐宁宫给太后行礼拜年。太后此次倒是没有推脱不见众人,毕竟季欣然如今已为淑妃了,她再不扶植些人手,后宫真要成了季欣然的天下了。 太后宛如平常人家的祖母一样慈祥的笑着,叫了皇嗣们到近前挨个看了看,各自赏了红封,便叫乳母们带去了暖阁玩耍。 “玉贵人是哪一个?”待到众人行礼之后,太后便叫了甄嬛到近前来。虽说选秀时远远瞧见过,但因着去年入宫不久甄嬛便称病了,而太后因着对季欣然下手一事,这一年都几乎不踏出颐宁宫半步,是而这是太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甄嬛。 “嫔妾棠梨宫贵人甄氏,拜见太后,愿太后安康千岁。” “嗯,规矩倒是不错。” “臣妾多谢太后夸奖,臣妾愚钝,只盼着太后闲暇时能指点了臣妾,也就是臣妾的福气了。”甄嬛话虽说的漂亮,但是眼里的野心藏不住,如今沈眉庄依旧在禁足,而方淳意虽起初得了玄凌喜欢,时间一长也慢慢淡了下来,自回宫后,反而是宠幸入宫年久的嫔妃多些。是以她如今也算是孤立无援了,又想到选秀时太后对她另眼相待,加之如今太后身子好转,便打起了太后的主意。 但太后在宫中几十年,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太后深知入宫的嫔妃每个人都有野心,既然甄嬛本就是她选进来的,她自然会好好利用。想那安氏与甄嬛同时入宫,且安氏入宫时位分还不如甄嬛,如今都以为小媛了,而甄嬛进宫一年多却只晋了一级,可见也不是个得宠的,若想与季欣然对抗,她还要好好筹谋。 “嗯,你倒是懂规矩。平日若无事,便多来颐宁宫为哀家抄经吧。” “是,只是嫔妾字迹拙劣,还望太后不嫌弃。”甄嬛很是高兴,心想纵然如今太后与皇上不如从前亲密,但是有太后帮衬,也比自己在宫中孤立无援的好。 季欣然在一旁表情淡淡的,仿佛所有事都与她无关一般,只是心中却很是不以为然,甄嬛若真上了太后的船,才真是自寻死路。 二月起,皇后的身子渐渐有所好转,众妃便又开始了晨昏定省。这日众人正在昭阳殿里陪皇后说着话,一旁恬贵人眉头一皱,扭过头干呕了几下。皇后忙问道,“恬贵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东西。” 恬贵人只是红着脸微笑,站在她身后服侍的宫女欢喜的回道,“回皇后娘娘,我家小主并未吃坏东西,而是有喜了……” 话音未落,恬贵人忙羞涩的斥责道,“不许浑说!” 皇后先是一愣,又笑逐颜开道,“哦?是真的么?这可当是喜事啊!该向皇上贺喜了。” 众人皆向恬贵人道喜,坐在皇后右下首的皙华夫人幽幽说道,“可让太医查仔细了?可别弄错了又是白高兴一场。” 恬贵人知道皙华夫人此说是因着先前沈眉庄一事,便回道,“两位太医都已诊过脉,确是有孕无疑,我可不是那起子为了争宠不择手段之人,有便是有,无便是无,皇嗣之事怎可作假?”复又看向甄嬛,“玉贵人,你说是不是?” 甄嬛心中大恼,沈眉庄假孕与她有何干系,偏偏一个两个的都来看她的笑话,只是恬贵人眼下有孕,这又是在昭阳殿,总不能当着皇后的面与她争执,便淡淡一笑,“是呢,到底是恬贵人有福气,不过几日间就有喜了。” 此话一出,旁边几位嫔妃都低低笑起来,恬贵人虽刚入宫时颇有些恩宠,只是恬贵人此人一向张扬肤浅,又总爱撒娇撒痴,时间一长,玄凌也觉得厌烦,渐渐地恩宠便淡了许多,自从去岁八月末回宫,到如今五个多月里,玄凌总共也不过就召幸恬贵人三四次。 只是讽刺归讽刺,再如何恬贵人如今有孕是事实,却也比她们这些恩宠淡薄且又无子嗣的嫔妃好上许多。 玄凌很快也知道了恬贵人有孕一事,便按例晋为良媛。只是恬良媛此胎并未带来多少祥瑞,初春时节,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来,最初始于做杂役的宫女内侍,开始只是头痛,继而发热肿痛,呓语不断,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烧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 不想给阿昔晋太快,毕竟直接晋贵妃后面就没得可晋了,慢慢来才好。 时疫之事 玄凌在前朝忙于传召太医,共商良方解决时疫之事,太后带着皇后及后宫里无子嗣的高位嫔妃一同在宝华殿焚香祷告,季欣然一面照顾予湛,一面调停后宫,指挥着太监们在宫中各处焚烧艾叶与苍术,遍撒烧酒与食醋驱疫,又吩咐所有有子嗣的嫔妃宫中除了每日三次由宫人焚烧艾叶,其他时间一律暂停出入,以免传染皇嗣。之后又指了月晴星露等人专门照顾予湛。 只是这般防避,禁足于存菊堂的沈眉庄依旧感染上了时疫。 季欣然赶到畅安宫时,敬妃已十分焦急,“昨日还好好的,今早沈常在身边的采星来报,说是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人也烧的厉害,到了午间就开始说胡话了。” “太医呢?去请了没有?” “这种时候,哪个太医敢来呢?且不说沈常在如今得宠与否,便只得了时疫这一条,太医们便是宁可被皇上怪罪,也是不敢来送死的。”敬妃也是一脸无奈。 季欣然担忧沈眉庄,却也担心敬妃,“你如今有孕,沈常在又得了时疫,你便不能留在畅安宫养胎了,否则便是将你母子二人置于危险中,”又吩咐敬妃身边的宫女,“即刻收拾你家主子的东西,暂且搬去未央宫。” “臣妾怎能扰了娘娘……”敬妃忙欲推辞,季欣然便截下她的话。 “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本宫客气什么,且不说你我已相交多年,便是其他嫔妃,难道本宫还能把她留在这里么?如今便是你腹中之子最重要。” 安排了敬妃先住到未央宫,又派了许太医为沈眉庄诊治,畅安宫除了只开个角门,供日常消毒驱疫及送来每日三餐,几乎等同于封宫。 而偏是在这种人人忧心的情况下,季欣然却得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这样着急?”季欣然带着人连夜去了仪元殿,玄凌忙迎上来。 季欣然施了一礼,“刘畚找到了,如今人已在殿外。” “当真?把他带上来。” 季欣然转头示意乔亦安,侯在门外的小成子便提了刘畚进来,此时的刘畚已满面尘霜,发髻散乱,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臣妾派出的人是在永州边境找到他的,当时他已混入乞丐堆里,好不凄惨,茯苓已被杖杀,看来当日沈氏假孕之事,是否有隐情,刘太医也多少知道一些。” 玄凌冷冷的对刘畚说到,“朕不会对你严刑逼供,但是你今日说的话若有一句不实,朕会叫你比死还难受。” “微臣不敢,”刘畚忙叩首道,“其实惠容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没有身孕,微臣为小主安胎是已明确无月事,且呕吐嗜酸也是服用了药物后的症状,但微臣当时已奉命无论小主是何脉象,均报喜脉。” “奉命?奉谁的命?”玄凌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可以不说,只是你现在不说,本宫就会把你丢到得了时疫的人中间,让你生不如死。”季欣然见刘畚犹豫再三,吞吞吐吐,便冷笑说道。 刘畚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吐出三个字,“丽、容、华。” 玄凌猛得一拍桌子,“放肆!在朕面前也敢胡言,丽容华如今连话都说不完整,如何能指派你去陷害惠容华?” 丽容华自行宫闹鬼一事之后便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时常自言自语,时常又惊声尖叫,太医看过说是惊吓所致,宝华殿日夜祈福也是无用,玄凌便命人先把她关在屋子里,让太医慢慢诊治。 “微臣岂敢欺骗皇上,与臣传话的虽不是丽容华本人,但给臣银两的却是丽容华身边的贴身宫女无误。” 玄凌盯着刘畚良久,“你若敢有半句虚言……” “微臣不敢,那宫女说当日丽容华不满皇上对惠容华和玉贵人的宠爱,便想设计两位小主失宠,便给了微臣许多金银,念在惠容华求子心切,想借微臣之手陷害惠容华假孕,又买通了容华小主身边的宫女,待得假孕事发,便可一朝打落惠容华的恩宠,而玉贵人一向与惠容华交好,说不准此事也会牵连玉贵人。之后又安排微臣离开京城避险,哪知微臣一出京城便遇追杀,逼得微臣如丧家之犬一般,这才混进乞丐中以保性命啊。” 季欣然待他说完便让小成子将他带下去妥当安置,“四哥。” 玄凌脸色铁青,闭眼缓了许久,“丽容华……” “四哥觉得刘畚的说法可有不尽不实之处?丽容华如今连话都说不明白,如何能这般细致的吩咐宫女去传话害人呢?” “朕当日一怒之下杖杀了茯苓确有些草率,刘畚先留住活口,”复又叫了李长进来,“传朕旨意,江穆炀江穆伊二人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给朕扔到慎刑司去,务必让他们给朕吐出东西来,丽容华先行禁足,沈氏复位容华,放她出来吧。” “惠容华怕是一时出不来了。”待李长下去后季欣然在一旁说到。 “怎么?难不成她……”玄凌乍一听闻以为沈眉庄是想不开寻了短见。 “并不是,只是惠容华染上了时疫,臣妾已派许太医去医治了。敬妃臣妾已让她先到臣妾宫中了。” “阿昔,还好有你,不然朕恐怕要冤了惠容华了。” ***************** 回漪澜殿的路上,季欣然一直默不作声。 “娘娘可有烦心事?”芊玉在一旁问到。 “这宫里可不日日都是烦心事嘛。本宫在想,敬妃与惠容华同在畅安宫,且敬妃有孕,畅安宫的药材更应该是给了足足的量。可有孕的敬妃没有感染时疫,反而是素来体健的惠容华染了时疫,你不觉得蹊跷么?” “娘娘的意思是……杀人灭口?” “若是惠容华死了,便是抓到了刘畚又能如何?反而能顺便栽赃到丽容华身上去,反正她如今这般,也不能为自己辩解什么了。只是如今惠容华没死,江氏两兄弟那里怕也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翌日,季欣然正在仪元殿与玄凌说话,慎刑司来报,江穆伊受不过重刑已死,而江穆炀吐出是曹婕妤指使后也咬舌自尽了。玄凌大怒,一个说是丽容华所为,一个又说是曹婕妤,两个都是皙华夫人的人,表面上看来是想除了有宠的沈眉庄的同时又想断了皙华夫人的羽翼,后宫之中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人。 “她有这心思,旁人未必没有,当日宫中论恩宠,除了臣妾与皙华夫人,便就是惠容华与玉贵人了,若说旁人半点不嫉妒,臣妾是不信的。”季欣然在一旁劝到,她当然知道谁最有可能,但是没有证据,根本动不了她分毫。 “将刘畚杖毙。丽容华如今疯疯癫癫的也不成样子,先把她挪入冷宫吧。至于曹婕妤,让她搬回和煦堂好好照顾和仪,以后少出来吧。” “四哥莫要气坏了身子。”季欣然在一旁劝道。 “有朝一日若让朕抓住把柄,朕一定不会放过她!”玄凌又沉默半晌说到,“另外有一事,朕要知会你一声,皙华夫人那里朕会赐给她一味欢宜香。” “欢宜香?” “慕容一族如今在前朝越发居功自傲,日渐猖狂,只是朕现在在前朝还用得到他,但也要提早防范。你以后尽量不要涉足宓秀宫。”玄凌眼中一片冰冷。 季欣然虽不完全知道欢宜香的成分和用途,但这么听来也知道慕容世兰怕是往后不会有孕了。 “只是和雅帝姬还养在宓秀宫。” “和雅的乳母是朕这边的人,朕会着人给她解药,和雅不会有事的。” 这边正说着,外面李长来报,“玉贵人带着温太医来了。” “让他们进来。” “给皇上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二人进殿后一同行礼。 “这时候过来有什么事么?” “皇上大喜,嫔妾原本忧心时疫之事,便想去太医院看看是否有能帮忙的地方,谁知正遇到温太医研制出了治愈时疫的药方,所以特意带温太医来回禀皇上。”甄嬛言笑晏晏的看向玄凌。 “真的么?”玄凌听罢眼神一亮。 甄嬛笑吟吟的说道,“是啊,只是医道上嫔妾不通,还是请温太医说与皇上听吧。” 温太医解释了一通制成药方之法,又说到,“已给几个患病的内侍用过,证实有效。” 玄凌大喜过望,“好!好!赶快熬了药给惠容华送去。” 季欣然也很是高兴,“恭喜皇上了。” “惠容华?皇上复了眉姐姐的位分?”甄嬛面上显得很是兴奋。 “是啊,那件事是朕冤枉了她。” 正说话间,甄嬛“哎哟”一声,身子一晃,几欲昏倒,后面服侍的宫女连忙扶住。 “贵人这是怎么了?” “嫔妾失仪了,还请皇上恕罪。” 一旁温实初见机说到,“小主听微臣等说起,古书中或许有治疗时疫的方子,便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助微臣查找典籍。” “嫔妾忧心皇上连日忙于时疫之事,担心皇上因此伤了身子,又听闻眉姐姐感染了时疫,心下焦急,嫔妾蒲柳之质,不能解皇上燃眉之急,也不能助眉姐姐脱离困境,只能做些小事聊表心意。” 甄嬛一番话说的楚楚动人,玄凌闻言点了点头,“爱妃辛苦了,如此也算是为朕,为时疫之事出了一份力,便晋玉贵人为小仪。温太医赐白银百两。” “谢皇上恩典。” ***************** “玉小仪倒真是好手段,温太医劳苦功高研制出药方,倒让她捡个便宜,几句话就升了位分。”回漪澜殿的路上,如画不屑的念叨着甄嬛。 “背后这样议论小主,忘了本宫的规矩了?”季欣然瞥了一眼如画,面上却不见怒容。 “奴婢知错了。” “回去自去找你芊玉姑姑领罚。”季欣然嗔了如画一句,复又说到,“她使什么手段上位不要紧,这后宫之中谁没有点手段和野心?要紧的是要有底线和良知。”季欣然说着面上闪过一丝嘲讽,这两样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 给眉姐姐平冤了 欣然发怒 安陵容自从与季欣然交好后,越发学得季欣然的恬淡,虽有宠却依旧低调内敛,平日里除了到未央宫看望季欣然和敬妃,便是在自己宫里练琴练字,相比旁人为争宠不择手段,明争暗斗,安陵容却是如溪水般柔和淡然,不争不抢,更得了玄凌几分爱护。 而安陵容的父亲安比槐,早年只是个卖香料的生意人,因着安陵容的母亲卖绣品,给他捐了个芝麻小官。如今因着安陵容在宫里得皇上恩宠,又兼之淑妃娘娘的看重,愈发的让安比槐重视起这个女儿来,也连带着对安陵容的母亲越来越好,反倒不太理会那些个妾侍了。安陵容得宠之后更知宫中求存不易,时常给安比槐的家书中也告诫父亲要戒之慎之,安比槐也老老实实听女儿的话,做事更加勤勤恳恳,唯恐一着不慎就连累了女儿失了恩宠,那安家只怕比之前更不如。 恰逢西南用兵,松阳县令蒋文庆奉旨押送军粮,安比槐协同。不想半路遇上敌军流兵,妄图劫走军粮,蒋文庆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一看这种情形,立刻卷了些银两便要逃跑。安比槐这一年来在任上兢兢业业,再不是昔日偷奸耍滑之流,况且是押送军粮这样天大的事,自然明白若是军粮出了一丁点的纰漏,他也难逃一死。遂当机立断命侍卫全力抵御敌军流兵,又派随从亲信去追拿蒋文庆,最终不但军粮得保,安比槐也立下了大功。 消息传来时,安陵容正抱了予湛在漪澜殿陪着季欣然与敬妃说话。安陵容乍一听此事还以为是讹传,她素日只求父亲能安分守己,不惹出祸端便是,未曾想竟还有这立功之时,一时喜极而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瞧瞧,这是好事呢,怎得妹妹还哭了呢?”敬妃在一旁劝道。 “让姐姐见笑了,妹妹这是为父亲高兴,功劳倒也罢了,只是不知父亲是否受了伤,嫔妾心里也是焦急的很。”说罢又看向季欣然。 “你放心好了,没有消息传来那便说明你父亲并没有危险。依本宫看,如今你父亲这功劳也合该有你一半,若不是你时常传家书告诫你父亲,怕是还没有这一日呢。”季欣然柔声安慰着安陵容。 “嫔妾初进宫时,只觉得自己家世卑微,时刻小心翼翼,多亏娘娘提拔,悉心教导嫔妾,方才能有嫔妾与父亲如今的好日子。”说罢便要向季欣然起身行礼。 季欣然忙按住她,“都是姐妹,说这个做什么,更何况本宫虽有意提拔你,但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肯用心,得皇上喜欢,你父亲又争气,往后啊,说不准有大福气呢。” 几人正说着,玄凌便走了进来,几人行礼过后,玄凌便抱过予湛,看向季欣然说,“几位爱妃在聊什么呢?予湛今天可有淘气?” “臣妾等正说着安妹妹父亲之事,安妹妹方才还担心她父亲是否受了伤,如今倒不如直接问问皇上的好。” 玄凌听了点点头,笑着看向安陵容说,“你父亲没受伤,你放心。安比槐这次可谓是功不可没,朕特嘉许他为翰林院编修,下个月便进京赴任吧。小媛也知礼懂事,便晋为谦嫔吧。” “嫔妾谢皇上恩典。” 安陵容从前只想着自己要安守本分,不惹皇上厌恶,才能保得住父亲的官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着父亲在前朝的功劳,而使自己在后宫晋位。而如今父亲又成了京官,虽只是六品,但京官无论如何也比偏远之地的县丞好太多,这让她突然觉得她如今也是有家族能依靠的了。 玄凌复又问了问敬妃的胎像才起身回了仪元殿。 ***************** 时疫渐渐清退,后宫众人素日也不再小心翼翼。敬妃如今已怀孕五月,胎像稳固,太医诊出此胎为女胎。敬妃不在意男女,只盼着能是个健健康康,如和彤和仪一般活泼可爱的便是了。又因着在未央宫,季欣然对她颇多照拂,无事便陪她说话解闷,心情自然极好,便一味安心养胎。 而与敬妃截然相反的便是恬良媛。四月中,恬良媛再度被晋封为恬嫔。因有孕而晋封两次,是乾元朝从未有过的事,因而后宫之人议论纷纷,私下揣测此胎或为男胎。恬嫔有孕前便是爱撒娇争宠的,如今有孕了更是倚仗皇嗣恃宠而骄,每每玄凌素在旁人宫里时,便以胎动不安将玄凌请去自己宫中。时常如此,后宫众人都颇为不满,但又念着她有孕在身,也只能私下里抱怨。 是夜,玄凌宿在漪澜殿。夜半时分,听得外面吵吵嚷嚷,季欣然睡觉时最忌有响动,如今这般吵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玄凌在一旁醒来也是面露不耐。 “谁在外面?”季欣然没好气的问到。 月晴推了门进来,“回娘娘,是恬嫔宫里的桑儿,说是恬嫔胎动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奴婢们已回了她皇上与娘娘已然睡下,可桑儿却依旧在外面不肯离去。” 季欣然本就觉得恬嫔平日里有些过分,不曾想今日竟然敢到自己宫里来请人,“不舒服就让她去请太医,谁给她的胆子大半夜到本宫的未央宫来撒野?打扰了皇上休息,她有几个脑袋能担待!” 回头便见玄凌揶揄的看着她笑,“阿昔吃醋了?” “哼,恬嫔也忒是过分,成日里挨个宫去请你,后宫姐妹诸多抱怨,臣妾多少也知道些,只想着她年纪小初次有孕许是害怕,偶尔几次也就罢了,偏她还没完没了了,只当臣妾平日温声细语就拿臣妾当软柿子捏么?何况敬妃也有孕了,怎得敬妃就不说胎动不适请你过来呢。” 玄凌听了也觉得有理,敬妃也是初次有孕,却从未见过她从旁人宫里请了自己去,到底还是恬嫔太不识大体了,正欲说话,星露进来禀报,“皇上,娘娘,二皇子被吵闹声吓着了。” 星露自予湛出生后,便被季欣然拨给予湛做了姑姑,是以平日都是她在照顾予湛。星露这一句话可真是彻底把季欣然心里的火点着了,“放肆!立刻着人拿了棒子把外面吵闹之人给本宫打出去,告诉恬嫔,但凡予湛有何不妥,本宫让她整个谨兰苑都丢了脑袋!” 她而玄凌若说刚才还觉得是女人间争风吃醋小打小闹,眼下听说予湛吓着了,也是真生了气了,遂唤了李长,“去把来请朕的宫女扔到慎刑司去杖毙,再着人告诉恬嫔,若再不收敛,便也去慎刑司陪那宫女吧。”李长依言退下。 这厢季欣然已跑到偏殿抱了予湛在怀里温声哄着,她平日虽多忙于宫务,但对予湛的爱护与养育不可谓是不精心,这是她入宫十年才得来的孩子,自是疼到心坎里都不够,有了今晚这番,季欣然已与恬嫔结下梁子了。 玄凌也随后赶到了予湛若住的偏殿,看着在季欣然怀里慢慢止住哭声的予湛,心下柔软,长臂一张,将母子二人一同拥入怀里,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孩子,他愿意付出一切,让她们过得幸福快乐。 次日晨起,季欣然去往昭阳殿给皇后请安,皇后自春日以来,身子好了不少。季欣然到的晚些,皇后正与众妃嫔们闲聊。 季欣然请安落座后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身子渐好了,想来是太医们尽心侍奉的缘故。” 皇后已知昨夜的事,予湛就是季欣然的命根子,且恬嫔这般做法也实在惹人厌烦,知道季欣然要出这口气,因此也配合季欣然说下去。 “是啊,太医们很是尽心,本宫也觉得这身子确实好了不少。” 此话一出,底下嫔妃俱是一阵奉承之语。 季欣然又故作不解般看向恬嫔说道,“既然太医院的太医这般得用,怎得恬嫔身子不适却不传太医诊治?一定要深夜叨扰皇上安眠呢?” 恬嫔本就没什么事,只是撒娇争宠,昨夜听了李长传来玄凌的话,又听说因着派人去请皇上,吓着了二皇子,连派去的宫女也发配到了慎刑司,早已吓得不轻,如今见季欣然这般,更是语无伦次。 “嫔妾,嫔妾不敢。” “不敢?恬嫔已然这般做了,又有何不敢?”季欣然一拍桌子,“恬嫔任由自己的宫女大半夜跑到本宫宫中哭闹,你拿我未央宫当什么地方!” 殿中众妃都吓的一抖,入宫这些年,何时见过淑妃这般疾言厉色。身后服侍的月晴赶忙给季欣然揉着手。 恬嫔登时跪在地上附身叩首,“淑妃娘娘恕罪。” 皇后看到这般情形,不得不做起和事佬,一边是多年盛宠不衰,一边是怀有子嗣的妃嫔,哪一方在她宫中出事,她都讨不到好,便劝道,“你要生气,就罚一罚,出出气也就好了,便是不顾恬嫔,也顾惜着自己的身子吧。” 皇后这话说的,让季欣然心里冷笑一声,什么叫不顾恬嫔,如今恬嫔还身怀有孕呢,不顾皇嗣,那她成什么了? 坐在皇后右下首的皙华夫人幽幽说到,“淑妃姐姐这还是好脾气的,若是臣妾,定要把那宫女背后的主子也一并发落了才是。” 季欣然向月晴微微摇头示意自己的手没事,又看向皇后说到,“皇上与臣妾都睡下了,偏被人哭哭啼啼的吵醒,若只是臣妾也就罢了,那宫女竟大声叫嚷的吵醒了皇上,又吓着了予湛,皇后娘娘您说,臣妾如何能不气?” 之后也不等皇后接话,便又说道,“本宫今日把话撂这了,若日后还有谁敢再半夜三更的到本宫宫中请皇上前去‘照看’ ”,她的眼睛虽一直盯在恬嫔身上,话却是对所有人说的,“那本宫自当让她好好体会了本宫的‘照看’。” 坐于上首的皇后面色一僵,此时她颇有一种季欣然已为后宫之主的压迫感,季欣然在她的凤仪宫这般越俎代庖,训示宫嫔,已是扫了她的颜面,原本打算在一旁看戏,竟不想自己已快要没有看戏的位置了,刚要说些什么,季欣然便笑吟吟的说,“皇后娘娘可别怪臣妾逾矩,臣妾也着实是为了皇上着想。” 皇后一口气憋在心里,又不得不保持微笑,“妹妹说的很是,那妹妹打算如何发落呢?” 季欣然笑着说,“皇后娘娘做主便是。” 皇后此时恨死了季欣然,她出气了倒是痛快,得罪人的事却让自己来。但她是皇后,该做主的时候不做主,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念在恬嫔如今有孕,便罚恬嫔禁足半月,抄写宫规十遍,小惩大诫吧。” “谢皇后娘娘,谢淑妃娘娘。”恬嫔颤颤巍巍的被宫女扶到座位上,再不见往日那张狂之色。众妃心想经此一事,这恬嫔也是能安稳好一阵子了。 “说了这许多话,臣妾也乏了,皇后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季欣然懒懒的说到。 “既乏了便先回去吧,”皇后巴不得季欣然赶紧走,“众位妹妹也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 ※※※※※※※※※※※※※※※※※※※※ 这章有没有爽一些? 甄嬛有孕 五月里,春光正盛,皇后遍请后宫嫔妃于凤仪宫内赏花。 如今宫中自是以敬妃与恬嫔最为风头大盛,二人皆怀有子嗣,又是头胎,自是格外小心。皇后便许二人坐于廊下,又赐了鹅羽软垫。因着敬妃已诊出此胎为帝姬,本人又一向温和低调,倒也没人对她有嫉妒之心。反之恬嫔为人素来张扬,加之近来素爱食酸,按照民间酸儿辣女的说法,虽如今有孕刚刚四月,尚还不能诊出男女,却也一味认为自己怀有男胎,便又觉得自己有了骄纵的资本。 季欣然携了端妃,欣昭容与谦嫔一同陪伴敬妃坐于廊下闲聊。恬嫔自上次昭阳殿被季欣然训斥之后便对季欣然唯恐避之不及,见季欣然也在此坐下,便找了借口去了另一边的凉亭纳凉。 “几位姐妹怎得不去赏花,臣妾自己在这里也是无碍,何必扫了姐妹们的兴致?”敬妃见众人一直陪着她说话,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花什么时候不能看?况且宫中一年四季不总是那些花,倒不如咱们姐妹坐在一处说说话来得惬意。”季欣然倒是不愿跟皇后虚与委蛇,皇后乐意演戏,她可嫌累得慌。 “给几位姐姐请安。”正说着,甄嬛与沈眉庄一齐笑着走过来,沈眉庄禁足时虽有些怨怪甄嬛没有理会她,但后来解禁之后甄嬛又特意去存菊堂解释了一通,自己在沈眉庄得时疫时,为了要救她,便一直在与温实初研制药方,沈眉庄也感念她这份情谊,两人便逐渐关系又亲密起来。 “两位妹妹起来吧。可是遇见了什么高兴事?” “方才过来时遇见了恬嫔姐姐,听说皇上御赐了孕期可用的香粉,便聊了一会。” “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们自去赏花吧。”季欣然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便打发了两人离开。 而另一边皙华夫人以芍药牡丹暗喻自己与皇后,两人之间一阵明枪暗箭,硝烟四起,而甄嬛正过去给皇后请安,便趁此机会念了首诗,既展现了自己才学,又讨好了皇后。 “这皙华夫人一向厉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为何却从不见她与淑妃娘娘有过龃龉,反而偶尔还会暗里帮娘娘一二?”安陵容对此很是不解。 “她有什么资本敢对淑妃娘娘不敬?淑妃娘娘自幼入宫,又是最早伴在皇上身边的人,十数年恩宠不断,与皇上情谊深厚,皙华夫人不过是倚仗着家里的军功,倘若淑妃娘娘的母家还在,哪里轮得到她慕容家?”欣昭容一向心直口快。 端妃怕贸然提起季欣然的母家让她伤心,便急忙扯了欣昭容一下,示意她噤声,又打趣道,“说这些做什么,她又没有哪里得罪你?偏你嘴巴这样毒。” “我就是看不惯她总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欣昭容不服气的小声嘟囔。 季欣然与端妃相视一笑,复对安陵容说,“早年宫里人少,皙华夫人倒也不似如今这般,且之前皙华夫人有孕时,差点着了旁人的算计,本宫恰巧提醒了她,方保下了和雅帝姬。这事你不是也知道嘛。” “不想皙华夫人竟这般知恩图报,也是娘娘有善心。” “什么善心,这世上的人没有绝对的良善,有善心就会有恶意,本宫不过是觉得成年人的恩怨不必牵扯到下一辈,更何况又都是皇上的孩子。” 几人正说着,就听见皇后那边响起一阵惊呼声又夹杂了猫叫声。季欣然先是嘱咐了敬妃坐着不要动,便携了其他几人走近前去看发生了何事,却见恬嫔与甄嬛身下各压着一个宫女,倒在了满地的珍珠上,甄嬛的左侧脸颊正流着血,看样子像是被猫抓伤的。皇后似乎也被吓到了,面色焦急的唤了宫女将二人扶进侧殿,又去请了太医。 不多时,章太医进来请脉。玄凌与太后接到消息也忙赶了过来。 “恬嫔与玉小仪如何?”玄凌刚一进门,众妃便皆跪下请安。 “回皇上,太医正在为她二人诊脉。”皇后抬首说到。 “怎么好好的会摔了呢?”玄凌语气严厉,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 “皇上息怒,臣妾今日本是请各位妹妹一同赏花,不知怎得华妃的珍珠链子断了,散落在地,正被恬嫔妹妹踩到滑了脚。”皇后在一旁温言解释。 “珍珠链子?既不会做那便以后都不用做了,”又吩咐李长,“去把做珍珠链子的工匠打上二十板子赶出宫去,再吩咐下去,若再有此种情况发生,那便不用留着脑袋了。”说完又让众人平身。 “是玉小仪扑出去救了恬嫔。”李长依言退下,皇后又道。 玄凌又问,“玉小仪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悫妃在一旁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了,玄凌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又跪下回到,“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的护甲不知怎得刮到了松子的猫,许是扯痛了它,才让它差点伤了恬嫔妹妹,松子又抓伤了臣妾的手,臣妾一时抱不稳,才使它扑了出去。”说罢又伸出养的细嫩的手给玄凌看,果然有两道抓痕。 “那畜生是谁养的?” 皇后垂首道,“臣妾有罪,那畜生叫松子,是悫妃送给臣妾的,臣妾只是养着它来玩,松子平日一向温驯,不知今日为何会这般狂躁。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恕罪。” 未及玄凌开口,太后便在一旁说到,“罢了,畜生向来不受约束,也不全是皇后的过错,打发人去找那畜生,处理掉吧。” 太后这般说,玄凌倒也不能说什么了,便只罚了悫妃半年俸禄,让她回宫思过。不多时,太医出来禀报,“回皇上话,恬嫔小主身子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待微臣开个方子,喝几副药就不打紧了,”复又向皇上太后施了一礼,“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玉小仪有喜已近两月。” “此话当真?”太后眼里闪出光彩。 “微臣已行医数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只是小主刚摔了一跤,胎气略有不稳,微臣稍后便会为小主配好安胎药,好生将养着便无大碍。”章太医话音一落,殿中众妃皆行礼恭贺皇上。 “玉小仪既已有孕又救了恬嫔腹中子,如此功劳便晋为顺仪吧。”因着太后在场,玄凌便故意越级晋了甄嬛的位分,只让人觉得她很得宠。太后听了却是满头雾水,前阵子还只是贵人,如今竟已是顺仪了,若说甄嬛得宠,即便婉仪与芳仪已不能再封,也还有芬仪和德仪,却偏偏只封了个五仪之末的顺仪,可若说她不得宠,却也着实是越级晋封,太后一时也弄不明白玄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章太医,那本宫便把玉顺仪这一胎交到你手上了。”皇后面上也十分高兴,仿佛自己有喜般,看得玄凌对她也有了些好脸色。 ***************** 甄嬛有喜的消息一经传出,后宫众妃皆送去了贺礼。又听闻甄嬛此胎是为着要救摔倒的恬嫔才查出的,众人更是各具心思,甄嬛宫以来本就有些恩宠,此次前是救了龙裔,后又查出自己身怀有孕,想来更是要盛宠不断了。 甄嬛因着胎有些不稳,玄凌便免了她的请安,只让她好生将养,待过了几日身子好些便去了昭阳殿请安。 “皇上已免了你的请安,你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还这样来回奔波,快坐下吧。” “谢皇后娘娘,皇上与娘娘虽有恩典,但是太医说嫔妾身子如今尚好,嫔妾自该来给娘娘请安。”甄嬛如今态度很是谦卑,即便怀有身孕也时常劝皇上多去其他宫里,这样一来,众人倒也说不出什么。 闲聊几句便各自散了,皇后又带着甄嬛去了太后处,因着甄嬛有孕了,太后如今对她的态度更显得温和,只希望甄嬛能生出个皇子,也好抱给皇后抚养,好巩固她与皇后在宫中的地位。又将当日惠容华假孕之时玄凌一气之下扔坏了的赤金和合如意簪,命人用宝石重新镶嵌好,赠与甄嬛。 待甄嬛回宫后,又见玄凌命人送来的瓶瓶罐罐,皆是助她消去疤痕,恢复容颜的。甄嬛心下一喜,虽整日在人前做出恭敬大度的样子,又时常劝玄凌去旁人宫中,但她心下却苦涩无比,只是当日爆出有孕的方式实在是太招眼,若再不摆出这样贤良的姿态,只怕更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如今见到玄凌这般把她放在心上,心里也觉得甜蜜。 午睡醒来,却是方美人已坐在殿中等待许久。 “姐姐好睡,妹妹便不敢打扰。”方淳意笑嘻嘻的说,甄嬛同她一向交好,见她来也是高兴。 “你今日倒是难得,能安静的坐在这里,怎得没有疯跑出去玩?”甄嬛边让槿汐帮她梳妆,便与方美人打趣道。 “姐姐惯会笑话我,妹妹是来给姐姐贺喜的。姐姐如今有孕了,等将来生了小娃娃,可能让我做她姨娘?”方美人便吃着糕点边兴奋的说到。 “你这丫头,这样着急想着做姨娘,还怕来日没人叫你母妃不成?” “有姐姐的孩子就好了,我可是给姐姐带了贺礼来的。姐姐脸上的伤可好些了么?” 甄嬛摸着脸上的伤口道,“没什么大事,皇上也赏了药下来,想来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方淳意看了看皇上赏的药膏道,“皇上赏赐的自然是好,不过一来姐姐有孕,这些药膏未必都能用,二来皇上赏的药有些是番邦进贡的,也未必适合咱们的体质,姐姐你说是不是?” 甄嬛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你说的倒也不错。” 方淳意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珐琅描花圆钵,“这便是我给姐姐的贺礼。此药膏名为舒痕胶,据说当年吴主孙和的爱妃邓夫人被玉如意伤了脸就是以此复原的。按照古方以鱼骨胶、琥珀、珍珠粉、白獭髓、玉屑和蜂蜜兑了淘澄净了的桃花汁子调制成。”她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桃花和珍珠粉悦泽人面,令人好颜色;鱼骨胶、蜂蜜使肌肤光滑;玉屑、琥珀都能愈合伤口,平复疤痕,尤以白獭髓最为珍贵,使疤痕褪色,光复如新。” 甄嬛见这药膏味道清香扑鼻,膏体透明,又沁肤生凉,且那白獭髓极为难得,却是名贵无比,便是她自认见多识广,也不免有些心动,只口中却还退却道,“这样好的东西,姐姐如何能收?” “姐姐与我还客气什么?我与姐姐交好,我的便是姐姐的。药膏里面又用了鲜花汁子调和气味,既不伤胎,又不会有药味。我自小调皮,母亲怕我受伤,进宫之前便给了我好些,姐姐只管放心用便是,待用完后,我再给姐姐拿些。” 甄嬛这样听来,心下也踏实许多,便也不再推辞,“如此便多谢妹妹了。” “姐姐喜欢便好,姐姐这样美,将来生下的小皇子和小帝姬一定也如姐姐一般漂亮。” 两人又说笑一会,见甄嬛有些疲惫,方淳意便告辞离去。 甄嬛如今觉得既欣慰又焦虑,如今她为顺仪,若生下女儿应是封为容华,若生下皇子,即便皇上再如何宠爱,也不能一下子跳三级晋她为贵嫔。历来祖制,贵嫔便可为一宫主位,可以抚养皇子,若是生了帝姬,只需为嫔位便可自己抚养。虽然她也知道生了皇子或许对自己和家族更为有利,但是与其生下就要放在别人身边抚养,她倒是希望这胎能是个女儿,至少也算暂时有个依靠,待得来日位分升上去了,再谋皇子一事。 ※※※※※※※※※※※※※※※※※※※※ 舒痕胶换人送啦! 悫妃之死 六月,孙妙青有孕一月,晋小媛。沈眉庄如今身子已大好,渐渐又开始重回争宠行列。 西南战事也获全面胜利,班师回朝之日,玄凌大行封赏。甄嬛长兄甄珩加封奉国将军,又得赐婚之荣。玄济享亲王双俸,紫奥城骑马,皙华夫人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长子慕容世松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为绥平伯。而华妃生母黄氏也被格外眷顾,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诰,例比四妃之母。而皙华夫人在后宫也是尊荣安享,如日中天。娘家军功显赫,手掌协理六宫的大权,又得玄凌宠爱,这样事事圆满,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仅有一女,尚无皇子。而玄凌又恐皙华夫人晋为四妃会仗着家世压制季欣然,便只是让她与季欣然共同协理六宫,并没有晋皙华夫人的位分。 历年五月间都要去太平行宫避暑,至入秋时才回宫。今年为着民间时疫仍有未完全清除之处恐生滋扰,而战事结束后仍有大量政务要办,便留在紫奥城中,也免了敬妃,甄嬛,恬嫔与孙小媛怀胎之中的车马劳顿。 因着宫中如今有孕之人虽多,只敬妃一向是温和之人,如今又月份已大,更不能留皇上过夜了,而孙妙青自入宫以来一向是所受恩宠平平,有孕也只是依例晋封,玄凌并不常去,素日还是去甄嬛和恬嫔处多些,恬嫔便又渐渐犯了老毛病,时常以总是想起赏花那日被猫扑倒而梦魇为由请了皇上去,只是再不敢在玄凌宿于漪澜殿的时候造次。但如此这般三番五次,玄凌也终是失去了耐性。 宫中人一向看不上恬嫔这般骄矜的性子,又仗着有孕,更是张狂,如今玄凌都对恬嫔颇为烦厌,众人便更是不避讳,人前背后抱怨不断,这日请安,皇后也不免提及此事。 “恬嫔也是太不像话,之前淑妃已经教训过她,竟还是这般胡闹,罢了,找个人去与她好好说说,教教她道理吧。如今敬妃也有孕,那便悫妃你去吧,你位分高,又从未与恬嫔有所争执,本宫知你是个知礼的人,就好好跟她说说吧。” 悫妃本也不愿意,她又何尝没抱怨过恬嫔,只是皇后既已发了话,她也不好推辞,便只能应允了。 ***************** 夜里,季欣然正睡的迷迷糊糊间,听得外面有响动。便起身叫了芊玉。 “何事这样吵闹?”季欣然一脸困倦。 “回娘娘,底下人来报,恬嫔小产了。”芊玉轻声说道。 “怎么好好的突然小产了?昨日还好好的。”说着便要起身穿衣去长杨宫。 “原本今夜皇上宿在欣昭容处,是长杨宫的谦嫔派人去禀报皇上的,说是白日还好好的,到了夜里便腹痛不适,现下流血不止,人也昏过去了。如今皇上和欣昭容都已去了长杨宫。”芊玉一边服侍季欣然一边回禀道。 “咱们也快去看看,让星露看好予湛,别吵着他了。” 季欣然到了长杨宫时,皇后与皙华夫人都已到了,互相见了礼,季欣然便站到一边。恬嫔小产已成事实,太医正在为她止血。玄凌一脸哀伤,季欣然知道他失意于又失去了一个孩子。不多时太医回禀血已止住,恬嫔一日之内便会清醒,之后只要安心静养便可。玄凌便命季欣然与皙华夫人一同调查此事。二人宫中人脉甚广,办事效率自是不必说,连夜调查,第二日清晨便已有结果。 消息呈报上去时,众人皆在皇后宫中。据为恬嫔安胎的太医回禀,恬嫔的胎气始终都很好,一直到小产那日。服用的药也都没事,只在悫妃当日带去长杨宫的如意糕中发现了大量的夹竹桃花粉。寻常人服用些倒也无大碍,只是有孕之人但凡沾上一星半点,都有可能危害胎儿,更何况恬嫔吃了许多,足以小产。 “可是恬嫔如今有孕,怎就轻易吃了悫妃带去的糕点?”欣昭容想不通原因,有孕之人该最是小心才是。 “这有何难猜,一来这是悫妃亲自做了送去的,悫妃位分本就在恬嫔之上,为尊者赐食,何况又是皇后娘娘让悫妃去教导恬嫔的,恬嫔岂能拒绝?二来,悫妃近几年来一向老实谨慎,只专心抚养大皇子,不与人争宠,素来又未与恬嫔有过争执,谁会想到这一层呢?”皙华夫人娓娓道来,“而且听当日服侍在恬嫔身边的宫女说,是悫妃先吃了一块,恬嫔才吃的。且宫中种植夹竹桃的地方不多,恰巧悫妃宫外就有一大片,若说这事不是悫妃做的,怕也无人相信吧?” “只是悫妃一向与恬嫔无怨啊?”有嫔妃小声质疑。 “无怨?哼……”皙华夫人冷笑一声,“这宫里怕是无人与恬嫔无怨吧?宫里有孕的人不少,偏就恬嫔这样矫情做作,只有孕便连续晋封两次已是开了先例了,却还如此不知检点,每逢皇上宿在旁人宫中,便以各种借口去请人,听说连皇上宿在皇后宫里都被她请去过。淑妃姐姐早先已训斥过她,却依然不知悔改,皇上如今本就不喜悫妃,三两月才去她宫里一次,还被恬嫔给请走了,她能不生怨么?” 且宫里如今有皇子的只有悫妃和淑妃,淑妃进宫早,又一贯得皇上爱重,旁人自是比不了,悫妃不能跟淑妃叫板,却担心恬嫔这一胎,恬嫔一贯对外称自己怀的是皇子,若真生下皇子,怕是悫妃往后的日子更要不好过。众妃心里都明白这一点,却无人敢宣之于口。 “好了,皙华夫人,别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皇上岂是随意议论的?江福海,去请悫妃过来。” 不多时,江福海急急忙忙进来,“皇后娘娘,悫妃已经悬梁自尽了!” “什么?”殿中众人亦是惊讶万分。 “奴才适才一进到长春宫,便见悫妃娘娘身边服侍的人皆在殿外,只说悫妃不让人服侍,将她们都赶了出来,奴才说奉了娘娘旨意请悫妃至凤仪宫,一进殿内,竟发现悫妃娘娘已吊在了房梁上,待救下来时人已没气儿了。” “事情尚未查清,悫妃这是做什么?”皇后惋惜到。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只怕是畏罪自裁吧。”皙华夫人轻蔑的嘲讽到。 “江福海,去禀告皇上,让皇上决断吧。你们便先散了吧。”皇后说完便打发了众人。 翌日,玄凌便将悫妃按畏罪自裁论处,不予追封,只按妃礼下葬,丧事办的也很是潦草。只是皇长子如今尚不满七岁,不能无人教导,皇后便道,身为后宫之主,后妃之子犹如自己亲子,便向玄凌请旨抚养大皇子。皇后的心思玄凌自然知晓,若大皇子养在皇后名下,怕是太后与皇后二人要更加不安分,便只说皇后身子弱,抚养之事还需考虑。而恬嫔自昏迷中清醒,知道孩子没了,便一直哭闹不休,直吵着有人陷害。只是悫妃如今已然殁了,皇后也只能派人多多安抚恬嫔。 如此,宫里除了少了恬嫔的孩子和悫妃,倒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皇后仿佛为了表示她能抚养好大皇子一般,身子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而恬嫔失子后,玄凌倒也时常去看她,渐渐的,恬嫔的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 日子慢慢过着,七月,敬妃诞下一女,封号和晴,赐名琬妍。敬妃晋位敬恪夫人。帝后大喜,因着敬恪夫人素来为人端庄优雅,又很得圣心,玄凌也为了给敬恪夫人脸面,是以和晴帝姬的洗三礼办的也很是盛大。 一日在凤仪宫中请安,皇后叹着气说到,“今年也不知是伤了什么阴鸷,年初便是时疫,如今时疫才清,恬嫔又小产,悫妃也自缢而死,太后也始终是凤体违和。虽是敬恪夫人生下了帝姬,但又有奏报称民间大旱,已经两个月未下一滴雨了,这可是关系到社稷农桑的大事啊。” 皇后揉着太阳穴,一旁侍女见状忙递上了薄荷脑油为她揉在额角,过了一会皇后脸色好转,又道,“皇上和本宫都打算去往天坛祈雨,再去甘露寺小住几日为社稷和后宫祈福,后宫之事会悉数交由淑妃与皙华夫人打理。” “臣妾(嫔妾)谨遵皇上皇后旨意。” “不过皇上与本宫来去不过十数日,定会在和晴帝姬满月礼前赶回。玉顺仪与孙小媛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是,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复又道,“玉顺仪脸上的伤似乎好了很多。” “方妹妹送了嫔妾一种舒痕胶,嫔妾用着果然好了不少。” “既是好东西,你就多用,女孩子可要多爱惜容颜,定要伤口好全了才好。” “是,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皙华夫人一向看不上甄嬛的矫情样子,只轻蔑了瞥了一眼,季欣然一贯是不与自己说话,便只作不觉,旁人如今都不如这三人受宠爱,更是不敢说什么了。如此又说了几句,众人方才散去。 ※※※※※※※※※※※※※※※※※※※※ 敬妃生娃啦,悫妃杀青啦! 惩治甄嬛 七月十九,玄凌与皇后一同出宫祈雨,众人送行至宫门外,玄凌简单嘱咐了几句,便与皇后一同入轿,车队迤逦而行。 众妃目送御驾远远离去,皙华夫人忽得轻笑一声,“皇后多年不理宫务,连凤仪宫都恨不得不出,如今祈福却得以与皇上同行,且只她一人,心里不定如何高兴呢。若是再能得一嫡子,只怕更好了。” 后宫谁人不知皇后早已不能生育,如今皙华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着实是戳人心肺,也实属大不敬。只是四周嫔妃却无人敢置一词。 季欣然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皙华夫人着实是太过口无遮拦,便皱了眉说到,“皙华夫人慎言,御驾可还未走远,皙华夫人既是协助本宫料理后宫,也该做出点表率才是。”皙华夫人口中称是,却也知季欣然不是真心斥责。 “予湛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本宫便先回去了,宫务之事还请皙华夫人多帮本宫担待些吧。”众妃忙施一礼,恭送季欣然。 季欣然走后,皙华夫人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甄嬛与孙妙青,“眼下这宫中怕是没有人的福气能大过玉顺仪与孙小媛了。” 孙妙青一贯不太得宠,有了身孕也不见有起色,这会听得皙华夫人这般说,更是唯唯诺诺。而甄嬛原本就很是骄傲,如今怀有身孕,又得恩宠,更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被皙华夫人打压,便与皙华夫人对视道,“后宫有福之人众多,嫔妾是,夫人亦是。有帝姬,又得协理六宫之权,想来夫人是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吧?” “玉顺仪口齿愈发好了。”皙华夫人眯了眯眼,复又说到,“好了,天气这般热,姐妹们都回去吧。”说罢率先携了宫女离开。 这可以算是皙华夫人第一次与玉顺仪有正面冲突,只是众人心里皆知,当日敬妃,玉顺仪,恬嫔与孙小媛四人皆在孕中之时,皇上最宠爱的便是玉顺仪,就连皇上离宫之前,也曾多日陪伴玉顺仪,皙华夫人只怕是心中早有不满。 而甄嬛则认为她如今有孕在身,皙华夫人即使有料理宫务之权也不敢拿她如何,且皇上十几天便回銮了,她自是能好好保护自己与腹中胎儿。只是想象并不如现实般美好。 自皇上皇后离宫祈福,季欣然又忙于照顾予湛,便将六宫的事宜都多数交于皙华夫人做主,皙华夫人便也越发张狂。本来自身有女有宠,父兄又是战功赫赫,后宫中只除了季欣然和端妃能让她略给几分薄面,其他人便是谁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每日定要召了后宫诸人到宓秀宫与她闲谈,听她训话,颇有些晨昏定省的架势。 这日,众人又齐聚于宓秀宫,日头已渐渐升起了,所有人皆已到场,季欣然忙于照顾予湛,且位分又在皙华夫人之上,便是予湛健康活泼,皙华夫人却也不能请堂堂淑妃到她一个夫人的宫中来“共听事宜”。是以眼下只有甄嬛一人未曾到来,心中不虞,便遣了身边太监周宁海去棠梨宫请甄嬛。等了约有两柱香的时间,周宁海才引着甄嬛缓缓入殿。 甄嬛甫一进殿,皙华夫人便看见她面色不好,只觉得她矫情做作,当谁没怀过孩子似的。却也不置一词,任由甄嬛在她正下方跪下行礼。静默一晌,皙华夫人才摇了摇手中的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懒懒的叫起。便不再理会甄嬛,又转头与其他人说话。 聊了几句,皙华夫人着人上了点心,安陵容忽地出声问到,“夫人宫中好香,不知今日用的是什么香料?” 皙华夫人眉眼俱是说不出的得意,“谦嫔的鼻子倒好,此香名为‘欢宜香’,是皇上嘱咐了人精心为本宫调制的,后宫中只惟本宫一人所用,想来你们也是没有见过的。” 这话甫一出口,说的众人心里都有些尴尬和嫉妒,但又一想,虽然眼下皙华夫人和玉顺仪很得盛宠,但谁不知宫中最得钟爱的还是淑妃,淑妃都没有这样好的香料,却只皙华夫人一人能用,想来也是其父兄在前朝得力的缘故,这样想来,又不禁有些暗恼自己没有这样的好父兄了。 安陵容听罢,只是谦卑的微笑,“嫔妾见识浅薄,不如夫人见多识广。” 如此闲话几句,后宫众人又开始听皙华夫人详述宫中事宜。 “恬嫔小月的事悫妃已经畏罪自裁,本宫也不愿旧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见,这宫里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宫女内监拌嘴斗殴的不少,一个个无法无天了。宫里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皙华夫人幽幽说来,见众人只喏喏不敢应声,又抚摸着自己水葱般修长的指甲,话锋一转,“有孕之人果然都这般恃宠而骄,”说着,眼光瞟向甄嬛,厉声斥到,“玉顺仪你可之罪?!” 甄嬛连日来本就精神不济,加之有孕身子又懒怠,今日强撑着到宓秀宫已是不易,皙华夫人絮絮说了许多,她也没有太过用心去听,如今皙华夫人突然这般疾言厉色,甄嬛也一时错愕,只撑着身子缓缓站起,“夫人这样生气,嫔妾不知错在何处,还请夫人告知。” “今日众妃齐聚宓秀宫听事,所有人都悉数到场,连同样有孕的孙小媛,和前些日子小产,眼下才刚坐完小月的恬嫔都到了,只等你一人,待得日上三竿了,玉顺仪你还未见前来,根本就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也没把后宫众妃放在眼里!” 甄嬛身子不适本就不耐烦,听得这话便觉得皙华夫人一句话就把整个后宫中人都放在了她的对立面,一时气恼,正欲反驳,又听皙华夫人愈发严厉道,“如今只是刚有孕便这般目无尊卑,若来日真生下皇子,岂非后宫都要跟你姓甄?!” 甄嬛听得愈加恼火,什么叫后宫跟她姓甄?皙华夫人言语间便要给她甄家扣上谋逆的帽子么?又想到皙华夫人素日对她的冷嘲热讽,心中更是压不住火气。 “夫人这话嫔妾可不敢承受,夫人虽然生气,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恬嫔有孕时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恬嫔,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今日也并非无故来迟,嫔妾近日来身子本就多有不适,今日更是疲乏难当,也与周公公解释多次,只周公公充耳不闻,嫔妾也不必与一个奴才多费口舌,来便来了。况且就算嫔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又为皇嗣嫡母,且如今宫中料理宫务的,夫人之上还有淑妃娘娘,夫人所说的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且嫔妾不过一小小从四品顺仪,夫人为从一品,又有女有宠,后宫尚且未曾虽慕容姓,更遑论嫔妾了。”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都替甄嬛捏了一把汗,甄嬛这是身子不适的晕头了么?皙华夫人本就在气头上,甄嬛又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简直就是意在挑衅。 果然皙华夫人一听这话,面色登时恼怒不已,“放肆!”手中纨扇“啪嗒”一声,重重的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吓得众人赶紧正身坐好。 甄嬛平日只一味希望得宠,得高位,一向不善与人结交,在宫中人缘也不算好,只沈眉庄和方美人与她走动多些,而方美人向来胆小,这会儿更被皙华夫人吓得不敢出声。 “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先喝盏茶润润喉吧。玉顺仪今日是热糊涂了,夫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她计较吧。”沈眉庄也知甄嬛这般意气用事,根本就是下下策,却又不得不尽力为她周旋。 皙华夫人却仿佛未听到般,目光直直盯着甄嬛,面上怒气不减,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玉顺仪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一听这话,沈眉庄先行起身,跪于皙华夫人下首。她自假孕事件后,听得两位江太医和刘畚供出了幕后指使是丽容华和曹婕妤,皇上虽未惩治与她二人过从亲密的皙华夫人,只她觉得定是皙华夫人在背后指使,当日她为新宠,颇得皇上喜爱,且皇上又曾有意于她助淑妃协理宫务,定是这般让皙华夫人起了恨意,只她并无证据,也只能极力忍耐以图来日。但眼下甄嬛惹怒了皙华夫人,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且皙华夫人位分只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她亦是无可奈何,“夫人,如今已近正午时分,外头烈日甚大,花岗岩又坚硬,玉顺仪如何能跪在那里呢?” 一旁方美人亦求情道,“夫人息怒,请看在顺仪姐姐身怀皇嗣的份上饶过姐姐吧,若有何闪失,只怕皇上与皇后回来也会怪罪夫人的。” 而皙华夫人却连眼风都未曾给她,话虽是对她说,目光却看向甄嬛,“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后来要挟本宫么?” 方美人不敢再言语,只是跪在地上一味磕头。 皙华夫人走到甄嬛近前,“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本宫让人扶你一把?” 甄嬛到了此时依旧不肯屈服,只昂首说到,“无须劳动娘娘。” 周宁海适才因着甄嬛说的那一句“奴才”,更是恨透了甄嬛,此时站在甄嬛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到,“顺仪小主,请吧。” 甄嬛并未理会他,转身便出了殿门,直直跪于殿外,“嫔妾领罚,是因为夫人位为从一品,位分仅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奉命代执六宫事。”甄嬛说得不卑不亢,亦不顾沈眉庄使劲的向她使眼色,也不愿顾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夫人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皙华夫人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说着把书扔到甄嬛面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此时也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抓着她的衣角道,“玉顺仪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她本就不喜沈眉庄,如今瞧她更是一再得寸进尺,厉声打断她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甄嬛不由看一眼沈眉庄,只觉得皙华夫人这样的指令,不仅是羞辱了沈眉庄,更是羞辱于她,便示意她不要再说,又看向皙华夫人:“惠容华并非为嫔妾求情,还请夫人莫要迁怒于她,只罚嫔妾一人便是了。” 皙华夫人眼中满是戏谑之色,“若是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沈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玉顺仪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也让这些人都瞧瞧,何为姐妹之情。” 沈眉庄见此也不再多话,只走上前默默拾起书,跪在甄嬛身边小声说到,“嬛儿,我陪你。” 甄嬛此时心中很是感动,她与沈眉庄自小便在一处长大,沈眉庄大她一岁,处处为她着想,礼让于她,她在心里祈求,眉姐姐,无论将来嬛儿变成什么样,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宫中立足,你一定也要像今日这般体谅我,与我站在一处。 正值午时,日头越升越高,室外暑气逼人,花岗岩坚硬无比,热气顺着膝盖直入心头,甄嬛原本就身子不适,此时更是面色青白,稍有几句读的不清晰,皙华夫人便命周宁海用手中拂尘责打陪同甄嬛罚跪的沈眉庄,言道甄嬛是有孕之人打不得,便责打被她牵连的无孕之人,只让甄嬛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这样一来,甄嬛更是不敢耍小聪明,只能大声诵读,字字清晰。 皙华夫人又命内侍将其他娘娘小主的座椅都搬到殿外廊下,让她们好好瞧着藐视宫规,目无尊长是何后果。而自己却端坐在殿内,只留了端妃陪着她,吃着瓜果,一旁又有侍女给打着扇子,惬意的很。 宫中妃嫔多爱惜皮肤,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只是皙华夫人素日在宫中就颇有威势,今日又连番发落下来,虽心中抱怨,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捱着,盼望皙华夫人早些消了气。 此时宓秀宫外,浣碧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家小主有着身孕却被罚跪,这恐怕是不好啊,只是她人微言轻,皇上又不在宫中,该找谁能救救自家小主呢?突然灵光一闪,朝着东六宫方向跑去。 甄嬛跪在殿外一遍遍诵读,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砸向地面。殿内端妃虽因着当年朱柔则之事,也不甚喜爱这个替代品,况且甄嬛素日做派也很是不收敛,也一向不与她往来。只如今甄嬛有孕,皙华夫人又已闹了这一场,便也在一旁劝到,“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还是让她起来吧,再如何毕竟是有身子的人。” 皙华夫人很是不在意,“姐姐就是太好性,甄氏这个样子,姐姐能容她,我可容不得,且再跪一刻钟再说吧。” 安陵容也跪在殿门口求情,“请夫人饶了顺仪姐姐吧,顺仪姐姐跪了许久,已是面色惨白了。” “她这般模样,是故意做给本宫看得么?本宫看她可好得很……” 话音未落,甄嬛便软软得倒了下去,沈眉庄在一旁惊呼,众妃都豁然起身,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与此同时,季欣然也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见到这般场景,立刻着人将甄嬛抬进她的轿辇送回棠梨宫,又命人传了太医,转身看向皙华夫人,“皙华夫人今日失了分寸了!玉顺仪如今怀有身孕,便是再如何有错,也要等皇上回来再发落,你岂能这般动用私刑?皇嗣无事也便罢了,若真有什么不妥,皙华夫人自己想好该如何向皇上请罪吧!”说完便带着一行人去了棠梨宫守着,敬恪夫人、欣昭容和谦嫔也立马跟了过去,端妃眼尖看见了地上的一片血迹,皙华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而同样怀有身孕的孙小媛,吓得“啊”一声,便也软软的滑下椅子,晕了过去。 一旁随侍的人又七手八脚的抬了孙小媛回宫,端妃便命众人散了,回头瞧了瞧呆愣的皙华夫人,摇了摇头便去了棠梨宫。 ※※※※※※※※※※※※※※※※※※※※ 这一章还是与剧里情节类似,华妃还是罚跪甄嬛了。 甄嬛小产 棠梨宫中,负责甄嬛胎像的章太医面上一边焦急,一边施针保胎,一边命人熬药。季欣然与欣昭容坐于主殿,又派人去给玄凌传了消息,而敬恪夫人和端妃则去了景阳宫照看孙小媛。 季欣然此时已在棠梨宫坐了两个时辰,看着一干宫人进进出出,心道不知甄嬛此胎能否保住,再加上孙小媛的胎若有什么差池,只怕皙华夫人也是落不到好。 而此时的宓秀宫,皙华夫人看着殿外那一滩血迹,整个人就这么一直呆愣的坐着。 不多时,周宁海慌忙进殿,直接跪在地上,“娘娘,玉顺仪小产了!” “什么?!”皙华夫人豁然起身。“怎么会呢?不是说胎像已经稳固了么?她才跪了半个时辰,怎么就会小产呢?” 曹婕妤在一旁劝道,“不论是哪位太医说跪上半个时辰不打紧,娘娘您也不能真让她跪那么久啊。何况玉顺仪来时已是面色苍白。” “用不着你在这教训本宫!这些话方才你怎么不说?这会儿又在这做什么事后诸葛?” 曹婕妤自入宫便跟随皙华夫人,一向只是帮着出谋划策,哪里敢反驳什么。一时也畏畏缩缩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话,便又问周宁海,“孙小媛呢?” 周宁海抬头看了看皙华夫人,艰难的摇了摇头,“也没保住。” 皙华夫人仿佛被抽光了力气一般,跌坐回椅子上,贴身宫女颂芝连忙扶住她,“娘娘要保重身子啊。”又走到曹婕妤面前施了一礼,“婕妤小主,娘娘方才不是故意要与您置气的,还请您帮娘娘想个法子吧,如今可该如何是好啊?” “有什么可想的?本宫无错,是她自己对本宫不恭不敬,身子又不中用,皇上回来自会查清真相。”皙华夫人听闻两个皇嗣都未保住,心中早已慌乱不堪,只是面上故作镇定罢了。 曹婕妤也知,若皙华夫人失了皇上的心,她更没好日子过,便也上前两步,温声说到,“娘娘,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淑妃娘娘想必已派人通知了皇上,且不论娘娘是否有过错,玉顺仪与孙小媛失子已成定局,皇上回来必会追究此事。纵然娘娘与皇上情谊深厚,此时也不得不稍作迁就,向皇上示弱才是啊。” 皙华夫人也知道,即使皇上不在意甄嬛与孙妙青二人,但皇嗣却不是随意就能翻过去的,皇上哪怕再宠爱她,她也需要作出姿态,给皇上一个台阶。 因着御驾本已在回銮途中,接到消息更是连夜赶路,是以第二日午后便已回到紫奥城。 太后昨日身子不适,第二日接到消息便也急忙赶到棠梨宫。本想着甄嬛这一胎若能生下皇子,也给了她和皇后一个指望。虽说皇后想过抚养大皇子,但是毕竟大皇子已经7岁,到底不如自出生就养在身边的更能和自己一心。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这样,好好的计划被打乱了,太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刚迈进棠梨宫便数落起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日之间两个嫔妃都相继小产,”瞥见一旁行礼的季欣然,“淑妃是否该给哀家一个解释?” “回太后,予湛这两日身子不舒服,臣妾便一心照顾予湛,只把宫中事务交给了皙华夫人打理,这件事的起因,臣妾尚不清楚。” “不清楚?皇帝走时,是把宫务交给你打理的,你若打理不好,便只专心照顾孩子就是了,宫务自有旁人为你代劳。”太后一句话便要卸了季欣然的宫权。 “母后是否有些草率啊?”正说着,玄凌走了进来,“是朕将宫务交给淑妃的,朕倒不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皇后身子一向不好,便是多赶些路都吃不消,还是朕先行了一步。母后觉得这宫权该给谁呢?”玄凌说到皇后时嘴角一丝嘲讽,并没有特意掩藏,仿佛故意要让太后看到一般。 太后心中虽不虞,但她也知道,宫中高位,除了皙华夫人,便都是淑妃一派,宫务给谁也都是给了淑妃一样,便也不再纠结这件事。 “宫务之事且不说,这件事便是淑妃无错,皇帝也该调查清楚,皇嗣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该好好惩治罪魁祸首才是。”太后一心想为甄嬛腹中之子讨回公道,只是不甘心这样凭白失了一个助力。 “那是儿子的孩儿,儿子知道该如何做,天气炎热,母后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宫去歇息吧。”玄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太后见了更是心烦,便不再多留。 太后走后,玄凌便牵了季欣然的手说到,“阿昔受委屈了。” “臣妾无事,予湛这几日身子不适,臣妾只一味忙着照看予湛,当日虽去到宓秀宫,也还是未能保住两位妹妹的胎,是臣妾的错。” “与你无关,这件事朕自会处理。”玄凌说完又吩咐了李长去调查,直至傍晚,已查明了当日事情经过。 晚间,甄嬛悠悠醒来。见玄凌坐于床边,立时哭了起来。 “皇上,你回来了。” “顺仪妹妹别伤心,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欣昭容为人一向爽利,见玄凌沉溺于失子之痛,并未答话,便出声安慰。 “孩子还会有的?”甄嬛听闻这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将手慢慢放在小腹上,摸到那里如今已由微微隆起变为平坦的样子,一下子抓住了玄凌的袖子。众人都吓了一跳,一旁的李长也急忙上前一步,生怕玉顺仪伤心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伤到皇上。玄凌摆摆手,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哀伤。 “嫔妾失子,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皙华夫人!是她害了我们的孩子啊皇上!”甄嬛说罢嚎啕大哭。 季欣然也是有子之人,虽平日与甄嬛没什么交情,但见她失子伤心,一时也是不忍。 “人在哪里?”玄凌沉声问李长。 “皙华夫人已跪在殿外,脱簪待罪。”李长恭敬回道。 “让她进来。” 李长随即传了皙华夫人进殿。皙华夫人进殿后便沉默不语,只跪下叩首。 “玉顺仪说是你害了她腹中之子,你怎么说?”玄凌看向皙华夫人说到。 “臣妾没有,请皇上明鉴。臣妾是不满玉顺仪,自她得宠以来,皇上去臣妾宫里次数便不如以往那般多,她父兄在前朝又与我父兄多有龃龉,连带玉顺仪也敢恃宠而骄给臣妾脸色看。那日在臣妾宫中,玉顺仪言语里对臣妾不恭不敬,众妃皆可作证,臣妾只以为玉顺仪有孕四月,胎气已稳,又一时气恼,便让她跪了半个时辰,却未想竟会滑胎。可是臣妾不是故意要害她的孩子,臣妾也是母亲,如何会做这等事,请皇上明鉴!”说罢又转头看向章太医,“你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她已有四个月身孕,怎么跪上半个时辰就会小月?!一定是你们给她吃错了什么东西,还赖在本宫身上!” 章弥被她声势吓住,小心翼翼道,“顺仪小主是有胎动不安的迹象,乃是由于盛夏燥热,母体孱弱的缘故,但是也属正常。这本是没有大碍的,只要好好休息便可。” 皙华夫人声泪俱下,好不可怜。只是在甄嬛看来,却只是她为了洗脱罪名装腔作势罢了。“你没想到?你若不是故意,何至于让我在正午时分下跪,何至于让众妃皆在廊下一同暴晒,不过就是趁着淑妃娘娘忙于照顾二皇子,想要凸显你独掌宫权的高姿态罢了。可是你若恨我,只针对我便是了,为何要害我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放肆!你竟敢这般对本宫说话……” “好了!这件事的始末,朕都已调查清楚。皙华夫人,自入宫以来日渐骄横,不思悔改,晓喻六宫,废夫人之位,褫夺封号,降为妃,去协理六宫之权。” 玄凌话一出,众人各怀心思。皙华夫人,现在该称为慕容妃,心中大骇,自入宫以来她一向顺风顺水,从未想过有一天皇上竟这般轻描淡写的降了她的位分,又夺了封号,至于宫权,她并不真正在意,她真正在意的是皇上对她的宠爱,只是如今这般,怕是宠爱也要不复存在了。 而甄嬛则是非常不满玄凌这样的处理,她白白的失去了一个孩子,皙华夫人只是降为了慕容妃,少了协理六宫之权,这样无足轻重的惩罚,对她来说根本就是等同于未行处罚。皇上就这么偏爱慕容氏么?那她甄嬛在皇上心里算什么?她的孩子算什么? 季欣然倒是想到了玄凌兴许会降慕容氏的位分,却不曾想过会褫夺封号,这可以远胜于降位的处罚,看来玄凌也不只是生慕容氏一人的气,怕是前朝又让他心里不快了吧。 季欣然想的没错,玄凌的确是也气恼于慕容迥在前朝的狂妄自大,无论此事慕容妃是不是故意,看在前方战事还需用到慕容迥,他也不会对慕容妃惩罚太过,如今只是降位,褫夺封号,依然保留她妃位的待遇,也是为了安抚军心,且此事也有甄嬛自己的责任,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太后选甄嬛入宫的目的,也知道甄嬛的野心,他明面上给了甄嬛宠爱,希望甄嬛识时务,能安分守己,但是甄嬛却并不满足,竟也开始恃宠而骄,变得与当日的恬嫔一般,他失了孩子虽是难过,但若是他的孩子一定要由这样得母亲生出,那他宁愿不要。 玄凌吩咐众人散了,又安慰了甄嬛好好养好身子,“这次若非淑妃将你救出宓秀宫,又及时遣人来报,事情还不知要糟到什么地步呢。” 甄嬛幽幽说道,“淑妃?嫔妾已然失子,她来不来有何用?若要来,为何不早些来?偏等到嫔妾跪足了半个时辰才来走个过场,以为这样嫔妾就会承她的情么?不过是想着若嫔妾没了孩子,便也少了个与二皇子争宠之人!” “啪”的一声,甄嬛被玄凌的一记耳光打得偏过头,一屋子奴才早已吓得瑟缩的跪在地上。“放肆!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诋毁淑妃与二皇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的孩子也配与予湛争宠么?还是你还有别的什么心思?若不是看在你失子的份上,单你这番话就足以让你全家给你一同陪葬! 此时甄嬛也被这一巴掌打的清醒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连忙跪下拉着玄凌的衣角,“嫔妾失言,嫔妾是伤心糊涂了,嫔妾怎敢埋怨淑妃娘娘,又怎敢议论二皇子?嫔妾只是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孩子,一时心痛难忍,求皇上饶恕,嫔妾不敢妄想啊皇上!” 玄凌虽生气,却也不想因一时之气就处置了甄嬛,若是真赐死了甄嬛,才恰恰说明她被甄嬛恶心到了,反倒正中太后下怀。他便要留着甄嬛,慢慢进行这场博弈才好。 “且你以为这件事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么?你对皙华夫人不敬,出言犯上,素日也因着有孕,对着李婉仪她们连行礼亦是敷衍,你以为朕就一点都不知道么?如此看来,你还当真是恃宠生娇!”玄凌低头看她,眼底尽是厌恶,“棠梨宫顺仪甄氏,目无尊卑,语出犯上,著降为美人。大皇子予漓即刻送去衍庆宫交由端妃抚养,以后他便是端妃的儿子!”说罢,便带着李长去了景阳宫。 殿内甄嬛瘫坐在地上,满脑都是皇上刚才的厉声斥责与厌恶的神情,与她第一次侍寝那晚如出一辙。降为美人,一朝心血全白费了,她想尽办法一步步向上爬,这么久才刚爬到顺仪,本想靠着腹中之子,为自己和家族挣得一份荣耀,却不想如今孩子没有了,自己也又回到了起点。淑妃!慕容妃!这一切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就好好等着吧,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 宝宝们,有件事要说!明天是小年啦!从明天开始日更改为两天一更了,因为临近过年,许多事情需要做,然后需要走亲访友,各种聚会,你们懂的,年后会恢复日更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爱你们,么么哒! 浣碧得幸 自当日小产,甄嬛言语上对淑妃不敬,被贬为美人后,玄凌便再未踏足过棠梨宫。反观孙妙青,同样是失子伤心,却并未如甄嬛一般出言不逊,胡乱攀扯旁人,只道是自身保养不善,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又在玄凌去景阳宫探望时多加宽慰玄凌,反倒让玄凌高看几分,遂晋为嫔,赐号灵,以慰其丧子之痛。 圣旨一下,后宫众人皆道,灵嫔自入宫起一向不显山不露水,恩宠也很是一般,连有孕之时也未得皇上多加看重,反倒是甄嬛后来者居上。如今二人同时小产,皆是该得怜爱之时,而甄嬛却狂妄如斯,被皇上大加斥责,反而是灵嫔竟得了皇上几分垂青。 圣旨虽未明说甄嬛当日究竟冒犯了何人,不知情的也只以为是甄嬛失子伤心,言语间冲撞了皇上,但有心人也多少打听到一些消息,便知甄嬛被贬实则是因为对淑妃不敬。而孙妙青则感叹,当日宓秀宫中,慕容妃那般蛮横,后宫诸妃无人敢置喙,而淑妃则是进了宓秀宫,根本无须解释便可将当日的玉顺仪带走,而甄嬛自侍寝以来一向得宠,小产之后又正是该加以安慰的时候,皇上却只因她言语上冲撞了淑妃便直接将其从顺仪连降四级贬为美人。这些更让孙妙青认识了淑妃在皇上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出月后便也有意向淑妃一派靠拢,而淑妃对她虽不如安陵容般带有自来好感,却也觉得此人素日还算是识礼,也不拒绝她时常来漪澜殿请安。 中秋夜宴,因着数日前已降下一场甘霖,玄凌很是高兴,是以此次家宴办的很是盛大。席间,吕盈风继乾元八年生下和彤帝姬后,又查出已有两月有孕,玄凌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消息也算冲淡了一些他不久前连失两子的苦闷。当即下旨,端妃如今抚养大皇子,便晋为夫人,封号端康;欣昭容有孕,晋为欣妃。 席上众人都在真心或假意的恭喜欣妃,唯有甄嬛呆愣的坐着,不知是羡慕欣妃,还是在思念自己刚逝去不久的孩儿。沈眉庄在一旁陪着,心中也是不忍。她自小与甄嬛交好,何曾见过她这般消极颓废,她所认识的甄嬛向来都是意气风发的。只是甄嬛如今刚刚失子,看见欣妃有孕,难免刺心,她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自甄嬛小产后,章太医便以保养龙胎不利,且年老衰迈之由辞了太医院的职位。且时疫之事到如今已全然清除,温实初便又重新开始为甄嬛请脉。这日请脉,温实初一番望闻问切后,瞬间静默,神色微有惊异。 甄嬛命侍奉的宫女下去,淡淡道,“莫不是我的身子还有什么更不妥的地方?” 温实初蹙眉深思片刻,小心翼翼道,“小主是不是用过麝香?” “麝香?!”甄嬛愕然,“章太医说孕中禁忌此物,我又怎么会用?况且如今,我就是能用,又哪里还有心思去用什么香料?” 温实初紧紧抿嘴,似乎在思量如何表述才好,“可是小主的贵体的确有用过麝香的症状,只是分量很少,不易察觉而已。” 甄嬛思索良久,摇头道,“我并未用过。”忽地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于是低低唤了流朱,“你去内务府,想法子弄些慕容妃平时用的‘欢宜香’来。” 流朱去后,甄嬛向温实初解释道,“我这些日子,只在慕容妃的宓秀宫闻到过香料的味道,但她素日使用欢宜香,这是宫中众人皆知的。” 温实初也点头表示知晓此事,又见甄嬛如今这般,便不禁开口道,“还记得幼时我们一同泛舟游湖,那时的你活得那般张扬恣意,如今却是……我时常在想,若是我当日再勇敢一些,娶你为妻,虽不及眼下荣华富贵,却也能让你不必这般辛苦……” 甄嬛本就从未想过嫁与旁人,她一心想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而那最好的男子便只有皇上,且她如今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妃嫔,温实初又是何身份,小小太医,竟敢有这般想法,一时气恼不已,“温太医慎言!今时今日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是太医,我是皇上的妃嫔,永远只是如此而已。你若是想害死我,这样的浑话大可日日拿出来说,外面等着拿我把柄的人多着呢。我感激温太医的情意,但是温太医若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就别怪我不顾多年相交的情分了!” 温实初面带羞愧,“小主恕罪,微臣失言了。还请小主好好休息,微臣先行告退了。”说罢便退了出去。过了一会,流朱拿了香料回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手帕。 “内务府的人说这欢宜香只供给慕容妃宫里,旁的宫未得皇上允准皆不许用,奴婢使了好些银子,又说了许多好话,方才弄了这一点。” 甄嬛接过那香料,又对流朱说,“你去请谦嫔过来,就说我身子好些了,想与她说说话。” 流朱依言退下。安陵容如今与甄嬛的关系虽不如初进宫时,但却总还记得那时的情谊,加之她入京选秀又在甄府住了一月,很是感念甄嬛当日的雪中送炭之情,便也在甄嬛小产后时常来探望。而甄嬛虽看不惯安陵容各方面不如她,位分与宠爱却还在她之上,但如今沈眉庄和方淳意的宠爱皆不如从前,身边便没有了可用之人,是以对待安陵容倒不如之前那般疏离了。且安陵容又懂香料,这件事便更要托付于她了。 不多时,流朱引着安陵容进来。之前她为顺仪,安陵容为嫔,见了面安陵容是要向她行礼的,如今她一朝被贬为美人,反倒该向安陵容行礼了。甄嬛作势欲要起身行礼,安陵容连忙快走两步,“甄姐姐快躺下,咱们姐妹之间哪里需要讲究这些?” “合该尊卑有序,当日皇上将我降位,便是道我目无尊卑。” “姐姐!”安陵容示意甄嬛噤声,她心道甄嬛如今已然小产,却还是这般不管不顾的性子,当日在慕容妃宫中便是如此,如今又是这样,圣旨岂是可以随意议论的?见甄嬛不再言及此事,复又问到,“姐姐今日叫陵容前来,可是有事?” “正是呢,我这有一味香料,还要劳烦妹妹帮我看看。” 陵容接过甄嬛手中的香料,用指甲挑一点香料出来,轻轻一嗅,闭目极力分辨:“有青藿香、甘松香、苜宿香、煎香……白檀香、丁子香、鸡骨香……”忽然美目一瞬,神色惊忡不定。 甄嬛见此忙问:“怎么?” 陵容微有些迟疑,“还有一味麝香。” 甄嬛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当日为何会在慕容妃宫中骤然胎动不安,为何会跪了半个时辰便小产。固然是自己身子本就不好,可安知又没有皇上赏赐的这味“欢宜香”的缘故?如此一来,又不知该怨恨谁了。心里只道,皇上,你要防备慕容妃,对付慕容一族,却也害了你自己的孩子。 安陵容瞧甄嬛这般神情,便道,“姐姐怎会有这样的香料?” 甄嬛静默良久,方才说到,“太医说我身上似有用过麝香的症状,而我自有身孕以后便不再用香料,所以奇怪。” “那姐姐这香……” “是慕容妃宫中的欢宜香。” 安陵容轻点了点头,“当日在她宫中我就觉得不对,然而当时只是疑心,未能仔细分辨出来。何况妹妹人微言轻,又怎敢随便提起。麝香本就名贵,以妹妹看来,这个应该是马麝身上的麝香,而且是当门子。这马麝惟有西北大雪山才有,十分金贵,药力也较普通的麝香更强,在人身上无孔不入,姐姐那日在宓秀宫待了半日,想来小产,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吧。” 甄嬛闭上眼睛,心中一片凄苦,安陵容看甄嬛这般想是不愿提起,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甄嬛身子本就尚未痊愈,又因着知晓了此事,心中更是凄凉又气恼,脑中如塞了棉花一般,不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了不知有多久,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上乏得很。便唤了几声浣碧,却是流朱进来,“小主醒了,小主有些低烧,槿汐姑姑去请太医了,小主先喝点蜜水吧。” 甄嬛借着流朱的力起身,哑着声音问到,“浣碧呢?怎得一下午都未见她?” 流朱听罢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奴婢……奴婢下午去请谦嫔时,远远瞧见浣碧在上林苑中与皇上说话。回来时浣碧与皇上便都不在那里了,一直到现在,浣碧也没回来。” 一番话听得甄嬛心中都揪了起来,却又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浣碧不会背叛自己,皇上亦不会在自己刚小产不久的时候便纳了自己的宫女。不多时,槿汐引着温实初进来,为甄嬛诊脉拟药方,却始终不见浣碧的身影。而这一夜,浣碧都未回到棠梨宫。 直到第二日清晨,有太监传来旨意,“封棠梨宫宫女浣碧为采女。” ※※※※※※※※※※※※※※※※※※※※ 又开始虐甄嬛了,浣碧成妃子了,不嫁给王爷了。 赐名玉姗 漪澜殿。 “看来这玉美人也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得宠啊。好好的玉顺仪,小产后被贬为美人不说,这才刚出月子,身边的宫女又得皇上临幸了,皇上这般打玉美人的脸,莫不是厌烦了她?”欣妃一向闲不住嘴,一脸八卦的表情拉着众人说着近期发生的事。 季欣然看她一眼,也是无奈,“皇上的心思岂是可以随意揣测的?你呀,如今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 众人都捂嘴笑着,安陵容思考片刻道,“嫔妾入宫前曾在甄府住过一段时间,嫔妾印象中的浣碧,颇有野心,在甄府做丫鬟时便是穿戴皆与旁人不同,连同为玉美人贴身宫女的流朱也比不得。” 那边敬恪夫人又接到,“本宫看她眉眼处与玉美人有几分相似,也颇有几分姿色,若说她进宫后便被这繁花似锦迷了眼,一心想往上爬,倒也不奇怪。如今又恰逢玉美人失宠,可不正是好机会嘛。” 季欣然抚摸着护甲上的翡翠,“不管怎样,如今也是正经的小主了,往后如何,且看她的造化吧。”复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孙妙青,“灵嫔可是身子不舒服?” 孙妙青听到季欣然叫到自己,连忙起身行礼,“娘娘恕罪,嫔妾方才有些走神,嫔妾失仪了。” “无妨,你坐下吧。你且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你还年轻,迟早还会再有孩子的。” “是,谢娘娘关怀。” 又闲聊了几句,众人便起身告辞。季欣然吩咐星露抱来予湛,陪予湛吃着点心,芊玉走进殿内说到,“娘娘,方才皇上身边的李长来过,见娘娘与众位娘娘小主相聚,不敢扰了娘娘的兴致,便叫奴婢传个话。” “说什么?” “皇上的意思册封棠梨宫宫女,一是为了给棠梨宫那位的警醒,二是为着颐宁宫。” “四哥说这些做什么,还怕本宫吃心不成?”季欣然笑着擦了擦手。 “皇上一向与娘娘琴瑟和谐,自是怕娘娘有一丝不快。” “太后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这又是何苦?皇上是她的亲儿子,纵然朱家已经成不了气候了,但只要太后在后宫中安分些,母慈子孝也是佳话,皇上又怎会不好好奉养她?偏要弄出这许多事端来,找了个甄嬛意图恶心皇上与本宫,如今非但没成事,反倒是她身边的宫女顺杆子爬上来了。”季欣然给予湛擦了擦嘴,语带讽刺。 “任何事情都不足以烦扰娘娘,娘娘只要舒舒服服的看戏就是了。” ***************** 棠梨宫。 “小主,浣碧她……” “是何采女,她已是小主了,别再浣碧浣碧的叫了,没得失了分寸。”因着浣碧母亲姓何,宫中便皆称其为何采女。 “是,奴婢记住了。”流朱心里也很是纠结,浣碧突然就成了皇上的嫔妃,还是在小主小产失意之时,小主是又气又伤心,可是浣碧也是她自幼一同长大的姐妹,她也希望浣碧能过得好。 “小主,既然皇上已经册封了何采女,又令她还住在棠梨宫,小主即便心中不虞也该收敛情绪,至少表面不能让人看出来。”崔槿汐也知甄嬛意难平,但是圣旨是皇上下的,一味气恼便是对皇上不满,“何况何采女刚刚得宠,皇上免不了时常会过来棠梨宫,若让皇上看见小主这般不高兴,怕是会怪罪小主。小主虽然失子伤心,但在这宫里没有恩宠便不能存活,小主只有让自己好起来,重得恩宠,才能再有子嗣啊。” “重得恩宠?如何重得恩宠?我一见到皇上便想起当日小产之事,明明是慕容妃有错,我的孩子都没了,她却只是降了一级便算了,且我当日伤心,不过是随口提及了淑妃一句,纵有言语不当,皇上为何不能体谅我刚刚没了孩子,直接便将我贬为美人!同是小产,孙小媛却有皇上关怀又得晋封,而我却沦落到如今这般模样。”甄嬛从未想过自己在宫中竟会这般不顺,有宠时和她分宠的一大堆,失宠了却连贴身宫女都背叛了自己。 “小主,眼下不就正好有机会嘛。” “你是说……何采女?” “是啊,何采女得宠,皇上势必会新鲜一阵子,小主便要主动表现出对何采女尤其的好,甚至要远胜于她为宫女时,这样便能让皇上感受到您的宽容大度,皇上也自然会想起您昔日的好,这一来二去的,还怕皇上不重新宠爱于您么?” “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浣碧毕竟曾是我的宫女,一想到我要靠着她复宠,心里确实有些难以接受。”甄嬛一向都是骄傲的,她自诩自己得宠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与才华,而浣碧即使一朝成了妃嫔,也脱不去那一身的丫鬟气,又想着自己要再度得宠竟还要靠着沾一个丫鬟的光,心里更是别扭。 “小主要为将来考虑啊,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目的达到了,途径并不重要。” 崔槿汐一味的劝着,加之甄嬛有过得宠的风光,确实也是受不了这失宠的日子,自小产那日,皇上便再也没来过棠梨宫,她知道她便是再如何伤心,那失去的孩子也是回不来了,还是要先抓紧复宠才是。便也下定决心,只要是能复宠,就是豁出这张脸一次,也不算什么。 翌日,甄嬛写了封信,命崔槿汐交由李长呈给皇上。信中说道,她与何采女自幼一同长大,情同姐妹,如今何采女一朝成为妃嫔,她亦是发自内心为她高兴,只是何采女以宫女身份成为皇上妃嫔,难免被别人看低些,遂想将何采女认作义妹,称为甄家二小姐,如此也不辜负她与何采女自幼的情分。 当晚,玄凌便去了棠梨宫,甄嬛正拉着何采女在说话,见玄凌来了,心中虽是欢喜,但却又想起了当日小产之事,面色依旧有些不自然。入宫前夜,父亲曾告诉她,浣碧实则是甄家真正的二小姐,虽然她觉得根本不配。只因是私生女,且浣碧的母亲又是罪臣之女,才充作是她的丫鬟长在甄府,如今借由此事让她成为甄府的义女已算是便宜她了。 “玉美人给朕的信,朕看过了,难得你有这份心,既如此,那何采女便称作甄采女。” “谢皇上,谢玉美人。”浣碧心中也很是喜悦,她虽知晓自己是甄远道的女儿,但是因为娘亲的身份不能相认,如今虽为义女,但到底也算有了名分,往后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称甄远道为父亲了。 “皇上,嫔妾还有一想法,如今甄采女已为妃嫔,浣碧这个名字怕是不合适了,嫔妾家中女子取名从玉从女,只是浣碧为义女,该是内外有别,嫔妾想到一名字,便叫玉隐可好?”又仿佛自言自语般淡淡道,“毕竟这世上总有些事需要隐忍才是。”甄嬛这话像是说浣碧,又像是语带讽刺般的抱怨当日之事。而浣碧本来听到要按甄府家规重新取名更是激动,只是甄嬛一句“内外有别”,只能从玉不能从女,让她又顿感失落。而甄嬛看到浣碧那僵住了的嘴角,心下满是讽刺,也不瞧瞧自己算什么东西,一个丫鬟罢了,还真以为能登堂入室成为甄府小姐么?连我这真正的甄府小姐入了宫都要不断忍耐,何况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玉隐这名字便是要提醒她,即使表面上她是皇上妃嫔,甄家义女,但她真是的身份永远都要隐藏起来,永远都见不得光。 玄凌见甄嬛这副样子,知道她又再抱怨他没有严惩慕容妃,事情过了这么久,她却还是只顾着自己,一时只觉得厌烦,“朕觉得,既已为甄家女儿了,义女与本家女也没什么分别,就还按从玉从女取名吧。朕有一名,是为玉姗。姗姗来迟,必有后福。如何?” “嫔妾谢皇上赐名!”玄凌话音刚落,如今已为甄玉姗的浣碧便连忙跪下谢恩。她原以为甄嬛主动认她为义妹,让她能堂堂正正的姓甄,让她娘亲的牌位能进甄家祠堂,是真的爱护她,如今看来也是有意防范着她,她是没那么多心机,但她也不傻,现在看来,靠着谁也不如靠住皇上,天子一言,谁敢不从?浣碧,这个自她六岁起便陪着她的名字,自今日起便不复存在了。 “玉美人觉得如何?”玄凌复又问到甄嬛。 甄嬛早已在皇上赐名时就心中恼怒不堪了,皇上甚至不曾犹豫就否了她的提议,着实让她很是没脸,但皇上说的便是圣旨,她也只能立刻调整好表情,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嫔妾觉得甚好。” “好了,朕也乏了,今日就甄采女侍寝吧。”玄凌说着起身要走,“玉美人也早些歇息吧,甄采女便与朕一道回仪元殿。” “是。”甄玉姗娇羞一笑,又向甄嬛行礼,“嫔妾告退。” 甄嬛看着玄凌牵着甄玉姗的手,只觉得怒火中烧。一番辛苦退让竟只成全了别人,反倒是自己一点好处都没见着,气得又砸了许多东西,连带崔槿汐也吃了瓜落,被训斥了一番。 崔槿汐也是心中不忿,甄嬛责备她的同时,她也在抱怨甄嬛。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皇上来了连个好脸都没有,事情不成还能怨谁?也难怪皇上生气,即使小产之事慕容妃有错,可皇上都已经做了决定了,你还能怎样?小月都已坐完了,又得了新宠的甄采女同住棠梨宫,如今不趁热打铁拢住皇上,反倒一脸怨念。只要皇上愿意往这多走走,还怕以后没有孩子么?崔槿汐只觉得甄嬛着实蠢钝,完全分不清轻重,只怕再这样下去,也离进冷宫不远了。 ***************** 一月后翻阅彤史记录,如今皇后身子渐好,皇上也恢复了初一十五到皇后宫中的定例,其余有七八日在季欣然宫中,沈眉庄两日,安陵容两日,孙妙青一日,除慕容妃外其他有子妃嫔宫中各一日,再除去几日单独在仪元殿歇息,剩下的竟全是甄玉姗侍寝,如今已晋为选侍。 只是虽甄玉姗如今已为甄家义女,但到底是从宫女爬上来的,在众人眼中便和当日的余氏无甚差别,只是她的恩宠却比余氏更甚,是以后宫之中满是风言风语,醋意不绝。 这日在皇后宫中请安,甄选侍坐在末位,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只作充耳不闻。皇后眉眼肃穆,语带严厉,“好了!甄选侍当日初册封时身份是不够荣耀,只如今她已为甄府义女,又得皇上亲自赐名,这便是皇上给她的脸面。皇上喜欢她,便是等于本宫也喜欢她。平时你们争风吃醋的伎俩,本宫都睁一眼闭一眼,只当不晓得算了。可眼下她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你们要是敢和她过不去,便是和本宫与皇上过不去。可都听懂了?” 众人再有怨气,可皇后毕竟是皇后,如今皇后已经发话了,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淑妃,如今你打理着宫务,遇到这种事,也不必太过心软,有那些爱嚼舌头的,也该好好处置才是。” 季欣然巧笑嫣然,“皇后娘娘说得是,若真有这样得事,臣妾一定会严惩不贷,只是平日里姐妹们聚在一起不过是爱说嘴罢了,哪里会真的对甄选侍不满呢?”复又转头看向众人,“妹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见有了台阶下,口中皆称是。 皇后见此,便缓了脸色,“这样便好,如今悫妃不在了,慕容妃失了皇上的欢心,玉美人小产后身子也尚未好全,你们几个有子嗣的嫔妃又要顾着孩子,宫中能为皇上分忧的人着实不多啊。如今有了甄选侍,她懂事识礼,又乖巧温顺,有她在皇上身边伺候着也算是好事一桩啊。” 季欣然看得出来皇后如今身子渐好,心思又动了,这是想把甄选侍拉入自己阵营啊,那也要看甄选侍配不配合。季欣然觉得甄选侍并不像她看上去那般无害,皇上向来不沉迷女色,更不会勉强别人,可见甄玉姗能成为嫔妃定是自己愿意的,如此便可知她野心不小,且她论美貌与才华皆不如甄嬛,若说是她成为妃子是要帮甄嬛固宠,怕是谁都不会相信。当日甄玉姗为宫女,伺候甄嬛是没办法的事,而如今家世身份都与甄嬛相当,她也算是有资本了。这对姐妹花未来会如何?季欣然表示很愿意等着看这出戏。 ※※※※※※※※※※※※※※※※※※※※ 皇上又不给甄嬛脸面了,小爽一回。 永巷罚跪 棠梨宫。甄嬛倚在窗边,呆呆的看着外面。 崔槿汐知是甄嬛心情不好,本以为皇上会看在甄嬛对待甄选侍友善和睦的份上,时常也来这莹心堂走走,谁料,皇上自甄嬛送信当日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不曾来。每每到棠梨宫,也只是去旁边的斜阳斋看甄选侍。而甄嬛也从一开始的气恼逐渐变为现在这般心灰意冷。 “如今已入秋了,小主即便欣赏这月色,也要注意夜晚风凉,还是关了窗吧。” 甄嬛知道槿汐婉转的劝说她关窗,是因为从这里可以很清晰的听到旁边斜阳斋传来的一阵阵欢声笑语。她突然有些羡慕,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般与皇上花前月下,只是如今皇上身边已换成了别人。 “罢了,服侍我安寝吧。” 又过几日,沈眉庄到棠梨宫看望甄嬛,见甄嬛整日恹恹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心中是又难过又生气,“如今皇上身边有了甄选侍,欣妃又怀着身孕,皇上总是顾及她们多些,倒也不怎么来我这里。只是我虽不能为你劝说皇上,但你若真的思念皇上,他不来,你可以去啊!便是仪元殿等闲妃嫔去不得,你也可以做些吃食命人送去,日子长了,皇上总会记挂着你,再不济甄选侍毕竟曾是你的侍女,如今又是你的义妹,谦嫔也曾与你我交好,你便是多去她们那里走动,也时常能见到皇上一面,又何必只空坐在这里为难自己!” “皇上气我不见我,是因着我当日不满皇上不从严处置慕容妃,又言语间对淑妃不敬,皇上如今虽宠爱甄选侍,但我知道,谁也越不过淑妃去。” “那你日后便对淑妃恭敬些就是了。嬛儿,我知你素性要强,只是你我自进宫那日便知,皇上不会只宠爱一个人,更何况淑妃与皇上是自幼的感情,你又何必处处想要与她争高下?”见甄嬛还是不动声色,眉庄心下也是无奈,便不再多说,只扯了甄嬛便走。 她二人越走越远,甄嬛只觉得越来越僻静,没来由的感受到一丝寒意,走过长长的永巷,尽头便是冷宫。甄嬛在门前停住了脚步,不想进去,沈眉庄却执意不松开她的手,硬扯了她到近前。推开门,无数灰尘扑面而来,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那些曾经容颜如花的女子或哭泣呼喊,或木然蜷缩在地上半睡半醒,或形如疯癫跳跃大笑。眼前这一景象是甄嬛从未见过的,直让她感觉到不寒而栗。 随处可见满地尽是腐坏了的食物和汤汁,许多女子甚至衣不蔽体,见到她二人进来,直跪下口呼皇上万岁。虽有季欣然管理内务府妥当,时常告诫不许苛扣各处妃嫔的用度,只是如冷宫这般,各项用度多半都被管事的嬷嬷与太监苛扣殆尽,他们也无暇去理会那些被历朝皇帝厌弃了的女人,只是时常扔给她们些残羹冷炙能保证她们得以继续存活,或是实在厌烦的时候挥着鞭子和棍棒斥责她们安静些,更多时则是面无表情的将那些受不了这样日复一日孤寂等待而自杀的女子尸体拖去城外乱葬岗丢掉。 甄嬛转头看向墙边两个坐在干草垛上的女子,其中一个一手拿着一块破了角的镜子,另一手用已经沾了无数污垢早已辨不出是何颜色的手帕,仔细的沾了地下的白灰,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脸和脖子,虽然她的脸上已是脏污不堪,衣服也满是补丁,露出的皮肤更是或青或紫,但她却依然笑意盈盈,仿佛那是上好的胭脂水粉。 沈眉庄在甄嬛耳边轻声道,“你猜猜她是谁?” 甄嬛仔细辨认了半天,还是摇摇头,那女子污秽的侧脸因为沉重雪白的粉妆更显得阴森可怖。而此时那个女子却转过头来看向她二人,“何人如此大胆?见了我也不知请安!等我回禀了华妃娘娘,你们就知道厉害了!”复又笑着说到,“我好看么?等皇上今晚翻了我的牌子,看你们还敢这般放肆!”说着又继续照着镜子,擦拭着脸。 而她旁边躺着的女子,不耐烦的瞪她一眼,“烦死了!成天吵吵嚷嚷,你画的再美有何用?皇上连我的牌子都没翻,还有空理你?你以为你是谁?”说罢又将手伸进衣襟里,摸索几把抓出一只虱子,稳稳当当丢进嘴里,一脸满足。甄嬛见此情景,胸口顿生恶心。 那貌美女子却不以为然的依旧与她拌嘴,“我是谁?我是丽婕妤,华妃娘娘最看重我了,皇上对我也很是宠爱,待我有了身孕,便能坐到一宫主位,到时你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甄嬛再也忍不住,一路跑出冷宫,几欲作呕。那人竟然是丽容华!她还称呼自己为婕妤,是因着她被降为容华时,人已是神志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为婕妤时的荣宠,却不想今日过的竟如牲畜一般。甄嬛转头看向沈眉庄,却见她只是安慰自己,似乎并不把刚才那一幕放在心上。 沈眉庄轻抚甄嬛的背,温声道,“嬛儿,你还好吧?” 甄嬛摇摇头,“姐姐早已知道了那人是丽容华?”见眉庄点头,复又说,“姐姐不是特意让我来见她的吧?” “丽容华倒也罢了,你可有留意到她身旁的那人?” “不过就是皇上早年间的妃嫔罢了。”甄嬛只觉得一说到那人就压不住胃里翻涌。 “她是皇上以前的芳嫔。” 芳嫔?甄嬛有些疑惑,实在是不曾听说过此人。且嫔位在后宫中着实算不得什么高位,如今宫中也只有谦嫔,恬嫔,灵嫔三人居嫔位。 眉庄意味深长的看着甄嬛,慢慢说到,“芳嫔比我们早三年入宫,初封才人,后进贵人、小媛,承恩一年后有身孕进封芳嫔,也很是得了一段时间的风光,可惜失足小产,她因口出怨言污蔑华妃杀害她腹中子,后又伤心过度而怨怼于皇上,所以被打入冷宫。” 甄嬛听罢看向沈眉庄,“姐姐是怕我会步上她的后尘?” 沈眉庄轻声说到,“她是否真的污蔑华妃并无人知晓,只是皇上信了她是污蔑。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芳嫔一味沉溺于自己失子之痛而不顾皇上,连见面分辩的机会也没有,只怕就算是冤枉也只能冤枉了。”沈眉庄说完,右手猛地一指冷宫,手腕上的金镯相互碰触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话音一重颇含了几分厉色和痛心,“这就是前车之鉴!你若一味消沉下去,她们俩的现状就会是你日后的下场!再不然还有外面永巷的梁才人!当日与你我还有陵容起了龃龉,被淑妃娘娘下令杖责五十,后因医治不及时,人已残废了。如今也只能捱着日子等死罢了。纵然你想要重新获得宠爱,可你一见皇上便想起当日你小产之事,连句软话也没有,难道还想让皇上先拉下脸去迁就你么?!你就算再有委屈,也要皇上肯听,你才能诉说啊!这后宫中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明年又该选秀了,且我也听说慕容妃已给皇上上了陈情表,言辞恳切,一次两次皇上或许不会动摇,但是十次八次呢?况且还有慕容妃的父兄在前方征战,还有和雅帝姬,时日一长,皇上难免会念及旧情,重新宠爱慕容妃。你若是再不复起,即使不入这冷宫,你那棠梨宫也与这里无甚分别!” 甄嬛静默许久,方才出声,“姐姐说的是,我会好好想想的。”随后拉着沈眉庄的手,“天凉了,我们回去吧。”而沈眉庄亦是由甄嬛拉着一路没有出声,她知道她只能言尽于此,是否想要得宠,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心志,否则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行至上林苑的偏门,眉庄开口道,“那我便先回去了,你好好思量吧。” 甄嬛点点头,便朝另一方向,择了一条近路往自己宫里去。永巷的风在秋冬之际极为凛冽,吹得披风上的毛边直贴在脸上,遮住了视线。 正走着,斜刺里横出一个人,甄嬛躲避不及,直撞在那人身上。只闻得“哎哟”一声,甄嬛抬眼去看,正是与曹婕妤和灵嫔同住景阳宫的陆婕妤。陆婕妤原是乾元六年入宫的妃子,却一贯不甚得宠,到如今入宫八年无宠亦无子,但资历和位分却远在甄嬛之上。甄嬛见撞着了她,忙站立一边请安告罪。陆婕妤失宠多年,与她同年入宫的敬恪夫人与欣妃如今都颇得盛宠,又膝下有子,只是她一贯不争不抢,在宫中一直安分守己,遇事也是躲避的时候多,甚少惹是生非。虽被撞了,但她一向与甄嬛素无往来,也不欲追究,便略道一声无事,作势要走。 而此时自陆婕妤身后传出一阵娇媚而轻狂的轻笑,待那人走到近前,甄嬛才看清竟是秦芳仪。秦芳仪是陆婕妤的远房表妹,但她素日轻狂肤浅,又心地狭窄,甄嬛为顺仪时,曾与她有过龃龉。眼下她在,想来也不会轻饶了甄嬛。 果然秦芳仪作势行了半个礼,掩嘴轻笑着,拖长了尾音道,“嫔妾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从前颇为宠爱的玉顺仪呀,也难怪了,贵人走路多横行嘛。只是如今已被降为美人了,还是该认清身份才是。” 秦芳仪刻意在“从前”二字是说得腔调十足,讽刺甄嬛如今的失宠。只是如今本是甄嬛无心冲撞在前,且如今位分又低,少不得忍气吞声道,“请陆姐姐和秦芳仪见谅。” 陆婕妤尚未开口,秦芳仪故作奇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甄嬛,随后嗤笑道,“哟!玉美人这喊得是哪门子姐姐呀,婕妤表姐可是只有嫔妾这一个妹妹,什么时候玉美人也来凑这份热闹了呢?”一番话说得甄嬛只觉得心头愈发不耐,然而陆婕妤在,她终究还是屏住了心头的恼怒。 而秦芳仪却越发得意,道:“咱们淑妃娘娘一向最讲究规矩尊卑的,怎么玉美人小产的这段时间竟忘了宫规么?见了嫔妾表姐只一味称呼‘姐姐’,也不自称‘嫔妾’了。合该是回禀了淑妃娘娘,给玉美人派去两个嬷嬷重新教导一番才是。” 甄嬛微微抬头看向秦芳仪笑容得意的脸庞,心想自己如今是失宠,但你又何尝不是?只是眼下秦芳仪只顾踩着甄嬛的伤口蹦跶,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只她如今人微言轻,免不了受人轻贱,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端正行了一礼,只对着陆婕妤道,“嫔妾失礼,还请陆婕妤恕罪。” 陆婕妤点了点头算是谅解,“罢了,你走吧。” 秦芳仪忙道:“表姐,她无理在先,你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陆婕妤瞥了她一眼道,“算了,本宫哪有心思站在这冷风口与她争辩,让她走便是了。你若愿意站在这里吹冷风,我便先行一步了。”说完也不顾秦芳仪,自己便抬脚离去。 秦芳仪却不想浪费这个大好机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既然表姐不追究了,那我也不便重罚了,只罚你跪在这冷风口跪好好思过如何?”又回头吩咐自己的宫女,“好好盯着她,跪足了半个时辰才许起身!” 甄嬛心里一紧,又是半个时辰!当日在宓秀宫也是这般,当日的半个时辰让她失了孩子,如今半个时辰又是让她丢了颜面。昔日她为顺仪,与秦芳仪同级,虽顺仪居芳仪之后,但她有封号,且她虽恩宠不如沈眉庄与安陵容等人,但比起秦芳仪也是好了许多,秦芳仪如何敢这般与她说话!只恨她如今只是小小美人,只能受着秦芳仪这样的小人的侮辱。她心中恨慕容妃,恨淑妃,恨秦芳仪,也更坚定了她要复宠的决心。 秦芳仪走了两步,又转身幽幽说到,“玉美人如今没有身孕了,是跪不坏身子的。”说着又凑近了甄嬛,“你就好好受着吧!”说罢便笑着跟上了陆婕妤的脚步。 秦芳仪的笑声混合在永巷的风里显得格外刺耳,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下等宫人经过,用冷漠、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扫视着她。被派着看守甄嬛的宫女显得很是局促,“小主,要不您先起来吧,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甄嬛摇摇头,她只有身上痛着,头脑才能更清醒,才知道自己是有多愚蠢,蠢得只顾自己的感受,把皇上推给了别的女人,蠢得自己的宫女背叛了自己,她还未能有所行动。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进宫避宠时无人问津的状态,她已经受够了!她不想再被随便一个人都能踩到尘埃里。她要复宠,她要好好活着,她要走上高位,才能一洗今日之辱! 捱过了半个时辰,甄嬛借助一旁宫女的搀扶,努力的站起身,朝着自己宫中走去,宫女欲送她回宫,被她拒绝了。到底是秦芳仪的宫女,她不需要被别人可怜。 几日后,甄嬛吩咐了小允子和流朱去捕捉这个时节已经很少有的蝴蝶,宫人们也觉得有些意外和吃惊,“如今已近冬天,蝴蝶早已不是这个时节的东西了。” 甄嬛此时正俯在妆台前,细心的画着眉。早些为了那个不曾来到世上的孩子,已素服了许久。只是如今,既要在这宫里过得好,还得需要皇上的宠爱不是? “蝴蝶,确实是不合时宜的吧?但是我一定要,并且,要足够漂亮。”小允子一贯帮甄嬛做事都没有错漏,而流朱是她自小的贴身侍女,更是不会违逆她的想法的。尽管她的想法看起来是这样的心血来潮,不合情理。 甄嬛微微一笑,就让她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来演一场不合时宜的戏吧。 ※※※※※※※※※※※※※※※※※※※※ 又虐甄嬛一回。 大年三十还是会正常更,许多评论都希望甄嬛快点下线,但是小说主旨就是虐甄嬛,朱柔则已经早早领盒饭了,甄嬛再这么快下线,那就没得写了,哈哈。 并且我觉得现在的小说写的阿昔已经不像女主了,但是也没关系,反正就图个乐呵嘛,剧情还是以原著为主线,会有增加和删减,另外对于其他人物,宝宝们有什么想法也都可以提出来。 甄嬛生恨 十二月十二,连下了三日三夜的大雪终于停歇,玄凌在上林苑举办家宴。除了太后身子不适,和玉美人告假未至,其余嫔妃皆全数到场,又邀请了几位王爷协同家眷一并饮酒赏雪。 季欣然与皇后分坐玄凌两侧,玄凌笑着与季欣然说话,又问了欣妃的胎像。皇后坐在一旁看着玄凌与其他嫔妃言笑晏晏,只觉得脸上的笑意已快绷不住了,早知如此,还不如也称病不来的好。一时尴尬便转移了视线,扫视了一圈,看到陆婕妤一旁的空位,便问到,“怎么惠容华还没有来么?” 玄凌听到也向这边看过来,陆婕妤起身温和说到,“是,惠容华一向不会迟到,倒不知今日是何缘故?” 敬恪夫人也在一旁说到,“皙华夫人与玉美人也没有来。” 玄凌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难怪人看着少些。” 正说着,惠容华便携了宫女一同进殿,“给皇上皇后请安,嫔妾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快起来吧。”玄凌不在意的挥挥手。 一旁皇后却显得格外关心般问到,“怎得今日来迟了?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么?” 惠容华浅浅一笑道,“嫔妾来时经过倚梅园,恰逢梅花盛开,白雪映着红梅簇簇,煞是好看,一时驻足贪看,是而来迟了。” “梅花都已开了么?听得惠容华这般说,朕倒也想去看看了。”又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不如与朕一道去赏梅如何?” “皇上这般好兴致,臣妾自当奉陪。”季欣然笑及眼底。 玄凌说罢起身拉了季欣然的手,又对沈眉庄说到,“惠容华同去。” 皇后见玄凌方才对自己就仿若无视,现在宴席刚开始又要离席去赏梅,且只带宠妃,完全不在意她身为皇后的颜面,便立刻起身说到,“既有如此美景,皇上也别只携了淑妃与惠容华,也带同我们一起吧?” 玄凌不置可否,众人便随玄凌一同去往倚梅园。沈眉庄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低头掩住唇边的笑意,倚梅园之行一定不负众望。 众人刚进入倚梅园内,便见满眼的红花映白雪,当真是一幅美景。 “惠容华说的不错,果然是极美。”玄凌边牵着季欣然向里走,边赞叹道。 才走几步,便听到梅林内传来温婉女声,又继续向前,只见一女子跪于雪地中,似在祈福,口中道,“信女甄氏,无才无德,不足以保养皇嗣,心怀感愧无颜面圣,在此诚心祝祷吾皇得上天庇佑,平安喜乐,福寿绵长。若得所愿,信女愿一生一世茹素吃斋,再不承宠。” 一听得“甄氏”,不只玄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是谁了,宫中只有两位嫔妃姓甄,而选侍甄氏,正在这赏雪队伍里,那眼前跪着祈福的,自然就是另一位了。 季欣然立时明白了这出戏因何而来,难怪一向守时的惠容华来晚了,她若不来晚,自然没有在倚梅园贪看梅花的一番言论,而后宫众人皆知,玄凌喜爱梅花,自然能以此引得玄凌去倚梅园,如此才有甄嬛这出祈福的戏码。 “前面可是玉美人?”玄凌出声问到。 “皇上别过来,嫔妾失德,不宜面圣。”甄嬛背对玄凌,仿佛极力压抑着喉中的哽咽。 皇上却是依旧走上前去,“天气这样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嫔妾一心想为皇上祈福,让皇上担心,是嫔妾的罪过,嫔妾先行告退。” 甄嬛缓缓起身,似是跪得久了,腿有些僵硬,踉跄了一下,玄凌伸出一只手扶住,也正是这一扶彻底看清了甄嬛今日的装扮。天水碧的斗篷下是水红色的衣裙,一张小脸如无暇的白玉,只两颊因吹了风显得略有些红,头上只别了两根白玉簪子,整个人清丽无比,又因身上袅袅香气,竟引来无数原本不是这个时节出现的蝴蝶围绕身侧,称得甄嬛宛若梅花仙子一般,惹得一众嫔妃皆是或羡慕或嫉妒的讶异声,皆想着只怕过了今日这玉美人便又要复宠了。 这番景象,若放在平日,玄凌或许会感念甄嬛用了心思,重新恩宠于她。只是与身后嫔妃们不同,他看到的不是蝴蝶漫天飞舞的奇景,而是甄嬛一身红衣,又站在雪地中,看着那张脸,让他想起了当年初见朱柔则的场景,只觉得心里莫名的厌烦。而甄嬛只低头假装羞涩,心里想着这番景象定让皇上终身难忘,却没有注意到玄凌眼中的鄙夷。 季欣然似不经意般与端康夫人对视了一眼,只觉得甄嬛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自己红衣映着雪景,再加之这不知从哪弄来的几只蝴蝶,能让皇上眼前一亮,继而重得恩宠,却不想玄凌此刻想到的怕不是眼前的美景。只是甄嬛入宫晚没见过朱柔则,不知自己的长相与朱柔则有几分相似也罢了,那是太后吩咐了崔槿汐封口,而宫中见过朱柔则的老人也没必要告诉她,只是她今日这身打扮,完全和朱柔则当年初遇玄凌一样,而宫中所有从当年过来的人皆知玄凌有多厌恶朱柔则,怎么崔槿汐竟也不阻止甄嬛这般装扮?是崔槿汐不知道当日朱柔则的着装,还是又有太后的吩咐,季欣然也不想探究,只是感叹甄嬛下的一番力气怕是要白费了。 皇后含笑打破了此时的静谧,“玉美人有心了,蝴蝶亦为你倾倒。” 甄嬛浅浅一笑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谬赞。” 此时玄凌也回过神来,笑着说到,“没想到来倚梅园走一遭竟是美景不断,说到底还是惠容华的功劳,要不是她告诉朕,倚梅园的梅花都开了,朕怕是今日也不能一饱眼福啊!既如此便晋惠容华为惠婕妤。” 此言一出沈眉庄与甄嬛皆是一愣,沈眉庄原想着今日帮甄嬛复宠,才会暗示皇上到倚梅园来,竟不承想皇上竟晋了她的位分,却也不得不连忙行礼谢恩。而甄嬛则是没想到原应该她为主角的一场戏,在皇上眼中非但没看到惊艳,反而成全了沈眉庄,一时间心里恼怒不已,也暗怪沈眉庄说一套做一套,明明说好是要帮她复宠,结果反倒是踩着她又上了一个台阶,而自己到最后除了那一两句可有可无的夸赞,竟什么都没得到。皇上就只是吩咐了她回去休息,改日再去看她,便又带着众人回了上林苑继续宴饮。早知如此,倒不如让槿汐亲自去为她告假,再随口提一句倚梅园,兴许效果就会完全不同。 思及此,甄嬛心里突然对沈眉庄产生了一股恨意,眉姐姐,我那样信任你,才让你帮我,可你却令自己成了惠婕妤,而我在雪地里跪了许久,又受了众人的嘲讽与不屑却依然还只是玉美人,你当真有真心的帮我么? 话说玄凌又带领众人回到席间,众人落座后皆恭喜沈眉庄晋封之喜,只沈眉庄心中颇有些不自在,原是打算让嬛儿趁此机会重得盛宠的,却不想反而是她晋位,又怕因为此事,让嬛儿与她有了隔阂,便趁玄凌有两分醉意时,向玄凌敬酒说到,“嫔妾等今日皆因玉美人方能看到这般奇景,皇上定要厚赏玉美人才是。” 玄凌看着沈眉庄,知道她素日与甄嬛交好,也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玄凌素来喜欢有才学之人,平心而论,甄嬛的样貌与才华皆不逊于沈眉庄,只是沈眉庄的这份气度和识大体,却是甄嬛比不上的,故而他平日也愿意多宠沈眉庄两分。玄凌又转头看向季欣然,季欣然对他回以嫣然一笑,玄凌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便向着沈眉庄举起酒杯。 宴席结束后,玄凌本想随季欣然一同回漪澜殿,只是季欣然说自己恰逢月事,身子不虞,便劝说玄凌去到其他姐妹那里。玄凌在一阵关心之后也不执意要去,只说明日去看她。季欣然走后玄凌想到沈眉庄席间的话,虽觉得甄嬛这日一身装扮让他心中烦厌,也深知她的小心思,却依然抱着看戏的心态去了棠梨宫。 “娘娘,之前娘娘小日子的时候,皇上也在咱们宫里留宿过,怎得今日不让皇上来呢?”回漪澜殿的路上玉书不解的问季欣然。 “怎么?你是怕皇上去玉美人那儿?”季欣然调笑道。 “哎呀娘娘!”玉书一副你怎么不着急的表情,“玉美人今日确是很惊艳,保不齐就会复宠呢。” “复宠又如何?凭她是谁,也越不过咱们娘娘去。何况咱们娘娘是淑妃,她只是一个小小美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如画在一旁不在意的反驳道。 “复宠也不要紧,这后宫中啊,有得宠就有失宠,有失宠亦有得宠。更何况今日玉美人这一副装扮,你当真以为她会这么轻易就复宠?”季欣然轻描淡写的说着,一旁玉书和如画想着今日玉美人的装扮,也联想到了当年之事,皇上与庶人朱氏的初见她们多少都有些耳闻。又听季欣然幽幽说道,“何况本宫今日确实身子不舒服,皇上来了反倒容易休息不好,还不如不来。” ***************** 玄凌一到棠梨宫,原本白日还气恼的甄嬛,瞬间喜色溢于言表,在玄凌面前也表现的甚是乖巧懂事。 “前些日子朕忙着前朝之事没来看你,你可有怨朕?” 甄嬛温柔的看着玄凌,“嫔妾哪里会怨皇上?其实是因着嫔妾身子不好,着了风寒,将养了些日子,不然嫔妾早就该去给皇上请安的。” “嗯,朕倒觉得玉美人这一病,性子也温婉了不少,只是得了风寒可不能马虎,且你今日又在雪地里为朕祈福许久,更是该保重身子才是。” 玄凌这一番嘘寒问暖,让甄嬛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是今日一番辛苦换来了回报,却不想接下来玄凌的话恰如兜头浇下的一盆冷水,霎时熄灭了甄嬛心底燃起的希望。 “明日朕再派太医来给你请脉,再开几服药为你好好调养身子,你也早些歇息,朕去甄选侍那里瞧瞧。”说罢,也不顾甄嬛僵掉的脸色,便转身离去。 甄嬛看着玄凌的背影面无表情,却眼底生恨,沈眉庄,甄玉姗,我今日一番筹谋,倒是让你们两个得了回报,这些原本都该是我的,是你们抢了我的,那日后就别怪我也抢了你们的! ※※※※※※※※※※※※※※※※※※※※ 祝各位宝宝新年快乐!平安如意! 借势威吓 甄嬛自倚梅园雪中祈福,并未让自己成功复宠,反而令惠婕妤和甄选侍沾了光的事,着实被后宫众人嘲笑了好一阵子。而沈眉庄自当日被皇上当场封为婕妤已是觉得心有不安,后又时常听到各种风言风语,更是想要当面向甄嬛解释,只是近日皇上对她的恩宠日甚,又临近年下,事情骤然增多,实是令她脱不开身,便一直未得见甄嬛。只是放在甄嬛眼里,便觉得沈眉庄果真当日是以她做了筏子以图自己上位,否则怎会一直不来与她说明。什么姐妹情深,在这宫中为了名分地位还不是随意拿来利用?心中已渐渐与沈眉庄划开了界限。 新年夜宴,玄凌又借着喜气,将宫中主位以下妃嫔皆进了位分,曹婕妤为贵嫔,赐号芸,陆婕妤为贵嫔,赐号瑾,李婉仪与秦芳仪为容华,谦嫔为婉仪,灵嫔为芳仪,恬嫔为芬仪,刘良媛为嫔,赐号和,赵良娣为嫔,赐号睦,康贵人为小仪,夏贵人为小媛,玉美人与方美人为贵人,甄选侍为娘子。而沈眉庄则因前不久才刚晋为婕妤,故此次便不在晋封之列。 沈眉庄在年宴上也终于找到了机会与甄嬛说明当日之事,只是甄嬛此时心中只有妒忌与不满,沈眉庄的诚恳在她眼中却只是做戏罢了,但她如今处境尴尬,面上也不得不“大度”的表示她并不介意,她知道如今沈眉庄是实至名归的宠妃,不论她心里作如何想,但是面上一定要继续沈眉庄交好,这样她得到的好处才会只多不少。年后玄凌终于再踏入棠梨宫莹心堂,甄嬛也极尽奉承讨好,渐渐也有了些恩宠,一月里总有两三日侍寝。 这日雪后初晴,甄嬛自昭阳殿请安之后,便邀沈眉庄一同至上林苑赏雪,两人行至步寒阁便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观赏雪景,不多时,芸贵嫔与秦容华一道经过此处,芸贵嫔虽位分在四人中虽是最高,但芸贵嫔素日不甚得宠,一月里能见到玄凌一日半日的,也是因着玄凌看望和仪帝姬的缘故,且她向来依靠慕容妃,如今慕容妃失宠,她更是不敢拿大,便与沈眉庄与甄嬛互相问好。而秦容华虽位分高于甄嬛,但她早已失宠,两三个月玄凌都不见得能召幸她一次,而甄嬛再不济却也月月都能见皇上几面,更何况还有个沈眉庄,那可是眼下宫中除了淑妃之外最得宠的人了。是以秦容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与她们互相见礼。 四人互相见礼后,甄嬛便道,“今日雪后初晴,正是赏雪的好时候,加之前段时间妹妹身子抱恙,也有些日子未与二位姐姐相见,不如二位姐姐一同到这阁中坐坐,咱们姐妹也好喝茶聊天。” 按理说以甄嬛的位分是没资格让芸贵嫔与秦容华陪她一同品茶聊天的,但是因甄嬛有恩宠,又与沈眉庄一处,比起她二人空有位分,自是更有脸面一些。芸贵嫔自慕容妃失宠后,一向只关起门来养孩子,少与人交恶,听得甄嬛邀请,便笑意盈盈道,“本是要回宫陪帝姬的,只是许久不见两位妹妹了,也着实有些想念呢。” 芸贵嫔这话便是接受了邀请,而秦容华则是没想过甄嬛会复起,又想到了她当日在永巷罚跪甄嬛,有些不自在,便想着先行离开,“我今日应了瑾贵嫔之约去看戏,怕是不得空。” “若是真不得空倒也罢了,怕只怕秦容华是不愿与妹妹一同赏雪。” 秦容华无奈,只得说,“玉贵人哪的话?既如此,我便同婕妤姐姐与贵人妹妹一道赏雪便是了。” 甄嬛待又要说话,沈眉庄忙插嘴道,“好了,咱们姐妹之间何必如此见外呢?贵嫔姐姐与容华妹妹快进来坐吧。岁寒大雪,禽鸟俱绝,虽不比春日热闹,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步寒阁虽名为阁,实则为一亭,亭子本就不大,如今四人皆在亭中,再有旁人便更显拥挤,是以四人只留了贴身宫女在一旁服侍,其余宫人内侍皆在殿外等候。 待几人落座后,又命宫女奉了茶水点心,甄嬛便道,“今日还要多谢两位姐姐赏脸,其实咱们姐妹多见见,多说话也好,情谊深了,误会嫌隙自然也会没有了。” 说罢看向对面二人,芸贵嫔面色从容,反观秦容华则是神色不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哪来的什么嫌隙呢?” 甄嬛不在意的一笑,“这季节里,倒让我想起一则故事。” 芸贵嫔为人一向通透,当下便知甄嬛是有备而来,便道,“听闻玉贵人出阁前便被誉为‘女中诸葛’,向来是博学广识,做姐姐的愿闻其详。” “芸姐姐谬赞了,哪里是博学广识呢?妹妹要说的是人彘的故事。” 秦容华不明其意,“人彘?” 曹秦二人虽不甚明白,但沈眉庄可是知道这个故事的,她知道秦容华此前曾在永巷罚跪甄嬛,也知道甄嬛今日大概是要教训一下秦容华,是以先前一直没有阻止甄嬛,只是听到这里她才知道,甄嬛竟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威吓秦容华。 “其实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汉高祖时,戚夫人得宠冒犯吕后,后来吕后成了太后 ,就断了戚夫人手足,挖眼,削耳,饮哑药,关在厕中,称为‘人彘’。” 崔槿汐在一旁接到,“那戚夫人可是一代美人啊,竟然沦落至此,实在是太可惜了。” “虽然吕后手段残酷,不过戚夫人妄想凭一时之势羞辱皇后,真是咎由自取。亦可见身为女子,吕后记仇也是很深的。容华姐姐,你说是不是呢?” 秦容华听得已经腿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甄嬛面不改色的吩咐崔槿汐,“快扶秦容华坐好。”芸贵嫔也在一旁故作惊讶,“这好好的听故事,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怕是容华姐姐嫌我故事讲得不好,刚才我胡乱解释了一通,让姐姐反而听不明白了。” 沈眉庄此时亦有些看不下去,便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嬛儿,故事讲完便罢了,快请贵嫔姐姐和容华妹妹饮些茶吧。” 秦容华这时才明白甄嬛坚持让她来赏雪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报一箭之仇罢了。心中甚是害怕,面上却依然坚持不让自己太失态 甄嬛复又说,“慕容妃虽然跋扈,可是有一点我却很佩服,便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若是慕容妃在长街受人欺凌,不知会如何报复呢?” 芸贵嫔看了一眼秦容华,“只怕是不让她成为人彘,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两人一搭一唱,直说的秦容华面色惨白,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沈眉庄立刻着人将秦容华抬回了宫里,甄嬛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还以为她多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芸贵嫔自知甄嬛若要单为了教训秦容华,也不必非要拉上她,无非是想要仗着惠婕妤的势杀鸡儆猴罢了,方才帮着甄嬛说话无非是她与秦容华平日也无甚交情,若甄嬛能打压了秦容华,她也算少了一个对手。只是即便如今慕容妃失宠,她也从未想过与甄嬛结为一党,便也不想再坐下去与她虚与委蛇了,遂起身告辞。 甄嬛本想与芸贵嫔再多说几句,只是芸贵嫔走的匆忙,她一时也阻拦不得,正暗自暗恼,便想何时再有机会与芸贵嫔交谈一番。回头却见沈眉庄正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眉姐姐,怎么了?” “嬛儿,你若想要报当日罚跪之仇,便也罚她跪就是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也是无妨,再不济你寻她一个错处,借着我的名义将她打发到慎刑司服役也就是了,何必说这样的话去吓唬她折磨她?且你可知你今日自比吕后,若让皇上皇后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借着你的名义?是啊,姐姐如今是婕妤,而我这个小小贵人还是接着年节时大封六宫才得来的。若不是姐姐的面子大,妹妹今日哪能坐在这里与她二人说话?姐姐你是得宠,所以你根本不明白,我身为一个无宠的低位妃嫔所遭受的那些侮辱。况且我今日又没有要了她的命,只是小小的吓唬她一下,又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你是贵人,她是容华,纵然不得宠爱,位分也远在你之上,况且今日只是若真传了出去,皇上不会怪她,只会怪你,嬛儿,我是为你好!” “眉姐姐,原来你也知道我只是贵人,当日倚梅园中,若你没有成为婕妤,会不会我就不只是个贵人了?!” 沈眉庄满眼的不可置信,“嬛儿,你心中还是怨我的,你认为是我抢了你的恩宠。可皇上当日做那样的决定又岂是我能提前预知的?纵然我如今已为婕妤,我也在尽力帮你,而你也知我向来不在意名分地位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却不想你我姐妹之情,会因此而生疏。” 甄嬛心中冷笑,你不在意是因为你有,若有一天你我调换,你处于我这境地,任何人都能随意踩上一脚,你就知道名分地位在这宫中有多重要。 见甄嬛没有任何悔意,沈眉庄也不欲再与她争执下去,便道,“罢了,我今日该说的都说了,只因我拿你当我的妹妹,才与你说这许多,你才刚刚复宠,可莫要因一时之气再惹麻烦。”说罢便携了宫女离去。 沈眉庄走后,崔槿汐过来请示,“小主,秦容华已送回她自己宫里了,可要找太医过去么?” “既然惠婕妤说她尽力帮我,那便以她的名义告诉太医院,走个过场便是,少费功夫。” 崔槿汐依言退下,甄嬛独自坐在这亭中,看着远处的梅花,心中更加坚定要努力往上爬,成为宠妃,而不是依靠惠婕妤的一个低位宫嫔,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再不是那个任人践踏的甄嬛了。 ※※※※※※※※※※※※※※※※※※※※ 大家新年过得好么?联欢晚会都好无聊,再次给大家拜年,这次疫情来势汹汹,希望宝宝们都能照顾好自己,也希望大家都能健健康康的,话不多说,爱你们! 安抚玄济 很快,季欣然听说了上林苑中的事,心里嘲笑甄嬛的不自量力,小小贵人依靠惠婕妤狐假虎威也便罢了,竟然还自比吕后?皇后便是再不济,也还是皇后,即使有一天皇上废后了,也轮不到她甄嬛为后,更何况还有太后。便叫来思棋,命她将此事暗地里透露给皇后知道。 没过几日,底下人来报,秦容华疯了。虽此事是甄嬛做的过了,但秦容华素来也是欺软怕硬的,当日永巷之事便可窥一二,季欣然向来也是不喜她这般,玄凌也知晓了此事,但并未做出处置,季欣然便吩咐太医院派一位太医负责医治秦容华。 午后,芊玉来报瑾贵嫔求见。“瑾贵嫔素日与咱们漪澜殿没有往来,怎得今日突然来了?” 季欣然静默一瞬,“多半是为了她表妹之事,让她进来吧。” 瑾贵嫔进到殿内,便跪倒在地,“嫔妾给淑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季欣然虽平日与瑾贵嫔往来不多,但印象中的瑾贵嫔向来是温和端庄之人,今日因着秦容华一事,虽极力保持面上淡然,却还是露出一丝慌乱。瑾贵嫔虽与秦容华是表姐妹,但瑾贵嫔却比秦容华拎得清的多,季欣然也不欲为难她。 “瑾贵嫔起来坐吧,本宫知道你今日来是为着何事。秦容华那里本宫已吩咐了太医去为她医治。” “嫔妾替秦容华谢娘娘,嫔妾这表妹自小便养得骄纵蛮横,进了宫也不知收敛,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倒是劳烦了娘娘为她操持这些。只是嫔妾今日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说吧。” 瑾贵嫔又跪于季欣然面前,“嫔妾自乾元六年入宫,如今已九年有余,嫔妾自知自己身无所长,不得圣宠,如今无宠无子,忝居贵嫔之位,实是难以相配。这事本不该来打扰淑妃娘娘,只是如今皇后娘娘抱病,嫔妾便只能来求娘娘做主,嫔妾自请降为五仪之末的顺仪,前去延福宫照顾秦容华。还请淑妃娘娘答允。”说罢便叩首在地。 季欣然沉吟片刻道,“你们姐妹之情倒是亲厚,难得你又这份心。你若愿意迁去延福宫照顾秦容华自是无不可,不过这位分倒是不必降的,一来你入宫这许多年并无过错,二来你身为贵嫔,倒是更便于照顾秦容华。” 瑾贵嫔满眼的感激,“嫔妾谢娘娘恩典。” 晚膳时分,季欣然与玄凌说了此事,玄凌便让季欣然全权做主。又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朕都知道了,秦容华既已如此,便将她封在延福宫里,只让瑾贵嫔陪着她便是,往后再有秀女入宫也不必再分去延福宫。至于玉贵人,朕虽不在意她,但是她父亲与她兄长在前朝为朕办事得力,若无此事,朕本欲也晋晋她的位分,如今看来便不必晋封了,至于言语犯上,便交由皇后处置吧,朕不愿你卷到这件事里来。” “臣妾明白四哥的心意。” 翌日,季欣然便将瑾贵嫔迁入了延福宫,又将原本住在延福宫的夏小媛迁至景阳宫居住。而皇后在知道了当时上林苑之事,气得砸了一套上好的青花瓷茶具,只因着甄嬛父兄在前朝得力,却又不能将甄嬛处以实在的刑罚,而申斥或是降位在皇后看来也只是不痛不痒,便只道身在病中,头风发作,便命甄嬛到昭阳殿侍疾,每日辰时中便至昭阳殿,直至戌时才令其回宫,一连半月不曾间断,直将甄嬛累得脸色也不比小产时好多少,她明白这是皇后知道了那日的事,以此惩罚她,却又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每日来往于棠梨宫与昭阳殿,毕竟给皇后侍疾是后宫妃嫔应当做的。 终于半月之后,皇后也觉得实在是无聊,加之又看够了甄嬛那副讨人厌的模样,便吩咐甄嬛之后不必再来侍疾。后宫暂时停止了硝烟弥漫,而前朝却开始不太平了。 三日前汝南王玄济在早朝时不仅迟到且戎装进殿。这是很不合仪制的,朝殿非沙场,也非大战得胜归来,以亲王之尊而着戎装,且姗姗来迟,不过是耀武扬威而已。玄凌还未说什么,言官御史张霖便立即出言弹劾,奏汝南王大不敬之罪。 汝南王为朝廷武将之首,向来不把开口论孔孟的文臣儒生放在眼里,因此朝中文臣武将几乎势成水火,早已各不相融。而言官有监督国家礼仪制度之责,上谏君王之过,下责群臣之失,直言无过,向来颇受尊崇。 汝南王生性狷介狂傲,何曾把一个小小的五品言官放在眼里,当朝并未发作,可是下朝回府的路上把张霖拦住,以拳击之,当场把张霖给打昏了。 此事一出,如巨石击水,一时间文人仕子纷纷上书,要求严惩汝南王,以振朝廷法纪,而汝南王却拒不认错,甚至称病不再上朝。 汝南王尾大不掉,声势日盛,玄凌已经忧心不已,此事更是加深朝中文武官员的对立,一旦处理不好,便是危及朝廷的大事。为了这个缘故,玄凌待在御书房中一日一夜没有出来。 季欣然虽也心疼玄凌操劳国事,却也知此事事关重大,还在漪澜殿冥思苦想之际,甄嬛却已前去仪元殿求见了。 三日后,御前的小厦子去往六宫传旨:晋棠梨宫玉贵人为玉嫔,甄娘子为才人。 季欣然听罢,挑了挑眉毛,问到,“怎得突然就晋了位?”且玉嫔还是越级晋封。 小厦子恭敬的答到,“三日前,玉嫔到仪元殿求见皇上,言道有解决汝南王与御史张霖的办法。奴才在门外听着,似乎是玉嫔向皇上推举了汝南王王妃去劝谏汝南王,言语间提及到昔日家宴上与汝南王王妃有过一面之缘,汝南王素来敬重自己的王妃,皇上便道考虑一番,之后皇上又将汝南王的长女为庆成宗姬,破例封为帝姬,拟号恭定,交由太后抚养在宫中,封汝南王之子为世子,以承父业。果然昨日汝南王便亲自登门向张霖致歉,虽然只是草草了事,事情到底也平息了不少。而庆成宗姬,也选定了吉日准备行册封之礼入宫侍奉太后了。” “这般说来,玉嫔确实有功。”季欣然的话听不出喜怒。 “除此之外,皇上还令玉嫔的兄长出任兵部为官,执皇上近身侍卫羽林军的兵权。” 季欣然明白了,想来是为了分汝南王的权,玄凌着意提拔了甄家,甄嬛晋位多半也是因着家里的功劳,而甄才人不过是沾光搭了顺风车罢了。便给了小厦子赏钱,命他退下。 而此事一出,皇后着实气得仰倒,一个小小贵人,干涉朝政不说,倚仗家中的的功劳竟还越级晋封,皇上连同甄嬛自比吕后这般大不敬的言辞举动都能一笔带过,难道朱家没了,皇上便可这般打她的脸么?只是无论皇后如何想,玄凌却还是依旧我行我素。 冬雪初霁,淡薄如云影的阳光暖暖一烘,便渐渐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仿佛一场缠绵春雨的润泽,上林苑的柳绿桃红、蜂缠蝶绕便一下子充盈满了整个后宫四方宫墙围绕的天地。宫中的日子就这样似水缓缓流逝过去,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季欣然依旧如往常般主持着后宫大小事宜,慕容妃除了盛大的节日宴席外概是足不出户,而甄嬛自晋封为嫔后,则尽心尽力扮演着宠妃的角色,和后宫嫔妃分享着玄凌的宠爱和雨露,只是与沈眉庄来往的少了许多。 三月中的时候,玄凌意欲让甄嬛的兄长甄珩进位兵部。汝南王虽有不快,慕容一党也是竭力反对。然而甄珩还是在玄凌的坚持下被授予兵部正五品的督给事中,兼奉国将军一职。 督给事中的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但手中颇有权利,皇上交给各个衙府办理的事物由六部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拖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部的督给事中可以向皇上报告,还可以参与官员的调动和皇上的御前议事。所以甄珩的进位兵部,必然让汝南王大有戒心,是以甄嬛此时比之表面上的风光无限,内心更是忐忑不已。 这日,季欣然带了汤饮去往仪元殿,刚刚下轿,李长便一路小跑至近前,亲自扶了季欣然的手走上台阶,“幸好娘娘来了,皇上正发脾气呢!把奴才们全给轰了出来。求娘娘好歹去劝一劝吧,就是奴才们几生的造化了。”季欣然见他神色忧虑,大不似往常,心下疑惑,李长服侍玄凌多年,见识过宫中各种大小场面,也颇有镇定之风,叫他这样惊惶的,必然是出了大事。 于是和颜悦色道,“出了何事让皇上龙颜大怒?” 李长略低头说道,“似乎是为了汝南王的一道奏章。” “你可知道奏章上说什么了?” 李长微有难色,随即道,“似乎是一道请封的奏章。” 季欣然微微蹙眉,心中嫌恶,汝南王太过人心不足,一个月前才封了他一双儿女为世子和帝姬,荣宠已是到了无可比拟的顶峰。转眼又来请封,若是再要封赏,也就只能让他的幼子另继为王,或是早早遣嫁了他的女儿做公主去了。 正想着,殿内忽然传来玉器落地碎裂的声音,渐渐是碎片滚落的淅沥声。良久,殿中只是无声而可怖的寂静。 李长面上尽是焦急神色,小声道,“现在只怕惟有娘娘还能进去劝上几句。” 季欣然点头,伸手接过芊玉提着的食盒,推开飞金嵌银的朱紫殿门。 案几上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里焚着玄凌素性常用的龙涎香,季欣然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上,悄声走到玄凌身后,为他按着肩膀。 玄凌的声音有愤怒后的疲倦,“阿昔怎么来了?” 季欣然轻声道,“臣妾来陪伴四哥。臣妾还亲自熬了补身的汤给四哥。” 玄凌神色缓和了少许,才问,“你怎么不问朕为什么生气?” 季欣然恬和微笑,“那四哥便告诉臣妾吧。” 玄凌反手上来抚一抚季欣然的手,指着书桌上一本黄绸面的奏章道,“你自己看看吧。”他恨声未止,“玄济竟然这样大胆!” 季欣然伸手取过奏章,一看之下不由得也大惊失色。这一道奏章,竟是要求追封玄济死去的生母玉厄夫人为贵太妃,并迁葬入先帝的妃陵。 历来宫中有生育儿女的妃嫔在先皇死后皆可晋为太妃,安享尊荣富贵,并赠封号,以彰淑德。汝南王生母为从一品夫人,虽然早死,但追封亦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先帝在位时,玉厄夫人的兄长博陵侯谋反,玉厄夫人深受牵连,无宠郁郁而死。直到临死前先帝才去探望,但是玉厄夫人口出怨望之语,深恨先帝及舒贵妃。先帝一怒之下不许玉厄夫人随葬妃陵,亦无任何追封,只按贵嫔礼与杀害先帝生母的昭宪太后葬在一起。 因无先帝的追封,何况玉厄夫人又是罪臣之妹。作为继承皇位的玄凌,自然也不会追赠玉厄夫人为太妃了。 季欣然合上奏章,面色也是不好,“四哥若真依照汝南王所言追赠玉厄夫人为贵太妃,那先帝颜面要往何处放?皇上又要如何自处?” 玄凌一掌重重拍在书案上,“混账!分明是要置朕于不孝之地,且连父皇的颜面都不顾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欣然见玄凌这般,忙握住他的手缓缓揉着,“四哥息怒。不必为他这般生气,若是伤了自己的身子倒不值许多了。且这个‘贵太妃’的追称实在不妥,贵、淑、贤、德四妃向来只有各一人,清河王的生母舒贵太妃尚在人间,若真以此追封,并为‘贵太妃’,清河王便也处于尴尬之地了,这未免也伤了兄弟情分。”见玄凌沉思,季欣然又道,“岐山王玄洵为先帝长子,又是如今的皇宫位份最尊贵的太妃钦仁太妃所出,钦仁太妃也未及赠淑太妃或贤、德太妃啊,只怕岐山王心中也是不能服气的。” 玄凌闭目长叹一声,“以朕的势力,今时今刻还不能完全拿住他,阿昔,朕这皇帝是否做的太窝囊?!” 季欣然心里霎时涌起一股酸涩之意,她与玄凌情深十数载,如何不明白他心中的痛苦,“汉景帝刘启为平七国之乱不得已杀了晁错;光武帝刘秀为了兴复汉室连更始帝杀了自己兄长之痛也要忍耐,甚至在登基之初为了稳定朝政不能册封自己心爱的阴丽华为皇后,只能封郭氏女。但也是他们平定天下,开创盛世。大夫能屈能伸,四哥忍一时之痛,才能为朝廷谋万世之全,并非窝囊,而是屈已为政。” 玄凌的手轻轻抚上季欣然的脸庞,“阿昔,你的话总是能叫朕心里舒服。” “臣妾不是宽慰四哥,而是实事求是。” 玄凌的声音淡淡却语带狠辣之意,在暗沉的宫殿里听来几乎有些粗粗的锋刃一样的厉,“不错。朕的确要忍。”他随即苦笑,“可是朕要如何忍下去?” 季欣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语调轻声而坚定,“那么就请四哥依照汝南王之意追封玉厄夫人为太妃,迁葬入先帝妃陵。” 玄凌目光怅然,“难道朕真的要这样做么?” 季欣然看向他,逐字逐句清晰道,“请皇上追封玉厄夫人为贤太妃,加以封号,迁葬入先帝的妃陵。同时进封宫中各位太妃,加以尊号崇礼。尤其是岐山王生母钦仁太妃为淑太妃、平阳王养母庄和太妃为德太妃,与玉厄夫人并立。也要为太后崇以尊号,以显皇上孝义之情。” 语音甫落,玄凌脸上已露喜色,“不错,他要为他生母追封,那么朕就以为太后祝祷祈求安康之名为每一位太妃都加以尊号,位分更要在他生母之上,如此前朝后宫皆无异议了。” 季欣然笑吟吟接口道,“何止如此。这样不仅言官不会有议论,各位太妃与诸位王爷也会感沐皇上恩德,更加同心同力效忠于皇上了。只是六王的生母舒贵太妃已然出家,可要如何安置呢?若是单撇开了她不封,只怕六王面子上也不好看。” 玄凌心情甚好,道,“这有什么难办的,舒贵太妃已经出家,尊号是不宜再加了。朕就遥尊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吧。” 季欣然微笑,“如此便再无不妥了。” ※※※※※※※※※※※※※※※※※※※※ 皇后要气死了,甄嬛位分升升降降也是蛮好玩的。 玉姗有孕 五日后,慕容妃再次上表陈情,而玄凌本意是除掉汝南王之后再除慕容一族,如今下了一番功夫安抚了汝南王,自然也要安抚慕容一族,令其放松警惕,才好一击即中。便道这大半年以来,慕容氏诚心思过,外加两次上表陈情皆言辞恳切,想来慕容氏应已有悔过之意。虽慕容妃降位之前为夫人,但历来祖制夫人之位只能有两人,而如今夫人之位已有端康夫人与敬恪夫人,玄凌虽有意暂时安抚慕容家,却也不想再为慕容世兰破例增加第三个夫人位,令慕容一族更目中无人,便只将慕容妃复位为华妃。 四月初八,大吉。玄凌上告太庙,为祈太后凤体康宁,上皇太后徽号“仁哲”。加之从前皇帝即位、大婚、和太后五十大寿三次所加的徽号,全号为“昭成康颐闵敬仁哲太后”,世称“昭成太后”。 同时追封汝南王生母玉厄夫人为贤太妃,赠谥号“思肃”,号思肃贤太妃,拟于六月迁葬入先帝的妃陵。并晋封在宫中颐养的各位太妃,以示褒扬。尊岐山王生母钦仁太妃为“钦仁淑太妃”,居后宫太妃之首;平阳王养母庄和太妃为“庄和德太妃”,生母顺陈太妃加礼遇。遥尊已经出家修行的舒贵太妃为冲静元师、金庭教主。 而华妃复位之后,慕容一族也安分了许多。本以为后宫之中会因华妃复位之事大有波澜,却也只是听闻玉嫔在自己宫中砸碎了几个摆件表示不满,恬嫔、睦嫔一流和宫人有所牢骚抱怨,其余人等,上至皇后,下至安陵容,孙妙青,皆是只若无事一般,只字不提。 ***************** 没出几日,太后传召了甄嬛至颐宁宫。 甄嬛入得正殿内,见太后的气色尚好,靠在临窗贵妃长榻上,就着孙姑姑的手一口一口慢慢喝着药。甄嬛连忙恭恭敬敬请了安,太后随口叫了起,“有些日子没和你说话了,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甄嬛答道,“并没有什么事,左不过是打发辰光而已。” 太后头也不抬,“你才这个年纪就开始打发辰光了,哀家记得你进宫才三年多,如今父兄在前朝又得力,正该是有恩宠的时候,这点上你该学学淑妃。淑妃如今已是二十几岁了,又生过一子,然而恩宠却是你们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拍马都追不上的。可是淑妃没有母家依靠,却依然得皇上青眼,甚至可以置喙前朝之事,你可能做到?” 甄嬛忙跪下叩首,“嫔妾不敢!” “你不敢,可她却敢!” “后宫妃嫔是不能置喙前朝之事的,若有人违背,太后理当管教,毕竟太后才是后宫之主。”甄嬛小心翼翼的措辞。 “呵,哀家可当不起这后宫之主,皇帝才又给哀家上了徽号,虽是借着安抚汝南王的势头,到底在外人看来也是皇帝的一片孝心,皇帝刚表了孝心,哀家就去说淑妃向皇帝进献此良策的举动不妥,既是打了哀家自己的脸,也是让旁人觉得这后宫中子孝而母不慈。且哀家若真的能为后宫之主,那么你如今是否能在这宫中都未可知。” 甄嬛心中一震,“不知嫔妾如何能为太后解忧?” “哀家当年选你入宫,可不是为了让你默默无闻的。且眼下距你之前小产已过了大半年,你合该抓紧再怀上一胎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啊。” 甄嬛默默忍下心酸,虽然如今她为嫔位,母家又在前朝得皇上重用,外人看她是占尽了风头,可内里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从她冬日在上林苑祈福再遇皇上之后,皇上召幸她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而这一个月皇上更是一次都未传召她,连与她同住一宫的甄才人都被翻了一次牌子,她也想再次有孕,可皇上不召幸,她又如何能有孕? 出了颐宁宫,甄嬛只觉得身心俱疲,便扶了流朱的手漫无目的的散步。方行至太液池西岸,正巧见芸贵嫔带了侍女抱着和仪帝姬在临水长桥边拨了柳枝逗弄池中尾尾金鲤,笑语连连。甄嬛连忙过去请安,“贵嫔姐姐好兴致。” 芸贵嫔亦笑,看着和仪的眼中饱含无限爱怜疼惜之意,“闲来无事,良玉便嚷着要出来逛。这个鬼灵精当真闹得本宫头痛不已。” “贵嫔姐姐这样的日日‘头痛’的福气别人是求还求不来呢。”甄嬛凝眸和仪,快四岁的小人儿出落的粉娇玉嫩,眉目如画,嘴里咿咿呀呀不止。只是和仪一向不与甄嬛相熟,很是有些怕生,只躲在芸贵嫔身边睁大了一双滴溜滚圆的乌仁眼珠好奇打量着甄嬛。 而芸贵嫔则蹲下身,爱怜地抚开和仪额上汗津津的碎发。甄嬛原在刚复宠时便想拉拢芸贵嫔,那时华妃尚在禁足,都未能成行,如今华妃已复位又重得恩宠,芸贵嫔便是更无法拉拢过来了。甄嬛又眼见着芸贵嫔与和仪帝姬母女情深,又想起来方才在颐宁宫太后说的话,只觉得心中酸涩,便道宫中还有事,便匆匆告退了。 华妃复位之后,玄凌虽然一应照顾赏赐如前,但是说到宠爱,归根结底是不如从前了。而与此同时,棠梨宫的甄才人有孕了。 甄嬛听闻这个消息,先是惊愕,之后便将手边小几上的瓜果点心挥落满地。甄玉姗这个贱婢,才承宠不过大半年,怎就这般好运气?做奴婢时便不安分,趁着自己小产失宠,便爬上了龙床,如今又在自己还未完全复宠之时,又有了身孕,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此时甄嬛恨不得冲过去掐死甄才人,却听说皇上要来看望甄才人,又不得不努力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先去到甄才人居住的斜阳斋表示关怀,一方面能趁此机会见到皇上一面,又在皇上面前表现了她的贤良淑德,另一方面如今甄玉姗有孕不能侍寝,皇上说不定就会顺势在她的莹心堂留宿。 同甄嬛不喜欢甄玉姗一样,甄玉姗也同样对甄嬛没多少好感。只是如今棠梨宫只住了她们二人,甄嬛的位分又高于她,她也只好做些表面功夫敷衍着,终于听到外面通报皇上驾到,两人顿时调整出了最温柔最甜美的笑容来迎接玄凌。 玄凌进殿,两人徐徐下拜请安,玄凌虚扶了甄玉姗一把,却没有理会甄嬛,甄嬛的笑意顿时僵在嘴边,直到几人坐下,玄凌仿佛才看见甄嬛一般。只是话却依然只对着甄玉姗说。 “朕从淑妃那里出来,才要回仪元殿,便听闻你有孕了。” “嫔妾卑微之躯,哪里值当让皇上特地跑这一趟呢,只是这两日不思饮食,又时常呕吐反胃,召了太医来看,才知晓已是有孕一月。”甄玉姗温柔的说到。 玄凌点点头,“太医说你胎气很稳,你便在你宫里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不适就立刻传召太医,有什么想吃的就吩咐御膳房。你既有孕,按例也是该晋封的,便晋位贵人吧。” “嫔妾谢皇上。” 明明是三个人坐在一处,可玄凌却仿佛看不见甄嬛一般,这让甄嬛坐在一旁尴尬不已,纵然甄玉姗有孕,玄凌多关怀一些也属平常,可却连眼风都舍不得给她一个,看着面前的两人言笑晏晏,甄嬛面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终于玄凌要起身离去,甄嬛马上说到,“天色已晚,不如皇上去嫔妾阁中歇息吧。” 玄凌这才看她一眼,“不了,朕约了惠婕妤一同下棋,便去存菊堂了。”又转头对甄玉姗说,“你好好歇息,朕过两日再来看你。” 说罢便带着李长一同离开了,甄嬛与甄玉姗二人行跪礼恭送。甄玉姗是真心高兴,如今她为贵人,虽然位分在后宫里并不起眼,但她有身孕,往后晋封的机会可多着呢。若她的位分能为嫔,那么生出女儿便可自己抚养。若是皇子,即使养在其他高位妃嫔处,她作为皇子生母,在后宫也算是有了依靠。 而甄嬛则是满心嫉妒,自己当日小产失宠时,宫中最得宠的就是沈眉庄,之后浣碧得宠,成了甄府的二小姐甄玉姗,如今甄玉姗有孕,皇上欣喜之余也不忘了沈眉庄,约好了下棋?下棋什么时候不行?皇上宁可更深露重的赶去存菊堂,也不肯就近歇在她宫里,她究竟哪里比不得沈眉庄?眉姐姐,你已是盛宠,为何连一日恩宠都不肯分给妹妹呢?沈眉庄,甄玉姗,你们两个曾经都是我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只能是敌人了。 翌日,各宫的贺礼如流水般送入斜阳斋,沈眉庄亲自带了贺礼来,原想着甄嬛与甄玉姗同住一宫,便也正好看看甄嬛,便先到了甄嬛的莹心堂。 “嬛儿。”沈眉庄见到甄嬛向来是笑意盈盈。 “眉姐姐怎得来了?” “本也是要给甄贵人送贺礼的,便想着过来看看你。你近来可好?”沈眉庄想着甄玉姗原是甄嬛的侍女,如今成了妃子又有身孕,想来甄嬛心里也不大痛快。 “有什么好不好的呢,也就那样。” “嬛儿,”沈眉庄握着甄嬛的手,“许是你小产之后与皇上有些时日未在一处相处,彼此间有些疏远,慢慢就会好的,且你甄家如今在前朝得皇上器重,皇上如何会薄待了你呢?” 甄嬛看着沈眉庄的样子只觉得讽刺,你如今得宠,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甄玉姗如今也是甄家人啊,皇上宠爱她不也算是安抚甄家了么,何况我欲留皇上那日,皇上却说要与你下棋,你日日得蒙盛宠,可有想过劝皇上来看看我这个当妹妹的么? 沈眉庄见她发呆,连唤了几声,甄嬛才回过神来。 “无事,许是从一早开始便都是来恭贺的妃嫔宫人们,吵吵嚷嚷的有些头痛。” 沈眉庄见她无事,便道,“那你先好好歇着,我便先去斜阳斋看看甄贵人。” 才欲起身,沈眉庄的侍女采月来报,甄贵人孕吐严重,眼下实在是无力接待来恭贺的妃嫔。沈眉庄便打算让采月只将贺礼送去便是。 一旁甄嬛说到,“姐姐也不必让采月跑这一趟了,正好妹妹也在挑贺礼预备送去给甄贵人呢,不如姐姐将贺礼先放在我这里,待我挑好之后,一同送去斜阳斋便是了。” 沈眉庄也觉得可行,便点头说到,“这样也好,你这样为了采月着想,倒是劳烦了你身边的人。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改日再来看你。” 甄嬛亲自起身送了沈眉庄出去,看着沈眉庄的背影,甄嬛面上微笑着,心中却不知想些什么。 ※※※※※※※※※※※※※※※※※※※※ 贱人就是矫情!猜猜甄嬛想干啥? 玉姗小产 过了端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玄凌下旨,携宫嫔一同前往行宫避暑。而欣妃因着即将临盆,便没有随着一同前来。 如今甄玉姗有孕,玄凌自然要让她住的舒心惬意,便与季欣然商量,将甄玉姗安排在了风景甚美又靠近水榭的桃花坞。甄玉姗自承宠以来一直恩宠不断,有孕之后份例与待遇更是水涨船高,如今的恩宠仅次于季欣然与沈眉庄。 与甄玉姗的风光不同,如今即使依然住在宽敞华丽的碧桐书院的华妃,复位之后恩宠却是大不如前了,玄凌素日也只是为了看和雅帝姬,才循例去到华妃宫中。且如今华妃复位后慕容一族更加跋扈,朝中越来越多的人参奏慕容父子,玄凌也多次下旨申斥,一系列动作也越来越让华妃担心慕容一族与自己在玄凌心中的地位不牢靠。自当日丽容华被废弃后,华妃身边只有芸贵嫔一人可用,但芸贵嫔容貌平平,一向不太得恩宠,是以华妃有意再扶植人手期望可以得到玄凌宠爱,一来能帮自己固宠,二来也可在玄凌身边适当为慕容家说几句话。 五月末,紫奥城传来消息,欣妃诞下一子,玄凌又得一子,自是喜不自胜,立刻着人送了丰厚的赏赐回去,又为三皇子赐名予渊。但因夫人之位已满,且玄凌又暂时不希望其他人坐上四妃之位,便没有升欣妃的位分,但欣妃的用度与份例皆等同于夫人。而欣妃作为如今紫奥城中唯一一位儿女双全的嫔妃,这样的幸福与喜悦自然不是升位能比得了的,是而也不是很在意这些。而后宫众人皆道,欣妃这一双儿女算是保全了她一生,只要母家不行谋逆之事,她必定会安稳度过下半生,即便将来欣妃无宠了,只看在这一双儿女的份上,皇上对欣妃也不会薄待了,所以想要在这宫中好好存活,子嗣才是关键。否则纵然如皇后一般高高在上,可膝下无一儿半女的,又有何意思。 一月后,玄凌纳了一名侍女乔氏为更衣,未几,又进封为采女,颇有几分宠爱。宫中年轻美貌的侍女们无一不是向往着有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并为此费尽心机。而由宫女成为宫嫔一列的,也往往不在少数,例如平阳王的生母顺陈太妃,从前就是针线上的宫女,再如从前的妙音娘子,以及去岁才承宠的甄贵人。 而玄凌仿佛也因为宠爱乔采女的关系,去碧桐书院的次数也变得多了。只是与华妃单独相处的时间确是少之又少,每次去多半都是由乔采女陪着,且若留宿也都是在乔采女阁中,华妃心中虽是不虞,但一想到皇上这样宠爱乔采女,到底对慕容家也有利,便也只能咽下心中苦水。 之后半月,玄凌始终忙于汝南王与慕容一族之事,整日在前朝与心腹大臣们议事,连季欣然都难见一面,而甄贵人便在这样慌乱的气氛中小产了。 起初甄贵人只是午间小憩醒后觉得胎动不适,本以为是因天气炎热,且睡梦较多,又心绪不宁所致,待到晚膳时分,越发觉得小腹坠痛,便令身边宫女去请了太医,待到太医急忙赶到时,已是没有了胎气。 而玄凌忙于前朝之事,实在是腾不出手,便吩咐季欣然调查此事。季欣然派了心腹太医仔细查验,最后确认致使甄贵人小产的根源便是她日日穿在身上的宫装。那宫装的料子事先被浸泡在加了红花的水中,熏干后方裁制成了衣物,而甄贵人素日爱穿的几件宫装皆是如法炮制,日积月累,必然会致小产。而据甄贵人宫中人讲,那些料子是惠婕妤送予甄贵人有孕之喜的贺礼。 季欣然一方面立时封锁了消息,暂时不将甄贵人小产之事传回紫奥城,避免是此次未随行的妃嫔嫁祸,而有所防范或是毁灭证据。一方面又传召了所有跟随来行宫的嫔妃,向众人说明了原由,沈眉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立刻跪下道,“那衣料是嫔妾送的无疑,只是嫔妾万万没有做过这样的事,还请淑妃娘娘明鉴!” “是不是你做的也不能凭你一面之词,谁知你是不是嫉妒甄贵人有孕蓄意谋害呢?不过事情原委本宫自是会调查清楚,召你来也是循例问问话,但本宫也会给你机会辩白,你且先说来听听吧。”淑妃一脸的云淡风轻,让人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回淑妃娘娘话,嫔妾与玉嫔自幼相识,所以与甄贵人也是早年就认识的,且不说比之宫中其他姐妹情谊还要深厚些,便是无甚情谊,嫔妾便是要害她,也不会把害人的东西这般明目张胆的夹杂在自己送出去的贺礼中,再者,”沈眉庄说到此处脸颊微微泛红,却立刻又目光坚定道,“说句不知羞耻的话,以嫔妾今时今日的恩宠,迟早会有身孕,嫔妾又何必因嫉妒去陷害甄贵人?再不济,退一万步讲,即便嫔妾不能有子,而如今宫中位分高者,皆有子嗣,之后便是瑾贵嫔与嫔妾了,瑾贵嫔与身体有恙的秦芳仪作伴,而延福宫封宫,瑾贵嫔不问世事,若甄贵人此胎生下来,不论男女,皆是该有嫔妾抚养,那嫔妾便是这孩子的母妃,又怎会去害他呢?” 沈眉庄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以季欣然素日对沈眉庄的印象,也觉得她实在没必要这么做,只是淑妃看着在座之人议论纷纷,便又问到,“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你无需谋害甄贵人的理由,但却不能说明你确实没有做过,你可还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你没有害过甄贵人?” “嫔妾那些贺礼在当日送去之前都是给敬恪夫人看过的,敬恪夫人也令太医检查过,确保没有问题,嫔妾才带去棠梨宫的!” 季欣然眼光看向敬恪夫人,敬恪夫人起身说到,“回淑妃娘娘,的确如此,这两年来宫中小产的人太多,臣妾为保万全,凡是从畅安宫送出去的东西都是要经过太医检查的,前些日子欣妃产下三皇子,臣妾宫中送出的贺礼也是这般。臣妾听太医说,若要使这衣料充分沾染药物,至少要浸泡一日一夜方可,可当日那些布匹送出之前,惠婕妤是将所有贺礼都带到臣妾殿中,由臣妾身边的太医查验过,方才送去的。所以臣妾可以为惠婕妤担保,那些布匹在出畅安宫之前皆是无害的。” 季欣然随即又着人拿了甄贵人宫中出入贺礼所登记的册子,发现布匹除了方才说的那些,并未有额外添置的了,这也就说明,沈眉庄并没有再令宫女趁敬恪夫人不注意时,又回宫额外拿了加了料的布匹。这样一来,沈眉庄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掉大半了,可以肯定她送的布匹至少在出畅安宫之前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就只能出现在棠梨宫。 “那么你再说说到了棠梨宫之后发生了何事?”季欣然示意敬恪夫人坐下,又问到沈眉庄。 “嫔妾……”沈眉庄想到当日去了甄嬛处,贺礼也是交由甄嬛一同送去的,不知此事会不会连累嬛儿,当下便有些犹豫,待看到季欣然似乎能直视内心的眼神,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嫔妾当日去到棠梨宫,因着玉嫔与甄贵人同住一宫,便先去了玉嫔处与她闲聊一会,而后嫔妾给甄贵人的贺礼,也是交由玉嫔帮嫔妾一同送去甄贵人处的。” “本宫有些不解,其他嫔妃即便送布匹也是普通宫缎,为何你送的却是上好的苏绣?而你明明可以直接将贺礼直接送去甄贵人处,为何又要先放在玉嫔处,再由她交予甄贵人呢?莫非此事玉嫔也有参与?” 一番话说的沈眉庄冷汗直流,谋害皇嗣,一个不好这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季欣然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皆是犀利无比,沈眉庄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回答,以确保不会因自己的疏漏而连累族人和嬛儿。 “回娘娘,苏绣虽华美精致,只是嫔妾素来穿苏绣皮肤便会起红疹,是以皇上虽有赏赐,但嫔妾却无福消受,又不敢拒绝皇上一片心意,便将这苏绣赠予甄贵人,甄贵人素来得皇上喜爱,彼时又得身孕,自是配得上这苏绣的。而嫔妾当日确实是想把贺礼送去甄贵人处的,只是玉嫔道当时还未选好要给甄贵人的东西,许是玉嫔想看看嫔妾都送了什么贺礼,作以参照吧……” 沈眉庄越说越没有底气,这是什么理由?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若真的要作参照,当时直接就可以看,何必一定要留下来才能看,况且即便真的不知道送什么,身边还有姑姑帮忙打点,况且她也听说贺礼是第二日傍晚才被送去甄贵人处的,她当时并未在意,心意表达了就好,如今想起来确实颇有疑点,只是心里觉得嬛儿并不是这般狠毒之人,她去岁这个时候才失了子嗣,又如何会害旁人呢,怕只是凑巧罢了。 “本宫可是听说那贺礼是玉嫔第二日才送去给甄贵人的,若说此事是玉嫔做的,倒也符合这布匹浸泡了一天一夜的说法,玉嫔,你怎么说?” 甄嬛面无惧色,从容说到,“回娘娘,嫔妾当日确实参照了惠婕妤的贺礼规制,着人挑选了许多物件,而甄贵人原与嫔妾很是亲密,嫔妾想一切都打点妥当再去给她道喜,加之嫔妾那几日身子不爽,是以便耽搁了些时日。” 甄嬛说完,季欣然良久没有接话,也没有再问,殿内一时寂静无比。许久之后,季欣然才道,“本宫在这召你们问话,私下里也派了人去查,其实结果不外乎两种,一是在玉嫔的莹心堂中下药浸泡了布匹,二便是甄贵人身边的人在将这些布匹裁制新衣之前,暗地里下了药,究竟结果如何,很快便有分晓,你们且先回去吧,结果出来之前,烦请各位妹妹都好好待在自己的住处,约束好自己的宫人,莫要到处走动。” 众人散去后,芊玉服侍季欣然到内室休息。“娘娘心里可有成算?” “结果无非就是本宫刚才说的那两个,甄贵人位分低,素日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难得有几匹精致华美的苏绣,自然是要日日穿在身上,方显有孕后的尊贵。且甄贵人原是玉嫔的侍女,自小服侍在身边,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且不说是不是在玉嫔小产伤心难忍之际,便只是平常,这种背叛认谁也都无法承受,且从甄贵人有孕以来,皇上几乎就没召幸过玉嫔,若说玉嫔心里一点都不怨恨,那才是奇怪了。” “若真是玉嫔做的,那娘娘方才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两种结果,岂不是在提醒她?” “无论是谁做的,本宫就是要让那人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本宫都知道,她越知道本宫在盯着她,就越紧张,越紧张就越容易露出马脚。至少结果到底如何,咱们慢慢等着看就是了。” 甄嬛禁足 翌日,宜芙馆。 玄凌一进门就看见季欣然正逗着予湛玩,殿内欢声笑语不断,直让他觉得近来的辛苦疲惫都消了大半。予湛眼尖,先看到了玄凌,嘴里喊着“父皇来啦”,一下子便挣脱了自家母妃的“魔爪”向着玄凌冲过来,玄凌一把把他捞到怀里。 “怎么不向你父皇请安,这般莽撞,成什么样子?”季欣然笑意盈盈的走到玄凌身边。 “无妨,他才三岁罢了,男孩子就是要活泼一些才好。”说罢又抱着予湛问了最近衣食起居都好不好,才让乳母带到一旁去玩。 “四哥近日怕是累坏了吧?臣妾见你眼下都是乌青。”季欣然皱眉道。 “朕待过些日子回宫便要解决了玄济!” “四哥下定决心了?”季欣然没有感到多惊讶,毕竟是迟早的事,相反还有些为玄凌庆幸终于要解决掉这一大难题了。 “嗯,朝臣们列举玄济的罪状已是恕无可恕,而朕如今的实力也算是可与他抗衡,且甄珩与他同在兵部,也已暗中掌握了他不少罪证,且朕还有个秘密武器。”玄凌颇为神秘的挑了挑眉。 “什么秘密武器?” “朕先卖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了。”玄凌嘻嘻一笑,复又有些严肃道,“只是阿昔,朕想将你和予湛先行送至别处,保得你们一时平安,此次行动,朕虽已布置已久,却仍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朕只怕若是朕此次败了,玄济必定也不会放过你与予湛……” 玄凌尚未说完,季欣然便抱住他,“臣妾知道四哥的意思,只是若是四哥不在了,阿昔也绝不苟活,阿昔说过,永远与四哥在一起,所以阿昔不会离开,予湛也不会。四哥是知道阿昔脾气的,亦不必再劝。况且四哥才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四哥一定会赢,一定会保护我们母子。” 一番话语气虽柔软,却说的玄凌内心无法平静,这等危急关头,怕是换成皇后也会先考虑自身安危,再言其他,但是他的阿昔,却愿意与他并肩作战,他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季欣然,“好,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两日后,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设宴,各个亭台楼阁皆悬了绢红明火的宫灯,照得翻月湖一池碧水皆染上了女子醉酒时酡颜嫣红,波荡漾间绮艳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在座后妃由皇后起一一向玄凌举杯祝贺,说不出的旖旎融洽风光。季欣然坐在玄凌下首,只淡淡饮着杯中酒,而华妃虽与季欣然同坐一列,但依照如今位分只得第三位,与玄凌离得倒也不算近,而玄凌因着近日忙于汝南王之事,暂时还没有处置慕容一族,也时常去她处坐坐,对着乔采女也是一副极为宠爱的态度,华妃依旧是颇为自信与骄傲,艳丽不可方物。 席间,甄嬛缓缓起身向玄凌道,“今日宫中姐妹尽在,嫔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圣体安康,福以永年。” 皇后颔首,怡然微笑,玄凌也是高兴,一同仰首一饮而尽。却见华妃只唇角含了一丝淡漠笑意,眼风却斜斜朝着乔采女扫去。 乔采女会意,立刻起身走至玄凌面前,媚笑道,“皇上万福金安。酒烈伤身,嫔妾用心择了一盘好果子,样样精致美味,还请皇上品尝。” 玄凌含了一枚马奶葡萄在口中,只淡淡道,“尚可。” 众人皆以为不过是争风吃醋,不甘居于人后的把戏罢了,也没有多加理会,不料乔采女才刚退回到自己的座位,甄嬛便笑道,“乔妹妹是‘用心’为皇上择的果子么,皇上并没有赞不绝口啊,可见妹妹还要‘用心’揣摩皇上的喜好啊。” 乔采女正在得宠时,哪禁得起这样的言语,一时紫涨了脸皮,讪讪道,“玉嫔姐姐教训的是。”口中却又不肯服输,道:“嫔妾在皇上身边侍侯不过月余,不是之处仍有许多,但请姐姐教导。只是嫔妾虽不如姐姐善体上意,但对于皇上的一切,不敢说是不用心。”她转身向玄凌低头福了一福,道,“嫔妾日夜所思所想,没有不是关于皇上的,还请皇上明鉴。” 玄凌“唔”了一声,道,”你放心,朕知道。“说完深深看了甄嬛一眼道,“有朕在,没有人敢这样说你。” 玄凌一向甚少这样为一个新晋的宫嫔说话,一句话只让甄嬛沉了脸,又强自换了一副笑脸,和颜悦色道,“妹妹说的极是。皇上的心意谁不是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呢?难不成全凭一腔子对皇上的热心肠?不过妹妹可要加把劲了呀。”甄嬛掰着指头,右手上三根镶嵌着祖母绿的护甲晃得乔采女手指上的铜镀金点翠护甲黯然失色,“如今已是七月了,八月初圣驾回銮,中秋的时候就该三年一度的秀女大挑了,到时新人辈出,妹妹可有得忙了。” 乔采女只是停滞了一瞬,后又笑着,语带嘲讽,眼神也是颇为自傲的,“嫔妾年幼,伺候皇上时间不长,许多事还不懂得。玉嫔姐姐得皇上喜爱,升迁遭贬历经多次,想来能有更多的心得体会,自然也就能游刃有余教导那些年轻的新姐妹了。” 乔采女的话字字戳在甄嬛的大忌上,宫中任何一个女子皆没有甄嬛这般自入宫便反反复复的升降位分的,甄嬛霎时凝滞了笑容,怒气冲天,刚欲反驳,沈眉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乔妹妹年轻貌美,得皇上宠爱与华妃娘娘器重,何必如此谦逊呢?” “惠婕妤姐姐才是心慈貌美,嫔妾哪里比得上姐姐呢?”沈眉庄本意是想为甄嬛解围,也觉得二人在这般场合互相叫板实是不美。不曾想颂芝应了她的话,倒令得她二人一来一往,反倒是把甄嬛晾在一旁了。玄凌见了也笑道,“你们两个都是好的。” 甄嬛一番气怒,被沈眉庄一句话截得只能憋在心里,甚是不痛快,瞥了乔采女一眼,便小声嘟囔到,“到底是个奴才秧子。……” 原本只是甄嬛自言自语般抱怨,只是恰巧甄嬛说这一句时,远处亭中的丝竹管弦之乐正告一段落,是以凉台上此时很是安静,甄嬛的这一句好巧不巧的便被众人都听到了。 宫中人人皆知甄贵人与乔采女出身宫女,地位卑贱,又因她二人甚得了些恩宠,背地里早就怨声载道,非议不止。只是今日甄贵人因小产未至,是以所有目光都只集中在乔采女一人身上。 果然,乔采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息急促攒动,眼泪一滴滴的向下落,只紧咬住嘴唇不发出抽泣声。 甄嬛亦是尴尬不已,玄凌转过身来,神色便有些冷寂,静默一时,冷冷唤道,“玉嫔。” 甄嬛一惊,慌忙起身,惶惶低头道,“嫔妾在。” “朕有时真的很想把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该庆幸你有个好父亲和好兄长。”又唤李长,“把她带回去,此刻起开始禁足,回宫之前不许再出现在朕面前。” 甄嬛慌忙叩首,她才刚有些恩宠,不想再被禁足遗忘了,“请皇上恕罪,嫔妾方才只是在与颂芝妹妹玩笑。” 玄凌厌烦,拨开甄嬛的手道,“玩笑?朕倒觉得你方才是盛气凌人!莫不是以为家中有那么些许功绩,便可当着朕的面就狂妄刁钻么?” 话虽是对着甄嬛说的,却也说给一旁的华妃听,至于华妃能不能听得进去就另当他论了。 “嫔妾不敢……皇上知道的,嫔妾一向心直口快。” 华妃在一旁似是无意说到,“乔采女受委屈了……” 玄凌会意,笑容瞬间浮现在他原本不耐的脸上,温和道,“就晋乔氏为从七品选侍吧。” 玄凌使一眼色,李长趋前对甄嬛道,“小主请吧。” 甄嬛知是无法挽回了,便徐徐起身,随李长向外走去。 华妃微笑,“玉嫔好走。” 如今已是选侍的乔颂芝早已破涕转笑,尽是得意之态,“嫔妾无能,只能代替姐姐好好陪伴皇上了,姐姐好走啊。” 无人敢为甄嬛求情,或者可以说除了沈眉庄也没有人会为她求情,沈眉庄原本以为皇上只是发发脾气罢了,禁足还只是小事,只是皇上并未说个期限,若这样一直禁足下去,甄嬛怕是以后也没有指望了,便欲要为她求情,“皇上可否……” 然而话未说完,已被华妃截下,“皇上的旨意已下,你也敢反驳吗?!” 玄凌亦深深看了沈眉庄一眼,沈眉庄也只能低头,不敢再说。 慕容倒台 八月初,御驾回銮。 季欣然看着眼前收集到的各种证据,可以证明的是甄贵人小产一事沈眉庄确是被陷害的,下药之人便是甄贵人的贴身宫女萍儿。而萍儿在甄贵人小产当日便已经失踪了,直到一日前才被发现死在了宫里一处不起眼的枯井里。 根据与萍儿同屋的宫女说,有几次夜里起来都看见萍儿的床铺上没有人,还有两次睡到后半夜,半睡半醒间见萍儿才刚刚从外面回来。而查访御药房的人,则查到了御药房有一个抓药的小太监双喜与萍儿是同乡,双喜因着家中父亲好赌,输光了家中所有积蓄,父亲死后,母亲身子又不好,无法供养弟妹,而他又不敢偷拿御药房的药出去卖,是以萍儿便时常给双喜一些银两让他给母亲和弟妹用,用以换得她所需要用来泡布匹的药。而萍儿只说是甄贵人家乡的偏方,要和其他的药材放在一起熬煮,服用之后定会生儿子,但又怕旁人知道后会暗害,是以不能大张旗鼓,因此双喜也不曾起疑。 而甄贵人当初怀孕之时,皇上也只是随便指了一位太医,后来萍儿便道她在太医院有一位相熟的太医不容易被收买,早早便不再用皇上指的那一位,而这类小事,皇上或许自己都不记得当初指的是哪位太医,更不会在意。 而在萍儿的床铺下亦找到了萍儿留下的遗书,上面只言道甄贵人自成为小主以来,便对她非打即骂,又时常苛扣她的份例,是而她对甄贵人怀恨在心,才有此举动。但据斜阳斋内其他宫人的证词,皆道甄贵人为人一向温和,虽然有孕后时常会脾气阴晴不定,但却从未打骂过宫人,也不曾苛扣过她们的银钱。由此可以断定萍儿的遗言确有很多不尽不实之处。 季欣然再调查下去,竟发现萍儿原本是莹心堂的二等宫女,甄贵人在为小主之前,在莹心堂除了槿汐流朱,便与萍儿相交最好。因而甄贵人为小主后,虽有内务府指派的宫人,甄嬛也还是把萍儿指去服侍甄贵人。而季欣然派去寻找萍儿家人的人马,却遇到了要灭口萍儿一家之人,成功救下萍儿父母之后,在萍儿家中也发现了许多贵重的珠宝,皆是近一年宫中才新制的式样,而这些却是甄玉姗身为贵人没有的仪制,而萍儿身为棠梨宫的宫人一向出棠梨宫甚少,是以季欣然断定,这些珠宝应该都是身为玉嫔的甄嬛所赐。这些珠宝首饰连甄嬛身边的槿汐流朱都少有,而身为甄贵人身边的萍儿却有许多,不得不让人怀疑,甄嬛无故赐给旁人的宫女这些珠宝是何意。 事情查到这,季欣然心中已有七八分可以肯定此事必是甄嬛谋害甄贵人,又陷害给沈眉庄,季欣然心中真正是为沈眉庄默哀,好心有时未必能有好报,季欣然这几年冷眼看着,甄嬛自入宫以来起起伏伏,皆是沈眉庄在一旁帮衬扶持,如今竟收获这样的结果,心中也不免感叹。 没过两日,玄凌假借太后身子不适之名,命汝南王王妃携世子与在宫中由太后抚养的恭定帝姬为太后一同侍疾,当晚,季欣然带着予湛与玄凌一同守在仪元殿,心中想着若是成了,往后她们一家人便好好活着,若是不成,那便也死在一处。而玄凌的人果然不负众望,一举剿灭了汝南王党羽,生擒了汝南王,押在大理寺。 听到消息后,季欣然与玄凌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季欣然更是扑在玄凌怀中大哭。天知道她这一阵子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她既担心玄凌,又要调度后宫,同时还要调查甄贵人小产一事,又要照顾予湛,她真的是太累了,直到此刻才是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玄凌吩咐了乳母抱着予湛去侧殿睡下,便将季欣然紧紧抱在怀里哄着,“好了阿昔,一切都过去了,再不会有事了。” “一切都过去了?”季欣然喃喃道。 “是啊。”玄凌颇有感叹,“九弟的人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囚将领而折其兵。” “平阳王?他便是四哥说的秘密武器?” 看出季欣然惊讶的样子,玄凌笑到,“你以为平日与九弟厮混在一起的真的只是普通的文人墨客么?况且九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从前那般不过是让他隐藏实力罢了。” “汝南王此次束手就擒,怕也是顾及妻儿吧?”季欣然想汝南王虽是倚仗功劳目无尊长,狂妄自大但对于妻儿皆是极好的。 玄凌道,“他不顾忌也不成,如今他手下已无可调之兵,只有王府中的家将可作一时的负隅顽抗。他是个明白人!” 如今总算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季欣然与玄凌相视一笑,殿内红烛高照,暖炉熏香,自是不同于外面的霜冷天气。 翌日,季欣然将之前甄贵人小产一事的调查结果告知玄凌,玄凌心中也是着实气愤,甄嬛真的是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只是此次擒获汝南王一党,甄嬛的兄长甄珩也出了不少力,若非他能借机得到汝南王党羽的名单,又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也不能如此迅速得成大事。且日后剿灭慕容一族,还需甄嬛之父甄远道在前朝联络众臣一同上书弹劾,因此即便此事为甄嬛蓄意谋害,也不能在此关头,将甄嬛赐死或是打入冷宫。玄凌便将甄嬛以当日在行宫宴上狂妄刁钻,行事粗鄙不堪为由,将其降为美人,禁足三月。对外只称是萍儿暗害主子,而双喜也因此事被打发去了杂役房。甄贵人被晋为良媛,赐号顺,又将其迁至玉照宫居住。至于沈眉庄被无故陷害,玄凌也给了许多赏赐以示补偿,又暗中命人将此事透露给她,也期望经过此事沈眉庄能与甄嬛划清界限,毕竟在玄凌心中,沈眉庄着实称得上大家闺秀,全然不是甄嬛这等肤浅之人可比的。 而此时的存菊堂中,沈眉庄不知是气愤多,还是震惊更多,身体不住的发抖,脸色也已涨得通红。她不明白,甄嬛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可以眼都不眨的便去害人,曾经那个高贵骄傲的甄嬛再也不见了,至于陷害她一事,不论甄嬛是不是故意为之,总之毒是萍儿下的,而萍儿也确实是甄嬛派去的,摆明了要害她也好,无心牵连也罢,事已至此,她亦不想再追究了,她早知道,自当日上林苑甄嬛以人彘吓唬秦容华开始,她们就已不是一路人了,是她还一直不肯承认,以为十数年的姐妹之情总还有回旋的余地。罢了,嬛儿,时至今日我并不欠你什么,从今往后,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自安好吧。 ***************** 几日后众人去昭阳殿向皇后请安,华妃依旧还在其列,只是神气颓然,早已不同往日了。众人絮絮几句后,方都散了。季欣然起身刚要走,皇后便道,“淑妃先等一下。” “皇后娘娘可是有话要与臣妾说?”季欣然知道皇后不会无事与她闲聊,便开门见山。 “近日来真是辛苦妹妹了,宫中发生这许多事,本宫身子不济,皆要妹妹操劳。”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臣妾不过是为皇上分忧罢了。” 皇后温柔的笑笑,慢慢抚弄着护甲,道,“本宫今日独留了妹妹,是想着华妃的地位迟早不保,她身边的人怕是也要受牵连,再除去殁了疯了的,皇上宫中的妃嫔不多了。” 皇后这般说,季欣然便知晓了皇后的意思,便道,“娘娘是要为皇上选秀么?那本是应当的,本来也是推迟了的。” 皇后端然坐着,道,“秀女是一定要选的,但不是现在。眼下诸事繁多,也费不起那个心力。”她微眯了眼,望着窗外满地浅浅的阳光,道,“皇上素日繁忙,来凤仪宫也少,此次平息汝南王之事,有不少有功之臣。还望妹妹能与皇上提一提才好。” 皇后没有再说下去,只端庄的望着季欣然。季欣然懒懒说到,“皇后娘娘考虑的极是。这些功臣之家有适龄的女子可以选入宫中为姊妹的话是最好不过了,相信必定是大家闺秀,举止端庄。不过这等大事还是要皇上敲定才是,臣妾闲时会与皇上说的。” 几日后,六部同议汝南王玄济的罪状,其十大罪项:藐视君上、背负先皇、结党营私、紊乱朝政、阻塞言路、殴打大臣、中饱私囊、别怀异心、滥用武功、拥兵自重。条条都是罪大恶极的死罪。 玄凌准其奏,然而下旨却是:念汝南王颇有战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杀之令先帝亡灵寒心,故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诏不得探视。 “那么王妃、恭定帝姬与世子呢?”季欣然在一旁问到。 “一应贬为庶人,不过朕已允许她们继续留居汝南王旧邸了。”玄凌淡然道,“也是太后的意思。” 玄济既已治罪,接下来就是诛其党羽。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而慕容一族作为玄济往日最重要的心腹亲信,自然是株连全族。 于是有大臣上书,劝谏玄凌用严刑厉法治理天下,防止再度动乱,尤其对慕容一族曾经手握兵权的人,定要九族皆灭,以儆效尤。 玄凌慢慢抿着茶水,把奏章递到季欣然手中,“你也看一看。” 季欣然细细看完,只问:“四哥的意思是……” 玄凌道,“也算有几分道理。” 正说话间,外头有女人哭闹的声音,李长进来道,“启禀皇上、淑妃娘娘,华妃娘娘求见皇上。” 玄凌神色一僵,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见!” “这……”李长为难道,“华妃娘娘今日已经求见了三次了,这回连头也撞破了。” 玄凌背转过身,“告诉她,求见三百次也没用。找人给她包扎好伤口,让她好好待在自己宫里。”李长应声出去,玄凌缓和了一下神色,道,“咱们说咱们的。” “是。臣妾只是觉得,乱世才当用重刑。若杀生太多,反而使民心不定。” 玄凌踱步沉思片刻后说道,“今番之变,朕只严惩首恶,其余的人,留他们一条生路吧。” 季欣然温柔笑道,“皇上圣明。” 玄凌提起朱笔在奏章后批复道,“夺慕容一族爵位。斩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未满十四岁女眷没入宫廷为婢,余者皆流放琉求,终身不得回朝。” 至此,慕容一族彻底分崩瓦解。季欣然本以为事情到此该告一段落了,不料次日,去昭阳殿请安,方贵人向皇后告发华妃慕容世兰曾指使手下太监周宁海谋害她未遂,竟是因为她曾无意间撞见华妃与庶人玄济在宫中安排的小内监说话,知晓华妃私交大臣,暗地里将那些想买官鬻爵的名字推荐给慕容家,以此收受贿赂,才差点被灭了口。 “还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方贵人哭的梨花带雨,“好在嫔妾自小在水边长大,熟识水性,慌不择路之时跳入荷花池闭气方躲过一劫,之后素日又都躲在自己宫中不出门,这才捡回一条命。” 夏小媛在一旁接到,“难怪平日华妃穿着打扮都极为奢华,比之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以为是她母家进献的,不想她竟这般胆大妄为!” 皇后看向一旁的芸贵嫔,问到,“芸贵嫔,你素日里与华妃走的近些,可知晓她的所作所为啊?” 而芸贵嫔想的是,她本身是没有母家可依靠的,华妃如今虽然是要倒了,但慕容家在宫中还是有些暗地的势力的,自己若是不提她当日所做的坏事,华妃来日念着她的忠心,她和帝姬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可若是现在把华妃给卖了,皇上自不会看得上这种背信弃义之人,而慕容家在宫中的势力也不能再为她所用了,权衡之下还是做哑巴的好。 便只道,“嫔妾素日忙于照顾帝姬,实在是不知晓华妃的事,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皇后当然不会相信芸贵嫔的话,只是眼下她自己不肯说,皇后又不能不经过皇上就对她用刑逼迫。正要说话,抬头见华妃站立在殿门外,遂道,“你来了。” 众人闻声回头,见华妃头上仍包扎着白布,脸色铁青,想必方才方贵人所说的话尽数落在了她耳中,不由冷笑。 华妃哪里按捺得住性子,甩开宫女的手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对着方贵人的脸就是响亮一个耳光。皇后怒喝道:“华妃你这是做什么!在本宫面前不得放肆!” 华妃理也不理皇后,揪着方贵人还要再打,忙被一众宫女内监死命拉开,口中犹自大骂,“你这个贱/人!当日本宫没能了结了你,倒让你在此添油加醋的污蔑本宫!”方贵人只是躲在夏小媛身后,如老鼠避猫一般呜呜咽咽不止。 皇后站起身,冷冷说到,“本来只是方贵人一面之词本宫未必相信,可华妃你自己说了当日欲了结了方贵人,那么方贵人所说必然是真。”说罢语气肃然的吩咐宫人,“去回皇上,着慎刑司严审宓秀宫的宫人,尤其是周宁海!” 华妃愣在当地,如泥胎木塑一般,她有一瞬间的心虚,很快回过神来,目光静静扫过在座嫔妃的面颊,目光之凌厉,让人不觉为之一震。“你们——一个个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啊!本宫已经失了父兄……” 皇后的唇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打断华妃道,“他们是咎由自取。看你这个样子本宫也不能问什么了。先回宫去吧。”她顿一顿,又道,“别像个市井泼妇似的,怎么说你如今还是皇上的妃子呢。” 周宁海曾经是华妃手下最得力的总管内监,昔日是无比风光的。可是落到了慎刑司手里,无论什么人都是一样的。慎刑司是宫中惩处犯错的宫女、内监的地方,亦是刑审之地。当夜取了玄凌“可以用刑”的旨意,又是皇后亲自吩咐,更加着力,不到天亮,周宁海受不得重刑便招供了。 得到供状的玄凌即刻召开三品以上嫔妃和出首揭发的方贵人聚于皇后宫中。供状上的陈述令玄凌勃然大怒,不仅有方贵人所诉的结交大臣,更有陷害沈眉庄假孕以及陷害其他妃嫔之事。 送供状来的慎刑司总管内监小心翼翼道,“周宁海晕过去了两次,他说他只知道这些,别的也不清楚了。” “别的?”玄凌愤然道:“还有别的么?她作的孽还不够?” 皇后取过供状细看,蹙眉道,“当真是磬竹难书。”于是问玄凌,“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华妃?” 玄凌静默良久,方一字一字道,“去查!和华妃有来往的内监凡形迹可疑的一律杖毙!华妃慕容氏,久在宫闱,德行有亏,着废除封号,降为从七品选侍!” 季欣然心里大概明白,玄凌对慕容世兰宽宥,未曾赐死,又许她住着宓秀宫,多半还有和雅帝姬的情分在,皇后已经温言道,“皇上有仁德之心,宽待后宫,料想慕容选侍一定能悔过自新。臣妾替慕容选侍谢过皇上。”皇后轻声道,“慕容选侍一直想面见皇上,大约一是想有所申诉,二是求皇上宽恕其家人。” 玄凌双唇紧闭,摇头道,“朕与她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么和雅帝姬该是由谁抚养呢?”皇后又问道。 “先交由端康夫人看顾吧。”玄凌亦知晓按照慕容氏往日的做派,和雅帝姬交由旁人抚养怕是都得不着好,只有素日与慕容氏还有一两分情谊的端康夫人许是能真心的看顾。 “还有与慕容选侍住在一处的乔选侍该如何处置呢?” “她已是朕的妃子了,不必受慕容氏的牵连,便依旧做她的选侍,只是日后不再翻牌子便是了,她若还愿住在宓秀宫就继续住着,若不愿,便迁出来。这些事交由淑妃管就是了,你不必操心。”玄凌果断的斩断了皇后想要趁机参与宫事的想法。 皇后虽心中不虞,也只能低头称是。玄凌又道,“方贵人此次揭露慕容氏罪行有功,便晋为良娣吧。”复又深深看了芸贵嫔一眼,季欣然知道玄凌虽没有调查芸贵嫔,但他心里亦知道芸贵嫔八成对慕容氏之事皆是了如指掌的,只是看在她素日还算安分,又有帝姬的份上不许追究,但是日后怕也不会再有何恩宠了。 ※※※※※※※※※※※※※※※※※※※※ 回答上一章提问:对于甄嬛禁足,单纯就是皇上烦她,不是变相保护。 上一章在行宫皇上只说了禁足,没有说具体期限,这一章说了具体期限三个月,所以不矛盾。 彻底失势 惩处了汝南王与慕容一党后,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也陆续而来。甄嬛之父晋为正二品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其兄晋兵部侍郎,羽林军都统廉翰林院侍讲学士。甄家父子此次虽在前朝立下了汗马功劳,但甄嬛在后宫犯下的错也不是轻易能赦免的,因此玄凌只是解了她的禁足,并未复位。 而季欣然也与玄凌商讨了今年选秀时间上已是来不及,不如将此次事件中有功之臣的适龄女儿迎入宫中。二人共同选定了北门提督之女黎氏、京城令尹之女洛氏、羽林军副都统之妹管氏和都察院御史之女倪氏,四人俱封为贵人,分别赐号福瑞祺祥,定于十二月十二入宫,季欣然将其四人皆安排在了尚无人居住的永和宫。 “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入宫三日后,便在皇后的昭阳殿参拜了宫中所有位份在她们之上的妃嫔。欣妃趁着皇后教导四人,偷笑道,“人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这封号好喜气。” 细看之下,这四位新贵人姿容都很出众。福贵人黎氏喜容可掬、祺贵人管氏容华端妙、祥贵人倪氏眉弯秋月、瑞贵人洛氏傲若寒梅。欣妃忍不住又道,“福贵人人如其名长得倒真是一团喜气,瑞贵人倒是出尘,不过细看之下还是祺贵人更美些。” 欣妃虽然心直口快,看人的眼光倒也精准,季欣然笑着说,“祥贵人也甚美,只是……”祥贵人的美太精明了,眉梢眼角都是心计。 端康夫人淡淡道,“人多了,是非也就更多了。” 敬恪夫人笑道,“可惜这宫里的人,永远只会多不会少。” 当晚,玄凌便召了祺贵人侍寝。依照祖制,该是侍寝后便晋封,只是玄凌想到慕容选侍当日也是倚仗功臣之女的身份恃宠而骄,有了前车之鉴,是以四人在侍寝后都未得晋封。而四位新贵人中以祥贵人最为得宠,屡屡被召幸却无晋封,她知了其中缘由,深以慕容世兰为恨。 祥贵人很是不服气,仗着几分风情,玄凌也颇宠幸她,在玄凌面前大大诋毁了慕容世兰一番,玄凌也不作计较,只一笑了之。但之后几日却只召其他三位贵人侍寝,倒是渐渐冷落了祥贵人。 而甄嬛听闻新人入宫,且祺贵人宠爱颇盛,母家管家又与她三妹甄玉姚定了亲,便觉得两家关系该很是亲密,便想着拉拢祺贵人,也好分得些宠爱,便三五不时的往永和宫跑。成日里拉着祺贵人你家长我家短的说个没完,反复说到自己父兄与祺贵人的父兄皆是此次平定汝南王与慕容一族的有功之臣,和两家不多时便要成为亲家之事等等,又提及如今棠梨宫只有她一人居住,言语间的意思是想邀祺贵人与她一同住到棠梨宫。 不同于甄嬛的热络,祺贵人本在宫外之时就不满意自己的哥哥与甄家三小姐的亲事,那甄家三小姐往好听了说是娴静有礼,说难听了就是个闷葫芦,长得也就勉强算过。照她看来,哥哥年少有为,如今又是朝中新贵,什么好的媳妇找不到,何必非要娶甄家的人。更何况进宫以来她听到的有关甄嬛的种种事迹,直让她觉得甄嬛此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容貌家世皆不逊于甄嬛,且如今她有宠,甄嬛早已失宠,何必要带着这么个拖油瓶,况且棠梨宫那么偏远,哪里是永和宫的富丽堂皇能比的?是以甄嬛最初来时,祺贵人只是敷衍,之后慢慢的便称身体有恙,不便见客,只让宫女挡了数次甄嬛的来访,渐渐的,甄嬛才不再来。 半月后,玄凌留宿漪澜殿。入夜时分,季欣然与玄凌刚要就寝,便听得消息,棠梨宫走水了。玄凌本不欲亲自去,只想交由下面人处理。季欣然却道,甄家父子才在前朝立了功,女儿便在后宫出了事,若是此时皇上不加以抚慰,难免会寒了臣子的心。玄凌无奈,也只得走这一趟,而季欣然协理六宫,自然也该一同去看看。 二人匆匆赶去时,棠梨宫的后殿已经烧毁了大半,到处都是焚烧的刺鼻气味、乌黑的梁宇和水泼的痕迹,狼狈不堪。甄嬛浑身是水,站在殿外空地上,身旁由槿汐扶着,冻得瑟瑟发抖,勉强裹了一条被子取暖。 季欣然见此连忙问到,“玉美人没事吧?” 甄嬛怯怯回到,“嫔妾无事,只是流朱她……” 槿汐忙接到,“流朱是我家小主的贴身宫女,方才走水时,为了救我家小主,被掉下的横梁砸中了后背,昏了过去,现下太医正在偏殿为她医治。” 玄凌听罢厉声问到,“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宫里的掌事内监呢?!” 话音才落,自玄凌身后钻出一个身子小跑至正前,躬身道,“奴才棠梨宫掌事内监小允子给皇上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还请皇上容奴才回禀,棠梨宫此番走水,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纵火。” 玄凌闻得“纵火”二字,神色一变,“可抓住了纵火之人?” 小允子静默一瞬,似乎下定了决心,“纵火之人便是我家小主玉美人与槿汐姑姑!” 小允子这厢说完,甄嬛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道,“胡说八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奴才,你知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是你主子我!我怎么会故意放火烧自己?!”身旁槿汐也跪下磕头表示小允子说的并不是事实。 而小允子则不卑不亢的说到,“奴才自从十二年小主入宫便跟随小主左右,不求荣华富贵,但求无愧于心,只是小主这些年曾做下许多错事,奴才人微言轻,既不能劝谏小主,也没有证据去揭发小主,直到数日前,小主发现曾经服侍过慕容选侍的一位宫人经过棠梨宫外,又见他身上有火石一类,便让槿汐暗中盯住他,只是如今冬季里宫人们身上带有火石实属平常,只是小主却意图放火,栽赃给那宫人,借此来置慕容选侍于死地!这事本是小主与槿汐密谋的,只是那日流朱姐姐内急,才让奴才临时先替了她去了殿外守着,以防小主随时差遣。这些便是奴才那日在殿外偷偷听到的,流朱姐姐今日只是被平白连累了。奴才有罪,擅自窥探主子的言行,只是奴才实在不想再看小主一错再错了,还请皇上治罪!” “皇上,嫔妾没有,都是这奴才污蔑嫔妾,嫔妾怎会如此做呢?请皇上明鉴!” 若换成旁人,玄凌或许会多半相信身为主子的话,只是甄嬛之前做了那么多让玄凌气恼之事,如今玄凌到不敢真的信她了,况且甄嬛如今一个失了宠的美人,即便父兄在前朝立了功,也丝毫没有改变她在后宫的状况,他真的不明白旁人无故去陷害她做什么。这样相比较而言,他反而觉得小允子或许说的是真的。 “好了!大半夜的让朕来就是看你们哭哭啼啼的?谁是谁非朕自有论断,将崔槿汐押到慎刑司严刑审问,”复又看向小允子,“你方才也说了窥探主子的言行,又行此揭发之事,便也交由慎刑司打二十板子,之后也好好审审。” “是,奴才领罪。”小允子面不改色的叩首,反倒是崔槿汐面如死灰般瘫坐在地上。这样的表现玄凌看在眼里已是确定了事实。 “救人那丫头倒不错,也算忠心护主,吩咐太医好好给她医治。”李长在一旁躬身称是。 下完一系列命令,玄凌便带着季欣然回了漪澜殿,至于甄嬛,玄凌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任她自己在瑟瑟寒风中懊悔此次计划不够周密,慎刑司那地方进去了哪还能好好出来,如今小允子背叛了自己,槿汐也怕是出不来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审讯手段最是高超,第二日一早便递来了消息,崔槿汐受不住刑,承认了此次放火是她与玉美人合谋,玄凌之后下旨,将崔槿汐贬去冷宫伺候。 漪澜殿内,几人围坐在一块,欣妃道,“真不知道甄家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空有美貌,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丫鬟出身的顺良媛都不知要比她好多少。” 安陵容也感叹,“玉美人原不是这样的,嫔妾总是记得当年入宫前与她住在一处的日子,她颇有才学,虽有些骄傲,终究也是家世好的缘故,与人相处也很是有礼,不知为何进宫后竟成了这幅样子。” 季欣然不在意的说道,“终究是自身的原因罢了,哪个女子不爱锦衣玉食,不想富贵荣华呢?只是这些要得到便是要光明正大,如她一般暗地里使尽了手段,只顾着把旁人一个个拉下马,就以为自己到了顶峰了?当真是辱没了甄家这书香门第。” 敬恪夫人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在一旁问到,“那小允子……” 季欣然笑笑,“他原是端康夫人早年间安排的人,只因觉得甄氏与当年的庶人朱氏相貌相似,又因着你当日陪着太后选秀时说到她的言行举止,怕日后有些什么,便留了这一手,若她安分也就罢了,若是不安分,也总有拿住她错漏的时候。” “小允子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敬恪夫人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季欣然笑笑,“皇上下令后,本宫便派人去慎刑司传话了,那二十板子本就是做个样子,待他伤好后,本宫会让他去四执库做事,他有个兄弟也在那,他去了也好做个伴。” 玄凌已吩咐人修整烧坏了的棠梨宫后殿,而对于甄嬛却一句话都未曾提及,按理说棠梨宫烧成那个样子,且又每日修理做工,该是给甄嬛暂时换个宫室居住的,只是玄凌未曾发话,季欣然也只做不知道,而昔日与她交好的方良娣,自她当日小产之后便慢慢靠拢皇后,至于沈眉庄早已被她伤透了心,成日待在宫里,少与旁人往来,如此满宫更是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她便只好带着身边仅有的一个小宫女收拾了棠梨宫前殿没有被烧毁的小宫室,连同流朱勉强住下。 只是她如今虽已失去了崔槿汐这个左膀右臂,又彻底失了玄凌欢心,但她却依旧记恨慕容世兰,依然不放弃想要慕容世兰死的念头。如今流朱身子还未好全,甄嬛便吩咐了身边的小宫女为她梳妆,毕竟玄凌没有再降她的位分,她如今依旧是美人,而慕容世兰为选侍,位分在她之下,她自然是可以见得的。 走入宓秀宫,慕容世兰独自蜷缩在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甚邋遢,只是目光有些木然。抬头见甄嬛进来,便道,“这不是被皇上厌弃了的玉美人么?倒还有闲心来我这宓秀宫走走?” “你又何尝不是被皇上厌弃之人?不过好在我甄家在前朝有功,这点上我倒是比你强得多。况且我觉得这许是你我见得最后一面了,我又怎能不来送送?” 慕容世兰眯了眯眼,“这是何意?皇上没有下旨赐死我,难不成你还能暗杀了我?” “呵呵,我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罢了。”甄嬛眼中颇有些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有话就快说,否则我一会耐心没了,便着人拿大棒子把你打出去!” “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厌恶你么?” 慕容世兰轻笑道,“皇上从来都不曾厌恶我,她从前很宠爱我,就算我犯了再大的过错,他再生气,还是不舍得不理我太久。” 甄嬛又问,“那皇上为什么宠爱你,你想过么?只是因为你美貌么?这宫里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 慕容世兰嗤笑,“你的意思是皇上因我是慕容家的女子才加以宠爱?淑妃和端康夫人也是将门之女啊。” 甄嬛微笑的看着她,“你自己心里其实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慕容世兰的左手紧紧握看自己的右手,厉声斥道,“你胡说,皇上对我怎会没有真心。” “也许有吧.即使有,你和你的家族跋扈多年,这点子真心怕也消耗完了,一些也不剩了。更何况谁又能比得过淑妃?” “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淑妃便是再得宠,也从未日日霸着皇上专宠,也从未主动去害过别人,我慕容世兰也承认,这一点,宫中任何人都不如她。” “那好,不说淑妃便来说说我的孩子,你为何要害我的孩子?当日纵然我对你有所冒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在我腹中才四个月大,你竟然要置他于死地!”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是再次回想起来,甄嬛心里还是痛苦难当。 慕容世兰冷冷笑了两声,“我没有要杀你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跪了半个时辰就会小产,是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何苦来怪我!” 甄嬛眼中尽是怨毒之情,“你没有?就算你不是有心,可是若不是你宫里的‘欢宜香’,我又怎会身体虚弱跪了半个时辰就失了孩子! 慕容世兰惊疑而恐惧,“欢宜香?” 甄嬛笑着,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你知道为什么你生了和雅帝姬后久久没有再怀孩子,你用的‘欢宜香’里有麝香你知道吗?你用了那么久,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了。” 慕容世兰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你信口雌黄!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怎么会……” 甄嬛连连冷笑,“怎么不会?!要不是皇上的意思,怎么会没有太医告诉你你身体里含有麝香?!” 慕容世兰整个人怔在了当地,良久,狂笑出声,痴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甄嬛看着她,面无表情,她当日失了孩子时也想问为什么,可是没有人回答她。她知道慕容世兰对皇上的爱,如今慕容世兰失了母家,失了宠爱,女儿又在别处养着,乍然知晓最爱的枕边人一直在算计自己,怕是也没有再活着的念想了吧?甄嬛突然觉得很高兴,她笑得越来越大声,直到笑出了眼泪,才慢慢走出宓秀宫。 而在甄嬛走后,慕容世兰也确实想要了结了自己,只是恰巧被进来的乔选侍撞见拦了下来。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乔选侍跟随慕容世兰年久,即使已为小主,素日里对慕容世兰还是用尊称的。 “娘娘?我如今还算哪门子娘娘?不过同你一样,是个小小的选侍罢了。” “小主,你怎得如此想不开啊?究竟发生了何事?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嘛。我方才远远瞧见玉美人出去了,可是她与您说了什么?”乔选侍见慕容世兰这副模样,也是急得不行。 “颂芝,我这一生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慕容世兰便慢慢将甄嬛刚才说的一番话告诉了她。 乔选侍听后也是惊讶不已,她曾经以为皇上是真的宠爱她与慕容世兰的,不想这些年竟都是算计。但是事情已经如此,她还是要劝阻慕容世兰。 “小主,您还有和雅帝姬呢?你也该为帝姬考虑啊。” “我只是个选侍,哪有资格抚养帝姬呢?况且帝姬如今已经送去端康夫人那里了。”说罢又痛哭不已,“福慧!我的福慧啊!” 乔选侍亦是跟着流泪,“小主别担心,帝姬会好好的。您还要看着她出嫁呢。” 乔选侍便一直陪着慕容世兰,以防她再轻生,直到入夜时分慕容世兰沉沉睡去。乔选侍才唤来宫人守着慕容世兰,自己往未央宫去了。 ※※※※※※※※※※※※※※※※※※※※ 后面写的有些不严谨了,但是还是想由甄嬛来告诉慕容世兰欢宜香的事,这样才好展开后面的剧情。 有宝宝提出了关于不同朝代不同称呼的问题,我是联系电视剧和原著一起写的,所以关于称谓方面,宫殿,以及官名,和各个部门,可能都是各种朝代穿插的,错乱的,大家就不要纠结这个事情了,大体上能明白是咋回事就行了,哈哈,看个乐呵就行。 陵容有孕 季欣然走进宓秀宫时,慕容世兰正窝在榻上,神情呆滞,一动不动。乔选侍为防她寻短见,吩咐了宫人日夜看守她,她无法自尽,却只能饱受折磨,脑中想到的都是她的父兄,她的家族,她的女儿,她深爱的那个男人,和用了数年的欢宜香。 “你的事乔选侍昨夜已向本宫说明,欢宜香一事,皇上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皇上是天子,有什么不得已?”慕容世兰依旧没有看向季欣然,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你还有和雅帝姬,你该好好保重自身,别再做傻事了。”季欣然何曾见过这样的慕容世兰,一时也有些不忍。 “皇上可真狠心啊,我的父兄已死,我的女儿也不在我身边,甄嬛那个贱/人更是如她哥哥一样狡诈,若不是她哥哥设下诡计假意让汝南王对他放松戒备,他又怎能轻易得到那份名单?慕容氏和汝南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而她又偏在我还存有一丝念想的时候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他们宫里宫外联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不是汝南王跋扈,慕容一族为虎作怅,又何至于此?你别忘了,你的夫君是皇帝,皇帝的枕畔怎容他人酣睡?你想皇上能容忍他们,真是太天真了!”季欣然的声音清冽冷澈。 慕容世兰蓦地瞪大眼睛看向季欣然,“他们是有功之臣,为大周厮杀沙场,战功赫赫……” 季欣然冷冷打断她,“再怎么战功赫赫还是君王的臣子,怎可凌驾君王之上,岂非谋逆?欢宜香之事,皇上实为不得已,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汝南王的人,若你生子,他们扶幼子而废皇上……这其中利害关系你自能分辨,若是那般,你会在你父兄与皇上之间左右为难,而皇上在赐你欢宜香之时,又何尝不是在你父兄与你之间为难?” “当初我怀福慧时的那碗药怕也是皇上赏的吧?”慕容世兰讽刺一笑。 “皇上当初的确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知晓你怀的是女胎,便把药倒掉了,后来送那碗药的另有其人。” “那便只有皇后那个老妇了。如今我慕容世兰纵然先倒下,却也不会让她好过的。”说罢又看向季欣然,“你今日来有何事?” “来与你做个交易。” “呵,你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我只是个任人揉捏的尘埃,有何交易可做?” “我知欢宜香一事已让你对皇上生怨生恨,我只希望你对皇上无论是怨是怪,都不要伤害皇上,也不要伤害皇上的孩子。” “我如今已是这般田地,如何还能再害谁?” 季欣然笑笑,“你慕容一族虽已经不复存在,但慕容家昔年安排在宫中的势力却不是一下子就能清除干净的。” 慕容世兰知道瞒不过季欣然,便也不再辩驳,“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答应你?” 季欣然直视慕容世兰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说到,“我可以让你继续抚养和雅帝姬。” “你说什么?!”慕容世兰豁然起身,声音里皆是颤抖。“此话当真?你不骗我?” “为何要骗你?这件事我会与皇上商量,我知道你是个好母亲。” 慕容世兰强制压抑自己内心的激动,“你让我答应你两件事,你却只答应我一件,似乎不太公平吧?” “自然,”季欣然慢悠悠的说到,“我听说你还有个未满十四的妹妹……” “她在哪?”不待季欣然说完,慕容世兰立刻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衣袖问到。 “慕容一族除了你父兄赐死,余者全部流放,而你唯一的妹妹因不满十四被充入宫中为婢,如今正在浣衣局。” 慕容世兰泪水绵延不断,“她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做过这样的粗活?她怎么能受得了?”复又看向季欣然,“你帮我救救她,只要你能救她出来,我便答应你所说的。” 季欣然心中暗笑,她知道如今女儿和妹妹便是慕容世兰的软肋。季欣然爱玄凌,自是希望玄凌能平安,所以她今日来是势在必得。和雅帝姬在端康夫人那里虽也同样会过得好,但是玄凌在处置慕容家之后,也有心补偿慕容世兰,便想允她可以继续抚养帝姬。毕竟慕容世兰虽有过失,但终究没有铸成大错,欢宜香之事到底是玄凌有愧于她。而抽调一个宫女对于季欣然来说只是随手之劳罢了。 “好,我会想法子将她调入你宫中伺候,也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能顺利进行下去。” 翌日,季欣然与玄凌商议之后,玄凌便下旨将和雅帝姬仍交还给慕容世兰抚养。而慕容世兰的妹妹慕容世芍则由内务府出面指派给宓秀宫充作宫女。据说慕容世兰抱着妹妹与女儿哭了整整一日。 隔天,玄凌又下了一道旨意,将一位三等兰翎侍卫之女赐与太医温实初为妻,择吉期成婚,而南方水患,为防当地灾后有疫情,恰逢温实初之前有过治疗疫症的经验,玄凌便令温实初婚后即刻启程南下。这道旨意对温实初和甄嬛来说都如同惊雷一般,温实初年少时便对甄嬛有意,甄嬛进宫后依旧还默默守在她身边,原本不做娶妻打算,便想着就这般一直到老也罢了,只是皇上突然便下了旨意,放在任何人家,哪怕是辅政大臣,一品高官,能得皇上亲自赐婚,那也是祖上积德之事啊,更何况温实初只是太医院一介小小太医,自然不能违抗旨意,心中再有不愿,也只能跪谢天恩。 而甄嬛则是想,现在身边得力的人除了一个流朱,便只有温实初了,而温实初却被皇上突然赐婚,婚后又要立刻南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了,这样一来,自己在宫中更是如履薄冰了。 而无论众人做如何想,乾元十六年却依然在这样陆陆续续的风波中来到了。前朝事情彻底解决,后宫的生活也异常平静。慕容世兰也如她承诺般,没有对玄凌及宫中的孩子动手,仿佛对玄凌彻底死了心,只成日在自己宫中养女儿,有妹妹和乔选侍陪着,而芸贵嫔时常也去坐坐,日子倒也平淡。新人之中,祥贵人倪氏渐渐被冷落,福贵人黎氏则是因为姿色稍逊而不甚得宠,她也不在意,总是乐呵呵的样子,瑞贵人洛氏姿态清雅,虽不太献媚争宠,却也颇得玄凌欣赏。而最得宠的,莫过于祺贵人管氏。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迹象。玄凌在皇后宫中,亦召了季欣然和沈眉庄、安陵容去陪着说话。 季欣然到的晚,进到殿中,玄凌他们都已在了,正围着火炉敲了小核桃吃着说话。 安陵容见季欣然来了,笑嘻嘻道,“淑妃娘娘来得晚,罚你剥了核桃肉,不许自己吃。” 季欣然搓着手,笑道,“外头这样冷,本来用了个手炉,可是走到半路就凉了,便去换一个,谁知就耽搁了。” 玄凌唤季欣然走近,握一握她的手,怜惜道,“果真手冷冰冰的,快暖一暖再吃东西。” 皇后亦温和地笑,“是啊,要不然冷冷地吃下去,肠胃没暖过来反倒要不舒服。” 季欣然笑着谢了恩,方在玄凌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了。 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皇后笑吟吟向玄凌道,“前两年宫中多有变故,又延迟了选秀,如今宫中妃嫔之位多有空缺,皇上可有意选几位妹妹填一填缺么?”玄凌慢慢嚼着块核桃肉,说道,“朕说过,这样的事交给淑妃去办就是,不过皇后提议倒也有理,如今后宫是怎样的情形,淑妃便说来听听吧。” 皇后面色不大好,她提议不过是想借此提拔自己的人手,也想让后宫众人念及她的好处,没想到皇上竟当着众人这般下她的脸面。季欣然却是不在意皇后心里怎样想,“按照后宫的仪制,应当有贵淑贤德四妃各一,二夫人、三妃、昭仪等九嫔各一,五贵嫔,其余则无定数。如今臣妾位列四妃之位,夫人有二,三妃有一,贵嫔有二,九嫔更是一个也无。” 玄凌“晤”了一声道:“其他倒也罢了,低位分的倒可以填一填空缺。” 季欣然回道:“是,贵嫔以下许多位分还空着。” “那便……”玄凌话还未说完,就见安陵容在一旁干呕起来。 “怎么?可是刚才吃的不舒服?快请太医来。”玄凌关心道。 不多时,太医进来诊脉,“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恭喜小主,婉仪小主已有孕两月了。” “果真么?皇上当真是大喜啊!”皇后在一旁言笑晏晏,殿内众人亦恭贺玄凌与谦婉仪。 “二月二的日子查出有喜,朕的这个孩儿可真是有福之人啊。”玄凌亦是高兴的很,“既如此,那便晋谦婉仪为婕妤,惠婕妤便晋为贵嫔。其余的人阿昔依例晋封便是。” “是。” 两日后传来旨意,“惠婕妤为贵嫔,赐居永寿宫正殿;李容华为婕妤,赐号慎;谦婉仪为婕妤;灵芳仪,恬芬仪为容华;和嫔为芬仪,睦嫔为德仪;康小仪,夏小媛,顺良媛,方良娣皆为嫔;祺贵人为小仪,瑞贵人为小媛,福贵人为良媛,祥贵人为良娣;慕容选侍与乔选侍皆为常在。” 下旨之事玄凌与季欣然商量过,此次晋封虽是二品以下嫔妃皆有升位,但却有人排除在外,已疯了的秦容华早已不计算在其中,而与她同宫照顾她的瑾贵嫔便也不再晋封。其余便是昔日始终在慕容世兰背后为她出谋划策的芸贵嫔,玄凌在惩处慕容一族之后却丝毫没有动她,也算是给渐渐长大的和仪帝姬一份颜面,只是往后晋封便不再有她之名,而玉美人,玄凌则是因她将欢宜香之事泄露给慕容世兰,亦算是给她一次警醒,只要往后她能安分守己,不再生事,玄凌念在甄家的功绩也会将她好好养在宫里。 ※※※※※※※※※※※※※※※※※※※※ 世兰之后的日子就比较平静了,戏份也比较少,我觉得这算是她比较好的结局了,还能自己做养着女儿,又和妹妹团聚。 温太医我觉得给他赐婚支出去比较好,别总给甄嬛当枪使了。 陵容怀孕了,会顺利生的,猜是男孩女孩吧? 疫情现在到了高峰期了,各位宝宝们要多多保重呀,照顾好自己,爱你们! 眉庄有孕 这日午后,甄嬛与流朱坐在一处,正查看流朱那日因救她而被掉下的房梁砸中留下的伤痕,那伤痕自右肩一直绵延至左背部下方,几乎是贯穿了整个背部。甄嬛亦是十分感念流朱,这个从小便在她身边服侍她,如同她妹妹一般的人,在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时,却还依旧在她身边陪伴着,且在当日流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能奋不顾身冲入火场救她,她心里确实是说不出来的感激。 “小主,别看了,奴婢夜里也曾偷偷拿镜子看过,这疤痕实在是丑的很。” 甄嬛忙道,“总算结了疤,难看些有什么要紧,前些日子老是化脓,才吓着我呢。不知槿汐当日有没有将舒痕胶收起来,若这个时候用那药膏,想来必不会留疤的。” “那是上好的东西,槿汐姑姑一早就锁在库房里了,好在咱们的库房没有被烧到,许多好的东西都还在。” 甄嬛便吩咐了底下人去库房取来舒痕胶,盛着舒痕胶的精致珐琅描花圆钵里,乳白色的半透明膏体沁凉芬芳。甄嬛正欲给流朱涂抹,外面宫女进来禀告,温实初来给玉美人诊脉了。 甄嬛忙命他稍待片刻,待流朱穿好衣服,才让温实初进来。 温实初面色有些憔悴,进殿给甄嬛请安后,甄嬛开口,“再过半月实初哥哥便要娶亲了,嬛儿在此恭喜实初哥哥了。” “嬛妹妹何必拿微臣玩笑呢?你明知我的心意,只是圣意难违罢了。微臣成亲后,便要南下了,今次来给小主请脉,还望微臣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小主能贵体安康。” 说罢便跪于脚踏之上为甄嬛把脉,又见甄嬛随手把玩着舒痕胶,有意无意地看了两眼,道,“请问小主,这是什么?” 甄嬛不在意的递与他,“去疤用的舒痕胶。” “哦?”温实初似乎有了兴致,接过仔细看了又看,又用指尖挑了些在手背上轻嗅,甄嬛疑惑道,“有什么不妥么?我已经用了大半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啊。” 温实初的神色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半晌道,“微臣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不知小主可否允许臣带回去看看。” 甄嬛知晓他对自己的事格外上心,当即首肯道,“自然可以。” 过几日,温实初再次来请脉,甄嬛便向她询问舒痕胶一事,温实初问到,“不知此药膏小主从何处得来?” “是方嫔昔日所赠。是有何不妥么?” 温实初只是含糊其辞,末了又道,“微臣不出几日便要出宫筹备亲事,之后怕是不能再服侍小主脉象了,日后若是方嫔再给小主些什么,还请小主请太医细心查验之后再用。” 甄嬛有些不解,“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须吞吞吐吐?” 温实初目光闪烁,迟疑着道,“那舒痕胶……” 他的神色大有不忍与嫌恶之态。甄嬛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为什么她失子的前几日常常胎动不适?为什么她在华妃宫中闻了几个时辰的“欢宜香”跪了半个时辰就小月了?为什么温实初在她小月之后断出我体内有麝香成分? 麝香?!甄嬛只觉得身上发虚,强自镇定着问温实初,“那舒痕胶里有麝香,是不是?” 温实初有些张口结舌,道,“嬛妹妹……” 甄嬛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告诉我实话!” 温实初无奈道,“微臣……那胶里有分量不轻的麝香,若通过伤口进入肌理,如同每日服食一般,且此胶花香浓郁,意在遮掩麝香的气味,若非懂得香料之人不能调配出来。”他紧紧握着自己的袍袖,道,“其实也未必是方嫔所为,微臣也只是揣测,毕竟舒痕胶在小主寝宫中,也有人可以接触到……” 甄嬛心中一阵阵发凉,舒痕胶是方嫔昔日亲自送来的,且她每日都是贴身使用,想来并无人能接近。方嫔当日说是她家祖传之药,想必也是胡诌的,彼时她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尚未承宠且无子嗣,她的父母又如何会将带有麝香的药膏让她带进宫使用呢? 只是不晓得,是方嫔自己要这样做,还是有人指使。方嫔又为何要恨她到这般地步,连当日她腹中的孩子也不肯放过。 “小主……”温实初看着甄嬛面色苍白,有些后悔将此事说与她听。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温实初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好依言退下。 温实初走后,殿内只余甄嬛一人,脑中轰然乱着,方嫔在她最初得宠时的亲近,失宠后的疏离,皇后亦时常劝诫皇上多见方嫔,她当日小产后忙不迭的送来舒痕胶,以及皇后劝她用舒痕胶治愈面上伤痕的殷殷之情。那些曾经的蛛丝马迹和她的种种疑心,在她的蓄意思索中变的鲜明而贯穿一线。皇后和方嫔,她们之间是怎样的一种默契。她曾是太后扶持的人,而皇后却一直在背后算计着她,华妃,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而无论甄嬛如今是怎样的情形,后宫的日子依旧照常过着。那日之后不久,温实初便依照圣旨,娶了亲,婚后又带同妻子一同南下。而四月里,畅安宫传来消息,惠贵嫔有喜了。 玄凌本欲晋沈眉庄为九嫔,但沈眉庄却以年初才刚晋位,且如今刚有身孕,腹中小儿承受不住太多福气为由拒绝晋封,玄凌体谅她的懂事不争,便对她更加宠爱,又嘉奖了她的母家。宫中如今除了季欣然十数年不倒外,便数沈眉庄与安陵容二人宠爱最盛了。而对于沈眉庄拒绝晋封的理由,季欣然明白她没说出来的话,实则是怕招人眼球,安陵容即使越级晋封,也终究只是婕妤,还未够得上主位,而沈眉庄未有孕之时便已是贵嫔,且刚晋封两月,若再行晋封,待生下孩儿无论男女,她都会到达妃位。这份盛宠只怕会让她难以保全腹中皇嗣。 此消息一出,不论众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不得不笑着恭贺惠贵嫔有孕之喜。数不尽的贺礼如流水般送入永寿宫。而身在棠梨宫的甄嬛却丝毫没有动作,流朱一面担心着自家小主,成日不言不语,又想问问惠贵嫔有喜,小主要送些什么贺礼去,即使如今没有了昔日的情谊,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若是不送,难免让人觉得失了礼数。 流朱悄悄走到殿门口,正欲轻声问一问,便从门缝看见自家小主正将那舒痕胶涂抹在一个式样精致的珐琅花瓶上,流朱不解其意,只道是小主心中不虞,随意发泄罢了,便悄悄退了下去,只待晚些时候再来问小主便是了。 傍晚时分,甄嬛叫来流朱,让她去库房挑选一些好物件待明日送去给惠贵嫔,又拿出一个珐琅花瓶,特意嘱咐了流朱将此一并作为贺礼送去。流朱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她白日在门外见到的小主涂抹舒痕胶的那个花瓶。流朱心中大惊,小主为何要将涂抹了舒痕胶的花瓶送予惠贵嫔?惠贵嫔如今有孕,若将此花瓶摆于室内,定会小产的,难道小主不希望惠贵嫔生下孩子么?纵然小主与惠贵嫔如今的情谊不复从前,却不该到如此地步啊! 流朱心中震动,但在甄嬛面前也不敢表露出来,也不敢违抗小主的命令,她自小就跟在甄嬛身边,她很了解甄嬛,甄嬛一旦想做一件事,下定了决心便会做到底,便是自己不做,甄嬛也会再派其他人做,思及此,流朱便连忙拿了珐琅花瓶退下,只希望明日送去永寿宫,惠贵嫔最好是直接将这个花瓶锁起来,不要摆放在殿内就是了。 翌日,流朱战战兢兢将贺礼送去永寿宫。原本沈眉庄还在为昨日甄嬛没有送来贺礼而失望,不是因为贺礼本身,而是尽管她与甄嬛已比不得从前,尽管她心中也有怨气,但是十数年的情分终究不是说舍弃便能立时抛的一干二净的。如今见流朱来了,心下有些安慰,面上却不动声色。 流朱躬身上前,“给惠贵嫔请安,奴婢代我家小主送来给惠贵嫔的贺礼,恭祝贵嫔娘娘有孕之喜。” “好丫头,辛苦你跑这一趟,让采星带你下去吃些果子吧。” “多谢娘娘。”流朱嘴上虽答着话,心中却思绪万千,眼神也一直瞟向那个珐琅花瓶,脚步迟疑着不知是否该跟随采星退下。才欲转身,沈眉庄又叫住她,想说些什么,迟疑了一会,却仍没有说出口。 “无事,你下去吧。” 流朱却仿佛知道沈眉庄想说什么一般回道,“我家小主近日来身子有些不爽,是而才没能亲自来给贵嫔娘娘道贺。” 沈眉庄淡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余光一瞟看见了甄嬛贺礼中的珐琅花瓶,不得不说甄嬛真的非常懂得沈眉庄的喜好,沈眉庄向来喜欢做工精致,又内敛大气的摆件,只看她宫中的陈设便知一二。而这个珐琅花瓶正符合了沈眉庄素日的喜好,因而沈眉庄便吩咐采月,欲将此物摆放在殿内。 而此时的流朱实在忍不住,她不能直接说出花瓶有异,那便等于直接害了小主,但她也实在不忍惠贵嫔这般稀里糊涂的失了孩子,那样的话她怕是也不会过得安生。打定了主意,待采月捧着花瓶从她身边经过时,流朱似未看见一般,转身便与采月撞到一处,采月突然被撞,一时脱手,那珐琅花瓶便摔落在地成了碎片。 原本送来的贺礼这样破损了是极为不吉利的,采月和采星都急得不行,流朱见总算解决了一桩心事,心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想着哪怕是被责罚,也好过自己良心不安,便连忙跪下请罪。 沈眉庄见到此景,也只是一笑了之,“罢了,流朱你起来吧,一个花瓶罢了,我们的情谊便如这碎片一般,本是回不去了的,是我执念了。采月将这里收拾了便是,流朱你且回去吧,若是有人问起,本宫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碎的,这样你小主也不会责备你。” “多谢贵嫔娘娘。”流朱默默起身退下,心道贵嫔娘娘还是当初入宫之前的那个人,一样的温柔善良,但自家小主……只是无论怎样,小主终究是小主,她只知道她会一直跟在小主身边就是了,便匆匆回了棠梨宫。 ※※※※※※※※※※※※※※※※※※※※ 眉庄也有孕了,甄嬛又要作妖啦! 逐出皇宫 后宫的日子平淡的过着,到了六月,安陵容的身孕已有六个多月,因着查出是男胎,欲要暗害之人亦是不少,只是有季欣然与端康夫人等为她保驾护航,自是安然保住了胎儿,胎像稳固之后安陵容也时常往漪澜殿逛逛,如今有孕了,安陵容更显恬淡的气质,整日里只是与季欣然几人说说话,便就是好好照顾不出几月就要出世的孩子。而沈眉庄那里也是如此,如今她已怀胎三月,还有些不稳,敬恪夫人也时常去她宫里看她,陪她闲聊解闷。沈眉庄与安陵容二人皆是好性子,从不以孩子争宠,是以宫里如今得幸最多的人还是去岁新进宫的四位贵人,四人中最得宠的便是祺贵人管氏与瑞贵人洛氏,玄凌也已封了二人为嫔。 而与这种平静淡然格格不入的却是棠梨宫,当日流朱送完贺礼回去并没有说花瓶打碎一事,是以甄嬛并不知晓,她只知道以沈眉庄的眼光定会喜欢那只花瓶,必然会将花瓶放于殿内,只是如今已过了两个多月,她当日就是用了舒痕胶两个多月小产的,即使她是直接涂抹于皮肤,而沈眉庄只是单单闻着这味道,可舒痕胶中的麝香确是十足十的量,到如今也该有动静了才是,怎得后宫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从未听说过永寿宫传召太医说有不适。 流朱日日在一旁看着,心里也知道甄嬛是如何想的,她无法理解小主为何一定要除掉惠贵嫔的孩子,曾经的小主与惠贵嫔多么要好啊,即便小主没有惠贵嫔那般得皇上宠爱,可是家中大人与老大人在前朝皆受皇上器重,后宫里再有惠贵嫔帮衬,哪里能没有小主的好日子呢?只是这些话她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罢了,哪里敢真的和小主说呢?小主如何做都不是她一个做奴婢的能置喙的。 而无论此时她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前朝传来的一个消息令她们都再无心思考虑其他。有人告发了甄嬛的兄长甄珩在平汝南王之乱时首鼠两端,平乱后又多次居功自傲,意纠结薛大人、管大人、洛大人自成群党。如今甄家一门爵位全无,甄珩与其妻儿皆入大牢,甄嬛父母也受牵连困居家中。 甄嬛接到消息后顿时惊的连话都说不出,而顺嫔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虽说她名义上是甄家的义女,可到底内里甄远道是她的亲生父亲,甄家遭此祸事,如何能不急?她与甄嬛纵使素日再有不和,如今也该一心才是,便也立刻赶往棠梨宫与甄嬛商讨。 甄嬛如今才知道什么叫一无所有,在宫里没有了眉姐姐,没有朋友,素日里最善打探消息的小允子背叛了自己,最能筹谋的槿汐被罚去了冷宫,最能为自己赴汤蹈火的温实初已然成婚南下任职,而唯一能成为自己依靠的父兄,如今也因罪下狱。此时她已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见到甄玉姗前来,更是让她满心都是火气,在甄玉姗未受宠成嫔妃之前,她的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为何有了甄玉姗,便没有了甄嬛,如今家里已成这般,她已什么都没有了,甄玉姗还要来她面前显摆不成? 甄玉姗亦是气愤,她为甄嬛的侍女时真的不知道甄嬛竟是这样不堪,都到这种时候了,甄家如今只有她姐妹二人能想办法救父亲了,甄嬛居然还在这里吃这些飞醋,还在想自己的荣华富贵,甄嬛怕是真的疯了,甄玉姗也不欲再与她争辩,“甄嬛,到今日我才知道你真真的扶不起来的阿斗,也罢,我今日来是为了救爹爹的,你若不能出力,便只管好好守着你仅有的荣华富贵就是!” 甄嬛此时虽气恼甄玉姗,但她也知道她必须要得到准确的消息,她也要想办法救父亲和哥哥才是,否则甄家一旦倒了,没有皇上宠爱的她在后宫随时都会死。便托流朱将库房打开,拿出所有值钱的首饰物件连同甄玉姗也倾其所有,一起去打点御前的人,只是御前的人哪里又那么容易见到呢。甄玉姗如今为顺嫔,虽是位分不高,但到底也比甄嬛要好许多。在给了无数银钱,打点了无数人之后,直到第二日傍晚才见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来棠梨宫回话。 那小太监一进殿内便开门见山,“奴才前头还有差事,知晓两位小主的目的,便直说了。甄府是被羽林军副都统管大人告发的。兵部侍郎甄大人下了大狱,连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都没了,甄老大人的吏部尚书也没保住,一把年纪被禁在家中,还牵连了亲家薛大人。” “管大人不是跟甄家三小姐结亲了吗?怎么会去告发甄大人?况且我甄家当日如何,皇上都是知道的,这样的话可不是‘莫须有’吗?皇上怎么轻易就相信呢?”甄嬛急切到。 “甄大人当日在处理汝南王事件之时,曾与花满楼的花魁佳仪姑娘相好,这样的事,小主在后宫不知,可是外面却是闹的满城风雨,如今她出首为证,不由人不信。”他踌躇片刻道,“且观望是小事,汝南王一事后皇上对这些功臣颇为介意,并不放手重用,唯有甄大人最得器重,却有这样的传言,汝南王的事过去没多久,因而皇上十分介怀,何况管大人也甄大人交好不是一日两日,几乎要结成亲家,又是同僚……”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甄嬛与甄玉姗二人已知,此事皇上必是信了,那小太监见二人已明白了此事经过,便借口有事退下了。 “我再使人打点些银子,先送去狱中与甄府上,至少让哥哥与父亲好过些,再慢慢筹谋接下来该如何吧。”甄玉姗说完便出了棠梨宫。 而甄嬛脑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自甄玉姗离开后,她便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也不叫人伺候,直到半夜,流朱发现甄嬛已然晕厥,人也发起了高烧,遂又连忙传了太医来诊脉抓药。 两日后,甄嬛醒来,亦是不吃不喝不动不说,流朱看她这幅样子,终究没忍心告诉她这两日她已将宫内能求的人都求了一遍,只奈何甄嬛素日树敌太多,且此事又为前朝大事,竟没有一人能帮忙说句话,而昔日与甄嬛交好的惠贵嫔与谦婕妤,又都因为有孕,被皇上下旨,不许他人探视,是而也是求见不得。 而甄嬛现在只想着告诉皇上,管氏告发的那些都是莫须有,都是诬告,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见到皇上,亲口告诉皇上她甄家是平定汝南王和慕容一族的有功之臣,希望皇上能收回旨意,重新彻查。 又是整整坐了一日,依旧是水米未进,第二日清晨,流朱熬好药进殿,却发现甄嬛已不在殿内。流朱与其他宫人一同翻遍整个棠梨宫,皆没有甄嬛的身影。而此时的甄嬛却竟不知如何通过了重重守卫,跪在了仪元殿外正磕头求见玄凌。 流朱等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甄嬛竟直接去了仪元殿寻皇上,是以直到日头将落,李长从殿内出来告诉甄嬛皇上召见之时,流朱她们才得了消息,往仪元殿赶来。 进到殿内,玄凌背对着甄嬛而坐,似乎在用心看着什么东西,听得甄嬛进来,头也不回,甄嬛身子尚未恢复,又在仪元殿外跪了四五个时辰,身上早已没什么力气,艰难地福了一福,道,“皇上金安。” 殿内有许久的静默,玄凌才沉声道,“起来吧。朕听说你如今病着,怎么不好好养病,还来这里跪着非要见朕?” 甄嬛缓缓问道,“皇上仅凭宫人一面之词,皇上就相信嫔妾病了,而并不问一问太医是否开了去病的药给嫔妾服用么?” 玄凌略略沉色,“你想说什么?” 甄嬛平缓道,“嫔妾只想说,不可听人一面之词而作论断。” 玄凌却只是问,“你的病如今好些么?” 甄嬛低头答到,“起初的确高烧乏力,如今稍稍好些了。” 玄凌淡漠笑道,“那么可见宫人所言不虚。” 甄嬛泪凝于睫,“皇上,传话的宫人并无骗您的意思,但朝中臣子,权利倾轧,并非人人都能坦诚无私啊!” 玄凌忽然抬头死死看着甄嬛,“你方才说一面之词不可尽信,管路的话朕未必全信,但佳仪是何人,难道不是你兄长安排下的吗?如今她亦反口,而你兄长的确与薛、洛二人交往密切,朕也不妨告诉你,瑞嫔为证洛家清白,昨日已然自尽,可她自尽之前,甚至为你与甄家再三向朕求情。据朕所知她与你在宫中并无往来,若非受她父亲所托,何必要帮你?!” 甄嬛也是想不明白,瑞嫔进宫时日不长,很是孤傲清冷,也甚少与人结交,她甚至从未与瑞嫔说过话,瑞嫔竟为她与甄家求情? 正思索间,玄凌又道,“如此,实不算冤枉了你兄长!” 甄嬛力争,“即便如此,嫂嫂一介女流,嫔妾侄儿仍在襁褓之中……嫔妾兄长本对社稷无功劳可言,外间之事诡异莫辩,嫔妾亦不可得知。但嫔妾兄长对皇上的忠心,皇上也无半分顾念了吗?” 玄凌的目光落在一卷奏折之上,明灭不定,“清河王一向不太过问政事,也为你兄长进表上书劝谏朕……”甄嬛心里不解,自己只在节宴上远远瞧见过清河王,却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也从未听闻父兄与清河王素日有什么往来,清河王又缘何会为兄长求情?莫非皇上又疑心哥哥与清河王有所纠结了不成? 玄凌继续道,“甄远道夫妻年事已高,朕可从轻发落,可你兄长之过不是可以轻饶的小罪。而你嫂嫂和侄子今早就已放了,狱中传来消息,你嫂嫂和侄儿感染疟疾发热,至于天命如何,朕也不得而知了。” “皇上……” 玄凌打断她,“有太医在,会尽力救治他们母子。”复顿一顿又说,“但你兄长,结党为私,朕也已下旨,充军岭南。你父亲贬为江州刺吏,远放川北,也算朕姑念他一生辛苦了。” 甄嬛脑中“轰”的一声。岭南川北远隔南北,岭南多瘴气,川北多险峻,皆是穷山恶水之地,父亲一把年纪,怎么熬的住呢?甄嬛心中酸痛悲恨到无以复加,而且玉姚和玉娆自幼娇惯,如何能受得这份颠沛流离的苦楚。何况皇上既下了旨,是不是就代表甄氏一族是真的倒了?那自己往后在宫中果然连一分依靠都没有了么? 甄嬛顿时一股怨恨涌上心头,“皇上!到底真的是铁证如山还是皇上因为汝南王一事心结难解而耿耿于怀于他人?当日慕容一族亦是如此,如今轮到我甄家了,狡兔死走狗烹,便就是这样么?!” 玄凌顿时怒极,语气冷漠到没有温度一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你方才这大不敬的言论,朕就可以再下一道旨,直接斩了你甄家满门!” 正说着,李长自殿外进来,“启禀皇上,顺嫔小主听说了甄夫人与小少爷染了病,想要请求皇上指派素日为她请脉的太医去甄府为甄夫人与小少爷医治。” 玄凌点头表示同意,李长躬身退下。甄嬛一想到,认甄玉姗为义女时,哥哥就万般不同意,在他心中只有甄嬛,甄玉姚与甄玉娆三个妹妹,而甄玉姗不过就是为了有个好名头攀龙附凤罢了,如今嫂嫂与侄儿病重,焉不知甄玉姗是否会挟私报复?便开口欲阻止玄凌,“皇上不可啊,还请皇上指派其他太医吧,顺嫔她是不安好心啊……” “够了!甄氏!朕的仪元殿岂容你这般不成体统,大呼小叫?原本甄家获罪,你与顺嫔皆已是皇家人,朕也不欲牵连你二人,只要你们安守本分,朕依然会将你们好好养在宫里,只是你瞧瞧你自己,如今连顺嫔的一星半点儿亦是比不上了,顺嫔到底还知道为你嫂嫂侄儿出一份力,而你只会如市井泼妇一般毫无规矩!当初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若不是你甄家当日在朝中还算得力,你真当朕喜欢你这幅一见就令人心生烦厌的皮囊不成?!你以为你做下的那些事朕不追究就是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便是将你打入冷宫,朕都觉得脏了那里的地界。”玄凌叹了一口气,“如今已是这样了,朕瞧你也是不能平心静气的留在宫里了,那便出宫去吧,许是你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入宫,如今去寺庙静静心也好,也让你自己反省反省这几年是有多荒唐!” 甄嬛已被玄凌一番话斥的呆住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入宫四年,在皇上眼中竟是这种形象,“连顺嫔的一星半点儿都比不上?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若不是因着甄家在前朝得力?嫔妾从未想过,嫔妾入宫四年,竟从未入得过皇上的眼,甚至还使得皇上厌弃。嫔妾今日明白了,这些年的时光与情爱,终究是错付了!” 玄凌眯了眯眼,开口说道,“你究竟是爱重朕,还是荣华富贵,你自己心里清楚。”又扬声唤道,“李长!” 李长躬身进来,“皇上。” “传朕旨意,废去玉美人所有封号与位分,逐出棠梨宫,退居京郊的甘露寺带发修行。明日午时之前便启程吧。”而已在殿外等候的流朱亦听到了玄凌下的这道旨意,大惊失色,但心中却也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了,忙随着甄嬛一同回去棠梨宫整理,往后的日子只怕与这紫奥城再也无交集了。 ※※※※※※※※※※※※※※※※※※※※ 甄嬛终于成功的把自己作出宫啦! 甘露莫忆 翌日,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无论甄嬛心中再如何不甘,李长还是遵照玄凌的旨意安排了马车,送甄嬛出宫去往甘露寺。沈眉庄虽气恼当日甄嬛对她的算计,但甄嬛这一走,她二人余生怕是不会再相见了,思及此,一时又有些不忍,只是沈眉庄近日来胎气不稳,难以成行,权衡之下便让采月带了些银两细软,去替她送一送略表心意。至于流朱,沈眉庄也问过她的意思,若是她愿意,亦可留在自己宫中或者去到顺嫔宫中,只是流朱心中放不下甄嬛,只道小姐去哪,她便去哪。沈眉庄拗不过她,也只得由着她。 待得宫车驶近宫门时,远远有一身影伫立雨中,待马车走近甄嬛才看清,此人竟是方淳意。她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一如初入宫时跟在甄嬛身边口中一声声唤着姐姐那般天真活泼。 甄嬛见她这般便想起那令自己小产的舒痕胶竟是出自她手,只觉得令人作呕,面无表情问到,“雨天寒冷,方嫔倒是有兴致来送我?” “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竟有些不懂?”方嫔瞪着大眼睛状似无辜。 “到了今时今日,你也不必这般假惺惺的作态了,是非曲直,你我心中都明白。” “既然姐姐都已知道了,妹妹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只是妹妹不想,姐姐竟这么快便败落了,原本看着你在这宫中起起落落,妹妹还觉得甚是有趣呢,哎,姐姐这一走,往后这宫中的日子怕是要无聊透了。” 甄嬛看她面上讽刺的笑,只觉得周身寒凉,原本那般天真的人,竟能这般自如的转换两副面孔。忍不住问到,“为何要赠我舒痕胶,害我孩儿?我不觉我有哪里对你不住?” 方淳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我也不知为何要害你,想害便害了。”复又回想般说到,“我们一同入宫,你是我们那届秀女中最美貌的一个,家世不俗,又有才华,我原想着跟着你,兴许也能得到些好处,只是你进宫便病了,我只能从你宫中迁出去,不过也无妨,我那时年幼,尚不能侍寝,只待你病愈后,我还有机会。可是你病愈后有了恩宠,我欲迁回你宫中,你却只想自己独住,我那时处处为你着想,你却只与惠贵嫔一处,直到她当日假孕之时,你们没了人帮助,才想到拿我固宠,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你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得宠,但凡皇上多宠幸我一日,第二日再见到你你就像是被抢了宝贝一般,不是我方淳意欠你的,是你主动拿我当工具一般替你固宠,我都已经帮了你了,你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无宠了才想起我,有宠时又何曾在意过我?我虽从一开始就有私心,可是哪个女人进宫是不为宠爱的?我起初也拿你当自己的姐姐一般,可你根本不在意,那便罢了,后来我知道,依靠你为自己挣出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淑妃党羽众多,我无资格参与,但是还有皇后,皇后即使没有宫权,不被皇上重视,可皇后终究是皇后,皇后能帮我获宠,帮我出谋划策,即使被当枪使,只要比你过得好,我也在所不惜!现在可不是如此?我为嫔,而你只是个废妃。” 甄嬛看她这幅样子只觉得陌生至极,好像从不认识过她一般,方淳意又继续说,“其实你的孩子是皇后要害的,包括当日恬嫔的孩子,悫妃不过是替罪羊罢了。皇后自己没孩子,却希望得一个皇子抚养,而恬嫔虽当日怀着男胎,但是恬嫔太狂妄了,竟得罪了皇后还不自知,没了孩子也是活该!而你,在刚怀孕之初皇后就下手了,你可知是为何?这四年你都蒙在鼓里,妹妹我看了也真是觉得可怜,不如我今天便告诉你,也好让你走的服气些。”方淳意靠近甄嬛,死死的盯住她道,“因为你这张脸长得和昔年被赐死的庶人朱氏有三四分相似,庶人朱氏也是太后的侄女。当年太后喜爱庶人朱氏,二人合谋算计皇上,所以皇上极为厌恶她,而庶人朱氏身为嫡女,进了宫依旧仗着嫡女的身份处处给当时还是贵妃且在府中时为庶女的皇后脸色瞧,皇后自然也不喜她,而后那个蠢钝之人又联合她的母亲害得当年的皇后早产,生下的公主也病弱不堪,早早便殇了。所以即使你有才华,有美貌,却也始终宠爱平平,这便是皇上与皇后皆看不惯你的原因。” 甄嬛已是震惊到无以复加,难怪她各方面皆胜于沈眉庄与安陵容,却始终不得皇上恩宠,而皇上对她宠爱最多时,竟也是因着家中父兄立功的缘故。原来只因她的相貌与皇上早年间厌弃之人相似。甄嬛心中大骇,却是不愿承认,“你说谎!事到如今编出这些瞎话来,便以为我就会相信么?” 方淳意却仿佛早就料到甄嬛会这么说一般,“信不信我没关系,你若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到崔槿汐不如问问她,她早年间可是庶人朱氏宫中伺候的人啊!” 这话一出,若说方才甄嬛信了五分,那么此时便已信了十分,她原来曾问过槿汐,未伺候她之前是在哪里当差,而槿汐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当时只以为是槿汐从前没有什么好活计不愿提及,如今想来,不过是不能宣之于口罢了。 甄嬛此时的心已说不出是何滋味了,只想着快些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好好梳理一下,便开口说道,“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便要走了。” 方淳意亦笑着说到,“那淳儿就恭送姐姐了。”又面上状似关切的说到,“对了,我今早听到消息说,前去甄府医治的太医回来禀报,甄少夫人与小公子疟疾病重,已经不得救了。” 甄嬛听罢瞪大了眼睛,泪水霎时从眼眶流出,终究是自己的家人,蓦然听到她们不治而亡,心中免不得伤心难过。 方淳意看她这幅样子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痛快,笑着说道,“姐姐可要节哀啊,妹妹就送到这里了。”说罢带着侍女转身离去。而甄嬛脸上已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由着流朱扶着上车,一路浑浑噩噩的去往甘露寺。 而采月在回到永寿宫后,交给了沈眉庄一张纸条,言道是给甄嬛送银两时,流朱趁乱塞给她的。沈眉庄打开来看,上面只写了“感谢惠贵嫔当日不罚之恩,希望惠贵嫔可以好好保重身体,生下健康的皇嗣,而惠贵嫔与自家小姐昔日的恩怨还希望惠贵嫔不要放在心上”等诸如此类的客套话,又在最后写了若是有些东西已然与当初不同,还望惠贵嫔不要太过惋惜,即使丢弃方得万全。沈眉庄一时不解其意,只当是流朱感念这些年的相处之情,便未作多想。 到了傍晚,沈眉庄又想到这句话,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流朱虽在甄嬛身边也多少学了写诗词之类,可毕竟流朱一向心直口快,若只为关切,直接说便是,但是这最后一句话分明有另一层含义在里面。沈眉庄始终在回想,究竟什么东西与当初不同?除了她与甄嬛的感情,不似刚进宫时亲密,可是现在甄嬛已经出宫了,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影响,那么流朱说的肯定不是这件事。沈眉庄思绪良久,不得其详。忽的脑中似乎有什么闪过,忙叫来采月,“前些日子流朱送来贺礼时,打碎的那个珐琅花瓶可还在后院埋着?” 因着当日送来的贺礼颇多,且沈眉庄又是刚刚有孕,永寿宫里一时忙不开,采月便将打碎的花瓶碎片暂时掩埋在了后院,只待忙过这阵子再清出去。 “回娘娘,还在后院。” “快命人启出来,再寻太医来验验那碎片有无问题,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有些不适要请太医来把脉。” 采月虽疑惑,却还是依言退下。而沈眉庄此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从未想过甄嬛会害她,即使她们之间已经变得很是陌生,但她也只是想着自己守着自己的日子过便是了,若是这碎片当真有问题……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只闭眼静坐,只待太医来验。 不多时,太医来到,为沈眉庄请脉之后,又被采月带去后院检验碎片。沈眉庄只觉得这一段时间过得甚是漫长,直到太医回到正殿,沈眉庄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的问到,“如何?” “回贵嫔娘娘,那花瓶碎片上,沾染了麝香,且是药力最强的马麝,若花瓶置于娘娘寝殿,不出两月必会小产,如今虽已被打碎,但药力还在,微臣建议还是尽快将这些碎片挪出永寿宫才是啊!” 太医每说一句,沈眉庄的手就握紧一分。难怪当日流朱那么巧的将那个花瓶撞碎,流朱虽然耿直冲动,但却不是莽撞之人,想来不过是不忍心她失了孩子罢了。可是嬛儿,便是我们如今不再要好,你又怎能这般忍心下手要害我的孩子?!沈眉庄心中一阵绞痛,嘱咐了太医封口,又命采月遣人去将碎片悄悄处理掉,太医见沈眉庄这般,忙下去开了安胎药,殿内只余沈眉庄一人。沈眉庄明白这件事兹事体大,即便甄嬛如今已经出宫,但若是皇上知晓了此事,只怕甄嬛在宫外也是活不成,没准还会牵连到甄家被流放的人。幼时她常去甄府,甄伯父和甄伯母待她如亲女,她与玉姚和玉娆相处的也很是融洽,她不欲这件事牵连到她们。加之她的孩子如今还好好在肚子里,她不将此事告知皇上,不为了甄嬛,只为了幼时甄家人对她的情谊。只是甄嬛,你我今生的情谊到此刻就彻底恩断义绝了,从今日起,我沈眉庄再不识甄嬛此人! ***************** 甄嬛到甘露寺的时候,已是向晚黄昏了。流朱扶着她下得车来,轻声道,“虽是夏日里,可傍晚的山风还是很凉的,小姐别吹坏了身子才好。”说话间,已搭了一件外袍在甄嬛身上。 甄嬛苦笑道,“甄府都没了,哪还有什么小姐?” “小姐别灰心,大人一生清廉端正,皇上迟早会查明真相的。” 甄嬛闭了闭眼静静道,“暮鼓晨钟,咱们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了。虽是来修行,好在也是从宫中出来的,想来也是吃穿不缺。这样清静的日子,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了。” 两人正说话间,有两个年轻的小尼姑迎了出来,打量了她们几眼,问道,“二位可是宫里出来的?住持师父已经吩咐了我们带两位进去。” 甄嬛轻点点头,扶了流朱的手一同随着她们走。绕过甘露寺的正殿和侧殿,又走了许久,方见几间低矮平房,那两位小尼姑引了她们进去道,“这是二位以后住的地方,可先将随身的衣物放了休息片刻。” 平房虽然低矮,里面倒也清爽,房中一张通榻大卧铺,一桌几椅,墙角一个大水瓮,十分简单。 两个小尼姑又道,“请二位再随我们去大殿,住持师父等人都在等着了。” 流朱欠身笑道,“有劳了。” 大殿中点了火烛,香烟缭绕,香油味极重,甄嬛自幼娇惯,略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气味,极力压抑着咳嗽了两声。殿中人虽多,却是极静。闻得甄嬛这两声咳嗽,皆转过了脸来。为首一个尼姑面相倒是和蔼,向甄嬛说道,“你来了。” 甄嬛听闻,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只听那尼姑和颜悦色道,“宫里头来的旨意,这位贵人是要带发修行的。虽是如此说,也是入了空门,戒律自然要守。”她指一指地下的蒲团,甄嬛不解其意,这时一旁一位面相尖利的尼姑说道,“既是入了甘露寺,便要守着甘露寺的规矩,大家都是跪着听住持说经讲道的,难道你还想要特殊不成?”甄嬛听罢面色讪讪,她是宫里出来带发修行的,自然和真正的尼姑不同,原以为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不承想第一天来就给了她个下马威。只是众人都在看着她,她也一时不好争辩,于是不情不愿跪了下去,流朱也忙跟着跪下。 之后那面相和蔼的尼姑又絮絮说了一番清规戒律,“贫尼法号静岸,是本寺的住持。你既入了寺,自然要与红尘远离了,也再不是宫中的贵人,用不得旧称,贫尼为你取了一个法号。”她顿了一顿,道,“你就随贫尼的弟子辈用‘莫’字。”她微一叹息,“既出了宫,如今便要开始新生活了,往事不可追,不可忆,你便号‘莫忆’吧。” 甄嬛感叹,是啊,以前的事不过一场痴梦,还有什么可忆的呢?正怔怔出神,静岸看了看甄嬛身后的流朱,道,“空门中的人是不该有人伺候的,只是宫里头发了话让你仿从前舒贵妃……”她忙改嘴道,“罪过……是冲静仙师的先例,那么也就让她跟在你身边一同修行吧。” 流朱脸上微露喜色,当即应了。 她指一指方才那位面相尖利的尼姑道,“这是我师妹,法号静白,掌管本寺的一应起居杂事,你以后缺些什么就找她吧。” 如此吩咐过,也便散了。 夜里风大,甄嬛坐在椅上,流朱挑亮了油灯在收拾衣裳。 甄嬛淡淡道,“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几件替换用的亵衣,从此就这一身灰衣到老了。” 流朱笑着说道,“小姐一向精致惯了的,如今虽到了寺中,不比从前,却还是要好好整理一下才是。” 甄嬛漠然微笑,“我这辈子从今而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好好日夜祝祷,希望远在川北岭南的父母兄妹可以一世平安。这也是我唯一所愿了。” 流朱轻轻道,“这也是奴婢唯一所愿了。” ※※※※※※※※※※※※※※※※※※※※ 出宫啦!与方淳意彻底撕破脸了,眉姐姐也算与甄嬛彻底决裂了。 安沈生产 过了中秋,便到了去年延迟的选秀之日。玄凌携季欣然,端康夫人与敬恪夫人一同于云意殿甄选。最终选出了八名秀女,年岁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且此次入选的秀女家世都一般,因而入宫的位分也都不算高。 按家世立苏氏为小仪,金氏为小媛,杨氏为贵人,周氏为贵人,严氏为才人、仰氏为常在、白氏为常在,徐氏为选侍。 九月十五,天气晴朗,新人入宫。 季欣然与端康夫人、欣妃一起抱着孩子在未央宫闲聊。 “敬姐姐宫中此次进了人,要在宫里打点着,谦婕妤也快要生了,不好出来走动,这一下就觉得冷清了不少。”欣妃边吃着果子点心边说着。 “宫里哪里会冷清了?这不今儿就进了八位新妹妹嘛。我仿佛记得你宫里此次也是进人的,怎得你倒不用回去打点,还在这里不住的吃着糕点?”端康夫人打趣道。 一番话说的季欣然也笑了起来,欣妃却不在意道,“我宫中不过就进了一个常在,且还有睦德仪和康嫔照看着,敬姐姐宫中如今只她自己一人,自然要亲力亲为了,况且新人拜见主位也是午后的事了,我过会回去也来得及。”复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说道,“听说此次入宫的几位妹妹中,属金小媛和周贵人最为出众,连皇后也赞叹不已呢!” “所以本宫才把那两位一同分进了长春宫,离皇后也近点。”季欣然笑着说到,毕竟长春宫里还有受皇后喜爱的方嫔呢。 三日后,新进宫嫔们在凤仪宫昭阳殿里拜见位份比她们高的娘娘小主。皇后之下的第一位便是如今宫里地位最高,恩宠最盛的淑妃娘娘,明眸皓齿,容色绝艳。与她相对的便是端康夫人,淑妃之下坐的便是敬恪夫人,接着便依次坐了欣妃,惠贵嫔,芸贵嫔,慎婕妤,灵容华,恬容华,和芬仪,睦德仪,祺嫔,顺嫔,康嫔,方嫔,夏嫔,福良媛,祥良娣等人。安陵容因即将临盆便没有到场。 欣妃看着新妃们或紧张,或得意的表情不由得笑笑,“姐姐们瞧,这些新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出色,只怕日后……” 季欣然笑而不言,新人们陆续拜见众位娘娘小主,没有了慕容世兰的刻意刁难,新妃朝见仪式很是平静顺利。而当日午后金小媛便去拜见了皇后,与皇后相谈甚欢。 绿头牌挂上之后,玄凌依旧是照例先到漪澜殿看季欣然。十数年以来,这仿佛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以致现在宫中众妃根本不用猜谁会是新人中第一个侍寝的,因为该是新人侍寝的日子,皇上永远只会去到漪澜殿。 在漪澜殿宿了三日,玄凌便又去了安陵容与沈眉庄处宿了两日,她二人素日都是恩宠颇盛,如今又有身孕,且安陵容临盆之日将至,玄凌更要好好看顾。待到九月二十五,已是新人入宫的第十日了,玄凌才翻了新人的绿头牌,第一位被翻牌子的便是金小媛。 金小媛被送去仪元殿后殿的围房沐浴时,玄凌尚在批阅奏折,而在金小媛被送入仪元殿东侧殿等待玄凌的临幸时,长杨宫传来消息,谦婕妤发动了。玄凌听到消息立刻赶到长杨宫,此时皇后,季欣然,端康夫人,敬恪夫人,与欣妃等高位妃嫔皆已在场。季欣然几人担心安陵容的同时,目光相交,心中皆明白,金小媛初次侍寝算是泡汤了。而站在一旁的皇后则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谦婕妤此胎已查出是男胎,便是又令季欣然多了一个筹码,而本来费尽心思才让皇上第一个翻了金小媛的牌子,就是为着能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多得些宠爱,如今好巧不巧的赶上谦婕妤生产,只怕下次翻牌子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玄凌与众人一起守在长杨宫一夜,天刚擦亮时,安陵容诞下一子,玄凌大喜,当即赐名予沣。安陵容晋为贵嫔,为长杨宫主位。玄凌在看过了安陵容和四皇子后便去上朝了,众妃也都各自散了,只待安陵容醒后精神好些再来看她。唯独原定前夜侍寝的金小媛一人在仪元殿东侧殿空等到天亮,玄凌似乎早已忘了这件事,还是李长猛然记起来似乎还有位小主等在那里,才连忙使了人送金小媛回去。 高位妃嫔们大多与安陵容交好,自安陵容清醒之后,便都纷纷来送贺礼祝贺,也无人在意金小媛,而低位妃嫔及此次新晋妃嫔则大多在嘲笑金小媛的“完璧归赵”或是感叹自己的命运,而金小媛原本以为靠着皇后成为新晋妃嫔中第一个侍寝的,是很长脸的一件事,再凭借自己的美貌,定会让皇上念念不忘,没成想侍寝第一夜就被人这般打脸,即便安陵容生子这种事无法提前预料,但终究是让金小媛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因此金小媛对安陵容便是生了怨。 四皇子的洗三办得很热闹,玄凌这几天一直都宿在长杨宫陪着安陵容与四皇子,安陵容如今也算是有子万事足,身在主位,又能抚养自己的儿子,这若是放在初入宫时,安陵容连想都不敢想。如今她在后宫有子有宠,父亲在前朝为皇上效力也算尽心,并无差错,她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季欣然的帮助与提携。 “谢本宫做什么?还是你自己争气,性子恬淡,肯努力上进,又不争不抢,换了那肤浅张扬的,本宫就算再提携又能如何?如今你也是一宫主位了,又有了咱们予沣,予湛往后又多了一个弟弟了。”季欣然逗着予沣说道。 “是啊,如今咱们几个都是有孩子的人了,”敬恪夫人笑着说道,“这日子过得快,人也老了,可是有了孩子,倒也不觉得难熬。” “敬姐姐哪里老了,依妹妹看啊,如今正是好时候呢。比起那些新进宫的妹妹们也不差什么啊!皇上不是时常都去你宫里嘛!”欣妃打趣说道,直说的敬恪夫人臊的红了脸,众人一起笑着。 直到十月中,新晋妃嫔才陆续开始侍寝,金小媛虽还是第一个,却也没了前一次的意气风发之态了,心里只盼望着,这次侍寝只要顺利进行便好,千万不要再被旁的事给扰了。侍寝次日玄凌晋金小媛为金嫔,只是金嫔虽美,却只是空有美貌,因而玄凌三五日便抛到脑后了。大约过了一个月,新晋妃嫔都已侍寝完毕,按例每人晋了一级,而新晋八人中,属周小仪与严贵人最为得宠。 十二月,沈眉庄在永寿宫发动了,虽然孕期总是胎动不适,但是生产过程倒还算顺利,又因着沈眉庄此胎早前太医便诊断出是女儿,因而也没有人去害她,自甄嬛走后,她便一直在永寿宫安静的养胎。午后发动,傍晚时分便诞下了玄凌的第六女,玄凌钦定封号为和静帝姬,赐名芷瑜,又晋封沈眉庄为淑仪。 三月内,连续得了一子一女,玄凌着实很是欢喜,便想着给后宫众妃也都晋晋位分,让大家一同高兴高兴,只是新晋妃嫔才进宫几月,都是刚刚晋封过的,此次便只晋封旧人中一些低位的嫔妃。和芬仪、睦德仪晋为容华;祺嫔晋为婉仪,方嫔晋为芳仪,赐号岚,康嫔晋为芬仪,顺嫔晋为德仪,夏嫔晋为顺仪,赐号恭;福良媛、祥良娣晋为嫔,慕容常在晋为才人,乔常在晋为美人。 原本玄凌在考虑要不要给甄玉姗晋位,毕竟当初宠幸她最开始只是为了膈应太后和甄嬛,如今太后在后宫还算是安分,甄家倒了,甄嬛也出宫了,只余一个甄玉姗,玄凌对她自然不如之前一般恩宠有加,但甄玉姗如今虽在宫中无依无靠,却也没有见她刻意依附于哪个高位,也没有整日求见玄凌为着甄家求情,反而是安分的待在自己宫中,低调行事,尤其是与甄嬛相比,玄凌倒觉得甄玉姗的可取之处有很多,是以此次也晋了她的分位。想着对待甄玉姗便如对待慕容世兰一般,只要不惹事生非,安安分分的待在后宫里,该有的也绝不会少。 傍晚,玄凌来到未央宫,季欣然正哄了予湛睡下,待乳母抱下去安置后,玄凌才搂着季欣然说道,“咱们予湛也四岁了,原是该到上书房念书的年纪了,朕想着怕你舍不得,就让予湛在你身边多待上一段日子吧,等来年开春了再让他去上书房便是。” 季欣然皱了皱鼻子,“臣妾原以为四哥这些日子连得一子一女,高兴的忘乎所以了,早都不记得予湛读书的事了呢。” 玄凌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也就你敢这般说朕,予湛是朕与阿昔的孩子,认谁都比不过的,朕哪里会不记得?” “臣妾当然舍不得啊,便是来年开春也舍不得的。”季欣然抱着玄凌的胳膊耍赖。 玄凌凑近她,“那阿昔便再给朕生一个孩儿,想来就不会舍不得予湛了。” 季欣然红了脸斥道,“四哥最是没正经!” ***************** 比起宫中的其乐融融,身居甘露寺的甄嬛却不是那么好过了,刚到时原本以为打着从宫中出来修行的旗号,会得到好的待遇,即便吃穿都不能与宫中相比,至少也是能被优待的,可半年过去了,不但丝毫未见优待,连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吃些普通的粗茶淡饭竟也很是难办。 甘露寺的香油钱虽然不少,可是平时寺中众尼也要自己动手浆洗衣物,做些粗活。而甄嬛一去,她自己的衣服自不必说,再没有像宫里的浣衣局那般能由宫女负责浆洗,是而全是流朱亲手洗来,只是她二人衣物少,倒也算不得累,但寺中有些爱欺负人的小尼姑也把衣物交给她们洗。静岸师太虽是住持,可生性温和懦弱,而静白常日管着寺中大大小小的事,也最是看不上甄嬛这般矫情做作的样子,因而各种累活杂活便都交给她去做。甄嬛也尝试争辩过,或是不去理会她们分派下来的各种杂活,只是未完成,当日便没有饭吃,在甘露寺修行,她们的伙食也皆是由寺里统一准备的,因而抗争两次后,甄嬛也抵不住这般不吃不喝,只能勉强自己去做。流朱自小为奴,虽是也好吃好喝的过了这些年,但粗活累活到底也会做,而甄嬛向来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苦,做的慢又不细致,又时常喊苦喊累,而流朱为了甄嬛少受累,便承担了大半的活计,每日里除了睡觉吃饭,几乎都在干活。 尤其如今又到了冬日里,天气逐渐寒冷下来,山中时常有大雾缭绕,总是晴好时少,阴雨时多。平房低矮,每到这样的时气往往阴冷而潮湿。炭火自然是有的,各屋分下来,到了甄嬛这里却是极劣的黑炭,一烧起来便烟熏火燎,住不得人,呛得连眼睛也睁不开。 流朱忍不住去问,那厢主事的静白只笑吟吟拿一句话打发了,“敢问一句,莫忆她是奉旨来修行呢还是来享福的?”一句话便堵了流朱的嘴。 更有小尼姑在旁笑道,“咱们可分不出黑炭还是银炭才算是好炭,你们家娘子见的世面多,不如自己做去,可比从别处求来的好。” 流朱性子本就冲动,听了这话再也忍耐不住,脸皮涨红道,“我家小姐是奉旨修行的,你们敢这般对待?!” 静白人长得敦实,声音却是与她身量不和谐的尖利,“小姐?哪来的小姐?我们这是国寺,不是宫里也不是什么大户名门,你算哪门子小姐?在这儿唤句娘子已算是尊敬了!奉旨修行?那是说给外头人好听的,咱们寺里的人,姑娘可不用说这样的话了吧?俗话说的好,瞒上不瞒下,真打量咱们全是傻子呢,谁不知道莫忆是被赶出宫来的!”说完,一群人便哄笑起来。 静白的嗓门本就大,扬起声来说话更是嗡嗡地如在敲锣打鼓一般,流朱气得半死,但也知道与她们是说不通了,正要转身离开,却有个小姑子拉住了流朱,笑嘻嘻道,“我再有个好法子告诉你,后山里头树多的是,你们好好去砍些来烧柴火也是一样的。”说着捂着嘴嘻嘻笑。 这样的天气,山路陡峭,如何还能再去砍柴,这话分明是调侃切为难了。流朱不欲与她们多言,瞪了她一眼转身便走。然而末了,静白的一句话更是刺耳,“请恕贫尼再多嘴说一句,这儿可不是宫里让娘子予取予求,娘子也不再是从前的小主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句话说得极重,甄嬛在屋内也听得一清二楚,当下脸色微变。此时的她早已后悔了当日冲动出宫,若早知出宫过得是这般日子,还不如当初服软求求皇上,哪怕在后宫还是个位分低微的美人,至少内务府不会苛扣份例,夏日有冰,冬日有碳,哪里会落得这般连要点日常所需都要被人羞辱一通的田地? ※※※※※※※※※※※※※※※※※※※※ 总有小伙伴评论说到这里不符合历史,那里不该这么论,作者已无力说什么了。 我只想说,我们看电视剧尚且还有觉得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何况我只是写着玩的小说呢,我是第一次写小说,而且背景是架空,更涉及不到参考某个朝代的历史文献,大家看个情节,看个热闹,没必要非要那么较真。毕竟我不是在编写历史书,谢谢大家包涵了。有小伙伴善意的指出或只是顺嘴说一句,我也表示没什么,但要非有那种抱着挑刺的目的来看的,我也只能说别浪费您宝贵的时间了,不看就完了。之后再有这样的评论,一律不回复了,谢谢。 胡氏蕴蓉 乾元十七年二月,宫中正在筹备年宴之际,后宫传来消息,玉照宫中一向甚得玄凌欢心的严贵人,被与她同时入宫的白美人诅咒而疯癫。年关将近,事情繁杂,季欣然脱不开身,玄凌又忙于前朝政事,便将此事交给了端康夫人和敬恪夫人去查,而二人查到所有线索皆指向白美人,玄凌便下令赐死白氏,又将严贵人迁入永巷,派了个把太医为她医治。 “去年才入的宫,不想转年就已经少了两人,这新人间的争斗也未免太过了些。” 事情了结后,季欣然几人坐在一处饮茶聊天,敬恪夫人皱眉说道。 “严贵人虽说有些宠爱,但是一向未曾依附于谁,此事说到底不过就是排除异己罢了。”季欣然讽刺一笑,“新人中现下最得圣宠的除了严贵人便是周小仪,可是你们别忘了,周小仪可是皇后的人。” “如此说来,白美人不过是当了替罪羊罢了。若是我们当时再仔细些调查兴许白美人也不会是这般下场了。”端康夫人感叹道。 “你也不必自责,皇后这两年没有大动作不过是因为可用之人太少,悫妃死后,皇后身边只余祺婉仪与岚芬仪,她二人如今又不似从前那般得皇上宠爱,如今进了新人,皇后自要为她们铺好路,她既做了,又怎会让别人轻易寻到蛛丝马迹?” 四月里,晋康翁主带着女儿入宫拜见太后,玄凌特意举办了宴席款待以示欢迎。 晋康翁主的母亲乃是先帝的长姐舞阳大长公主,从前与太后的关系不错,对待玄凌也很是亲近,而晋康翁主的夫婿虽因罪被贬,但到底也算是皇亲,因而此次家宴,玄凌为表重视,令后宫有身份的嫔妃全数参加。 玄凌亲自赐宴,晋康翁主与其女胡氏皆是盛装而来。胡氏率真可爱,见了玄凌直接称呼“皇上表哥”,在场的众妃听罢皆是表情各异,位分高些的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位分低的则是心中暗骂这胡氏故意撒娇撒痴,恐怕又是一个狐媚子罢了,至于季欣然则是依旧淡淡笑着,仿佛未听见般,而皇后面上只一瞬的不自然,便又恢复了笑容可掬的神情。 晋康翁主听到也只是口上申斥“胡闹!”,面上却未有一丝责怪,玄凌则笑道,“无妨,表妹说得极是,按辈分算,她确为朕的表妹!朕与表妹也是许久不见了!” 这话一出,季欣然差点笑出来,可不是许久未见了嘛,算起来该有十好几年了,恐怕若不是此次与晋康翁主一道来,玄凌压根都认不得她了。 晋康翁主又道,“臣妇就蕴蓉这么一个孩子,自小被臣妇骄纵着长大,实在是有些不识礼数,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皇后也笑着接话,“表妹可爱直率,本宫也很是喜欢呢。” 太后也笑眯眯的向胡氏招手道,“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胡氏规规矩矩的走到太后身边,太后握着她的手打量了一会道,“好孩子,出落的也好,今年多大了?可曾婚配啊?” 胡蕴蓉脸红着回道,“回太后,臣女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尚未婚配。” 太后皱眉看向晋康翁主,略带责备道,“二十有二已是不小了,你便是再宠爱她,也不能这样耽搁了她啊!” 晋康翁主才刚落座,忙又站起来回话,“太后说的是,只是我又何尝想这样耽误她。蕴蓉天生左手不能伸展,这老毛病始终不好。高门大户没人肯求娶,小门小户我又舍不得她去受那个苦。我也是愁白了头发啊!” 玄凌闻言道:“表妹的手还是伸不开么?”胡蕴蓉微微摇头,伸出了自己握拳的手道,“母亲带我看了多少大夫也不能医好我这毛病!” 晋康翁主又道,“前些日子回京时碰到一个怪和尚说,她这手遇到‘有缘人’才展得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哦?”季欣然起了兴趣,“本宫来试试可行?” 胡蕴蓉见季欣然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会,试探说道,“可是季姐姐?” 玄凌接到,“你季姐姐现在是朕的淑妃。” 胡蕴蓉又唤了一声“淑妃娘娘”,季欣然也称其为“胡姑娘”,这个称呼令胡蕴蓉微微皱眉,一旁晋康翁主强笑道,“哪里敢劳烦淑妃娘娘啊!” 玄凌大手一挥,“让淑妃试试吧!或许表妹与淑妃有缘也未可知。” 胡蕴蓉走到季欣然旁边,伸出了自己的手。季欣然伸手用了些力气掰她的手,只觉得遇到阻力,打不开。又加了些力气,还是打不开。季欣然也不好再用力了,“看来本宫不是姑娘的有缘人呢。” 玄凌也来了兴趣,“那让朕试试可好?”季欣然含笑看他一眼,玄凌顿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本想说算了的,可胡蕴蓉却已经向他走来。玄凌本想随意使些力气便罢了,谁知胡蕴蓉的手随着他的微微用力已然张开,露出里面一块玉璧来。玄凌大喜且惊,拿起来细细看了。 那玉整体微赤,握在手中只觉触手生温,不过婴儿半个手掌大小,在强光下竟还有些许透明之处,正面正面刻有“万世永昌”四字,反面以十分繁复的手法刻着一只张翅欲飞的神鸟图案,那鸟形似凤凰而细看之下又好像不是凤凰,拖着长长的尾羽,展翅欲飞。 玄凌转头看向季欣然,见她也是一脸笑意,便朗声笑道,“看来朕就是表妹的有缘人了!”亲手将玉壁送给太后观看,又转向晋康翁主,“表妹还未定亲是吗?”晋康翁主连忙点头,胡蕴蓉姣好的面容上也露出喜悦与娇羞。 玄凌笑道,“传旨,晋封晋康翁主女胡氏为贵人,赐号‘昌’,择吉日入宫。” 不说晋康翁主和胡蕴蓉是如何高兴的,看看皇后和一众妃嫔的脸色却很是不好。皇后失神,季欣然只好自己举杯朝玄凌道,“恭喜皇上。”众妃这才回过神来,也都举杯祝贺。 五日后,昌贵人入宫,赐居长丽宫。 昌贵人入宫便是盛宠,侍寝后又晋为良媛,连去岁新入宫的周小仪的风头都被她盖下去不少,甚至于原本玄凌每月留宿在季欣然宫中七八日,有时也会少上一两日。不但是皇上对她恩宠,连太后也对她甚好。宫妃们皆道,新来的昌良媛厉害,一来就快要与淑妃平分春色了。 只是季欣然与胡蕴蓉二人却还是和平相处,季欣然不曾因此而打压胡蕴蓉,而胡蕴蓉虽然一向自视甚高,却也从不仗着自己得宠去挑衅季欣然。 五月里,玄凌带领众妃去往行宫避暑,此次人数不多,除了皇后和季欣然,高位嫔妃便只带了有子女的一同前往,低位妃嫔也只带了祺婉仪,周小仪与昌良媛三人。 高位妃嫔们依旧住在往年来行宫的住处,只有祺婉仪,周小仪与昌良媛三人重新择了居所。而昌良媛自入宫以来,太后似乎有意扶持,本就是皇亲,加之甄嬛已经出宫,太后手中也暂无可用之人,而这昌良媛虽说年龄大了些,但容色美貌,性子率真,又与皇上关系亲近,自是能分宠的好人选,且昌良媛甫一入宫便已从淑妃那里分走了一部分宠爱,更是让太后觉得昌良媛是可用之人,对她更是欢喜。而昌良媛也最爱整日黏着玄凌,恨不得寸步不离,只让玄凌宠爱她一个,妃嫔们无论在亭中赏花,或者溪边闲逛,但凡能看见玄凌,身旁必有昌良媛的身影,可是让后宫嫔妃心中一阵窝火。而昌良媛则是满面春风,对着玄凌一口一个表哥的叫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一日,季欣然窝在水绿南熏阁的偏殿里临窗而卧,头枕在一身常服的玄凌的腿上。她正安静的睡着,玄凌温柔的看着她的睡颜,一手执了宫扇给她扇风纳凉。李长悄悄进来,见淑妃正睡着不敢出声打扰。 玄凌也不让他打扰,一见他进来便警告似的狠狠瞪他一眼,李长苦兮兮的指了指外面,做了个“昌良媛拜见”的口型。 玄凌摆摆手,意思随意打发了。动作不小心大了些,惹得季欣然不悦的“哼哼”两声,翻了个身,玄凌立马不敢再动。 李长悄悄退了出去。 昌良媛俏生生的立在在殿外等着,见李长出来,面色一喜。李长道,“小主,皇上现下有事情,怕是见不了小主了!小主还是先请回吧!” 昌良媛满眼期待终成失望,强自笑道,“多谢李公公代为通传,那我就先告退了!” ※※※※※※※※※※※※※※※※※※※※ 少少的一章。 之前有宝宝说到固伦公主和长公主的问题,我还说不用在意,结果发现原著里也都是长公主,各种长公主~~~打脸了。 但是如果前面写和嘉帝姬是固伦公主,后面其他的又都是长公主就太矛盾了,所以把之前的固伦公主也还是改成长公主,给提出这个异议的小宝宝颁发一朵迟来的小红花? 甘露相见 季欣然睡醒时已是傍晚,便连同予湛留在了水绿南薰殿与玄凌一道用了晚膳。晚膳后玄凌教予湛写字,季欣然坐在一旁看书,室内气氛温馨而美好。予湛开春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读书了,在上书房与予漓一起,予漓这两年被端康夫人教导着越发知礼懂事,对待一众弟妹很是亲切,功课上也是很好,很有长兄的表率,玄凌表示很满意,对予漓的夸奖和鼓励也多了起来,私心里觉得孩子什么样归根结底要看有什么样的母亲教导。 吃过饭,写了字,季欣然闲坐着又犯困了,玄凌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样,只好带着她和予湛一同出去走走,季欣然早就在屋子里待够了,一听要出去走走,那架势比予湛都高兴,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子,玄凌心下无奈,又怕她摔着,赶快扶好她,一手抱着予湛,一手牵着季欣然,一家三口一同去逛园子。 到了一处假山时,便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在拌嘴,仔细一听,却是祺婉仪管氏与胡蕴蓉。胡蕴蓉是个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人,因着自己有着皇亲血统,她可以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追着玄凌叫“表哥”,玄凌对此也甚是新奇,愿意分出一些时光给胡蕴蓉。这个娇小玲珑的表妹,长得极为柔美娇俏,又很懂得看眼色,虽有些小脾气却都无伤大雅,甚合他的心意,因而至行宫不过一月,已又晋升一级为昌嫔。 虽说只是个嫔,但是一般妃嫔却都不敢招惹她。唯一的例外,或许就是祺婉仪了。 这两个人,都有着姣好的容颜,一个是皇室宗亲,一个是功臣之女,又是同样的受宠,同样的年轻气盛,谁也不肯让着谁。 每次去给皇后请安,都能看见她们两个在打擂台。你讽刺我两句,我嘲讽你两句。皇后,似乎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只是在她们偶尔说过分的情况下轻轻地斥责几句。祺婉仪虽然皇后的人,但是未免她过于骄矜,皇后也会时不时的借旁人之手打压她一下,皇后便就是这样的人,可以利用所有人,但是却谁都不相信。而昌嫔,虽是太后喜欢她,但皇后却不怎么喜欢她,有的只是些表面功夫,不过也不难理解,以往皇后虽也不得皇上宠爱,可至少宫里也只有她一个与皇上是有血缘关系的,如今又来了胡蕴蓉这样一个表亲,处处自视高人一等,皇后自然看不上她。 季欣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看向玄凌问道,“四哥可要去劝劝?臣妾先带予湛回去了。” 玄凌似乎也厌烦女人的争风吃醋,便道,“朕懒得理会她们,何必回去这样早,本就是打算出来逛逛的,怎能因为她们扫了兴,朕陪你去那边走走。” 远离了祺婉仪与昌嫔争吵的喧嚣,玄凌与季欣然又提到了清河王,“往年六弟都是要跟着朕一起来行宫的。今年说是舒贵太妃病了,心里挂念,便留下侍奉了。” “六王孝顺,自是不能撇下有恙的舒贵太妃独自来享乐。” 玄凌笑笑,“是啊,朕也是担忧他,怕他为了舒太妃就忘了自己的身体了!清凉台那种地方,到底是不比王府的。” “说到六王,臣妾倒也想起九王,九王倒是与王妃感情不错,臣妾时常见到他二人一同泛舟游湖,很是恩爱呢。” “是啊,老九与王妃倒是琴瑟和谐,只是听闻老六与王妃倒不甚亲密,待下次见到他,朕是该好好问问。” 季欣然忙劝阻道,“哪里有四哥这样的,尽爱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臣妾听说六王妃是个温和识礼的,想来会和六王相处融洽的。” 季欣然这样说也有自己的私心在,自从平阳王跟随玄凌一同剿灭汝南王一党后,她便觉得平阳王很是务实又能干。反倒是清河王,虽是幼时就见过,但是季欣然总觉得他不够真实,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但是季欣然就是打心眼里觉得此人飘忽不定,对他的印象也很是一般。 而此时正被二人议论的清河王,虽人在清凉台为舒贵太妃侍疾,但是此人生性闲不住,成日无事便喜欢到处闲逛,游山玩水,想着甘露寺离得还算近,便正好借了去甘露寺为舒太妃祈福的名义,顺道去山中逛逛。 而甘露寺中,甄嬛因洗破了静白的一件衣服,被静白罚去擦谨身殿的地面。谨身殿的地板原本是金砖漫地,人跪在地上,身子伏下才能擦到地面。乌黑的砖地光滑如镜面,几可照人,微微一点灰尘印迹便十分明显。甄嬛伏在地上,绞干抹布,一下一下用力地擦在砖地上,每一块金砖,左右上下各擦十次才能擦得干净,坚硬光滑的地砖生硬地硌着她的双膝,钻心的疼。脊背弯的久了,酸意逐渐蔓延开来,似蛛网蔓延到整个背脊上,酸酸的发凉。 偶尔几个姑子走过,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怜悯,轻声嘀咕道,“擦地这活儿最折磨人,腰不能直,头不能抬,谨身殿地方又大,几个时辰下来,身子骨都跟散了架似的。到底是静白最会调弄人儿。” 乌黑的地面望得久了,眼睛几乎发花,望出来一团团雪白的影子,连映在地砖上自己的人影也成了模糊一团。甄嬛正想直起腰来捶一捶,抬头见两个时辰下来擦了连三分之一还不到,还有一大筐衣裳等着自己去洗,不由心头大急,连歇息得心也没有了。 谨身殿里静悄悄的,所有的姑子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只余甄嬛一人默默重复着擦洗的动作,手臂酸得麻木了,连头也没功夫抬一下。大殿里佛像金身威严,甄嬛擦至佛像底下,见巍峨金身高耸,宝相庄严,不由心下一酸,眼中几欲落下泪来。甘露寺已是她最后的栖身之地了,若是一味反抗,怕是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可是若不反抗,只会给她带来越来越多的羞辱与折磨。这般想着心底空茫茫地无助,蓦地一软,不由整个人伏倒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有力的手自身后将她扶起,甄嬛勉强镇定下来,哽咽道,“流朱,我没有事。” 但回应她的却是一把温和如暖阳的声音,漫天漫地挥落了蓬勃阳光下来,“没事了,没事了。” 是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甄嬛陡然一惊,立刻转头去看,逆光的大殿里,殿外秋日晴灿的阳光为他拂下了一生锦色辉煌,他颀长的身躯此时在甄嬛眼中显得格外高大。他的掌心那样温暖,那种暖意一点点透过他的皮肤传到她的身上,令她安定下来。 甄嬛心下虽有疑惑,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道,“清河王。” 清河王的目光有一瞬的微怔,温柔的回应,“是我。你是从宫中出来带发修行的娘子?” 清河王边说边扶起甄嬛。此刻的甄嬛只觉得他的目光明净如天光云影,有如赤子般的清澈与温和。而他一袭简约青衫,妥帖着修长的身姿,带着杜若淡淡洁净的清香,分毫不染世俗尘埃,仿佛大暑天饮到一口冰雪,清凉之气沁入心脾。 “是,劳王爷记挂。” “我似乎昔日在宫宴上见过你。只是还不知你叫什么?” “我母家姓甄,我出宫之前是棠梨宫的玉美人。” 玄清扫视了谨身殿一圈,“你怎得一个人做这么多的活?你出宫可有带了人随侍?不如我和我的随从来帮你。” 甄嬛摇摇头道,“多谢王爷了,怎敢劳烦王爷呢?我出宫带了侍女流朱,只是她自己的工夫还做不完,我怎么还好连累她,是我不许她来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原想着你出宫修行是能过上清清静静的日子的,不曾想这国寺里竟也这般仗势欺人。”玄清说罢又向周围看了一眼,“此处说话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说话?” 甄嬛略想一下,便依言随他一同出去,跨出谨身殿大门时,金灿灿的阳光扑面撒下来,直晃的甄嬛眼前微微一黑,脚步便踉跄了。玄清立时扶住甄嬛,托着她的手臂。甄嬛有一瞬间的怔愣,只以为身旁是玄凌,待反应过来过来,心中微微一窘,悄然不觉地缩回自己的手,低声道,“多谢王爷。” 道谢之后二人举步向外走去,不知不觉走得远了,山下有一条大河蜿蜒贯穿而过,水色青青,群山环绕,别有一番开阔风景。有一匹白马正低头在河边嚼着青草,啜饮河水,怡然自得。 甄嬛轻声问道,“这马可是王爷的?” 玄清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一点点顽皮的孩子气,“娘子如何得知?它叫御风。” “是出自《庄子》?” “是”,玄清大笑,“这匹白马跟随了我六年,把我的坏处学得十足十。” 甄嬛弯腰摘下一束青草,喂到白马嘴边,摸着它的耳朵问玄清,“是什么坏处?” 玄清的带一点浅薄的坏笑,眼神明亮,“清与御风都爱慕美人。” 玄清的话语让甄嬛有些神色黯然,她晓得在甘露寺的这些日子里,她的憔悴日渐明显,容色萎黄,发色黯淡,如帘卷西风后的黄花,再无昔日的风姿了。然而玄清看向她的目光一如既往,丝毫没有在意她容颜的萎败。玄清似乎发觉了甄嬛的黯然,凝视着她的双眸,坦荡荡道,“所谓美人,并不以美色为重。你有才学,有自己的想法,虽身在这寺中,受苦受累,却依然坚强的面对。” 甄嬛心里苦笑,不坚强又能如何?去死么?她不甘心,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白白的送了命,她不愿! “王爷谬赞了,哪里能如王爷说的那般好,只是如今我的父母兄妹皆被流放,只余我还苟且在这里,幻想着有一日可以为他们平冤昭雪。说到此处,还未谢过王爷当日曾为我兄长上书求情。”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玄清拿出一信封递给甄嬛,甄嬛不解,玄清笑道,“这是我今日的来意,你看了便知道。” 甄嬛打开来看,竟是父亲的笔迹,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简要的说明了家中几人身体情况尚好,希望甄嬛在甘露寺保重自身,以求来日相见。 甄嬛只感觉有热泪夺眶而出,温热地弥漫了她的双眼,她因激动而哑声,指着信道,“这是……” “清前些日子曾到北地游历,是而去看望过甄伯父,伯父伯母虽一路饱经风霜,但身子倒还算硬朗。” 甄嬛贪婪地一遍遍的看着信,似乎这一年在甘露寺的委屈皆漫上心间,不觉泪如雨下,沾湿衣襟。须臾,忽地想起一事,问道,“王爷带回这封信,可否还有其他人知晓?” 玄清道,“为谨慎起见,清当时命随从引开了看守的侍卫,趁人不备才让甄伯父匆匆写下,是而没有旁人知晓。” 甄嬛立刻行了大礼回他,“多谢王爷厚意。” 玄清连忙扶起她,“娘子不必如此,清感念甄伯父昔日在朝时的忠义,而对于娘子,在宫中相见时,清便觉得娘子面善,只是在宫中规矩甚多,不能与娘子长谈。如今既有机会,不知娘子可否容清闲暇时来与娘子品评古今文史?” 此话说得甄嬛有些脸红,她到底也曾是闺阁女儿,礼教上只容许与自己的丈夫独处一处,进宫后更是连自己的父兄也要保持距离,恪守规矩。但是面对玄清,这样的男子,身为亲王,仪表堂堂,做事又知礼妥贴,虽然第一次与他单独在一处说话,但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拒绝了,或许是玄清能带给她父母的消息,就像是带给她新的希望,又或许是急于寻得一个人来了解她内心的悲苦,因此当下也只是低下头不吭声。 玄清见此,心下便有了章程。接下来的日子,玄清时常来看望甄嬛,与她闲谈,为她解忧,时而带些衣衫吃食为她与流朱改善下生活,时日久了,有一种细微不可知的脉脉温情随之而生。 嬛清定情 在行宫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少了宫中的各种繁杂的规矩约束,玄凌要处理的政事也少了许多,时常能陪伴季欣然泛舟游湖,偶尔玄凌采一捧红莲,季欣然捧在手上,面色微红却欢喜,如同娇羞的少女一般,予湛下了学便似小鸟一般飞回宜芙馆,对着玄凌与季欣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家三口温馨而静谧。 待到八月回銮时,昌嫔因查出有孕而被晋为容华,这个带着祥瑞入宫的女子,立时成了后宫嫔妃们艳羡的对象,有皇上的宠爱,太后的重视,如今更添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中秋家宴的时候,许久不见的清河王也出席了宴会,却未曾携同王妃,只道王妃身子有恙,不便出席。玄凌久不见他了,心里也有些欢喜,“舒贵太妃的身体如何了?”玄清笑道,“多谢皇兄关心,母妃她已经好了许多了。” 太后轻轻道,“舒贵太妃常年在佛寺清修,日子过得难免清苦些。清儿你要时常去看看你母妃,她有什么缺的,你只管去内务府要就是了。”玄清笑道:“儿臣知道了。多谢母后关心。” 席间,玄清总是心不在焉的,玄凌笑道,“六弟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还在担心舒贵太妃?” 玄清笑着摇头,玄凌便笑道,“六弟与王妃成婚多年还未有子嗣,可要抓紧才是啊。” 玄洵闻言哈哈大笑,“六弟与九弟同时娶了正妃,却还没有侧妃,如今九弟已经有了一女,六弟确是不如九弟了。” 玄凌也笑道,“大哥说的不错。” 玄清让他们几个一同调侃挤兑的尴尬不已,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的脸色发红。 玄凌看他那样子道,“如若不然,你自己有中意的人,便告诉朕,朕将她赐予你为侧妃!你与王妃成亲多年尚未有子嗣,若是娶得侧妃为你早日添上一男半女的倒也是好事。” 坐在下方的昌容华娇笑道,“六表哥一向多情,若真是有心上人,定是会来向皇上请求赐婚的。” 宴毕,季欣然略带微醺的回了未央宫。季欣然早年身边的侍女们,除了芊玉始终都是在宫中做姑姑的,星露是自予湛出生便做了予湛的姑姑,自是不打算出宫嫁人的,而月晴亦是在宫外没有亲人,也留在了季欣然身边伺候,其余跟随她的侍女皆到了年龄便被季欣然放出宫嫁人了,如今季欣然身边又提了清字辈的清云,清烟,清影,清漪在身边伺候。守在未央宫的清云清影准备好了沐浴用品服侍了季欣然沐浴,而后正为季欣然用干帕子绞干头发,便被匆匆而来的玄凌打发了出去。 如今宫里昌容华有孕,愈发撒娇撒痴了,时常在玄凌宿在旁的妃嫔那里时,以身体不适为由将玄凌请到自己宫里,而祺婉仪一向是与昌容华不对付的,也以梦魇不宁为由请过玄凌几次,一开始玄凌只当是小打小闹,也不去苛责,时间长了,越发觉得厌烦,两个女人拿他做幌子互相争风吃醋,之后便狠狠地训斥了二人一番,各自禁足一月,又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进了宫便是妃嫔,命昌容华不许再唤他为表哥,昌容华无法,只好规规矩矩的同一般妃嫔一样唤玄凌为皇上。 但是宫中唯独有特权的便是季欣然,从七八岁起认识玄凌开始便唤他为四哥,二十年来未曾变过,玄凌自然也享受这样不同于旁人的称谓带来的甜蜜感觉。如今除了季欣然依旧是圣宠不衰,宫中最能争宠的二人皆被禁足,玄凌也时常去永寿宫和长杨宫看看沈眉庄和安陵容,以及他的和静帝姬和四皇子予沣。两个小家伙皆不满周岁,长得都玉雪可爱,玄凌喜欢的不行。自然陪伴孩子母亲的时间也就更多一些,其余时间则是去到去岁新入宫的妃嫔那里多些。到如今,周小仪晋为嫔,赐号庆,杨小媛晋为嫔,赐号韵;仰才人晋为贵人,徐常在晋为才人。 昌容华和祺婉仪解禁之后,依旧是互相看不上眼,只是祺婉仪大抵是有皇后在背后指点,明面上收敛了一些,而昌容华则仗着自己本身皇亲,又有太后庇佑,除了不再继续称呼皇上为表哥,旁的却是全然如旧。她本就是极度自强自傲的性子,如今加之又有了身孕,自然是千娇万贵。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是要最好的,不是最好的绝不将就! 众人都在私下里说昌容华这般行径颇有当年恬容华的风气,或许也就是当年恬容华的下场。然而大家期待了许久,昌容华的胎还是好好的,安然无恙的呆在她的肚子里。 昌容华五个月多的时候,太医诊断说这一胎为女胎。虽然是个女儿,但是玄凌也同样喜欢。昌容华虽盼望一举得男,但是看皇上这样的欣喜,也是开心的。 胡蕴蓉的肚子越大,她的脾气也就越大。这日闲聊,欣妃说到,“昌容华的脾气现在是大的厉害,好多低位妃嫔都无缘无故的被她发作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季欣然笑笑,“究竟如何,本宫也不得而知!晋康翁主不是送了个太医入宫侍奉嘛,想来有了太医的开解,她的脾气也会收敛些的吧!” “但愿吧!” “陵容今日怎么没来?” “听说予沣染了风寒,陵容整日寸步不离的照顾着呢。” “又到冬天了,又过了一年了。” ***************** 乾元十八年的第一场雪着实来得有些早。予湛已经五岁半了,聪明机敏,甚得玄凌的欢心,更多的则是因为这是他最爱之人为他诞下的骨肉。玄凌与季欣然并肩站在廊下,看着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像个球一样的予湛正在被一众太监宫女哄着堆雪人。 玄凌道,“听闻六弟病了,朕打算去清凉台看看他。” 季欣然疑惑,“怎得病在了清凉台?舒贵太妃不是已经好了么?” 谁知这句话落到了予湛的耳中,五岁的小人儿还有着婴儿肥,立刻丢下才堆了一点点的雪人,迈着小短腿跑回来,“父皇,六叔病了吗?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玄凌把他一把抱起来,为他掸去身上的雪,又用胡茬去扎予湛嫩嫩的小脸,“好啊,我们湛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孝敬长辈了。” 父子两人玩闹着,直逗的予湛咯咯笑。玄凌素日就宠予湛,不过季欣然可是知道,予湛闹着要去探病,大抵是为了出宫去玩。 季欣然不依道,“四哥,湛儿还小,清凉台远了些吧。” 结果小予湛瞬间瘪了嘴,玄凌连忙答应,“没事没事,父皇带你去。”又转向季欣然说道,“他是小,离不得母妃,所以阿昔也同去。” 予湛鼓着嘴巴冲自家娘亲得意地一笑,季欣然看他古灵精怪的样子,只是摇头苦笑。 季欣然想着难得出宫一次,不妨热闹一番,予湛一向喜欢和予渊玩在一处,琬妍与芷瑜又皆是好动的性子,季欣然便邀了敬恪夫人,欣妃和惠淑仪一同前往。而胡蕴蓉仗着自己是玄凌与玄清的表妹也撒娇要同去看望六表哥,只是她如今已有孕六七个月了,加之是冬日里,道路难行,玄凌便让她留在宫中,又申斥她不得胡闹,这才让昌容华老实下来。 几人带着宫人丫鬟浩浩荡荡的一大堆人一起先去了甘露寺,看望了舒贵太妃,之后便又一起去了清凉台。 而此时的清凉台,甄嬛正坐于玄清床前,含笑注视着他。 离宫已两年多,孤身在甘露寺修行,父母远在川北,温实初又在南方赴任,身边除了流朱俱是一个亲人也无。而自去岁与清河王相见之后,清河王便时常借看望舒贵太妃的机会,悄悄来看望她,与她闲谈,给她带新鲜的吃食和药材。宫外日子实在困苦,他的照顾让她十分感动。他二人之间渐渐有莫名的情愫在悄然展开,这让甄嬛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想拒绝。她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新的生活。 两人互相看着,眼光里俱是暧昧,正要开口说什么,清河王的随从阿晋急急忙忙进来说道,“不好了,娘子快躲一躲吧,皇上带着淑妃娘娘、敬恪夫人,欣妃娘娘还有惠淑仪携同皇子帝姬一道来了!” 两人俱是一惊,甄嬛站起来有些慌乱,只听玄清道,“我榻后有一架屏风,先到屏风后面避一避吧。”甄嬛急忙到后面避了,刚站好,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六弟这一病,都没有人与朕谈诗论画了。”玄清出来接驾时穿的还是单衣,正要请安,玄凌连忙按住,“病着还拘礼,快躺好。”又让李长上前掺了玄清进去,“就是担心贵太妃也不能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好了,这下子把自己也折腾出病来了!” 玄清只得躺下,笑道,“皇兄说没人同你谈诗论画,也不怕得罪了淑妃娘娘。” 皇帝回头看一眼,季欣然正对他笑着,于是随意道,“淑妃说起诗来总与朕意见不合,但凡朕有说的不合她心意了,还要与朕置气,还是六弟让人舒心。” 玄清苦笑道,“那么臣弟就是谄媚君上的小人,娘娘就是直谏的明臣了。” 他说话风趣,惹得其他几人都笑出声来。 玄凌笑道,“难得雪化了,今儿天气又好,她们整日闷在宫里也是无趣。听说你病了,便出来瞧你。”他仔细端详玄清,“人倒还有病色,只是精神头好。这面容红润得好似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般。” 甄嬛在她们说话间打量着淑妃,这位如今在后宫中仅在皇后之下,位高权重的女子,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衣着虽是素净,但却很是端庄大方。有宠有子,在宫中十数年屹立不倒,听说后宫这两年也进了不少人,只是看样子皇上如今还是极为宠爱淑妃,甄嬛心中暗道,淑妃能到今天这一步,果然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心中也不免酸楚,这样的风光,却是都与她无关了。 忽然听到个软糯的声音,“六叔,予湛来看你了。”“予渊也来了。”马上有另一个甜甜软软的声音跟上来,“琬妍也来了,还有芷瑜。” 声音软绵绵入耳,甄嬛不由自主地便向外看去。那屏风有些细小镂空之处,也方便她暗中窥视。 小心探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被沈眉庄抱在怀里。孩子十分活泼可爱,脸蛋甜美瓷白。甄嬛心中大惊,死死抓着屏风。沈眉庄两年未见,如今已是淑仪了,她怀里的孩子……怎么会!她出宫之前不是将舒痕胶涂抹在珐琅花瓶上送给沈眉庄了么?怎么她竟没有小产?!甄嬛看到屋内众人欢声笑语,瞬间怨念顿生,为何你们都能过得那么好?每个人都有子有女,身份高贵,皇帝宠爱,家族兴旺,偏偏只有她!父母亲眷被流放,终生不得见,无宠无子,被贬出宫,还要受一群该死的姑子的奚落与折磨,她不甘心!她只想活得好有什么错!甄嬛心下难安,一时没有注意到,将屏风弄出了细碎的响动。 季欣然听见声音诧异地朝屏风看了一眼,甄嬛急忙不敢再有动静。而玄清也察觉到了,不知屏风后面的甄嬛怎么了,只能配合着动了动身子,企图将屏风的响动遮掩过去。 敬恪夫人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清凉台建的虽然普通,摆设却不失雅致。笑道,“王爷虽身为男子,这心思倒细,竟把这地方收拾的如此舒适雅致。” 玄清环视四周,笑了笑道,“夫人谬赞,小王不过随意安置了几样东西罢了!” 玄凌对这里的摆设没多大兴趣,只是道,“不然便随朕回京去吧!修养好了再来如何!” 玄清一愣,继而笑着摇头,坚定的拒绝了玄凌的好意。玄凌也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下人用心伺候着。之后又闲聊了几句,便带着几人一道下山了。 玄凌一行人走了之后,甄嬛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面上还带着诧异与不可置信。 玄清看见忙过去扶住她,“嬛儿,你这是怎么了?” 甄嬛掩饰说到,“我看到惠淑仪的孩子,就想起当年我的孩子,也想到了我们昔日的情谊,若是我的孩子能顺利出世,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也会那样可爱,还有我的父母……” 玄清拥着她,面上似有不忍,“嬛儿,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我会照顾你,爱护你,我会尽量想办法让你父母在川北过得不那么辛苦。” 甄嬛听罢轻轻回抱住玄清,玄凌或许早已把她忘了,那座曾带给她无尽想象的紫奥城已然是无法再回去,那么如今和玄清在一起便是最好的选择。住在清凉台,不必再忍受甘露寺那些姑子的羞辱与欺凌,每日有好吃好喝供奉着,又有玄清的爱护,只除了父母兄妹不在身边,其他与从前似乎并无两样,她需要这样舒心惬意的生活。 她知道她是废妃,她知道她是罪臣之女,她知道按照礼教她不该和玄清在一起,她亦知道玄清已有正妃。可是甘露寺两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实在是忍受不下去了,她不想再去做那些粗活,不想每日天不亮就起,夜深了还不能睡,不想被静白无止尽的欺负,到了冬天连块完整的碳都没有,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如今她不奢求锦衣玉食,只想要舒坦的平静的活着就好,而且玄清又能时常去往北地走一遭代她看望父母,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如同新生。 ※※※※※※※※※※※※※※※※※※※※ 看见有宝宝说皇上很渣,喜欢女主还宠爱别人。这个怎么说呢?毕竟是古代,小说的设定也不是现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古代人尤其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是很正常的,也会因为平衡前朝或者因为某一方面而宠爱一个人。 我的小说设定是皇上可以宠所有人,只是心里有一份真心的爱是给女主的,但并不是为了女主就把整个后宫都废了的那种。就像电视剧里皇上虽说心中爱着纯元,依旧各种嫔妃不断,最开始 欣然再孕 乾元十八年四月,昌容华诞下玄凌的第七女,封号是为和睦帝姬,玄凌赐名珍璘。昌容华晋为昌婕妤,一时间风光无限。 而昌婕妤生产之时,季欣然作为仅次于皇后的高位妃嫔,自然需要陪在正殿内守着,有相熟的太医偷偷来报,昌婕妤此胎之后,怕是再不能生育了。季欣然明白,这大概是皇后在暗中动的手脚,皇后一向不喜昌婕妤,纵然有太后在背后支持昌婕妤,但皇后能让她安然生下这一胎已实属不易。 昌婕妤生产之后势头渐盛,有不少妃嫔都对她十分奉承,渐渐自成一党。 两个月后,太平行宫里,季欣然被诊断出怀有身孕。季欣然年幼时身子受寒,好不容易生下予湛,如今已是过了快六年了,原本以为再孕无望了,没想到竟有了意外之喜。玄凌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当即晋季欣然为贵妃,保留“熙”字封号。 端康夫人和欣妃是头一拨来给季欣然贺喜的,带了她最喜欢吃的玉蔻糕。季欣然颇为享受的眯起眼睛,“还是这个味儿最好!” 端康夫人笑笑道,“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千娇万贵的贵妃娘娘?” 紧接着便是敬恪夫人,安陵容与沈眉庄三人结伴而来,带来了各色礼品。接下来季欣然便没了清闲的时候,各宫妃嫔相继送来贺礼,迎来送往间宜芙馆的小库房就这么满了。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礼物,季欣然几人面面相觑,“好大的手笔啊!” 敬恪夫人微微蹙眉道,“我方才留心看了,就数昌婕妤送的贺礼最为丰厚。一套十二把的真丝绡麋竹扇,最奇的是那竹骨触手生凉,跟玉似的。” “昌婕妤一向自视甚高,自然是事事不肯落人后的。” 对季欣然的这一胎,玄凌极为重视,“咱们已有了予湛,可以继承朕的皇位和江山,这一胎若是个女儿就好了,朕一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季欣然懒得理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只温柔的抚上她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 季欣然皱着鼻子道,“现在才两个月,四哥想这些还早了些。还是多让臣妾吃些想吃的吃食,才是正理。” 玄凌拧着她的鼻子笑道,“还是像个孩子似的!哪里会少了你的吃食?” 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季欣然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医跪在脚踏上给季欣然诊脉,好一会儿才得出结论,“娘娘这怀的是双生胎!” 玄凌先惊后喜,然后才命太医小心侍奉贵妃,务必要让贵妃和两个皇嗣都能平安。 季欣然怀了双生子的事情没打算秘而不宣,因此很快传遍了行宫。此消息一出,对后宫众人来说着实是一大新闻。除了与季欣然交好的几位嫔妃之外,上到皇后,下到才入宫不久的贵人之流,没有不羡慕嫉妒的。大周有史以来还没有过双生子的记录,只要这两个孩子一出生,他们的容华未来,锦绣人生,都是可以想见。而熙贵妃如今已是近三十岁的年纪了,能有孕已算不易了,竟还能有这等福气。昌婕妤同样也是万分的妒忌与埋怨,本来她四月才生下帝姬,还没高兴多一会,这贵妃就有孕了,且还是双生胎,完全盖过了她所有风头。而比起昌婕妤只是嘴上说说,私下里抱怨,后宫动作最大的当属近年来比较沉寂的太后。 季欣然怀双生子又被封为贵妃之事,刚传出不过几日,太后就请了玄凌去颐宁宫聊了许久,不知二人聊了什么,只知道太后在按例赏赐了之后,便出宫去了甘露寺,对外只说是去为大周祈福,只带了竹息与几个侍女太监便匆匆而去。 季欣然现在沉浸在双生胎的喜悦中,也无暇去理会太后究竟是何用意。而玄凌高兴之余也与季欣然商量,这样大喜之事不如大家一同乐一乐,预备大封六宫,又吩咐人开了宴席。 对于端康夫人和敬恪夫人,季欣然与玄凌商议,二人入宫时日已久,有资历又有子嗣,四妃之位本也当得,没道理只她一人在四位之人,旁的人便不能晋封。且端敬二人若一直在夫人之位,其他高位妃嫔也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于是两日后,晋封的旨意传来:晋端康夫人为贤妃,敬恪夫人为德妃,在熙贵妃有孕期间,协助贵妃同理六宫事宜;欣妃为欣恭夫人;惠淑仪为惠妃;谦贵嫔为昭仪;昌婕妤、慎婕妤为贵嫔;灵容华、和容华、恬容华、睦容华为婕妤;祺婉仪、岚芳仪、康芬仪、顺德仪、恭顺仪为容华;福嫔为婉仪、苏嫔为芳仪、祥嫔为芬仪、金嫔为德仪;周小仪为嫔,赐号庆、杨小媛为嫔,赐号韵;慕容才人、仰才人、乔美人为贵人;徐常在为才人。 旨意一下,无论是来没来行宫的嫔妃,都值得乐一乐了。宴席开于水绿南薰殿前的凉台上,席间不断有人来给季欣然敬酒,季欣然的风头如今已经完全碾压了皇后。欣恭夫人一边与德妃互相敬酒,一边悄悄瞥一眼皇后,“这大热的天,皇后的脸就始终没暖下来。” 德妃也看一眼皇后,“贵妃如今有三个孩子了,皇后的面具怕是也要挂不住了。” ***************** 季欣然此次怀了双胎,倒是比怀予湛之时更为烦躁,整日在自己居所坐不住,贤妃德妃她们时常来陪她闲聊,她也是心不在焉,予湛下了学来向她汇报功课,她也听不进去。有一日竟突发奇想闹着要玄凌陪着去狮虎苑逛逛,玄凌虽担心狮虎苑里的珍禽异兽吓到季欣然,但同时又不想拒绝季欣然。季欣然近些年管理后宫,一向都是端庄识大体,少有这般小女孩撒娇的样子。且季欣然如今怀着双胎着实辛苦,玄凌自然也是希望她能高兴一些。最后一拍板,多带了两队御前侍卫,两人便一同前往。 季欣然胆子一向不小,又逢午间,到了狮虎苑,各种野兽们都昏昏欲睡,也没有特别活跃的能出来吓着季欣然,一路散步至御马园,尚未进园便听见御马的嘶鸣声,季欣然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来到御马园,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玄凌连忙在一旁扶好,生怕她不注意脚下,有什么闪失。进得御马园便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在马背上驰骋,骑术甚至比季欣然还好,只是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却是不同于紫奥城内养尊处优的妃嫔们皮肤白皙,一到夏季都恨不得能整日不出门,生怕自己被晒黑一星半点。 季欣然看得欢喜,转头正要与玄凌说话,却见他也是一副看呆了的表情,心下有些不满,戳了戳玄凌的腰间说到,“四哥可是看上这驯马女了?” 玄凌见季欣然这副不乐意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难得我们阿昔能吃一回醋,朕可是很喜欢这味道呢。” “四哥尽是没正经,若是喜欢,封了位分,带回去就是了。” “阿昔想哪去了?朕不是看上了这个驯马女,朕只是在看她骑的马,那是六弟的御风,一向是旁人碰一下都不许,如今却肯让这个女子骑着到处跑,想来是这女子也受他的重视吧。待朕回去问问六弟,若他有意,朕便将这女子赐给他做侍妾就是。” “臣妾也觉得这女子不错,只是若以驯马女的身份,赐给清河王,怕是侍妾都做不得,毕竟这里的驯马女尚且不如宫女的品级高,纵然有四哥下旨,只是名分上说出去也不好听,不如臣妾将她要了到自己宫中伺候,过两年再赐给清河王,名义上也好听许多。” “还说是朕看上了那女子,原是阿昔看上了才是,既然你喜欢,那便依你。”玄凌吩咐了李长去办此事,不出两个时辰,那位名为叶澜依的驯马女已到了季欣然居住的宜芙馆成了一名宫女。 晚间季欣然唤来叶澜依,“今日本宫与皇上去到御马园,见你面善,着实喜欢,便将你要来本宫身边,倒也没问过你的意思。” “奴婢不敢,能伺候娘娘是奴婢三生有幸……” 叶澜依欲言又止,季欣然看出她尚有未尽之言,遂问到,“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本宫能做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叶澜依听罢,眼前一亮,冲着季欣然磕了一个头,“奴婢自幼进宫便在御马园了,奴婢也喜欢那些马儿,如今虽不在御马园伺候了,烦请娘娘今后有机会再去御马园,定要带着奴婢一起。” “本宫还当什么大事呢,这点小事,本宫答应你就是。” “多谢娘娘。”还有一句季欣然未说出口,大概几年之后你再去御马园就不是以本宫宫女的身份了。 八月末御驾回銮,玄凌接到奏报称滇南不宁。滇南毗邻南诏,从前的摆夷等部族归顺之后都并入滇南数州。这几年天灾不断,民心浮动。况且滇南出玉陕关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关系着大周小半的粮草丝绸,一旦与赫赫交战,是十分要紧的地界。且那里边民混杂,为防有赫赫的奸细混进来打探大周的消息,玄凌欲派人前往滇南查访。此为极为要紧之事,自是派亲眷手足最是信得过,有能力又肯为朝中事上心的除清河王玄清,便是平阳王玄汾。而玄汾正妃正值有孕,且玄清之母舒贵太妃出身摆夷,便合该由玄清往滇南走一遭更能安抚人心。 事出紧急,玄凌命玄清两日后便出发前去。玄清便抓紧时间先到甘露寺看望了母亲,又至清凉台与甄嬛告别。此时的流朱已由甄嬛做主嫁与阿晋,阿晋为人实在又机灵能干,流朱姿容出众又勤劳质朴,二人结合自是再合适不过。而阿晋已然成家,玄清也为防此次去滇藏会有不测,便下了铁令不许阿晋随同,只能留在清凉台帮他照顾甄嬛和居住在甘露寺的母妃。 ※※※※※※※※※※※※※※※※※※※※ 两只包子来啦! 玄清失踪 又近冬日,距离清河王去往滇南已快三个月了,原本清河王与甄嬛相约两月内一定赶回来,届时便将甄嬛换一身份,与他长相厮守,甄嬛每日依靠着这个念想,盼着玄清能快些回来,因为他们的生活往后不止有他二人,还有她腹中已满三个月的孩儿。 这日阿晋抓了几副安胎宁神的药来,“这几副安胎药,小姐先吃着吧。” 流朱隐隐含忧道,“王爷说两个月便回来的,可是现在一走已经三个月了,还是半点归来的消息也没有。小姐难免焦急,昨晚又做噩梦了,整夜都没睡好。” 甄嬛虽也担忧,却依旧相信玄清不会负她,何况她如今又有了他们的孩儿,“噩梦是不能当真的,流朱,他一定很快就回来了。” 说罢看见阿晋一直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不说话,又道,“阿晋,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么?”阿晋听到这句话,忽地眼皮一跳,倏然抬起头来,突兀冒出一句,“小姐,王爷回不来了。” 甄嬛一时没有听清,怔愣着,“你说什么?” 阿晋的脸色不断地灰败下去,他用力闭一闭眼睛,眼泪瞬间流下来,“王爷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甄嬛顿时面无血色,愣愣转过头来,喝道,“你胡说什么?!”她简直不能相信,“你怎么能这样咒他?咒我孩子的父亲!” 流朱也在一旁气道,“阿晋,你瞎说什么?吓着了小姐,王爷回来必饶不了你!” 阿晋连忙跪下,急切道,“奴才如何敢骗小姐?王爷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连个口信也不曾让人带回来,奴才今日下山去为小姐抓药时,悄悄回了一趟王府,见了府里管家,他是跟宫门侍卫那里打听到的,如今宫里已经传遍了。王爷前往滇南迟迟未归,宫中也没有一点消息,皇上派人出宫去寻,得到的消息是王爷乘坐的船只在腾沙江翻了船,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甄嬛怔怔地听他说着,只觉得身上像被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地狠狠锉磨着,磨得血肉模糊,疼到麻木。 “对外奴才是跟着王爷一同去往滇南的,所以奴才不能大张旗鼓的在京城里打听此事的原委……” 甄嬛听他继续说着,却好像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却耳中轰鸣,听不到声音。清死了!她的清死了! “奴才请小姐批准,奴才愿前往腾沙江寻王爷!”阿晋痛哭在地。 她还没有和清长相厮守,她才刚逃离甘露寺,才刚重新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那个带给她一切的人就没了!她难道不配得到这些么?还有她的孩子,他还尚未出世便没有了父亲,她往后该怎么办?这样想着,胸中愈加大恸。唇齿间的血腥气味蔓延到喉中,顿时呕出一股腥甜之味。 强烈而痛楚的绝望,让她的身体如寒冬被吹落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甄嬛第二日醒来以后才知道流朱因她吐血又晕倒,一时情急,也晕了过去。后被查出已有孕一月。 甄嬛看着坐在床边的流朱,“你如今也有了身子,怎么还在这里照顾我?该是好好休息才是。” “奴婢一向身强体健,不要紧的,奴婢有件事要告诉小姐,阿晋他去滇南寻王爷了。小姐不信王爷死了,奴婢和阿晋也不信,王爷走前虽说让阿晋留下来照顾小姐,只是咱们这里消息闭塞,与其干着急,不如让阿晋去寻寻看。阿晋走之前又嘱咐了采蓝和采蘋伺候小姐。” “我知道了流朱,你如今还有身子,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流朱依言退下,屋内幽幽的烛光里,甄嬛想着只怕玄清死讯大抵是真的了。玄清的死活似乎对甄嬛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她在乎的只是她今后该如何。因为有玄清她才能住在清凉台,才有这样舒适的生活,她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之外,也享受玄清对她的爱,对她的关怀与体贴。只是玄清如今不在了,她与玄清又算什么呢?她无名无分,连个侍妾尚且都不是,所以这个孩子她一定要留下,只有这样,她才能有理由继续留在清凉台,至少必要时候也能得到舒贵太妃的庇护,毕竟她腹中的是玄清的亲骨肉。 玄清的死讯在后宫中也传开了,季欣然倒还好,毕竟她与玄清本来也没太深的交情。只是刚到她宫里的叶澜依每日都坐在廊下神情呆滞,季欣然知晓她对玄清情根深种,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又逢自己有孕期间,精力不济,最后只能劝解她御马园还有清河王的马,让叶澜依打起精神,待她生产后便让她去继续饲养他的马,况且如今只是查不到踪迹,也不能说明王爷就一定遇险了。竟不想这随口一句话倒真让叶澜依有了些念想,季欣然也算放心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里,甄嬛突然接到消息,远在岭南的兄长甄珩因知道了自己妻儿的死讯已然疯了!这本是该报到清河王府的消息,只是清河王如今不在,王府管家便将消息悄悄传至清凉台。 “哥哥怎么会知道嫂嫂和侄儿的死讯,不是一直瞒得好好的么?怎么会突然知道了!” 流朱也肃着面孔,压低声音道,“奴婢也很是费解,明明是瞒得纹丝不漏,怎么王爷前脚去了滇南,后脚岭南那边就走漏了消息?” 甄嬛恨道,“她们必是有备而来的!一定是宫里的人,知道王爷去了滇南,便有了可乘之机把嫂嫂和侄儿的死讯透露给了哥哥!” “是管氏的人?” 甄嬛沉吟片刻,“若不是管氏,便是皇后那边动的手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我已出宫,甄家皆被流放,她们竟还这样穷追不舍。” “小姐,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呢?” 正思索间,采蓝进来焦急禀报,“小姐,外头有人来,说是太后想请小姐过去说说话。” 甄嬛与流朱大惊,她的肚子如今已经满四个月了,若是这般去见太后,根本就瞒不住,虽说她如今是废妃,可到底也是被皇上亲自指派到甘露寺修行的人,如今这般不明不白的有了身孕,被人知道,定是死路一条,只怕她的家人也逃不过一死。 “你去回话,就说我这几日染了风寒,为防病体冲撞了太后,待过几日好了再去给太后请安,还请太后恕罪。”采蓝依言退下去回话。 “小姐,眼下该怎么办?这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太后来甘露寺祈福甄嬛也是知道的,却不曾想太后竟会突然召她见面,她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太后传召如何能不去,能拖一天两天,却拖不过一辈子。她闭眼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唤了流朱至近前,主仆二人嘀咕了一番,流朱满脸惊讶,却发现这竟是如今唯一能行得通的办法了。 五日后,甄嬛和由采蓝与采蘋服侍着从清凉台回到凌云峰,而甄嬛也从华服绸缎换回了姑子们的素衣。如今流朱也有了身孕,她不知太后召见她究竟是何事,便将流朱暂时留在了清凉台安胎,自己只身前往甘露寺中太后祈福的院子。她本已是修行之人,自是不能有人服侍的,更何况采蓝采蘋又是清河王的人,由她们服侍着回凌云峰已是冒了极大风险了。如今甄嬛的衣袍下小腹平平,全因三日前的一碗堕胎药。如今玄清已不在,为了她的哥哥和父母亲族,她必须要重新再找一个靠山,而此时太后的出现正是一个契机,且太后召见她亦不能挺着肚子见,况且当时她要保这个孩子无非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多一分底气,不至于又落魄的回到甘露寺任人欺凌,但如今她若能借机重新靠上太后,那么这个孩子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甘露寺为着太后祈福,专门辟出了一个院落,侍女引着甄嬛向里走,来到一间屋子前,侍女便退了下去。甄嬛闭了闭眼,调整了思绪,轻声叩门,须臾,门自内而开,开门之人正是太后的贴身姑姑竹息。甄嬛向竹息合掌施礼,一举一动皆与甘露寺的姑子们一致,她知竹息与太后一样敏锐,可以说竹息便是太后的另一双眼睛,而甄嬛在宫里时由太后亲自指点过几次,对于太后也算有些了解,太后为人,若主动给你,那么你该有的自会有,但你若上赶子要,便只会徒惹厌恶。因此甄嬛虽想要以太后为依靠,却依旧要表现的已是清心寡欲,无谓纷争,才有可能重生登上太后这条船。 室内檀香阵阵,太后身着便服静跪于佛龛前面,竹息引着甄嬛进了屋内,便立于太后身侧,甄嬛跪于太后身后两步的距离,“莫忆拜见太后。”而太后始终背对着甄嬛没有说话,甄嬛也不便主动开口,便也一直低头跪着。 甄嬛的身子本就因刚小产两天虚弱不堪,原本该是好好调养着的,却因太后的召见只能一直跪在冷冰冰的地面,何况又是冬日里,凉气直顺着膝盖往里钻。甄嬛知道太后虽看不见,但竹息却一直在盯着她,她只能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死死咬住后槽牙逼自己坚持下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终于抬起手示意竹息扶她起身,而后慢悠悠的转身看了看甄嬛说道,“莫忆?是你的法号?” “回太后,正是,是寺中住持静岸师太所取。” “嗯。起来回话吧。” 甄嬛手撑着地面,慢慢支起自己的身子。太后看了看的脸道,“方才听声音便觉得你很是虚弱的样子,如今看来,确是大病了一场。现下可都好了?” “不敢劳烦太后记挂,原本太后初来甘露寺祈福,就该来拜见的,只是怕扰了太后的清静,不想前几日得太后召见,竟还不巧染了风寒,如今托太后的鸿福,风寒已痊愈,只是身子还有些虚罢了。” 太后却岔开了话题,“原本在宫中时,哀家看你尚算得上是可造之材,有样貌,有才学,有家世,只是不想家中遭了祸,你也被罚出宫,倒是你那义妹,不声不响的如今已经是容华了。” 甄嬛心中并不平静,她太过在乎自己的荣华,只要是谁在她耳边提到,昔日与她同进宫的,或是不如她的如今过得比她不知要好多少倍,她心中都满是嫉妒,同时又不断地埋怨自己当初为何要冲动之下使得自己落到被贬出宫的境地,如若不然她何至于这般颠沛流离。只是心中虽这样想,面上却还要保持云淡风轻的状态,“这是容华小主的福气,莫忆在此祝祷容华小主永享安乐。” 太后似乎并不在意她这话的真假,只道,“哀家记得当日有一侍女与你一同出宫,怎得如今只你一人?” “回太后,那侍女原本是小尼从前的贴身宫女,与小尼一同来到甘露寺,只是小尼觉得,既以出宫入寺修行,便众生平等,无谓再有身份贵贱之分,亦不需人伺候,且那丫头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小尼便将她许配了人家。”甄嬛到底还是感念这些年流朱对她的忠贞不二,且流朱如今已经嫁与阿晋,又有了身孕,她也希望流朱能过上平平静静的日子,不要再与她历经艰难了。 “也是你的慈悲之心。哀家听这里的住持说你当初是因病自请搬去了凌云峰居住,如今既以病愈,便搬回甘露寺居住吧,也好多陪陪哀家。” “太后有命,莫忆不敢推辞。” ※※※※※※※※※※※※※※※※※※※※ 甄嬛和任何人在一起首先都是利用,虽然别人也同样利用她。这个剧情有想到么?怀了清河王的孩子,但是被迫打掉了,也算是小小的虐甄嬛一下吧,皇上也不用再养别人的孩子了。 新章现在都是两天一更,我每次会提前设定好五点发文,但是晋江有一个审核的过程,大约需要两个多小时的样子,所以宝宝们最好都是七点半之后再看,这样就不用很着急的一直刷更新。 甄嬛回宫 乾元十九年正月初八,熙贵妃季欣然于漪澜殿诞下龙凤胎,玄凌亲赐五皇子名为予瀚,八皇女为和乐帝姬,赐名明曦。这是大周朝的第一对龙凤胎,亦是第一对双生胎,玄凌下令大赦天下,与民同乐。这一赦免,本应将甄家一道赦免,只是祺容华的兄长,如今的羽林军都统管路上奏,言道甄家犯的属谋逆之罪,不能等同于一般罪过论处,管氏如今在前朝拥护者很多,是而玄凌便只将已疯了的甄珩暂免流放,接回京中医治,而甄嬛的父母皆暂留在川北。 贵妃再往上便是皇贵妃,历来皇贵妃只有在未立皇后或者皇后大病弥留之际才会册立。而季欣然有孕初期已被立为贵妃,此次又一举生得龙凤胎,位分上若再有变动,只怕前朝后宫皆有龃龉,因而位分上虽未变动,但是份例待遇上,皆等同于皇贵妃。 二月二日新雨晴,玄凌欲前往甘露寺祈福,“如今咱们予瀚和明曦也快满月了,又是大周朝的第一对双生胎,朕合该去为他们,也为大周风调雨顺敬香祈福,且母后去往甘露寺祈福也大半年了,朕也该去探望一番。” “四哥想的周到,只是臣妾尚未出月,不能与四哥同去,四哥可要早去早回。” “阿昔的叮嘱,朕都记得。”说罢吻了吻季欣然的额角,便带了李长一同出宫去。 ***************** 甘露寺大殿内,捻香点燃,缓缓跪地,诚心上香。 玄凌心里默念道,“信徒周氏玄凌,为爱妻季氏与三个孩儿上香祈愿,惟愿爱妻能平安喜乐,永无病痛,一生顺遂。” 上过香之后,玄凌命寺内的姑子将他引至太后祈福的院子。李长先行进去通报,不多时只见竹息亲自出门迎接,“奴婢给皇上请安。” “姑姑快起吧,母后在这里静修祈福,劳烦姑姑处处照顾着了。”玄凌寒暄道。 “皇上这话便是折煞老奴了,伺候太后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说着话,玄凌进到了内室,太后正跪于佛龛前默念经文。 “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听见了玄凌的声音,才慢慢睁开眼睛,“皇帝来了。哀家听闻贵妃生产了,如今可还好?” “回母后,母子三人均安,初八便是两个孩子的满月礼。” 太后缓缓伸出手,示意一旁的侍女将她搀扶起来。玄凌也随意看了那侍女一眼,觉得似曾相识,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竟是被废出宫的甄嬛。 “怎么是你?!”玄凌很是诧异,虽然甄嬛也在甘露寺修行,却不想她又能与太后联系在一处。 “小尼莫忆给皇上请安。”甄嬛很是规矩的依礼下拜。 “莫忆与哀家同在甘露寺,这孩子这两年也经历了不少事,哀家觉得她不错,便让她在身边伺候,前段时间哀家病了,也是她在哀家身边侍疾,如今她伺候的竟不输竹息,哀家倒是离不开这丫头了。” 玄凌听闻太后病过,连忙问到,“母后如今身子可大好了?吴太医可有说是何病症?”吴太医是太后用惯了的太医,太后出宫祈福也随同而来。 “无妨,只是些小病痛罢了。”说着拉过甄嬛的手,“多亏了这孩子在哀家身边衣不解带的伺候着。” 玄凌看了看甄嬛,“嗯,你倒是有心。” 太后看了看甄嬛等人,“你们且先下去,哀家有话与皇帝说。”几人退下后,太后又道,“如今贵妃产育,哀家出宫祈福已久,也该回宫去祝贺一番,莫忆便随哀家一道回去吧。” “母后要带甄氏一同回宫?她早已是废妃之身,如何还能重新回宫?” “这天下是皇帝的,皇帝是天子,自然有做主的权利,嫔妃可废便可立,且当日她出宫也是占了个修行的名头,对外便也称是为大周祈福便是了,如今祈福已成,随哀家一同回去名正言顺。” 玄凌心中气恼,“母后思虑的倒是周全,这便是早做好了要带她回宫的打算?宫中宫女数以万计,什么好的没有?母后缘何偏要她伺候呢?若朕执意不肯,母后又待如何?” 太后仿佛没有听见般自顾自的说道,“初八便是满月宴,那哀家初七回宫便赶得上,这几日也好好收拾一番,皇帝便回去指派轿辇初七一早来接哀家吧,哀家带着莫忆一起,想来皇帝也不会将自己的亲生母后一同拦在宫外吧?” 玄凌初至甘露寺的好心情如今一朝殆尽了,历来太后参加皇子帝姬的洗三,满月都是一种象征,既表明了对皇帝子嗣的重视,也是对皇嗣母妃的一种认可,予瀚与明曦的洗三,太后未能参加,若是满月礼再不参加,便是相当于直接打了季欣然的脸,虽然太后对季欣然早已存有不满,加之季欣然如今的品级位分倒也不太需要谁特意给她脸,但是玄凌到底还是希望能给到季欣然和孩子们最好的,因而满月礼迎太后回宫是势在必行的。只是看今日太后这番表现,大有甄嬛进不去宫,她就也一直停在宫门外不回宫的势头。玄凌只觉得气血上脑,再没多说什么,甩手走了。 而玄凌虽然不置一词的便走了,但太后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心中有了底,她知道,皇帝若想给贵妃长脸,那她就一定能带莫忆一起回去。 回到宫里,玄凌与季欣然说了此事,季欣然也是理解不了太后的做法,宫中妃嫔众多,随便扶植一个没有家世的地位嫔妃也无不可,何必大老远的去甘露寺也要再把甄嬛带回来。 不过季欣然也想过,即便不为了太后回宫参加两个孩子的满月礼,太后也不会后半辈子都在甘露寺度过,迟早会回宫,只要回宫她必定会带上甄嬛一起,既然迟早都要再见面,不如借此机会一道回宫的好。 “四哥不必忧心,其实甄氏当日出宫是因为她对皇上不恭敬加之曾经做过许多错事,毕竟甄家之事未曾连累到她,不如便只对外说是当日出宫为国祈福,且太后祈福之时又一直照顾太后,也算是一件功劳,有过错虽要罚,但有功也该赏,如此功过相抵,太后若习惯了甄氏在身边伺候,便就让她回来继续服侍在太后身边也就是了。” ***************** 知道甄嬛要回宫的消息,流朱也派人传了话给甄嬛,二人悄悄在凌云峰见了一面。 “小姐既已从那吃人的地方出来了,怎得如今又要回去呢?阿晋前两日传回了口信,说是已经和当地官府一道在寻王爷了,兴许过几日王爷便回来了呢,小姐何不在等等?即便……即便王爷真的不在了,奴婢与阿晋也会照顾小姐的。” “流朱,我知你的心意,但是我也知道王爷大抵是回不来了的,待阿晋回来,你们便好好过日子就是,我又如何能再连累你们呢?太后已决定了让我在她身边伺候,我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况且,我只有回宫,借助太后的支持,才能有机会为甄家翻案,为王爷查清真相!”甄嬛没说的是,清河王若回不来了,那自己也再没有俸禄可食,单靠清河王妃一人,难道能养得了整个王府上下百十口人么?往后阿晋和流朱即便在王府中也比平民百姓差不了多少,她与她们生活在一起,还是活着与甘露寺差不多的生活,又有何意义?她要的是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她要的是舒适的生活,而不是颠沛流离的日子。 “那奴婢随小姐一同回宫,也好时时处处照顾小姐。” “傻丫头,说什么胡话?你如今都已经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怎能与我一同回去?而且我此次回去,是什么情形尚未可知,你就安心待在清凉台,阿晋是个实在人,他会好好对你和孩子的,别担心我,待我在宫中站稳脚跟,我就给你写信报平安。” 二月初七,去往甘露寺祈福大半年的太后携竹息及甄嬛一同回宫。因甄家依旧是罪臣,为避讳甄嬛废妃之名,便只道甄嬛两年前是为国祈福,又在太后祈福期间精心侍奉太后,如今祈福期满,便与太后一同归来,只是为确保太后身体安康,便将甄嬛继续留在太后身边伺候太后。这道旨意,说白了就是甄嬛虽然能回来,但未恢复位分,而是以宫女的身份在太后身边伺候,玄凌虽让了一步,到底也没让甄嬛落着什么好。 二月初八,是五皇子予瀚与和乐帝姬的满月礼,场面极为盛大。太后也抱着两个新得的孙子孙女乐的合不拢嘴,席间母慈子孝,祖孙同乐,完全看不出前几日还互相争吵不休的样子。 翌日皇后带同后宫众妃一同去往颐宁宫给太后请安,众妃又一次见到了甄嬛。季欣然自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与她交好的妃嫔只是诧异与不解,皇后一党则是恨的牙根痒痒,不明白明明已经费尽心思将甄嬛弄出宫了,怎得如今又回来了?顺容华只是微微皱眉,沈眉庄则是仿若不认识甄嬛一般,不发一语,而在甄嬛出宫之后进宫的妃嫔则因为未见过甄嬛,没有过多表示。 从颐宁宫请安出来,众人也是急忙回宫商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昭阳殿中,祺容华,岚容华,金德仪与庆嫔随皇后一同端坐殿内。 “这甄嬛还真是阴魂不散,嫔妾的娘家好不容易才弄垮了甄家,又把甄嬛打发出宫了,才过了两年多,不承想她竟搭上了太后又回来了!”祺容华最是记恨甄嬛,因而最先开口抱怨道。 “嫔妾不识得祺姐姐说的甄嬛,但是嫔妾知道,有皇后娘娘在,她一个宫女又能如何?”金德仪一向靠着皇后,便是极尽奉承。 “本宫也不明白,明明本宫才是太后在这后宫之中最亲近之人,可是太后不想着如何帮本宫,竟一味的只帮着甄嬛那个贱人!”皇后阴笑道,“本宫倒要看看,甄嬛这两年可有什么长进?” 漪澜殿里,季欣然几人亦是坐在一处。 欣恭夫人最是藏不住话,刚坐下便急急问到,“甄嬛不是已经被罚出宫了么?怎么如今又回宫了?还成了太后身边的宫女?” 贤妃沉着脸色说到,“只怕甄嬛此番回宫,不只是为了做一个宫女这般简单吧?” 季欣然将二月二那日玄凌去往甘露寺与太后的对话说给众人听,又道,“太后若只为了个宫女,自然不会费尽心思把她带回来,只怕要不了多久,后宫妃嫔就又多一个了。” “可是这宫中从未有重立废妃之说啊?!”德妃焦急道。 “所以为防他人议论,才把被废出宫改为为国祈福,你们也都记住,平日里别提废妃之事,尤其在太后面前。甄嬛此人,虽有美貌才情,却生性喜好奢华,贪图享乐,只怕是甘露寺修行的日子太过清苦,才想尽办法搭上太后吧?如今既已回宫了,其他的咱们不论,无论是宫女或是妃嫔,若她能安分也罢了,若是还如从前那般,本宫自不会轻纵了她!” ※※※※※※※※※※※※※※※※※※※※ 甄嬛回宫了,宝宝们想到了么?如果她不回宫,后面很多情节没办法进行,所以甄嬛回宫是势在必行的,但是回宫也不会比出宫之前好到哪去就是了。 婉嫔傅氏 自太后带了甄嬛一同回宫,无论是妃嫔觐见或是玄凌日常请安,太后皆把甄嬛带在身边以表重视。众人也都明白太后的心思,只是曾经与甄嬛同在宫中相处过的嫔妃,大都不甚在意,最不济就是甄嬛重新为妃,原来母家诸多功劳之时,尚且不得圣宠,如今身份只不过是个宫女,难道还能上天不成?而未与甄嬛相处过的新妃,则更多的是嫉妒与不甘,尤其是昌贵嫔,原本初入宫时属她最得太后青眼,如今太后不过出宫祈福了一段时间,最得青眼的竟变成了曾经为废妃的甄嬛,昌贵嫔只觉得若是妃嫔倒还有得一争,只是甄嬛还偏偏是个宫女,这让她觉得极为丢脸,因而从一开始昌贵嫔对甄嬛就没有好脸色。 玄凌亦是知晓太后的用意,只是太后不挑明他也故作不知。素日去颐宁宫请安,太后都让甄嬛陪侍在身旁,只是玄凌见到了甄嬛就仿佛没看见一般,甄嬛上的茶,玄凌也从来不喝。直气得太后实在是没了耐性,她带甄嬛回来就是为了让甄嬛早日重获宠爱,生下个皇子,记在皇后名下,毕竟比起宫中的新妃,还是甄嬛如今没有母家的依靠更容易让太后掌握在手里。只是无论太后如何暗示,皇帝均不接招,皇帝有三宫六院,且今年又值选秀之年,再有新妃进宫,就更没甄嬛什么事了,太后实在是等不起这样与皇帝耗下去了。 又过两日,玄凌下朝后照例来给太后请安。 “皇帝前朝政事多,后宫诸事皆交由贵妃已是颇为劳累,如今又有三个孩子在身边,更是让她百上加斤,不如将予瀚放在哀家宫中,由哀家抚养,这样贵妃也能清闲些。皇帝觉得如何?” 玄凌一听这话,顿时心中气恼不已,这是因为他不肯封甄嬛为妃嫔,借故给他施加压力,逼他就范,但他已不再是少年的他了,他如今已是而立之年的男人,他有能力保护他爱的人和孩子,他知道孩子对于阿昔来说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予瀚如今才刚满月不久,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无论是记养在皇后名下,还是单纯养在太后宫里,都如同剜她的肉一般。且不说阿昔如今已是贵妃,便只是个贵人,他也不容许旁人来抚养她的孩子,在他心里,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抚养阿昔的孩子。 因此玄凌毅然拒绝道,“母后多虑了,予瀚与明曦皆有乳母与宫人们照料,不需要阿昔操什么心,且予湛如今已然进学了,也是十分懂事,宫务若真是繁忙,还有贤妃德妃帮助阿昔一同处理,况且若没有人无端生事,后宫也确实清闲得很。” 太后没想到玄凌竟这般直接的回绝了她,“皇帝这是何意?” “儿子是何意母后应当清楚,母后年纪大了,在后宫好好颐养天年就是,阿昔的孩子还是让她自己去养吧。儿子前朝还有事,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说罢深深看了立在一旁的甄嬛一眼,转身出了颐宁宫。甄嬛被玄凌吓的瑟缩在一旁,只怕玄凌要把这笔账记在她身上了。太后与她说这个计划时,她本意也是不赞成,谁不知道贵妃就是皇上的命根子,太后想明着抢贵妃的孩子,皇上不生气才怪呢。 而太后直接被玄凌气得晕了过去,竹息连忙在一旁掐人中,喂水,又给太后吃了保心丹,这才让太后缓了过来。竹息这些年也是时常劝诫太后莫要与皇上置气,毕竟是亲生母子,和和气气的多好,只是太后充耳不闻,一意孤行,只能是与皇上越走越远。 玄凌出了颐宁宫并未回仪元殿,而是去往季欣然宫中,他急需将这件事告诉季欣然。让她早做防范,又命李长去调了一队护卫,镇守未央宫,在他看来,太后现在已然神志不清了,若是趁他不备,抢走予瀚,也不是做不出来。 季欣然听完玄凌说的,只觉得太后真的是疯了,她这些年虽然管理后宫,但是对于皇后可谓是没有任何不恭之处,日常请安也是一次不落,吃穿用度从无越矩,就连每月的初一十五她都提醒玄凌去往凤仪宫,即便是这样,太后依旧不满意,当年生予湛时便指使人暗害,如今还想要抢走予瀚,季欣然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玄凌也知道季欣然心中不痛快,便只说不要委屈自己,其余的她想怎样做都可以。而季欣然觉得兴许是自己太好性子了,只让旁人都觉得自己好欺负,看来往后对于那些拿她当软柿子的人,她也不必再手软。 之后一段时间,太后用了各种办法逼玄凌就范,传召过季欣然,但是季欣然每次都是只身前去,即便太后明确告诉她要带予瀚去,她也只是用予瀚身体不舒服等各种理由搪塞太后,逼得太后实在无法,只好亲自去到未央宫,只是未央宫早被玄凌派去的侍卫守护起来,太后与皇后皆不放行,太后便是再用身份压下来,面对岿然不动的侍卫也是没办法,后宫走不通,太后又动用了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向玄凌施压,每日上朝皆提及皇后膝下如今无嗣,而眼下宫中皇嗣最多的当属熙贵妃季氏,贵妃生有二子一女,可将一子记在皇后名下作为嫡子,对双方皆有好处。玄凌只是回道,皇后即便需要过继子嗣,历朝历代也没有听说将贵妃之子过继的,且皇后多年无子,本当属皇后不贤,若放在民间,属犯了七出之条,早该休弃出门,不知放在皇家是否需要废后啊?一语既出,直说的上奏之人哑口无言,再不敢提。 五月,依旧去往行宫避暑,太后如今对于玄凌是用尽全力也无法,近段时间虽是不再大肆折腾了,但此次许是为了甄嬛,竟也难得随众人一同前往行宫,而以往太后几乎是从不到行宫避暑的。 到了行宫没几日,苏芳仪便查出有孕两月,玄凌下旨晋苏芳仪为苏容华,又赏赐了一番。而太后则认为,来行宫的人本就不多,新妃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又多了一个有孕的,甄嬛兴许这段时间更有机会。便时时派人打听着玄凌的行踪,带着甄嬛在玄凌必经的路上散步赏花。因此玄凌在行宫的日子里见的最多的就是太后与甄嬛,无论从哪来到哪去,路上必有太后,直让玄凌哭笑不得。只是玄凌心中有自己的章程,便只作不觉,见到太后只依礼请安,旁的话绝不多说一个字,请了安立马就走,太后是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 而行宫期间承幸最多的还是季欣然,季欣然此次带了三个孩子一同到行宫,而玄凌也将驻守未央宫的侍卫带到了行宫,继续驻守季欣然的住处宜芙馆。不得不说,这次行宫避暑,算是季欣然觉得最有趣的一次,她若想出门走走,便悄悄到湖边或是园子里看看太后是如何带着甄嬛“偶遇”皇上的,若是不想出门,便逗着三个孩子玩,或是邀请交好的妃嫔一起聊聊天,反正太后便是再着急也不能冲进她宜芙馆来。日子优哉游哉的过着,转眼到了八月,在行宫的日子即将结束,苏容华却在此时落水了。 苏容华如今已有孕近五个月了,身子本就沉重,偏她又不会凫水,在水中挣扎几下腿脚便抽筋了,待到侍卫将她救上来时,人已然没有呼吸了。太医连忙施针救治,却也无力回天。玄凌本就被太后与甄嬛之事弄得不厌其烦,听闻此事,即刻命李长带人去查,然而李长查了整整一日,却毫无所获,各种迹象都表明苏容华是失足落水。 季欣然觉得这件事若不是苏容华真的不小心自己落水,便只能是皇后下手了。太后当初害她不过是因为她能威胁到皇后的地位,其他人谈不上,所以也不至于去害自己的亲孙子。不过此事已经发生这么多天了,证据铁定是寻不着了,多半也只能是不了了之。翌日玄凌下旨将苏容华的灵柩先行送回紫奥城,待停灵期满后葬于妃陵,又对苏家加以抚慰,这件事便算是了结了。 ***************** 八月中,御驾回銮。中秋夜宴后,便开始了三年一度的选秀。依照惯例,玄凌本欲带着季欣然一起,只是眼下予瀚与和乐正是黏人的时候,平日里又是季欣然照顾的最多,如今更是一刻都离不了,季欣然只得留在宫里照看两个小家伙。而太后如今在宫里最是活跃,此次便主动告知玄凌当日要与他一同至云意殿甄选秀女,玄凌听了只是心下冷笑,却也同意了太后的要求。 本届秀女并没有太过拔尖之人,玄凌从一开始便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太后一面想着能进些新人分分贵妃的宠,又怕进的新妃过于出众,甄嬛就更没机会了。因而在玄凌看哪个都想撂牌子的态度下,便主动替玄凌选了几个资质中上,但家世一般的秀女,而选到尾声之际,有一傅氏,长相与甄嬛极为相似,玄凌看了看太后,太后面色僵硬,匆忙将这一组都撂了牌子,几人才欲退下,玄凌便开口留下了傅氏。太后顿时阴沉了脸小声道,“皇帝怎得留下了傅氏?” “母后觉得不好么?今次不是为朕选秀么?怎么朕有觉得好的,母后还不想留?若是这般,那今后大可不必再选秀!” 太后怕旁人听见失了脸面,故而小声与玄凌讨论,然而玄凌却没给她这个面子,声音洪亮得直怕人听不见,说完便起身走了。太后气得面色铁青,也没有心思再继续看了,便将剩下的秀女都撂了牌子,此次选秀便这样草草结束了。 此次入选的秀女共五位,傅氏为贵人,居景阳宫;萧氏为美人,居钟粹宫;钱氏为美人,居长杨宫;王氏为常在,居玉照宫;刘氏为采女,居长丽宫。傅氏家世不高,原本初封到不了贵人位,只是玄凌此举无非是与太后打擂台,因而刻意抬高了傅氏的位分,季欣然知晓此事,也明白玄凌的心思,倒也不在意。 九月十五,新妃入宫。各自到了分配的宫室安顿下来,又接了无数的赏赐后,皆开始幻想自己在这宫中是圣宠优渥或者默默一生。三日后,新妃于凤仪宫觐见皇后与诸妃。 皇后端坐在正位上,看中间分两排站立的年轻女子,忽然眼睛一眯,“那位着碧衣的是哪位妹妹啊?” 傅如吟上前几步施了一礼,“嫔妾贵人傅氏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傅如吟缓缓抬头,诸妃皆是一片哗然。她们这几日虽有听闻这位傅氏与甄嬛长相相似,但乍一见竟不知这傅氏的容貌,几乎是与甄嬛如出一辙。 “这……”祺容华几乎要坐不住了,还是皇后瞪了她一眼,才又重新坐好。 皇后笑吟吟道,“新妹妹们个个都是花容月貌,当真是人比花娇。” 季欣然可懒得理会旁人心中怎么想,甄嬛也好,傅如吟也罢,不过都是皇上与太后斗法的棋子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新妃的拜谒就算是过了。侍寝当晚,玄凌依旧是毫无悬念的到了漪澜殿,在漪澜殿留宿了两日,第三日才开始翻了新人的牌子。而新人中,当属傅如吟为最得宠的一个,侍寝后被封为傅小仪,月余又晋为嫔,赐号婉。 季欣然笑问玄凌,“为何要称婉嫔?” 玄凌笑道,“傅氏温婉动人,得一个婉字做封号有何不可?” 季欣然白了他一眼,“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无非就是以此膈应太后罢了。” 傅氏要比甄嬛更像庶人朱氏,而朱氏小字便叫宛宛,“婉”与“宛”虽是字同音不同,但再加上七八分像的容貌,到底也能恶心太后一把。 “我若是不这般,母后倒以为朕还是当年的孩子一般,可以任由她随意摆布。”玄凌像贴树皮一般赖在季欣然身上。 季欣然看看他又看看予瀚,“你现在也像个孩子。” 玄清归来 入冬时节,新人中最受宠爱的仍是傅如吟。太后心中很是不解,若说玄凌是因为朱柔则而厌恶甄嬛,可如今的傅如吟样貌甚至比甄嬛更像朱柔则,而皇帝却仍是万般宠爱。而太后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让玄凌重新宠爱甄嬛,现下也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放弃甄嬛,重新制定其他计划了。 太后从年初回宫,身边除了竹息便就是甄嬛在服侍,早已让颐宁宫原本服侍太后的近身侍女很是不满,自太后从甘露寺祈福回宫,带回了甄嬛,她们便开始不受重用,而如今太后逐渐开始不再对甄嬛像之前那般上心,反而渐渐冷落,这些侍女们便也明里暗里的奚落甄嬛。而甄嬛此时已是开始怨怪太后,原本她与玄清在一起好好的,她也有了玄清的孩子,若不是太后突然间非要召见她,她何至于把已经四个月的孩子亲手流掉,离开了安逸舒适的清凉台,没了孩子。随太后回宫,辛辛苦苦当了一年伺候人的丫鬟不说,皇上根本都没正眼看过她,如今还要被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宫女们奚落嘲笑,这一切都是因为太后!甄嬛心中暗暗发誓,但凡我有一点机会重获恩宠,你这个老虔婆就别再妄想利用我,你所带给我的痛苦,我都会毫无保留的还给你。 而此时的甄嬛亦没有想到,她的愿望竟这么快就会实现。 乾元二十年,因临近年关,玄凌便与季欣然商量给后宫低位妃嫔都晋晋位分。晋封名单很快便拟好:晋福婉仪为容华;韵嫔为婉仪;庆嫔为顺仪;慕容贵人为嫔,复封号“华”;乔贵人为小仪;仰贵人为小媛;萧贵人为良媛;钱贵人为良娣;徐才人、王才人为贵人;刘常在为美人。而身为婉嫔的傅如吟,不知怎得惹了皇上厌弃,已近半月未曾召幸了,此次也未在晋封之列。 而与此同时,一则消息传遍了后宫,服侍在太后身边的甄嬛被皇上召幸了。 “四哥怎得想一出是一出?”翌日下了早朝,玄凌到漪澜殿用早膳。 “不为别的,只是母后一味推举甄氏,朕便不去理会,只做出样子宠爱傅氏,如今母后已然对她有些懈怠了,朕便偏偏在这时候宠幸她,此举就是让母后知道,这天下是朕的,前朝是,后宫亦是,朕想宠幸谁是朕的自由,母后没有权利去左右朕的决定!” “四哥这便是在与太后置气了,其实太后既然已经对甄嬛不再抱有希望了,四哥何必又多此一举?” “没有甄嬛还会有别人,母后又岂会这样便认输?”玄凌讽刺一笑,“与其是别人倒不如是甄嬛,至少朕对她还算了解,此人最是喜好富贵荣华,这样的弱点母后能利用,朕亦可。” “那华嫔……” “如今和雅在她膝下养着,到了嫔位便可名正言顺的抚养帝姬,朕也是避免外间议论罢了,她的位分便就这样吧,之后就如曹氏一般,不再晋封。” “臣妾明白。” ***************** 翌日,众人齐聚昭阳殿请安。 如今身为采女的甄嬛亦在列。坐在最末的座位上,看着满殿的嫔妃位分皆在自己之上,尤其是沈眉庄与安陵容,她们三人是同时入宫的,如今她二人一个是正二品的妃位,一个是从二品的昭仪,且膝下皆有子有女,又宠爱不衰,比起她白白蹉跎了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一圈回来,还是个蚂蚁一般的小小采女,心下顿感酸楚。 皇后向来是看不上甄嬛的,如今换了身份也丝毫没有长进,看到甄嬛那副样子,便知她心中想着什么,便道,“甄采女,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甄嬛乍一听皇后叫她,连忙起身行礼,“回皇后娘娘,嫔妾只是一时恍惚了,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多谢娘娘关心。” “那便好,你坐下吧。本来今天也是大家聚在一起相互认识一下,别等到来日见面了,连个名字位分都叫不出。甄采女本是为国出宫祈福的,又因服侍太后妥帖,回宫之后便也暂且留在了太后身边,甄采女一向侍奉太后勤谨,容貌这般出众,合该早就重新册封位分的。”复又看向傅如吟,“甄采女长相与婉嫔颇为相似,乍一看就像亲姐妹一般,这倒是你二人有缘,想来脾气秉性也能合得来。” 季欣然听了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讽刺一笑,皇后还真会给甄嬛拉仇恨。先是贬低了她的身份,点明了她不过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出身,又道容貌出众,早该为妃,宫中容貌上佳的宫女多了去了,怎么她们就不能为妃,偏只有甄嬛才能为妃?后又说到甄嬛与傅如吟长得像亲姐妹,傅如吟一向自命清高,又多有宠爱,如何会愿意与一个宫女出身的妃嫔做亲姐妹?这便是一下给甄嬛招了无数的敌人啊,皇后的算盘打的还真好。 果然傅如吟很不客气的瞪了一眼甄嬛,不屑的“哼”了一声。高位嫔妃们只管看戏,低位嫔妃有些聚在一起嘀咕,小声的捂着嘴偷笑着,直让甄嬛尴尬不已。众人表面听皇后说着场面话,其实连之前未见过甄嬛的嫔妃心里都明白,甄嬛怕是根本不受皇上宠爱,甚至完全有可能得罪了皇上,否则若真是为国祈福,回宫理应晋位份才是,何至于回宫之后便在太后身边做了一年多的宫女,现在恢复了嫔妃身份,却也只是封了个采女。况且甄嬛那点子事,她们也未必全然不知道,不过就是说给外人听的罢了。 皇后则好像没看见一般,又继续说道,“今天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大家,先前外头传到清河王不幸身故乃是讹传,如今王爷福大命大,已经平安归来,皇上甚是欢喜,决定后日举行宴会为王爷压惊,也算是接风洗尘。皇上的意思是众妃都要参加,大家就先回去准备吧。” 甄嬛承宠之后,玄凌没有让她跟随旁人同住一宫,而是让她单独住进了之前没有妃嫔居住的启祥宫。太后原本已经开始放弃了甄嬛,在听闻皇上突然宠幸她之后,又对待甄嬛恢复了之前支持的态度,内务府指派了宫女去伺候甄嬛后,太后又表示自己对甄嬛的重视,从颐宁宫里挑选了一个小宫女去伺候甄嬛,说得好听是太后的看重,说得难听不过是为了监视甄嬛,怕甄嬛被荣华富贵冲昏了头脑,不与她一心。 其实甄嬛早已对太后生怨,自然不会再真心与太后合作了,再加上今日在皇后宫中听到的消息,甄嬛神情恍惚,怎么回的启祥宫都不知道,只是觉得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她当初以为玄清死了,又加之太后突然召见,不得已打掉了腹中她与玄清的孩子,玄清甚至都不知道她与他曾有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如今玄清活着回来了,也许去过清凉台找她,只是她已回到了宫里,又重新成为了皇上的嫔妃,她不知道两日后该如何面对他。回到宫里甄嬛遣走身边伺候的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哭了一场。 另一边,玄凌下朝后则被太后宫中的人请了去。 “皇帝怎得封了甄氏为采女?”太后面色不太好。 玄凌神色淡漠,“母后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然不妥。甄氏未出宫前,好歹也还是个美人,如今复宠了,即便不升位,也该还为美人才是!且她又是为国祈福之人,也算功劳一件。” 玄凌对太后这般理所当然的态度很是气怒,“为国祈福?旁人不知晓,母后难道也不知晓么?凭她甄嬛曾经在宫中犯下的错,朕没有赐死她,还让她到甘露寺能得以生存,朕已是宽仁至极!朕看在甄氏曾照顾母后的份上,让她还能重新回宫做宫女于她而言已是天恩。旁的宫女承幸后只能从更衣做起,因甄氏是母后身边的人,朕才额外开恩,许她从采女做起,母后若觉得不妥,就还让她做宫女便是!” 玄凌说罢,转身便走。太后心中气结,却也知道这个机会得来不易,皇帝肯宠幸甄嬛就好。至于位分,来日方长。 ***************** 两日后,重华殿宴饮。 甄嬛终于见到了已经一年半未曾见过面的玄清。此时的玄清向皇上请安时虽精神饱满,声音铿锵有力,面上却依旧能看出他饱经风霜。玄凌详细的问了玄清这一年半的经历,只是表达了玄凌身为兄长对弟弟的担忧,而涉及朝政之事,自是要私底下回禀。太后亦是在一旁垂泪表达了自己的关心与思念。 又听说了玄清回来这两日已经回了王府报了平安,又去看望了舒贵太妃,甄嬛便知道玄清定也顺道去了清凉台,想必也听闻她随同太后一道回宫了吧?席上玄凌与诸位王爷觥筹交错,嫔妃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交头接耳,唯有甄嬛坐立难安,她本以为她与玄清不过是露水情缘,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唯有玄清能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存在过一个孩子,即使她回宫重新成了皇上的妃嫔,玄清终究也曾是她孩子的父亲,她以为她并没有多在乎玄清,而当她真真实实又见到玄清时,她的内心却是极为复杂的。她的眼睛不住的望向玄清的方向,只是玄清却始终未看过他一眼,只是不停地与身旁的平阳王饮酒。 酒过三巡,玄清终于起身出了大殿,而甄嬛则以酒醉更衣为由亦随后而去。甄嬛携同侍女在庭院前后转了一圈都未见到玄清的身影,有些失望便要往回走,却见玄清从另一面过来像是欲回宴上。 “王爷请留步。” 玄清闻声而望,举步走过来,“敢问这位小主是?” 甄嬛见他面上丝毫没有波澜,心中只觉一痛,他们之间曾有过山盟海誓,玄清如何能装作不认识她? 甄嬛心中默默垂泪,“我是甄采女。” “甄采女?”玄清轻笑一声,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甄嬛,“清离京之前曾有一位故人也姓甄,倒是未曾听闻宫中有甄采女,想来定是皇兄新册封的小主吧?清在此恭喜小主了。” 甄嬛听罢只想冲过去抓着他问问,为何要这么对她?为何要这么冷淡疏离?只是侍女在一旁,终究使她忍下了,转头对侍女说,“我与王爷有些话要说,你先退远些。” 侍女看了看甄嬛,又看了看玄清,虽觉不妥,也还是依言退到远处。 “你何必说这些剜人心的话?”待侍女退开后,甄嬛急急说道,“我是谁你不知道么?虽然我如今位分只在采女,但你也不必这般讥讽我。回宫是太后的决定,我不能违背,成为皇上妃嫔亦不是我能选择的,回到宫里我先是做了一年的宫女,如今阖宫妃嫔又属我位分最低,见到谁都要行礼参拜,你以为我就好过么?” “当日之事我已知晓,虽有太后召你侍奉,可是你已身在佛寺修行,太后亦是礼佛多年,极为诚心,若你执意要留在寺中继续修行,太后绝不会强行带你回宫。且即便我真的回不来了,王府还有王妃,只要王妃还在,清河王府便不会倒,皇兄难道还会让王妃一个弱女子无处安身不成?只要清河王府还在,你就可以安心住在清凉台,阿晋定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即便是隐姓埋名,可是能安心平静的生活,总好过回到这吃人的地方与旁人互相算计争斗!而你却在完全有选择的情况下回宫,究竟为了什么?呵,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虽是让身旁伺候的人退开了,可附近毕竟还是人来人往,甄嬛与玄清说话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甄嬛依旧能感受到玄清心中的不平。玄清每说一句话,甄嬛的心就颤抖一分。的确,如玄清所说,她当时是有选择的。太后当日提出带她一同回宫,她没有拒绝,而是默许。她害怕没有玄清了,她在清凉台待不长久,她不想过苦日子,却不知道玄清早已为她安排妥当。只是如今已经无力回天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向玄清解释,她甚至不敢直视玄清的眼睛,她觉得玄清的眼睛能看穿一切,看穿她的伪装,然后慢慢流失掉他对她的爱,直至全无。 玄清平复了下心情,道,“皇兄还在等小王,小王先行一步,甄采女自便。” 甄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完全看不清玄清的背影,她低下头,心里觉得难过,委屈,也气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至听到身后宫女的脚步声,才慌忙擦了擦眼泪,搭着宫女的手,往侧殿专门给妃嫔更衣的房间走去,待重新上好妆再回到殿上,免得被人看出破绽。 甄嬛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却不知这一幕恰好被躲藏在一边的祺容华看见,转头与侍女说到,“这甄采女才回宫不久,之前倒未曾听闻她与清河王相识。怎得如今说个话却哭了起来?” “兴许是甄采女哪里开罪了清河王。” “若是这甄采女偶遇了清河王,大大方方说两句话也算不得什么。若真是哪里冒犯了清河王,王爷知会皇上责罚便是了,何必纡尊降贵去和一个采女争吵?且还要将身边伺候的人都遣走,还说得自己抹眼泪,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一些了。”祺容华本就不喜甄嬛,一向对甄嬛没什么好印象,又吩咐侍女,“找人盯着她,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 甄嬛重为嫔妃,也只是个小小采女,之前有宝宝猜甄嬛有太后撑腰品级会高些,之后还会升位分,但不会很高。看甄嬛向着宫里所有嫔妃挨个请安,难道不是一件很爽的事么?哈哈哈。 然后宝宝们也不要觉得女主没长心,皇上随便宠爱谁她都不在意似的,我只是没表示那部分情节,但是我也说过毕竟是古代,没有一世一双人的概念,宠爱谁都是合理的。而且为了后续的情节发展,甄嬛肯定是要重新被宠幸的。只是作为太后与皇上间的棋子,捞不着什么好就是了。 方氏之死 “娘娘,奴婢这段时间,好几次都见到甄采女神色匆匆的往永巷方向去。”午休过后,叶澜依来向季欣然禀报。 “她去永巷做什么?永巷除了一些没被分到各宫室的宫女,就只有一些不受宠的低位妃嫔,本宫记得梁常在和严贵人现在都住在那,素日也未曾听闻甄采女与她们有什么来往啊。” “娘娘,甄采女与她二人确无来往,只是过了永巷,再往前走,便是冷宫了。”芊玉边给季欣然上妆边说到。 是啊,芊玉这么一提醒,季欣然才想起来,当年甄嬛被罚出宫时,她的贴身姑姑崔槿汐可是被发配到冷宫去了。 “姑姑说的是,今日奴婢又瞧见甄采女了,便悄悄跟着她,果然最后她进了冷宫。”叶澜依附和到。 “这么说甄嬛与崔槿汐还有联系?” “这也不无可能,当年甄氏处心积虑,各种谋算,皆有崔槿汐在一旁出谋划策,而崔槿汐早先只做些粗活,靠着当上了甄氏身边的姑姑才算有了点好日子过。如今甄氏重新回宫,位分低微,身边也没有能信任的人,而崔槿汐这几年在冷宫想必过得也不如意,她二人若是有共同的目标,自然是能联络到一起的。” “这事让乔亦安盯着点。”季欣然吩咐芊玉。 “是,奴婢明白。” ***************** 春日里,灵婕妤有孕,晋为贵嫔,迁居清宁宫。而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婉嫔也重新得宠了,被晋为芳仪,填满了五仪中最后一个空缺。反而甄采女承宠后却始终是恩宠平平,起先玄凌与太后置气,最初还时常召见甄采女,现下却是很少了。 这日,季欣然在宫中与众人闲聊。 “灵贵嫔自当年小产后,一直悉心调养身子,如今一朝有喜,想来他日诞下的皇子帝姬一定很是健康活泼。”德妃笑着说到。 灵贵嫔很是谦卑,“借娘娘吉言了。嫔妾自当年小产失子后,一直得蒙娘娘们眷顾,如今能得了这个孩儿,也是托了娘娘们的福。” “果真是快当娘的人,这嘴也跟着甜了起来,越发显得姐姐我笨嘴拙舌了。”欣恭夫人打趣道。 “咱们这些人啊,就属你话多,若是你还笨嘴拙舌,那旁人是不是都不能说话了?” 几人正说笑着,清烟进来回禀,“娘娘,甄采女被婉芳仪罚跪了。” “人现在在哪里?” “在上林苑外的六棱石子路那里。” “六棱石子最是防滑,也坚硬无比,甄采女怕是有苦头吃了。可知是何原因?”季欣然问道。 “据说是甄采女带着宫女在上林苑放风筝,无意间撞到了婉芳仪,婉芳仪便罚了甄采女跪着,却未说要跪多久。” “这婉芳仪也是,罚跪又不说时辰,这便是要取决于她自己的心情了。”贤妃摇头道。 “不过就是想趁机教训甄采女罢了,看来是当日皇后挑拨的话起了作用。现在情况如何?”季欣然又问清烟。 “甄采女还在跪着,婉芳仪说是被甄采女身边的宫女春盛顶撞,气得心口痛,眼下婉芳仪已回了景阳宫,而春盛则被婉芳仪下令杖毙了。” “杖毙?春盛是太后赐给甄采女的宫女,代表的是太后的脸面,婉芳仪如今不过刚复宠就敢这般下太后的脸面,看来婉芳仪下台也是迟早的事。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给皇上,毕竟涉及到太后的人,如何处置且看皇上的意思吧。” 傍晚时分玄凌下旨,将婉芳仪禁足一月,再为太后抄写经文十卷,小惩大诫。毕竟玄凌亲封的傅如吟为芳仪才不久,若是马上便降位,也是打了自己脸,而被杖毙的宫女说到底是太后宫里出去的,为了太后的脸面,便也提拔了甄采女为选侍。 一月禁足结束后婉芳仪便急忙开始固宠,本就是才复宠的时候又被禁足了,如今再不抓紧固宠,只怕又要落得失宠的境地。而婉芳仪似乎也颇有手段,自她解禁后,玄凌的确召幸她的次数较以往多了一些,起先众人并未觉得有什么,直到初一本该是去到皇后宫里的日子,而玄凌依旧还在景阳宫婉芳仪那里留宿,季欣然便晓得傅如吟此人在后宫的日子必定长久不了,刚得罪完太后又要得罪皇后,便是再得宠也该知礼一些,连昌贵嫔那般爱撒娇痴缠的,都不曾在初一十五留皇上在自己宫里过夜,可见婉芳仪完全不懂得后宫生存之道。 而玄凌也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初一当日本打定了主意要去皇后宫里的,谁知陪着婉芳仪用了晚膳喝了两杯酒就昏昏沉沉的了,再清醒时已是第二日了。细想之下似乎近段时间每次在婉芳仪宫中总是时有这种情况发生,而身上也时常觉得凉津津的。传了心腹太医诊脉,竟查出身上有用了五石散的迹象,幸亏发现得早,且用时尚浅,身上毒素还不算太多,用药排除毒素便可,若时日一长,对寿数亦是有损。玄凌大怒,当即命李长搜查整个后宫,尤其是婉芳仪宫里。 旨意一下,后宫立时沸腾了,皇上中了五石散的毒,这等抄家灭族的大罪,着实令人心惶惶。而玄凌本就中了毒,又一时气血攻心,当即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季欣然听了此消息,忙吩咐人照看好三个孩子,自己则带着宫女赶往仪元殿去侍疾。好在太医说玄凌并无大碍,只是气怒交加才至昏厥,服两味药,隔日便能清醒,而身子里的毒不深,一月之内便可全部清除。 而李长则带人在景阳宫婉芳仪处搜出了尚未用完的五石散,人赃并获,太后直接下旨将傅如吟赐死,身边伺候的所有宫人皆送入慎刑司严刑审讯,傅如吟连申辩一句都未来得及,便一朝魂去了。太后本就因为傅如吟当日处置了她赐给甄嬛的宫女而耿耿于怀,如今傅如吟又这般不知死活的为了恩宠给皇上下五石散,太后自然不会放过她。 翌日玄凌醒了之后,季欣然扑在玄凌身上狠狠的哭了一通,玄凌也不顾身体虚弱,一直温声的哄着。 “还好所食不多,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让我和几个孩子怎么办?”季欣然哭的眼睛红红的,鼻涕眼泪蹭了玄凌一身。 “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朕答应你,往后各个方面都更加细心,好不好?朕的阿昔还这般年轻漂亮,还有我们可爱的三个孩子,朕哪里舍得离了你们去?” “胡沁!我都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好好好,是朕的错,吓着我们阿昔了,好了不哭了。”玄凌又耐心的哄了好一会,季欣然才擦干了眼泪,去了后面重新梳妆整理。 而玄凌对于傅如吟的死讯,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命李长去调查此事,严审傅氏的宫人,务必要查清此事。傅如吟身在后宫,且又无家人进宫探望,五石散这种害人的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过两日,季欣然在仪元殿与玄凌一同用膳。“四哥这次中了五石散之毒,那些素日爱争宠的全都乱了方寸,倒是让臣妾看到了一个人的不同。” “哦?是何人啊?” “徐贵人。” “怎么说?” “臣妾听闻四哥吐血昏倒当日,徐贵人便去了宝华殿为四哥祈福祷告了整整一夜,这几日也是每日都去宝华殿,一待便是大半日,倒不似旁人一味打着想要照顾四哥的名号,在四哥面前露脸。臣妾素日倒是没太注意她,如今想来,她似乎进宫以来便很是安静低调,也从不曾与旁人一般争宠,倒是乖巧的很。” “嗯,你这么一说,朕也想起来了。朕记得她似乎很有些才学,如今能有这份心意,确与旁人不同。如此,便晋她为嫔吧,赐号贞,如何?” “四哥英明。” 贞嫔并未想到自己竟因祈福而被晋了位,而玄凌在病愈之后,也对她多了些宠爱,但贞嫔依旧如从前般低调内敛,并不骄矜。而甄嬛则也是好好的利用了玄凌养病的机会,三天两头的往仪元殿送些汤,送些点心吃食,玄凌虽并不重视她,好歹也看在她的这份心意上,见了她两次。而甄嬛则趁着玄凌召见的机会,说到自己身边如今只有一人伺候,时有不便,趁机想将崔槿汐从冷宫接出来到她身边伺候。甄嬛说完这话,玄凌便一直盯着她看,直看的甄嬛跪倒在地,几乎想要收回刚说的话,玄凌却同意了。而甄嬛虽达到了目的,却摸不准玄凌的意思,而玄凌也吩咐了李长再不许甄嬛到仪元殿来。 ***************** 过了两日,慎刑司传来消息,傅如吟的宫人已经招供。除了她从家中带来的一个贴身侍女外,其他两个能近身的宫人竟都被人买通了。据被买通的宫人的供词上说,五石散确实不是傅如吟自己得来的,而是有人交给她们,让她们将五石散在皇上去到景阳宫的时候下到茶中。傅如吟甚至不知有这种东西在她宫里,只当是皇上又恢复了对她的盛宠。而给她们送药的宫女,虽行动诡秘,却也在一次无意间被她们发现,最后进了长春宫。 有了这份供词,目标直指长春宫。长春宫如今住着岚容华、金德仪和庆顺仪三人,那么陷害傅如吟企图对皇上不利的幕后之人便在这三人之中。玄凌命人将此消息封锁,又继续暗中查探,最后竟在慎刑司外发现了岚容华身边的宫女。 夜里,玄凌命人秘密将岚容华带到仪元殿亲自审问。岚容华跪在殿中,玄凌看也不看她,“啪”的一声将供词甩在她面前。 “你自己看吧。供词里给傅氏身边宫人送药的是长春宫的宫女,而朕已命人将此消息封锁了,甚至连贵妃现在都还不知道。而你的人竟无故在慎刑司外徘徊,若说不是做贼心虚,朕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皇上,嫔妾没有,嫔妾整日在这深宫之中,如何能弄到那五石散呢?嫔妾冤枉,皇上明鉴!”岚容华一味哭喊冤枉。 “先别急着喊冤,朕若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会这么晚了还把你带来。”玄凌说着又拿出一叠供词。“你不肯说的,自然有人帮你说。除了慎刑司的那些人,朕还有其他人证。当年废妃甄氏出宫之时,你为她送行时所说的话可还记得?你用舒痕胶害了朕尚未出世的孩儿,朕还一度以为是当年华妃之错。还有苏氏之死,也是你做的吧?朕竟不知你是会水的?故意将苏氏撞入水中,而你潜入水中将有孕的苏氏拖至湖底,造成溺水之状。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你做的吧?!” “皇上如何知晓?”玄凌每说一句,岚容华的脸就白一分。 “朕一直以为你天真烂漫,与后宫那些只会争宠耍手段的女人不同,没想到你外表纯良,私下里居然如此阴险毒辣!你的贴身宫女雨儿,被你丢进枯井里,你以为她死了,实际她还尚存一息,还好小厦子路过发现,认出她才将她救了回来,你还用她的家人要挟她不许将你的罪行说出去,朕救下了她,又命人保护了她家人,她自然该为朕效力。” “那个贱婢命倒还真大!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嫔妾带她进宫享受这荣华富贵,嫔妾的家族养活了她爹娘,否则她们一家早就饿死了。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谁知她那一日竟然说羡慕我有皇上的宠爱。喂不熟的白眼狼!这分明就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宫中果然是宫女成为嫔妃的越来越多了,倒让她的心也大了!昔年的甄氏能容忍自己的宫女攀龙附凤,我却不能!我父亲是三品大员,为大周鞠躬尽瘁,我入宫多年,却也还是容华,甄玉姗不过一个小小婢女,连认的义父如今也是罪臣,却可以扶摇直上,与我平起平坐,我早就忍够了!现在连我自己的宫女都妄想踩着我上位,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早知如此,就该直接乱棍打死一了百了!” 玄凌冷漠的望着岚容华,只觉得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人,“朕真是眼拙,你进宫多年,朕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岚容华惨然一笑,“皇上眼中只能看见熙贵妃,如何还看得见旁人?雨儿说嫔妾过得幸福,可嫔妾并不觉得。嫔妾这一生不过都是个笑话,皇上何曾有一丁点喜欢过嫔妾?您后宫嫔妃众多,今天宠这个,明天又宠那个,可您除了熙贵妃又对谁有过真心实意?只是她们不明白,嫔妾却明白。嫔妾自承宠以来都是恩宠平平,最多也不过是每月一两日的召幸罢了,自知改变不了现状,便也只是尽力维持。只是后宫之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嫔妾连这一两日的恩宠都无法维持了,却还要受到苏明心,傅如吟那种小人的嘲笑,凭什么?嫔妾过得不如意,她们也别想如意!” “五石散是如何得来的?是否还有他人在背后指使你?”玄凌知道岚容华素日属皇后一派,若此事是皇后主谋,后位一定保不住不说,连皇后本人也是必死无疑。只是虽有怀疑,却未查到与皇后有关的证据。 “无人指使。嫔妾只是想陷害婉芳仪,并未想要伤害皇上。一切都是嫔妾一人所为,事到如今,嫔妾无话可说,但求一死。只是此事与嫔妾的家人无关,嫔妾父亲一生为皇上为大周,还请皇上饶恕嫔妾的家人。”说罢,岚容华重重叩首在地。 “宫中争宠,用些手段也属平常,只要无伤大雅,朕也都不曾苛责。可你这种毒如蛇蝎之人,实在不配再活在世上。”玄凌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李长!” “奴才在。” “传旨,容华方氏,戕害妃嫔,残害皇嗣,罪不容诛,着贬为庶人,赐死。死后永不加谥号,不予追封,不予葬入妃陵。方氏一族流放岭南,永不许回京。” ※※※※※※※※※※※※※※※※※※※※ 你们可爱的淳儿领盒饭了 甄嬛再孕 五月中,玄凌率众人去往行宫避暑。如今五石散之事告一段落,方氏的死也只被众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日傍晚用膳后,季欣然带着宫人在湖边散步。 “娘娘,这方氏如今已死,只是皇后却一点事都没有。谁不知道方氏是皇后的人,如今所有错处皆被方氏一人揽上身,皇后倒是待在自己宫里惬意得很。”芊玉扶着季欣然便走便说到。 “不管这事是不是皇后指使,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且即便真是皇后所为,方氏也不可能咬出皇后,她死了不要紧,但是她还有家人,还有方氏一族。皇后若没事,那她的家人自然也无碍,若是皇后被她指证,那她全族怕是都要给她陪葬了。” “娘娘说的是。” 二人正说着,远远听到树丛中似乎有人在说话,似乎很焦急,便命乔亦安悄悄去看看。 不多时,乔亦安回来回禀,“娘娘,奴才悄悄去看过了,是皇上身边的总管李长和崔槿汐。” “他二人有什么事要这个时候躲在树丛里说?” “娘娘有所不知。”乔亦安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说到,“原本不是什么露脸的事,也怕污了娘娘的耳朵。其实这李总管与崔槿汐原本是同乡,崔槿汐刚入宫时,李长对崔槿汐多有关照,那时候崔槿汐相貌也算清秀,李长便有些心思,只是崔槿汐心气高,哪会愿意跟了太监过一辈子。后来,李长慢慢做到了御前总管,时间一长,也就渐渐歇了这份心思。直到后来废妃甄氏出宫,崔槿汐又被罚去冷宫服侍,她才又找到李总管,说同意与李总管结为对食,只是这么多年,李总管早没了这想法,又因着她当初做了那些错事,对她已是没什么好印象了,就拒绝了她。” “这是在冷宫待不下去了,指望着李长能救她出去,否则何至于到那时候才应了李长?”又揶揄的看着乔亦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嗐,奴才哪是那么爱打听八卦的人,这都是奴才的徒弟小成子说的,他有个同乡是跟在李总管身边的小太监,无意间撞见过一回崔槿汐去找李总管才听见的,之后有一次喝多了就跟小成子说了这事。” “接着说。” “是。李总管没同意和崔槿汐结为对食,但是看在同乡的份上,空闲时间也偷偷塞给她一些银两,希望她在冷宫里能好过一些。只是崔槿汐到底是被皇上发落的,便是李总管想帮她,也不敢大张旗鼓不是?是以也没敢安排底下人去办,都是自己亲自送去银子。但是李总管是御前的人,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呢?这时间一长,崔槿汐在冷宫还是受欺负,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跟了一个在冷宫有点权势的太监张公公为对食,希望能得到几分照拂。只是那太监对崔槿汐并不好,常常对她拳打脚踢的,而崔槿汐联络上甄选侍,怕也是想脱离苦海。只是如今甄选侍位分低,在皇上面前也说不上话,虽然能让崔槿汐走出冷宫,但是却摆脱不掉张公公,所以她只好又来找李总管。” “呵。”季欣然讽刺一笑,“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这主仆俩一样的脑子不清楚,当年崔槿汐尚未与人对食时,李长都拒绝了她,如今她与人对食了这些年,且有坏事做尽,还妄想李长会收留她么?” “娘娘说的是。只是这事要不要告知皇上?” “暂且不必,别说李长如今与崔槿汐本就没什么,若传出去,崔槿汐如何不要紧,损了李长的名声便不好了。况且本也不是该皇上操心的事,何必说了污了皇上的耳朵?” “奴才明白。” ***************** 六月,贞嫔与甄嬛相继查出有孕,玄凌下旨封贞嫔为贞容华,甄嬛为甄常在。此消息一出,后宫顿时议论纷纷。贞嫔也就罢了,如今有孕虽是越级晋封,只是众人都知道,贞嫔自当日皇上病倒,为皇上祈福以来,皇上就多有宠爱。而更多探讨的则是甄常在,皇上只是一两个月宠幸一次,竟也这般好运有了子嗣,着实让很多人都羡慕不已,不过与贞嫔越级晋封相比,甄常在有孕只是循例晋封了一级,倒显得皇上对于这胎也没那么重视,也算是让许多人心里平衡了一些。 太医已诊出灵贵嫔怀有女胎,加之此时又爆出贞容华与甄嬛二人皆怀有身孕,众人就更不会把眼光放在灵贵嫔身上了,这也让她彻底放下心来安心养胎。 甄嬛有孕后,玄凌并不多去看望她,反而在贞容华处逗留多些。而太后似乎也不在意此时皇上的心意,每日皆吩咐人给甄嬛送上好的燕窝滋补。甄嬛如今有孕了,太后只盼望一举得男,这样皇后在后宫也就有依靠了。太后想着若此胎为男胎,养在皇后膝下,甄嬛诞下皇子,充其量也就越级封个贵人。而若是太后在一旁帮腔,为甄嬛求个嫔位也算是顾念她为皇后生下个儿子。太后自以为甄嬛如今没有母家依靠,便只能事事听从她的安排,孰不知甄嬛的野心远不止她想的那么容易打发,此时的甄嬛想的则是她将来生下这个孩子,如何才能做孩子真正的母妃。 八月回銮,中秋夜宴。甄嬛已有孕四个月了,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她知道这种场合上一定会看见玄清,她有些盼望见到玄清,却又有些不想见到,因为自己如今有了孕,她怕玄清会怨怪她,不再爱她。心中纠结之际,却见玄清温柔的扶着正妃尤氏走入正殿。 甄嬛只觉得那画面极为刺眼,怎么会这样?玄清不是与王妃不睦么?为何那本该对着自己的温柔小意如今却给了别人? 而玄清则从踏入大殿的第一刻起,就没有向甄嬛这边看一眼。席间亦是不停地为王妃夹菜,两人言笑晏晏,仿若刚成婚的小夫妻一般。 玄凌笑道,“六弟与王妃感情这般好,朕看了也是觉得很欣慰啊。六弟今日看起来心情颇好,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玄清起身恭敬答到,“回皇兄,臣弟王妃今日查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本想着今日是家宴,且宫中又有两位小主有孕,臣弟之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因而打算宴饮结束后再与皇兄和母后禀告此事。” 玄凌也很是高兴,“果真?这是大喜事,怎么叫算不得什么?你与王妃成婚多年,如今也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儿,舒贵太妃也算是可以安心了。可有派人告知舒贵太妃?” “来时已命人去告知母妃了。” 那厢玄凌与玄清手足情深推杯换盏,由皇后起,众人也都在恭喜清河王与王妃。唯有甄嬛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她看着玄清对待王妃就像是对待一件珍稀瓷器一般小心呵护,看着清河王妃羞红的脸颊和抚摸小腹的喜悦,她心中只觉得不甘和愤怒。那个人本该是她,玄清身旁的人也本该是她!若当初玄清没有去滇南,眼前的这副画面就该是她与玄清。可是现在这一切与她都没关系了。凭什么命运对她如此不公?她与玄清的孩子要被迫打掉,而尤氏就可以拥有玄清的孩子?为什么她如今怀上皇上的孩子,却不得不在生下之后就送去给皇后,而尤氏却可以抚养自己的孩子?甄嬛再也无法安然坐着看对面两人秀恩爱,谎称要去更衣,带着崔槿汐连忙走出大殿。 甄嬛在外面逛了逛,平复了心情,想等着玄清出来透气之时与他说说话。可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玄清出来,却是带着王妃一起。甄嬛只能躲在一边看着玄清对待王妃温柔缱绻,二人相携一同散步,又回到宴上,甄嬛的眼睛全程未离玄清,却只得默默流泪。而这一切则被祺容华安排在暗处盯着甄嬛之人尽收眼底。 九月,甄嬛与贞容华皆被查出怀有男胎。众人尚未来得及议论之时,又有一事传出。太后身子又有些不好,而皇后也头风发作起不来身。钦天监夜观星相,发现北方玄武七宿中,危月燕星尾带小星,有冲月之兆。贞容华闺名中有一个燕字,而她所居的畅安宫又在紫奥城的北边,还恰巧有了身孕应了带小星之像。这危月燕自然是指怀着身孕的贞容华。 宫中主月者一为太后,二为皇后。太后这两年身子一向尚好,如今突然有恙,皇后也发了头风旧疾,不能不让人想到天象之变。玄凌一向重视天象之说,因而不得已先将贞容华禁足。只是贞容华心思敏感,时常为此事暗自伤神。 季欣然也嘱咐德妃多多宽慰她。好在贞容华虽然被禁足,皇上得闲时也会去看她与腹中之子。贞容华的精神倒也好了许多。 季欣然在自己宫中喝茶,与芊玉聊起此事。 “这便是皇后的高明之处了。贞容华与甄常在同时怀有男胎,甄常在是太后的人,她这胎一生下来必定会交由皇后抚养,而贞容华生产之后,若再越级晋为贵嫔,那贞容华便能作为一宫主位亲自抚养皇子。若只晋为婕妤,贞容华住在畅安宫,这个孩子便顺理成章交由德妃抚养,在皇后眼中这便等于为本宫或者说为予湛日后增加筹码了,无论哪种结果对于皇后都是不划算的。皇上本来就十分重视天象之说,利用此事打击贞容华可谓再合适不过了。而贞容华又一向心思细腻且敏感多思,这一禁足根本没说期限,到时腹中之子是否能保住也未可知。” “只是皇后没有想到,皇上并不忌讳,反而时常去探望贞容华。”芊玉在一旁说道。 “冲月冲的是太后与皇后,又不是皇上,皇上将贞容华禁足不过就是为着太后的身子,也是堵上众人的悠悠之口罢了。”季欣然放下茶杯又说,“皇后真是多此一举了,宫中皇子众多,便是没了贞容华的孩子,难道就当其他皇子都不存在么?” “皇后是着急了,咱们二皇子渐渐大了,其他有皇子的娘娘又都和娘娘您交好,皇后的手也不大伸得过来。如今贞容华怀有皇子,又与众人来往甚少,皇后也只能拿她当出气筒了。贞容华倒还好,哪怕将来不能自己养着皇子,到底也还是在同一宫的德妃娘娘那里,能日日得见。倒是甄常在生了皇子,怕是再想见就难了,皇后有了皇子定会把持的紧紧的。”芊玉感叹道。 季欣然看向芊玉,“你觉得甄常在生下皇子后,皇后还会容她么?” ※※※※※※※※※※※※※※※※※※※※ 简短的一章。 甄嬛怀孕了,且是皇子,但是生完自己不能养,气人不? 麝香事件 十月,灵贵嫔平安诞下和姝帝姬,玄凌赐名绮安,灵贵嫔晋为灵修媛。 和姝帝姬的满月礼上,灵修媛笑的温柔。而此时已经怀胎七月的甄嬛则与灵修媛的幸福形成了鲜明对比,甄嬛虽怀有男胎,又即将临盆,但一想到生下孩子后便要交给别人抚养,心下便觉得痛楚不堪,因而时常感觉胎动不适,面容也很是憔悴。又想到当年灵修媛与她是同一年进宫的,如今灵修媛已生下孩儿,位居九嫔之位,虽相貌比不得她,许是生下孩子后心情甚好,又或者是孕期保养得宜,如今看来显得格外光彩照人,反观自己,十二年入宫,到如今兜兜转转八年有余,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常在,即使怀有男胎,往后也不能唤自己一声母妃,看着上座的太后言笑晏晏,那样子仿佛透过和姝帝姬就能看到两个月后要出生的皇孙一般,更是暗恨太后对她利用,却又不能给她一个好结果。 季欣然看见甄嬛的样子,没有半分同情,只觉得是咎由自取。随即又想到还在禁足的贞容华,到底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刚入宫时不受宠,如今才刚有了子嗣,好日子还没开始,就有了天象一事,不用想也知道是皇后使的计,便是不为了贞容华,她也不想太后和皇后太得意,毕竟太后前段时间还想要把予瀚要了去,季欣然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平。 晚膳时分,玄凌来到漪澜殿,季欣然与他谈论起天象一事。 “臣妾今日看到甄常在,也想到了贞容华,她二人孕期相近,如今都已是七个多月了,贞容华比甄常在月份还要大些,因着天象一事,四哥虽然时有探望,但贞容华心里到底还是容易多思,生怕因着自己连累了腹中孩儿将来也被人说不详。” “朕的孩子,谁敢乱说?” “当着四哥的面自然没人敢乱说,但是宫中之人一贯都是爱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管得住一时,却管不住一世。皇嗣若被诟病,四哥的脸上也没光不是?” “那阿昔的意思是?” “危月燕冲月虽是冲了太后与皇后,只是今日臣妾见太后和皇后都神采奕奕,想必是身子有好转,且距离上次钦天监言危月燕一事,已过了数月,这数月中或许天象有变也未可知。” 季欣然言及此便是想让玄凌重新传召钦天监再测算一次天象,推翻之前的说法,将贞容华解禁。 “嗯,阿昔的话朕会考虑。” ***************** 因皇后对外宣称“头风发作”,加之方氏已死,皇后身边如今只有祺容华与金德仪能为皇后鞍前马后,而庆嫔原本也属皇后一派,只是因为为人木讷,又不大会看人眼色,令皇后不喜,渐渐的也疏远了她,平日里只留祺容华与金德仪说话。 因玄凌提过照应贞容华之事,皇后倒也做了不少表面功夫,不时挑了些衣料吃食送去。这一日众妃嫔给皇后请安之后,皇后便让收拾了一些古玩送去畅安宫给贞容华。为表郑重,也不叫剪秋绣夏等大宫女送去,便嘱咐了祺容华。 季欣然也准备去德妃的畅安宫闲坐,顺便看看贞容华,见了祺容华似乎也往一个方向,便道,“祺容华可是也要去畅安宫?” 祺容华行了一礼道,“正是,嫔妾所居的永和宫离畅安宫不远,皇后娘娘便托嫔妾交到贞容华手里。” 德妃笑着说道,“左右我也住在畅安宫,不如妹妹将东西交给我,我替妹妹转交了,也好免了妹妹这一趟辛苦。” 祺容华笑吟吟道,“多谢德妃娘娘美意,只是皇后娘娘差遣,嫔妾又怎敢躲懒违了娘娘的意思呢?” 祺容华这般说道,季欣然与德妃也不再相劝,本就是客套一番。季欣然与德妃在前头并肩而行,祺容华落后二人一步,跟在后面。 到了畅安宫,祺容华将东西送去了贞容华的空翠堂,而季欣然则去了德妃所居的昀昭殿闲聊。不多时,昌贵嫔带着和睦帝姬也来了畅安宫。 昌贵嫔先是进殿拜见了季欣然与德妃,“给两位姐姐请安。” 德妃叫了起,“昌妹妹怎么这般有雅兴来畅安宫走走?” “昨日和姝帝姬满月礼,和睦见了欢喜,直吵着今天要来看小弟弟,嫔妾可不愿见到启祥宫那位,便带和睦来看看贞容华。”昌贵嫔就和睦这一个孩子,十分疼爱,向来是有求必应。 “祺容华奉了皇后之命来给贞容华送些东西,想来应该差不多了,我们一同过去吧。” 空翠堂内,祺容华与贞容华仿佛极为聊得来的样子,季欣然有些奇怪,祺容华素日与贞容华并没有什么交情,怎的偶尔见一面倒像是亲姐妹般,虽觉得有些诧异,却未曾多想。众人坐在一处聊了一会,却见和睦帝姬在乳母怀中扭来扭去,双手乱抓,样子十分痛苦。 季欣然关切道,“帝姬这是怎么了?好似很不舒服的样子。” 昌贵嫔顿时急的要掉眼泪,“和睦怎么了?告诉母妃哪里不舒服?” 和睦帝姬年幼,表达不清楚,只一味说着痒。 德妃皱眉道,“像是吃坏了东西过敏了,赶紧叫太医来看看。” 太医匆忙赶到,请过和睦帝姬的手臂一看,道,“是过敏了,只是不见有疹子发出来,倒也不严重。”又问乳母,“请问帝姬素日对何物过敏?” 乳母边想边道,“鱼虾都碰不得的。” “那请问帝姬这两日食过鱼虾没有?” 乳母摇头道,“既知碰不得,自然不敢让帝姬食用。” 昌贵嫔急切道,“既没有食用鱼虾,如何会过敏?可是还有什么你知情未报?” 乳母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知啊!” 太医在一旁说道,“娘娘且先息怒,微臣想起曾观医书古籍,上面也有记载,除了食物,也有人会因香料过敏,例如普通花香,或者麝香。” “麝香?” 太医看了季欣然与德妃一眼,道,“此事颇为蹊跷,微臣请两位娘娘的意思。” 季欣然肃然道,“既无鱼虾,且方才和睦帝姬在昀昭殿时并未有异,说明是空翠堂内有不妥之处,而空翠堂并未放置花卉,那就只剩下麝香了。此事涉及到了和睦帝姬与有身孕的贞容华,断断容不得疏忽。本宫这就遣人去回禀皇上,畅安宫中所有人等一例不许走动,全都留在此处彻查。太医先为帝姬治疗病症吧。” 季欣然入宫最早,素日恩宠最盛,又资历颇深,一时间在场人等都被看管了起来,不许擅动一草一木。德妃让宫女带同昌贵嫔与太医一同先到昀昭殿为和睦帝姬医治,又命宫女将贞容华扶入内室休息,其余人则在空翠堂正殿等待玄凌。 不多时玄凌与贤妃带了另一位太医赶了过来。先去昀昭殿看过和睦帝姬,待入得空翠堂,忙上前一步拉住季欣然的手关切道,“你可无碍?” 当着众人的面,季欣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挣开他的手,低声道,“臣妾无事,众人皆已在此,皇上可安排人彻查了。” 玄凌点一点头,转脸问太医,“贞容华呢?可有什么损伤?” 太医道,“贞容华向来身子弱些,现下有些心悸头晕。” 玄凌脸色微冷,目光扫过昌贵嫔、祺容华与一众侍奉贞容华的宫女道,“既如此,你们就由贵妃安排着一一搜检吧。” 季欣然转脸向玄凌道,“既然臣妾也在此,少不得也有嫌隙,若撇开臣妾一人不查,岂非不公?” 玄凌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信任,道,“你是有着三个孩子的人,躲麝香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用?” “臣妾既染了是非之事,还是查一查好。” 季欣然这般说了,玄凌也不再说什么。贤妃是与玄凌一道来的,因此免了嫌疑,便由贤妃看着众人一一摘下身上佩戴的饰物搁在紫檀木盘子里让太医搜检,又找来司寝嬷嬷一一察看是否有涂抹带麝香的脂粉。 不过一盏茶时分,太医举起一个香囊嗅了一嗅,眉毛一挑,附在玄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玄凌脸色微变,道,“那个香囊是谁的?” 盘里托着一个金累丝绣花香囊,绢制的袋子轻软秀美,上用褐绿色彩线绣了柳枝,又用浅绿和鹅黄丝线添上细巧的叶子,底下用棕线拈金线打的络子,精美异常。 祺容华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如纸,无半分血色。她脚下一软,慌忙跪下,“是臣妾所有。”她仰起头来,一双含泪的大眼睛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玄凌遏制不住怒气,拿起香囊厉声道,“果真是你的?!” 祺容华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惶然道,“是。” 玄凌冷着脸问贞容华身边的宫女,“最近有谁常来看你们家小主?” 那宫女磕了个头道,“只有祺容华时常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东西来,德妃娘娘虽与我家小主住在同一宫,因着小主禁足,倒也不曾经常过来。” 玄凌点点头,“德妃宫里还有和晴,自是不会用麝香这般阴毒的东西。”随后又看向祺容华,随手扬起香囊砸到祺容华脸上,喝道,“你佩戴装有麝香的香囊接近贞容华,究竟居心何在?!” 香囊虽小,然而玄凌激怒之下一击之力甚大,香囊掷到祺容华的发髻上,她的发髻立时堕倒,青丝纷纷散落了下来,满面狼藉。祺容华一脸的仓惶失措,口中只说冤枉。 玄凌怒气更盛,“朕看你这些年安分,待你也算不薄,你还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你自己怎么说?”玄凌胸口起伏未定,众人也不曾想到会是她,俱是面面相觑,伏地叩首不已。 季欣然忙行至玄凌身边,抚着他的胸口道,“四哥切莫太生气了,气坏了龙体可怎么好?”一面又去看太医,肃然道,“太医可察看清楚了么?这可是大事,关系皇上的子嗣和妃嫔清白,断断不容有错。” 太医躬身行礼,“微臣自信麝香之味是断断不会闻错的。” 一时间众人皆是鸦雀无声,贤妃长叹一声,“祺容华,你何以这样糊涂呢!” 祺容华也不再辩白,只一味地垂首哭泣不休,整个空翠堂只听得她幽幽不绝如缕的哭泣声。 玄凌见她只一味哭泣,更加厌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些年你在朕身边虽无所出,但是朕也没有说过你半句,何以你还要心存嫉妒,去害别人的胎儿,当真叫朕失望!” 祺容华默默哭泣半晌,突然眼睛一翻,仰面晕厥了过去。季欣然心下狐疑,祺容华本是以功臣之女的身份入宫,又有皇后照拂,照理说是要比一般妃嫔更有底气,只是如今涉及到这样大的事,至少也该为自己辩白一句。 祺容华的贴身侍女景素慌忙扶住了祺容华,手忙脚乱地去掐人中捏虎口。玄凌又是气恼又是失望,一时也不发话叫身边的太医去照看祺容华。 而祺容华另一宫女景泰此时则大哭一声道,“皇上明鉴!这香囊虽然是我们家小主贴身所用的,也随身佩戴了两三年,却不是我们小主自己做的!” 玄凌一时有些愕然,道:“那是哪里来的?” 景泰指着香囊哭诉道,“小主绣工不算好,但也想要做些好的绣活送与皇上,如今永和宫中还有许多小主做过的绣活在,皇上若不信,可命人取来与这个香囊做比对。奴婢记得这还是前两年韵婉仪送来的,娘娘瞧着绣样好看,一直贴身带着。谁曾想里头是有麝香的!方才皇上说娘娘在皇上身边多年未有生育,太医又说里头有麝香,娘娘才发昏晕了过去。娘娘一直不曾有孕,安知不是这香囊里麝香的缘故!” 玄凌默然,一面叫小厦子去永和宫取绣样来,一面命人去传韵婉仪来。过了一会,小厦子取了绣样回来,与香囊对比之下针脚确实不同。玄凌才看向太医道,“还不快去看看祺容华如何。” 很快韵婉仪也到了。她在同届入宫的嫔妃中还算比较得脸的,长得也好,并无妖娆之气,却是有些闺秀风范。她尚不知是什么事,只安静行了礼,向玄凌温柔一笑。玄凌也按捺住了暂不发作,只把香囊递到她面前,道,“这可是你做的香囊?” 韵婉仪仔细看了看,疑惑道,“是嫔妾所做,两年前祺容华送了臣妾一个扇坠子,作为回礼嫔妾便绣了这个香囊送给祺容华。”说着解下手中团扇上的玉色小扇坠子,递到玄凌手中。 玄凌十指发白,紧紧捏住那枚扇坠子负手在身后。玄凌面无表情,只问,“你可看清了,这香囊真是你做的?没有假手于旁人么?” 韵婉仪越发不解,只恭顺答道,“是。当年祺姐姐送了扇坠子给嫔妾,嫔妾为表感激,是亲手做的。” 景泰发疯一样指着韵婉仪哭喊道,“竟是你!是你害得小主一直没有孩子!” 韵婉仪不解其意,只是看见景泰那样的神情,也是骇然惊惧,指着景泰惊道,“你胡说什么?怎敢对我这样无礼?” 韵婉仪这样的神情更叫玄凌生疑,然而他犹未全信,迟疑道,“梦笙,这香囊里的麝香真是你加进去的么?” 韵婉仪大惊失色,慌忙跪下道,“臣妾并不知道什么麝香呀!” 景泰一脸忠义护主的神态,“韵婉仪适才说了,这香囊是她亲手所制,并无旁人插手。若不是韵婉仪下的麝香让我们小主一直未孕,难道会是小主自己下的麝香不想要孩子么?!试问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景泰的这一声质问让玄凌神色大为震动,怒色愈盛。韵婉仪张口结舌,“嫔妾没有要害祺容华啊!” 正当此时,祺容华在太医的银针扎穴下“哎呦”一声悠悠醒转过来,她泪眼迷蒙,轻轻呼道,“皇上……” 玄凌看向她颇有愧色,“文鸳,你可好些了么?” 德妃向玄凌道,“此事蹊跷,若真是韵婉仪所为,她何必坦然承认是自己所为?推脱干净岂不更好!” 景泰忙道,“娘娘细想,咱们都知道这香囊是韵婉仪亲手做的,她无可抵赖。若一口推得干净反而落了嫌疑,若自己认了,还可推说是旁人插手了。” 贤妃望一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瑟瑟不已的韵婉仪,轻声向玄凌道,“韵婉仪虽然是亲手制成的香囊,然而已经两年多了,或许到了祺容华手里后又有旁人碰过也未可知,未必是韵婉仪做的手脚。” 祺容华靠着景泰道,“嫔妾所有贴身佩戴的饰物一向都是由景泰打理,她很稳重,绝不会有什么闪失的。” 景泰亦道,“这个香囊小主一向很喜欢,若不是随身佩戴着,就交由奴婢保管,再不会有旁人碰到的,连景素也不会。” 如此一说,矛头更是直指韵婉仪,叫她百口莫辩,韵婉仪慌得睁大了眼睛连连辩解。玄凌恍若未闻,扶起祺容华道,“方才你怎不告诉朕这香囊是杨氏送给你的?叫朕这样误会你。” 祺容华依旧垂泪不止,道,“嫔妾被人暗算多年而不自知,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她盈盈拜倒,“嫔妾福薄,不能为皇上诞育子嗣,还因自己的缘故险些牵连了贞容华腹中胎儿。虽因和睦帝姬对麝香敏感而发觉得早,倒也连累了和睦帝姬小小年纪却要遭受此罪。若再伤到了贞容华,嫔妾真是万死难赎。” 这话一出,季欣然连同贤妃德妃三人对视一眼。祺容华一向都是傲气十足,肆意张扬的,何曾这般楚楚可怜过,若是昌贵嫔此时在的话,怕是也要惊掉了下巴。且祺容华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高明,处处指出若是未发现麝香的危害有多不堪设想。和睦帝姬一向是玄凌最宠爱的女儿之一,且贞容华如今有孕七月,即将临盆,若有一点差池,都有可能一尸两命。 果然玄凌的怒意在这句话后再次被挑起,他冷冷转头向李长道,“把杨氏带下去吧。” 李长恭谨道,“请旨……” 玄凌的话语简短而没有温度,“褫夺位份,先关进复香轩。”李长大气不敢喘一声,忙张罗着小内监带着已经吓呆了的韵婉仪下去了。 ※※※※※※※※※※※※※※※※※※※※ 写这一章第一点是借着这件事让皇上能重查天象一事,因为本来天象说的是贞容华冲撞了太后和皇后,结果把她禁足之后,她自己又有危险了,皇上就会考虑再重新查验。第二点也是表明皇后还是有害人之心的,女主团队都还算得宠且都能顺利生出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女主光环,但是不可能宫里所有的女人都这么顺,皇后见缝插针还是得蹦跶蹦跶的。 燕宜产子 和睦帝姬喂了药之后已经无事了,昌贵嫔便带着她回了自己宫里。季欣然与贤妃一同坐于德妃的昀昭殿,几人在一处喝着茶,茶香袅袅之间,让人浑然忘却了方才的种种心机较量,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松弛下来。 德妃喝了一口茶说道,“两位姐姐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季欣然微微一笑,“只当看场好戏罢了。与其说祺容华有手段,不如说是皇后有手段,只是我与韵婉仪并不熟识,也不了解她为人。无法判定她是否当真无辜。” 贤妃也叹道,“虽然我对韵婉仪也不甚了解,只是相比皇后的心机,怕是韵婉仪即便真的有谋略也是无用。相比之下,我更相信韵婉仪是无端背了黑锅。” 德妃道,“我记得韵婉仪在同届入宫的嫔妃中还算得宠。” 季欣然想起敬事房“彤史”上的记录,有些疑惑,“若说是因着得宠,比韵婉仪得宠的大有人在,且我前日才看过敬事房的记档,这两个月似乎韵婉仪侍寝次数并不多。” 贤妃微微冷笑,“不管如何,祺容华这一招连消带打、借刀杀人真是用得精妙,我自叹弗如。” “的确很妙。”季欣然道,“能机变至此,素日倒是咱们小觑她了。” 德妃沉吟良久,轻轻道,“不,或许她一直就是想嫁祸韵婉仪。”她缓缓道出心头所想,“我才想起来,畅安宫离她永和宫不远,时常能在请安路上遇见她,平时倒是没见过她带这个香囊。反而是今日要给贞容华送东西,倒是这般盛装打扮,好似要参加宴会一般。所以我揣测,她是故意佩戴这香囊。我与贞容华同住一宫,自然知道她素日与贞容华并没什么往来,今日不过是替皇后来送东西,竟在空翠堂待了两盏茶之久,这本就蹊跷。” 季欣然接到,“你揣测的也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她能让贞容华落胎更好,即便不能落胎而被人发现时,她也可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韵婉仪身上,就如今日一般。所以无论贞容华是否落胎,韵婉仪都迟早会被陷害,只不过是一箭双雕和一箭一雕的区别罢了。” 贤妃明了,她弹一弹指甲,默然道,“难怪最开始发现那香囊有异时,祺容华竟一句也不为自己辩解,没想到后来竟引出香囊为韵婉仪所赠,害自己多年不孕,又借自己危害别的妃嫔的胎儿。如此重罪之下,韵婉仪根本百口莫辩。因为孩子才是后宫女人立足的根本,任谁也不会觉得一个还算受宠的妃嫔会自己带着麝香避孕。” “所以,这般行事不仅能除去会与她分宠的韵婉仪,连祺容华自己也会更得怜惜而固宠,当真是一举两得之事。” 贤妃有些疑惑,“可是否除去韵婉仪,对祺容华来说并非是紧要之事。毕竟你刚才也说了,彤史上的记档,韵婉仪近两个月并没怎么承宠。” 季欣然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坐姿,轻声道,“贤妃妹妹这样聪明,岂能不懂借刀杀人?自然也有人借了祺容华之手。” “韵婉仪对那位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许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吧。” 三人皆默。须臾,贤妃又道,“祺容华恩宠不薄,为何始终未有生育?” 季欣然笑意渐深,“皇后不允,她如何能生?你们可有留意到祺容华素日带在脖子上的红玉珠?” 德妃道,“听说是皇后赏的,祺容华为表恩宠,十日有八日都戴着。” 季欣然冷笑道,“那是红麝香珠,常年累月的戴着,便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这东西只怕满宫里也寻不出几串来。” 德妃听罢瞪大了眼睛,“皇后倒真是够狠,一面利用着祺容华,竟又这般明目张胆的防备着她,与虎谋皮,果真是危险的紧。” 贤妃感叹道,“倒是可怜了贞容华,虽是怀有男胎,只是之前其他妃嫔生育皇子时,也未曾如她这般被人算计。” “早先皇后没有朱家在京中依靠,皇上大多时候又与太后不睦,加之皇后早些年做的那些事,皇上对她一贯冷淡,连初一十五甚至都不愿去她宫里,也就差一道废后的旨意罢了,皇后自然不敢妄动。如今皇上与皇后关系有所缓和,皇后又即将有了自己的养子,也算是有些底气,便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贤妃把玩着茶杯,“皇上顾忌着天象之说,贞容华怀着身孕也被禁足,本就心情不虞,又身子虚弱,如今即将临盆,又遭今日之事,连番的事情下来,也不知道这胎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本宫昨日与皇上提过再让钦天监重观天象之事,皇上本欲考虑一番,如今贞容华已被禁足,却也险些遭到不测,看来危月燕冲的不只有太后和皇后,这也是冲了皇嗣啊。想来皇上是一定要重查一番了。” 傍晚,季欣然正准备用晚膳,清漪匆忙进来禀报,“启禀娘娘,复香轩传来的消息,杨氏吞金自杀了。” 季欣然大惊失色,“还能救么?” 清漪摇头道,“宫女们发现的时候,正巧有太医在给与杨氏住在同一宫的仰小媛诊脉,只是人还是没能救回来。而且……杨氏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季欣然霍然起身,“难怪皇后把矛头对准了韵婉仪,原来竟是皇后知晓了杨氏有孕,才利用此事要除掉她。只是杨氏如今已然自尽,想来是自己也不知道有了身孕吧。” “许是素日为杨氏诊脉的太医被皇后收买了也未可知。” 季欣然想到从前丽容华与芳嫔的情形,“又是一个枉死的,这后宫里又添一缕新魂了。” 芊玉道,“杨氏已被废黜,即便死了也不得按嫔妃之礼厚葬,也着实可怜。” 季欣然看向清漪问到,“此事皇上可知道?” “复香轩那边已着人去禀告皇上了。” “去告诉宝华殿的法师,叫他们悄悄为杨氏超度了吧。” ***************** 翌日,玄凌召了季欣然到仪元殿。 玄凌显得有些憔悴,“杨氏的事你也听说了吧?这件事朕的确考虑的不周全,却也不曾想她竟是这般刚毅的性子,如今事情虽尚未查清,但她到底也有了朕的子嗣,朕欲复她为婉仪,将她安葬了,你觉得怎么样?” “四哥圣明。” “另外你之前说的重查天象之事,朕也考虑过了,原本以为是燕宜星宿不利冲撞了太后与皇后,竟不想燕宜已被禁足,如今受冲撞的竟然是她了。朕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想让你与朕一起听一听。” “臣妾遵旨。” 不多时,钦天监的人便到了。来人低首恭敬道,“微臣钦天监副使,叩见皇上万岁。” 玄凌微有诧异之色,“怎么是你来了?正使呢?” “正使吃坏了肚子不能面圣,故遣微臣来此面见皇上与贵妃娘娘。” “你倒很懂得规矩。朕此番召你前来,是想问先前危月燕冲月之事。事过数月,不知天象有何变数?” 副使恭谨道,“危月燕冲月乃是数月前的天象,这数月内风水变转,日月更替,危月燕星隐隐可见紫光,大有祥和之气,已过冲月之凌厉星相。依微臣所知,已无大碍。” 玄凌似有不信,“果真如你所言,为何皇后依旧缠绵病榻,而钦天监正使为何不早早禀明此事?” 副使道,“危月燕冲月,月主阴,乃女子之大贵。天下女子贵重者莫若太后。微臣私心以为,太后才是主月之人。皇后虽然亦属月,然而人之生老病死,既受天象所束,亦为人事所约。如今天象祥和,太后病愈,可见皇后娘娘之病非关天象而涉人事,微臣也无能为力。至于正使为何不早早禀告,皇上可曾听闻,在其位而谋其事。而微臣则认为谋其事才可保其位。正因天象不吉,皇上才会倚赖钦天监,正使才有俸禄可食,有威势可仗。若天象从来平和,皇上又怎会想起钦天监呢?” 副使答得谦谦有礼,然而语中极有分量,不觉引人深思。玄凌微微一笑,“你似乎很懂得为官不正之道。” 副使答得简短而不失礼数,“微臣懂得,却不以为然。” 玄凌的嘴角蕴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略带一抹激赏之情。“朕倒是觉得你做一个副使可惜了。” 季欣然恬和微笑,“皇上懂得赏识人才。” 副使微一低头,思忖着道,“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玄凌含笑,闲闲道,“你且说来听听。” “太后厄气虽解。然而臣夜观星像,‘前朱雀七星’中井木犴与金鬼羊二星隐隐发乌,此二星本为凶星,主惊吓,故多凶,一切所求皆不利。朱雀七宿主南方,正对上林苑南侧,臣多嘴一句,可有哪位娘娘小主双亲名中带木,近日又受了惊吓灾厄的?” 玄凌眉间一动,沉默良久,“上林苑南侧宫宇不少,长杨宫、长春宫、永和宫都在那里。只是双亲名中带木的…李长?” “皇上,奴才记得祺容华的生母仿佛是姓林的,其余的奴才还要再查一查。” 玄凌淡淡道,“她近日受的惊吓灾厄倒是不小,罢了。”又看着副使,“你且说要怎么做?” 副使叩首道,“并无大不妥,只是星宿不利,恐生不祥之虞,还请静修为宜。” 李长闻言吃惊道,“皇后久病缠绵,听闻一直是祺容华近榻侍奉。病中之人阴虚亏损,祺容华又逢星宿不利,安知不会有所冲撞?” 玄凌犹疑道,“皇后卧病以来确是祺容华侍奉最多。”他微微思忖,“如此,且叫她不许进皇后宫中,静修几日也罢。”玄凌看着副使道,“既然有人坏了肚子,那么且由你掌钦天监正使一职吧。只是朕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季惟生。”他低首退下时恭敬地回答。 季欣然不动声色的微笑,钦天监副使是小成子的同乡,且她派人查过钦天监正使与副使向来不和,正使又是皇后的人,与其被皇后利用去算计别人,倒不如让贤能者顶替了这位置。 季欣然转头对玄凌道,“既然钦天监也说了无妨,四哥可解了贞容华的禁足了,也好叫她安心诞育子嗣。” 玄凌点点头,将季欣然搂进怀里,“阿昔,你总是这般善良。” “以己度人,方知不忍。”季欣然轻缓地道出自己的心思,“臣妾亦为人母,不忍看贞容华身怀六甲而心思抑郁饱受苦楚,也不想来日诞下的皇嗣受人诟病。且贞容华怀着的是四哥的孩子,若母体心思不畅,又如何能为皇上诞下健壮的子嗣呢?若今日被禁足之人换做是臣妾,臣妾也必定满心不安。” 贞容华解禁后心情平和了很多,身子也渐渐好了,为免当日之事再发生,玄凌特命任何人不得随意探望贞容华,是而贞容华孕期的后两个月过得很是顺风顺水,同在畅安宫有德妃的陪伴,倒也过得不算枯燥。 转年正月初六,贞容华在空翠堂生产了近一日,终于诞下了玄凌的第六子,赐名予沛。玄凌感念贞容华在孕期受到的委屈与苦楚,将贞容华越级封为贵嫔,而贞容华成了贵嫔,当得起一宫主位,自然不能再住在畅安宫,玄凌便又赐了毓秀宫给她居住,待出月后再行迁宫。 ※※※※※※※※※※※※※※※※※※※※ 徐燕宜顺利生子了,祺容华变成星宿不利了,剧中本是安陵容的情节,现在套在祺容华身上。 韵婉仪领盒饭了,其实真正有戏的就固定的那些人,其他人大多都是酱油角色。 甄嬛产子 正月十九一早,甄嬛在启祥宫发动了。 因着当年在甘露寺被太后召见,匆忙落胎后并没有养好身子,加之近两年一直都在太后身边做些宫女的活计,使得甄嬛的身体始终不好,实际上并不是有孕的好时机。即便有孕后细心养着,仍然是气虚血亏。又因孕中多思,时常胎动不适,胎儿在腹中发育并不良好。如今生产之时,又逢难产。 太后为了这个孙儿,更是亲自到启祥宫坐镇。皇后实在不想见到甄嬛,但又要顾及着太后的面子,便遣了剪秋去启祥宫守着。而玄凌则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孩子似的,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只道有政事尚未处理,整日待在仪元殿批折子,季欣然陪在一旁为他磨墨。 “四哥便是再不喜欢甄常在,好歹也看在孩子的份上,如今又逢甄常在难产,四哥合该去看一看才是。” “朕去了也不能帮她什么,还不是闲坐在那听母后唠叨。” 看着玄凌无所谓的样子,季欣然摇了摇头,“那臣妾也该去看看,毕竟臣妾如今协理六宫,后宫有妃嫔生产,臣妾在这里也不像话。” “无妨,皇后那不是也只派了剪秋去嘛,你便也派芊玉过去守着就罢了。且母后在那里,若有什么事,难免要拿你撒气,有贤妃和德妃在就行了,你就在这里陪朕躲懒吧。” 直到第二日午时,甄嬛才诞下七皇子。七皇子极为瘦弱,太医断言往后怕是要整日与汤药作伴,亦不能想其他皇子一般骑马射箭。而甄嬛则因难产母体受损,日后也不能再孕了。七皇子一降生就被抱到了皇后宫里,充作皇后的儿子养着。皇后本就不喜甄嬛,看见甄嬛更像看见朱柔则一般,因而也不甚喜爱七皇子,何况七皇子又是个病病歪歪的,连哭声都似猫儿一般,更是不讨人喜欢。只是太后一直念叨着要有一个皇子能站在朱家这边,皇后无法,也只得暂时将七皇子抱至凤仪宫命乳母精心养着。 宫中所有皇子帝姬几乎甫一出生,玄凌就下旨赐了名和封号,唯有七皇子出生过了三天,别说名字了,玄凌甚至都还没看过一眼。而甄嬛亦是生下孩子后便一直昏迷,玄凌也不曾问候过一句。太后一开始只顾着高兴着七皇子的出生,后又担忧七皇子的身子不知中不中用。终于各样问题都告一段落,这才想起来皇帝这些天始终没露过面,七皇子也还未有名字,毕竟如今是皇后的儿子,总没个名字也是让皇后面上无光。这日早朝过后,太后便命人请了皇帝到颐宁宫。 “甄常在产子到如今已是第四日了,你可有看过去看过甄常在,看过七皇子么?” “儿子这几日忙着处理前朝之事,一时分不开身,待朕处理完,便会去凤仪宫看七皇子的。” “哀家也不在意你忙或不忙,只是七皇子如今到底也是由皇后养着,不能连个名字都没有,你也该上心想想了。” 玄凌沉吟片刻,“便叫予涵吧。” 太后点点头表示满意,“还有甄常在,按例生产之后该晋封的,只是她生下这个孩子不容易,自己往后不能再孕了,唯一的儿子又被抱给了皇后,皇帝便是怜惜她个中苦楚,不妨晋她为嫔吧。” 玄凌面无波澜道,“母后这话不妥。宫女出身的宫嫔,向来没有越级晋封的道理,甄常在生产,不论男女,按例晋为美人即可。祖制贵嫔以下本就不能抚养皇子,不说甄氏,便是其他官家出身的宫嫔,位在贵嫔以下,生下的孩子皆要抱由主位之上的妃嫔抚养,这是规矩。至于甄氏不能再孕,朕也听太医说过了,本是她底子不好,身子虚亏,且有了孩子到底也比那些始终没有孩子的妃嫔好些,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连升四级吧?” 玄凌句句以规矩祖制来压太后,太后也不能反驳,只面上显露出怒容。 玄凌见状挑眉一笑,“不过甄常在生了皇子也算是为宫里又添了一件喜事,且甄常在又是母后宫里出来的,朕便破例,封她为贵人,赐号柔,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本是想着为甄嬛争取来嫔位,也算补偿她一番,让甄嬛往后能继续勤勤恳恳的为她办事。只是如今一番争取到最后只得一个小小贵人,还赐了“柔”字作封号,实在不能不让太后多想,玄凌此举是在隐喻什么。且甄嬛身子又废了,这辈子能不能坐上个一宫主位都不一定。玄凌又时时处处都拿甄常在是她宫里人来说事,明摆着就是让她脸上没光。太后心里虽恼怒,却想着贵人到底也比美人位分高,至于封号有也比没有强,有她在,谁敢到处乱说去?便也算默许了。 玄凌见此,仿佛看了一场恶作剧般好笑,“既如此,儿子便先去凤仪宫看予涵了,母后好好歇着吧。”说罢也不等太后反应,转身离去。 旨意一下,后宫议论纷纷。原以为甄常在生了皇子,又靠着太后,能封个高些的位分,不承想皇上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只象征性的封了个贵人,虽是赐了封号,只是这封号听在耳里倒像个笑话。 仰小媛和祥芬仪几个素日爱议论的聚在一起谈及此事,“柔贵人?她如今确实是够柔弱的了,听闻当年庶人朱氏的名字就叫柔则,如今皇上给她封了这么个号,摆明了就是根本不待见她。原以为靠着太后能飞上枝头呢,如今拼上大半条命生出的孩子给了皇后不说,自己的身子也算是废了,往后也再生不了孩子了,豁出去了这么多,就只得了个贵人,真是够寒碜的。” “谁说不是呢?瞧瞧人家贞贵嫔,刚进宫时只是个选侍,如今同样也是生了儿子,人家就直接成了一宫主位,到底是同人不同命,自己没本事,也怨不了别人。” “贞贵嫔至少没被废黜赶出宫过,甄嬛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被废黜过的姑子罢了,长得又和贱婢傅如吟一般妖精模样,要不是因为她有了这个孩子,凭她一个伺候人的宫女身份,哪有资格让皇上给她贵人的位分?” 几人自顾自的议论的欢快,却不知这些话都被藏在暗处正要去内务府拿份例的崔槿汐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她原本也以为甄嬛如今靠着太后,又生了皇子,再不济也能封个嫔位什么的,这样她就能彻底摆脱张公公了,不料皇上下旨封位,却只是个贵人,她主仆二人一丁点好处没得到,反倒让这些人整日在这里说嘴。思及此,崔槿汐快步跑回启祥宫,想着说给甄嬛听,二人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 二月二雪霁,因着一月里宫中连添两位皇子,太后与玄凌皆是高兴,因而宫宴办得也是热热闹闹的,人人面上都带着笑意。 昌贵嫔明眸善徕,斟酒递至玄凌唇边,红唇丰润盈盈娇笑,“皇上如今连得两子,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倒是难为了珍璘,整日吵着要见父皇,皇上怕是都忘了嫔妾母女了。” 玄凌笑道,“属你最爱撒娇,你瞧瞧这阖宫里的妃嫔,有子女的不计其数,哪一个如你这般?不过朕倒是也有些日子没见珍璘了,今晚朕便去你宫里吧。”复又道,“蕴蓉的贵嫔还是三年前封的,如今便晋为昭媛吧。” 胡蕴蓉原本因着玄凌说今日要去她宫里就很是高兴,不想突然又被晋了位,顿时笑得更加妩媚动人,频频向玄凌敬酒。季欣然与贤妃德妃几人对望一眼,皆是笑笑没有说话。 宫宴过半,太后体力不支,先行回宫。一众妃嫔们还在互相说说笑笑,好不欢喜。玄凌却起身站在大殿前独自凝望,叹道,“雪停了,外头的景致倒好。不知倚梅园中的梅花是否艳丽依旧!” 仰小媛失宠有些日子了,正欲寻机巴结玄凌而不得,此刻便大了胆子含笑上来道,“倚梅园的梅花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外头天冷,皇上要看也可叫人折了来,龙体要紧。”她端过一杯酒,奉于皇帝面前,体贴道,“请皇上满饮此杯,暖暖身子吧。” 玄凌听她说完,眸中已含了森冷之意,看也不看她道,“你怎知倚梅园的梅花不好?” 仰小媛犹不自知,“臣妾觉得梅花连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还不如水仙形似兰花更美些。” 季欣然听罢冷眼瞧向仰小媛,她一贯是喜爱梅花的,一到冬日里,玄凌便会命人将倚梅园里开的最盛的梅花移到未央宫中供她观赏,这许多年被玄凌宠出的刁钻性子,哪由得仰小媛这般说?正欲出言,便见玄凌接过仰小媛手中酒杯,手掌陡地一翻,将满满一盏葡萄酒皆泼在了仰小媛面上。吓得仰小媛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周身狼狈不堪。 见陡然生此变故,季欣然也愣住了,殿中一干妃嫔更是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仰小媛尚不知所为何事,急忙跪在地上拉住玄凌的衣角不住磕头。玄凌的声音里却无一丝温度,“仰氏大不敬,废去位份,着遣去花房培植水仙。” 祥芬仪向来与仰小媛交好,此番见她骤然得罪,忙跪下求情道,“皇上息怒,仰小媛不是有心的。今日宫中大喜,还望皇上宽恕小媛吧。” 玄凌眉毛微微一挑,冰冷道,“朕已废了她的位份,你还称她小媛,是没听见朕的旨意么?” 祥芬仪一惊,面上血色渐去,“嫔妾不敢,仰妹妹虽有错,也还请皇上看她素日一心侍奉皇上的情分,请皇上稍加顾念吧。” 玄凌沉默片刻,目光冷冷从吓得瘫软的仰氏面上划过,“也罢,若此贱婢能在盛夏种出水仙,朕便免她此罪。” 水仙本是冬令之花,盛夏如何能够种得?仰氏一听此话,已知不可挽回,当即晕了过去,被人拖出了重华殿。 玄凌踱步来到季欣然身边,“这时节,想来你宫中的梅花开得要比倚梅园更美,不如朕陪你一同回去赏梅吧。” 季欣然微笑点头,玄凌取过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二人携手同去,留下其余人等还未从方才的变故中缓过来。 刚被晋为昭媛的胡蕴蓉,看到玄凌带着季欣然走了,便知道今夜皇上不会去她宫里了,心中虽不快,到底也没敢出声说什么。而众人心里也明白,无论到何时,皇上心里总也放不下贵妃,就像今日本是庆祝六皇子与七皇子降生,皇上心里却依然记得贵妃喜爱在冬日赏梅,且只是因仰小媛对贵妃钟爱的梅花不敬,便受到如此责罚,贵妃的盛宠由此可见一斑。 回宫的路上,玄凌紧紧握着季欣然的手,时而问她冷不冷,时而又与她聊些有趣的事,仿佛是怕她因方才之事不快。季欣然则觉得没那么严重,仰氏的话她听了虽不高兴,但也未曾想玄凌竟责罚的这般重。 “四哥其实不必如此,仰氏此人一贯这般,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四哥的身子罢了,臣妾以为申斥几句,略施薄惩也就罢了,大喜的日子何必大动肝火呢。” “朕只是气她这般的肤浅张狂,进宫这些年,只知道争宠算计,大字不识几个,连宫里的禁忌都不知道!但凡有心之人都知道你一向喜爱梅花,朕与你冬日里一同栽种梅花,从小便如此,如今已有近二十年了。你难得有极喜欢的东西,朕不想旁人污了朕与阿昔间的情谊。” “四哥的心思,阿昔如何不明白。只是四哥方才也说了,仰氏惯是肤浅,既是肤浅之人又哪里懂得这其中的深意,且以梅花的品格,又怎会与不懂它之人计较?” 几日后,玄凌下旨,复仰氏为更衣,迁居永巷,永不晋位,永不许再挂绿头牌。 ※※※※※※※※※※※※※※※※※※※※ 皇上宠女主的戏份来了,女主喜欢的东西,小小嫔妃居然敢说不好?不废你废谁?哈哈,但是最后阿昔求情,宝宝们也当作是圣母婊,毕竟这样的事在后宫大家会觉得皇上宠爱贵妃很羡慕之类的,放在前朝,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妃子贬为花房宫女了,那就是阿昔狐媚惑主,恃宠而骄,皇上昏庸无道了。 而且不得不说,有的宝宝猜得真的蛮准,我的设定就是前期徐燕宜生完孩子就晋为主位,不然她的孩子生下来健健康康的,她再不是主位,肯定她的孩子就给皇后了,毕竟皇后本来也不 甄嬛病重 自仰小媛被废黜以来,宫中渐渐有传言道棠梨宫乃是不祥之地。最开始的棠梨宫住的是庶人朱氏,被赐死;接着是芳嫔,先是小产,后被打入冷宫;再然后是甄嬛,同样小产过,然后被废出宫,如今虽重新回宫,但生下孩子依旧只是个不受宠的贵人;之后便是韵婉仪吞金自尽,如今又是仰小媛在宫宴之上当众被皇上贬斥,虽因贵妃求情,复了宫嫔位分,到底也只是个末等更衣,又被迁至永巷,谁不知道被迁往永巷的嫔妃就再无出头之日了,虽说是永巷,其实与冷宫也基本无异。但凡进了永巷的宫嫔再想要见到皇上简直比登天还难,宫中各种宫宴年节活动,也都不被允许参加。仰氏日后凭着更衣位分的那点子份例,怕是连打点的银子都拿不出,只怕过得连稍微得点脸面的宫女还不如。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新年虽是刚刚过完,却一点感觉不到喜庆的气氛,尤其是几个在婕妤位分上的妃嫔,一时间也是战战兢兢,就怕哪日皇上一时兴起,晋了她们为贵嫔,会被迁到棠梨宫去做主位,那样恐怕下一个没有好结果的便是她们了,这样想着,倒觉得哪怕一直为婕妤也是好的,至少能安稳的活着。 三月,天气逐渐变暖。甄嬛原本因着生产伤了身子,太医嘱咐该细心调养两个月方才能出门活动,但甄嬛自生产之日起便始终未见过亲生儿子长得什么模样,心中实在想念,被槿汐连哄带劝了四十天便是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这种思念之情,硬是同其他妃嫔一样每日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只盼着能看一眼予涵。 众妃齐聚昭阳殿。见了甄嬛,也甚少有人与她搭话。或是几人凑在一处小声议论,或是坐在位子上喝茶。不多时皇后从内室走出,殿内霎时安静,众人齐向皇后请安,皇后很是温和的叫了起。 众人入座后,皇后看到坐在末位的甄嬛道,“柔贵人今日也来了,太医不是嘱咐了你多调养些日子么?怎么才到了三月便出来了?身子可还吃得消么?” 甄嬛很是恭敬的起身行礼,“有劳皇后娘娘惦记,嫔妾身子无碍,况且给皇后娘娘请安,本就是妃嫔应当的。” 正喝茶的昌昭媛听罢嗤笑一声,“柔贵人生下了七皇子就是不一样,规矩也好了,也变得知礼了,若是早能这样,想来也不必体会出宫的那番辛苦了。” 祺容华先前被以不详之名禁足静修,如今皇后借养育了七皇子为名,道自己的身子渐渐好了,且六皇子与七皇子接连降生,宫中大喜,可化不详之气,请求玄凌将祺容华放了出来,因而今次请安,祺容华亦在列。 昌昭媛的话毕,祺容华又接道,“昭媛姐姐哪里知道,或许这样才能显得出柔贵人与我们的不同呢?” 祺容华本就对甄嬛不喜,昌昭媛也因甄嬛在太后面前得脸,抢了自己的恩宠,因而对她生怨,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甄嬛尴尬不已。低位妃嫔不敢插话,季欣然几个高位妃嫔向来不与甄嬛来往,因而只坐在座位上饮茶旁观。皇后则是在看够了戏之后才假装不满的申斥两句,便命众人退下,独留了甄嬛。 众人走后,皇后状似怜惜道,“今天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你也知道,宫中之人整日就爱乱说,本宫已下令命她们不许再到处嚼舌根,你安心就是了。到底你如今也是贵人,又是太后亲自举荐的,她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甄嬛懒得理会那些人说什么,也不想与皇后继续打太极,便道,“嫔妾知道,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嫔妾今日还有个请求,不知娘娘能否应允?” “你说吧。” “不知嫔妾能否见见七皇子?” “你瞧本宫都忘了,是了,七皇子自出生后你便没有见过。剪秋,快去将七皇子抱来。”又道,“七皇子虽然体弱,不过在本宫这里,你放心便是,本宫身为他的母后,自会好好照看。” 皇后这话便是向甄嬛表明了,如今她才是七皇子的母后,而甄嬛虽是将七皇子生了下来,却没有资格做皇子的母妃。 不多时,剪秋引着乳母抱了七皇子来,甄嬛豁然起身,便要伸手去接七皇子。乳母吓的后退一步,甄嬛的手悬在半空,很是尴尬。 皇后笑着对乳母道,“这是柔贵人。来,快把予涵抱来给本宫。” 乳母快步走到皇后近前,将七皇子稳稳的放在皇后怀中,甄嬛此时也知道自己方才逾距了,只得讪讪的回去坐好。只是看见七皇子不免激动万分,那是她的孩子啊,那样小,那样脆弱,不能在自己身边长大,甚至自己连抱一下的资格都没有。甄嬛知道,若是让予涵长在皇后身边,只怕皇后都未必会告诉予涵,自己才是他的亲生母亲,皇后做不成庄和太妃,她也不是顺陈太妃。她不敢想若是那样的话,她会如何,她只想尽快让予涵重回自己身边。 还没看上几眼,皇后便道七皇子身子弱,便让乳母将七皇子抱了回去,甄嬛心知皇后不愿她多接触七皇子,她唯有尽快实施计划才是,又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之后甄嬛便日日去往颐宁宫服侍在太后身边,太后见她这般勤谨也很是满意,只是再去凤仪宫请安,偶尔提出想要看一眼七皇子,却总被皇后以各种原因婉拒。皇后便是这样,纵然自己不喜欢七皇子,但是甄嬛也别想多看一眼。 五月,玄凌带同嫔妃去往行宫避暑。太后身子不虞,无法成行,因此此次出行的妃嫔名单中自然也就没有甄嬛。而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甄嬛知道自己不在出行之列后,并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也没有试图争取,只是安安分分的继续服侍在颐宁宫中。 予瀚与和乐已经两岁多了,最是喜欢好看的花草,季欣然又指派了清云和清影给他们做姑姑,到了行宫,两个小家伙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醒着便整日嚷着清云清影抱了他们去花圃看花,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玩的也欢快异常。 六月中,宫里传来消息,太后病情不见好转,反倒有些加重,玄凌立刻指派了心腹太医回宫为太后医治。又听闻自太后病了以来,一直都是甄嬛衣不解带的服侍在太后身旁,便着人传旨晋甄嬛为小仪,让她继续尽心侍奉太后。 七月,太后的病情依旧没有起色,玄凌决定提前启程回宫。与此同时,一直侍奉太后的甄嬛也病倒了。 回到宫中,玄凌除了上朝,便每日都侍奉在太后宫中,带领皇后及二品以上嫔妃同几位王妃一起轮番为太后侍疾。经过太医院众位太医为期一月的细心医治,太后的病情总算有所好转,相比之前整日昏昏沉沉,如今也能每日清醒几个时辰,好好用膳了。 而甄嬛则没有这么幸运,太医来报,柔小仪因着当年使用舒痕胶,使得身体受损不小,而后出宫祈福两年许是环境不够好,亦或者药材不全,致使柔小仪身子落了病,导致身体气血不足,回宫之后尚没有完全补回身子的虚亏,本不是有孕的好时机,以至于生下七皇子后,七皇子的身子也十分虚弱。而柔小仪又因这些日子在太后身边不眠不休的侍奉,使得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百上加斤,从而将身体里的病症完全激发出来了,这才一下子病倒了。只是柔小仪的身子实在是虚透了,如今在病中,更是虚不受补。眼下药物起到的作用也不大,再这般下去,只怕柔小仪就要不成了。 玄凌带着皇后与季欣然几人正在颐宁宫侍奉太后,听得太医来报,也是惊讶万分。众人知道甄嬛有孕时确实神色憔悴,也时有不适,却未想过竟会病得这么重。 正巧太后在喝药,听了太医的话,加之感念甄嬛在她病得这些时日一直在她床前悉心照料,忙让皇上再寻了太医去为甄嬛诊治。玄凌虽一贯对甄嬛不甚喜爱,但基于对太后的尽心侍奉,甄嬛也算功不可没,遂拨了个资历深厚的太医去为甄嬛医治,又吩咐了太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用上。 “方才那位太医似乎有些眼生。”回宫路上季欣然与德妃说到方才之事。 德妃道,“此太医姓韦,原本只是太医院为各位太医打下手的,偶尔去为永巷和冷宫里的嫔妃诊脉。后来是因为温太医被皇上派去了江南,才被提拔上来补缺的。只是他医术虽好,但无权无势,又资历尚浅,因此始终不受重用,许是这样才只能给低位的妃嫔瞧病。” “我一直认为甄嬛此次回宫是在韬光养晦,倒是没想到,如今竟病成了这样子。” 德妃叹道,“是啊,这才生下七皇子没多久,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让七皇子叫上一声母妃,倒是便宜了皇后。” 翌日,玄凌至颐宁宫看望太后。 “皇帝眼下都有些乌青了,可是这几日累着了?哀家如今已经好多了,皇帝不必每日都过来,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好好歇息才是。” “多谢母后挂念。只是朝政之事让人烦心。前朝有人弹劾管路以权谋私,陷害忠良,又上了许多折子,其中也包括甄家当年之事,若此事为实,甄家之事大有莫须有的嫌疑。只是管路为人在朝中虽有些跋扈,但也着实有些才干,也保不齐有树大招风之嫌。” “朝政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必要用心核实才是。” 太后病的这段时间,倒是玄凌与她相处最轻松的时日。太后甚少提及让他再去宠幸什么人,只是与他谈论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亦或是幼年之事,偶尔朝政上烦心之事,除了向季欣然诉说,太后倒也能宽慰他一番。玄凌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这些年他与太后之间一直是剑拔弩张,何时有过这般温馨的情形。 正说着话,玄凌派去给甄嬛医治的太医前来回禀,所得结论与韦太医大体一致。言道与重新调整下药方,暂且试试,若还是没有起色,便只能孤注一掷下猛药,之后便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医退下后太后道,“柔小仪之事,往后便看她的造化吧。只是她便是再有不对,你也要念及她生下了予涵,又细心的照顾了哀家这么久,如今人已经这副样子了,你也该去看看她,好歹是皇子的生母,即便……真不成了,也别让她走的那么潦草,甄家一家皆在川北,哀家听说她有个妹妹陪同她兄长一同回京治病了。” “是,甄珩回京医治,身边也需要人照顾,朕便让她妹妹陪同一道回京了。” “那便让她妹妹进宫一趟,来看看柔小仪吧。兴许有亲人陪伴,会好一些。予涵如今才出生没多少日子,生母若是就不在了,说出去终归也不好。” “母后说的儿子会考虑,那母后先好好歇息,儿子先回去了。” 从颐宁宫出来,玄凌便径直去向未央宫。 与季欣然待在一处,玄凌才觉得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原本朕以为母后这次病了,朕与母后之间便不用再像之前一样互相防备,互相算计,没想到知心话没说几句,张口闭口又是柔小仪。” “柔小仪如今病重,太后便是有心再扶持柔小仪,也要等她彻底好起来。且柔小仪是照顾太后之后才病倒的,若就这么没了,传出去对太后亦是不好。” “前朝事不平,后宫也安静不下来。予涵那孩子朕去看过,还是那般瘦弱,整日汤药不离口。还是咱们的孩子好,咱们的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长大。” 季欣然温和的握上他的手,“会的。” 翌日,玄凌至启祥宫看望甄嬛,后下旨晋甄嬛为柔嫔,宣甄家四小姐甄玉娆进宫陪伴柔嫔。 ※※※※※※※※※※※※※※※※※※※※ 甄玉娆即将登场! 甄家的人物我是按小说写的,甄家原本有三女,甄嬛是长女,次女甄玉姚,三女甄玉娆。而浣碧认甄远道为义父,改名甄玉姗,便算是甄家二小姐,因此玉娆就是四小姐了。 玉娆入宫 翌日,甄玉娆入宫,先去了颐宁宫和凤仪宫给太后与皇后请安。 皇后见了甄玉娆,脸上的笑容直接僵掉了,若说甄嬛有三四分像朱柔则,那甄玉娆的容貌足有七八分与朱柔则相似。皇后着实头疼的紧,为何满宫里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当初的傅如吟是,甄嬛亦是,如今只是奉旨进宫陪伴甄嬛的妹妹竟也能这般给她添堵。只是好在甄玉娆正低头行礼,并未见到皇后冰冷的表情转瞬即逝。皇后的脸上又重新挂好笑容,温和的叫了起,嘱咐了甄玉娆几句,表达了自己对甄嬛的关心,又赏了些东西,便命人送了甄玉娆出去。 而在太后宫里,太后见了甄玉娆,惊的差点砸了手中的药碗。有一瞬间她仿佛觉得柔则回来了。太后急忙命竹息扶起甄玉娆,拉着在她身旁坐下,面上带着慈爱的微笑不住的打量甄玉娆,望着这张与柔则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她着实有些想那孩子了。甄玉娆虽有不解,却依旧安静的坐着。太后着实喜欢甄玉娆,或者说喜爱透过她这张脸能见到朱柔则的样子。太后拉着甄玉娆问长问短,知晓她今年十六,尚未定亲,太后便想着甄嬛如今已经这般模样了,能否挺得过去还未可知,不如想法子扶持甄玉娆,若是甄玉娆能留在宫中,她便能如同日日见到朱柔则一般。到底甄玉娆是第一天入宫,太后纵然有了想法也不能现在就说出来,反正甄玉娆陪伴甄嬛,也是要在宫里待上些日子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又嘱咐了甄玉娆无事便来颐宁宫坐坐,便给了赏赐命她退下了。 甄家如今虽然还是戴罪,但甄玉娆从颐宁宫出来,赏赐多的都拿不下了,竹息便指了两个小太监将这些赏赐先行送去启祥宫。引路的太监看了便知道这位甄四小姐很得太后赏识,便好意提醒,“甄四小姐不如再去未央宫拜见熙贵妃娘娘吧。” “可是宫中最得圣宠的那位熙贵妃?” “正是。四小姐有所不知,宫中虽有太后与皇后,但协理六宫的却是熙贵妃娘娘,如今四小姐既进宫了,还是拜见一下为好。” 甄玉娆知道这小太监是在给她卖好,她进宫虽只是陪伴长姐,到底还是不要轻易得罪谁的好,便赏了银子道,“也好,那你便引路吧。” 那小太监忙收了银子,乐呵呵的在前面带路。 到了凤仪宫,引路的小太监只能在宫门口等着,甄玉娆独自携侍女向内走去。才踏入院内,甄玉娆便感觉到未央宫的与众不同,一花一草无不彰显着这座宫殿与它主人的风貌,与凤仪宫空有繁华巍峨相比,这里更平添了许多温馨与雅致。 进到正殿,季欣然已端坐在主位上。甄玉娆忙请安行礼,“臣女甄玉娆给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甄四小姐快起来坐吧,清漪,给甄四小姐上茶。” “多谢娘娘。” “柔嫔病得突然,皇上的旨意也是匆忙下的,这么急急的就把你召进宫,也是因着京中如今唯有你能陪伴柔嫔了,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和本宫说。” 甄玉娆再次行礼,“臣女代长姐多谢娘娘厚爱。” “你二姐顺容华如今住在玉照宫,闲暇时候你们姐妹间也好多聚聚。” “是。” 留甄玉娆吃了一会茶,又给了赏赐,便让她退下了。 后宫几位重要人物皆拜见过了,甄玉娆终于去到了甄嬛所居的启祥宫。进了内室见到甄嬛整个人憔悴的靠在床头,由槿汐喂着药,甄玉娆止不住眼泪,扑到甄嬛身边,口中唤着“长姐”。甄嬛自乾元十二年进宫后便再未见过家人,如今已九年有余,见了甄玉娆亦是泣不成声,姐妹俩抱在一块哭了好一会。 至此,甄玉娆便以陪伴甄嬛养病的名义在启祥宫住了下来。许是太医重新用的药方子有了效果,又或许是见到了家人,心里的苦闷得到了纡解,病了近两月的甄嬛身子渐渐有了起色。 甄嬛的病情逐渐好转,甄玉娆也时常去往太后宫中请安,偶尔两次遇见玄凌,玄凌对她的相貌倒是并不惊讶,只是随口问了甄嬛的情况,又道既然太后喜欢她,便时常来陪陪太后,有什么置办的不齐全的,尽管去内务府要就是。甄玉娆自小养在深闺,后又随父母流放川北,自小见到的男子也就自有父兄与府里管家罢了。如今进宫见到玄凌丰神俊朗,说话不疾不徐,很是温和,倒让她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之后又见了玄凌两次,甄玉娆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想要进宫成为皇上的妃子。确定了目标,便刻意表现的懂事乖巧,善解人意,希望能博得皇上与太后的好感。 太后的病情原本有些好转,如今又开始反复无常,甄玉娆整日颐宁宫与启祥宫两边跑,忙得也是焦头烂额。她本是家中幼女,向来都是骄纵着长大的,即使在川北,环境差些,父母也从未让她吃过苦,如今到了宫里,名义上是陪伴长姐,实际上却大部分时间都在伺候太后,甄玉娆早就想打退堂鼓了,不过就是为了能在颐宁宫见到玄凌罢了。只是玄凌这几日忙于朝政之事,虽是太后病情有些反复,也只是吩咐太医用心医治,却也实在抽不出身亲自来看望。 终于等到太后喝了药睡下,甄玉娆才带着侍女从颐宁宫出来。方才忙着不觉得,一放松下来,甄玉娆只觉得身子像要散架一般,从头到脚没一处不疼的,心中满是怨气,正转头和身边侍女抱怨,没留神直接撞到了一旁斜岔路走出的人身上。 对方侍女斥道,“大胆!什么人这么莽撞,撞到了昭仪娘娘还不行礼赔罪?!” 甄玉娆忙跪下请罪,“臣女甄玉娆,今日鲁莽在先,失了规矩,还请昭仪娘娘恕罪。” “是甄四小姐?无妨,方才也是我没有注意到,你没事吧?快起来吧。” 甄玉娆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起身一看,眼前的昭仪娘娘竟是安陵容。 甄玉娆此人平日里虽是懂规矩,却也是个比她姐姐更为傲气之人。当年安陵容入选之后在她家中借住之时,她便不大看得上安陵容,出身低微,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时时小心谨慎,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她一贯不甚喜欢安陵容,而甄玉姚又是个腼腆不爱说话的,因而当日安陵容在甄府时,唯有甄嬛能与她说说话。待安陵容进宫后,甄玉娆又听说她靠着如今的贵妃扶摇直上,却丝毫不帮衬自己的姐姐,完全忘了甄府收留她的一片情谊。只是甄玉娆只知道安陵容承宠之后与甄嬛的关系不甚亲密,却丝毫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何事,就连自小与甄嬛交好的沈眉庄自她进宫后,也是一面未见,她也不曾想过究竟为何,只以为是安陵容不念旧情,贪图富贵,因而语气上也不再如开始时恭敬。 “多谢昭仪娘娘。”甄玉娆刻意加重了“昭仪”二字的语气,“臣女皮糙肉厚的,哪及娘娘身娇肉贵,臣女便是再被多撞几下亦是无事的。” 安陵容不明白她突然这般语气是何缘故,却也没打算和她计较,“甄四小姐说笑了……” “昭仪娘娘若无其他事,臣女先告退了。” 甄玉娆急急打断了安陵容的话,安陵容面色虽有些不好,倒也没有出言苛责,只是她身后的宫女却看不下去了,“放肆!你一个无阶无品的罪臣之女,如何敢这般与从二品的昭仪娘娘说话?你这是大不敬,合该罚你跪在这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甄玉娆反驳道,“臣女是罪臣之女,但臣女亦是皇上亲自下旨传进宫的,且臣女如今在颐宁宫服侍太后,方才便是太后喝了药睡下之后,臣女从颐宁宫出来,现下正要回启祥宫更衣,晚膳前,臣女还要回去继续服侍太后喝药,不知臣女跪在这个思过?这位姐姐能否代替臣女去为太后侍疾啊?若是不能,耽搁了太后的病情你担待的起么?” 说完也不再看她,草草行了一礼,道,“臣女告退。”便带着侍女大摇大摆的走了。 安陵容虽是气恼甄玉娆的所作所为,但却没想过把事情闹大,只是服侍安陵容的凝霜实在不忍自家娘娘受这般委屈,悄悄去了漪澜殿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季欣然。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甄家的女儿还个个都是如此,甄家四个女儿,如今三个都在宫里,顺容华这些年倒还算安分,柔嫔,不提也罢,只是没想到这甄玉娆才进宫没多久,就敢拿着太后做幌子公然对从二品的昭仪不敬。本宫现在倒有些想见见甄家三小姐了。” “好在当时没有其他娘娘小主经过,不然我们娘娘可就更下不来台了。不过这事发生在宫道上,想来附近几个宫的娘娘小主如今也都知道了。”凝霜皱着脸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 季欣然看她的样子着实好笑,“好了,不必苦着一张脸,知道你家娘娘平日里疼你,你这丫头也懂得知恩图报,倒像是你自己受了委屈一般。皇上前朝事忙,这本也是后宫之事,本宫协理六宫,自然该好好管管。芊玉,你带小成子去启祥宫,把今日之事说给柔嫔听,就说是本宫的意思,她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妹妹,本宫便替她管。念在甄玉娆侍奉太后的份上,也不必罚她跪在宫道上了,便只罚她在启祥宫内跪上三个时辰,让小成子在一旁盯着,差一分一毫都不行。再有就是,这些日子太后那边就不必甄玉娆去侍疾了,让她在启祥宫先禁足十日小惩大诫吧。记住吩咐好启祥宫的人,谁敢私自放她出启祥宫的大门,便是与我季欣然过不去。” “是,奴婢明白。”芊玉说完便去寻了小成子一同去往启祥宫。 “多谢贵妃娘娘。”凝霜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好了,你起来吧,回去告诉你们娘娘,不必多思,总不能让咱们自己人受了委屈不是?何况这本就是甄玉娆不敬,这点子惩罚倒还算轻的呢。” 很快,甄玉娆因冲撞谦昭仪被熙贵妃罚跪禁足一事传遍后宫,甄嬛本就在后宫说不上话,自然帮不得甄玉娆,而甄玉娆虽受太后赏识,之前太后如今病着,自身尚且顾不过来,哪里还管得了她?因而甄玉娆虽不服气,却也走不出启祥宫,只能待在宫里禁足。 十日禁足结束,太后身体略有些好转,甄玉娆便去到颐宁宫看望太后。正巧玄凌也到颐宁宫看望太后,甄玉娆见到玄凌便又想到自己这十天以来受到的委屈,状似无意的说出贵妃让她罚跪禁足等事。原本玄凌在季欣然处已经听说此事,想着甄玉娆虽说是有错,但毕竟伺候太后也很尽心,且季欣然已经做出惩罚了,此事便算完结了,不料甄玉娆竟自己提出来,又仿佛自己很委屈一般,玄凌顿时面若冰霜。 “放肆!难不成还是贵妃冤枉你了?原本朕看在你已受过惩罚,又尽心服侍太后的份上,已决定不再追究此事,没想到你倒埋怨起贵妃和昭仪了!朕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就凭你这般大不敬之罪,早该一顿板子赶出宫了!” 一番话说的甄玉娆跪下请罪,加之太后在一旁为她打圆场,玄凌才渐渐熄了怒火,只是也不再理会甄玉娆,只让她跪在地上,而后玄凌又与太后闲聊几句,方才离去。 玄凌离去之后,太后忙让人扶起甄玉娆,又叮嘱她在宫中要谨言慎行,如今自己的身子时好时坏,未必每次都能像今日这般保全她。甄玉娆口中称是,心中想的却是,本来还想给玄凌留个好印象,今日这一番只怕是前功尽弃了,究竟哪里不对呢?她看的话本中,女人都是假装可怜便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为何到她这里就行不通了?不过好在她没有被赶出宫,只要还在宫里,她就能想到办法让自己有出头之日。 ***************** 临近年下,甄嬛的病好了大半,人也越发显得有精神了。本想与玉娆说说话,结果却是整个启祥宫遍寻不到。 “这玉娆本是打着陪伴我的旗号入宫的,如今不好好在宫里待着,净到处乱跑,之前因着不敬谦昭仪之事被贵妃罚跪禁足,又被皇上训斥,怎得如今还不长教训?也是我这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也不知父母怎么将她纵成这个样子?若是再冲撞了哪位嫔妃,只怕就要被赶出宫去了。” 甄嬛自顾自的说着,却见槿汐在一旁始终没有回应,转头看她,槿汐低着头表现的有些不自在。 “怎么了槿汐?可是玉娆真的犯什么错了?” “四小姐并没有犯错被罚,她这段时间整日都在颐宁宫。” “颐宁宫?太后不是身子见好么?怎得玉娆去的倒比之前还勤?自她进宫以来,我这个做长姐的没见过她几日,倒是日日往颐宁宫去伺候。甄家有我一个做丫头伺候人还不够么?还要把玉娆也当丫鬟不成?”甄嬛只当是太后想要玉娆伺候在那里,却不知玉娆的心思。 槿汐踌躇良久,终究还是不想瞒着甄嬛,“其实四小姐近日常在颐宁宫,是因为皇上常去看望太后。” “皇上看望太后理所应当,与玉娆有什么关系?”甄嬛看着槿汐一时没反应过来,槿汐却没有回答,面色有些尴尬。甄嬛见槿汐这幅样子,霎时间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玉娆她不会是……” 崔槿汐慢慢低下了头,甄嬛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竟想为妃?!” 两个时辰后,甄嬛派去的人总算半哄半骗的将甄玉娆带回了启祥宫。 甄嬛见了甄玉娆立刻气就不打一处来。“进宫才几日就长本事了,长姐的话都不听了,我若不说我身子不适,你恐怕要长在颐宁宫了!” 甄玉娆浑不在意,“长姐这是怎么了?我总要等太后服了药睡下才能离开啊。” “你没进宫前难道颐宁宫没人伺候不成?需要你去为奴为婢?况且你要记着,你进宫是来陪伴我的,太后与皇后宫里时常过去请个安就是了,谁让你整日黏在那里了?罢了,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如今也快到年下了,明日我便请示皇上和皇后,你还是出宫去照顾哥哥吧。” 甄玉娆一听这话立刻慌了,“哥哥那里有大夫照顾,皇上着人接哥哥回来,已是安排了伺候的人,哪里需要我做什么呢,长姐的病尚未彻底痊愈,我还是多留一段时间陪陪长姐吧。” “你若真想留下,那么从现在起,只许待在启祥宫里,其他地方都不许去!” 甄玉娆急道,“长姐这是做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需要长姐亲自将我禁足么?”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打量着蒙我是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想出宫是为了什么?说是为了陪我,天天往颐宁宫里钻又是为了什么?!” 甄嬛这话一出,甄玉娆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被长姐发现了,也不否认,“没错,我是想进宫,我想成为皇上的妃子有什么不可以么?” “我们甄家的女儿,连同甄玉姗在内,两个已经在宫墙之内了,玉姚当年被退婚,到现在也没有议亲,怕是日后也不能成什么气候了,我们甄家如今只剩你一人尚未成亲,你合该找个好人家做正室才是。” “正室?”甄玉娆嗤笑一声,“若父亲还是吏部尚书,若咱们家还在京城,我自然可做正室,满京城的官宦子弟可以任我随意挑选,但如今父亲只是因罪被流放川北的刺史而已。川北那穷山恶水之地你可去过?在那里,哪还有我选择的余地?我要么不嫁,要么只能去给县丞的儿子做第八房小妾!既然同样都是做妾,为何不做天下最尊贵男人的妾?何况皇上英俊潇洒,我本来也觉得他很好。” “皇上再好,但是他心中只有贵妃,你即便入了宫,成了嫔妃也只是过不了几日就被皇上忘在脑后罢了。你进宫这些时日,只看我还不明白么?我病了这些日子,皇上可曾有来看过我?我十二年进宫,到如今九年也不过只是个五品的嫔罢了,宫中的女人,能过得如意的没几个,高位嫔妃们都有自己的子嗣,又多与贵妃交好,她们或许已经不需要争宠算计,但是我需要!无数的低位妃嫔也需要!我生下予涵,却因为位分不够,只能把她交给皇后抚养,我怀胎十月的孩子,不能养在自己身边我不甘心!所以我只能想法子算计别人,去争去抢,只是希望自己有一日能有抚养予涵的资格。这后宫里每日都在明争暗斗,为了宠爱,为了位分,为了家族,为了子嗣。玉娆,长姐是没法子,但是你还有的选。” 甄嬛一番话直说的自己泪凝于睫,但对于性格固执的甄玉娆来说却丝毫没有作用。 “既然长姐独自在宫中这么辛苦,那我更应该进宫来帮你啊,若我成了皇上的嫔妃,不正好能与长姐你连手么?且太后又一向很喜欢我,咱们姐妹俩有太后撑腰还怕什么呢?”而且我又年轻,样貌和才学都不差,皇上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甄玉娆信誓旦旦,仿佛已经开始畅想自己成为妃嫔后的生活了。 “玉娆,我看你真的是疯魔了,我方才说了这许多,你竟半点没有听进去。既然这样,我看你还是早日出宫的好。” “出宫出宫,你这么着急想把我赶出宫,不过就是怕我真成了皇上的妃子会抢了你的恩宠,长姐你太自私了,宫中若真如你说的这么不堪,为何你出宫之后还要再回来?你能做嫔妃,玉姗姐姐也能做嫔妃,为何我就不能?你不必再劝我,我这就到颐宁宫去,去求太后让我留下来!”说罢转身跑了出去,只余甄嬛独坐在殿内暗自气恼。 ※※※※※※※※※※※※※※※※※※※※ 甄氏痴心妄想团正式出道! 册封惊变 太后的病情有所好转,除夕宫宴竟也能出席了。只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后的身边带着甄玉娆。甄玉娆不知与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到底还是留在了宫中,而太后发了话,甄嬛也无法再让甄玉娆出宫了。 欣恭夫人低声与季欣然几个说道,“这柔嫔倒是好运气,病成那个样子,硬是让她挺了过来。如今自己的妹妹又这么受太后的青睐,恐怕要不了多久,这甄四小姐该是能长久的留在宫里陪伴柔嫔了。” 几人皆若有所思的看着甄玉娆,只是此时的几人都没有想到,欣恭夫人竟然一语成谶,而甄玉娆邀宠的法子竟也如此不堪。此为后话。 因着太后的病情转好,又借着年节之喜,玄凌下旨大封六宫。除了四妃之位上的季欣然与贤妃德妃和已在夫人之位的欣恭夫人除外,其余妃嫔皆有晋封。 晋惠妃为惠宁夫人;谦昭仪为谦妃;昌昭媛为昌妃;灵修媛平迁至九嫔之首,为灵昭仪;贞贵嫔为贞昭容;慎贵嫔为慎修容;和婕妤为和贵嫔,迁居玉芙宫;恬婕妤为恬贵嫔,迁居永安宫;睦婕妤为睦贵嫔,迁居福阳宫;祺容华为祺婕妤;康容华、福容华、恭容华、顺容华为婕妤;祥芬仪、金德仪、庆顺仪为容华;柔嫔为顺仪;乔小仪为嫔,赐号怡;萧良媛为嫔,赐号宁;钱良娣为嫔,赐号颖;王贵人为良媛;刘美人为贵人。 旨意一下,后宫同喜。而新晋封的和贵嫔、恬贵嫔与睦贵嫔则更长舒了一口气,三人紧张的只怕被迁到棠梨宫去,若真是那样,倒不如还做婕妤不晋封的好,如今三人皆即将迁入新的宫室,心里倒是真心的高兴。 正三品之上才会有册封礼,玄凌又命礼部择几日,为此次晋封为正三品以上的嫔妃行册封礼。 宫宴过后,礼部很快选好了吉日,由于此次晋封人数之多,因而礼部需要多些时间来准备各项事宜,上书玄凌后,将册封之日定为三月初六。 ****************** 三月初六,众妃册封礼在这日,外头鼓乐声起,季欣然坐在漪澜殿中逗着几个孩子玩。 季欣然抬头见芊玉走进来,问道,“册封礼已经开始了么?” “是,只是昌妃迟迟未到,皇后怕误了其他娘娘的吉时,便令众人先行册封礼了。” “不过一个册封礼,昌妃也要显得与旁人与众不同些。” “还有就是祺婕妤说身上烦,让她娘家从外头请了一位姑子进来陪着说话。” 季欣然道,“宝华殿不是有师傅么?怎得还到外头去请?” 芊玉道,“祺婕妤说是整天见的都是那些师傅,一看见就烦。左不过是从国寺里请来的师傅罢了。” 季欣然点点头,不甚在意。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清烟匆匆进来,“娘娘,出事了。” 季欣然见她这般匆忙急切,想来不是一般之事,便敛容问道,“什么事?” “皇后问罪昌妃擅用皇后服制,在衣衫上绣了凤凰图案,此刻昌妃正在昭阳殿中。” 季欣然皱眉道,“太后知道了么?” “还不知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如此一来,这封妃之礼行不成不说,只怕太后知道了也救不得。且太后的病情一向时好时坏,年下虽是有所好转,如今冬春交替,就又病了。” 季欣然冷笑道,“太后病了,皇后却闲不住了。僭用皇后礼服上的凤凰图纹,不仅昌妃要问罪,更是我这个协理六宫的贵妃管教不善。皇后想利用此事,既拉下昌妃,又能打击本宫,倒是妙啊。”随手拿起桌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手指上,“走,咱们去昭阳殿。” 进至凤仪宫,十数名侍女守在昭阳殿门口,为首的绣夏见到季欣然,忙行至跟前请安道,“皇后娘娘正在里头与昌昭媛问话。” 季欣然挑了挑眉,宫中册封的旨意已下,昌妃不过就是差一个册封礼罢了,而绣夏口中仍称“昌昭媛”,看来事情不妙。便道,“你去通报,就说本宫奉旨协理六宫,特来与皇后娘娘一同查问此事。” 绣夏进去通传,不多时出来请季欣然进去。季欣然缓步走进殿内,皇后肃然坐于宝座之上,胡蕴蓉立于阶下,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悠然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赤金护甲。皇后手中捏着一件孔雀蓝外裳,二人沉默相对,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季欣然轻笑一声,“臣妾不请自来,可是打扰了皇后与昌妃表姐妹间说体己话?”说罢盈盈屈膝,“皇后万福金安。” 皇后嘴角含了一缕浅笑,“正好你来,也省得本宫着人去传。贵妃妹妹这些年打点后宫上下,甚少出现差池,怎得如今是照顾三个孩子忙不过来了么,竟由得宫中出现此等僭越犯上之事!” 季欣然仿佛没看见皇后气怒一般,只淡淡说道,“臣妾尚不知发生何事,还请皇后明示。” 皇后一言不发,只把手中衣裳轻轻一掷,华美的外裳如一尾孔雀彩羽拂落在季欣然脚下。“宫中祖制唯皇后服制可绣制凤凰纹样,而正一品至正三品贵嫔只能用彩翟青鸾纹样,凡有差池,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昌昭媛如今竟敢在册封礼服上私自绣制凤凰图样,该当何罪?!” 季欣然看也不看那件吉服,只笑道,“原来皇后为这个生气。想来是绣工上的人做事笨手笨脚,好端端地把彩翟绣得四不像,竟像只凤凰似的。真是该罚。臣妾以为罚这些绣工每人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小惩大诫,量她们往后做事也不会这般毛躁了。”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季欣然,“贵妃还真是左右逢源,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季欣然状似无辜,“难道皇后的意思是并非绣工粗心,而是昌妃妹妹蓄意僭越。”季欣然略抚一抚胸口,“这怎么可能?昌妃妹妹可是皇上和皇后您的亲表妹呀,姐妹之间怎会如此?” 胡蕴蓉听得此话,嘴边溢出一丝讽刺,“臣妾与皇后娘娘不过是表姐妹,哪及皇后与庶人朱氏为亲姐妹这般感情深厚?” 皇后闻得“庶人朱氏”,不觉脸色微变。“昌昭媛,你无须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坦承告知。这件衣裳是你近日最爱,常常披在身上,若非蓄意,怎会不分翟凤,长日不觉?”皇后缓和了语气,柔缓道,“你是皇上的表妹,也是本宫的表妹。本宫多少也该眷顾你些,你年轻不懂事,怎知僭越犯上的厉害。若承认了,学乖也就是了。否则……”她神色一敛,“宫中僭越之风决不可由你而开,若失了尊卑之道,本宫到时也只能大义灭亲。” 胡蕴蓉只作不理,淡淡说一句,“我是由皇上册封,皇上既是我表兄又是夫君,自然是我与皇上更亲。所以即便要大义灭亲,怕也轮不到皇后娘娘你。” 皇后屏息片刻,说道,“蕴蓉你这般口齿伶俐,倒叫本宫想起昔日的慕容世兰。她不懂事的样子,和现在的你真像。” 胡蕴蓉伸手按一按鬓边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表姐,咱们好歹是中表至亲,您拿我与大逆罪人相提并论,不也辱没了您么?何况慕容世兰最尊之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从一品夫人。蕴蓉不才,有表姐您这样的好榜样,怎会把区区的从一品夫人看在眼里?” 皇后微微一震,神情微凉如寒霜。剪秋看了皇后一眼,不由颤声道,“昭媛大胆!昭媛这话竟是有谋夺后位之心么?看来不必昭仪承认,这衣衫上绣凤之事便是存心僭越,冒犯皇后更是无从抵赖!” 胡蕴蓉轻蔑一笑,“剪秋你跟随表姐多年,怎么也学得这般搬弄是非、小人之心起来。本宫要学的自然是表姐的贤良淑德,怎么好好的你想到谋夺皇后宝座上去了?还是你也怕皇后这个位置坐不稳当,便一味的巴着免得丢了?”剪秋一时舌结,正欲分辩,胡蕴蓉则丝毫不给她再说的机会,“大胆奴才,一点眼色也无!皇上已下旨册我为妃,你竟还称我为昭媛看低一阶。如此……”她目光往皇后身上一瞥,“难不成你也把你主子看低一阶,仍当她是贵妃么?” 剪秋气得满脸通红,看向季欣然道,“熙贵妃,昌昭媛这般顶撞皇后,您协理六宫,就这么眼看着也不说一句话么?” 季欣然双手一摊,笑道,“这可奇了。皇后宽厚什么也没说,倒是剪秋你与昌妃顶嘴。本宫若真要出言阻止,也不能庇护你这冒犯主位之罪。且昌妃妹妹素来在皇上与太后面前也童言无忌惯了,太后与皇上不语,本宫又怎好去说她?” 皇后缓缓起身,“昭媛大胆!既然本宫也管不了你,”皇后面无表情扬声道,“来人,去请皇上!” 六宫妃嫔耳目众多,闻得皇后动怒,昌妃僭越,贵妃被牵连,一时间纷纷赶至昭阳殿。待得玄凌来时,后宫嫔妃皆已到齐。 玄凌一进殿门,见季欣然低头不语,昌妃傲然而立,不觉蹙眉道:“好好的又闹什么事?”说罢来扶季欣然,“阿昔快坐下。” 季欣然低声道,“臣妾奉皇上旨意协理六宫,原想着能为皇后分忧,谁知自己无用,倒惹皇后生气,合该长跪向皇后请罪。” 玄凌温声说道,“无妨,朕这不是来了嘛,什么事都有朕为你做主。” 季欣然温和一笑,顺势坐在了玄凌下首的位子上。众妃也皆落座,唯有胡蕴蓉依旧背对玄凌站在当中。 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臣妾与您夫妻多年,难道臣妾是轻易动怒,不分青红皂白便迁怒六宫的人么?” 玄凌并未回答,只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低低叹息一声,指着胡蕴蓉的背影道,“皇上素来疼爱蕴蓉,臣妾因她年幼爱娇也多怜惜宽容几分。如今看来,竟是害了她了。蕴蓉这般无法无天,不仅贵妃不敢约束,臣妾竟也束手无策,只能劳动皇上。”她停一停,好似万般无奈地叹息一声,“皇上自己问她吧。” 自玄凌进殿,胡蕴蓉始终一言不发,背对向他。待玄凌唤了两三声,方徐徐回过头来,竟一改方才冷傲之色,早已满脸泪痕,“哇”地一声扑到玄凌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如此一来,玄凌倒不好问了。皇后眼风一扫,早有宫人将衣裳捧到玄凌面前,玄凌随手一翻,不觉也生了怒色,低喝道,“蕴蓉,你怎的这般糊涂,难怪皇后生气。” 剪秋接口道,“衣裳倒还另当别论,皇后本是要好心问一问她,让娘娘认错了也就罢了。可是娘娘出言顶撞,气得皇后头风发作。”说罢伸手去揉皇后的额头。 皇后甩开剪秋的手,斥道,“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还这般多嘴么?” 剪秋一脸委屈,“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才……” 胡蕴蓉满面犹有泪痕未干,冷眼不屑道,“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剪秋自然不会轻易多嘴,不过是有人要她多嘴罢了,否则怎显得臣妾张狂不驯。” 玄凌目光如刺,推开蕴蓉牵着他衣袖的手,斥道,“犯上僭越仍不知悔改,是朕素日宠坏了你,跪下!” 胡蕴蓉一语不发,冷然跪下,只闻祥容华幽幽道,“昭媛早早跪下请罪不就是了,何必非要皇上动气。” 未及玄凌开口,皇后已然屈膝下跪,“论亲疏,蕴蓉是臣妾表妹,臣妾无论如何要多为她担待些;论理,蕴蓉是和睦帝姬生母,于社稷有功,所以臣妾一向对她厚待宽纵。可是后宫风纪关乎社稷安宁,”她抬眼看一眼玄凌,动容道,“今日之事还请皇上圣断!” 玄凌眼中划过一丝阴郁,默然片刻,“胡氏僭越冒犯皇后,不可姑息。朕念其为和睦帝姬生母,且年幼娇纵,降为良娣,如此行径,且不知悔改,实难再抚养帝姬,暂且将帝姬移入慎修容宫中。” 胡蕴蓉一直安静听着,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抬首,眸光冷厉如剑,直欲刺人。祺婕妤见她如此情状,忙拍着她肩笑吟吟道,“昌良娣莫动气再惹恼了皇上,您是皇上表妹,又是晋康翁主的掌上明珠,哪日皇上缓过气来,翁主再为您求上一求也就能复位了,今日的责罚不过是皇上一时之气罢了。” 胡蕴蓉未置一词,只斜眼看着祺婕妤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蔑道,“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来碰我?” 祺婕妤浑不在意,作势拢一拢手钏把手缩回,旋即盈盈一笑,“是,良娣。” 她着意咬重“良娣”二字,颇有些幸灾乐祸之色,提醒她尊卑颠倒,已不复往日。 皇后抿唇一笑,“亏得金容华细心,前两日昌良娣病着她去探望,才凑巧发现此节。” 金容华轻轻垂首,“皇后谬赞,嫔妾不敢。” 玄凌点点头,声音辨不出喜怒,“金容华有心了。” 玄凌看胡蕴蓉一眼,怒其不争,唇齿间却也透着一丝温情的怜悯,“回去看看和睦,着人送去慎修容处,从此每月只许见一次。” 贞昭容是有子息的人,闻得要人母女分离,实是不忍,便道,“皇上息怒,嫔妾有一丝不解,想请问……良娣。” 玄凌温言道,“你说。” 贞昭容得他许可,便道,“嫔妾以为,这衣裳上绣纹类似凤凰不错,却也只是类似而已。凤之象也,鸿前、鳞后、蛇颈、鱼尾、鹳嗓鸳腮,龙纹、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高六尺许。而此衣衫绣纹,高先不足六尺,唯四五尺而已,有三十六色却皆非正宫纯色,不见龙纹而是蛇纹,羽毛也多青金而非只纯金色,似乎与凤凰也不完全相像。” 贞昭容心细如发,一一指出,每指一样,玄凌蹙紧的眉目便平和一分。她话音甫落,已听得有一女子沉稳之声从殿门贯入,朗然道,“不错。此纹并非凤凰,而是神鸟发明!” 绣夏不由皱眉,低喝道,“皇后正殿,谁敢如此无礼,大声喧哗!” 来者丝毫不理会绣夏的呵斥,只向玄凌与皇后深深一拜,“奴婢琼脂向皇上、皇后请安。” 琼脂乃是胡蕴蓉陪嫁,更兼从前侍奉过舞阳大长公主,皇后亦要让她几分薄面,不由轻叱绣夏,“琼脂护主心切也就罢了,你怎也半分规矩不识!” 琼脂淡淡一笑,“素闻贞昭容卓然有识,果然不错。老奴代小姐谢过。”她自称“老奴”,颇有自恃身份之意。说罢徐徐展开手中画卷,画卷上有五鸟,彩羽辉煌,莫不姿采奕奕。琼脂抬首挽一挽鬓发,缓缓道,“古籍中有五方神鸟。东方发明,西方鹔鹴,南方焦明,北方幽昌,中央凤凰。发明似凤,长喙,疏翼,圆尾,非幽闲不集,非珍物不食。也难怪诸位娘娘小主不知,这神鸟除凤凰之图流于人世之外,余者都已失传许久,若非我家小姐雅好古意,也难寻到。”说罢将画卷与衣衫上图纹细细比对,果然是神鸟发明而非凤凰。只是两者极其相似,若不说破,极难分辨。 “皇后位主中宫,当之无愧为女中凤凰。皇后之下贵淑贤德四妃分属东西南北四宫,正如东西南北四神鸟,譬如贤妃娘娘便入主南宫,可与焦明相照。我家小姐并未衣以凤凰,实在不算僭越!”琼脂说罢扶起长跪于地的胡蕴蓉,道,“小姐受委屈了。” 玄凌两相一看,不觉歉然,伸手去挽蕴蓉的手,“你也不早说,平白受这委屈。” 胡蕴蓉满脸委屈神色,带着一抹小儿女的撒娇,浑不见方才一语不发的冷傲神色,她甩开玄凌的手,顿足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气,我还敢分辩么?若一急起来,表哥晓得蓉儿的脾气,必定口不择言惹恼了表哥,到时你肯定更不理我啦!” 玄凌又好气又好笑,“你何曾是这样胆小的人儿,在朕面前不敢犟嘴也就罢了。如何方才在皇后殿中也不好好说话,倒叫皇后这般着恼?好好的生出这场风波来?” 胡蕴蓉眼波一转,脆生生笑道,“臣妾怎会不愿与皇后细细说明?只是臣妾一进昭阳殿,皇后怒目,所有人都被逐了出去,只剩臣妾与皇后两人,开口便是‘大义灭亲’四字。臣妾每每在皇后跟前称一句‘表姐’,何曾见过今日之景,只顾着伤心害怕,哪里还敢辩呢?连贵妃一进来也被皇后一通排揎。”她的目光自皇后面上涓涓而过,旋即笑道,“表哥也莫生气,表姐是久病初愈之人,难免容易动气些!”她附到玄凌耳边,悄悄道,“除了太医常开那些药,表哥也得请太医为皇后治些坤宝丸、白凤丸、复春汤才好。” 胡蕴蓉说得虽轻,然而近侧几个年轻嫔妃都已听见,忍不住捂嘴轻笑。玄凌笑着在她手腕捏了一把,笑骂道,“胡说八道,皇后哪里就到更年的时候了。”口中虽笑,然而目光触及皇后,眉心一动,似有怒意轻扯,到底按捺了下去,只淡淡道,“往后少动些气,于你自己身子也不好。” 皇后眼见此变,倒也不急不躁,垂首从容道,“蕴蓉素得皇上与太后关爱,她若犯错,岂不是叫皇上与太后添堵伤心,爱之深责之切,臣妾也是关心则乱。” 胡蕴蓉淡淡一笑,到底是琼脂说了一句,“如此多谢皇后关怀了。” 季欣然看罢这一出闹剧,喝了一口茶水,幽幽道,“方才琼脂姑姑说皇后乃中宫凤凰,贤妃入主南宫,乃是神鸟焦明之兆;那么如你所言,昌妃衣绘神鸟发明,岂非入主东宫,是承位贵妃之兆!莫不是本宫这贵妃之位,该让贤了?” 德妃亦在一旁连连冷笑,“良娣真是好大的福分,好大的心胸啊!” 这话说的玄凌也顿时反应了过来,脸色立时变得阴沉,“放肆!刚说完僭越皇后之事,如今便又妄图僭越贵妃!” 胡蕴蓉充耳不闻,小心翼翼解下颈上束金明花链上垂着的一块玉璧捧在手心,郑重拜下,“皇上以为臣妾何以敢以发明神鸟自居?皇上可还记得臣妾生来手中所握的那块玉璧?”她将手中玉璧郑重奉上,“请皇上细看玉璧反面所雕图案。臣妾查阅无数古籍才知此图案乃是神鸟发明。臣妾闻得古时神鸟发明掌一方祥瑞,能主风调雨顺,喜不自胜,因而亲自动手绣在素日最喜的衣衫上,可以时时求得庇佑,并非有心觊觎贵妃宝座。” “无心便好,但愿昌妃能时时记得今日之语。”季欣然眼皮也不抬一下悠悠说到。 胡蕴蓉虽是如此说,玄凌面色终究还是未有缓和,只道,“你知尊卑便是最好。”又看向在座所有妃嫔,“你们都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谨守规矩,若敢再出现僭越大不敬之事,便不是今日这般简单了。” 众妃皆跪地称是。皇后又问到,“那昌昭媛的册封礼?” “冒犯了贵妃,又闹出这许多事来,不成样子,便就还是这样吧。”这话一出,满座哗然,冲撞了皇后之事被琼脂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而冲撞了贵妃,皇上竟是不再册封胡蕴蓉为妃了。 胡蕴蓉也是一脸不甘心,她抬头看向玄凌,只是玄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而季欣然也是悠闲的喝着茶,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皇后屈身道,“今日之事都是臣妾的过错。若然蕴蓉真正不敬尊上,乃是本宫约束不力之罪;如今臣妾未能明察秋毫,通古博今,也是臣妾无知识浅之过。无论哪一样都是臣妾的罪过,臣妾自请罚俸半年,抄录《通史》三十卷,以记此鉴。” 玄凌本有几分薄责之意,见她如此自责,只得抬手扶她,“不知者不罪,皇后何苦如此?”奈何皇后始终不肯,百般坚持,玄凌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应允。 “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玄凌正欲离去,当中有一人忽地跪于玄凌身前。此人正是祺婕妤,她慢条斯理道,“皇上,昌昭媛冲撞也好,皇后未明神鸟发明委屈了昌昭媛也罢,皆只是小节,便是加在一起也不如这里其中一人之过!” 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皆看向祺婕妤,祺婕妤很满意众人此刻的好奇,复而挺直脊背,手豁然指向甄嬛,掷地有声道,“嫔妾要告发柔顺仪私通,秽乱后宫!” ※※※※※※※※※※※※※※※※※※※※ 下一章重头戏来啦! 建立了一个□□群,群号1090835860,群名叫熙妃传的美女营。大家感兴趣的可以进群,平时可以在群里讨论互动,感谢大家支持。 被告私通(一) 祺婕妤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惊讶的合不上嘴。私通此等灭九族的大罪谁敢胡言,一时间众人目光皆聚集在甄嬛身上,而甄嬛此时的心好像被一双大手揪起,整个人紧张到无法呼吸,犹如被寒冰冻住一般定在原地。 玄凌登时大怒,挥手朝祺婕妤脸上便是一掌,斥道,“贱人安敢胡言?!”一个耳光打得祺婕妤瞬间栽倒在地,唇角有鲜红的血珠沁出,她捂着半边脸毫不退缩,只抬首含着痛快的笑意恨恨地看着甄嬛。 皇后亦起身斥道,“宫规森严,祺婕妤不得信口雌黄!” 祺婕妤伏地三拜,“臣妾若有半句虚言,便叫五雷轰顶而死,永不超生。” 胡蕴蓉“扑哧”一笑,在气氛沉重的大殿里听来格外清脆,“嫔妾还以为是什么毒誓呢?原来不过如此而已。死后之事谁又能知,以此虚妄之事赌誓,可见祺婕妤不是真心了。” 胡蕴蓉虽不喜甄嬛,但祺婕妤是皇后的人,皇后方才废了好大功夫想要将她拉下马,且若不是皇后闹这一遭,何至于让她到手的妃位也丢了,且比起皇后来,甄嬛倒好对付些,因而她也愿意给皇后和祺婕妤添点堵。她娇笑道,“罢了,表哥也不必在这儿听祺婕妤说笑话了,不如去嫔妾宫中去看看和睦吧,和睦前儿还说想念父皇了呢。” 玄凌亦不耐再听,刚要发话,祺婕妤狠狠瞪了胡蕴蓉一眼,猛力一咬唇,举起右手发誓道,“嫔妾管文鸳以管氏一族起誓,如有半句虚言,全族无后而终!” 她一字一字说得极用力,仿佛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说完,又挑衅般看着柔顺仪一笑。 甄嬛只觉得手心里全是冷汗,祺婕妤拼上管氏全族起誓来告发她,如此不留余地,想必是知道了些什么,她亦不敢抬头去看玄凌,只怕自己的心虚在玄凌的目光下更暴露无遗。 季欣然听到祺婕妤这般说道,也是略皱了下眉,暗地里与贤妃德妃几人交换了眼色,几人心中也都明白,祺婕妤是皇后的人,皇后今日摆明了就是设局而已,前有胡蕴蓉,后有甄嬛,胡蕴蓉虽说僭越之事未成,到底也没让她爬上妃位。而祺婕妤竟能以全族来起誓告发甄嬛,看来皇后倒还有点准备。 皇后轻咳一声,向玄凌道,“祺婕妤如此郑重,或许有隐情也未可知。若其中真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否则诸位妃嫔都在此,日后若以讹传讹出去,对柔顺仪清誉亦是有损。” 玄凌本欲拂袖而去,听得祺婕妤如此发狠亦不由得一怔,听得皇后劝解,他停住脚步,直直望向祺婕妤,“朕就听你一言,如有妄言,朕就按你誓言处置!” 炫目的红麝香珠垂在祺婕妤胸前犹如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欲置人于死地。 皇后端坐,声音四平八稳,“你既说柔顺仪私通,那奸夫是谁?” 所有的声音都沉静下来,殿中人的目光皆凝滞在祺婕妤身上。她胸有成竹的冷毒笑意让甄嬛感觉到窒息与恐惧。祺婕妤直直的望向甄嬛,“清河王……”三字一出,甄嬛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祺婕妤嘴边带有一丝冷笑,“……身边随从阿晋!” 听得这话,甄嬛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与阿晋本就没什么,任由祺婕妤说出大天去也不怕,只要不是玄清就好。此刻,甄嬛的心彻底放松了,也有底气与祺婕妤一辩了,她只希望尽快将了结后,皇上对她的印象不会有损。遂抚了抚袖口,慢条斯理道,“是么?” 祺婕妤冷笑道,“柔顺仪不必故作镇定。”复又看向玄凌与皇后,“据嫔妾所知,清河王一贯信任阿晋,出入皆会带在身边,且清河王除了去往滇南期间不在宫中,几乎三日里有两日都会进宫给皇上太后请安,即便是自身不便进宫,也常命阿晋代他进宫请安,且启祥宫又是去往颐宁宫的必经之地。嫔妾曾有两次亲眼看见甄嬛在宫里就拉着清河王哭哭啼啼,只怕是看她如今已回宫,阿晋想要斩断这段孽缘,不愿见她,她倒还舍不得才去劳烦人家清河王!” 祥容华道,“祺婕妤这么一说倒也有理,宫中唯有侍卫、内监和太医能常常出入。内监不算男人,侍卫又粗鄙,而自温实初南下之后,甄嬛再回宫,素日请脉的太医也都不是固定的,这么一算下来,倒唯有阿晋出入宫中次数最多。” 金容华道,“听说柔顺仪之前有个侍女叫流朱的,如今是嫁与了阿晋为妻,阿晋又时常随王爷进宫,便是以替流朱问候曾经的主子为由见面也是能掩人耳目的。” 失宠已久的康婕妤作思索状,“我还记得柔顺仪入宫不久时有次因错被罚,便是被为清河王进宫办事的阿晋劝解的,彼时阿晋还不知道柔顺仪是皇上的妃嫔,而柔顺仪事后也找机会向阿晋表示了感谢,期间倒是也来往过几次。” 众人似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神情各异,祥容华与金容华相视一笑,道,“康婕妤好记性,幸得你当年与柔顺仪同住过一段日子,晓得的比咱们多些。原来孽情深种,始于当日。” 康婕妤听罢立刻忙不迭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并无这样的意思,我也只是偶然间看到的,两位妹妹误会了。” 季欣然接道,“几位妹妹还是不要这样胡乱揣测的好,阿晋到底也是清河王的亲信,没有确实证据就这般攀诬,对清河王的声名也不利。” 玄凌点点头,面上虽有不悦之色,到底还是赞同季欣然所说的。 祺婕妤忙道,“每逢年节,人多混杂,柔顺仪自回宫后,每每想要趁人不备与阿晋私会,嫔妾有两回亲眼看见,只是柔顺仪并未得逞。一次是清河王刚从滇南回来,而柔顺仪回宫后初封为采女,柔顺仪在重华殿后院隐蔽处遣走了身边侍女,拉着清河王哭哭啼啼,王爷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显然是柔顺仪想要见阿晋,请求王爷帮忙,王爷不愿罢了。第二次便是去岁中秋家宴,席间王爷带同王妃一同去殿外游园,阿晋亦在一旁随同,柔顺仪则藏在花丛中一直看着他们走远,才恋恋不舍的回席。” 皇后看了眼玄凌,似担心般,“祺婕妤,你可看仔细了?” 祺婕妤道,“柔顺仪是否与人苟且,自然是她身边的宫人知道得最清楚。只是柔顺仪身边有崔槿汐这样的旧人心腹,自然是替她望风掩饰得多。只不过事情做得多了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她伸手击了两掌,从殿外走进一名宫女,“这个小宫女菲雯便见过几次。”说罢吩咐,“你自己把看见的听见的说与皇上和皇后听。” 菲雯走至殿中,跪下磕了头。玄凌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不得添油加醋,不得减字漏话,更不得有半句妄言,一五一十说给朕听。” 菲雯道,“是。奴婢方才在殿外听见了祺婕妤小主说的话,奴婢见到的两次亦是与婕妤小主一样,那两次正是奴婢陪在柔顺仪身边。第一次小主回宫初被封为采女,身边只有奴婢与太后指派的春盛伺候着,只是小主不大信任春盛,因而总是奴婢为小主办事多些。那日,小主说酒醉要去侧殿更衣,只是奴婢随小主出来,小主便直接去了殿外,绕着重华殿走了两圈,小主不说做什么,奴婢也不敢开口问。之后小主要回席上的时候,就看见清河王过来了,小主便命奴婢退下,要与清河王单独说几句话。奴婢本觉得不妥,但又不敢违抗小主的命令,只得退到远处,虽未听到小主与清河王说些什么,但是奴婢看见清河王仿佛斥责了小主,也很生气。之后清河王走了,奴婢才上前想要扶小主回席,却看见小主哭的满脸泪水。” 菲雯说的起劲,众妃听得也是起劲,脸上表情各异。玄凌皱眉道,“接着说。” “第二次便是去岁中秋夜宴时,奴婢随同小主出殿散步醒酒,却见到了清河王陪着有孕的王妃也在散步,王爷的随从亦在身边,只是奴婢与小主在暗处,小主便一直瞧着王爷他们,直到王爷他们走远了,小主还在原地,奴婢见小主又是哭得满脸泪水,奴婢想着清河王并未怎么见过小主,且清河王又有王妃和子嗣,想来小主那日看的只能是阿晋了。此后奴婢越想越害怕,怕小主来日知道奴婢看见了要杀了奴婢灭口,心里再三拿不定主意,一个人偷偷在太液池后头哭,谁知祺婕妤小主看见问起,奴婢是个心里没主意的人,只好一五一十告诉了小主,求小主做主。”她低一低头,似极力思索着什么,停了片刻道,“奴婢见过的就这两回,再之后槿汐姑姑到了启祥宫伺候,小主便出入只带着槿汐姑姑,其余的奴婢便不知晓了。” 菲雯口齿利落,然而细节处描绘面面俱到,由不得人不信。她后面的那句话如火上浇油一般,霎时浇起了玄凌眼底阴郁的火苗。他摩挲着手指上的翠玉扳指沉默不语,众妃亦不敢随意插话。 唯有祥容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一甩帕子,皱着脸嫌恶道,“你不过是个小宫女,拢共也没伺候柔顺仪多久,你去了两回,就看见了两回,那你没看见的日子呢,岂不是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 皇后眉头轻皱,道,“此中关节交错,一时也难以分辨明白。此刻只有柔顺仪在场,既然这事也涉及阿晋,不如即刻把阿晋带至昭阳殿问话吧。只是清河王妃这两日便要临盆,未免此事让王爷王妃忧心,不如便称是本宫有东西要赐给王妃和即将出世的世子,让阿晋进宫代为领赏。” 玄凌微一思索,即刻吩咐小厦子去了。 阿晋赶来时想是已听到风声,往日温然的面庞沉郁着,行礼如仪。玄凌叫了起,“你可知今日传你来是何事?” 小厦子传话虽是让阿晋进宫代为领赏,只是如今阿晋见到这般情景,也知或许还有旁的事,便道,“奴才不知。” “有人告发你与柔顺仪有私通之事,你怎么说?” “回皇上,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奴才素日并不常进宫,便是进宫也是跟随我家王爷左右,素日常见的除了皇上也只有太后与皇后,连贵妃亦是少见,更何况柔顺仪?又何来私通一说呢?” 玄凌不语,甄嬛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菲雯,冷然道,“菲雯,你在宫中这些日子,我倒没瞧出你有这份心胸!” 菲雯倒也不十分畏惧,仰首道,“奴婢不敢有什么心胸!奴婢服侍小主,自然一份心肠都牵挂在小主身上。只是无论服侍哪位主子,奴婢都是紫奥城的人,都是皇上的人。归根结底,奴婢只能对皇上一人尽忠。若有得罪,还请娘娘恕罪。” “你对皇上尽忠也算是得罪于我的话,岂非要置我于不忠不义之地?”甄嬛看向玄凌恳求道,“请皇上为嫔妾的清白留两分余地,请容嫔妾问菲雯几句话。” 玄凌凝视甄嬛片刻,点头道,“你问吧。” 甄嬛走到菲雯面前,“你在我身边伺候的时日不短了吧?” 菲雯道,“自小主初封采女,便在小主身边伺候了。” “菲雯,不管今日之事结果如何,以后你都不能回启祥宫,也不能再伺候本小主了。” 菲雯微微一笑,眼风瞟向玄凌,“只要在这宫里伺候,无论服侍哪位主子奴婢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季欣然看她这模样,便知又是一个不安分的主儿。低低嗤笑一声,不再看她,只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护甲。 甄嬛道,“好歹主仆一场,今日你既来揭发我的私隐,想必也知道是最后一遭侍候本小主了,自己分内的事也该做好。你出来前可把正殿紫檀桌上的青底琉璃花樽给擦拭干净了?” 菲雯没想到这个时候甄嬛还有心问这个,不觉一愣,“已经擦了。” 崔槿汐在甄嬛身后斥道,“胡说!小主的紫檀桌上哪里有琉璃花樽?那分明是青玉的。” 斐雯的眼神显得有些慌乱,忙道,“是奴婢记错了,是青玉的。” 胡蕴蓉忍不住“扑哧”一笑,掩口道,“菲雯的记性仿佛不大好呢。亏她还记得柔顺仪中秋夜宴当日在殿外站了多长时间,眼光看向哪里,真是难为她了。” 如此一来,菲雯更显慌张,似是下了极大的狠心一般,“奴婢记起来了,是青玉花樽没错!” “正殿紫檀桌上只有一盏绣花镜屏,从未放过什么琉璃花樽。你伺候本小主,不把这些正经事放在心上,倒日日只留心着我的眼光追着谁走,哪年哪日哭过。换了旁人事情过去这么久只怕早都忘到脑后了,你却连枝叶末节都记得这般清晰,如此居心,实在可疑!” 菲雯哽咽道,“奴婢只是据实回报,奴婢心里日夜只担心这件大事,哪里还留心得到旁的事情呢?” 庆容华被皇后所不喜后,一直想重新跟回皇后,便想要借由此事帮助祺婕妤说说话,也好向皇后表明她的决心。她笑吟吟道,“早听闻柔顺仪在宫中人缘不大好,今日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想来素日不得人心的地方也不少。祺婕妤便罢了,菲雯还是自己宫里人呢。我倒觉得无论菲雯是什么居心,能说得这么绘声绘色,细致入微,想来不是假的了。” 菲雯忙点头称是,口中道,“奴婢确实不敢撒谎。” 顺婕妤虽与甄嬛不睦,说到底也是一家人,若甄嬛真定下了私通之罪,灭九族之过她也跑不了。遂道,“庆容华说得也不奇怪。只是祺婕妤与柔顺仪的恩怨由来已久,祺婕妤也不是第一遭与柔顺仪为难了,咱们都是知道的。菲雯么?柔顺仪虽看得起她,只是柔顺仪出宫前便是由槿汐近身服侍的,如今槿汐既重新伺候柔顺仪,菲雯自然不是能时时留在身边伺候的,此中关节……” 几乎长久不语的贞昭容也缓缓说道,“想来若柔顺仪真与阿晋有私,也不会公然于人前私会,这样的事自然是要防着人的,她又如何回回凑巧得以瞧见,还瞧得那么真切。难道柔顺仪真把她当作心腹,连这等大事也不避讳她,当着她的面便表露自己的真情实感;还是这丫头机灵过了头,事事分外留心主子的一言一行?” 顺婕妤道,“只是这丫头为何要事事留心柔顺仪,私自窥探?她小小一个宫女能有这样大的主见和胆子,难道真有人主使?”说罢屈膝跪下,求道,“此事颇为蹊跷,还请皇上细细查问。若真有人主使,那么菲雯所说不能尽信不说,只怕还有更大的阴谋。” 贞昭容又道,“嫔妾疑惑,祺婕妤住在永和宫,而菲雯是启祥宫的侍女。既然人人皆知祺婕妤素来与柔顺仪不睦,怎么启祥宫的宫女还会和祺婕妤一起来皇上面前揭发此事?为何不是先告诉皇后与贵妃呢?” 庆容华道,“谁不知皇后身子才见好,熙贵妃忙于照顾三位皇子帝姬,一时没顾及到也是有的,若真如菲雯所言,万一哪天柔顺仪暗下毒手,宫中这秽乱之事便无人再知道,由得他们胡天胡地去了。” 康婕妤念了句佛道,“我听说茹素念佛的人心肠都好些,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一只。柔顺仪是在甘露寺为国祈福修行过的人,怎会有这样秽乱不堪的事呢。” 金容华不屑道,“可不是嘛。柔顺仪从前在宫中四年只有孕一次,且还小产了。如今回宫才刚得宠幸时日不长,且皇上召幸的次数并不多,竟也这么快有了子嗣。柔顺仪还真是福泽深厚啊!” 皇后本就不喜欢这个病殃殃的七皇子,巴不得借此机会把甄嬛连同她那不争气的儿子一同拉下马,因而只是假意斥道,“金容华放肆!皇子岂是你随意能攀诬的!” 金容华忙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嫔妾该死。” 祺婕妤望向玄凌道,“柔顺仪被废出宫后,阿晋也曾常去探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皇上所不信,大可传甘露寺的姑子细问,此刻人已在宫中。” 皇后望着玄凌道,“要不要传,还请皇上做主。” 玄凌凝视阿晋微微发白的脸色,问,“阿晋的意思如何?” 阿晋拱手,“奴才心中坦荡,一切由皇上决断。” 玄凌看向甄嬛,甄嬛忙欠身道,“皇上可传她进来一问,不是为证嫔妾清白,而是解皇上心中疑窦。否则日后嫔妾与皇上相处,若有了难以弥补的裂痕,于谁都是无益。更何况此事如今竟又牵扯到了予涵,嫔妾虽不曾抚养予涵,可到底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玄凌沉默不语,季欣然悠悠说道,“皇上还是传吧,事情如今已到了这个地步,要是不传这位人证上来,保不准日后又闹出什么文章来。如此,对皇上,对七皇子,乃至于清河王都有损害。” 玄凌凝神片刻,冷冷吐出一字,“传!” ※※※※※※※※※※※※※※※※※※※※ 年度大戏之谁都讨不到好正式上演 qq群号1090835860 欢迎加入 被告私通(二) 不消一盏茶工夫,一名缁衣女子已进入殿内,她合十行礼,垂着眼帘道,“许久不见,柔顺仪还记得故人么?” 她抬头,甄嬛嘴边已含了一抹冷笑,“静白师傅,能劳动大驾进宫,想必是口舌更灵活了。” “阿弥陀佛。贫尼只是照实说话罢了。” “但愿如此。” 祺婕妤道,“柔顺仪还要叙旧么?”说罢看静白,“师傅有什么话赶紧回了,也不耽误师傅清修。” 静白向玄凌与皇后行过礼,道,“小主初来甘露寺时心绪不佳,总是日夜含悲,也不与寺中其他姑子来往。寺中众尼想着小主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又见她素不理睬众人,只得敬而远之。初时还好,渐渐地,便总有一位年轻男子常来看望小主,嘘寒问暖,倒也殷勤。甘露寺是群尼所住之地,常有男子往来,时日一长,甘露寺中流言不少。贫尼总想着小主是贵人,虽然出宫修行,想来也是皇上牵挂小主才托人来照看的,且日常也只安排小主和随身侍女独居一院。谁知后来有几次贫尼经过,见白日里小主房门有时也掩着,侍女守在外头洗衣操持。贫尼当时看着深觉不妥,想要劝几句反被小主身边的流朱姑娘骂了回去。后来为避寺中流言,小主称病搬离了甘露寺,独自携了侍女住在凌云峰。凑巧有一次贫尼命寺中姑子去送些吃食给小主,谁知竟看见小主身边的侍女如在寺中之时一般,在门外守着,房门紧闭,而寺中小尼也被赶到远处等着,过了许久,才见到一男子出来。之后贫尼便不曾让人再去送过东西,从此是否还有往来,贫尼也不得而知了。” 静白说完,玄凌脸上已隐有怒色,胡蕴蓉在一旁软语劝了两句。祺婕妤将玄凌神色尽收眼底,含笑向静白道,“我还有几处不明白,想细问师傅,还请师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白双手合十,“小主尽管问就是。” “在甘露寺时柔顺仪独住一个院落,并不与你们同住是么?那么也就是说有人什么时候来来往往你们也不清楚了。” “是。” “那么凌云峰的住所是怎样一处地方?” 静白与祺婕妤对视一眼,“远离甘露寺,杳无人烟,只有小主带了侍女同住。” “哦——”祺婕妤拉长了语调,“如师傅所说,那是一处比甘露寺更得天独厚的所在了。”她停一停,环顾四周,“那么师傅所说的男子,此刻可在殿中?” 静白念了一句佛,指着阿晋道,“便是眼前这一位了。” 祺婕妤故作追问,“师傅不会认错人吧?” 静白摇头道,“甘露寺少有男子来往,这位……”静白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频频出入,贫尼也撞见过几回,断不会认错。曾有一次在寺后山的河边,贫尼亦看到过他与柔顺仪二人并肩而立。” 祺婕妤望着玄凌道,“嫔妾敢问皇上,阿晋频频探访甘露寺是否皇上授意清河王指派去的?若是皇上授意,那么此事倒也情有可原了。” 皇后亦道,“若是这样,倒也合理。清河王的生母舒贵太妃如今也居于甘露寺,若是皇上授意,清河王去看太妃时,便亦可让阿晋去探望柔顺仪了。” 玄凌的目光落在甄嬛身上,眼中满是失望与气怒,轻轻摇了摇头。甄嬛此时已经不知该如何解释了,静白所说的应是她与玄清,只是阿晋身高与身材皆于玄清相仿,且玄凌素日很是照顾阿晋,阿晋平日吃穿亦是上佳,因而只看背影,便认为是阿晋。只是如今该想法子让她与阿晋都洗脱嫌疑,否则迟早都会连累到玄清,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末日。她的目光落在同样焦急的阿晋身上,阿晋急道,“柔顺仪所居之地的确偏僻,但奴才去探望柔顺仪实是受了舒贵太妃的吩咐,柔顺仪曾于舒贵太妃同住在甘露寺,只因舒贵太妃不便出修行的院落看望柔顺仪,又感念同样都是宫中出去的,便命奴才代为探望。且有流朱为奴才作证,流朱如今亦为奴才的妻子,奴才又怎能与小主有苟且之事呢?” 祺婕妤笑着抖了抖手中的松花绢子,“阿晋当咱们都是傻子么?谁不知流朱她陪嫁丫头,她的心腹,如今又是你的妻子,自然是你们怎么说,她便怎么说了,她的证词怎可作数!” 崔槿汐出列深深拜倒,“奴婢在宫中服侍数十年,柔顺仪并非奴婢服侍的第一个主子,也并非服侍得最长的主子,实在无需偏私。奴婢平心静气说一句公道话,小主与阿晋确无私情。” 玄凌缓缓走到甄嬛身前,声音低沉道,“你有没有……” 甄嬛缓缓跪下,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平静道,“嫔妾没有。” 胡蕴蓉见势,瞟一眼皇后轻笑道,“表姐也是的,这件事能有多难断,祺婕妤素来看不惯柔顺仪,找人来串供闹些文章罢了。阿晋方才也说了,他去探望柔顺仪是舒贵太妃授意的,若是这样都要被人说闲话了,那咱们姐妹往后可不敢再见六表哥了,免得六表哥身旁带着阿晋,连咱们也要被人捕风捉影了。” 玄凌眼中仍有疑惑,却思索良久后仍说道,“罢了,阿晋是六弟的随从,朕相信六弟,自然也相信他□□出的下人,这件事到此为止。”甄嬛的脸色霎时僵住,玄凌只说相信阿晋,并没有说相信她,也就是说,即使她再争辩,玄凌也根本就不信她。 皇后并不理会胡蕴蓉,只看着玄凌说道,“皇上若真要还柔顺仪与阿晋一个清白,就该彻查此事,以免日后再有闲话。” 眼见此事便要作罢,祥容华连忙也假意劝道,“柔顺仪生育七皇子,又细心服侍太后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一定要彻查此事,免得也连累了皇上与太后的清誉。” 胡蕴蓉闲闲说道,“这人证也不少了,一人一篇话听得人脑仁疼,表姐若再无主意,这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便散了吧。”说罢冷笑,“今日也够热闹了,先是扯上我,再是柔顺仪,这般三堂会审的架势,知道的人呢说宫里的人会找乐子,不知道的以为宫里尽是些鸡鸣狗盗、欺上瞒下之事,那才更连累了皇上英名。” 祺婕妤不理会胡蕴蓉,继续说道,“听闻流朱姑娘在甘露寺期间就被柔顺仪嫁与阿晋了,且听说在柔顺仪尚未回宫之时,流朱便已有了身孕,而柔顺仪自回宫后身子一向虚弱,那么流朱姑娘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生的也未可知啊!” 阿晋气极,“祺婕妤怎能如此乱说,是不是奴才的孩子,奴才还不知道么?” “是你的孩子不错,只是孩子的母亲是谁便不好说了吧?焉知不是你与甄嬛苟且生下的孩子,只是白让流朱担了个名头罢了。” 甄嬛听罢冷笑一声,“我倒还真是佩服祺婕妤你的想象力,说的就仿佛你看见了一般。”复又看向玄凌道,“嫔妾回宫前两个月便已在太后身边伺候,嫔妾当时并无身孕,这点太后与孙姑姑皆可证明,彼时流朱尚在孕中,而孩子则是在嫔妾回宫之后近三月方才出生,想必此事除了阿晋与流朱,亦有其他人可证明。” 阿晋道,“确实如此。皇上,当日流朱生产之时人在清凉台,因清凉台皆是年轻女眷,奴才还特意命人去王府请王爷寻了位年长的嬷嬷,这点王爷亦可证实。” 玄凌闭目点点头,这样的事随便一查就知道。甄嬛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祺婕妤,“我知道祺婕妤从没有怀过孕,亦没有生过孩子,许多事并不明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前后近五个月的时间差,便是稍微有点脑子也该知道流朱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我生的。” 这般说到,许多嫔妃皆捂着嘴小声笑起来,祺婕妤脸色通红,也是尴尬不已。皇后亦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祺婕妤犹不死心,被甄嬛这番话气到便是什么都不顾了,又道,“即便宫外的孩子不是贱人所生,那么七皇子也未必就是皇上的亲子!” 一句话说的众人皆看向皇后,如今七皇子可是皇后抚养着的。只是皇后面不改色,仿佛根本没听见祺婕妤说了什么一般。 玄凌亦睁开眼睛,直视祺婕妤,想听听她到底想说些什么。 “正如金容华所言,甄嬛自选秀进宫到被废出宫共在宫中待了四年有余,期间只有过一次身孕,而甄嬛回宫至今才两年,除去刚回宫那一年,皇上并未宠幸,再除去十月怀胎的时间,实际上不过三四月间,便有孕了,而且我记得甄嬛回宫后,皇上召幸的次数根本就是屈指可数,你如何就那么幸运便有了孩子呢?”祺婕妤挑衅般看着甄嬛,仿佛已经认定了七皇子并非帝裔。 皇后肃然斥道,“祺婕妤不得信口雌黄!你们素日就爱人云亦云,皇嗣之事怎可拿来乱嚼舌根!” 一旁祥容华道,“皇后娘娘息怒。其实嫔妾也是纳闷,宫中妃嫔有孕生产,鲜少有早产之人,便是早产,也不过十天半月,且生出的皇子帝姬皆是十分康健。而柔顺仪若在宫外未有生育过,且一向身子无碍,怎得偏偏生下七皇子竟这般孱弱?莫不是未足月而生所致?” 此话一说,满座哗然。宫中之人皆知晓玄凌不甚喜爱甄嬛,自甄嬛有孕后,甚至从未去启祥宫探望过。若七皇子真如祥容华揣测是早产,那么也就说是七皇子该是在甄嬛诊断出身孕之后几个月才真正怀上的,那这个孩子便就真不是皇上的血脉了。 玄凌脱口道,“怎会?连孙姑姑都说涵儿与朕小时面容相仿。” 祥容华道,“其实孩子还小,定要说相貌似谁也未必一定。” 祺婕妤扬着脸道,“皇后乃六宫之主,敢问皇后,妃嫔私通,罪当如何?” 皇后心里很是痛快,只是面上仍作不忍之状,“皇上,请体念柔顺仪是予涵生母,还请从宽处治。” 祺婕妤一笑,“皇后宽仁,柔顺仪是七皇子生母不错,可生父是谁还未可知。”她转脸看着崔槿汐,“甄嬛一向视崔槿汐为心腹,且崔槿汐又是甄嬛有孕前亲自向皇上从冷宫里要出来的,那么甄嬛到底何时有孕她当是再清楚不过。为今之计,唯有重刑拷打崔槿汐。再不然,只得也委屈柔顺仪与阿晋了。” 祥容华道,“是了,人是贱皮贱肉,不用刑如何肯招!若真能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过还不改口,那就有几分可信了!” 甄嬛冷冷看着祥容华道,“把慎刑司七十二道刑罚一一受遍,不死也已成残废,即便还人清白又有何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祥容华为何不自己身受一遍再来说话!” 崔槿汐亦急切的看向李长,期望李长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她说句话,若是真的要去慎刑司受罚,倒不如还在冷宫里,至少不必担心丢了性命。 李长也望见崔槿汐求救的眼神,他虽是如今对崔槿汐没有从前那般情谊,到底看在同乡的面子上也不忍心看着崔槿汐就真的这般死了。只是他在皇上身边当差,只能效忠皇上,也不好直接开口为崔槿汐求情,便道,“皇上,若是旁人也罢了,只阿晋说到底是清河王身边的人,此事尚未有确凿的证据,若是直接对阿晋动了刑,只怕会惊动了王爷与各位宗亲。此事尚未定论,不宜外扬啊!” 话音刚落,便自殿外走进一人,“不宜外扬么?臣弟已经知道了。” ※※※※※※※※※※※※※※※※※※※※ qq群号1090835860,感兴趣的宝宝欢迎加入 被告私通(三) 众人抬头一看,竟是清河王,他走进站定,后面跟着的平阳王也进殿向皇上皇后请安。 玄清朗声道,“臣弟今日原本有一桩喜事想亲自向皇兄禀报,又想着探望太后,便叫了九弟一同进宫。谁知各宫各院漆黑一片,人影都没几个,唯皇嫂宫里灯火通明,就想过来一看究竟。不承想在外头听见这些!” “是何喜事啊?” “臣弟的王妃两个时辰前刚刚诞下一子!”玄清微笑道。 “那当真是大喜事了!你这时候合该陪着王妃,让底下人进宫禀告一声便是,何须亲自走一趟?” “臣弟想着母后如今病着,若听到了这个消息,想来会高兴些,病也好的快些。且午后皇嫂吩咐人令阿晋进宫领赏,许久还未回府,臣弟也想来看看是否阿晋在宫中闯了什么祸。”复又看向祺婕妤道,“小王不知阿晋有何错处,亦或是婕妤小主有何证据,一定要阿晋入慎刑司严加审问?” 祺婕妤在一旁瑟瑟不敢说话。她哪里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不过就是为了除掉甄嬛罢了。她只知道甄嬛的身上定是有什么秘密,只是那人到底是清河王亦或是阿晋,她却不得而知,但是清河王又岂是她能随意指证的,便也只有阿晋了。 玄清拱手道,“阿晋自小便跟在臣弟身边,皇兄也是知道的,今日臣弟在此,愿协助皇兄共解迷津。” 玄汾亦道,“臣弟也愿为阿晋作保,臣弟素日虽不常见到柔顺仪,但是臣弟常常与六哥在一处,对于阿晋的人品亦是有所了解,阿晋断不会与后宫小主有私。” 玄凌命人搬来椅子,让玄清玄汾坐下。而皇后此时看到玄清玄汾二人这般模样,唯恐皇上念着兄弟之情便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往后再想扳倒甄嬛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她眼中是一片冰冷,语气倒像是为甄嬛着想一般,“有六王与九王作保是好,虽然臣妾也抚养了七皇子一段时间,亦是有很深的感情,只是七皇子是皇上的血脉,事关千秋万代,实在不能不仔细。” 玄凌道,“那你说怎样才算仔细?” 皇后微微沉吟,眯眼看向甄嬛,缓缓说道,“只怕要滴血验亲。” 玄凌转过脸来,“怎么验?” 金容华道,“嫔妾从前倒是听太医说起过,所谓滴血验亲,便是要将二人的血滴在同一器皿内,看是否融为一体,若融为一体即为亲,否则便无血缘之亲。” 皇后抬头看一眼玄凌,故作忧虑,“这法子不难,只是要刺伤龙体取血,臣妾实在不敢。” “不能验!”贞昭容霍然起身,反对道,“皇上龙体怎可轻易损伤?这个法子断断不可行!” 季欣然跟着说道,“此法在宫中从未用过,谁知真假?臣妾也不赞成。” 玄汾亦在旁言道,“皇兄可曾想过,若予涵与皇兄滴血验亲,即便证明是皇兄亲生,来日予涵长大知道曾有此事,恐怕会有伤父子情分,世人更会对他加以诟病啊。” 祺婕妤忙道,“此事不只关系到柔顺仪,更关系到皇家血脉。太后亦曾说过,皇室血脉一定要纯正,否则若只是个平民之子,哪里配当皇子?皇上无须再犹豫了!” 玄凌眼底浓重的疑惑更是让甄嬛透不过气来,玄清如今似乎摆明了要与她划清界限,几次相见都不曾注视她一眼,如今更是丝毫不曾提及到她。而玄凌对她对予涵也是同样抱有疑问,即便她自己知道予涵真真切切是皇上的亲子,可若是此次不能完全赢得玄凌的信任,只怕即便她今日能逃过一劫,往后也不会好过。 甄嬛望着玄凌,涩然一笑,“甘露寺青灯佛影数年,不想还能与皇上一聚。本以为是嫔妾与皇上情缘深重,谁知却是这样地步?早知要被皇上疑心至此,情愿当初在凌云峰孤苦一生罢了。” 玄凌面上毫无波澜,“只要一试,便可真相大白。” “皇上要试,便是真疑心嫔妾了。”甄嬛缓了一口气道,“既然皇上疑心嫔妾与阿晋有私,那么予涵只要与阿晋滴血验亲即可。这样既不损皇上龙体,也可还嫔妾与予涵一个公道。” 玄凌点头道,“李长,你去后殿把七皇子抱来。” 众人等待之际,玄凌又吩咐皇后,“你去准备滴血验亲的东西。” 皇后低头称是,嘴角一缕笑意转瞬即逝。 不多时,皇后的侍女染冬拿了滴血验亲的银针及装了水的器皿进来。此时李长也带着七皇子进殿,“七皇子给皇上请安。” 众人此时的眼光皆在玄凌身上,玄凌道,“刺一滴血。” 李长才欲动手,甄嬛扑至玄凌脚边哀求道,“皇上,这一动手,即便认定涵儿是皇上亲生,来日他也会被世人诟病是皇上疑心过血统的孩子,你叫涵儿将来如何立足?” 玄凌挥手示意崔槿汐将甄嬛扶起,给了李长一个眼神,李长会意。只是七皇子到底只是个婴孩,李长也是心下不忍,闭眼往孩子指尖一戳,一滴鲜血沁入水中,七皇子立时撕心裂肺大哭起来,乳母忙抱到一旁低声哄着。阿晋也上前,毫不犹豫拿起银针在自己指尖刺下一滴血。 李长亲手拿起玉钵轻轻晃动,只见钵中之水清冽无比,两颗如珊瑚粒般的血滴渐渐靠拢,似互相吸引的磁铁一般,渐渐融成一体。 玄凌额上青筋暴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发狠般将手上拿着的翡翠珠串狠狠掼在地下。 阿晋不可置信的倒退两步,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祺婕妤面上浮现出得逞般的笑容。皇后立时起身喝道,“大胆甄氏!还不跪下!” 甄嬛冷然以对,“嫔妾无错,为何要跪!” “血相融者即为亲!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皇后环顾左右,“来人!剥去她的妃嫔服制,打入冷宫!把那孽障也一同扔进去!阿晋……即刻杖杀!”复又转头看向清河王,“六王如今也看到了,这样的结果,罪/犯欺君,谁也保不了他!” 玄凌眸底血红,慢慢走到甄嬛近前,伸手狠狠捏住她的下颌,“自你回宫初封采女,到如今不过一年有余,已经位列顺仪。又看在你细心照顾太后的份上,特命你妹妹进宫陪伴你,朕也算待你不薄,你实在是太叫朕失望了!”随后将甄嬛扯至玉钵之前,道,“你自己看!” 甄嬛一味摇头,哑声道,“不可能,这水有问题!” 皇后与祺婕妤眼中有一瞬的慌乱,甄嬛迅速拿起一根银针,扯过立在一旁的李长,自他手指上刺入几滴血珠落进水中,很快与钵中原本的血液完美的融为一体。 甄嬛向玄凌哭道,“这水有问题,任何人的血滴进去都能相融,皇上你来看!” 说罢,崔槿汐跑过来,忙取过银针刺出几滴血,很快也与钵中鲜血融在了一起。崔槿汐跪在地上,“这水有问题,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李长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连连摆手道,“皇上,这不可能啊,奴才不能生育,这……阿晋和槿汐绝不可能是奴才的孩子呀!” 玄凌怒极反笑,“朕知道!”复又环视了一圈在场的嫔妃,目光定格在季欣然身上道,“熙贵妃素来与柔顺仪和祺婕妤均无密切来往,因此请来素日为熙贵妃请脉的许太医,便最是公允。” 话毕,李长忙亲自去太医院请了许太医至昭阳殿。 许太医进殿给皇上皇后请了安。玄凌道,“许太医,你来看看此水可有问题?” 许太医来的路上,李长已将事情大致说与他听,因此他也知晓皇上此次召他前来所为何事,便伸/指往水中蘸了蘸,浅/尝后说道,“皇上,此水有酸涩之味,是加了白矾的缘故。医书古籍上有注:若以白矾置于水中,虽非亲生父子亦可相融,而若以清油置于水中,则虽是亲生父子,亦不能相融。” “皇上……”甄嬛含泪跪下,“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玄凌缓缓转过身去,盯住皇后,森然道,“方才为求公允,是皇后亲手准备的水。” 皇后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臣妾准备的水绝没有问题。” 玄凌淡漠道,“朕记得皇后颇通医术。” 皇后垂首,恳切道,“臣妾若用此招,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岂非太过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胡蕴蓉本就娇艳的脸庞在这一刻更多了一层阴恻恻的艳光,“这招虽险,胜算却大。一旦得逞,谁都认定七皇子是阿晋的儿子,还有谁会再验?” 皇后仰首道,“臣妾冤枉!臣妾贵为皇后,何必还要出此下策陷害柔顺仪?” 仿佛入定的贤妃微微睁开双眼,叹息道,“是啊!您已经是皇后,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若非嫔妾及时发现,涵儿即便是皇上亲生也会因冤被杀!”甄嬛抬头迫视皇后,“嫔妾一向敬您为皇后,处处礼敬有加,且嫔妾生下予涵,虽无法亲自抚养,但到底也养在皇后名下,皇后为何连予涵都这般对待呢?嫔妾不知究竟是哪里得罪了皇后,竟要遭此灭*顶之灾?” 而此时的李长又捧了碗进来,“皇上,奴才方才亲自换了一碗干净的水,此水绝不会再有问题。” 玄凌道,“这次朕亲自来验。” 众妃来不及阻止,玄凌便已刺了一滴血滴入水中。又命乳母抱过七皇子,为七皇子也刺了一滴血。两滴血在水中很快融为一体。 甄嬛挺直了脊背,“皇上验过,疑心尽可消了吧?嫔妾此身从此分明了。” 玄凌命崔槿汐扶起甄嬛坐好,又看向祺婕妤,“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祺婕妤犹不服气,昂首道,“即便七皇子是皇上亲生,可柔顺仪与阿晋有*私,二人皆是见证。难道皇上也不闻不问吗?” 菲雯忙叩首喊道,“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不敢撒谎!”她惊惶的目光四处乱转,待落在静白*身上时闪出了异样的光芒,“即便皇上不信奴婢,也不能不信静白师傅。她在甘露寺可是亲眼看到阿晋常与柔顺仪见面的呀!” 静白微上前一步,手上不停地数着佛珠,“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打诳语?静白师傅这句话,足以让天下人为你羞愧而死!” 众妃循声看去,竟是自从坐定,便再未出一语的清河王。 清河王起身向玄凌道,“皇兄知晓,臣弟的母妃亦在甘露寺内修行,阿晋整日跟在臣弟身边,便是去过甘露寺,也是随臣弟一起。臣弟曾有几次在甘露寺看望母妃时,见到过柔顺仪,只是每次见到柔顺仪时,她都是在辛苦劳作。要么擦地,要么挑水,臣弟一时不忍,便也让阿晋帮过她一两次。”复又看向静白,“不知静白师傅可否为小王解惑,甘露寺的姑子是否每个人都要独自去擦大殿,每日要挑足两大缸的水方能用膳?小王每次见到柔顺仪,她都是在做这些粗活。便是小王身为男子,若成日这般,只怕也要累的精/疲力*尽,更遑论柔顺仪一个弱女子?” 玄凌听了玄清这话也是有些疑惑,甘露寺他去过,亦看到过储水的水缸,与宫中水缸的大小几乎无差,宫中的水缸蓄水,尚要几个小太监轮番挑水。而甘露寺的水缸唯有甄嬛一人挑满,她做完这些还要再去擦地,只怕做足一*日才能勉强*完成,自是没有精力和时间再去与阿晋私*会的。思及此,玄凌抬眼看向静白,静白面如死灰,哪里还顾得上陷害甄嬛,唯今只求自保,“贫尼并没有苛待小主,只是吩咐她做寻常姑子所做的活儿。凌云峰……凌云峰……”她说不下去,只死死低下头去。 众妃听到这里,也都是一脸愤恨,欣恭夫人嫌恶的看着静白道,“还是修行之人呢,竟也这般造孽,无中生有的陷害宫嫔,你也不怕佛*祖责罚?!” 一旁庆容华见此,忙道,“柔顺仪受了好大委屈,还请皇上重重处置这个姑子!” 玄凌道,“你说如何处置?” “这个姑子心眼忒狠毒,又爱搬弄口舌是非,既是不懂该如何说话,那以后也不必再说了。” 静白吓得面如土色,死命挣开去拖她的侍卫的手,极力喊道,“祺婕妤小主!婕妤小主救我啊!”祺婕妤自顾不暇,硬生生转过脸不去看她。静白不顾一切拼命喊到,“都是祺婕妤小主吩咐贫尼不必好好对待柔顺仪小主,请皇上恕罪,皇上饶命啊!”祺婕妤未曾想过静白竟将她抖了出来,愤恨的剜了静白一眼,道,“胡沁什么!嫔妾没有,皇上明鉴!” 玄凌没有理会她,任由侍卫将静白拖出去行刑。甄嬛看向玄凌道,“祺婕妤指使菲雯与静白污蔑嫔妾,此事昭然若揭。只是不知还有谁在背后指使祺婕妤,否则她没有这样大的胆子,也想不了这样周全!” 胡蕴蓉亦道,“柔顺仪这话不错。若由得此人在宫里兴风作浪,只怕以后的日子还是不得安宁!”她瞟一眼皇后,“还请皇上早下决断。” 玄凌直直望向祺婕妤,她眉心倏地一跳,沉思良久,大声道,“没有人主使我!甄嬛,是我自己恨毒了你!” “是么?从管氏一族崛起那一天起,你兄长嫉妒我兄长,你恨毒了我。” “与我的家人有何相干!凭什么同样都是平定乱党的功臣,你父兄便能节节高升,而我的父兄却只能屈居人后?论家世,容貌,我哪一样不如你,何以在太后面前都让你占尽了风头?我却始终不被待见!你才回宫多久,便已生育了皇子,凭着小小宫女身份,加上太后提拔,如今竟已是顺仪,而我在宫中一向侍奉皇上勤谨,苦熬多年依然坐不上一宫主位!我怎能甘心?!”她的目光快速从皇后身上掠过,“所以,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玄凌还是那样淡漠的口气,“不必多言。祺婕妤管氏,祥容华倪氏危言耸听,扰乱宫闱,褫夺封号,管氏降为庶人,打入冷宫,倪氏降为更衣,迁居永巷。容华金氏罚俸一年,其余的……便由熙贵妃处置吧。” 季欣然瞥了一眼,对玄凌道,“说到底终究是柔顺仪受了委屈,就由柔顺仪自行处置吧。” 玄凌不置可否,甄嬛略整一整鬓发衣衫,俯一俯身,“多谢贵妃娘娘。”又转头看向跪在下方的菲雯缓缓道,“菲雯,静白,杖毙!”略顿一顿又道,“菲雯既然与静白一样不会说话,便也依静白的例子吧。” 殿内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很快,侍卫把两片本该存在于菲雯与静白口中的东西拿进来复命。甄嬛道,“赏给倪更衣和管氏,多了一条舌头,她们就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舌头了。” 甄嬛仿佛感觉到了玄凌与玄清皆皱眉望向她的眼神,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似乎有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感觉。倪更衣瑟瑟发抖,只看了一眼便晕了过去。管氏一副作呕的表情,啐道,“你好狠毒的心!” 甄嬛强自镇定看了一眼庆容华,“还得多谢容华的法子。” 庆容华勉强一笑,只低头不语。管氏忽然大哭起来,扑向玄凌脚边,“皇上!皇上!嫔妾对您是一片真心。皇上,嫔妾侍奉您多年……” 玄凌俯视着她被泪水冲得脂粉凌*乱的面庞,轻轻道,“拉她下去。”他抬一抬眼,“朕倦了,皇后也该倦了,朕若知道那水……” 话音未落,却见染冬已经跪下泣道,“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娘娘去备水时奴婢接了一把,奴婢忘了自己刚在后院淘澄过白矾,不小心手指沾到了水。” 玄凌还是那样轻轻“嗯”了一声,似梦游一般道,“染冬年纪大了,做事又不当心,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伺候了,打发她出去吧。” 皇后低一低头,答了声“是”。 玄凌在管氏与染冬的哭喊声中说道,“皇后还是好好将养身子吧,七皇子交由慎修容抚养。往后宫中的事依旧还是由熙贵妃全权处理,皇后不必再操心。” 皇后此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刚到手的七皇子被换了养母,同时刚刚与玄凌缓和了一些的关系又降至冰点。而慎修容在宫中一贯没什么存在感,不想竟平白多了个儿子,忙跪下谢恩。 玄凌又道,“闹腾了一日,六弟和九弟也累了,便先回去吧,阿晋也回去吧,宫中女人多,是非也多,往后若无大事,阿晋还是不要入宫的好,免得再生波澜。” 玄清、玄汾、阿晋三人躬身称是,玄清又道,“臣弟想请皇兄为臣弟刚出生的孩儿赐名。” 玄凌叹口气道,“若这世间都如溪水般澄净该有多好。你已为清,你的孩儿便叫予澈吧。” “多谢皇兄。”玄清谢了恩,三人依言退下。玄凌已是疲惫之极,转头看向季欣然道,“阿昔与朕一同回去。” 季欣然点头,起身走到玄凌身边,随他一同回宫。伴随着玄凌的步伐即将踏出昭阳殿,仿佛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充斥在尚未离开的嫔妃们和甄嬛的耳中,“柔顺仪甄氏行为不*检,不善不慈,著降为嫔,禁足三月。” ※※※※※※※※※※※※※※※※※※※※ 私通大戏到这就告一段落了,两败俱伤,谁也没落着好。 管氏覆灭 那日的事情到底还是辗转通过胡蕴蓉之口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本就病着,听罢此事,更是恼怒的立时呕出一口血来。太后埋怨皇后在这个时候又惹了皇帝厌弃,连好不容易才到手的七皇子也被交给他人抚养了,太后心中也知皇后对甄嬛大抵没什么好印象,但纵然是要对付甄嬛,也不急在这一时,竟还把玄清也牵扯进来,简直就是胡闹。至于管氏与倪氏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处置了便处置了,只是她这几年的心血算是一朝尽丧了。 玄凌知晓胡蕴蓉告知了太后此事,也是十分气愤。“太后本就病着,平日不见她多去请安,如今倒是腿脚勤快起来!只是太后如今病重,晋康翁主亦进宫陪伴太后,这个时候朕倒也不能太过苛责她。” 季欣然陪在玄凌身旁,“无非是因为没有册妃一事,如今皇后闭宫修养,宫中妃嫔唯有昌昭媛一人称得上是皇亲,又有晋康翁主在侧,多去太后宫里走走,想来也是借此令太后提携一番吧?” 玄凌“哼”了一声,“一个两个的倒是都学会走太后的门路向朕明着要位分了。如今太后病着,哪容得了她们成日这般不清净?看来是朕之前太过于纵她。” 季欣然拨弄着茶盅盖子,徐徐道,“冬日里的水仙花特别香,可是香气太浓了也叫人头昏。如这春日里的茉莉香茶一般,香远益清才是好事。胡妹妹有皇上和太后疼爱自然是得天独厚,又是握着刻有万世永昌的玉璧而生,只是太过招摇,难免会有小人觊觎忌恨,若非妹妹得此厚爱,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衣裳这些细微末节,又何来是非呢?” 玄凌点点头,“阿昔所言极是。朕给她昌字作封号,倒是让她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来。既如此,给她换个封号也罢,她素来有些聪敏慧黠,便把‘敏’字赐给她,你知会内务府一声就是。” “是。” “还有,母后病重,长姐也上了折子,如今正赶回来,想来过些日子就会到了,阿昔还要费心准备着。” “四哥放心就是。多年未见长公主了,臣妾也想念的紧。” 太后生育一子一女,其子为玄凌,其女便是玄凌的亲姐,真宁长公主。真宁长公主在玄凌年少时便已出嫁,如今太后病重,真宁长公主亦是心急不已,玄凌也是为了宽慰太后的心,便命真宁长公主回京探望。 而胡蕴蓉因着改封号的旨意,一时间倒是消停了下来,平日除了请安,无事也不大往太后宫中去了。她虽一贯招摇,却也有些聪明头脑,知晓这是玄凌对她的警告。嫔妃的位分向来是皇上想给便给,哪里是自己用些旁门左道强要来的?倒是也有那强要来的,只是下场,只看甄嬛便是。胡蕴蓉这般闹了一番,如今换来的是改了封号,若再不收敛,只怕下次连降位都不止。 数日后,雨后初晴,贤妃德妃几人与季欣然一道下棋喝茶。德妃言道,“听闻皇上以管氏大不敬为由,问罪了管氏一族。又顺藤摸瓜查出了管氏当年诬陷甄、薛、洛三族大臣之事,还查出数年来管氏贪污纳贿,结交党羽,行事严苛之罪共数十桩。” 贤妃落下一子道,“其实皇上何尝不知道管氏的错漏,只是朝堂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妄动。且如此之事,缓缓而治也是一法,如今看来皇上却大有断其根基之意了。” 季欣然喝了一口茶,“缓缓治去,何日才见功效。且若不数罪齐发,安能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德妃微笑,“管文鸳跋扈,她父兄也好不到哪里去。皇上秉雷霆之势而下,他们也措手不及。” 管氏一族的败落与这繁盛的春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眼看他朱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靠着平定汝南王和慕容一族而起势的管家在煊赫了六七载之后一败涂地,管氏一族也随着各人命运的凋落而分崩离析。抄家,落狱,流放,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四的流放西疆,妻女皆没为官奴。管路听到消息后在狱中绝望自裁。 那一夜,管文鸳赤足披发,在仪元殿外声嘶力竭地哀求,凄厉的哭喊声响彻紫奥城寂静的夜空。彼时的季欣然与玄凌在仪元殿西室相对而坐。玄凌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季欣然则坐在他不远处翻阅着手中的书。 管文鸳也曾去求过皇后,只如今的皇后无力也不会去顾及她。凤仪宫紧闭宫门,对外宣称皇后“头风发作”。 玄凌让李长传口谕给管文鸳,“朕念你入宫侍奉多年,只废为庶人,不会赐死,你回去吧。” 管文鸳不住的叩首大哭,“皇上赐罪于嫔妾母家,嫔妾哪里还有家可回?嫔妾生不如死啊!皇上,您赐死嫔妾,宽恕嫔妾的家人吧!” 玄凌没有再理会,季欣然也未使人拉开她,只任由她在外头肆意哭喊。管文鸳的哀求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开始变成怨恨,怨玄凌的无情,恨甄嬛的狠毒。外头一个响雷滚过,闷热的天气终于被一场罕见的雷雨打破。 玄凌又起草一份诏书,平定甄、薛、洛三族数年之冤。 “薛大人与洛大人倒是能官复原职,只是甄大人在出事之前曾是吏部尚书,如今吏部尚书之位已有人居之,四哥欲给他个什么官职呢?” “甄远道如今年纪渐长,听闻这些年在川北,身子也不好,如今,朕便给她个四品典仪的闲职,让他回京安度晚年吧。” “四哥思虑周全。如今顺婕妤与柔嫔还有甄四小姐皆在宫中,四哥可要安排他们见一面?” “先不必了,甄远道回来先养好身子再说吧。甄珩如今也已痊愈,朕打算让他重回羽林军,任副都统吧。” 雨声渐大,外面渐渐听不见管文鸳的哭喊声了。 翌日清晨,大雨停止,仪元殿前已经不见管文鸳的踪影。李长告诉季欣然她死于那场大雨中,身体如浮萍一般,最后被人拖去乱葬岗。依靠着皇后在宫中张扬跋扈了数年的管文鸳,便这般草率谢幕了。 而随之而来的是甄家的平冤复起,甄珩如今是羽林军副都统,甄远道虽只是四品典仪,但相比洛家的五品官位,以及薛家的致仕返乡,反而显得甄远道更受皇上重视一般。一时间后宫中也议论不断,甄嬛虽是当日被降为了柔嫔,只是如今皇后也不抚养七皇子了,若依着甄家如今这般趋势,只怕甄嬛还要有得晋封呢,到时候兴许自己能抱回七皇子养育也未可知。 只是嫔妃们议论归议论,玄凌却丝毫没有解禁甄嬛或者将她复位的意思,甄嬛也只得继续待在启祥宫中禁足,倒是甄玉娆愈发挺直了腰板。之前在宫中行走,只怕被人说是罪臣之女,如今家中的冤屈昭雪,她又是正经官家小姐了,更有资格能成为皇上的嫔妃。是而也更为勤快的往太后宫里去侍疾,只盼能再见到玄凌。 这日,下朝后,玄凌来到漪澜殿。 “朕想与阿昔你商量一件事。” “四哥只说便是。” “老六的王妃自生产后便身子羸弱,时常三病两痛的,老六又只娶了正妃,身边更是连个侍妾也没有,如今府里连个能主持家事的人也无。朕想着几年前曾有一个圆明园的驯马女,如今是在你宫里吧?早年间便说要将她赐给六弟,如今在你宫里这几年,亦是恭敬妥帖,将她赐予六弟,朕也放心,阿昔觉得如何?” “臣妾自然觉得好,且澜依本就对清河王有意,只是清河王会答应么?” “朕下旨赐婚,他如何能不答应?且太后如今病着,有了这桩喜事,也算是为太后冲冲喜。” 季欣然又问,“那澜依进了王府,是以什么位分呢?她跟了臣妾这几年,臣妾也不想薄待她。” 玄凌微笑道,“那又何妨,就按秀女的例子赐给老六做庶妃。” 季欣然打趣道,“如此,臣妾便替澜依先谢过皇上了。” 傍晚,季欣然唤来叶澜依告知她此事,叶澜依更是激动的直接跪下给季欣然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她钟情清河王多年,曾经只盼着能多看他几眼就好,如今竟能成为他的庶妃,这只怕是多少官家小姐都不敢想的事。因此,便更是感念季欣然这般为她筹谋。 翌日,玄凌下旨给清河王。太后如今病的越来越重,玄凌也不再安排今年的行宫避暑,因而婚期便选了最近的吉日,定在了六月初四。 旨意一下,叶澜依赐婚与清河王为庶妃的消息震惊六宫。历来侍女赐予亲王至多为姬妾,从无有为庶妃者,合宫羡慕叶澜依之余,无不议论贵妃盛宠,皇上连她身边侍女亦另眼相看。 四月中,远嫁凉州的真宁长公主带着年方十六的承懿翁主,归省探望病重的太后。真宁长公主的驸马陈舜为大周远戍吉州,保定一方安宁。真宁长公主自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不宜长途劳碌,又连着数年边地不靖,如今也有十数年未曾入京了。 漪澜殿中,予湛与和彤、和晴带同予瀚与和乐一同玩耍,季欣然与德妃及欣恭夫人闲闲的吃着茶,“此番长主回宫归宁,自然是要承欢于太后膝下。只是承懿翁主到该下降的年纪了,吉州偏远之地,如何能挑得出一位好郡马来。” 季欣然听罢不觉含笑,“太后只得这一位长公主,若非为了边地安宁,如何肯叫她远嫁。她们母女连心,一拍即合,自然要好好为翁主挑一位乘龙快婿了。”又向欣恭夫人道,“这般说起来,和彤今年也十四了,虽说帝姬一向出嫁晚些,但是若有好的,也该早早相看起来了。” “是呢。前儿皇上还提了一嘴,我啊,是又想让和彤将来嫁个好人家,又不舍得她出嫁。左右还有几年呢,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翌日,季欣然本欲午睡之后去颐宁宫拜会长公主,谁料长公主却来了未央宫。 连忙叫人请了长公主进来,季欣然屈膝请安,“恭喜长公主归来。” 真宁长公主忙快走了两步,上前扶起季欣然,“你这丫头,多年不见,倒是生分了许多,便还如从前一般唤我姐姐便是。” 季欣然年幼时入宫,因着养在太后宫里,因而与彼时尚未出嫁的真宁长公主也是十分要好,如今再次相见自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真宁姐姐。” 多年未见,二人心中俱是激动不已。 忽地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母亲,你怎得看贵妃娘娘这样久?”她如水明眸在季欣然面上清亮亮流过,“贵妃娘娘的确很美,原来母亲也贪恋美色的。” 季欣然打趣道,“美色是世间最难得也最易逝去的东西,不止你母亲,本宫如今年岁渐长,也无比贪恋。你去照照镜子,若是喜欢自己年轻容貌,你也是贪恋美色之人呵。” 少女面上一红,“原以为贵妃娘娘定是严肃刻板的,不承想竟如小孩子般爱捉弄人。” 长公主听她如此言语无忌,不觉微微沉下脸色,道,“慧生。” 季欣然笑道,“无妨,慧生这个年纪,就该说说笑笑的才好,在我这里不必那么拘束。”又向慧生说道,“你也不用总是唤我娘娘,显得见外了不是?” “那该如何称呼呢?” “便叫舅母就是。”几人正说着,便听到玄凌人未至声先到。 “四哥又浑说,皇后才是翁主的舅母,哪里能这般唤臣妾?” “无妨,在朕心中你是朕唯一的妻子,舅母这个称呼也使得,皇姐是知道朕的,慧生便称‘贵妃舅母’就是。” 长公主点点头,“是啊,阿昔。若不是安阳侯与摄政王早逝,这个后位本就该是你来做。” 长公主虽是太后的亲女,又与朱氏姐妹是表亲,但是她自幼便不喜与她们同在一处,只与玄凌玩在一起,后来季欣然被接到宫中,便又与季欣然交好,倒是显得朱氏两姐妹如外人一般。 听了长公主与玄凌都这样说,季欣然也不再推辞,而慧生也很是上道的改了称呼,唤季欣然为“贵妃舅母”。 真宁长公主与承懿翁主自此便在颐宁宫中住下,因着和彤帝姬与慧生年纪相当,二人便时常玩在一处。而甄玉娆也因着时常去探望太后,与慧生也年岁相仿,加之她有意与慧生拉近关系,慧生倒也三五不时的与她说说话。甄嬛虽还在禁足中,但是甄家已被赦免,甄玉娆便可大大方方的在宫中行走,如今又有了承懿翁主这层关系,她成为玄凌的嫔妃便更多了一分把握。 ※※※※※※※※※※※※※※※※※※※※ 这章信息量还是蛮大的,管文鸳彻底下线了;胡蕴蓉由昌昭媛变成敏昭媛了;叶澜依终于要嫁给王爷了,并且是庶妃,生了孩子就是妥妥的侧妃啊,气爆甄嬛;甄玉娆又要起幺蛾子了。 上一章没看到的宝宝们?q群1090835860,下载群文件就可以看了 自食恶果 六月初四,大吉。这天,叶澜依将要与清河王成亲,入得清河王府为庶妃。 季欣然早早便为叶澜依预备下了满满当当几大箱子的嫁妆,又从内务府挑了两个精干伶俐的丫头一同陪嫁过去,十足按闺阁小姐出嫁之礼安排,主仆二人相处了这几年早已生出深厚的情分,自是依依惜别。季欣然又请来了欣恭夫人做主婚人,言道是让欣恭夫人提前为和彤出嫁作演练,欣恭夫人自然是却之不恭。 叶澜依盛装,向季欣然拜别。鼓乐声山响彻云。换了朱红喜衣的小成子来报,“吉时已到。王府中都已妥当,庶妃也可以走了。” 叶澜依被搀扶上了花轿,季欣然一直目送到队伍完全消失不见,内心希望清河王能待叶澜依好些。 三日后,叶澜依进宫请安,因着未央宫算是她的娘家,因而此次进宫也算回门。庶妃毕竟是妾室,实际上并无三朝回门之说,只是叶澜依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出嫁前又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因而玄清也陪着一道前来,一则是亲自进宫叩谢皇恩,二来也是对季欣然表示尊敬。叶澜依衣饰辉煌,环翠明铛,似乎很是舒心的样子。 二人先是去了仪元殿给玄凌请安,随后又去了颐宁宫,只是太后还在昏睡,皇上又发了话,不必去凤仪宫打扰皇后静养,二人便直接到未央宫来请安了。季欣然与二人闲聊着,见到玄清在说话时,叶澜依多半都是温柔的看着他,真真是满眼只有清河王一人,而清河王亦对叶澜依小心呵护,季欣然倒也微微放下心来。 二人走后,乔亦安来报,“方才奴才留意着,似乎总是有人在咱们宫外徘徊,细看之下,仿佛是柔嫔。奴才本想走近问问柔嫔有何事,她却转身就走了。” “柔嫔?本宫差点忘了,三月禁足之期已满,她也该出来走走了。只是她到咱们宫附近做什么?” 芊玉在一旁亦是疑惑,“娘娘素来不与柔嫔来往,她也不曾来咱们宫中坐过,今日怎得却突然来了?” “今日是清河王与澜依进宫谢恩的日子。澜依一向与启祥宫无往来,莫不是……” 芊玉一惊,“娘娘!没有证据,不可随意宣之于口啊!毕竟……” 芊玉的视线看向仪元殿方向,季欣然明白芊玉提醒她此事关乎皇上声誉,莫忘管文鸳之事,季欣然示意她安心,“罢了,本宫也懒得理会她。以后不许她再靠近未央宫!” “奴才遵命!” 日子缓缓过着,听闻玄清待澜依很好,允她住王府东侧最华丽的积珍阁,给她侧妃的礼遇。玄清到底还是与叶澜依相识多年,比之成婚前从未见过,亦没有半分情分的正妃来说,实在是与叶澜依相处的更为自在。而正妃虽生有世子,但为人宽和,也不曾为难过叶澜依,如今澜依在王府的生活可谓是顺风顺水,倒是让季欣然彻底放心下来。 因着太后病重,原本该定于今年的选秀也被推迟了。想着用清河王纳妃之事为太后冲冲喜,然而已过去半月有余,太后的病却丝毫没有起色。 另一边的甄嬛如今也陷入两难境地,玄清已经又纳了庶妃,竟还是贵妃从前的侍女,她不禁暗自嘲讽,自己竟连一个侍女也比不过,如今玄清本就少进宫,好不容易盼到玄清陪着庶妃进宫谢恩,她在贵妃宫外徘徊许久,却依旧不能得见。而另一面,皇上自当日管氏告发之日起,便不再翻她的绿头牌,她在宫里也已然失宠了。看着玉娆的活泼明艳,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助玉娆进宫,或许会帮她复宠也未可知,且玉娆如今在太后面前颇为得脸,又与承懿翁主关系融洽,这样她们的胜算就更大。 这几日正踌躇间,甄嬛倒很是凑巧的通过玉娆见到了这位承懿翁主,而承懿翁主又正是待嫁的年纪,一个想法在甄嬛脑中浮现。 七月,天气愈发炎热,季欣然与德妃、惠宁夫人及谦妃陪着真宁长公主坐于凉亭中说话。德妃拣了剥好的桂圆干吃着,眯着眼道,“今日好像是状元郎入殿谢恩的日子。” 惠宁夫人微笑道,“正是呢,德妃姐姐倒是好记性。” “本也不记得了,昨儿隐约听皇帝提过一句。” 真宁长公主看向季欣然,“说起这事,到让我想起从前的事来,你还记得乐安长公主么?” 季欣然笑吟吟道,“自然记得,这可是宫中一段佳话呢。” 谦妃不觉好奇道,“什么佳话呢?” 长公主笑容艳似桃花,“惠宁夫人与谦妃入宫晚些,自然不晓得这段佳话,德妃怕是知道的。” 却见德妃也是不明就里,笑道,“我也等着长公主告知呢。” 长公主便笑着道,“素来帝姬出降,不是由圣上指婚,便是凤台选婿自己择选驸马,最不幸的便要出塞和亲。然而乐安长公主却是例外,她的驸马可知是怎么得的?”说着,便笑盈盈喝茶。 恰巧慧生也在一旁,性急问道,“母亲,是怎么得的呢?” 真宁道,“那一日是三年大选的状元郎入宫谢恩。那年的状元不比寻常,是誉满京城的才子张先令,张先令不仅有才,更是丰神俊朗,宫中女眷闻名之后,无一不慕名好奇。先帝仁厚,便允许宫眷去城楼上看状元郎策马入宫谢恩。合宫妃嫔并各府女眷争相观望,张先令果然气度出群,目不斜视,策马缓缓入宫。”真宁说起往日趣事,亦不觉含笑,“孤当年还小,便跟着皇姐乐安一同站在城楼最前排,状元郎走近时人群欢动,后面的人一挤,皇姐手中的团扇没拿稳,失手落了下去。”她含笑回忆,“孤至今还记得,皇姐手中的团扇是母后给的,是一把双面绣鸳鸯的彩绣团扇,还是象牙柄的。结果那团扇无巧不巧落在了状元郎张先令的头上,惊动状元郎抬头去看,便看见了皇姐,状元郎也不恼,抬首行礼,然后离去。先帝回宫之后听闻这桩趣事,便道‘姻缘难得’,做主将皇姐嫁与了张先令,成就一对恩爱夫妻,可不是佳话么?” 众人听得入神,不觉一起笑道,“果然是难得的佳话呢。” 此时慧生纤细白皙的手正执着一把泥金芍药花样绫纱团扇,与她丰饶多艳的面庞相辉映。她听得怔怔的,谦妃笑着推一推她胳膊,“翁主小心拿着团扇,别也落了。” 慧生“咦”地一声转过脸来,口中问着“什么?”手中一松,那柄团扇轻巧巧落在了地上,惠宁夫人忙捡起了笑道,“这里又没状元在,翁主掉什么扇子呢。” 众人忍不住大笑,慧生羞得满面通红,跺着脚便要走。季欣然笑着唤人拦她,“你去哪里?” 慧生捂着脸道,“你们心眼儿都坏,我可不理你们了。” 众人笑得合不拢嘴,季欣然指着她道,“若真要走,不如跟你母亲咱们一起去看状元郎吧。宫中可多年没有这样的趣事了,咱们乐乐也好。” 一行人迤逦随着真宁公主往城楼上去。季欣然与德妃走在后头,德妃笑着掩唇悄悄道,“你这哪里是要去看状元郎,分明是要为翁主相看一位郡马爷呢。” 季欣然笑道,“这可是皇上与太后都默许了的事,这样的美事咱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片刻就到了城楼上。天色碧蓝,日色如金,城楼下汉白玉大道笔直贯向数百米外的城门,只听得马蹄落在清脆落在汉白玉路上。风吹过,淡白的花瓣乱落如雨,满地都卧着温柔得能发出叹息的落花,绚烂似一匹锦毯华丽展开,吸引住城楼上众人期待而好奇的目光。 有内监低低喊了声“来了!来了!”众人极目望去,那马蹄声的源头,一位红袍少年踏着落花策白马缓缓行来,状元袍带使他在澄澄碧天之下格外引人注目,谦妃悄悄推了慧生到最前面,“翁主眼神好看得清楚些,状元郎是什么模样?” 慧生又羞又急又好奇,便道,“你们自己看就是了,推我做什么?” 状元郎渐渐走得近了,可以清楚地看见衣冠艳丽的少年郎面如冠玉,气韵不凡。 小成子在旁袖着手道,“这位状元郎才十九岁,青州人,听说尚未娶亲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宁微微颔首,“少年得意,当真气宇轩昂。” 众人还不待仔细看过,便听谦妃说道,“咦?那不是甄公子么?”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在状元郎身旁一臂处,正是甄嬛长兄,才被认命为羽林军副都统的甄珩。季欣然这才想起来,今次的状元郎□□队伍,是由甄珩负责沿途保护的。 而甄珩仿佛也听见众人的声音一般,抬头向城楼上看来。而此时的慧生,手中一时不稳,团扇便掉落下去,直掉在状元郎与甄珩的中间。状元郎愣了一下,甄珩却是身手矫健,一伸臂,便将团扇拾了起来。众人不知慧生是否相中了状元郎才将团扇扔下去的,但只见慧生的面色,似乎不好。 季欣然也怕慧生年纪小面皮薄,便打圆场道,“天色不早了,状元郎也已见过了,听闻榜眼和探花都是四五十岁的男子了,想来咱们不必再继续等在这看了,不如回去吧。” 真宁拉过她的手道,“回去吧,也好好和你外祖母说一说今日的见闻。” 原本众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慧生亦是,依旧每日与和彤及甄玉娆玩在一处。然而不久后的一件事,让真宁长公主、慧生及季欣然几人都震惊不已。 甄珩进宫向皇上请求将承懿翁主下降。 “放肆!他是什么身份?竟妄图攀龙附凤!即便当年之事,甄家确有冤情,朕如今也已为他甄家平反了,且复了他与甄远道的官职,不想他竟还不满足,竟敢这般蹬鼻子上脸?!甄珩如今已是而立之年,且又曾经丧妻,慧生才十五六岁,难道去给他做续弦么!何况他与慧生根本就是两个辈分的人,他如何能说得出要求娶慧生!难不成指望着成了皇姐的女婿,能扶持着他妹妹做皇后不成?!” 玄凌甫一进到漪澜殿便立时抱怨起来。季欣然也是惊愕不已。甄珩怎得会突然要求娶慧生?慧生自入京以来,便始终都在宫里,不曾出宫过,她又如何与甄珩识得?除了那日她们一道去城楼看状元郎,慧生的团扇被甄珩拾到。 季欣然忙问玄凌,“四哥息怒。此事可查问清楚了,莫不是慧生……” “朕已问过慧生,她根本对甄珩无意,且那团扇只是一时未拿稳,也不是故意丢下去的,不过就是甄珩手快些罢了,还自以为朕的外甥女能瞧得上他!比起甄珩,自然是未及弱冠的状元郎更好些。” 季欣然放下心来,若慧生真嫁去甄家,只怕往后要受苦了。 “翁主对甄珩无意也罢了,只是婚姻大事,四哥可要慎重才是。” “朕知道。朕复甄远道与甄珩的位分,亦有弥补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不想,只一个柔嫔在宫里不得清净也就罢了,甄珩的心如今竟也大了,既然心大,朕就给他指个好婚事就是了。还有,他的那个幼妹也不是个省事的,早日打发她出宫吧。” “是。” 数日后,玄凌为甄珩指婚光禄大夫长女顾芳潇。说来这顾氏,如今也二十有五了,十几岁上曾有过一次婚事,许配给了御史大人家。只是这顾氏自幼被父母宠坏了,嫁了人也是好吃懒做,又喜奢侈,为人极为彪悍,声如洪钟,光禄大夫虽是文人,但其女却极爱舞刀弄棒,会些拳脚功夫,只是面容姣好,单看外表也是个俏佳人。嫁到夫家不久,就将婆婆气病了,又向来不会侍奉他人,丈夫与她理论几句,便将丈夫打掉了两颗牙。如此这般,在夫家尚不足一年,便被御史大人哭着求皇上准许他两家和离,玄凌也感念御史大人老迈,家中又都是文人,便准许了。自那时起,顾氏便始终居于娘家,再未出嫁。 如今玄凌下了旨意之后,顾家倒是去了一块心病,甄远道夫妻乍一接到旨意只觉得十分不解,皇上缘何突然为自家儿子赐了这桩婚事。细问之下,甄珩才道出原委,这原本是甄嬛的主意,因着她在宫中如今很是困顿,家中虽已平冤,却远不如从前那般受皇上重用,因而想要借着这桩婚事,使得甄家与真宁长公主成为亲家,这样甄家便也算是皇亲了。而对于甄珩来说,妻子儿子已逝,如今的他是否再成婚,与谁成婚都不重要,他只是觉得自己对甄家着实亏欠许多,想要使些法子弥补,又因为心疼妹妹在宫中不易,便遂了妹妹的意思向皇上求娶翁主,不承想弄巧成拙。甄远道听罢,口中直道“糊涂”,谁不知道皇上自幼与真宁长公主关系最好,待自己的外甥女更胜于亲女,翁主的婚事岂能这般儿戏,竟让自己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女拿来利用,为自家谋好处。只是如今圣旨已下,再多说也是无益,纵然知道往后等着自家的是什么,也只得硬着头皮叩谢皇恩浩荡。 甄嬛则同样被玄凌警告,罚俸半年,玄凌如今对甄嬛没有丝毫的信任可言,但凡有能与甄嬛沾上边的事,玄凌都觉得甄嬛也曾参与其中。 而甄玉娆也收到了即将离宫的旨意,只是太后如今病情反复,多半时候都是睡着,根本无力帮她。她有种感觉,此次若是真的出宫的,往后再想进宫,或许就没这么容易了,她必须要自己想个办法成全自己才好。 ※※※※※※※※※※※※※※※※※※※※ 给甄珩搭配了一个不省心的媳妇,甄家宫里宫外都不舒心 加群看70章,q群1090835860 玉娆得幸 过了两日,玄凌在仪元殿与真宁长公主谈论了关于慧生的婚事,二人皆觉得今年的状元郎很是不错。门第虽不算高,但是学识修养各方面都极好,为人也是谦和温驯,有抱负,却不好高骛远,也无半点不良嗜好。这等清风朗月之人,玄凌与真宁长公主都很满意。现下只看慧生是何心思了,真宁长公主就这一个女儿,自是希望女儿能嫁得称心如意,而玄凌对这个外甥女也是十分疼爱,便只道还要慧生自己愿意才是,若有不满之处,亦不会勉强。 姐弟俩正说着话,底下人匆忙来报,说太后突然不好了,不仅将吃下去的食物都吐了出来,更是吐了两口血就昏迷不醒了。 此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紫奥城,几乎所有妃嫔都聚集在了颐宁宫。玄凌本就因为最近的事烦乱不堪,一进颐宁宫又看到这许多女人,更是不耐烦,便道,“母后这里有太医,你们在这里能做什么?!没得吵的母后头疼,病更重了。贵妃与贤妃德妃留下为太后侍疾就是了,其他人若想要尽孝,便去宝华殿为母后祈福吧。” 说罢,带同季欣然与贤妃德妃进到殿内,其余嫔妃更是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遣散了。如沈眉庄与安陵容、徐燕宜等皆是真心想为太后祈福的,对玄凌这般旨意倒也无怨言,退出颐宁宫,便朝宝华殿去了。而如甄嬛等低位妃嫔也更多是想借此表现一番,以图皇宠,只是尚未来得及施行,便被玄凌回绝了,只得恹恹而去。 经过太医全力抢救,太后总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只是太医道,太后本就沉疴已久,加之年岁大了,已是积重难返,且近段时间情绪又波动过大,心绪不宁,不能安心养病,更加重了病情,眼下已是回天无力,至于还剩多少日子,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真宁长公主听罢直接晕了过去,季欣然几个忙命人将长公主扶进偏殿休息,竹息也在一旁抹眼泪,捂着嘴不敢哭出声。玄凌亦是心头沉重不已,默默坐了许久,又吩咐了人好好照顾太后,便独自往仪元殿走去,李长等人跟在后面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此时玄凌的脑中想到的都是幼年时母后待他的好,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与太后抗争,与太后对立,可说到底她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如今亲耳听到自己的母亲命不久矣,他只觉得伤心难过溢于言表,往日太后对他的各种算计在这一刻,仿佛都已烟消云散了。 玄凌在仪元殿呆坐着直到月上梢头,突然极想见到季欣然,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抱抱她。匆匆赶往漪澜殿,才到殿门口,便看到芊玉等人守在门外,见玄凌来了,芊玉等人忙跪下请安。 “你们怎得不在里面伺候?” 芊玉恭敬道,“回皇上,娘娘晚膳时说没有胃口,吃的极少,之后说有些乏,想要小憩一会,接着便睡熟了,奴婢们不敢打扰娘娘,便在门口守着,等娘娘差遣。” “怎得会突然没有胃口,又睡得这么早?可是病了?”玄凌焦急问道。 “回皇上,娘娘倒是没有生病,只是最近实在是累极了,先是迎真宁长公主回宫,接着是清河王庶妃的亲事,又要照顾二皇子,五皇子与和乐帝姬,还要为太后侍疾,加之操持宫中大小事宜,实在是辛苦之极,奴婢看着亦是心疼。” 只是听芊玉说,玄凌便已是心疼的不得了,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前朝的事,有些疏忽了她,也着实有好几日没有陪三个孩子一起玩了,他觉得很是愧疚。 “朕进去瞧瞧贵妃。” 轻手轻脚的进到室内,看见季欣然躺着贵妃榻上,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很沉,看样子真的是累坏了。玄凌不忍打扰她,只是悄悄为季欣然盖好被子,又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便又悄悄退了出来。 “好好照顾贵妃,有事到仪元殿来找朕。”说罢玄凌便带着李长回了仪元殿。 本想与季欣然说说话,却未能成行,又没有心思再去旁人宫里,玄凌回了仪元殿,便自斟自饮起来,他心里很乱,只想自己好好静一静,不准人服侍,便遣了李长等人退下去,不许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头昏昏沉沉,殿内的空气似是混浊的让人窒息。玄凌出了仪元殿,想往院子里透透气。远远的看着一人影,只觉得极为熟悉,走过去那人转过来,竟是他的阿昔。 “阿昔,你怎得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你若想见朕,使人告诉朕一声,朕去看你便是了,更深露重的,何必自己跑过来,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快随朕进去吧。” 说罢拉着阿昔的手进了仪元殿。 ***************** 翌日,八月初二,原本该是甄玉娆出宫的日子,只是后宫众人未等到她出宫,却等来了一则惊天消息:昨夜,皇上在仪元殿幸了甄玉娆。 这一消息对于后宫众人来说不啻于向平静的水面扔入了一块大石头。众妃皆在想,甄玉娆进宫已有些时日了,玄凌却偏偏在这时候临幸了她,难道是因为太后?不止其他妃嫔这般想,季欣然也有这种想法,自甄玉娆进宫,太后一向对她喜爱有加,如今太后已是这般光景,难保玄凌不为了宽太后的心,将甄玉娆留在宫里,给甄玉娆一个名分。季欣然并未小气到不肯让玄凌纳新妃,只是玄凌前几日才让她早些安排甄玉娆出宫,宫里几乎也都传遍了,而就在甄玉娆出宫的前夜,玄凌却临幸了她,彻底将她变成了这宫里的一份子,且之前丝毫不曾与她露过口风,这般行为,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季欣然一巴掌,这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这厢季欣然在漪澜殿愤怒无比,与她相同的还有玄凌。此时的玄凌正对着跪在榻下的甄玉娆怒目而视。而甄玉娆则是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一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中含泪,李长站在门边暗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昨夜着实是他失察了,许多年前庶人朱氏已经出了一回这样的事了,如今甄四小姐又是如此,他真怕皇上一怒之下就直接砍了他。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除了甄玉娆偶尔的几声哽咽。 “你还有脸哭?!再不济你也是个官家小姐,妄图攀龙附凤,竟丝毫不顾及自己与家族的脸面!朕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才多留你在宫中待些日子,今日原本是你出宫的日子,你以为你用这种方法,朕便会留你在宫中么?” 玄凌说罢抬起头眯着眼看向李长,直看得李长冷汗连连,两腿一软,跪倒在地。 “李长,朕看你的脑袋实在是不必再长在你的脖子上了。” “皇上恕罪,此事确是奴才失察。昨夜皇上喝醉了,嫌奴才们烦,便命奴才们退下,走的远远的,亦不许在殿外伺候,奴才便做主将众人打发了,自个儿远远的守着。后来想着皇上晚膳并未用多少,便想着吩咐人去为皇上准备些点心,待奴才回来时,寝殿的烛火已经熄了,奴才以为皇上歇下了,也未敢吵扰皇上,谁承想……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死罪!” 玄凌并没有说话,他依稀记得昨夜确实没让李长他们伺候,只是这样的事曾经就有过一次,如今竟又是这般,且他本已答应阿昔今日安排甄玉娆出宫,结果反倒弄出这样的事,阿昔一定生他的气了。这般想着,便越看甄玉娆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遂吩咐道,“着人告诉甄远道,他的女儿行为不检,实属大不敬,让他一家都打起精神来,否则再有纰漏可就不是流放川北这般幸运了。至于她,”阴冷的声音从玄凌的口中发出,“赐死吧。” 甄玉娆一听要赐死,顿时慌了神,她没想到皇上竟会直接处置了她。直扑到玄凌脚边,大哭起来,“皇上,臣女冤枉啊,并非是臣女蓄意勾引皇上,而是皇上强拉了臣女来啊!” “荒谬!难道是朕昨夜喝醉了去启祥宫拉你来的么?” “皇上明鉴!臣女知道今日便要出宫了,所以昨夜特地去颐宁宫,想在走前再服侍太后一次,太后睡梦中唤的都是皇上的名字,臣女知道太后放心不下皇上,从颐宁宫出来竟也不知怎得就走到了仪元殿附近,臣女想着皇上若是太过伤心难过,太后定也不安心,便想着走近些替太后瞧瞧皇上,只是仪元殿各处都不曾有人。臣女独自走到门口,便见到皇上似有醉态,接着皇上看见臣女,就强拉了臣女进殿,臣女想要喊人,只是并不曾有人前来,臣女又挣脱不开,这才……” 甄玉娆这般说着,玄凌也一直在回忆昨晚究竟发生何事,只是昨夜实在醉得厉害,有些记不清,“朕记得昨夜见到的是贵妃,怎会……”复又仔细的看了一眼甄玉娆的服饰,竟与贵妃素日爱穿的颜色样式都极为相似,难怪昨夜会认错。 又吩咐李长道,‘‘将她这身衣服拿去烧了,以后宫中除了贵妃,再不许旁人穿同样的衣服!” 李长忙应,“是。那甄四小姐……” 话音未落,小厦子进来回禀,“皇上,太后宫里来人说,太后知晓甄四小姐今日将要出宫,想在出宫前见见甄四小姐。” 太后想见甄玉娆,便是想要处死甄玉娆也不能即刻施行了,便吩咐李长,“去给她再寻一身衣裳来,先让她去颐宁宫,待从颐宁宫出来,处置了。” 玄凌说罢便去上朝了,他还在思考下朝之后要如何去想阿昔解释,而甄玉娆想的则是,皇上根本不在意她的解释,依旧还是要将她处死,看来她如今只能把希望放在太后身上了。 换了衣服来到颐宁宫,竹息正在喂太后喝药,太后如今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已是油尽灯枯,赶上运气好时,每日能勉强清醒个一时半刻的,便想要多找人说说话。看见玉娆进来了,忙免了她的礼,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哀家知道你今日就要离宫了,其实哀家倒是想让你再多留一段,等到哀家死后再出宫去。” “太后……” “没什么,谁都有这一天,难不成还想活成老妖怪么?你这孩子进宫这些日子,哀家着实是喜欢你,看着你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只是你如今也到了年纪该嫁人了,哀家真想再多活些日子,能亲自为你指一门好亲事,也算了了哀家的一桩心事。” 太后话音刚落,甄玉娆便已掉下泪来,“太后莫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若真有那日,玉娆也定会随太后而去的。” “傻孩子,浑说什么!哀家如今年纪大了,你才几岁?” “臣女……臣女不是浑说。”说罢起身跪倒在地,“臣女迟早都是要陪着太后的,皇上刚刚已经下旨要赐死臣女了!” 竹息在一旁听了亦是震惊,太后忙问,“皇帝为何要赐死你?” 甄玉娆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与太后说了,只道是辜负了太后的厚爱,又丢了甄家的脸,最重要的是触怒了皇上,被皇上赐死亦无怨言。 太后听了便想到了当初朱柔则也是趁玄凌不清醒之际爬上了玄凌的床,一时脸色有些尴尬。只是甄玉娆在太后的印象中一向是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加之甄玉娆如今这般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太后亦觉得是玄凌酒后做错事,甄玉娆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啊。况且她一向喜爱甄玉娆,如今既是这般,正好顺理成章的将她留在宫里。 “好孩子,委屈你了,快起来吧。皇帝也是,自己喝了那么多的酒,犯了糊涂,竟把所有罪过怪到你身上。你放心好了,有哀家在,皇帝不会赐死你的,今日起,你便住在哀家宫里,哀家找机会与皇帝说这件事,让皇帝尽早册封你。” “臣女今日与太后说起此事,已是叨扰了太后,臣女不敢奢望能成为皇上的妃嫔,臣女惟愿能服侍在太后身边,便死而无憾了。” 甄玉娆这般说,太后越发觉得她识大体知进退,便命人将她带下去安顿好,又嘱咐竹息,着人告知玄凌下朝后到颐宁宫来,一通吩咐下去,才由竹息服侍着小憩去了。 玄凌下朝后本是要去未央宫看季欣然的,只是李长匆匆来报,派去陪同甄玉娆去往颐宁宫的人在门口等了许久,却被告知太后留了甄四小姐住在颐宁宫,且要玄凌下了朝便即刻颐宁宫一趟,玄凌只好先赶到颐宁宫。 玄凌甫一听到太后留下了甄玉娆便已知了太后寻他来的意图,果不其然,玄凌到了颐宁宫,太后便说了自己的想法,言道事情既已这样了,不如将玉娆纳入宫中来,毕竟玉娆不同于普通宫女,既是临幸了,合该给个名分的。 “若真是朕之过,自然给她个名分也无不妥,只是当时并无旁人在殿外守着,究竟是何情形,尚未可知。” “既是如此,也不能说明不是皇帝之过,玉娆这孩子,哀家觉得好得很,相貌自不必说了,才学出众,又知书达理,这样好的女子,合该入宫为妃。” “母后如今病着,她还用这样的事来叨扰母后安养,已是她的过错。”玄凌声音有些冷,复又道,“只是既然母后喜欢她,便先让她在母后宫中伺候着吧,也好多陪陪母后。” “也好,就让这丫头现在哀家宫里吧。”太后知道玄凌已是让步了,也不好始终紧逼。 “那儿子便先告退了。” ***************** 之后的许多天,玄凌都来往于仪元殿与漪澜殿之间,只是对于季欣然依旧是想见而不得。玄凌数次对于那晚之事作了解释,只是季欣然正在气头上,却是充耳不闻。玄凌又怕更加惹恼了季欣然,加之前朝政事繁重,而太后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这般之下,能哄季欣然的机会便更少了,只是每日只要是有空,必定会到漪澜殿门前站上一会。 这番情形,李长在一旁看着也是焦急的不行,皇上每日都如此,身子如何熬得住啊!只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私下与芊玉商量,多劝劝贵妃娘娘。芊玉便把李长所描述的皇上的近况说与季欣然听,其实季欣然冷静下来细想,便也知道那件事多半是甄玉娆自己搞的鬼,且李长又说到玄凌将甄玉娆穿去的衣衫首饰都尽数烧毁了,便更加肯定甄玉娆大概是借了她的东风。玄凌日日来她宫中又是道歉,又是温声细语的哄着,便是不出声,只是在她殿门口站上一刻钟,她也不是不动容,就只是暂时不想见他而已。 这日,予湛下学之后比往常晚了许久才回来。季欣然问其原因,予湛道,“儿臣下学看见了父皇,父皇仿佛累极了,眼下都是青色,父皇虽未对儿子说什么,但儿子知道,父皇想母妃了,母妃可是还在生父皇的气?” “母妃不生你父皇的气了。” “那母妃若得闲,不如去看看父皇,父皇一定很高兴。” 予湛如今尚不满十岁,却仿佛能为父母分忧了,季欣然觉得心中很是欣慰。正欲说着什么,外面乔亦安匆匆来报,“娘娘,颐宁宫来报,太后……怕是不好了。” ※※※※※※※※※※※※※※※※※※※※ 太后要挂了,玉娆使计了,阿昔生气了,皇上无力了。 太后薨逝 颐宁宫中,玄凌与真宁长公主守在太后床边,太后昏迷中似有梦呓。皇后与众妃皆跪在下方,如今太后这般,众人无论真心或是假意,都在小声啜泣亦或暗自拭泪。 玄凌知晓太后如今已到大限,心中悲痛万分,更是听不得这般哭哭啼啼,于是冷脸道,“母后如今尚在,哭什么!” 玄凌一句话使得众人皆收敛了哭声,皇后拭泪道,“想来皇上与长公主还有许多话要与母后说,臣妾等便在外间等候着。”说罢,率先起身,众妃皆随于其后,退居到外殿。 季欣然退出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病床上的太后,虽然太后曾经暗害过她,也曾为了朱家,与她势如水火,差点要夺了她的儿子,只是她如今望着太后这幅样子,知道太后即将要离世,依旧会记起当年她初进宫时太后对她的好,此时她心中的感受不可谓不复杂。 殿内,太后悠悠醒来,向着玄凌与真宁微微一笑,“哀家知道自己就快不行了。如今看着你们,好像有许多话想对你们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哀家这一生,只有你们两个孩子,真宁自出嫁便很少回来,而凌儿,哀家这许多年一直在与你较量,为了自己的权利,为了皇后,为了朱家,始终在与你,与阿昔对立,现在想来实在是不值许多。” 真宁长公主已经泪流满面,玄凌亦劝太后,“母后不必再说了,都过去了,母后好好歇息才是。” 太后摇摇头,“哀家现在不说,怕是再没机会了。慧生那孩子如今也该说亲了,皇帝定要给慧生好好指门婚事才是。”真宁长公主在握着太后的手,在一旁频频点头。“还有,凌儿,母后死前唯有两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母后。” “儿子答应,母后说就是。” “皇后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只是她到底是朱家的女儿,哀家这一生都在为了朱家筹谋,死后也不能让朱家毁在哀家手里,皇帝,你答应母后,无论往后皇后如何,一定不要废了她!” “母后……”真宁长公主没想到太后此时还在为朱宜修打算,在她看来,朱宜修实在是没什么指望。 玄凌亦是闭上眼沉默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方道,“儿子答应您。” “第二件事,”太后继续说到,“哀家希望皇帝能册封玉娆,哀家是真喜欢那孩子,不止是她像柔则,更重要的是,她像极了哀家年轻的时候,一样的明艳活泼,又有些天真烂漫。哀家,真想回去那时候。” 玄凌看着流着泪的太后,握紧了她的手,道,“儿子答应您,会纳甄玉娆入宫。” 这两件事都得到了圆满解决,太后仿佛是透支了力气般,渐渐气若游丝,嘴里一会唤着先帝的名讳,一会又唤着玄凌和真宁的名字,而玄凌听到太后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恨我”。 八月十二,太后崩于颐宁宫西殿,驾鹤仙去。 举国哀痛,太后送入梓宫那一日,孙姑姑触柱而亡,随着太后一同去了。 玄凌痛不欲生,极尽孝道,为太后上谥号“昭成”,全号为“昭成孝肃和睿徽仁裕圣皇后”。先帝废皇后夏氏之后并无再立后,最后唯有昭成太后相伴同葬“献陵”。又命大臣隆重治丧,自己则着重服为太后戴孝,并辍朝一月不御正殿。 丧仪之后,玄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季欣然每日看着,听着底下人的回报,心中也着实不忍,终是带了一盏莲子薄荷汤去了仪元殿。 御案上,各类奏折堆积成山,玄凌埋首其中,眉头紧锁,时而叹息。季欣然不自觉的走上前去想要抚平玄凌皱着的眉,玄凌听到声响抬头见是季欣然,先是惊讶,后又是激动喜悦,蓦地起身,连正批阅的奏折都碰落在地,“阿昔!” 玄凌紧紧的抱住季欣然,贪婪的吸着她乌黑秀发散发的香气,长久的不愿放开。 “四哥瘦了许多。”季欣然心疼的说道。 “阿昔怎的来了?可是不再恼朕了?”玄凌的声音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 “四哥近日因着太后的丧仪着实劳心劳力,臣妾给四哥炖了莲子薄荷汤,四哥喝一些吧。” “好。” 玄凌喝着汤,季欣然又道,“当日臣妾已告知了甄玉娆即将出宫之事,宫中的大事小情一向传播甚快,此事亦是许多妃嫔皆知,可就在甄玉娆临出宫前一晚,四哥却临幸了她,此事的确让臣妾很是难堪,也着实气恼了很久。只是四哥日日去漪澜殿看望臣妾,臣妾心中不是不感动的,其实臣妾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不敢见四哥,亦不知那般光景下能与四哥说些什么,又逢太后薨逝,臣妾眼瞧着四哥整日这般劳累憔悴,臣妾心下实是心疼。” 玄凌听罢握住季欣然的手道,“朕无事。有阿昔这番话,朕已不觉得辛苦,朕只怕阿昔不能原谅朕。” “只是甄玉娆毕竟已是四哥的人了,四哥打算如何安置呢?” “母后临终前,有两个遗愿,一个是命朕册封甄玉娆,另一个是……永不废后!” 季欣然听罢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她知道太后生前始终都在为皇后,为朱家筹谋,更何况如今朱家一脉几乎也无法复起,旁支更是借不上力,而太后一死,皇后在宫中只能孤身奋战,若不再立下遗愿,只怕皇后很快就会被废黜,太后真是到死都在为朱家铺路,而玄凌也不能违拗其心意。 季欣然微笑道,“四哥心中早已视臣妾为妻子,臣妾并不在乎名义上的后位,四哥也不必为此而烦恼,必该遵从太后遗愿才是。” 玄凌将季欣然搂入怀中,沉默许久方才叹道,“朕终是委屈你了。” 而此时季欣然心中所想却与方才口中说的背道而驰,她当然想做皇后,不为其他,只为死后能与玄凌葬在一起,否则哪怕朱宜修活着时再不得脸,死后亦是要与玄凌同葬的。只是她也知道,若是玄凌无视太后的遗愿,一意孤行废了皇后,那便是向天下宣告他是个不孝不悌之君。所以季欣然眼下能做的只有让朱宜修暂时继续占着皇后的名位,至于能占多久,且看着吧。 太后薨逝,按例上至皇亲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皆要守三月国丧,即三月内不能行嫁娶之事,不能歌舞酒乐,夫妻间亦不能同房,而玄凌身为天子,与宫中众妃只需守孝二十七日即可。 时至九月,宫中众人孝期已满。真宁长公主也即将带同承懿翁主返回吉州,至于承懿翁主的婚事,玄凌与真宁长公主皆看好今年的状元郎,承懿翁主自己也认可,玄凌便赐婚于二人,待丧期过后,二人便可择日完婚。状元郎也被玄凌指派至吉州任上为官,待历练几年后再调回京中。 而甄玉娆也被玄凌依照太后的遗愿册封为常在,只是并没有让她继续与甄嬛同住一宫,而是将她迁居到了敏昭媛的长丽宫,敏昭媛一向爱吃醋耍小性子,甄玉娆与她同住一宫,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至于皇后,早在之前玄凌与她的关系本有些缓和,只因当时的祺婕妤告发柔嫔私通一事而被皇上再度厌弃,玄凌答应了太后可保她皇后的名位,却也只是让她拥有皇后的名义,几乎不再踏入凤仪宫,对她则又恢复到了曾经惯有的冷漠。而皇后自太后薨逝后,不知是伤心太过还是难过于自身在这宫中再无依靠,大病了一场,整日待在凤仪宫中,甚少出门,也免了各宫请安。 ****************** 难得季欣然有闲暇时间,便带了月晴和清漪往上林苑去逛逛,好巧不巧的就遇见了刚被册封为常在的甄玉娆。 甄玉娆远远地也看见了季欣然,连忙快走几步至近前请安,“嫔妾给熙贵妃娘娘请安。” 季欣然如今虽是与玄凌将话说开了,但不代表就能看得上甄玉娆了,因而看向甄玉娆也是一副懒得理会的模样,仿佛可有可无般说道,“起来吧。” 相比季欣然这般冷漠,甄玉娆却很是温和且恭顺道,“嫔妾今日无事,便想着来上林苑逛逛,不曾想贵妃娘娘也在此处,是嫔妾扰了娘娘的兴致,若娘娘无其他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 季欣然这才抬眼看了看她,“唔”了一声,算是回应。甄玉娆便带着侍女恭敬退下。 月晴在一旁说道,“娘娘,这甄常在费了这么大劲,更是搭上了自己的名节才成为了皇上的嫔妃,怎得如今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呵,甄玉娆,年纪虽小,却是个比她姐姐更有成算的人。” 清漪轻轻说道,“凭她如何,皇上心中只有娘娘,根本就不在意她,反正她也不是娘娘想要结交之人,不如趁此机会无声无息的了结了她。” “在这宫中,死是最容易的事,她之前有太后依靠,一向趾高气昂,如今太后驾鹤西去,她虽留在宫里,却是皇上迫于太后遗愿,不得已而为之。用尽了全力,却只是个小小常在,又不受皇上待见,这般羞辱才更让她生不如死,谁知这般云淡风轻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自丧期过后,玄凌与季欣然二人又恢复了蜜里调油的状态,整天腻在一处,每月至少有一半的日子都宿在漪澜殿。对于季欣然的这般盛宠,宫中众妃除了几个与季欣然交好的,其余几乎没有不背地里嘀咕的,只是再不满,也不能跑去皇上和贵妃面前说,尤其是胡蕴蓉,本想着仗着自己是皇亲的身份,能抬高自己的位分,只是自当日册封被皇后搅的如今还只是个昭媛。皇后不能废,其后还有贵妃,她便是再往上,也只能屈居人后。如今皇上更是很少来她这里,心中的气闷不能向皇上和贵妃发泄,便只能发泄给才入宫的新人了。 一日,以胡蕴蓉为首的一众妃嫔,如睦贵嫔、恬贵嫔、祥容华、王良媛等人,一同来到甄玉娆所居的漫音阁。 甄玉娆见众人到来,有些诧异,却也来不及多想,忙上前请安,“嫔妾给各位姐姐请安。” 胡蕴蓉一面嫌弃的看着漫音阁的陈设,一面又不屑道,“免了吧,本宫可当不起甄常在的姐姐。” 甄玉娆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依礼问道,“不知各位姐姐今日到漫音阁来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听说甄常在你这里如今日子不大好过,这马上就入冬了,咱们一向关心宫中姐妹,这不,给你送了些东西来,只是咱们也没什么好物件,甄常在你就凑合着用吧。” 祥容华等人无论家世高低,均是官家小姐,哪里看得上甄玉娆这等不齿的上位方法,因此纵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心中也满是鄙夷。 甄玉娆不明所以,却还是让侍女收下,并谢了恩。侍女见送来的衣料都是暗色深色,一看就不是常在级别的料子,一筐煤炭也都是黑炭,且都十分潮湿,连下人屋子里都不用这样的炭了,一时无措,看向甄玉娆,“小主……” 甄玉娆这才认真的看了她们送来的东西,也是十分恼怒,她早知胡蕴蓉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只怕没什么好事,却不想竟这般羞辱她,便是再想压制心中的怒火,也不免泄露在面上几分。 见此,胡蕴蓉说道,“甄常在别误会,咱们姐妹们都听说了你初次侍寝时,皇上命人将你所穿戴的衣衫首饰尽数烧毁,又言道宫中众人不得再穿与贵妃相近的服饰,所以本宫为了妹妹啊,也是煞费苦心,挑选了许久才把贵妃素日爱穿的颜色样式摘出去,剩了这些给你送来,妹妹再制成衣衫穿在身上,肯定不会再和贵妃一样了,这样也免得妹妹再被皇上怪罪。毕竟,你如今住在本宫宫里,本宫也总得为你着想不是?” 胡蕴蓉说完,睦贵嫔、祥容华等人都低头偷笑,甄玉娆更加气恼。嫔妃们穿的衣裳,除了花纹样式不同,颜色就那么些种,哪个嫔妃不都是这样穿的,若都认真起来精挑细捡,那满宫的嫔妃都不用穿衣裳了。且给她送来的这些衣料,连更衣、采女的仪制都赶不上,根本就是给宫中嬷嬷们穿的,她一个常在如何能穿?! 胡蕴蓉说罢又吩咐自己的侍女道,“你们还不快去看看甄常在是否还有与贵妃相似的衣衫,抓紧处理掉,务必要让甄常在没有后顾之忧才是。” 侍女们立时去翻甄玉娆的衣柜,甄玉娆主仆才要阻止,跟随胡蕴蓉来的几人纷纷拦着,“咱们姐妹间,不必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甄玉娆势单力薄,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只能眼看着她们将自己的衣裳剪了或是烧了,跟在甄玉娆身边的侍女雾蓝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亲信,在府里跟着甄玉娆一向是好吃好喝的,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而其他人仿佛看不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一般,睦贵嫔说道,“还有这炭啊,妹妹也将就着用吧,快要入冬了,贵妃一向畏寒,皇上更是把今年贵妃的炭火份例足足涨了三倍,咱们姐妹们是比不起的。宫中嫔妃多,又有皇子帝姬,一层一层发下来,到妹妹这里,只怕更是少之又少。” 恬贵嫔又道,“是啊,姐姐的炭火也不多,实在难匀出来一些给妹妹,便邀各位姐妹一道,一同凑出了这些炭火,想来总比没有的好,否则只怕妹妹熬不过这个冬天。只是要苦了那些奴才,拿了他们的炭火给妹妹,怕是他们冬日也不知要怎么过呢。” 内务府一向是季欣然在打理,内务府总管又是季欣然的亲信,自然是按照季欣然的心思做事,季欣然与甄玉娆的恩怨众人皆知,因此内务府给甄玉娆的份例也是苛刻的厉害,季欣然即便知道了,也懒得理会。而甄嬛即使身为嫔位,却也向来不得宠,即使想接济甄玉娆,也做不了许多。 众人又恶作剧般的命人烧上这一筐湿炭,只是湿炭哪里能燃的起来,直熏的满屋子都是烟,雾蓝一边护着甄玉娆,一边大声道,“别点了,呛死人了,我家小主就算位分再低,也无需众位小主来漫音阁吵闹!” 睦贵嫔边笑边说道,“不点怎么能暖和?甄常在可别不识好歹,咱们姐妹可都是可怜你才好心来帮你,你得学会感恩才是啊。” 众人在漫音阁耍了一通威风才尽兴离去,徒留满地烧剩的碳灰及被剪碎的衣衫布条。而甄玉娆因着今日之辱,更加坚定了想要得宠的心。为何贵妃的份例可以多出三倍有余,她却连基本的炭火都得不到,若是她的位分高了,哪怕比不过贵妃,至少不必被胡蕴蓉和睦贵嫔这样的小人羞辱。 季欣然收到消息后,只是微微一笑,“无需理会,冬日漫长,谁都有感到寒冷的时候。” ※※※※※※※※※※※※※※※※※※※※ 甄玉娆被欺负这段改编自剧中安陵容被贞嫔和康常在欺负的剧情 喜忧参半 十二月,丧期已过,宫里宫外都开始忙着迎接新年的到来。而与这种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唯有住在漫音阁的甄玉娆。内务府给她的份例一向缺斤少两,且她发现似乎内务府只给她一人的份例不足,她知道想来是因为当初承宠之事得罪了贵妃所致,皇后又因病闭门不出,而宫中其他高位一向以季欣然马首是瞻,同住一宫的主位敏昭媛又时常与睦贵嫔祥容华等人一起看她的笑话,甄玉娆简直就是求告无门。 而原本派去服侍她的宫人,也都因她的不得宠,和宫中众妃的排挤,觉得她许是不会有出头之日,因而也都各自寻了门路离开了漫音阁。此时甄玉娆身边唯有她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雾蓝和一个管洒扫的小太监。 冬日的京城寒冷彻骨,漫音阁的炭火自入冬以来始终不足,更多时候都是些剩下的碎炭。甄玉娆自幼在家中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便是随父母在川北流放之时,父母也是尽力给她最好的,而如今进到了最锦衣玉食的紫奥城,成了皇上的嫔妃,竟过得还不如流放之时。甄玉娆实在是走投无路,也投奔过甄嬛,甄嬛毕竟在嫔位,而且内务府并不曾苛扣她的份例,因此,她时常去启祥宫借住。只是甄嬛虽然有心想帮甄玉娆,但是又怕万一哪日皇上兴之所至驾临启祥宫,甄玉娆在这里很是不便,因而也并不多留甄玉娆。 甄玉娆在这样潦倒的现状中也渐渐明白,若想改变这一切,还要从季欣然身上着手。 而季欣然这边此时忙的焦头烂额,予湛染了风寒,连日高烧不退,季欣然急得直掉眼泪。这几年她忙着操持宫中大小事宜,而予瀚与和乐年纪尚小,她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使她有些疏忽了予湛尽管已经十岁了,却依然还只是个孩子。 玄凌也是急得不行,每日除了上朝便整日都待在漪澜殿陪着季欣然和予湛。而季欣然除了对予湛的担心,心中还有深深的自责,若是她能多分一些注意力在予湛身上,或许予湛就不会受这样大的罪了。玄凌看着季欣然整日以泪洗面又是心疼,又觉得无力。便去到宝华殿,亲自为予湛祈福。 许是玄凌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予湛竟渐渐地好了起来,烧退了,人也不再昏迷了。激动的季欣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道待予湛再好一些,便与玄凌一同去宝华殿还愿。 三日后,玄凌与季欣然一同至宝华殿还愿,待欲返回时,方走至殿门处,见一僧人正端着一个托盘从殿外进来,上面放着许多经文。僧人见玄凌与季欣然忙躬身请安,季欣然则随手拿过经文端详。 “这经文上的字体工整娟秀,想来是抄写的极为用心,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啊?”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经文乃是甄常在抄写,交由小僧为二皇子祈福的。”那僧人恭敬答到。 “甄常在?”季欣然与玄凌都有些惊讶。 “是。自二皇子得病之日起,甄常在便每日抄写十卷经文,送来交由小僧,希望可以由师父在佛前诵读,为二皇子祈福祝祷。”说着又指向侧面香案,“那些便都是这段日子以来甄常在送来的。” 季欣然与玄凌转头看过去,整个香案上堆积着约有百十卷经文,二人走上前去翻看,每个字都写的十分认真工整,完全不似只为做个样子。 季欣然与玄凌走出宝华殿,路上亦说到此事。 “臣妾竟不知甄常在能有这样的心思,倒是与她之前刻意接近讨好四哥时完全不同。” 玄凌点头,季欣然向身后芊玉问道,“予湛病着这期间,甄常在可有来过漪澜殿探望?” “回娘娘,并不曾来过,只是叫侍女送了亲手做的香囊,表达心意。” “这倒还真不像她,予湛病了这段时间,四哥日日都在漪澜殿,旁的嫔妃倒是都打着探望予湛的幌子想来见见四哥,唯她没来,反倒整日待在自己宫里抄写经文为予湛祈福。” “谁知她意欲为何?”玄凌满不在乎的说道。 “无非就是为了讨好四哥,或是讨好臣妾,只是无论她有何心思,此次她能十数日如一的为予湛抄写经文,臣妾承她这份情。” “嗯。若她能一直这样知礼懂规矩,宫里也不差这点银子。” 两日后,予湛基本痊愈,玄凌与季欣然商量后,下旨晋甄玉娆为才人。 季欣然叫来清漪,“再有几日就是年下了,你去内务府选几匹料子,再领些银炭,一并送去漫音阁给甄才人,就说是本宫感念她为予湛抄写的经文,只是一事论一事,本宫赏赐她这些并不代表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让她往后好自为之就是。” “是,奴婢明白。” 漫音阁中,甄玉娆听了清漪带去的话,恭恭敬敬的跪下谢恩。而甄玉娆骤然被封为才人,随后贵妃又行赏赐一事,霎时间让后宫炸开了锅,甚至连胡蕴蓉也去到漫音阁对甄玉娆奚落了一番,只是众人说归说,却依旧无法改变事实,而这些更让甄玉娆坚定了要以现在这般温和懂事的形象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决心。 ****************** 转年二月初八,甄珩与顾氏成亲。次日,进宫谢恩。甄珩向玄凌请求希望可以见见自己的两个妹妹。玄凌一听两个妹妹,心里明白,甄珩从未把甄玉姗看作是自己的妹妹,真不知道甄远道是如何教导子女的,甄珩与甄嬛都是这般嫌贫爱富,又莫名的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高贵之感。甄玉姗是玄凌亲自下旨将她作为甄家养女的,且如今又是玄凌的妃嫔,哪里容得甄珩这般挑剔看不上眼。 只是玄凌懒得理会他,便只道,“今日是谦妃生辰,后宫女眷皆聚在一处,想是不方便,且你昨日才刚成亲,该是好好陪陪夫人才是,柔嫔与甄才人也不差这一面。” 甄珩无法,只得依礼退下。 而甄玉娆因着为二皇子抄写经文被皇上晋位一事,着实在宫里大出了一把风头,根本顾不上自己哥哥如何,只想着如何能再在皇上面前留下好印象。 这日,玄凌去往长丽宫探望敏昭媛与和睦帝姬,甫一踏入长丽宫的宫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道,“不同的花要用不同的泥土,所受的阳光雨露也有所不同,花如同人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个性,就需要不同的方式去历练它们,这样才能做到百花齐放。” 玄凌循声而去,竟是甄玉娆。甄玉娆见到是玄凌,忙请安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朕方才听你说种花之道,看来你很懂花。” 甄玉娆温婉一笑,“嫔妾只是雕虫小技,不敢在皇上面前卖弄,不过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如今已近春日,许多花都要开了,嫔妾利用闲暇时间松松土,想着来日在漫音阁前种植各色花卉,也好让人心境开阔些。” “嗯,说的不错。赏不同的花,便会有不同的感悟,你倒是很有情致。” “谢皇上夸奖。” “罢了,朕还要去看看昌昭媛。” 甄玉娆俯身施礼,“嫔妾恭送皇上。” 望着玄凌远去的背景,甄玉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皇上今日与她说了这么多,且还只是未种花之际,待来日春日里,各式各样的花竞相开放时,再引皇上过来,岂不是更能留住皇上了,她这一招知性知礼,简直比她长姐只会一味讨好皇上却还连皇上面都见不着要好得多,她要潜移默化的将自己渗透进皇上的心中去。 而另一边的敏昭媛则没甄玉娆这么高兴,等了许久不见皇上过来,着人出去一打听,皇上竟是在漫音阁那里与甄玉娆说话。这个贱人,和她那个姐姐一样,只会勾引皇上,不过是封了小小才人,便以为自己得宠了么?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还敢把手伸得那么长,本宫总要让你知道厉害。 待玄凌走后,敏昭媛脸色立时阴郁下来,带着人往漫音阁去想要寻甄玉娆的麻烦。 甄玉娆自从入住长丽宫以来,没少受敏昭媛的气,只是她位分低微,又想始终树立小白兔的形象,便只能一味隐忍。只是敏昭媛越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便也阴阳怪气道,“哟,咱们的甄才人还会行礼,知尊卑啊?本宫当是甄才人晋了位,受了贵妃的赏,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呢?” “嫔妾惶恐,不知昭媛娘娘是何意?” “不知?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皇上今日来是为了探望本宫与和睦的,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半路将皇上拦了去!你不过是一个趁着皇上酒醉,借势爬上龙床的罪臣之女,还妄图夺本宫的恩宠,凭你也配?!” 甄玉娆最忌讳的便是旁人提及自己曾是罪臣之女一说,以及当日承幸一事,便抬头与敏昭媛理论道,“昭媛此话,嫔妾不能苟同。嫔妾父兄如今已由皇上平冤,早已不是罪臣,况且当日皇上酒醉之时,并非嫔妾想要攀龙附凤,昭媛未查清此事,还请不要人云亦云。”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面前岂容你这般巧言令色?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本宫。贱人就是贱人,和你那个没用的姐姐一样!”复又向身后侍女吩咐道,“来人!甄才人不敬本宫,以下犯上,罚于长丽宫外宫道上跪三个时辰,少一时一刻都不许起来!” 敏昭媛此招算是让甄玉娆彻底丢尽了脸面,罚跪在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嫔妃宫人们皆可看到,宫中之人议论纷纷。 消息传到季欣然这里,季欣然只道,“不必理会,想来是甄才人真的得罪了敏昭媛才致如此。且自她当日扮成本宫的样子得了幸,本宫便不会把她收为自己人,前次赏赐不过是因为她为予湛做了一些事,难不成以为本宫要以此感念她一辈子么?” 而玄凌听说了此事,又闻季欣然没有出面,也只道蕴蓉就爱耍小性子,随后一笑置之,并不理会。因此刚刚出了风头的甄玉娆就在皇上和贵妃都不理会的情况下,狠狠的被敏昭媛教训了一番,又再一次成为了后宫众人的笑料。 ※※※※※※※※※※※※※※※※※※※※ 提前说一下,甄玉娆始终不会下线,甄嬛要到很后面才会下线,不能接受的请取消收藏谢谢。 选秀前夕 五月,玄凌带着众人一同往行宫避暑。 季欣然与贤妃聊到大皇子,“予漓今年也十六了,该有个正妃了。” 贤妃提到大皇子便一脸温和道,“是啊,这孩子自幼在我身边,一向孝顺懂事,我也不指望他将来能建功立业,只要娶个贤惠的妻子,夫妻和睦便是了。” “本是去年就该选秀的,推迟到今年,皇上也定了要给予漓挑选正妃的。” 二人说着话,远远看见对面敏昭媛笑意融融的走来。 “给贵妃姐姐、贤妃姐姐请安。” “妹妹甚少出来走动,今日兴致倒好。” “嫔妾今日想为娘娘引荐一人,”说罢稍稍侧身,让出身后的女子道,“这位是随国公的养女许怡人,姐姐们瞧瞧,可是个可人儿么?” 那女子大约十五六岁年纪,容色娇丽,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儿,恭恭敬敬向季欣然和贤妃请了安。季欣然随口笑道,“难怪叫怡人,一见之下果然叫人觉着心旷神怡。可许了人家了么?” 敏昭媛微微偏转了头,看着许怡人的目光似在打量什么精致的宝物似的,“怡人虽然不是随国公嫡出的女儿,可是国公夫人自幼把她收在身边,养得跟掌上明珠一样的尊贵,怎肯随意许人呢?” 季欣然隐隐猜到她的来意,稍稍绷住笑意,盈盈看向她道,“妹妹最是古道热肠的,可是为许小姐相中什么人家了么?” 敏昭媛曼步至庭下,随手折下一朵雪白香花,道,“好花也得种在贵妃姐姐的宫苑里才开得艳,若随手栽在什么穷家小户里,怎会有这样好颜色?既然姐姐都觉得怡人叫人心旷神怡,不如就让这朵好花在姐姐的庇护之下开在宫里吧,也叫看见的人都能赏心悦目。”季欣然正沉吟,敏昭媛即刻说道,“怡人与嫔妾性情相投,嫔妾也想宫里多个作伴的人。若姐姐觉得怡人不配入选不适合侍奉皇上,让她在我身边伺候也可。”说罢,只调弄着指尖香花。 许怡人盈然拜倒,“臣女蠢笨,能侍奉在昭媛娘娘左右已经万幸,怎敢高攀入选宫中侍奉皇上。” 季欣然转瞬之间已定下心意,不觉含笑,“妹妹是直心肠的人,这点最难得。怡人既与妹妹性情相投,又是随国公夫人的掌上明珠,想来大选之日,必定能得到皇上的注目。” 胡蕴蓉唇角微扬,眉色胜春,“有贵妃这番话,我也能安心了。”她仰首看一看如金日光,“天色不早了,嫔妾就先告辞了。” 胡蕴蓉走后,贤妃道,“大选还未开始,她就急着往宫里张罗自己的人了。” 季欣然吹一吹茶水,“年老色衰,是女人都会怕,怎能不为自己安排后招。”说罢搁下茶盏,伸手抚一抚眼角,“连我都感叹年龄愈发大了,在宫里,色衰便是爱弛,不怪她要未雨绸缪起来。何况在这宫里,防人不够,还得有自己的人,尽管这自己人未必可信,甚至会有倒戈相向的一天。可是多一双眼睛看着多一张嘴帮衬着总是好的。皇后如此,我如此,她也如此,都是一样的。” 贤妃笑骂道,“以你的宠爱,说出这话也不怕把那些年轻的嫔妃们气死?”复又道,“她哪里只是为自己的后路未雨绸缪,皇后失宠许久,她这个做的难免得陇望蜀。如今你位高权重,若她真有争夺后位之心,倒是不能不防,只怕来日会视你为登上后位的绊脚石呢。” “你不用担心我,我从未想过一个胡蕴蓉能将我如何,这点子信心我还是有的。” 贤妃点头,“好在她这人心思倒直,没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只是她也原可自己带了许怡人去,何必要你帮衬她?如今答允了她,那日大选这许怡人就十拿九稳地进来做她的臂膀了。” “如今是什么时候,皇后虽说失势,却也不曾兵败如山倒,无论前朝或是后宫,都依旧有支持皇后的人,她何必亲自去点眼惹人非议?倒累得许怡人受人瞩目,得宠了也未必长久。”季欣然忽而明媚一笑,“何况,我方才答允她什么了?” 这边许怡人的事才刚起,那厢皇后又想插一脚,直言身为众位皇子的母后,也希望大皇子能得一贤妻,向玄凌推举了自家旁支的侄女朱茜葳。玄凌不胜其烦,很是厌烦皇后什么事都要来掺和一下,便道,“若是符合要求正常参选便是,予漓看得上是她的造化,看不上也不必强求。” 一句话将皇后堵了回去,皇后也不便再多说,只得让自家侄女好好表现,争取能得到大皇子的青眼。 没过几日,传来顺婕妤有孕的消息,宫中自二十一年七皇子与八皇子相继出生后,便再无添丁之喜,玄凌心中也很是高兴,只是宫中如今贵嫔之位已满,玄凌便决意待顺婕妤生产后一并晋位,只是如今一切份例仪制与贵嫔等同,且许她居玉照宫主殿。 季欣然听到此消息时正在亭中赏雨景,便与芊玉说到一会儿回去为顺婕妤准备贺礼,却听得一声轻唤,“贵母妃。” 季欣然转头一望,正是举伞独立雨中的予漓。 季欣然温婉笑道,“殿下雨中赏景,颇有雅兴。” 他颇为踌躇,似有话要说。 季欣然见此温言道,“皇上最近总夸赞你常去请安的孝心,说殿下是要成家立室的人了,懂事许多。” 他眉间一松,“儿臣有一事想请教贵母妃。” “殿下但说无妨。” “选秀那日……是否儿臣选中了哪位秀女皆可?” “自然。”季欣然含笑看他,“皇上说了,此次为殿下选妃,自是希望你二人日后能举案齐眉,夫妻和顺,只要是殿下看中的,便是家世低些也无妨。” 他目光一亮,复又低声道,“如果儿臣挑选的人母妃不中意呢?” 季欣然含了温和的笑意看他,“殿下似乎已经有了意中人。”见他慌忙摇头,季欣然故意道,“可是朱家小姐?听闻皇后前些日子向皇上推举了自家侄女,也是个极为标致的美人儿呢。” 予漓无奈一笑,“贵母妃莫拿儿臣取笑。”他想一想,“父皇是天子,此次选秀自然是父皇先择人选充斥后宫。” “此次选秀重在为殿下选妃,后宫人选等殿下中意后再说。所以那日殿下只管放出眼光去挑,有合心意的了,便将手中玉如意交给那家小姐便是。选妃是一辈子的事,虽然天家多妻妾,可要找一个既明理又合心意的人白头厮守、主理家事亦不容易,你母妃也希望能有个贤惠懂事的女子成为你的妻子,将来可以好好照顾你。殿下若有自己的主意,何不先悄悄告诉了你父皇,也是殿下的孝心。” 予漓愈听神色愈松弛,到了后来,眉梢眼角几乎要飞起来,满盈盈地都是笑,“多谢贵母妃指教。” “本宫何来指教,不过倒是得提醒殿下,若殿下真有了意中人,悄悄地问问皇上的意思即可,若传出任何风声来,一来要议论殿下不自重,二来成与不成都落了人闲话。” 予漓一揖到底,“成与不成,儿臣都谢贵母妃一番照拂。儿臣自当铭记于心。” 季欣然愈加笑得和婉,“本宫素来与你母妃交好,怎得倒说起这生分话来。本宫先走一步,祝愿殿下能花好月圆。” 回宫路上,季欣然问芊玉,“大皇子看上哪家小姐了?” “听闻前日大皇子带着和乐帝姬玩的时候在碧波池边与随国公养女聊了许久。” “他竟瞧上了许怡人?”季欣然笑道,“看来敏昭媛一番打算是要落空了。” 傍晚,玄凌来到宜芙馆。 季欣然笑道,“四哥即将再得新宠,又是要做家翁的人了,臣妾在这里先恭喜四哥了。” 玄凌“嗤”地一笑,“此次选秀重在为予漓选妃,宫嫔之事本是充数而已。说起来,朕若成了家翁,你也要做家姑,以后日日被人这样称呼,你怕不怕被唤老了?” 季欣然撇一撇嘴,“臣妾哪里配让大皇子妃称呼‘家姑’呢?皇上与皇后才是正经的翁姑。” 玄凌刮一刮季欣然的鼻子,笑意愈深,“愈加小孩子醋性了。” 季欣然耸耸鼻子,玄凌便靠着她在贵妃榻上坐下,“说起做家翁的事,有件事朕要听听你的意思。” 季欣然随手捡过一枚橘子剥着,“臣妾能拿什么主意,听着便是了。”玄凌摘下季欣然挽发的玉牙梳,徐徐划过她如缎的乌发,像要梳理什么心事一般。“午后予漓来请安,说是看中了一个叫许怡人的秀女,想纳她为妃。朕一打听,是蕴蓉举荐的人,偶尔会住她宫里。” 季欣然点头道,“臣妾知道那个秀女,是随国公的养女,人是极端正秀气的。只是……”季欣然看了玄凌一眼,“敏昭媛的意思是,想要臣妾留她侍奉四哥。” 他“哦”了一声,淡淡道,“既然是蕴蓉为朕准备的人,予漓怎的看中了?这孩子确是有些不知礼数。” 季欣然将剥好的橘子递给玄凌,“皇长子一向由贤妃教导着,哪里会不知礼数呢?想是机缘巧合罢了。难为了皇长子来和四哥说这番话呢,看来这许怡人确是有令人动心之处。” 玄凌若有所思,“也是,这孩子一向在朕面前中规中矩,如今敢来说这个话,倒也难得。” 季欣然微微颔首,“皇长子如今看来是很是有些气性的呢。果真男儿有贤妻是极要紧的。” 玄凌含笑,“如此说来,那许怡人当真不错。若她能让予漓有些气性,朕倒是放心了。” 季欣然又敛了笑意,犹豫道,“许小姐是敏昭媛为四哥准备的,怕她知道了要吃心呢。且听闻皇后也推举了她母家的侄女。” 玄凌轻哼一声,很是不以为然,“朕已不许皇后操心后宫之事,可她还是费心不少。” “那么敏昭媛那里……” “朕晓得蕴蓉的心思,她千方百计举荐佳丽给朕,无非是要朕不要冷落她,朕会善待她,无须她费尽心机!” 季欣然依在他臂膀上,“敏昭媛是有心人,最体贴皇上的心思,皇上看重皇长子选妃,若有合意的人选,她必是肯的。”复又故作小气道,“只怕皇上到时见了许怡人会不舍得。” 玄凌绷不住笑,“别说玩笑话。随国公的养女,门楣不算特别高贵,然而朕是看重她能让予漓有心性些,其余都不是要紧事。等选秀那日朕再好好看看,若真是好的,朕自然允准。更何况旁人哪里能与你相比?” “四哥尽是爱说好话糊弄人。” 二人笑闹着,只余窗边红烛静静燃烧着,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 ※※※※※※※※※※※※※※※※※※※※ 企鹅 群:1090835860 赐婚予漓 甄玉娆在行宫的这几个月里,极尽奉承与乖巧,面对其他妃嫔,皆是恭恭敬敬,以礼相待,甚至之前胡蕴蓉对她的罚跪,她也未曾放在心上一般,面对胡蕴蓉依旧是落落大方,不错规矩,直让胡蕴蓉觉得甚是无趣,倒是很少找她的麻烦了。 素日在行宫若见到玄凌与季欣然同在一处,亦是请安后便即刻退下,不争宠不谄媚,倒让玄凌有些怀疑如今的甄玉娆与当日爬上龙床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人,待她倒也不像最初一般整日冷着脸。 八月,御驾启程回銮。过了中秋便要开始最后的殿选,不只宫外待选的秀女们紧张,宫中亦有人也是整日焦虑,例如大皇子,例如胡蕴蓉。 八月十八,季欣然与贤妃德妃一同5倒是素爱樱色,”说着眼光看向同组的另一秀女,“话说起来,与朱姑娘同列的不就有位着樱色衣衫的女子么?” 司礼内监会意,立时唱道,“随国公养女许怡人,年十六!” 玄凌闻得“许怡人”三字,眉心一动,便往下瞧去,不觉颔首道,“姿容不错,年岁也与予漓相当。”他问立于阶下的怡人,“可读过书么?” 许怡人不假思索,“《女则》之外,也略读过《诗》、《书》。” 玄凌道,“朕考一考许氏与朱氏,你们各自想好再回答朕。”二人恭声答了“是”。玄凌道,“《诗经》开篇《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何解?” 朱茜葳略一沉吟,从容不迫道,“诗三百,思无邪。《关雎》是讲后妃之德,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身为贤德后妃,应为君主求取淑女,繁衍子嗣。” 这是毛夫子所解《诗经》,圣贤所解,必不会有差池。朱茜葳话音落下,眉间颇见轻松之色。 许怡人则好似颇为踌躇,只是沉默不语。经不住内监再三催促,片刻,她似下了极大的狠心,镇定神气,道,“诗三百,贵在民风淳朴,举止自然。淑女与君子皆出自民间,淑女窈窕,君子见而思之,可见百姓不顽化;君子求之不得,亦不失礼,只辗转苦思,可见民风淳厚,并非强取豪夺之人,乃是教化之功。所以臣女以为,《关雎》只写民风,不讲后妃之德。民间皆是淑女君子,品格高贵之人不拘于后妃之间,天下又怎会不大治呢?” 玄凌沉吟片刻,含笑抚掌道,“以小礼而见大德,很好。” 贤妃松了一口气,只道是皇上这便是同意了,却怕日后再有差池,便试探道,“听闻随国公只有两子,这许氏是养女,门楣不高。” 玄凌依旧笑着,“朕求淑女为媳,未必要出身豪门。” 贤妃微笑道,“是。” 季欣然道,“不如问问皇长子的意思。” 片刻,皇长子已到,贤妃温言唤他上前,“这许氏与朱氏二人都不错,你自己看看吧,选定了谁,把玉如意交给她就是。” 予漓握了如意在手,仿佛迟疑不定。季欣然温和说道,“殿下去吧。娶妻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最紧要感情亲厚,才能夫妻和睦,皇室祥和。” 予漓略一踌躇,再不多想,径自往许怡人身前走去。 季欣然看着下面同样焦灼而无奈的朱茜葳。她自是明白,自己已在被皇长子选择之列,一旦落选,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不等她多想,只见予漓手中的玉如意已生生自她面前划过,顺至许怡人面前。 许怡人的双手牢牢握住如意,平举下跪,盈然笑意若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在她晕红双颊,“臣女多谢殿下厚爱,多谢皇上与各位娘娘厚爱。” 朱茜葳则难掩失望之色,慢慢退回列中。 予漓伸手握住如意柄,牵过许怡人一并行礼。玄凌微笑颔首,“极好。朕也属意许氏。下月二十六,朕就给你们完婚。” 德妃看向玄凌问道,“那朱氏?” 玄凌略一思索,道,“大哥家的予泓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了,便让朱氏给了予泓吧!礼部择个吉期便是。” 朱茜葳虽知即便赐婚也绝对在大皇子之下,但玄凌真的下了旨意,她内心落差还是极大。成了亲王的儿媳倒也是个好归宿,只是予泓却是岐山王的次子,且又是庶出,虽也是宗室,只是将来岐山王百年之后,予泓作为庶子最多只是个侯爵。这跨度大的让她有些恍神,只是到底还记得这是选秀,且皇上赐婚也容不得她拒绝,因而便匆忙跪下谢恩。 到此基本上是尘埃落定了,玄凌又选了鸿胪寺少卿的女儿赐给平阳王为侧妃,接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选几人充斥后宫罢了。只是玄凌仿佛没什么兴致一般,百余名秀女看下来,只选了三人,卫氏、姜氏与李氏。 选秀结束后,玄凌起身吩咐道,“你们也累了,便各自回宫歇息吧。”又看向季欣然道,“新人的位分便由阿昔拟定吧,朕还有折子要批,晚些去你宫里。” 三人恭送玄凌后,便一起结伴回宫。 “姜氏也罢了,可是这卫氏……”德妃颇有些担忧道。 季欣然看了德妃一眼,“你可是觉得她像昔日的傅如吟?皇上选谁或是宠幸谁,一贯都不在意她的样貌和性情与谁相似,而是这个人本身是否有可取之处。卫氏虽与故人有几分相似,但她亦有自己的动人之处,否则皇上也不会选她。” 贤妃看着前方道,“只看着上次选秀的几人,这两年几乎没得到什么宠爱,卫氏与姜氏想来也不外如是。我倒是有些关心皇后若知道了朱茜葳被赐给岐山王次子为妻,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 季欣然道,“岐山王次子毕竟也是宗室,朱家虽是皇后的母族,而朱衡洛却只是旁支,皇上到底还是顾及皇后与已故太后的面子,他家女儿能嫁给亲王之子为妻,也算是造化。” 赐许怡人为皇长子正妃的圣旨出来后,胡蕴蓉即便惊愕万分,倒也没有闹起来,只吩咐了人把许怡人送回随国公府待嫁,一番心思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胡蕴蓉始终有些不平。然而无论她如何打听,终究事情的首尾落在许怡人与皇长子早已两情相悦上。胡蕴蓉既怪不得玄凌,又不能怪季欣然,只闭门赌气病了几日。 此次选秀,玄凌为岐山王次子赐了婚,又给平阳王选了侧妃,因此两家王府为表达谢恩之意,又听闻此次选秀皇上只选了三人,便联合清河王府各自再举荐一名妙龄女子入宫。 待到新宫嫔的位分颁赐出来,胡蕴蓉又恢复了神清气爽的样子。此次入宫共计六人,其中以卫氏位分最高,册为正六品贵人,赐号“琼”,居于福阳宫。接下来便是姜氏和李氏,姜氏册为从六品美人,居于玉芙宫,李氏为从六品才人,居于永安宫,岐山王府推荐的罗氏为瑃常在,清河王府推荐的江氏为瑛常在,平阳王府推荐的祝氏为珝常在,三人皆赐居玉屏宫。 欣恭夫人笑言,“姜氏原是美人儿,又封做美人,她又姓‘美女姜’,可见有多巧。”又言及胡蕴蓉,“姐姐晓得敏昭媛为何又心情好转,皇上后来所指的李才人与胡氏渊源颇深,原是敏昭媛父亲的族人之女。” 季欣然闻言不由一笑,“她失了左膀又得右臂,自然又舒心了。” 而皇后在闻听了朱茜葳被赐予岐山王次子为妻后,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召见了朱茜葳,命她回去之后继续学好规矩,踏踏实实的备嫁。如此作态,倒让玄凌很是满意,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皇长子是贤妃的养子,大婚之事便由贤妃带同内务府全权操办,而季欣然与德妃则一同预备着新人进宫之事。 九月十五,新人入宫。玄凌因着最近皇后很是安分,便也顾及着她的面子,命新晋宫嫔三日后去凤仪宫觐见。 自甄嬛被告发私通之日起,管文鸳已死,倪氏被降为更衣迁入永巷,而原本想要拉近与皇后关系的庆容华也整日缩在宫里,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如今皇后身边可用之人唯有一个金容华,因此皇后对待此次入宫的新人也是极尽温柔和蔼,想要从中拉拢些能为自己所用之人。而清河王府的庶妃曾是熙贵妃的侍女,因着这层关系,想来瑛常在会归于贵妃一派,李氏又与敏昭媛有渊源,因而皇后将重心主要放在了其他四人身上,而卫氏虽容貌有些肖似傅如吟,但皇后现在身边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便也将她纳入拉拢之列。 果然,拜见过皇后和众妃之后,瑛常在去往漪澜殿拜见了季欣然。 “给熙贵妃娘娘请安。” 瑛常在名为江沁水,原为江南之人,长相也颇具江南女儿家的清丽秀雅,此时很是规矩的跪在下方。 “起来吧,你是清河王府举荐进宫的,本宫与清河王庶妃交情不浅,往后你便也多往本宫宫里走走。” “是,嫔妾多谢贵妃娘娘提拔。”待起身坐下后又道,“嫔妾表面上虽是清河王府举荐的,实则确是庶妃推举的,嫔妾入宫意不在宠爱与富贵,有娘娘珠玉在前,嫔妾便是再如何也不能与娘娘比较一二,只是希望可以为娘娘略尽绵薄之力,若有嫔妾能做的事,娘娘只管吩咐,嫔妾定当全力以赴。” 瑛常在表明了决心,季欣然与她闲聊了一会便让她回去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新人侍寝。 瑛常在走后,芊玉问道,“娘娘相信她么?” “她是清河王府出来的人,她也知道本宫与澜依的关系,本宫只消命人去清河王府传个话,便可知她真假,所以她不敢骗本宫。且即便是往后被这宫中的繁华富贵迷了眼错了心思,正如她所说,她终究越不过本宫去。” “娘娘睿智。” 新人侍寝当日,玄凌依旧是不出意料的宿于漪澜殿,两日后开始召幸新人。新人中拔得头筹的便是琼贵人卫氏,琼贵人长得很是妩媚动人,玄凌在长春宫中连宿两日,才翻了其他新人的牌子。 九月二十六,予漓大婚。当日,玄凌下旨封大皇子予漓为齐王,二皇子予湛为宣王,三皇子予渊为宁王,四皇子予沣为荣王,五皇子予瀚为瑞王,六皇子予沛为陈王,七皇子予涵为赵王。次日,已为齐王的予漓与王妃进宫请安,二人如胶似漆,并不因许氏的养女身份而失了夫妻恩爱。贤妃见此,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直至十月,六位新人全部侍寝完毕,琼贵人晋为小仪,姜氏与李氏晋为贵人,瑃常在晋为才人,瑛常在与珝常在晋为美人。六人中,以琼贵人和珝常在最为得宠。如此一来,皇后更是尽全力拉拢二人。 ※※※※※※※※※※※※※※※※※※※※ 宫里又进新人啦! 愿意闲聊吐槽,讨论剧情的宝宝加群加群呀!q群1090835860 难产离世 转眼间,秋去冬来。 甄玉娆似乎愈发变得聪明了,新人的进宫与得宠并未让她乱了阵脚,反而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的对待宫中众人。有时去启祥宫与甄嬛闲聊,有时又去到玉照宫陪伴有孕的顺婕妤,玄凌去探望顺婕妤时,偶尔能遇见她,倒也三五不时的夸赞她几句。 敏昭媛想将与她父亲同族的李贵人迁入自己宫中,而后又明里暗里的向皇上表示长丽宫中人实在太多,意在把甄玉娆迁到别宫居住,甄玉娆知道后依旧是很谦卑的表示自己住在哪里都可以,全凭皇上与昭媛娘娘做主。玄凌也不愿计较这些小事,便依照敏昭媛的意思,将李贵人迁入长丽宫,而将甄玉娆迁入李贵人原本居住的永安宫。只是甄玉娆处处知礼谦让,这样一来,反倒让玄凌对她的印象有了些改观,渐渐地也会偶尔与她说上几句。待到年下时,新进宫的六人已各晋了一级。 二月初一夜晚,季欣然已经准备睡下了,底下人来报,顺婕妤在玉照宫发动了。季欣然忙带人赶去了玉照宫守着。 顺婕妤这些年在宫中并不常与其他妃嫔来往,因而同去的除了贤妃德妃、惠宁夫人等几位高位妃嫔及同住一宫的王良媛,便只有甄玉娆了。 彼时,玄凌宿在谦妃宫中,为了不影响玄凌第二日早朝,季欣然做主暂且不必派人去通知皇上,待第二日一早再报与皇上便是。 只是直到第二日清晨,顺婕妤的胎儿依然没有要降生的迹象,稳婆出来回禀,顺婕妤的胎位不正,孩子的头一直顺不过来,耗费了顺婕妤太多力气,眼下只怕是要难产。 季欣然一听这话,心里便觉不好,这般难产,若真到最后母子只能二选一之时,这样的主她做不了,遂连忙派人去仪元殿外守着,待皇上下了朝即刻请皇上过来。 玄凌下朝后赶至玉照宫,与季欣然等人一同守在正殿。整整一日,产房里的声音已由白日里的痛呼变得几乎听不到声音了。 不多时,太医与稳婆一同进入正殿向玄凌回禀,“启禀皇上,婕妤小主胎位不正,微臣已为小主施针,只是胎儿仍迟迟生不下来,只怕再过些时辰,胎儿在母体中会有不测,只是若强行催产,只怕婕妤小主身子承受不住。微臣斗胆,请皇上旨意。” 太医这话便是挑明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其一,玄凌默然不语,众妃更是不敢置喙,这般情况下,哪里能轮得到她们说话。 季欣然看着玄凌也知他是心下不忍,甄玉姗这些年虽然不甚得宠,但是为人安分守己,从来不争不抢,比之甄嬛与甄玉娆,玄凌对她的印象实是很好,到底也为嫔为妃这些年了,如今又为他诞育子嗣受了这些苦,如今到了这二选一的境地,一时无法抉择也是有的。 玄凌闭目久久不置一词,太医跪在下方,想催促皇上尽快决断,又不敢言语,便偷偷看季欣然,季欣然靠近玄凌低声提醒,“四哥……” 玄凌深吸一口气道,“如有不测……定要保皇嗣无误!” 太医领了旨意,忙退下去准备强行催产的汤药。殿内众妃已经想到多半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只是亲耳听到玄凌的旨意,不免还是为顺婕妤感到悲哀和惋惜。 同样在正殿守着的甄玉娆一听到这样的旨意,心下一紧,便是甄玉姗再如何,毕竟也是自小与她一起长起来的,如今竟要被这样放弃生命,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虽然她知道她即便是求情也无济于事,但是却还是不自主的唤道,“皇上……” 甄玉娆话才一出口,忙被一旁的惠宁夫人拉着袖子扯了回去,玄凌仿佛未听到般,仍是不语。众人心中都明白,她们这些看似光鲜的宫嫔,实则很多时候并不比奴才高贵多少,与皇嗣相比,她们的生命可以随时被放弃。甄玉娆知晓甄嬛与甄玉姗之间的恩怨,只是如今人已经要不在了,她还是想让甄嬛知道此刻的情况,忙让身边侍女去启祥宫传话。 直至子时一刻,顺婕妤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诞下了玄凌的第十个女儿,而顺婕妤产后血崩,已然行将就木了。玄凌将孩子抱在她跟前,陪她说了会话,出来时面带哀伤,此时甄嬛也已等在殿外,原本纠结着要不要来见甄玉姗,崔槿汐劝了许久,言道毕竟是最后一面了,甄嬛才下定决心来送送她。玄凌出来后,命甄玉娆与甄嬛进去陪伴甄玉姗最后一程。 原本甄玉姗的身子早已油尽灯枯,但许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着想,硬是坚持到了二月初三拂晓之时,方才撒手人寰。内室里,伴随着甄玉娆的一声“碧姐姐”,内监口中喊着“顺婕妤小主殁了”的声音传遍六宫。 白日里,季欣然在仪元殿陪伴玄凌,“到底是为母则刚,顺婕妤是怕帝姬背上克母的名声。” 玄凌叹了口气道,“阿昔,顺婕妤的身后事便由你操办吧。原本朕是打算待她生育之后封她为九嫔的,如今追封为顺妃吧,一切丧仪皆按妃位仪制。” “是。那帝姬四哥打算交由谁抚养呢?还有帝姬的封号……” “她母亲是在拂晓之时去的,帝姬名字便叫初阳吧,封号拟定为和欢,予漓如今已经成婚,帝姬便交由贤妃抚养吧。” “想来顺妃也希望帝姬能欢乐永存。” ***************** 那一日的变故使所有嫔妃的心底都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郁,心中也在想着若是将来自己有这一日,或许也会被这般轻描淡写的舍弃了性命,尤其是新晋的低位宫嫔,争宠之事都少了许多,宫中很是平静了一阵子。 和欢帝姬因着难产而有些先天不足,她的身子一直比别的孩子虚弱,须得乳母一碗碗将药喝下化作乳汁喂与她,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帝姬的身子才慢慢平复下来。因着大皇子成婚后便已出宫开府,不能随意进宫,贤妃一人在衍庆宫也是寂寞,能抚养和欢帝姬着实让她心中欢喜,又感念帝姬甫一出生便没了生母,因而对帝姬亦是格外怜爱。 而甄玉娆时常以姨母身份探望和欢帝姬,贤妃一向温和大度,自不会阻拦她,因而玄凌来衍庆宫时,多数情况下都能遇见甄玉娆看着和欢帝姬暗自拭泪。玄凌也感念她这份心意,倒也不曾责怪她当日的鲁莽,反而时常安慰她。 甄嬛并不多看望和欢帝姬,自予涵交由慎修容抚养后,甄嬛便三天两头的往钟粹宫跑,想要多看看自己的儿子。慎修容也是个温吞的性子,一向与人无害,又念及甄嬛毕竟是七皇子的生母,倒也不曾阻拦甄嬛探望,因此甄嬛便更加变本加厉,恨不得日日都去钟粹宫,一坐便是大半天,慎修容心中虽有些不情愿,到底也不好意思直接赶她。反而是季欣然身边的清漪去内务府领份例时听慎修容的宫女与旁人抱怨,便将此事说与季欣然。 “甄才人毕竟是和欢帝姬的姨母,去衍庆宫看望也属平常,且甄才人到底比柔嫔懂分寸,便是起初去的勤一些,如今也只是四五日方去上一次,且略坐坐就走了,柔嫔这样子算什么?皇上已将七皇子交由慎修容抚养了,甄嬛即便是生母,也没有日日探望的道理。听慎修容身边的琴儿说,柔嫔如今的架势就差住在钟粹宫了。” 季欣然道,“慎修容也是太好性了,由得她这般胡闹。传本宫的话,往后钟粹宫只许柔嫔每十日去一次,若敢违背,那便以后再不许去,你也提点着钟粹宫的人一些。” “是,奴婢明白。”清漪依言退下。 甄嬛不再被允许随意出入钟粹宫,没有儿子能疼爱,便又想着为自己争争宠爱与位分,于是又缠着甄玉娆一同去衍庆宫看望和欢,她知道皇上因为和欢没了生母又体弱,素日对和欢也是多加怜爱,时常都会去看望,便想着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只是甄玉娆有自己的计划,她不想像甄嬛去探望予涵一般,成日都往衍庆宫去,又实在耐不住甄嬛一直在耳边念叨,便带着甄嬛往衍庆宫去了。 果然没坐多久,玄凌便来了,甄嬛欣喜若狂,忙走至玄凌近前低身行礼。甄玉娆行礼之后便又退回到和欢帝姬身旁,逗着她玩,而甄嬛的眼神却始终都在玄凌身上,人更是恨不得贴在玄凌身上,玄凌之前听说了甄嬛曾日日都去钟粹宫探望予涵的事,今天又在这里看到她,便也知道了她的心思。只是因着和欢没了生母的缘故,感念着予涵到底还有自己的生母,因而对于甄嬛也不曾怪罪。 只是如今看着甄嬛这般只顾着自己的恩宠,根本不曾多看和欢一眼,相比甄玉娆来看,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玄凌更加觉得对甄嬛不耐烦。 “柔嫔是有什么话要对朕说么?怎么你今日不是来看和欢的么?”玄凌意有所指的说到。 甄嬛面上立刻浮上一层凄楚,“嫔妾来看望和欢,也怀念二妹。只是今日看见皇上,便也想劝皇上节哀顺变,皇上定要好好注意身子才是啊。这样嫔妾也能安心了。” 玄凌走到和欢身边摸了摸她的头,“朕知道了,若无事你便先回去吧。” 甄嬛虽不愿,只是玄凌已下了逐客令,便也只能黯然退下,甄玉娆也起身随之退下。 出了衍庆宫,甄嬛便气不打一处来,边走边斥责甄玉娆道,“四妹怎得连句话也不帮我说?才刚见了皇上就被赶了出来,你倒是只顾着在一旁假装贤良淑德了。” 甄玉娆听了这话觉得好笑,“长姐这话什么意思?旁人不知道,你当我也不知道么?和欢自出生之日到如今已一月有余,你今日却是第一次来。之前我时常来探望,你为何不来?你只顾着整日去钟粹宫探望自己的儿子。如今被贵妃下了禁令,钟粹宫你不能日日都去了,才想着要来衍庆宫,说白了还不是因为皇上时常过来探望帝姬,想要在皇上跟前争宠罢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在这宫里谁不是为了恩宠为了孩子?我如今不能时常看见自己的孩子,还不能让我争争恩宠么?我是已经失宠了,可是你现在不是能在皇上面前得脸了么?你不是说过得宠之后会帮我么?结果呢?现在呢?我如果不靠着自己,你会真心帮我么?” 二人相互指责,一路吵的越来越凶,衍庆宫本就离太液池很近,不知怎得,二人争执间,甄玉娆竟落水了。 玄凌此时正在衍庆宫中,听到了消息,忙命李长带人去救人,又将甄玉娆送回了永安宫。回到宫中,太医施针后又喂了药,甄玉娆缓缓醒来。 玄凌来看望时,甄玉娆忙道,“嫔妾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还请皇上不要怪罪长姐。” “你倒是还能为她求情,你落水后,她既不曾救你,也没有寻人去求救,直到朕接到消息命李长带人到了之后,她还在太液池边,即便不是她故意推你下手,但是在宫中这般见死不救,朕也不能容她。” 甄玉娆挣扎着起身,在榻上磕头道,“姐姐定是吓坏了,才一时不知所措,嫔妾请求皇上,宽恕姐姐这一次吧。” 玄凌盯着甄玉娆看了一会道,“你且好好歇着吧,朕心里有数。” “嫔妾恭送皇上。” 翌日,玄凌与季欣然说起此事,季欣然道,“甄才人此举不过是为了博个贤良的名儿,既然她自己都不追究了,咱们跟着操什么心?” 玄凌听罢也觉得有理,便只下旨令柔嫔日后不许再踏入钟粹宫一步,至于甄玉娆,却丝毫没有被提及。 永安宫内,甄玉娆原本等着接晋封的旨意或是皇上赏下些东西以表安慰,只是等来的却只有对甄嬛的处置,很显然这招以退为进丝毫没有奏效,而她与甄嬛的关系也从今日起开始破裂。 ※※※※※※※※※※※※※※※※※※※※ 子时是晚上11点到凌晨1点,子时一刻就是晚上11点半。 甄玉姗其实在小说中存在感一直很弱,但是她被皇上册封以来,一直都没什么坎坷,相对于甄嬛和甄玉娆,她算是比较幸运的一个。 q群1090835860 玉娆被贬 五月,众人至行宫避暑。此次玄清带着叶澜依一同到行宫散心,叶澜已有近两月身孕,玄清请旨册封叶澜依为侧妃,玄凌应允。 而甄玉娆自从当时落水后,玄凌对她的态度一直不甚热络,而她本身颇有才学,又善骑马,倒也总能为自己制造些机会与玄凌偶遇。 这日,天高气爽,玄凌欲同玄清一道至御苑比箭,陪同者除了季欣然,还有敏昭媛、琼嫔与瑛贵人,玄洵与玄汾也随同前往。 御苑又称皇家猎苑,与紫奥城和行宫皆相距不远。保和元年,太宗以数万兵卒建御苑,苑中养百兽,皇帝宗亲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有池沼宫苑,亭榭楼台无数。更有石榴园、樱桃园,还有引种西域葡萄的葡萄宫,并养有南方奇花异木。池沼中有龙凤巨船首尾相连,常有宫女内监泛舟池中,杂以鼓吹器乐,远远闻见便可醉人。还有走马观、鱼鸟观、白鹿观及狮虎园等,不胜枚举。每年花季,这里遍开奇花异草,胜景不可悉数。 众人浩浩荡荡到了御苑已是近午时分,歇息半个时辰,各自更衣,便同去观武台看骑射。正殿的观武台上,玄凌与季欣然并肩而坐,敏昭媛与琼嫔瑛贵人分坐两侧。 三家王爷分坐两边,与嫔妃座席隔得更远些。岐山王玄洵为长独坐了一桌,身边坐了三五美姬,十分热闹,玄凌不觉含笑,“大哥艳福最好,这般自在真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玄洵呷了一口美人送到唇边的葡萄酒,笑着一指身边女子,“皇上笑话了,她们给贵妃娘娘提鞋都不配。我瞧着贵妃娘娘身边的绿衫姑娘都胜她们几倍不止。” 玄凌一看清漪,不由笑道,“是贵妃的贴身侍女,大哥可是看上了要娶去做侍妾?” 季欣然噘嘴轻嗔一句,“四哥。” 玄凌更是笑,“罢了罢了,阿昔可舍不得呢,过些日子放些到了年岁的宫女出去,大哥挑喜欢的尽管领去。” 玄洵大笑道,“不是臣要玩笑一句,紫奥城的宫女再美也不过是个木头美人,都被规矩拘坏了,哪里及得上御苑的侍女,多少都会些骑马斗兽的,要不然六弟怎么就中意叶侧妃了呢。” 玄洵乃是先帝长子,先帝所余皇子有四位,他又素来无心政事,每日不过到朝堂上应个卯,闲来只爱美酒佳人,走马斗鸡。玄凌格外恩视这位长兄,甚至到了宽纵的地步。大周亲王有正妃一,侧妃二,庶妃四,余者姬妾无定数。而玄凌已赐了十数位选秀入宫的女子与他为庶妃。 只是玄洵这话说的露骨,季欣然听罢眉头一皱,再看玄清与叶澜依仿佛未听到般安静坐着。 玄凌见茂柳依依,不觉含笑,“过了端午,正好是射柳的时候。不如你我兄弟先下场比试一番。”说罢命李长牵了各自的马来,在台下列成一排。玄凌最尊,着一身暗枣色骑射装,两臂及胸前皆用赤金线绣龙纹,在明亮的日头之下最为夺目。次为玄洵,着螭纹玄衣;再次为玄清,着云白,一丝绣纹也无;最次为玄汾,鹦哥绿暗纹绫衫,倒也十分清爽。 所谓射柳,是在柳树上择一支枝叶繁茂的柳条,当射者以长幼或尊卑为序,各在柳枝上缚信物为记,射箭人离柳枝约百步,以箭射断柳枝后,必要瞬息间飞马驰至柳下接断柳于手,便为大胜。射断柳枝而不及接断柳于手,则次之。如若未尝射断柳枝,更至不曾射中,则为负局。那样细细软软的柳枝,在百步之内便要射断,而且断后又要及时接断枝于手,更要信物不落,故而虽名为比试射箭的准头,实则考较的是骑射的力道、眼劲、巧劲、灵活甚至驾驭马匹的能力,都要无一不精,方能取胜。 场下鼓声骤响,玄凌骑了一匹大宛宝马一马当先飞了出去,反手抽了一支金翎箭,右手倏然引开了赤漆犀角长弓,“嗖”一箭远远射了出去,柳枝激起上扬猛力向上反弹出去,那样碧绿一条系着火红绢子似晴丝一晃,再落下时已握在了玄凌手中。一骑扬尘,已然折转回身,场上掌声雷动。胡蕴蓉先笑了起来,击掌道,“表哥的骑射不逊当年,反而日见精益了。” 琼嫔笑道,“皇上的射术咱们都还是头一回见,不比娘娘素日常见,到底情分两样。” 玄洵素来不工骑射,一时力发,朝着悬了一个五彩荷包的柳枝用力发弦,箭镞准头微偏,射了一枝柳枝回来,倒也不算丢脸。 待到玄清上场,似是有了几分醉意,只见他拉满弓弦,蓦地一松,箭镞飞射出去,只射中了目标最明显的锦囊。 最后是玄汾,但听一声清啸,玄汾手中点银长箭似一道追日之光已然飞出,直中悬了小小拇指大鼻烟壶的一枝柳条,他双足轻点,□□骏马驰出。有风轻扬,眼见柳条坠势加重,他也不急,回手又是一箭,再度射中那被激得向上弹起数丈的柳枝,他手臂轻舒从马上跃起数尺高,牢牢接住那枝断柳,短短一截柳枝中间,红绳所系的鼻烟壶犹自稳稳不落。十二面得胜鼓一齐“咚咚”擂响,李长欢喜高唱,“皇上与九王大胜——” 瑛贵人亦不觉赞叹,“九王少年英雄,骑射皆佳。” 胡蕴蓉慢条斯理饮了一盅酒,蹙一蹙用螺子黛描得精致的远山眉,“骑射皆佳又如何,只可惜生母微贱,到底还是不中用的。”说罢转头看着远处得胜后依旧无甚喜色的玄汾,“难怪先帝不喜欢他生母,瞧这孤介性子,到底是出身所限,上不得台面。” 此话一出,琼嫔与瑛贵人皆无法再接话,这话胡蕴蓉能说得,她们却说不得。季欣然阴着脸瞥了胡蕴蓉一眼,“昭媛喝多了酒也开始说胡话了。” 胡蕴蓉看了季欣然一眼,有些不服气,却还是讪讪的闭了嘴。 众人落座后,玄凌笑道,“老九越发长进了。老六想是又要当爹了,人也温柔起来了。” 众人在一处说说笑笑,又一道去看了各色奇花异草。 晚宴也设在观武台上,远望落日如锦,天高云阔,别有一番爽朗滋味儿。晚宴的菜色皆以狍鹿兽肉等野味为主,连素菜也多蕨菜菌菇,颇有野趣。 此时正当彩霞满天,芳草萋萋的射场上,一匹黑色骏马如飞一般奔驰起来。黑马上配着金光灿烂的崭新马鞍,一个穿着樱桃红锦衣的身影伏身马背,像一团烈火般一往无前。身旁的琼嫔与瑛贵人也不觉暗赞:好漂亮的骑术! 胡蕴蓉将手中象牙银箸重重一搁,震得箸上的细银链子簌簌作响,沉了脸道,“这是什么人?御苑也是能随便乱闯的么,实在大胆!” 玄凌兴致被扰,有些生气,却也好奇,吩咐李长道,“去瞧瞧是谁?” 坐得离观武台栏杆最近的瑛贵人举眸望了一眼,道,“似乎是甄才人。” 甄才人?在座的众妃都抑制不住眼中的错愕。甄才人位份本不高,如今玄凌对她几近冷落。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闯进御苑,当真是十分大胆。玄凌仔细分辨片刻才认出来,不觉生气,“甄才人怎敢闯到这里来?诸位亲王都在,她当是随意进上林苑赏花逗鸟么?半分规矩也不顾了!”说罢向李长道,“不必让她上来,你叫人带她回行宫休息。” 李长才欲下去与她说话,甄玉娆已纵身奔上了观武台。她奔至玄凌跟前,侍卫正要拉开她,她一挥手,道,“我与皇上说几句话就回去。”她的脸庞因为驰马有晶亮的汗珠,透出苹果般娇俏的红色,一袭樱桃红锦衣缀满大团怒放的暗色海棠花纹,映着她攒成一束的乌黑圆髻,这样的简单越发显得她有唇红齿白的娇美。 她牢牢看着玄凌,不知哪里来的镇定,大声道,“嫔妾想与皇上比马,一场就好。若嫔妾输了,嫔妾马上就回行宫去,再不来皇上面前惹您厌烦。若嫔妾赢了,还请皇上不要再不理嫔妾。” 玄凌眸光黑沉,“你真想与朕比马?” “是。”她再度肯定。 玄凌沉吟片刻,“好。” 甄玉娆骄傲地一笑,跟在玄凌身后下去。 玄洵奇怪地看了甄玉娆一眼,打了个呵欠道,“皇上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奇怪,从前贵妃与华妃喜欢和皇上跑马,如今竟连个位份都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也敢跑来御苑了。” 季欣然未在意玄洵的话,她只觉得今日的甄玉娆倒是不比平日谦卑内敛,连一旁的清漪也这般说。 一旁的敏昭媛不屑道,“甄才人入宫近两年,才刚在皇上面前得了点脸面,连得宠都算不上,就失宠了,自然着急,只是这太过心急,就失了分寸了。” 观武台上静静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台下一帝一妃的比马。甄玉娆立于马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极大的决心,目光炯炯如火。 随着一声鼓响,玄凌所骑的大宛宝马似离弦之箭一般飞冲出去,一圈下来,甄玉娆所骑的黑马始终落后三步远。敏昭媛微微一笑,夹了一筷胭脂玫瑰鹿脯慢慢吃了,道,“可怜她心比天高,只是不自量力得很,她的马怎么能和皇上的大宛宝马相比?”说着又喝了一盏酒,“据说,皇上这匹大宛宝马乃是汗血名种,神骏之极。” 比马共有三圈,还剩最后一圈时,甄玉娆所骑的黑马离大宛宝马已有五六步之远,眼看便要输了。玄洵也不再探头去看,只懒懒道,“胜负早就分明,有什么好看,不如喝酒。” 玄汾上前几步,道,“未必!” 只见甄玉娆迅速从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明亮的刀锋在阳光下一闪,直晃人的眼睛。她的手猛力一挥,匕首迅速刺进黑马筋肉饱满的后臀。黑马负痛之下扬蹄长嘶一声,骤然拼命狂奔起来,终于在到达终点前超过了大宛宝马。 “没用的马!”敏昭媛的神色在一瞬间乌云密布,失去了娇丽的欢颜,“到底是小家子气,尽会这些旁门左道!” 受伤的马狂奔未定,五六个小内监一拥而上,方才将将把黑马制住。甄玉娆下马走到玄凌身边,“嫔妾赢了。” 玄凌点点头,也不怪她以巧取胜,“你的马术的确不错,快能赶得上贵妃了。” “谢皇上夸奖,嫔妾雕虫小技,不敢与贵妃娘娘相较。” 看台上的胡蕴蓉撇一撇嘴,不屑道,“以诡计得胜,有什么稀罕!”一旁琼嫔也不甘的扯着手帕。 复又听玄凌说道,“你既赢了赛马,朕便许你一个彩头,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若是一般妃嫔,皇上这般说来,推诿一番也就罢了。只是甄玉娆并没有,反而接下来从她嘴里说出的话着实让众人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嫔妾不知可有福气得皇上您贴身戴着的玉佩?” 观武台上静静地,无人敢开口说话,季欣然只是冷眼看着,甄玉娆向皇上索要的,是她初次侍寝是送予皇上一人一个的鸳鸯佩。 凡是入宫时日长的人,皆知道此玉佩的来由,在场的唯有甄玉娆与去年才入宫的琼嫔与瑛贵人不明就里。而甄玉娆渐渐的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皇上长久的看着她,不置一词,她不知哪里做错了。 正欲开口请罪,玄凌的阴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自然没这份福气!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要朕的玉佩?!传朕旨意,甄才人私闯御苑,目无尊上,降为更衣,禁足沐芳斋!” 才刚刚得了赞扬的甄玉娆丝毫不知因何缘故便一下子被降为了更衣,又木然的被内监带回了所居的沐芳斋禁足。而玄凌原本的好心情也瞬间被浇熄,只道一句“散了”,便带着季欣然一同回了水绿南薰殿。 李氏小产 本指望着借赛马复出的甄玉娆便再一次沉寂了,直到八月回銮,玄凌始终未曾再召幸她。倒是更加偏爱琼嫔与瑛贵人,到回宫之时,她二人已是琼芳仪与瑛小媛了,九月瑛小媛又查出有了身孕,玄凌便再晋其为瑛嫔。 瑛嫔有孕乃是宫中一桩喜事,因着她是叶澜依特意指派进宫的,素日与季欣然走的也近,加之人又乖巧懂事,季欣然也愿意与她说话,便也时常去看望她。 十月里,天渐渐凉下来,玄凌本与欲季欣然一同去探望瑛嫔,路上玄凌说起和彤帝姬下降之事,季欣然不免愕然,“素日从未听四哥提起,怎么突然便提起和彤帝姬下降之事了?” 玄凌刮了一下季欣然的鼻子,“你以为朕不提便是不上心么?虽说我大周的帝姬下降素来晚些,只是如今既有了好的,便提前先拣选着。” 他饶有兴致地说起几个人选来,一一评说过去,季欣然侧耳听着,素日奏章上所见,倒都是青年才俊。末了玄凌又道,“你得空看见盈风,也将此事说与她听。毕竟她是和彤的生母,也该知道些。” 季欣然一向与欣恭夫人交好,自然也替欣恭夫人高兴,便让玄凌独自先去探望瑛嫔,她先去与欣恭夫人知会这个好消息,等下再去看瑛嫔。玄凌见她这样子,无奈之下,也由她去了。 到了翠微宫,季欣然便连忙将此事说与欣恭夫人听。和彤帝姬本陪伴在母亲身边,听了一句半句,早羞得红了脸躲进内殿去了,倒是欣恭夫人一句一句问得分明,末了向季欣然感慨,“阿弥陀佛,皇上果真是用心择选了。我虽没亲眼看见,但听着倒都是很好的。” 季欣然笑盈盈看她,“和彤如今是皇上长女,皇上怎能不用心择选驸马呢?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极疼帝姬与妹妹的。” 欣恭夫人喜不自胜,抚着胸口道,“我也不盼别的,但求不要和亲或是远嫁就好,能嫁在京中朝夕相见,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于是二人又说起昔年几位长公主择驸马的旧事来,莺莺呖呖又是一大篇话。好容易止了话头,见欣恭夫人兴致不减,季欣然便道,“瑛嫔自有孕后甚少出来走动,我原也是打算去看她的,不如这会儿你与我同去吧。” 玉屏宫中瑃贵人与珝贵人正在研习旧年的琴谱,瑛嫔独自在廊下逗着鹦哥儿,见季欣然与欣恭夫人来了,几人忙俯身行礼。 季欣然忙扶住了瑛嫔,“你如今有孕,不必多礼,别动了胎气才好。” 瑛嫔道,“皇上前脚才走,两位娘娘就来了。” 季欣然笑道,“太医嘱咐你多走动有助安胎,可遵照医嘱了么?” 瑃贵人性子活泼,口快接道,“哪里呢。瑛嫔姐姐懒怠动,成日在屋子里闷坐着,这鹦哥儿还是内务府变着法子孝敬来的呢,否则姐姐连门槛都不迈出来。” 欣恭夫人拍着手笑道,“那可巧了,我正与贵妃娘娘一同说来带你走走散心呢。如今太液池景致最好,你看多了心思松快,来日小皇子也爱说爱笑的。”说罢不由分说,挽过瑛嫔便走。 一行人走得极小心,欣恭夫人一边看着路,一边与瑛嫔说起和彤幼时趣事。待得说倦了,几人走进亭中坐下,芊玉带人摆好茶水点心。方坐下,便远远看到清河王带着正妃尤氏及侧妃叶澜依,叶澜依如今已有孕近七月,人也略圆润了一些,面上满是母性的柔和。 待三人走近后,众人互相见了礼。欣恭夫人笑着打趣道,“许久不见王爷了,成了亲有了家室的人,可不比以往自在逍遥了。如今一位正妃并一位侧妃,若架住了你,可是插翅也难逃了。” 众人被欣恭夫人逗得一齐笑起来,玄清亦笑道,“夫人最风趣不过。” 叶澜依自行宫回来后,也有两个月未曾见到季欣然了,此刻也很是高兴。季欣然便邀请他们一同坐坐。 玄清道,“臣弟久未进宫,不如让臣弟的王妃与侧妃陪二位娘娘一同闲聊,臣弟便先行往仪元殿给皇兄请安。 ” 季欣然点头应允,她出于客气才这般说,而玄清即使是玄凌的亲弟弟,对于她们这些内宫女眷来说仍是外男,闲聊几句尚可,若是没有玄凌在场的情况下,坐于一处说话,便是不成体统了。 季欣然看向叶澜依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道,“已是这样大的月份了,怎么还这般劳累进宫来?” 尤氏在一旁笑眯眯道,“叶妹妹素来与娘娘要好,妹妹是怕若今次进宫不见上娘娘一面,怕是之后月份再大些就更难入宫了,岂不是想念娘娘的紧?” 这话一说,众人皆捂着嘴笑了起来,叶澜依嗔道,“姐姐!” 季欣然看叶澜依与正妃这个样子,想来二人相处的还算和谐,心里也为叶澜依感到高兴。几人又聊了一会,玄清方才又过来与季欣然几人辞别,之后一手牵着尤氏,一手小心翼翼揽着叶澜依走了。 季欣然几人也觉得乏了,便与欣恭夫人也将瑛嫔送回至玉屏宫,各自回宫去了。 十二月末,李良娣被诊出有孕近一月。玄凌晋其为嫔,赐号景。 “当初入宫的六人,属李良娣恩宠最薄,不承想如今她却是除瑛嫔外唯一有孕之人,倒是有福气。” 彼时,德妃谦妃几人聚在季欣然宫中聊及此事。 德妃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下想是敏昭媛也更加挺直腰板走路了。” “旁人如何不要紧,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季欣然笑道,又吩咐芊玉,“你把上次徐州都督送来的送子观音图送去给她,聊表心意吧。” 欣恭夫人道,“姐姐倒是舍得,她是什么身份,也配姐姐送这么好的东西?依我看,景嫔这胎若生的是个帝姬也罢了,若是个皇子,那可不现成的就是敏昭媛的了。” 贤妃也道,“是啊,敏昭媛这些年只得和睦帝姬一个孩子,早就巴望着再有一个皇子呢,如今皇后虽有太后的遗旨不得废位,只是咱们都知道,不过就是空有个名头罢了。”又对季欣然道,“你眼下虽为贵妃,又有皇上宠爱,只是敏昭媛一向自恃身份,始终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景嫔这胎诞下皇子,敏昭媛的位分恐会再上一级,到时只怕更加视你为眼中钉。” “这个我知道,胡蕴蓉的野心从来就大得很。” 乾元二十五年新年阖宫夜宴,因着宫中连着两位嫔妃有孕而办得格外隆重。 皇后的出席仿佛只是为了表示宫中尚还有这样一个人,玄凌整场宴席下来,几乎不曾与皇后说过话,只是与季欣然把酒言欢,对于其他妃嫔的敬酒也都很给面子的来者不拒。而胡蕴蓉看到这样的情景,嘴角的笑意扯的更大,眼光无数次看向皇后所在的方向。季欣然知道胡蕴蓉看得是皇后的宝座,而并非皇后本人,只是她不知胡蕴蓉究竟有何自信能觉得下一任皇后一定会是她,更何况如今的皇后尚在。 进入二月,天气渐暖。 瑛嫔如今已有孕六个月了,行动更是不便利。季欣然正欲去探望她,芊玉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娘娘。” “何事这样匆忙?” 她蹙着眉头道,“景嫔午后一直嚷着腹痛,闹了好半天,结果小产了。” “小产?” “是。”芊玉答道,“景嫔如今已有孕四个月了,骤然小产,太医疑心是麝香所害,所以皇上动怒了,下令严查。” “是该严查,好好的孩子怎得说没就没了?且景嫔住在长丽宫,有敏昭媛盯着,如何会有麝香?” “是啊……” 芊玉的话尚未说完,胡蕴蓉身边的琼脂已踏进门来,她面色严肃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如今在长丽宫,恐是要劳烦贵妃娘娘走一趟了。” 季欣然直直盯着琼脂道,“本宫奉旨协理六宫,宫中出了事,本宫本也是要去长丽宫的,何须还劳驾琼脂姑姑来请?” “恐怕不只是单纯的协理六宫这般简单了,此事涉及到了贵妃娘娘,且这件事发生在长丽宫中,敏昭媛娘娘极是重视此事,故特遣老奴来此请贵妃娘娘往长丽宫一叙。”琼脂敛目道。 季欣然听罢,讽刺一笑,“呵,敏昭媛的架子可真大。敏昭媛只是个九嫔,本宫乃是堂堂贵妃,她有何资格稳稳当当的坐在长丽宫等着本宫过去接受问话?本宫倒还想问问敏昭媛身为长丽宫主位,为何连自己宫中之人都照看不好?!” “我们娘娘……” “好了,本宫没兴趣与你在这里多费口舌。你若愿意等,就在这等着吧,本宫先行更衣,之后自会去长丽宫的。” 说罢也不理会琼脂还欲再说些什么,转身进了内室,芊玉与清烟亦跟随入内。 待得季欣然换好衣衫之后,叫人预备下了轿辇,一行人才不紧不慢的往长丽宫去。 ※※※※※※※※※※※※※※※※※※※※ 胡蕴蓉要和女主battle一下了。 企,鹅群 1090835860 拨云见日 进了长丽宫,季欣然径直往景嫔所居的绮望轩走去,李长闻声出来,打起了湘妃竹帘道,“给贵妃娘娘请安,皇上已经在等娘娘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景嫔缩在卧榻的角落里,两颊蜡黄,双眼通红,不施粉黛,如云的发丝乱蓬蓬散落在肩头,身上只披一件家常的月白绣花寝衣,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狭长妩媚的眼帘小心翼翼地垂着,唇边哀伤受惊的委屈还未褪去。 玄凌正坐在榻前,季欣然上前请安,“皇上万安。” 玄凌连忙伸手扶了季欣然起来,看了看她,问道,“可是近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怎么人都瘦了?快坐下来。”说罢连忙让人搬了凳子过来。 季欣然落座后温和答道,“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不下东西。” “怎么会突然没有胃口呢?可是小厨房的做的东西吃得絮了?朕明日再给你拨一个新厨子过去。” 见玄凌对季欣然一味关心,胡蕴蓉却是急得不行,本来这件事涉及到贵妃,让贵妃来实则也是兴师问罪的,怎得如今皇上见到贵妃连正事也不顾了?便向着景嫔一使眼色,缩在榻上的景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皇上,嫔妾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嫔妾不甘心,您要为嫔妾做主啊!” 这样凄厉的哭声在小小的屋子里萦绕不绝,季欣然只觉得有些头晕烦躁,背脊上沁出层层的汗来。 玄凌这时仿佛才记起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一般,安抚道,“朕一定还你个公道就是。” 李氏止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只是小声地啜泣着。季欣然正色道,“景嫔这样伤心,看来孩子的确失去的意外,皇上还小媛一个公道,也请为臣妾解惑吧。” 季欣然在玄凌疑惑的眼神中,指向站在门边的琼脂。 “琼脂姑姑大摇大摆来到漪澜殿,好似问罪一般,言道敏昭媛在长丽宫等着向臣妾问话,臣妾不明所以,因此想请教敏昭媛。” 话音方落,季欣然与玄凌的眼神皆看向胡蕴蓉,胡蕴蓉脸色有些不自在。 “嫔妾哪里敢向贵妃娘娘问罪,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贵妃娘娘,因而不得不请娘娘过来细问一番。” 说罢,她将放在黄梨木桌上的一卷画轴徐徐打开。两端紫檀卷轴,画卷笔法精妙,面容栩栩如生,衣褶纹理无不纤毫毕现,正是季欣然送给景嫔的“观音送子”图。 “此画有何不妥么?”季欣然问到。 “这画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仿佛是前朝画院画师沈苹之作,沈苹最擅画观音图像,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胡蕴蓉安慰似的拍一拍李氏的手,又看向季欣然道,“景嫔失子之痛,贵妃还盛装前来,不怕人见了刺心么?” 季欣然淡淡一笑,“原来穿衣打扮,被不同的人见到真的会生出不同的见解来,果真有心人心生嫌隙了。本宫盛装前来,正是不想景嫔见了刺心,难道昭媛觉得本宫素服前来才算是安慰景嫔了么?倒不怕景嫔更触景伤情。” 胡蕴蓉一时语塞,只好道,“贵妃机变过人,心思深沉,嫔妾如何能比呢?” “既然自叹不如就要服管教。”季欣然敛容道,“与尊上应对,不可挑衅,不可轻浮,不可出言无状,尤忌口出轻狂言语,昭媛本是皇亲出身,更是该时刻谨记,莫不是进宫这些年,都浑忘了不成?” 胡蕴蓉平生最以皇亲身份,且以祥兆入宫为傲,如今被季欣然当着众人一言一语教导,且玄凌又坐视不理,她一时发作不得,不由气得满面通红,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 阁中有浓重的草药气息,阁子小,人又多,难免有些窒闷的气息,有小宫女上来往角落的八珍兽角的镂空小铜炉里添了一勺百合香屑,香料才燃起来,已有年长的姑姑三步两步赶上来,朝着后脑勺便是一掌,“不要命了么?什么时候了还敢用香料,也不怕伤了小主贵体。”她犹不解恨,虽不敢朝着季欣然,可口中依旧碎碎骂道,“狠心短命的东西,不怕再有人混了麝香进去害小主么?” 季欣然不说话,只瞟了李长一眼,李长会意,一把握了那宫女的手腕出去,口中呵斥道,“虽然荷香你是小主的陪嫁侍女,但宫里规矩怎能疏忽,即便你要管教那些不懂事的,也不能当着皇上和娘娘的面管教,成什么样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他推了荷香出去,吩咐小厦子,“掌嘴三十,好好叫她记着教训。” 景嫔一直未曾出声,直听到要掌荷香的嘴才露出焦急的神色,想要开口求情,却见玄凌仍旧是毫不动容,只好无可奈何地把话咽了下去。 胡蕴蓉冷哼一声,指着画卷道,“这画是贵妃所送无疑吧?” 季欣然瞥了一眼,从容道,“不错。” “贵妃好狠毒的心思!”她掩不住眼底冷毒而得意的锋芒,“景嫔缘何会小产,正是麝香熏然之故。而太医已经查过,景嫔所用香料,所食食物皆无沾染麝香。而景嫔失子,正是因为她太过看重贵妃所送的这幅画。” 景嫔掩面,伏在玄凌肩膀痛哭不已,她小小的肩膀大力地瑟缩着,“嫔妾感念贵妃娘娘心意,送来这副观音送子图,嫔妾又求子心切,想早日为皇上诞下一子半女,便日日在画像前诚心祈福,谁知……”她指尖发颤,抖索着用力扯开画卷两端的紫檀木画轴,“谁知这里头竟塞满了麝香。” 她手指一松,空心的紫檀木卷轴内滚落许多褐色的麝香,那样浓郁的气味,季欣然嫌恶地屏住呼吸,别过头去。 “这画是贵妃娘娘遣人送来的,送来之后便悬在那里没人动过。除了贵妃还会有谁能动手脚?”姜氏恨得死死咬了唇,目光几欲噬人,她痛哭失声,“皇上,嫔妾好害怕,嫔妾自入宫以来,虽与敏昭媛娘娘走得近些,乃是因为嫔妾与昭媛娘娘相识的早,但是嫔妾从未对贵妃娘娘有过不敬之处啊!娘娘也是有孩子的人,为什么要害了嫔妾腹中的孩子?”她猛地抬起头来,眼睛迸得血红,几乎要纵身扑到季欣然的身上,“熙贵妃,嫔妾若是有何得罪之处,嫔妾大可退居冷宫,但你不能害我的孩子!” 季欣然后退一步,欲避开景嫔失子后形如疯癫的情绪。同一时间玄凌亦紧紧捉住了景嫔的手腕,大力的将她拉扯回了床上,“放肆!此事正在调查,难道发现了麝香就一定是贵妃做的么?贵妃有宠有子,何须去害你尚不知是男女的孩子?!朕与贵妃都念在你失子,对你的无礼不作计较,你也别太失了分寸!” “贵妃娘娘断断不会!”玄凌话音才落,门外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竟是贞昭容。 她上前两步,婉声劝道,“皇上可曾记得,嫔妾当年有孕被禁足,是贵妃想尽办法照拂嫔妾,她既然肯与嫔妾为善,又怎会去害死景嫔的孩子?贵妃不是这样的人!” “昭容,时移世易,你和景嫔是不一样的!”胡蕴蓉笑吟吟吐出冰冷的话语,“你有孕之时宠爱平平,对盛宠的贵妃能有什么威胁?而景嫔如今颇有宠爱,万一将来生下位皇子,可是前途无量,且前朝如今一再提起立太子一事,对于已有两子的贵妃而言,能不防范于未然么?” 这厢胡蕴蓉正洋洋得意的说着,玄凌的脸却立时冷了下来,“你倒是消息灵通,前朝之事亦是了如指掌。” 胡蕴蓉顿时慌了神,道,“嫔妾不敢,嫔妾……嫔妾只是道听途说。” 季欣然转头望着景嫔,“这画是本宫在你刚查出有孕之时让芊玉亲手送到的吧。” 景嫔哭红了眼,瞪着季欣然哽咽道,“是。若非这一个月来我日日对着这幅画,我的孩子也不至于是这样下场。” “这幅画是徐州都督赠与本宫,在送给景嫔前本宫自己已挂在宫中数月,所以断断不会有问题。” 胡蕴蓉又在一旁阴阳怪气,“有无问题并非贵妃说了算,景嫔小产,你无可辩驳。” 季欣然看着玄凌,玄凌亦是凝望着她,眼中皆是信任,季欣然知道,玄凌为证清白,不得不让她来这一趟,但是玄凌从始至终都相信她不会如此,季欣然忽而微笑出来,望着玄凌深深的眼眸道,“臣妾已经怀孕近三月,与景嫔只有孕两月相比,时日还要长些,若是此画有麝香,首先受害的人会是臣妾。” 季欣然又看向来不及掩藏好震惊神色的胡蕴蓉,“自然昭媛也会怀疑此画本无麝香,是本宫专门为景嫔所加,可是本宫又如何得知这画景嫔会是朝夕相对还是放入库房置之不理,本宫没有神机妙算,更不曾在景嫔有孕后踏足绮望轩半步,若真行此招,实在是险之又险。” 季欣然话音未落,玄凌顿时像个孩子般乐的见牙不见眼,他喜道,“是真的么阿昔?咱们又有孩子了?” 季欣然亦是温柔的笑着,“是,臣妾之前忙于年宴,一时未曾发觉,这两日觉得身子有些不爽,才传了许太医来,不想竟是有孕了。本想待四哥忙过这几日再给四哥一个惊喜的,没成想……”说罢意有所指的瞟了胡蕴蓉与景嫔一眼。 玄凌连忙说道,“阿昔赶快回宫去休息吧,不要动了胎气。” 季欣然坚持道,“臣妾在四哥身边二十余年了,不想这被冤之事竟发生在臣妾身上了,只是臣妾也不想四哥落一个偏袒臣妾的名声。” 胡蕴蓉犹不死心,挣扎道,“不是贵妃亲手所为,也有可能是旁人,那画不是芊玉送来的么?或者是贵妃指使芊玉也未可知。” “芊玉?”季欣然脸上满是不屑的笑意,“如果不是芊玉,会不会是与她关系甚好的李长,若不是李长,会不会是李长的主子皇上?且你要知道,芊玉也是皇上当年指派给本宫的。如你这般,何时才能善罢甘休?岂非宫中大乱,人心思变?不当其位,乱生是非,本宫不会罚你,只看皇上的旨意。” “皇上……”胡蕴蓉极委屈,扭了绢子看着玄凌娇声唤。 “好了!你方才一直咬着贵妃不放,已经闹腾得够厉害了!贵妃说得不错,少生是非,你该多学学当年舞阳大长公主的风范才是。”玄凌叹口气又道,“敏昭媛毫无证据却一味冤枉贵妃,对贵妃不敬,看在和睦的份上,只降为贵嫔,小惩大诫。小厦子,你送昭媛回去,叫她每日抄写三十遍《女训》呈给贵妃,不学会静心安分,朕不会放她出来。”复又看向胡蕴蓉道,“记着你还有个女儿,你身为母亲,也该拿出做母亲的样子,否则,这宫中不缺人替你做这个母亲。” 胡蕴蓉还要再说,终于被玄凌眼神吓住,恨恨的看季欣然一眼,掀了帘子出去。 季欣然眸光微转,一一扫视阁中诸人,景嫔早被惊得不敢再哭,只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着,低低地压抑着声音。 季欣然唤过方才伺香的小宫女,“你过来。” 那小宫女怯怯的靠着墙蹭过来,倏地腿一软跪在地上,季欣然并不看她,只问道,“景嫔宫中的香料可都是你伺候的?” “是。”她吓得头也不敢抬,怯生生答。 “把手伸出来。” 她的手瑟缩在背后,久久不敢动,景嫔狐疑地看向季欣然,“贵妃要做什么?” 季欣然淡淡道,“麝香气味浓厚,用手触摸后容易被察觉,所以要害景嫔的人很有心,借紫檀的气味来掩盖麝香。但是那个人肯定会用手触摸到麝香,景嫔的阁子不大,人却不少,想要不被察觉,除非那个人的手本就经常会沾染各种香味。”说罢唤过李长,“你细细闻她的手,可有麝香的气味。若无,那么是本宫多心;若有,就细细审她,是谁背后主使!” 李长抓住小宫女的手用力掰开细细一嗅,已经变了脸色,“回禀娘娘,果然有麝香的气味。” 景嫔凄厉地喊了一声,已经纵身扑上去,随手抓起一把掸子没头没脸地打上去,绮望轩里闹作一团。 季欣然懒得看这样的场面,便向玄凌道,“四哥处置后面的事吧,臣妾累了,便先同昭容回去了。” 玄凌点头,“快回去好好歇着吧,朕晚些过去陪你。” 季欣然携过贞昭容的手一同离开,将这哭喊吵闹一并隔在身后。 ※※※※※※※※※※※※※※※※※※※※ 胡蕴蓉battle失败 哮喘之症 次日午后,许太医来请脉,季欣然问道,“如何?胎气可还妥当?” “胎气倒还妥当,只是娘娘近来劳累,需要进些温补之药,微臣自会安排。” “嗯,说到底本宫也生育过两次了,只是瑛嫔是头胎,你得闲时也去看顾她些。” 许太医退下后,贤妃德妃连同欣恭夫人,惠宁夫人,谦妃与贞昭容一众人浩浩荡荡来探望季欣然。 “真是恭喜啊,娘娘如今又有身孕了,只是这么好的时候竟碰上这样的事,敏贵嫔也是不长脑子的。”欣恭夫人一向嘴快,甫一坐下便开始替季欣然打抱不平。 “昨儿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敏贵嫔那般咄咄逼人,若是你此时未有身孕,真是要费上一番周折了。”贤妃感叹道。 欣恭夫人道,“还有那个景嫔,听说也对姐姐不敬,皇上竟是没怪责她?” “到底她刚失了孩子,对她来说也算是惩罚了。” 欣恭夫人很是不屑,“谁不知她与胡蕴蓉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贞昭容道,“姐姐们可知道景嫔身边那位伺香小宫女死了?” 季欣然道,“怎么死的?” “皇上下旨用了重刑,那宫女说是景嫔平时苛待她,与荷香两人对她动辄打骂呵斥,她才发了狠下麝香害景嫔。” “那是胡话!”季欣然一嗤,“小小宫女,哪里来这样贵重的麝香?又是谁给了她这样的胆子?胆敢谋害有孕宫嫔,她真的活腻了么?” “皇上也是不信,再审时更用了重刑要问谁指使的,连钻手指的竹签子也扎断了好几根。那小宫女熬不过刑,咬舌自尽了。结果再查下去,在同住在长丽宫的刘贵人那里找到了一模一样的麝香,刘氏一向对景嫔得宠最有怨言,如今已是刘氏进宫的第六个年头了,只是她始终无宠,更别提有孩子了,而皇上每每驾临长丽宫多半都只去敏贵嫔处和景嫔处,景嫔倚仗着敏贵嫔得了恩宠,又有了身孕,刘氏这才下手害了景嫔。” 贞昭容心软,不觉微露悯色。季欣然低首抚一抚指甲,“刘氏无甚家世亦无宠,慎刑司不过是为了应差事罢了,只是能有几人会相信真是她做的呢?” 德妃点点头,“以假乱真,混淆黑白,素来是宫中之人最擅长的。” “可怜了刘氏,一进慎刑司的刑房,便是出来也成个废人了。”惠宁夫人眸中也深显不忍之色。 欣恭夫人道,“景嫔是敏贵嫔的人,会不会是她……?” “不会,”贤妃分析道,“胡蕴蓉有多期盼能得个皇子,这是宫中众人皆知的,如今景嫔有孕,等于她有了一半的机会,她怎会只为了陷害贵妃而亲手毁掉有可能到来的皇子呢?” 谦妃沉吟片刻道,“若非如此,怕是只有一人了。” 季欣然怡然一笑,“妹妹素来聪明。” 清烟和清漪手中握着尺把长的翠绿蕉叶扇,一下一下地扇着风,清漪悄悄嘟囔了一句,“祺婕妤跟了她那么多年,到死还是没有过孩子,娘娘们可曾记得皇后赏她的那串红玉珠,是人带着都不会有孩子。” 贞昭容犹不敢信,“只是皇后如今已是这般了,贵妃娘娘又已有了二皇子五皇子及和乐帝姬,她又如何能害得了娘娘呢?” “朱宜修虽仍是皇后,只是徒有其表罢了,内里皇上早不把她视为皇后了,若不是因着太后的遗旨,你以为朱宜修还会安然住在凤仪宫?本宫身为贵妃,有子有女,对她一向威胁甚大,若是此事本宫找不到证据证明本宫是冤枉的,即便是皇上相信本宫,这宫里宫外对本宫的议论与流言只怕也不会少,届时不只是本宫名誉有损,连同本宫的这几个孩子亦是逃脱不了流言的困扰,这是其一。其二,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景嫔的孩子都没了,而胡蕴蓉亦不会有皇子,对于皇后而言便又少了一重威胁。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朱宜修此次都是渔翁得利。” 傍晚用过膳后,季欣然在床边坐了许久,而后拾起一把团扇轻摇,对芊玉道,“随我去给咱们的皇后娘娘请安吧。” 芊玉道,“娘娘如今胎还未稳,更深露重的,勿要劳动了,这个时辰皇后怕是也要睡下了。” “你以为她会睡得着么?” 至凤仪宫时有灯光数点自昭阳殿的窗格漏出,仿佛如它的主人不经意漏出的一星半点心思一般。迎出来的是绘春,她扬眉惊诧,“熙贵妃娘娘,这么晚了。” 季欣然笑道,“皇后娘娘不也还没睡么?本宫来陪娘娘说说话。” 季欣然有孕一事后宫已然传遍了,因而绘春也并不敢阻拦,只得毕恭毕敬引了季欣然进去,更是一路仔细提醒季欣然注意脚下,生怕她借机在昭阳殿生出什么事故来。 皇后穿着家常香色衣裳在窗下纳凉,她面朝里倚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上,剪秋一边为她打扇,一边向她低语着什么。 闻得季欣然到来,剪秋忙立起身来向季欣然行礼问安。随后又恭恭敬敬扶着皇后坐起来。即便是夜来独自纳凉,皇后也是服饰整齐,头上虽未用任何钗环,却依旧把一个最简单的平髻梳得油光水滑,纹丝不乱。 皇后的目光徐徐打量着季欣然的小腹,“熙贵妃有身孕了,怎么还深夜出来走动,小心身子为上。” “有劳皇后关心,臣妾想起有身孕后还未向皇后请安,所以即便夜深露重也要赶来。皇后是中宫之主,臣妾不能失了礼数叫宫中嫔妃群起效仿。”季欣然平视皇后,浅浅笑道,“何况自选秀以来皇后欲拉拢人心不成,琼嫔如今得皇上宠爱,已然只效忠皇上了,姜小仪与瑃贵人初入宫时略有宠爱,到如今也是恩宠平平,而珝贵人又是个不站队的,臣妾怕皇后心痛到难以入眠,所以特来安慰。” 皇后半倚在榻上,靠着一个塞满了菊叶和粟米的蚕丝靠垫,微微一动,便有“沙沙”的声响。她温然微笑,“熙贵妃说话越来越有禅机了,大约是心机深沉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本宫竟不明白。可别是贵妃三十如许的年纪还能再有身孕,欢喜得说胡话了。” “皇后圣明。既然皇后要把臣妾的话当作胡话来听,臣妾就当是说胡话给皇后听吧。”季欣然拣了玛瑙盘中剥好的石榴子吃了几颗,“琼嫔与姜小仪想必是娘娘在选秀前就已经盯上了吧?只是娘娘选中的帮手如今都太不济事了,娘娘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剪除旁人的羽翼,再推出一个不起眼的替罪羊,倒显得自己置身事外。这一点上,臣妾实在是自愧不如的。” “贵妃客气了。本宫也自愧没有贵妃这般机巧百变,又福泽深厚。那日妹妹如何在皇上面前将李氏小产之事与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本宫虽没有亲眼目睹,然而听见宫中议论纷纷,本宫也能想见贵妃巧舌如簧的本事。” “皇后能这样想就是臣妾的福气了,若是臣妾巧舌如簧可以安慰娘娘,倒也无需娘娘为景嫔失子一事费尽心思。臣妾也万幸没有被奸人暗算,思来想去,除了感谢皇后福泽庇佑之外竟是无人可谢。只是娘娘这笔买卖,倒也未必稳赢呢。” 皇后淡然一笑,理一理衣襟上攒珠流苏,“本宫不是生意人,不懂得做买卖。只是贵妃应该明白,做人做事不要因一时之事得意万分,宫中之事恰如天气万变。譬如昨夜一场风雨,侥幸云开月明,只是并非日日都有如此好天气,如此好运气。” 季欣然盈盈掬上一礼,“皇后教导的是,所以不见皇后一面,本宫又如何心安好睡呢。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那么臣妾今日先告退,期望来日还能有机会再来向娘娘请安。”季欣然福了一福,欠身离去。 到了四月里,季欣然的胎已满五个月。而胡蕴蓉已禁足两月有余,依旧每日要抄写《女训》交由季欣然。只是胡蕴蓉哪里肯这般认输,但凡玄凌每每经过长丽宫而不入,便叫和睦跑出去向玄凌哭诉,一次两次还好,玄凌有时会绕开长丽宫,只是时日长了终究不是办法,玄凌惯是心疼和睦的,同季欣然说起此事,季欣然虽气恼胡蕴蓉,只是这件事幕后指使终归是皇后,况且胡蕴蓉又是皇亲,有舞阳大长公主和晋康翁主的关系在,玄凌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反正迟早都是要出来的,既然胡蕴蓉有野心,那就继续斗下去吧。 四月中,胡蕴蓉解禁,玄凌命她至漪澜殿恭恭敬敬的给季欣然赔了不是,季欣然便也“大度”的表示这页翻过去了。胡蕴蓉此次是带同和睦一起来的,而和睦因着之前到过漪澜殿几次求见玄凌,倒是与和乐玩的不错。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们的明枪暗箭,如今两个小姐妹又见面了,自然玩的欢快。 玩了一会,两个丫头又闹着要去上林苑赏花,季欣然与胡蕴蓉只好陪同着一道去了。穿过上林苑便看到太液池,太液池南岸日光最充足,因而柳絮已有绵绵飞絮之状,远远望去如飞花逐雪一般。季欣然本与胡蕴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见柳絮渐起,胡蕴蓉不由停了脚步,折身欲走。 季欣然笑道,“日色正好,柳絮初新,贵嫔何不同赏?” 胡蕴蓉忽然生出不耐烦之色,抽身便走,“我最讨厌柳树,无事飞絮,似花非花,似树非树,只懂随风乱晃,一点气节也无。” 季欣然不知她为何骤然变色,恰巧一阵风过,吹得柳絮乱舞,迎面拂来。胡蕴蓉顿时脸色大变,琼脂惊呼一声忙挡在她身前,将她整张脸拢入自己怀中,如临大敌一般。 季欣然尚不知出了何事,环顾四周,唯见柳絮飘飘,煞是好看。好一阵过去,柳絮被风吹得散了,琼脂方安下心来,抚着胡蕴蓉的肩道,“小姐,没事了。” 胡蕴蓉这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正欲开口说话,谁料方才被风吹得栖在枝头的几朵小小柳絮乍然落了下来,胡蕴蓉惊惶中呼吸深重,眼见几朵柳絮在她鼻尖一转,她乍然脸色雪白,即刻发青转紫,呼吸急促难耐,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似是呼吸受阻一般。 此时的和乐与和睦已被胡蕴蓉的模样吓得大哭起来,季欣然忙让芊玉和乳母先带了她们回去。季欣然望着站也站不定的胡蕴蓉,惊道,“贵嫔怎么了?” 胡蕴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悬在鼻中涌出涌进,整个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琼脂吓得面色苍白,倒也还有些镇定,忙从胡蕴蓉衣带环佩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鸳鸯如意荷包来递到胡蕴蓉鼻尖,急道,“小姐快深深吸两口。” 季欣然隐隐闻得有一缕薄荷清凉的气息,更兼一点药草香气,胡蕴蓉深深吸了两口,神色微微好转,琼脂忙叫人去备了轿辇,季欣然又命两个力大的宫女扶着胡蕴蓉,急急往燕禧殿去。季欣然毕竟是与胡蕴蓉一道同行出来的,便也叫跟着同去了燕禧殿。而不远处花丛中有一身影也在看着这一幕,却未被任何人发觉。 较之前次来到长丽宫的匆忙,季欣然此番来到长丽宫才注意到,满宫内外不见半株柳树、合欢、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燕禧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花,正殿高大深远,富丽气象不逊于当日华妃的宓秀宫。 胡蕴蓉狼狈而归,早有贴身宫人远远迎了上来扶进殿坐下,外头琼脂已催着道,“把汤药进了来!”话音未落,一碗热腾腾略带土腥味的汤药端了上来,药汁中隐隐有荤腥气味。琼脂利索地服侍花容失色的胡蕴蓉饮下,又从梳妆台下的小屉子里摸出两丸乌色的丸药一同服了,叫小宫女点了薄荷油滴进香炉里。 琼脂指挥有度,井然有序,竟像是做得极熟了一般。待得一番功夫做完,胡蕴蓉已经缓过了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气息艰难,而素日伺候胡蕴蓉的太医井如良亦到了,匆匆向季欣然施了一礼,为胡蕴蓉把过脉方才松了口气,笑道,“亏得姑姑警醒照料,娘娘已无大碍了。” 琼脂脸上缓缓绽开笑意来,抚着胸道,“也亏得井太医好脉息,新用的方子很见效呢。” 井太医道,“尚好。这药物得往冷宫处寻得,倒也不算太难。只是这个季节,娘娘更要好生保养。” 季欣然吟吟一笑,“看得本宫心惊肉跳,幸好贵嫔无碍,只不知是什么病?发作起来这般厉害。” 琼脂深深一福,满面堆笑,“多谢贵妃娘娘关怀,今日若无娘娘,恐怕没那么便利手脚送小姐回来。小姐这本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小就有的旧疾,奴婢伺候惯了,倒也不怕。” 季欣然晓得琼脂不愿多说,井如良亦一字不提,当下便只笑着安慰道,“本来旧疾发作,本宫不该来此添乱,只是不忍袖手旁观。既然贵嫔无妨,本宫也可安心离去。贵嫔好好歇着罢,待晚些时候本宫会着人将和睦帝姬送回来。” 琼脂含笑谢过,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平金青鸾外裳罩在胡蕴蓉身上,扶她入内。 殿内不似外头春日明媚,一阵穿堂风过,季欣然恍惚见她被风吹起的孔雀蓝外裳上用七色丝线绣着的一只神采飞扬的彩翟,锦绣团簇的倒像一只凤凰,不觉一怔。琼脂回头见季欣然留神,不觉微微蹙眉,随即笑道,“金儿,好生送贵妃娘娘。” 季欣然扶着清漪的手离了燕禧殿,吩咐了轿辇先回去,只一路择了安静的所在,一路边行边思索。 回到漪澜殿,恰逢许太医来请脉。季欣然边命人端了盏茶给他,边将方才在胡蕴蓉处所见一一细细说与他知道。 “是哮喘。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来的人,一向口风极紧。只是哮喘之人不得见飞絮,常随身佩带薄荷救急,敏贵嫔殿外所种避烟草与蘼草,所服的汤药乃是唯有在极阴冷潮湿的地方方能生长的乌蓬草熬制而成,皆是民间偏方中常用来抑制哮喘之物。” 季欣然道,“难怪井如良说这药需往冷宫处寻,这病要紧么?” “生养在富贵里,又有太医侍女这么细心照顾,大约不打紧的。只是这病在春天最易发作,若不留神,也是要命的。” 季欣然而后又问了瑛嫔的胎像,许太医只道瑛嫔数月来静心养胎,胎气甚稳。 许太医退下后,季欣然轻轻吹着茶沫,缓缓道,“可怜了她心比天高,也幸而身在高门世家,否则这条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言未毕,季欣然蓦地想起一事,“许太医方才说井如良是晋康翁主府里荐来的人?” 清漪道,“是。” 季欣然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我原本以为胡蕴蓉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晓得自己已不能生育。如今看来,她未必懵懂不知。” 芊玉在一旁道,“她若明明知道,却至今一语不发……”她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颇有心思。” “平日总是姿态高傲,叫人以为她自负倨傲无甚城府。如今看来是既有心思,又能忍耐。”季欣然搁下手中茶盏,“胡氏一门未必逊色于朱氏,果然是好亲戚!” 芊玉不免担心道,“娘娘既知道她有这份心胸,素日可要留心了。” “怕什么?”季欣然微微冷笑,“害她绝后之人并非本宫。她如今既肯隐忍,可知所要之物并非轻易能得手,如不能一击即中,她不会轻举妄动。” ※※※※※※※※※※※※※※※※※※※※ 正面和皇后刚一下还是挺爽的。 剪秋下毒 五月,玄凌携后宫众人至行宫避暑,因着此次赫赫部族的摩格要上京觐见皇上,玄凌为显气派,后宫中除永巷中人及华嫔瑾贵嫔等素日甚少出门之人,几乎算得上是全数出动了。过了几日,众人皆安顿下来后,玄凌在水绿南薰殿前设宴。 众人皆落座,皇后宫中的绘春却来报,称皇后身子不虞,为免扫了皇上的兴,今日便不来宴饮了。玄凌本也不欲见她,因而也并未多说什么,点头应允。绘春依礼退下,宴席开始。 许是到了行宫不似在紫奥城中拘束,今日宴饮,上至嫔妃,下至宫人,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殿中歌舞升平,各家王爷亦携家眷一同前来,因而显得格外热闹。彼时,叶澜依怀中正抱着已近五个月大的儿子。叶澜依在二十四年十二月时诞下玄清的次子,取名予溪。和乐很喜欢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便一直跟在叶澜依身边逗着他玩。 殿前奉养着数盆宝珠山茶,香气扑鼻,沁人心肺。坐在开得最盛的一盆宝珠山茶之下的,正是如今已有孕八月的瑛嫔。一袭茜素晓月宫装衬得肤白胜雪的她略见丰腴。 殿中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帝姬互相追逐打闹,予瀚最是顽皮,乳母们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正巧跑到瑛嫔身边,见瑛嫔正温柔的抚着小腹,便也在一旁笑个不停,又伸手好奇地去摸瑛嫔的肚子。 玄凌看得有趣,笑着附在季欣然耳边悄声道,“予瀚这样小就喜欢瑛嫔的孩子,想来是与瑛嫔的孩子投缘。” 予瀚好像听到玄凌的话一般,转头看向玄凌道,“父皇,孩儿想要个妹妹。” 和乐在另一侧不服气般道,“曦儿喜欢弟弟。” 季欣然只觉得这两个淘气包着实让人头疼,忙唤道,“你们两个不许胡闹,吵着瑛母妃和六婶母了,快来母妃这喝汤。” 予瀚一皱鼻子,“儿臣想要瑛母妃喂。” 和乐道,“曦儿要等下和弟弟一起喝。” 和乐的童言无忌逗乐了在场的众人,叶澜依耐心的搂过她小声解释着弟弟还小,暂时不能喝汤。 季欣然刚欲说话,玄凌唤来他二人的乳母道,“把这汤拿去瑛嫔和清河王侧妃那里。”复又向季欣然笑到,“今日就由着他们吧,难得出来一次,别太拘着他们了。” 只见瑛嫔柔声叮嘱道,“那五殿下便在瑛母妃身边坐好吧。” 小家伙极听话,忙端端正正坐好了,小手牵住瑛嫔的裙裾笑容满面看着她。瑛嫔从乳母手中接过青花白玉盏,用赤金小勺舀起微微金黄的汤汁,轻轻吹了又吹。她神色柔和,似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舀了一勺浅浅试着温度,觉得可以喝了之后,又舀起一勺细细吹了方才喂到予瀚唇边,“五殿下,可以喝了。”她含笑说出,话未完,她眉心一蹙,似是极痛楚的样子,唇角一径流下暗红色的血沫,一滴滴融进她茜素红的宫装之中,转瞬不见。 予瀚吓得面无人色,一把抓住她的手愣愣大哭,“瑛母妃,你怎么了?” 瑛嫔说不出话来,口中一口一口呕出血沫来,面孔苍白而僵直,身子软软地向身后侍女怀中倒去,手中的白玉盏倏然滑落。坐在她身旁的琼芳仪也是吓得面色惨白,慌忙与瑛嫔的侍女一同接住瑛嫔,侍女大喊,“太医!太医!” 予瀚的乳母忙抱起予瀚柔声哄着,不经意向地上看了一眼,不觉惊呼道,“不好了,瑛嫔小主见红了!” 太医院诸位原是守在殿外的,听得动静飞身便赶进来。宫人来不及将瑛嫔送往安静些的地方,只好暂时安置在水绿南薰殿侧殿的厢房。事出突然,一应嫔妃宫人都被玄凌要求留在水绿南薰殿中不许乱动,季欣然与贤妃留在殿中照应事宜,德妃入内看顾瑛嫔。 玄凌面色阴沉不定坐在御座之上,嫔妃们面面相觑,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原本歌舞繁华的大殿中瞬时鸦雀无声,直如死寂一般阴沉。 许太医转身出来,面色忧惧,回禀道,“启禀皇上,娘娘,瑛嫔小主是因为服食了含有鹤顶红剧毒的食物才会毒发惊动胎气破了羊水见红,幸好她食入不多,诸位太医一齐救治,尚有力气生产。” “鹤顶红!”玄凌神色一变,厉声问道,“宫宴之上何来鹤顶红?!” 话音刚落,已有内监取过银针探试瑛嫔方才所食的种种食物。银针依旧雪亮,可见她的食物并无异样。许太医问道,“不知瑛嫔小主最后所食是什么?” 有宫女指着一盘熏肘花小肚怯怯道,“是这个。” 季欣然心中惊动,举目一扫她案上饮食,已然明白过来,指着洒落在地的白玉盏道,“瑛嫔服食过瀚儿的汤羹。” 许太医不敢怠慢,径自取过银针往已经洒去半碗的花汤中一探,雪亮的银针才探入汤汁,顷刻之间变得乌黑,那如漆如墨的颜色直刺得季欣然心头发痛,季欣然定了定神,着人取回送至叶澜依处,尚未喂与和乐喝下的汤羹,又指着自己桌上尚未喝过的汤羹,“再探这两碗。”又忙唤过予湛,急急问到,“湛儿可有喝过那汤羹么?” 予湛安抚道,“不曾。母妃不必担心,孩儿向来少食汤羹,母妃是知道的。” 季欣然点点头,这才略略放心。 许太医换过一根银针再度探入,银针亦在顷刻间变得漆黑如夜空。季欣然神色大变,望向玄凌,“四哥,有人要害臣妾和臣妾的孩子,这才连累了瑛嫔。” 惊魂未定的几个孩子被季欣然牢牢抱在怀中,玄凌又用力搂过季欣然与孩子们,沉声道,“朕在这里。” 玄凌的声音听来寒冷如冰,“给朕立即查,这些脏东西怎么会进到贵妃和皇子帝姬的饮食里?!” 行宫中也设有刑房拷问处,不比宫中的慎刑司差,因而也很是擅查这些事,因有玄凌的严令,所以格外雷厉风行。殿中静静的,过于寂静的等待格外悠长,一时间,这夏日竟也不觉得炎热了。 众人皆束手茫然,或立或坐,连大气也不敢出。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李长已经执了拂尘来禀报,“皇上,饭后甜食皆由御膳房做了由宫人送来,给贵妃娘娘送甜汤的宫女说到,只在路上遇见同去膳房取膳的剪秋,剪秋还打开盖子问过是什么东西,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玄凌的面庞隐隐透出铁青色,“人在哪里?” 李长道,“奴才已带了剪秋来,此刻人已在殿外。” “带进来。” 李长向外一挥手,两个侍卫押着剪秋跪在殿中。剪秋看向季欣然及几个孩子安然无恙,眸中颇为失望,而季欣然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两眼直直望向她,似是想要透过她看向她背后之人。 玄凌看向剪秋,眼中透出危险的信号,“谁指使你的?” 剪秋面无表情道,“无人指使。” “是不是皇后?” 剪秋嗤笑一声,“皇后娘娘尚在病中,根本不知晓此事。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说罢,剪秋似不经意间抬起左手,靠向唇边。 “她想自尽!”电光火石间,叶澜依忽地大呼,玄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正到唇边的手,叶澜依上前几步,用力掰开她蜷曲的手掌,蔻丹指甲之下,赫然尚有未化去的褐色粉末。 玄凌勃然大怒,狠狠一掌劈在剪秋面上,“为什么要害贵妃?” “为什么?”她挣扎不得,冷笑道,“皇后娘娘是你的妻子,皇后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天下万民之母,何以让小小贵妃踩在头上!何以后宫大权只得抓在妾妃的手中?何以皇上的眼睛和心都只能在她身上!让皇后娘娘在妃子面前也没了尊严和体面!” 剪秋很恨的看着季欣然,“太后立下遗旨,不得废后。你一定很失望吧?你永远也别想当上皇后,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你就永远只能是居于皇后娘娘之下的妾室!” 玄凌神色冷峻,只一双眼底似燃着两簇幽暗火苗,厉声喝道,“将凤仪宫所有宫人都拖去刑房严刑拷问,务必给朕吐出真话来!” 剪秋的声音渐去渐远,“皇上,皇后娘娘对您是真心的,为什么您就是看不到呢?!” 殿内寂静无声。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漫在华殿之中。 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了。 恍惚间,隐隐听得极细极细一缕儿啼之声响起,似一缕阳光豁然照开满心迷雾。玄凌问道,“可是生了?” 产婆手上尚有未曾洗净的血腥,抱出襁褓中一个孩儿来,欢天喜地道,“恭喜皇上,瑛嫔小主诞下一位帝姬。” 季欣然问道,“瑛嫔还好么?” 产婆满面堆笑,“还好,只是累得慌,人都脱力了。” 玄凌又命侍女及太医好好照料瑛嫔。出了这样的事,玄凌也没有了兴致,众人便也告辞退下。季欣然只感到后怕,皇后如今没了顾及,终究还是比她豁得出去。 翌日,许太医来向季欣然回禀瑛嫔的身体状况。彼时,瑛嫔因中毒及生产劳累,尚未清醒。 “瑛嫔小主虽服食鹤顶红不多,然当时正处于生产之时,身子极为虚弱,眼下虽毒素已清,但瑛嫔小主的身子却是受到了损害,只怕往后……不宜再有孕了。” 季欣然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瑛嫔说到底是帮她的孩子挡了一劫,虽然如今安然生下一女,但是往后却再难以成孕,季欣然觉得对瑛嫔很是亏欠。 后与玄凌说及此事,二人商议后,玄凌下了两道旨意:帝姬赐名嫣然,封号和瑶;瑛嫔诞女有功,又因无辜被牵连以致中毒,朕为表心意,特晋其为婕妤,赐居玉屏宫正殿,待出月后迁居。 ※※※※※※※※※※※※※※※※※※※※ 瑛嫔连升三级(生女—间接救了予瀚—不能再孕),算是安慰吧,女主队伍要蒸蒸日上才行啊。 皇后倒台 刑房领了玄凌的旨意,自是尽心竭力务必要从凤仪宫的宫人口中挖出真相,审讯了一天一夜,方才向玄凌回禀。 当夜玄凌未到宜芙馆,长夜寂寂,星冷无光,季欣然合眼寐去,想着最多不过明日便可知结果。 垂银流苏溢彩帐帷外有人影伫立,芊玉轻声道,“娘娘,皇上召您前往水绿南薰殿。” 季欣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她停一停,“贤妃德妃皆已奉旨前去了。” “可问出结果了?“ “剪秋无论如何也不肯招认是皇后指使,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现下正在刑房昏迷着,绘春受不住酷刑,已然咬舌自尽了。倒是绣夏和江福海交待了不少事。” “呵,剪秋倒真是个忠奴。”季欣然吩咐道,“更衣。” 夜行的内监步伐又快又稳,只听得夜风细碎入鬓,轿辇直奔水绿南薰殿去。 虽已是夏季,但晚风吹来依旧有些微侵上肌肤的凉意。季欣然到达水绿南薰殿时,贤妃德妃与胡蕴蓉皆在殿内,皇后正跪在殿中央。皇后因是待罪之身,一应首饰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对翠色沉沉的碧玉镯子安静地伏卧着。皇后的头发被挽成一个低垂的平髻,以银色丝带牢牢束住。她穿着通身镶黑色万字曲水纹织金缎边真红宫装跪在地上,精致而不张扬的花纹疏密有致地铺陈于领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毕现的锁骨。 玄凌双眸微阖,指着跪在皇后身后的绣夏与江福海道,“她们都已招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后看了一眼饱受苦刑的二人,伸手握起绣夏被长针刺透的指甲,沉声道,“皇上,绣夏与江福海饱受酷刑,这样的供词算不算屈打成招?” 玄凌冷冷瞥一眼满身鞭痕的二人,“她指上伤痕是招供后朕所惩罚,罚她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她们两个的供词也很清楚,若是屈打成招,招不出那么前后一致的供词。”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放心,若非此事由朕亲自过问,朕也不敢相信陪伴朕多年的皇后竟这般的狠心毒辣。” 皇后冷淡道,“皇上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臣妾?” 玄凌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再看到你这张脸么?” 皇后笑起来,“是啊,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恶。臣妾倒是要感谢姑母,若不是遗旨不许废后,怕是臣妾老早就身首异处了。只是盛宠如熙贵妃,若也到了臣妾这般年纪,不知皇上是否依旧真心喜爱她逐渐老去的容颜?” “心慈则貌美,阿昔即便到了古稀之年,也必定胜过你万千。” 皇后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她低首轻轻抚摩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这对玉镯,是臣妾入宫那日皇上亲手为臣妾戴上,——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如今若非皇上以为臣妾犯错,大约也不愿意再见臣妾了吧。”她停一停,语气愈加低微,“臣妾既已来了,皇上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旁的事,无论是戕害妃嫔也好,残害皇嗣也罢,朕都不多过问了。朕今日只问一件事。”玄凌似乎极其不愿提及,“和嘉……可是你害死的?” “是臣妾。”皇后没有丝毫犹豫的承认了。 “为何?你怎能这般狠心?” “臣妾狠心?皇上以为臣妾从开始便是这样么?太后遗旨不许废后,不是为了臣妾,而是为了保全朱家的荣华,否则何以臣妾当年已入宫为妃,却还要朱柔则进宫呢?臣妾幼时在家只是庶女,所受待遇一向不公,谁想进了宫成了皇后还是一样!若不是当年朱柔则冲撞臣妾,臣妾何至于早产,连带着和嘉也瘦弱不堪,且臣妾亦不能再孕。而她朱柔则,有太后撑腰,却只是降为常在这般轻轻揭过,她毁了臣妾一生,也毁了和嘉一生,凭什么她却可以独善其身!而后她们竟还不安分,陶氏进献给和嘉一块有毒的银锁,这般公然的害大周的帝姬,她朱柔则却仍旧只是降位!而之后朱柔则只是使得熙贵妃落水,便被皇上打入了冷宫。为何臣妾要受到这般不公的待遇?臣妾焉能不恨?!” 玄凌平静道,“当时朱氏有孕去到太液池,难道不是你设计的么?” 皇后怔了一下,“臣妾不过是想将她给我的伤痛还些回去罢了。后来的苗氏与甘氏同样不安分,没有皇子却只有一个病殃殃帝姬的皇后如何能坐得稳后位?臣妾不是不知道她们的心思,臣妾既然要坐稳这个后位,就要把最能威胁到臣妾的全都除掉!” 季欣然突然开口道,“所以厌胜之术根本是你自己设计的。” 皇后转头看向她笑道,“不错。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们永无翻身的可能,而朱柔则一死,太后就只能支持本宫,才能彻底保全本宫的后位。” “但是和嘉还只是个孩子,你身为亲生母亲,只为了自己的地位,竟一次次利用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贤妃在一旁亦是听不下去了。 “皇上以为臣妾心不痛么?那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可是和嘉若是个健康的孩子也罢了,她那副病殃殃的样子,臣妾留在身边也是拖累,宫中女人只会越来越多,和嘉会渐渐变成别人用来打击臣妾的对象,于她亦是痛苦。倒不如臣妾早早断了源头,成全了和嘉,也成全了臣妾。” 玄凌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惊得青釉茶盏砰地一震,翠色茶叶和着绿润茶水泼洒出来,冒着氤氲的热气流泻下宜人茶香。玄凌的面庞微微扭曲,“和嘉是你的亲生女儿!” 胡蕴蓉一把握住玄凌的手轻轻吹着,柔声道,“表哥,朱氏蛇蝎心肠,不值得您动气!您若生气,废了她就是了。” 皇后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傲然不群之气,看向胡蕴蓉的眼神鄙夷而不屑,“胡蕴蓉,你再想多嘴也等你坐上皇后宝座之后!且昭成太后留有遗旨,本宫再如何犯错,也依旧是皇后,帝后说话,怎容你小小嫔妃插嘴!” 胡蕴蓉轻嗤一声,笑靥妩媚,“我是有样学样,有人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命都能谋害,我不过插句嘴而已,不算十恶不赦吧!” 皇后轻轻一笑,冷然道,“你想要本宫的后位也不必太心急,半分稳重自持也没有,给了你后位你也坐不上几天!”她眸光一转,冷笑连连,“现放着贵妃和贤妃德妃呢,你倒先眼热起来了。” 季欣然如未听到一般,对她丝毫不加理会。 窗棂开合的瞬间,有冷风肆意闯入,横冲直撞,重重云锦帷幕沉沉坠落。玄凌既怒且哀,“你难道不怕报应么?你谋害和嘉之时可有问过她想不想死?午夜梦回可曾梦见和嘉来向你哭泣索问!” “臣妾不怕,臣妾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臣妾是庶女,臣妾的娘亲也不被重视,皇上你可知臣妾的痛苦么?臣妾只有占稳了后位,和嘉才是嫡女,否则只怕迟早也和臣妾一样沦为庶女,将来也逃不过和亲的命运,那又与死了有何分别?!” 季欣然看着皇后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依旧振振有词,面上虽强硬,不知她心里是否有过后悔。不过皇后既做得了这些天理不容的事,想来也是不知何为悔恨的吧? “表哥!”胡蕴蓉低呼一声,娇俏的面庞被强烈的憎恶所覆盖,“莫要再与她多费唇舌了。” 玄凌嫌恶的看着皇后,唤季欣然道,“阿昔。为朕起草一道旨意。” 季欣然静静地铺开金黄盘龙圣旨,饱蘸的朱笔如一箭朱红新荷,随玄凌口中轻诵逶迤落笔,“皇后朱氏,天命不祐,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见无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然遵昭成太后之遗旨,保留其名位,暂且禁足光风霁月殿内,待回宫后,安置于凤仪宫,非死不得出。死后,不得葬入皇陵,钦此。” 季欣然写完,搁笔,一字一字,皆如凌厉伤口上开出的灼艳花朵。季欣然亦知,玄凌这道旨意有一半是为了她。 曾几何时,玄凌与季欣然坐在一处,玄凌问道,“阿昔最想要的是什么?” 季欣然道,“臣妾最想要的乃是与四哥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而若想死同穴,便只能使皇后死后不与玄凌同葬,方才能实现季欣然之愿。如今玄凌这道旨意,便也昭示了季欣然的愿望终会成真。 皇后向着玄凌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中已经失散往日的凝重光辉,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空洞与绝望,缓缓念道,“咨尔摄六宫事娴贵妃朱氏,祥中华胄,秀毓名门,温慧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曾奉皇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钦哉。”这是她当年的立后诏书,每一字都是她以心血以鲜血以性命换来,背诵如流。皇后凄楚的看着玄凌,“皇上可还记得?” 玄凌未置一词,只低首盖了朱印,又吩咐李长即刻传旨,晓谕六宫。 季欣然抬头,正对上胡蕴蓉狂喜而快意的眼神,心下好笑,转过头去只作不见。 而后玄凌又命人取走朱氏当年封妃、封贵妃、立皇后的圣旨与宝印、宝册,吩咐内务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对待她,更道,“与朱宜修死生不复相见。” 自此玄凌与皇后恩断义绝,只留她皇后头衔。 宫中纷纷议论,朱门荣宠,福极灾生。后位动摇,人心浮动如潮。 翌日,玄凌又下一道旨意,“中宫失德,朕遥感六宫无主,故于四妃之上设皇贵妃之位,位同副后,掌六宫事。熙贵妃季氏,敏慧冲怀,端方秀雅,为六宫之表率,朕心特许,册为皇贵妃。钦此。” ※※※※※※※※※※※※※※※※※※※※ 皇后倒台了,女主又上一个台阶了。 摩格入京 六月里,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只是这炎热并未止熄如沸如腾的流言,那是含着脂粉香气的口舌之间的刀光剑影,仿佛每一阵风过,都能听见遥遥被风吹来的关于后位的种种揣测与猜度。即便如今季欣然已是皇贵妃,然后宫众人亦是揣测皇后如今已然这般,想来后位迟早是要空出来的,而出身高贵又颇有恩宠的胡蕴蓉便被众人推向云端,暗自揣度她飞凤凌云的预兆。 宫中如今大致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季欣然为首的高位妃嫔,另一派则以胡蕴蓉为首。而之前有些追随皇后的妃嫔们,有些倒向了胡蕴蓉,有些便想跟随素来受宠爱且如今又更高一级的季欣然。只是季欣然一向不屑与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为伍,因而对前来投靠之人一概不见,是以其中有些人便也投向了胡蕴蓉。 而胡蕴蓉虽仅位在贵嫔,然其身为皇亲,又素来惯会撒娇撒痴,很得玄凌宠爱,其女和睦帝姬又是玄凌最喜爱的女儿之一,因此相对于位分高于胡蕴蓉,但是各方面综合来看却略逊于她的妃嫔们来说,倒还是胡蕴蓉更有优势些。毕竟位分随时可以升降,家世和宠爱才是关键。加之胡蕴蓉自出生便手握玉璧,冥冥之中更添祥瑞。 而胡蕴蓉状似想要平息众人对后位的揣测,也曾将玉璧拿出来给众人观赏,希望借此平息流言,“此璧上所雕绘的的图案乃是东方发明神鸟,意指本宫此生福气至多登临贵妃之位,实在与后位无干。” 瑃贵人捧在手心细细欣赏,极是虔诚,“娘娘说笑了,嫔妾所看到的的确是凤凰,而非发明神鸟,凤主女中极贵,娘娘的福分怎会只是贵妃之位?” 瑃贵人一语惊人,睦贵嫔忙忙凑上去看,惊异道,“果真呢?谁说是发明神鸟,的的确确的凤凰。”她问,“娘娘听谁说这玉璧上的是发明神鸟?” 胡蕴蓉亦吃惊,忙道,“是本宫幼时所识的一位道士,他言此是东方发明神鸟,主人间极贵。” “老道士莫不是糊涂了吧,既是人间极贵,又怎会只是一只发明神鸟可比,必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是凤凰无疑。”睦贵嫔似有不屑。 瑃贵人忙去捂她的嘴,啐道,“道家仙风道骨,说话极有深意,怎会老眼昏花满口胡言。娘娘幼时那是皇后位主中宫之时,中宫凤凰有主,娘娘的玉璧上只能是被说成发明神鸟,可是那位仙师定然十分灵验,晓得娘娘来日富贵,所以也说主人间极贵,至于前言后语自相矛盾,那是不可乱泄天象之意。如今中宫动摇,保不齐哪一日娘娘便主人间极贵,那发明神鸟便也成为凤凰一般尊贵了。” 众人半信半疑,然而那玉璧上的图案却是越看越像凤凰无疑,不由凑趣,“瑃贵人出身王府,的确有些见识。” 胡蕴蓉含笑不语,瑃贵人微微得意,“嫔妾在王府时,也曾见岐山王常与道家仙师说话,那些仙师有时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等时日久了,竟确确实实都有应验,可见是咱们凡俗之人见识浅薄罢了,那些话原都是有道行的人才懂得的。” 清漪将这番言论一五一十告知季欣然时,她正在佛前虔诚地燃上一缕青烟,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祈福。季欣然用清水浣净双手,方才出声道,“清漪,你可曾听说过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么?麻雀都能变,何况是发明神鸟,轻而易举之事。” 清漪皱着鼻子道,“奴婢只是不服瑃贵人罢了,皇后得势时没少跟在皇后跟前奉承,如今皇后一失势她便马不停蹄地去奉承敏昭媛。” 芊玉恰巧换了奉在香台上的时新水果,温言不觉笑出声来,指着窗外随风摆动的墙头衰草道,“没有这样的人,何来墙头草两边倒之说?” 清漪默然,复又道,“听闻皇上这两日心情似乎很不好,不仅斥责了前去请安的妃嫔,连带着李公公都被呵斥了。”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刺破人的耳膜,清漪轻轻打着扇子,季欣然有孕更觉烦躁不安,吩咐道,“用粘竿将那些蝉都粘走,水绿南薰殿前也是。” 如何能不烦忧呢? 初夏时分,赫赫的摩格大汗趁着万木复苏,水草肥美之时,自恃粮草充足,率二十万铁蹄自都城藏京直逼距上京只有八十里的雁鸣关。 落铁山是赫赫与大周北疆临界之地,而雁鸣关恰如一道铁锁屏障,一旦被赫赫冲破,旧都上京便如铁齿被断,连如今的京都亦会暴露在赫赫铁蹄骁勇之下。 如今赫赫摩格可汗乃老可汗英格之子,一向野心勃勃。这些年来厉兵秣马,不断吞并赫赫周遭的一些弱小部落,壮大自身。而玄凌这些年一直把精力放在西南战事上,力图收复疆土,后又为平定汝南王费了不少精力,难免对赫赫有所放松。因而赫赫大军率狼烟南下之时,雁鸣关将士不由乱了手脚抵抗不及。好容易勉强守住了雁鸣关,玄凌一怒之下派大周十五万大军远攻赫赫京都藏京,然而大周将士生长于富庶锦绣之地,不惯沙漠苦热,加之今年天气炎热难当,士兵中暑昏厥之人不少,尚未开战便已节节败退。 玄凌气急交加,不由大叹,“军中无可用之人,若是安阳侯与齐敷尚在有多好!” 可惜安阳侯只有一个,齐敷也只有一个!大周多年来崇文薄武,朝中将才凋零,已是无可挽回之事。 玄凌心焦不已,季欣然便带着煎了一早晨的莲心薄荷汤往水绿南薰殿去。 玄凌依旧埋头于无数奏折间,见季欣然来了,忙起身来扶。彼时的季欣然已有孕七个月了。 “这么热的天,你身子又重,怎么还巴巴的赶过来呢?朕本打算看完这些折子就去瞧你的。”玄凌关心道。 “臣妾如何就辛苦了?只是不想四哥急坏了身子,中了暑气,便给四哥煎了莲心薄荷汤,四哥用一些吧。” 玄凌喝着汤,季欣然伸手在错金小盒子里蘸了些薄荷油为他轻轻揉搓太阳穴,“雁鸣关虽已风声鹤唳,但四哥天纵英明,自可呼风唤雨。”我柔声询问,“将帅的人选,四哥可还要更改么?” 他神色苦恼,“除了朕的姐夫驸马陈舜和抚远将军李成楠,再无他选。” 季欣然道,“四哥何不让六王与九王一试?听闻两位王爷还领着京城骁骑营的差使,还是有些担当的。” 玄凌思量片刻,“还需再历练。”随后他拿出一卷奏折递给季欣然,“你看看这个。” 季欣然展开一看,不觉失色,“摩格要上京拜会四哥?” 玄凌“哼”了一声道,“他敢这样肆无忌惮,还不是因为在粮草充足之故。赫赫南下每每败于粮草不足,此次摩格早有准备,他厉兵秣马多年,蓄有不少粮草,又在雁鸣关外大肆收掠,才敢放出这等狼子野心。” 季欣然急忙问,“他既粮草充足,此刻入京又意在何为?” “名为拜见,实为向朕夺取幽、云二州,又要朕每年封赏,以金银各三百万两,绸缎百万匹赏赐,而他只以劣马三十匹作为他每年贡礼,岂非可恶之极!” 季欣然亦忿然道,“摩格这何尝是纳贡求赏,分明是要扫四哥颜面!他所要的赏赐乃是大周每年税供的三分其一,长久下去,大周根基自会动摇,四哥可不能轻易答应!” 玄凌目色阴沉,闪烁着幽暗的火苗,“他是狮子大开口!只是封赏也罢了,但幽、云二州向来易守难攻,是何等兵家要地,朕怎会拱手相让!他现在攻至雁鸣关外,如此苛求一是为探大周虚实,二是借此出兵夺地,也好师出有名。胡虏蛮夷,难为他这样心思!” 季欣然沉吟片刻,又问道,“他既敢如此前来,恐怕已有防范吧?” “在城外驻守两万精兵,说是随侍。朕原想不许,但京师已报有不少细作混进,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玄凌冷笑一声,“也好,他既敢来,朕就等着他。” “摩格觊觎大周已久,如今粮草丰茂喂养着他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咱们实在不能坐以待毙。” 玄凌长长叹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道,与赫赫铁骑相比,大周兵力并非不及。即便兵士中暑体弱,如有良将也非难事。只是眼下良将难求,戍边大将不过是苦撑局面,而兵士病倒之人又一日多于一日,难道真的是天不佑大周么?” 季欣然宽慰道,“怎会?四哥是天子,上天不庇佑您还能庇佑谁?譬如那年时疫,四哥正一筹莫展,就有了温实初研习出治时疫的方子。中暑哪里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哪像那年的时疫那样难医治,说起来宫里一个接一个,染上了那么多,若无温太医的方子,可不知要赔上多少的人的性命了。到底温太医有心,后来把引起时疫的病症和解方都保留了下来,如今温实初虽在南方任职,只是许太医却也是这方面的圣手……”玄凌静静听着,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日影在朱壁上渐渐淡了下去,月色好似要抢先跃上树梢。季欣然忧虑之余,亦不免好奇,这位挥师雁鸣关的可汗摩格,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呢? ※※※※※※※※※※※※※※※※※※※※ 这章算是个过渡章,骗阅读量的一章,哈哈。 惊心之宴(一) 摩格入京是在七月,京中最酷热的日子。玄凌想要煞煞他的狂妄之心,便只让他在行馆住着,始终不曾召见。 因着摩格入京之事,宫中更多了几重压抑,即便在日色喷薄如金的日子,也隐隐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 这日贤妃与德妃来看季欣然,闲聊时德妃说道,“听说摩格入住行馆十来日了呢,皇上好吃好喝招待着,事无巨细周全的不得了,却一直推脱着不肯见。不过说来也是,这摩格这般狂悖不堪,也该挫一挫他的锐气才好。” 贤妃道,“只是听说那摩格也不急,找人陪着四处欣赏京中风貌,悠哉得很。” 众人正喝着茶,李长悄悄进来一拱手,喜滋滋道,“禀娘娘,天大的好消息,真是天佑我大周,那些雁鸣关外的赫赫蛮夷不知怎地好些人发了时疫,一片连一片地倒下了,根本没法治住。那赫赫可汗正急的没头苍蝇似的,想要求见皇上呢。” 季欣然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德妃忙问,“皇上知道了么?” 李长笑得眯了眼,“这样的好消息,自当娘娘在时奴才才好去回,也好让娘娘帮着讨赏啊!” 季欣然“扑哧”一笑,“你怎得竟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贤妃德妃忙起身道,“姐姐有要事,我们便先走了。” 行至绿水南熏殿前,四下里安静的如同无人居住一般,季欣然正欲进去,便见殿内出来一人,转过身来竟是珝贵人。 珝贵人见是季欣然,连忙屈身见礼。季欣然叫了起,“皇上可还好?” “还是老样子,整日里焦急。娘娘如今有孕行动不便,皇上便日日叫了嫔妾来陪着说话,说是说话,其实嫔妾来了,却只是坐在一边,不能动,亦不能说。” “皇上近日心烦,倒是委屈了你。” “嫔妾不敢。天气热,娘娘仔细中了暑气,嫔妾就先告退了。” 季欣然正欲说话,却听里头玄凌朗声笑道,“好!果真得了时疫,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季欣然诧异回头,却见李长也是一脸惊讶不解。珝贵人靠近季欣然悄声道,“方才小厦子进去了。” 李长惊道,“奴才也是方才才得知的消息,小厦子那猴崽子怎么知道的?” 珝贵人低低道,“娘娘小心些,小厦子是胡蕴蓉的人。” 季欣然打量着珝贵人笑道,“贵人为何要帮本宫?” 珝贵人苦笑道,“帮谁不重要,只要那人不是胡蕴蓉。”季欣然有些不解,珝贵人又道,“嫔妾是从平阳王府出来的,嫔妾能得蒙皇上关爱,衣食无忧,皆仰赖王爷,自当知恩图报,只是胡蕴蓉一向心比天高,从来看不起王爷的出身,处处加以奚落嘲讽,就连有时嫔妾在场,亦丝毫不避讳。” 季欣然有些惊讶,往日倒没看出来珝贵人竟有这份心胸,只是珝贵人这般为平阳王抱不平,却是叫人有些怀疑,“你……” 珝贵人知道季欣然的意思,“娘娘别误会,嫔妾既进了宫,便是皇上的人,绝无二心。嫔妾只是感谢王爷的恩情,否则也不会当着李公公的面说这些啊。” 李长在一旁讪讪一笑,季欣然道,“本宫先进去了,珝贵人若无事就先回吧。” 说罢,季欣然扶着李长的手进入殿内,珝贵人依言退下。 终于三日后晌午,玄凌在行宫设宴,招待远道而来的摩格。一早小成子便道,“听闻摩格可汗进贡了一只熊罴,据说很是凶猛呢。”他摇头道,“旁人进贡的多是金珠宝玉或是奇香绫罗,他倒好,进贡一只熊罴,可见蛮夷就是蛮夷。” 季欣然闻言只是浅笑不语。 熊罴而已,再如何凶猛皆只是浮于表面,难道还会比人与人之间不动声色的算计更可怕么? 缓缓步入设宴的大殿时,玄凌已在,敏贵嫔拈扇半遮容颜,淡淡笑道,“果然是皇贵妃最尊贵,今日的场合也姗姗来迟。” 季欣然丝毫不理会她,只朝玄凌娉婷施了一礼,“臣妾自知今日之宴甚是要紧,所以不敢草率前来,以免妆容不整,失了天家礼数。” 玄凌连忙起身扶起季欣然,将季欣然带至设在他左手边的座位上坐下,颔首笑道,“如阿昔这般秀外慧中,便是素颜而来,亦不会失礼,只是今日这样打扮,更见雍容华贵。”他沉一沉声,握紧季欣然的手,“赫赫面前,断不能失了我□□威仪。” 季欣然莞尔一笑,“有皇上天威,赫赫断断不敢放肆。” 贞昭容笑容绵软如三月叶尖的雨珠,诚挚道,“有皇上在,自然一切顺遂。”玄凌微微一笑,尚不及答话,敏贵嫔已盈然上前,伸手为玄凌拂一拂衣冠,睨一眼贞昭容道,“有皇上在,本就一切顺遂,昭容这话多余了,好似眼下有什么不顺遂似的。” 贞昭容面色微微发窘,虽如今位分高于胡蕴蓉,却一贯不善与人争执,只得闭口不言。 片刻,乳母们领了帝姬与皇子进殿,各自在嫔妃身边坐了,贞昭容看见予沛,神色才稍露欢欣。贤妃言道天热,怕和欢耐不得热,中了暑气,便先行告辞离去。 玄凌亦怜惜和欢自幼体弱,便道,“你只去便是。” 胡蕴蓉本立于玄凌身边说话,此时见贤妃起身,笑着道,“表哥只听我说话,也不管我乏不乏。”说着极自然地便往贤妃的空席上一坐,侧首吩咐宫女道,“本宫乏了,再换一杯茶来。” 自皇后幽禁,除了皇贵妃地位最尊,各类宴席可坐于皇上身边,其余妃嫔自贤妃往下,一向按座,都以东尊于西之例,如今四妃之中没有贵妃与淑妃,因而贤妃之座设于御座东侧之首,而德妃之座设于御座西侧之首,以示尊贵。此刻贤妃尚未出殿,胡蕴蓉便旁若无人一般往贤妃座位上一坐,登时人人色变,只噤口不言而已。 已成婚的齐王予漓今日也在宴上,恰巧闻得动静向这边看来,不由变了颜色。予漓自成婚后,性子愈发沉稳,轻易不露喜怒之色。然此时见胡蕴蓉这般骄嚣,也忍不住急道,“贵嫔娘娘,那是母妃之座。” 予漓想是心疼贤妃,不喜胡蕴蓉,心急之下连“敏母妃”也忘了称呼,直呼其位分“贵嫔娘娘”,更是着意加重了“贵嫔”二字。这一唤,连欣恭夫人亦按捺不住,脱口道,“贵嫔只是正三品,焉能坐正一品贤妃之位,岂非失了上下之数?” 胡蕴蓉也不理底下议论纷纷,只侧了如花娇颜,衔了天真娇纵的笑意,偏着头道,“表哥,我可站得累了,若要坐远些,又怕不能和表哥说话了。” 不待玄凌说话,季欣然便冷着声音道,“欣恭夫人说的不错,贵嫔位在正三品,待到何日为正一品的时候,再来坐贤妃的位置吧。且贵嫔今日话说的够多了,可别打着皇上的旗号行僭越之事。” 季欣然这般说来,玄凌心中也有些怨怪胡蕴蓉,“你不必近身伺候朕,有皇贵妃足矣,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 众人小声嘀咕,有的已窃笑出声,胡蕴蓉满面通红,微一咬唇,起身回到自己座中,揽过和睦入怀,恨恨不再言语。 李长在侧轻声道,“皇上,摩格可汗已在殿外候着了……” 玄凌正色道,“宣他进来吧。” 李长忙行至殿门前,扬声道,“宣摩格可汗觐见——” 话音未落,已听得皮靴匝地声“隆隆”有力不断近前,玄凌微有不快之色,欣恭夫人蹙眉道,“无人教他面圣之时行礼举止么?如此大声也不怕惊了圣驾?” 季欣然心中暗惊,在禁宫中仍如此无礼,这摩格可汗不知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心中正自好奇,只见一个身量魁梧的男子已然昂首傲然迈进。他着一身枣红色金线密织赫赫王服,虬髯掩映下的面庞极富棱角,剑眉横张飞逸,一双黑沉沉眸子深邃如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摩格阔步入殿,双目直视宝座之上的玄凌,不屑旁顾,更无任何谦卑之色。他身旁一位赫赫使者躬身道,“我可汗入周,特来拜会大周皇帝。” 摩格微微一笑,既不行礼,亦不屈膝,只双手抱拳一拱,算是行礼。 纵然玄凌有心忍耐,见摩格如此,亦不由变色。胡蕴蓉素来心高气傲,怎容得摩格在殿上对玄凌无礼,不觉勃然大怒,登时起身道,“赫赫既来觐见,怎不按大周规矩行礼面见圣上,更不出言请安,实在大胆!” 胡蕴蓉一袭深红色翟凤出云礼服,虽则动怒,但满身金饰摇曳,更见明艳华贵。摩格毫不动气,只含了戏谑的笑意,以赫赫语朗声向蕴蓉说了一句。 在座妃嫔并无人懂得赫赫语,不由面面相觑。胡蕴蓉亦不知摩格说了什么话,只见他满脸戏谑,知道不是好话,窘迫之下,更是勃然大怒。 赫赫使者不怀好意地一笑,拱手以汉语道,“娘娘无需动怒。方才娘娘责怪我可汗不以中原礼数相见,更无问候之语。其实是我可汗深虑大周皇帝不懂赫赫之语,所以只以行动抱拳相见。” 摩格只含笑看着玄凌。此时译官虽然在旁,却深怕落实了胡蕴蓉“不识礼数”之名,不敢多言将摩格原话说与胡蕴蓉知晓。实则摩格方才的后一句确是在嘲讽胡蕴蓉的不知礼数,毕竟皇贵妃坐于皇上身边,且胡蕴蓉之上尚有许多嫔妃,自是轮不到她说话的。 季欣然向下一使眼色,安陵容起身端起一杯葡萄美酒缓缓行至摩格身前,他以为安陵容上前敬酒,轻嗤一声,正要伸手接过。安陵容蓦然将手一缩,将一杯上好的葡萄酒缓缓浇在摩格身前空地之上,含笑将空空如也的杯底示与他看,方才退开两步。 摩格微眯双眼,眸中凝起一缕寒光,冷冷以汉语道,“汉人祭祀死者时才以酒浇地,你在诅咒本汗?” 安陵容缓缓道,“不想可汗汉语说得如此精妙,真叫本宫赞服!”复又笑道,“可汗误会了,本宫并非以此诅咒可汗,而是以贵宾之礼迎接可汗。”安陵容拿过青瓷琢莲花凤首酒壶,满满斟了一杯艳红葡萄酒,端然道,“可汗乃是□□贵宾,又是第一次入朝觐见我大周天子,我朝上至皇上,下至黎民,无有不欢迎者。所以为感贵宾到来,这第一杯酒便是要谢皇天后土引来佳客之喜。” 他轻哼一声,目光冷冷逡巡在安陵容面上,口中之音不辨喜怒之情,“此话太过牵强。” 安陵容展颜一笑,温言道,“本宫之行惹来可汗疑心,以言语辩白也不足以使可汗释怀,何况可汗方才见我皇之时一言不发只是拱手为礼,又以赫赫之语与我等终日只处于后宫的小小女子交谈,难怪惹来敏贵嫔不快。本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过是小女子心胸,想来可汗乃是胸怀宽广之人必不会是以方才之举为难我们吧?” 摩格沉默片刻,唇角微微一扬,“这位娘娘真是伶牙俐齿,口若悬河。” 安陵容容色平静无波,“可汗过奖,本宫才疏学浅,略有所懂也是皇上偶然指点,怎敢担当可汗如此赞许。每常大周与赫赫来往不过是互市交易,多日来又兵戎相见,本是兄弟之邦却多见杀戮,难免彼此不熟。若今日因可汗到来使赫赫与大周能够彼此和睦相处,两邦情厚,不分彼此,自然日后少误会而多亲厚,黎民也会因此得福了。” 安陵容说罢举步归座,玄凌微一颔首,举杯向摩格道,“谦妃所言正是朕心所想,请可汗满饮此杯,以尽今日相见之欢。” 摩格满饮一杯,再以汉语相敬,“祝大周皇帝万福永寿。”停一停又道,“福履绥之,寿考绵鸿。” 此话一出,众人皆暗暗心惊,摩格所祝祷之言乃是《诗经》之句,可见其深通汉地文化,如此这般,恐怕不止仰慕汉学而已,狼子野心,竟可怖至此。玄凌神色不动,只笑赞道,“可汗似乎很喜《诗经》,朕的六弟清河王最通诗书风雅之事,可汗有空可与他多多切磋。” 摩格随玄凌所指方向看向清河王,只点头示意,并未多置一词。随后他扬一扬眉,击掌三下,唤道,“来人!” 有侍从以锦盒奉上一串九连玉环,那九只玉环环环相连,玉色温润光泽,奉在红绒锦盒中有莹然光泽,的确是连城之物,连见惯美玉的宫中嫔妃,亦莫不连连称叹! 摩格语气和顺,“赫赫本不产玉,本汗多年前曾得一九连玉环,听闻乃西域采玉工匠费尽千辛万苦才得这一美玉,又费尽无数心思才琢成此环,环环相扣,巧夺天工。但本汗又听闻此环可解,闻说中原多智者,能否请大周皇帝为本汗解开这九连玉环。” 玄凌一笑置之,“甚好,可拿到堂下请诸臣遍观,谁可解开,朕自有重赏。” 李长躬身接过出殿,玄凌唤上歌舞,一时宾主觥筹往来,莫不欢颜,一副升平景象。 大约半个时辰,李长复又进殿,神色微微凝重,略显窘色。玄凌一眼瞥见,已生了不悦之意,问道,“无人可解么?” 李长低头答道,“诸臣皆言此环天生如此,无法可解。” 玄凌凝神细看,道,“给众位王爷瞧瞧。” 李长复又行至诸王身前,方行至岐山王跟前,岐山王便向李长挥手道,“去去,本王看的眼都花了,给六王瞧瞧去。” 玄清接过看了片刻,眸中一动,只向玄凌笑道,“臣弟不知。”玄汾亦摆手道,“臣弟向来不喜金玉之物,不懂这些。” 玄凌微一沉吟,温和唤道,“皇贵妃。” 季欣然接过九连玉环细细观赏,果然天衣无缝,然而,也并非无法可解。却仍旧轻轻一叹,作不得其解状,“臣妾无能。” 玄凌不疾不徐道,“无妨。” 席间一阵寂静,人人屏息凝神,除却摩格含笑轻蔑之色。赫赫使者得意笑道,“原来大周多智者只是误传罢了。” 听闻他如此羞辱大周,季欣然心中更是不屑,转身将近旁和乐搂入怀中,似日常关怀般悄声说着话,而后向和乐眨一眨眼睛。 和乐听罢,两颊生笑,忽地脱开季欣然的怀抱,朗朗笑道,“父皇,女儿有一法子,或许可解。” 玄凌笑意中微有无奈,“连朝中官员亦不得其法,你一小小女儿家能有什么办法?” 和乐娇声道,“女儿年幼无知,即便想错了法子也不会贻笑大方,父皇不如让女儿一试。” 玄凌略一思忖,道,“也好。” 李长将托盘呈与和乐,和乐拿起九连玉环,想了想又有些举棋不定,不免向季欣然看去。季欣然含笑鼓励似的向她微微点头,和乐再不犹疑,抬手便将玉环摔了下去。 ※※※※※※※※※※※※※※※※※※※※ 名场面即将上演! 惊心之宴(二) 九连玉环应声而碎,断成数截。和乐雀跃而笑,“父皇,我解开了。” 玄凌见此不由怔了一下,随后朗声大笑,抚着她脸颊道,“曦儿最得朕心。” 和乐笑靥如花,向摩格骄傲道,“你无需赞孤聪明,这法子大周子民人人皆知,只是不屑告诉你罢了。” 赫赫使者瞠目结舌,惊道,“你……这九连玉环价值连城。” 和乐仰首道,“那又如何?你只求解开之法,并未说不能伤这玉环。”她停一停,傲然道,“何况你所说的连城之物,孤自幼司空见惯,为了一玉环失了使臣气度,叫人觉得赫赫小气。” 摩格双眸微抬,冷冷道,“即便你司空见惯,但此乃赫赫国宝,你损我国宝,又当何解?” 季欣然盈然一笑,“恭喜可汗,帝姬善举,倒是能为赫赫带来祥和之气呢。” 他不屑一顾,冷笑道,“皇贵妃很会强词夺理。” 季欣然徐徐道,“方才听可汗所言,这玉环是费尽无数人性命所得,玉乃阴盛之物,又损人命伤阴骘,可汗以此为国宝,大是不祥,也显得可汗枉顾人命,妄为人君。帝姬砸碎此物,倒是破解了阴鸷之气,为赫赫带来祥和。” 惠宁夫人温然笑道,“玉碎可汗难免不快,本宫有个法子,可命宫中巧匠以赤金镶嵌玉环,做成金镶玉环,金主阳气,可缓玉之阴气,金玉相间乃富贵祥和之兆。” 玄凌闻言颔首,“惠宁夫人所言甚好。” 季欣然转首看着摩格,“玉碎尚能修复,如两国交恶难免战乱,何不也如金镶玉之法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可汗是否愿意呢?” 摩格啜一口杯中美酒,凝视和乐须臾,问道,“这是……” 玄凌眼中尽是疼爱之色,道,“是朕之第八女和乐帝姬,年幼无知,叫可汗见笑了。”说罢柔声向和乐道,“回你母妃身边吧。” 和乐欢快答了声“是”,随即立于季欣然身畔。 摩格看了季欣然一眼,似是向玄凌赞许,“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本汗倒是极喜欢这位帝姬的聪慧。”他说着招一招手,一名侍从递上一枚雕镂海东青的金环,以绿松石串成颈链,十分别致夺目,他笑,“一点心意,向和乐帝姬聊表寸心。” 和乐只是立于季欣然身边,也不多看一眼,甚是矜持。玄凌含笑向她颔首,示意可以收下,和乐这才起身离席,双手接过,一福为礼,应对得体。 玄凌颐然而笑,极是满意,与摩格又连连饮了几杯,摩格道,“皇帝的帝姬真是出色,本汗的女儿各个都比不上。且皇贵妃如今又怀有身孕,若是个能像和乐帝姬一样聪慧的女儿便好了。”玄凌正欲谦虚几句,摩格目光向旁一扫,“这几位都是皇帝的儿子吧?只有七位?” 宫中皇子不多,除皇长子已成年之外,二皇子还未及成年,其余更是皆还年幼,赫赫使者掩口笑道,“我可汗有十三位王子,个个骁勇善战,日后有机会还想与贵国皇子多多切磋。” 他言下之意是在讥刺玄凌子嗣不多,玄凌不恼不怒,只是缓缓笑道,“等朕的皇子长成,恐怕可汗之子已过壮年,朕岂非胜之不武,可汗客气了。” 摩格呵呵一笑,抱拳道,“皇帝不笑本汗以多胜少就是了。” 这话未免露骨,胡蕴蓉板起脸孔低声斥道,“宫中牲畜才生这样多呢。”想一想亦觉不雅,便转脸不语。 季欣然盈然笑道,“可汗说笑了,天下子民皆是皇上之子,可汗不笑咱们以多胜少就是了。” 摩格唇角的笑纹渐深下去,“依皇贵妃所言,以十万蝼蚁挡一猛兽,皇帝以为如何?” 玄凌正欲回答,却见小厦子捧酒上前,一时也不多言,只是任由小厦子捧了新酒上来,换成一杯色泽泛橙的“柑橙香”。玄凌微显喜色,随即如常吩咐道,“好了,下去吧。”他眸中精光一闪,露出几分鹰隼般厉色,面上却依旧是那样闲闲适意的样子,“猛兽有猛兽之力,蝼蚁有蝼蚁之慧,可汗以为一定能定输赢么?” “眼下蝼蚁仿佛节节败退?” “以退为进,想必可汗读过兵书。” “本汗也想如此揣测,只是别是信口开河才好。” “可汗取笑,朕为天子,一言九鼎。” “听闻龙生九子,上天之子未必只有一个。” 玄凌闻言微露欣喜之色,“既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周与赫赫本为兄弟之邦,更要互为和睦,以保两邦安宁。”玄凌停一停,“听闻赫赫大军在雁鸣关外得了些小疫病,兵马在外,医药怕是不足。大周十余年前也闹过疫病,费了许多力气才治好的,因而倒也些秘方。可汗若有需要,朕倒可命人去找一找。” 摩格微眯了双眼,“是么?多谢皇帝好意,本汗自己派人去找就是。” 玄凌笑呵呵道,“也好。只是这些医士云游四海,方子随身带着。朕派人去找也需两三个月,但愿可汗一切顺利。” 摩格将杯子往案几上重重一搁,季欣然只冷眼看他意欲如何。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内侍从外进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摩格的目光越来越冷,如一把利刃几乎要刺穿人一般。玄凌恍若未觉,只是吩咐了上歌舞百戏,正是一曲西域风情的《胡旋舞》,领舞的少女年轻得如开在枝头含苞的花,嫩得能滴出水来,只见她两袖翩翩飞舞如蝶,几乎能迷了人的眼睛。若不顾眼前暗潮汹涌,真当是玉树琼萝,万丈繁华的太平景年。 一曲舞罢,摩格重重地击掌喝彩,沉声道,“舞得好!”那声音不像是赞赏,反而像憋了一股锐气一般。季欣然有孕坐久了累得慌,便扶着芊玉的手借着更衣之由出去走走。 逐渐离歌舞声远了,季欣然行至僻冷的松涛轩,见李长也撇了人跟来,见四下无人,季欣然立定了问道,“怎么了?” 李长忙回禀道,“皇上派了驸马爷和赫赫大军驻守对峙,那厢派李成楠领人突袭赫赫粮草大军,虽然风势突转未能毁了他们所有粮草,但也烧了大半。少了粮草,赫赫士兵又纷纷染上时疫,奴才瞧那摩格还怎么横!” 季欣然叹道,“是好消息!可是你没见是小厦子先得的消息么?是怎么回事?” 李长苦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只一味叹气。芊玉忙捅一捅他,劝道,“有什么说不得的,都这份儿上了,兴许娘娘能给你拿些主意。” 李长叹着长气道,“自从年下小厦子便不大安分,奴才也想着法子弹压了他,谁知那小兔崽子搭上了敏贵嫔那边,成了敏贵嫔的心腹。敏贵嫔是什么身份,那小崽子又年轻机灵,很会瞧颜色行事,极得皇上欢心,皇上十分宠信他,如今连这等机密事都是吩咐了小厦子守着消息,奴才后来才得知的。” 季欣然闻言安慰道,“怎么会,皇上自小是你看着长大的,与你是什么情分,怎会冷落了你。” 李长别过身去拭一拭眼角,道,“奴才年老不中用了,皇上嫌奴才办事不力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那小厦子一味巴结着敏贵嫔盯着皇后之位,这……” 季欣然笑道,“怕什么?她想当皇后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有本宫在,她蹦不了多高。至于你,别着急,小厦子顶多是年轻机灵,可他没见过大世面,凡事急躁不稳当,皇上身边少不得你。你且安心回去,本宫透透气便回去。” 李长忙点着头回去,季欣然扶着芊玉的手坐了一会。 半晌,季欣然道,“回去吧,今儿这日子不能出来久了。” 芊玉为季欣然整一整裙角,陪笑道,“娘娘别想太多了,娘娘就快到临盆之期了,可得以腹中之子为先才是啊。” 待回到殿中,已是歌舞过半,玄凌唯有薄醉之色,季欣然示意清漪端了一盏青杏汤上来,亲手捧至玄凌身边,他就着季欣然的手喝了一口,低低道,“去了哪里?这样久。” 季欣然笑道,“更衣完了只觉得倦,在松涛轩坐了会子才出来。” 玄凌微微颔首,在袖子底下握一握季欣然的手,“摩格大约知道粮草被烧的事了,跟朕说跑出去散散酒气,朕瞧他是憋气得紧。”他的语气十足温柔,“阿昔,多亏你提醒朕,朕才能想到温实初那里保留了当年患时疫那些人的一些毒血,可以让赫赫那些蛮夷染上时疫。” 季欣然悄然笑道,“四哥英明,臣妾哪里能知道这些,不过是多嘴罢了。四哥不嫌弃臣妾饶舌,臣妾就知足了。” 玄凌笑斥,“偏你这话矫情,咱们是什么情分,还当着朕的面说这个话。” 季欣然打趣道,“敏贵嫔与四哥不是也有幼时的情分,四哥这么说不怕敏贵嫔吃醋么?” “蕴蓉是小孩子脾气……”他举眸一看,却并未见胡蕴蓉身影,他摆一摆手道,“许是抱着和睦出去了。”又向季欣然道,“你理会她作甚?自从朱氏被禁足,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 季欣然掩口笑道,“宫中之人都说,蕴蓉妹妹是皇上的亲表妹,顶顶真的未来皇后之选,气性大些也是应该的,否则怎么镇服六宫呢?” 玄凌连连蹙眉道,“她们说什么何必在意?蕴蓉那性子做个千娇百媚的妃子是正好,当皇后么……”他沉一沉脸道,“别说还有太后的遗命,便是没有,朕的心意你还不知么?有你在,这皇后之位何时轮到旁人了?” 玄凌虽已薄醉,而摩格却神志清明,他向玄凌笑道,“大周的歌舞忒得软绵绵,化得人的骨头也要醉了,不似赫赫旋舞刚柔并济,女儿家和男儿一样。” 玄凌鼓掌笑道,“好好好!正想一观赫赫之舞,可汗提议甚好。” 摩格大手一挥,朗然道,“歌舞看多了会腻,本汗今日有一礼物赠与大周皇帝,但请笑纳。” 玄凌问,“听闻是一熊罴?” 摩格微眯了双眼,淡淡笑道,“乃赫赫山中的寻常兽类,皇帝留着玩就是。” 他击掌三声,只闻得周遭一片寂静,唯有小铁轮辘辘之声,沉沉地接近。 目光所及之处,一架铁笼中困着一只黄白色的猛兽,不甚起眼的样子。待渐渐近了,才看清那猛兽极类宫中兽苑所豢养的黑熊,只是姿态五官有些像人,遍体毛色黄白,脖子更长,四肢躯体也更壮大,目光凶残之色,甚是可怖。 七皇子年幼,身子又虚弱,难得出来参加这样的盛宴,不免有些害怕,在慎修容怀中连连道,“熊!熊!”季欣然身边的予瀚却只是好奇,探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和乐依在季欣然身边却不在意,只专注地捏着一颗荔枝慢慢剥着吃。 摩格微微一笑,指着那熊罴道,“这熊罴性子凶狠残忍,力大无穷,一人粗细的大树说拔起来就能给拔起来,遇到人便如人一样立起穷追猛扑,因它姿态五官似人,性猛力强,可以掠取牛马而食,所以也叫做‘人熊’。”摩格说到此,恰闻那人熊低吼一声,如闷雷一般,仿佛为他的话做了应证。摩格闲闲靠在软椅上,见玄凌身后嫔妃侍从大多流露出畏惧神色,悠悠笑道,“皇帝陛下不必惊慌。” 玄凌神色未变,只是饶有兴味地问道,“如可汗所言,果然算是异兽,十分难得。既然人熊如此凶残,不知可汗如何猎获?” 摩格笑道,“等闲的猎人轻易不敢招惹人熊,更别说打主意去猎人熊了,但人熊并非捉不得,只是要冒的风险极大,一个不慎出了岔子就会把命搭上,因为人熊膘肥体壮,皮糙肉厚,即使刀枪洞胸穿腹,血流肠出,它尚且能够掘出泥土松脂塞住伤口,继而奋力伤人致命,所以绝难以力取之。汉话说‘逢强智取,遇弱活擒’,猎杀人熊只能以智取胜。人熊喜欢以千年大树的树洞为穴,空树洞里气热熏蒸,冰雪消融,人熊吃饱了就坐在其中,猎人们找到熊洞,就从树洞处投入木块,人熊性蠢,见有木块落下,就会伸手接住,垫坐在屁股底下,随着木块越投越多,人熊便随捡随垫,越坐越高,待到人熊坐的位置与树洞口平行的时候,猎人们瞅准机会,以开山大斧猛斩其头,或从古树的缝隙中以矛攒刺毙之。”他微微一笑,目光中有繁复意味,“人熊在赫赫山中颇多,赫赫子民对此猛兽从来智取而非力夺。子民有勇有谋,本汗也甚欣慰。” 玄凌淡淡一笑,只是不接这话头,道,“上次朕赐予赫赫的珍兽麋鹿如何?” 摩格摇头道,“太温驯了,一点子烈性也没有,也受不了赫赫的风沙,现下瘦的皮包骨头,好歹还活着。” 玄凌笑道,“此物温和祥瑞,被可汗养得皮包骨头,难免损了祥瑞有伤人和了。” 摩格搁在案上的手缓缓攥成一个拳头,脸上还是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本汗只相信事在人为,人和还是祥瑞,只要本汗要,就一定可以自己抓到。” 玄凌一笑置之,漫不经心道,“但愿如此。”他招手示意小厦子上前,“给那熊罴喂些肉去。” 小厦子得了令,又畏畏缩缩地不敢十分靠近,便用竹竿挑了野猪肉送到熊罴跟前,那熊罴见了新鲜兽肉,哪有不爱的,伸掌便去抓。小厦子猛地一缩手,熊罴便扑了个空,急得抓着腮团团转个不停。众妃见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出这等举止,不免觉得可爱又好笑,小厦子见如此,更加要引得大家发笑,便百般引诱、躲闪,引得熊罴只能看不能吃,抓耳挠腮,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以掌拍地。摩格欲言又止,笑了一笑终不理会了。 谦妃素来宁和稳重,便将予沣护在身后道,“罢了,罢了!等下惹怒了那熊罴,逗弄过了便算了。” 却听一把声音和着如铃的笑清冷冷入耳,“谦妃真是忒胆小了!身为母妃,这般畏首畏尾,可别教坏了四殿下。”季欣然转首去看,正是胡蕴蓉抱着和睦进来。和睦换了一身红艳艳的石榴团福绫子衣衫,在几位帝姬中更显得明艳可爱。胡蕴蓉福了一福,向玄凌道,“方才珍璘顽皮,酒水洒了一身,嫔妾带她换衣裳去了。” 玄凌“嗯”了一声,“换衣裳便换衣裳吧,又指着谦妃和沣儿说什么话!” 和睦好奇地盯着熊罴懊恼的样子,欢喜得笑逐颜开,连连道,“母妃,母妃,我要去看那熊熊!”胡蕴蓉只是笑,问,“珍璘怕不怕?” 和睦拼命摇头,从胡蕴蓉怀里探了身子出去,“我要去喂肉肉。” 小厦子听得动静,忙讨好地将一块肉悬在竹竿上送了过去,和睦看也不看,伸手一抓,由着胡蕴蓉抱到离兽笼十余步之遥,奋力将肉扔了出去。小孩子的力气虽然不大,那肉却不偏不倚正砸在人熊的眼睛上。那人熊吃痛之下猛然一惊,四下一转,将那肉捡起轻而易举地撕碎,一口吞了下去。 胡蕴蓉有意无意地瞟着谦妃,傲然笑道,“皇上,咱们的孩子可勇敢多了,不失金枝玉叶的身份!” 和睦“咯咯”地笑得清脆,使劲拍着手,众人也附和着笑,不住价地夸着和睦帝姬。玄凌笑道,“差不多就回来吧,女孩子家和野兽玩得这样起劲。”和睦笑嘻嘻的,只是向人熊扮鬼脸玩。 那人熊想是吃痛,两眼渐渐发红,正见和睦一袭红衣朝它扮鬼脸,愈加恼怒,双掌“噼噼啪啪”敲在地上,发出阵阵巨响。众人见爪牙纷沓,也不以为意,猛地听见“嘎——”一声巨响,那铁笼被愤怒的人熊豁然扯开一个大口子,那人熊拖着笨重的身子怒吼连连,向和睦奔去。 和睦身前,有铁槛拦住,人熊把前两爪攀住槛上,意欲纵身翻入。和睦一时吓得呆住了,瞪着双眼连哭也哭不来,胡蕴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也不晓得退开,只愣愣地紧紧搂着和睦,吓得花容失色。小厦子本跟在身边,一时间张口结舌,两股战战,拼了好大的劲才伸手拉住胡蕴蓉,拼了全身之力大吼一声,“娘娘快跑!”胡蕴蓉晓得逃命要紧,厉声叫了一声,借着人熊翻铁槛的时候,半倾半跌地抱了和睦奋力跑向玄凌的御座。宫中的羽林军从未见过如此情景,只闻得那人熊吼声震天,都不知如何是好。 玄凌御座两旁的妃嫔见人熊一步一步震得尘土飞扬走来,无不吓得魂魄飞散,争相恐后向后面窜逸。更有甚者如甄嬛,本借由此次宴会,去到慎修容身边看望七皇子,而此时慎修容整个人挡在七皇子前面,甄嬛却躲在抱着七皇子的乳母身后。 季欣然事出突然之下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一把搂住了予瀚与和乐便往后退。谁知背后皆是乱纷纷的人群,竟不知往哪里退去才好。人多纷杂,季欣然又怀有身孕,本就行动不便,混乱间不知被谁踩住了裙角,季欣然一时不慎摔倒在地,只觉脚踝痛得钻心,再爬不起来,身旁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嫔,唯有玄凌离得稍近,季欣然顾不得自己,忙向玄凌求救,“四哥,四哥快抱走予瀚和乐——”远处与予漓共坐一席的予湛闻声便要跑来,被予漓死死拉住,护在身后。玄凌见季欣然摔倒,忙要起身向季欣然跑来,眼见那巨大的淡黄身影越靠越近,胡蕴蓉一把拉住玄凌,惊呼道,“皇上万圣之尊,岂可以身犯险!”她瞥着季欣然叫道,“听闻人熊吃了人便不会再伤人了,皇贵妃为保皇上,理应献身护驾——” 玄凌登时大怒,甩开她的手,“胡说,胆敢伤了皇贵妃,你也别想活!” 霎时人熊逼近只剩十步之遥,早已无处可逃,季欣然心中已是绝望,芊玉此时已将予瀚和乐交由乳母抱走,自己却和清漪生生挡在季欣然前面。季欣然见此,来不及多说,顿时泪流满面,此时再让芊玉与清漪离开已然是来不及,这份情谊只怕唯有来生偿还了。而玄凌此时也已奔至季欣然近前,人熊便也离玄凌更加近了。 季欣然尚未来得及思考,只觉得骤然从哪里来了一股巨大的气力,生生将自己拖开三尺远,不知是谁扑在了她身上,把她护在身下,急声道,“娘娘别看!” 季欣然听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抬头看去,竟是已被贬为更衣的甄玉娆!只是不论之前有何恩怨如今这时候,季欣然也不想再拖累别人一起死,只想推开她,不要被自己连累。甄玉娆却始终护着季欣然,“娘娘别乱动,否则大家都得死!” 羽林卫早已反应过来,只因见人熊离季欣然最近,更不敢以兵器投向。此时见甄玉娆将她拉开,正是最好的时机,唯听得兵刃霍霍之声,羽林卫纷纷举起兵器□□刺向那人熊。谁知那人熊刚猛至极,兵器虽多,却被它一掌挥开不少,剩下的那些也只伤到他的皮肉而已。人熊受伤之余愈加勃然大怒,一眼瞥见一身红衫的和睦,大吼一声,即刻红了眼睛张开蒲扇似的两掌直奔前去。 胡蕴蓉无计可施,更无处可退,整个人抵在壁上,抱着和睦帝姬往玄凌身后躲。她早顾不得仪容风姿,口中连连哭叫道,“表哥救我!”那人熊紧盯着和睦帝姬,一刻也不放松,步步紧逼,眼见离御座越来越近。御座之后唯有锦幕重重,再无处可退。 季欣然抬头只见人熊追着和睦直往玄凌身边逼近,然她怀有身孕,方才又摔了一跤扭到脚踝,实是无力起身,只得心急如焚大喊,“快救皇上!” 四下里尖叫声、奔跑声、杯盘碎裂声声声不断,一片混乱,季欣然的喊声被隔截得支离破碎。贞昭容本已奔得远了,低头看一看怀中吓得啼哭的予沛,猛一转身将予沛塞到乳母怀中,牵起裙角直向着玄凌跑去,只是眼见已然来不及了,人熊发狂似的逼近,一掌直冲玄凌拍下,玄凌已抱了必死之心,闭眼抬头欲等待死亡来临,不想须臾却仍未感觉到疼痛袭来,睁眼一看却见自己身前一头发斑白的女子,嘴角汨汨留着血,却含笑看着他。 竟是皇后! ※※※※※※※※※※※※※※※※※※※※ 恭喜皇后娘娘杀青!发盒饭啦发盒饭啦! 想到皇后是以这种方式挂了的么? 玉姚和亲 原本被禁足的朱宜修,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重重阻碍,来到这大殿之上。而此时任何人都无心追究她为何会来到这里,因为她为玄凌挡下了那沉重一击,生死攸关之刻,她面上只带着赴死亦无怨的笑容,仰面看着玄凌,牢牢攥着他的手。或许是此刻的亲密,她苍白的脸上泛着嫣然的红,似白雪纷飞里开出的一朵朵耀眼的红。而此时羽林军在九王带领下迅疾趋近,各持兵器,把熊牢牢格住。人多力大,那熊一时被架得动弹不得。 甄玉娆与芊玉清漪趁此机会,将季欣然慢慢扶起来,却见清河王掷出一杆□□,枪尖直贯过人熊的喉颈,那力道不偏不倚,枪尖正出喉管寸把长,银亮一点上缓缓滴下点点殷红血珠。 摩格的眼眯成狭小一条细缝,透出几分锐色,他击掌,那赞叹声冷冷的,丝毫没有温度,“好枪法!” 因着他的赞许,更显得大殿内那样静,空荡荡的安静,似不在人间一般。予瀚与和乐挣脱了乳母的怀抱,一下子扑过来,“哇”地一声哭出来,拉着季欣然的手低低呼道,“母妃,母妃——” 季欣然正欲出言安抚,霎时觉得腹中疼痛难当,整个人靠在芊玉身上,芊玉大喊,“皇贵妃娘娘要生了!” 水绿南薰殿后殿,季欣然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要裂开一般,昏昏沉沉之际,只听到稳婆不断唤着“娘娘用力些”,听到太医在一起小声的讨论,听到芊玉与清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在哭,一直到最后的最后,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方才放心沉沉睡去。 季欣然醒来的时候已是两日之后了,玄凌正坐在她床边打盹。听得响动,玄凌立时惊醒,见是季欣然醒了,忙问道,“阿昔,你怎么样?身子有哪里不舒服么?” “臣妾无事,四哥还好么?可有受伤?” “朕无事,你放心。” “孩子呢?孩子如何?” 玄凌安抚她,“孩子也无事,是个皇子,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你现在身子弱着,太医说你这次受了惊吓,以致胎气震动,才会早产,待你好些朕再将予泽抱来给你看。” “予泽?” “是。”玄凌笑道,“我们的第三个儿子,朕已封予泽为安王。” 季欣然点头,“这个名字好听,臣妾很喜欢。”复又想到当日为玄凌护驾的皇后,“皇后如何了?” 玄凌敛了笑意,摇摇头,“太医说她的伤势过重……朕当真没有想到她竟会为朕当下人熊那一掌。” “臣妾也没想到,皇后……她对四哥还是有情意的。” 玄凌眼中似火光冲天,“朕已下令斩杀摩格!若不是皇后为朕挡下那一掌,此时朕已不在人世了,大周岂非要落入他之手?摩格狼子野心,竟想以此加害于朕,朕定要扫平赫赫,方报此仇,以祭奠皇后的在天之灵。” 摩格的觐见便以皇后的死及他自己身首异处落下帷幕,玄凌又立时传书前线将士,命他们一路挥师北上,直捣赫赫京都。 皇后的丧礼办得很是隆重,彼时玄凌已率众妃回到了紫奥城。因着皇后生前罄竹难书的罪过,原本死后连皇陵也不得入,如今也被允许葬入妃陵。 而皇后一死,后位便是真正的空了出来,然而却无人敢在此时议论,连当日受到惊吓的胡蕴蓉与和睦帝姬,玄凌亦不去理会,只因此事全因胡蕴蓉为争脸面引起,否则皇后不至以这种方式死去,而玄凌亦记得当日季欣然摔倒之时,胡蕴蓉更言道让季欣然献身人熊之口。如今处置了摩格,料理了皇后丧仪,玄凌也终于能腾出手来整治一下后宫众人了。 胡蕴蓉因挑起事端,以致皇后惨死,数位宫嫔受伤,又意欲趁机至皇贵妃与死地,被褫夺封号,降为顺仪;甄嬛因胆小怕事,为保命竟躲在七皇子之后,置亲生儿子性命于不顾,玄凌深觉她不配为母。而七皇子本就体弱多病,更因当日之事受了惊吓,现如今还在病中。玄凌一气之下改了七皇子的玉牒,正式记在慎修容名下。好在七皇子经过太医救治,现已无大碍,玄凌便将甄嬛褫夺封号,降为更衣。贞昭容当日将孩子交由乳母照料,而自己欲返回去救玄凌,玄凌亦是极为感念这份情谊,晋其为贞妃;甄玉娆则因当日生死瞬间救了季欣然,且之后又一直护在季欣然身边,复位才人,赐号佳。 大周与赫赫的战事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赫赫终究不敌大周,新任麟格可汗亲自进京求和。 玄凌与季欣然同坐漪澜殿中逗着予泽玩,季欣然问道,“摩格子嗣不少,怎得继位的却是他的弟弟?” 玄凌单手抵着下颌,“摩格有五个成年的儿子,英勇善战,不过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不足为虑。惟一有些出息的是他第七子,乃是西越公主东帐阏氏朵兰哥所出。只不过那孩子才十岁,算不得什么。且赫赫内部本就有纷争,如今继位的新可汗与摩格不是一母所出,自然也不会一心。摩格是野心勃勃,而麟格却不似他那般狂妄自大,且如今赫赫已失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想一败涂地,只有进京求和。” “臣妾有一事,想与四哥商量。” “什么事?” “臣妾想着如今快到年下了,臣妾也平安诞下了予泽,而赫赫又即将进京求和,如此这般太平景象,不如趁此机会,四哥也给后宫众位姐妹晋晋位分,让大家一同乐一乐。” “嗯,阿昔这个提议不错,是该如此。那这件事你便多费心吧,位分拟定之后再拿给朕看。待皇后丧期满一年,朕便立你为后。” 翌日,玄凌下旨:晋贤妃为贵妃,德妃为淑妃,欣恭夫人为贤妃,惠宁夫人为德妃,谦妃为谦盈夫人,贞妃为贞一夫人,灵昭仪为灵妃,慎修容为慎妃,和贵嫔为淑仪,恬贵嫔为修仪,睦贵嫔为修媛,康婕妤、恭婕妤、福婕妤、瑛婕妤为贵嫔,金容华、庆容华为婕妤,琼芳仪为容华,景嫔为婉仪,怡嫔为芳仪,宁嫔为芬仪,颖嫔为德仪,姜小仪为嫔,赐号淳,王良媛为嫔,赐号毓,珝贵人为嫔,瑃贵人为良媛,佳才人为贵人。其余妃嫔除了早先定下不晋封的,便只有胡蕴蓉与甄嬛不在晋封之列。 众妃皆晋一级,唯珝贵人晋两级,乃是季欣然当时在水绿南薰殿门前与她的那番谈话,让季欣然觉得此人与瑛贵嫔当属一类人,皆是不贪图富贵的正直之人,因而也有意提拔她。 ***************** 乾元二十六年二月,麟格可汗进京面圣。称愿与大周五十年内不起战事,且每年向大周进贡三百万两白银及三千匹骏马,而条件是一张治疗军中时疫的药方及择一女子和亲赫赫。 玄凌道,“可汗凭什么认为朕一定会答应你呢?” 麟格笑道,“如今赫赫一时兵败,不过因为前可汗骤然亡故,而军中将士又因时疫之故难以作战。可倘若本汗举赫赫全族之力去打这场仗,未必不敌大周啊,皇上细想便是。且如此作战下去,经年日久,劳民伤财,对大周与赫赫都不是一件好事,本汗与摩格不同,本汗愿与大周皇帝和解,你将治疗时疫的方子给我,我便立刻让将士们退离雁鸣关回到赫赫去,我择一大周贵女与我为阙氏,我将与大周五十年内不起战事,且每年向大周朝贡。” 这样的条件玄凌不是不受诱惑的,“既然可汗这样诚心,朕也愿与赫赫结秦晋之好。宫中宫女窈窕之人无数,可汗可在行馆小住几日,细心甄选,喜欢哪个,便告诉朕,朕封其为郡主,嫁与赫赫。除此之外,朕另外再挑选十名美貌女子同往。” “既如此,那便多谢大周皇帝了。” 次日,玄凌依言将药方给了麟格,而麟格也命边境将士退兵。如今只差麟格择女和亲,本以为此事该是圆满解决之时,谁料三日后麟格可汗面见圣上,言道既是挑选贵女还是名正言顺的好,又称已寻得中意之人,那人便是甄嬛。 季欣然即便素性克制,亦难免忿然之色,私下与玄凌道,“大周开国百年,从未曾听说以帝妃之尊而受此折辱之事。” 玄凌亦是气愤,“朕只让麟格在前朝范围内行走,甄嬛乃后宫嫔妃,他二人如何能遇见?” 季欣然想起来甄嬛自被降位后,几乎日日都要到仪元殿希望见到玄凌求得谅解。“四哥的仪元殿可不是前朝后宫都能去嘛。许是在那里遇见了吧?” 玄凌自是气愤不过,只是麟格道自己已查探清楚,甄嬛自来不受宠爱,既是在宫中不受宠爱,不如作为和亲之人送予赫赫,且若是甄嬛能和亲,赫赫愿每年再额外进贡一千只牛羊,和一百万两白银。 大周近年来的旱灾水灾时有发生,赫赫这般朝贡足以能让大周更加富足起来,更是能让百姓得以温饱。只是用自己的妃嫔去和亲赫赫,实是相当于将玄凌与大周的脸面踩在脚下,可是若不如此,万一麟格和解不成,下决心举全族之力与大周交战,那边境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玄凌烦恼之时,已听闻此消息的甄嬛更是烦恼不已。于公于私她都不想去赫赫和亲,历朝历代去往和亲的人能有几个是全须全尾的,便是先帝爷千尊万贵的朝瑰帝姬不也是到了赫赫没两年便香消玉殒了。甄嬛不愿忍受再嫁二夫这样的屈辱,亦不愿远离亲人只身去往那荒蛮之地,只是见不到皇上,父兄在前朝也尚不能为自己开口,甄嬛也只能在自己宫里干着急。 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甄家三小姐甄玉姚向季欣然递了牌子进宫求见。 甄玉姚进了漪澜殿请安后,便开门见山,“臣女愿代长姐去往赫赫。” “你愿去?你可知一旦和亲赫赫意味着什么?” “臣女明白。当日家中落难,亦有臣女之过,是我太过信他。臣女如今已经心如死灰,与其老死家中,日日忏经,不如让臣女赎去罪孽心安理得地活着。且即便如今七皇子更改了玉牒,到底也是长姐诞下的孩子,长姐在这里有牵挂,又为嫔妃,如何能去和亲?臣女今日既来了,便已下定了决心。臣女愿去和亲,还请皇上与皇贵妃娘娘怜惜长姐与小妹,但请娘娘成全!”说罢,行一大礼,叩首在地。 季欣然先命甄玉姚退下,起身去往仪元殿。此事既不能让甄嬛去和亲,麟格又不满足小小宫女,如此一来甄玉姚当真是最好的选择,臣子嫡女,身份不俗,既全了大周颜面,又给了赫赫脸面,二人商议之下,便令麟格与甄玉姚见一面,若甄玉姚能说动麟格同意她和亲,便允了她的请求,且晋封甄嬛为才人。 翌日,甄玉姚与麟格相见。 麟格道,“听闻你想要做和亲之人?你是甄嬛的妹妹?” 甄玉姚道,“是。可汗明知姐姐有孩儿牵挂,终究放心不下。与其如此为难姐姐,不如带我去赫赫!” 麟格饶有兴致地看着甄玉姚,笑道,“你要去我便带你去?本汗觉得你姐姐貌美博学,惹人怜惜,甚有好感。你如何与你姐姐相比?” 甄玉姚也不恼,只是含了浅浅笑意,“玉姚确实不能与姐姐相比。可是可汗对国中之言娶贵家女为阏氏,而不坦言娶大周嫔妃,可见可汗也忌讳落人口实。姐姐固然贵为大周嫔妃,可玉姚也是宫妃之妹,京中臣子嫡女,若论身份,玉姚未必逊色于姐姐,更不会为可汗招致非议。”微风拂动她垂散的长发,又听她娓娓道来,“其实可汗要姐姐和亲当属不智。姐姐年长,玉姚年轻,舍长取幼,是为一;姐姐嫁为人妇,玉姚尚未出阁,舍女取妇,毁人家舍,散人亲伦,是为二;姐姐有孩儿牵挂,可汗带回姐姐的人也带不回姐姐的心,费尽心思也枉然,是为三;最要紧的是,皇上即便将姐姐与了可汗,可是夺妃之恨不共戴天,眼下皇上不说什么,可来日当今圣上也好皇子也好,想起夺妃失母之恨,可汗以为赫赫还能安居大漠么?何况君辱臣亦辱,到时君臣一心欲灭赫赫,可汗以为如何?” 麟格锐利的目光似要钻透她一般,只牢牢盯着她,“你倒是很会说话。” 甄玉姚面上一红,终究漏了几分腼腆之色,“玉姚只是如实相告。” 麟格瞥了玉姚一眼,“你并不如你姐姐美。”麟格一言,连他身旁近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并不把玉姚放在眼中。 甄玉姚莹白的皮肤下沁出如血的红晕来,片刻,玉姚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眸子晶莹透亮,定定望着麟格,“玉姚自知容貌不及姐姐,但可汗最是明理,乃不知娶妻娶德,娶妻娶势,且可汗娶妻不止为家事,更为国政,岂为区区容颜而废家国大事。” 麟格一怔,反而笑起来,“你小小女子,倒有这样的心胸见解!” 甄玉姚的笑意浅浅凉下来,似一抹浅浅的浮云,风吹便会散去,“多谢可汗夸奖。” 麟格皱眉道,“可是以你一己之身,本汗还是不愿放弃甄嬛。” 甄玉姚自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纸笺,转身向摩格道,“小女自知无用,唯有通得一点皮毛医术,所以寻来一张能治时疫的方子,但愿有益于可汗。” 麟格眼底转过一丝冰冷锐色,很快笑道,“你难道不知你大周皇帝已经给了我治时疫的方子,否则我怎肯退兵?” 甄玉姚轻轻“哦”了一声,徐徐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的方子说能治时疫就必定能治。可汗也是英明过人,定是试过药方有效才肯撤兵。只是玉姚有一事相问,是否军中患时疫之人被医治好之后仍时有手足酸软、体力不支之状?可汗自然会以为久病体虚,但宫中侍女治愈时疫后也不过七八日便能体健如前,难道军中猛虎尚不如区区女子么?” 甄玉姚每言一句,麟格眉头便皱紧一分,待到甄玉姚说完,麟格已是双拳紧握,勃然大怒,“我早知皇帝诡计多端,不会这样善罢甘休!” “可汗切勿动怒,可汗莫忘了前任可汗是如何骤然暴毙的。”甄玉姚扬了扬手中方子,“玉姚别无长处,只是千方百计求得这一张方子,可使时疫尽除而不伤身体。” 麟格伸手拿过方子,冷笑一声,“只是药材而已,如何能救我赫赫子民?我又凭什么信你?” 甄玉姚谦谦施了一礼,“药材好取,烹法只在玉姚手中,可汗大可带玉姚回去。玉姚不过是一介孤身女子,药方无用,顶多可汗将士还是眼下情状;若有用,便能救可汗兵力,此事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必可汗也明白,若那方子上连烹煮之法都细细告知,玉姚如何能换回姐姐呢?” 麟格略略思忖,击掌笑道,“好!好!这心思脾气倒更胜你姐姐,本汗无话可说!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西帐阙氏!” 翌日,甄玉姚与甄嬛甄玉娆话别,再次日,甄玉姚回府与父母兄长话别,第三日,甄玉姚携玄凌从后宫之中选出的十名貌美宫女一同随麟格去往赫赫,同日,玄凌晋甄嬛为才人,晋甄玉娆为小媛。 ※※※※※※※※※※※※※※※※※※※※ 皇后死后葬入妃陵,这样女主死后就能和皇上葬一起了,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玉姚还是去和亲了,暂时成全了甄嬛和甄玉娆。 至于胡蕴蓉,别着急,很快就会死,死的太容易就没意思了。 蕴蓉遭贬 随着甄玉姚去往赫赫和亲,大周与赫赫也的确不再有战事,玄凌指派了专人驻守雁鸣关,边境一派平和。麟格也兑现承诺,向大周朝贡。 而后宫,备受冷落的胡蕴蓉不满足现状,希望重获盛宠,因而晋康翁主便三五不时的进宫看望女儿,拜见皇上,又多次提及舞阳大长公主。玄凌知其心意,不过是看不惯胡蕴蓉对季欣然这般不敬。如今看在晋康翁主成日里明示暗示替自家女儿求情的份上,倒也没有再对胡蕴蓉过分苛责。 甄玉姚在一年后产下一子,她性情温婉不失坚毅,甚得麟格喜欢,麟格没有大妃,恰巧东帐阏氏病逝,麟格便将甄玉姚从西帐阏氏升为赫赫大妃。 宫中季欣然依旧是盛宠不衰,最小的予泽也快一岁了,正是有趣的时候。予瀚与和乐下了学最愿意做的便是跑回漪澜殿逗着予泽玩。如今的予湛在才学与政治上都愈发凸显,成日里除了在上书房念书,便是与玄凌畅谈兵法,史书,百家典籍,玄凌亦时常与他谈论朝政之事。前朝后宫渐渐有传言玄凌欲立予湛为储。 宫中如今高位嫔妃玄凌还是会偶尔去看望她们几次,低位嫔妃中较为受宠的除了琼容华和珝嫔,便是当日救下季欣然的佳小媛甄玉娆。而如今的胡蕴蓉也因着这一年来对季欣然的恭谨尊敬,也让玄凌对她的态度有所缓和,再加之舞阳大长公主和晋康翁主的面子,也使得她渐渐重回了众人视野,玄凌对她虽不如从前一般宠爱,却也会不时召见。 乾元二十七年九月,天降暴雨,连绵数十日不歇,京师如浸在大水中一般,百姓寒苦无依。 已是入秋时节,依旧有雷暴天气,一日间数度见雪亮闪电横刺暗沉天空,雷声如鼓如潮。天象之变,人心惶惶。民间相士夜观天象之变,皆云是祸。民间卜乱纷纷,最后的矛头竟指向紫奥城——东方多雨,钩弋女祸。 彼时,钦天监正使季惟生正垂手恭立于仪元殿内,不假思索地加以肯定,“民间相士之言并未有误,帝都位于东方,连日多雨雷暴,主女阴之祸。至于钩弋女祸之言,微臣所知,钩弋夫人乃汉武帝宠妃。恕微臣大胆,应指皇上身边的地位尊贵嫔妃,又与玉有关。此女蒙蔽上苍,故而天象大变加以怒谴。” 玄凌正为天灾烦恼不已,不觉挥手道,“蒙蔽上苍?朕乃天子,蒙蔽上苍便是蒙蔽朕。试问朕的后宫,会有谁敢蒙蔽朕呢?胡言而已。” 此刻已能不时入仪元殿常伴君侧的胡蕴蓉娇俏说道,“那也未必。” 季惟生这数月来与胡蕴蓉走得很近,曾屡言胡蕴蓉有凌云之像,胡蕴蓉为他维护,也是情理之中。 夜已凉,季欣然牵着予瀚和乐的手伫立于仪元殿外,大雨如注,似密密的珠帘隔住人的视线。小厦子满面为难,搓着手向道,“皇上嘱咐了,与季司仪有要事商谈,谁也不得见。” “谁也不得见么?本宫也是?那么胡顺仪怎得在里头?”季欣然悄然一笑,“小厦子,你这差事当的越发好了。本宫在这宫中二十几年,竟不知也有哪里不能去的?” 小厦子连忙叩首不已,“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起身连忙进去通传。 听得殿内玄凌训斥小厦子不让季欣然立刻入殿,竟还敢让皇贵妃和皇子帝姬在殿外受冻的声音,季欣然笑着牵着两个小团子缓步入殿。 进得殿内,只见胡蕴蓉穿着瑰红织金的明媚衣裳,金丝牡丹披帛长长地流曳于殿前,似两缕金红霞光自云端拂过。在看见予瀚的一瞬间,她的眸色骤然一亮,含了满面笑意,弯腰拉住予瀚的手,“瀚儿也来了?可是冻着了?” 予瀚按着礼仪,极恭谨地答着,“并未,多谢胡顺仪。” 胡蕴蓉的笑容恰如被乌云遮住的日光,倏地一敛,很快又笑道,“唤我胡母妃就好。瀚儿可要去母妃宫中玩会儿,母妃宫里有许多新鲜玩意儿,你喜欢玩什么?七巧板、九连环?或者你可以与和睦帝姬一起玩耍。” 瀚儿往季欣然身边靠了靠,道,“曦儿在宫里等着我玩。” 胡蕴蓉还欲再说,玄凌便道,“瀚儿来父皇这里。”又对季欣然道,“在外面站了一会可是冷着了?朕给你暖暖手。”说罢拉过季欣然的手哈着气。 一旁胡蕴蓉直看得眼热,忙道,“表哥,正使尚未说完天象之事呢。” 季欣然也不理会胡蕴蓉,只在玄凌身旁坐下,她早知道胡蕴蓉消停不了多久,这样的人不起幺蛾子就是奇事了。玄凌抱着予瀚道,“这与玉有关且又有宠的人可是多了,蕴蓉握玉而生便是头一个,佳小媛闺名中也有一玉字。” 胡蕴蓉娇笑道,“表哥忘了一人。” “还有谁?” 胡蕴蓉目光看向季欣然,“还有皇贵妃呢,素闻皇贵妃自幼不爱金饰,偏爱玉器,数十年如一日,不说旁的,单说身上戴着的鸳鸯佩,便是与皇上所佩戴的是一对儿,说到底也是玉制的呀!” 胡蕴蓉话音刚落,玄凌便直直的看向她,直看得胡蕴蓉低头不语,方才作罢。 玄凌与季欣然到如今已夫妻二十五载,又是自幼的情谊,便是再信天象之说,亦不认为季惟生所言之人是季欣然。且此等关乎国运之大事,没有确凿证据,焉能胡乱判定? 翌日,因着前次去仪元殿没有带同和乐,因而和乐吵着闹着也要去仪元殿见父皇,季欣然只好再带和乐又去往仪元殿。 到了仪元殿门前,李长在外守着,见季欣然来了,连忙上前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和乐帝姬请安。” “起来吧,谁在里头?” “是胡顺仪,因着昨儿的事,许是怕皇上怪罪,今儿特来陪驾。”说罢忙快走两步,打起帘子,“外头冷,娘娘和帝姬快些进去吧。” 季欣然微笑向他一点头,便牵着和乐进了殿内。 进了殿内,看见胡蕴蓉正为玄凌磨墨,见季欣然来了,立即敛容请了安。季欣然笑道,“这两日倒是与顺仪有缘,日日都能见到,怎得不见和睦帝姬?” “和睦有些着了风寒,不便出门。” 玄凌道,“既是着了风寒,你这个做母妃的也该陪在身旁,无事就不要总往朕这里来了。”说罢,招手唤了和乐过去。 胡蕴蓉被玄凌一番话说的脸色讪讪,作势便要退下,转身之际正与和乐碰到了一起,和乐素来活泼顽皮,一时不慎碰落了胡蕴蓉的玉璧。胡蕴蓉素来视此玉璧为吉物,日日挂在胸前,一时被和乐打碎,立时恼怒,不依不饶起来。玄凌虽不忍斥责和乐,但到底也是和乐的过失,不痛不痒的唠叨几句,又言道定会寻人修补好玉璧。 季欣然在一旁道,“顺仪的玉璧是吉物,和乐年幼不懂事,还请顺仪莫要与她计较,本宫定会为顺仪寻来能工巧匠,为顺仪用心修补好此玉璧。” 玄凌与季欣然都这般说了,胡蕴蓉自是不能再说什么。而后季欣然派人询问了宫中巧匠,皆说只可以金镶玉之法修补,否则无计可施。季欣然无法,又命小成子带着玉璧出宫去清河王府请叶侧妃帮忙寻找民间的能工巧匠,叶澜依为人爽直,办事也快,很快找到了宫外年资最久的巧手师傅,递上玉璧之后那师傅竟踌躇不决,叶澜依百般追问,那师傅才道出十数年前曾做过一块一模一样的。叶澜依深知蹊跷,马上带回自己府第,当晚清河王带他入宫面圣。 如此一来,此事背后的阴谋昭然若揭,晋康翁主与胡蕴蓉十数年前就妄称胡氏握玉璧而生,欲以此祥瑞之兆使得玄凌纳她入宫。而后玄凌因她伪造玉璧一事下令搜检燕禧殿,谁知竟在她宫中花木下挖出一枚木偶,那木偶显然埋下有些年月,已生出苔藓,上面刻着朱宜修的姓名,还插着银针数根,宫中最忌厌胜之术。除此之外还有数张生子秘方与助兴之药,胡蕴蓉为求后位,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玄凌冷冷道,“原来季惟生所言是指她,什么东方发明神鸟,一会儿又成了凤凰临位,又与玉有关,无事生非,兴风作浪皆是她,还以玉璧之事蒙蔽朕多年,难怪天怒人怨,还敢暗指是你!”他面色阴沉如晦,“朕已废去她顺仪位份,降为更衣,迁居永巷,无诏不得外出!” 季欣然默然片刻,“和睦帝姬还年幼,四哥不宜迁怒帝姬。” 玄凌微微收敛怒气,颔首道,“朕已把和睦交给眉庄抚养。眉庄性情贞静,比她更适合养育孩子,芷瑜与珍璘年纪相仿,想来也能玩到一处。” 季欣然点点头道,“臣妾还有一小小要求。” 玄凌和颜道,“你说。” “臣妾不喜季惟生在宫中。毕竟他与胡氏曾往来密切。” 玄凌思量片刻,“他曾考过科举,虽然和胡氏往来甚密,但也不算偏袒她。你既不喜欢他在眼前,朕就放他一任外官吧。” 季欣然笑道,“他其实也不坏,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到底是四哥爱惜人才,由得他去吧,臣妾只求眼不见为净。” 如此也算是给季惟生一个好的出路了,季惟生肯暗中帮她,她也许了他一个好前程,纵使外放不如在京中这般舒坦,但是只要踏实肯干,日后升迁必不是难事,可不比待在这小小钦天监更有造化么。 乾元二十八年年关,玄凌正式下诏,册立皇贵妃季氏欣然为皇后。 册文隆重而华辞并茂:朕惟乾始必赖乎坤成健顺之功以备,外治恒资于内职,家邦之化斯隆。惟中阃之久虚,宜鸿仪之肇举。皇贵妃季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含章而懋著芳型。晋锡荣封,受祉而克娴内则,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逮螽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覃茧馆鞠衣之德教,敬绍前徽,显命有光,鸿庥滋至钦哉。 前朝偶有几声议论,也皆被玄凌镇压下去,皇贵妃季欣然乃前摄政王之养女,安阳侯之嫡女,论家世属宫妃中之翘楚,且入宫二十余年,始终协理六宫,甚少有过失,对上悉心服侍天子,对下从不苛待嫔妃,且育有三子一女,实乃后位之不二人选。 立后的典礼一切皆有成例,由礼部和内务府全权主持。繁文缛节自然无须季欣然过问,由着旁人一一安排。如今只等着一件件衣裳上身量定,看着凤冠制成送到眼前来。玄凌自然是用心的,一切虽然有先皇后的册封礼可援作旧例,玄凌还是吩咐了一样一样精心制作。 对于此次立后,后宫高位嫔妃皆是为季欣然高兴,低位嫔妃便是素日不与季欣然一派,亦是不敢擅自议论,唯有极尽奉承,多加溢美之词。 而此时本该接受众妃吹捧的季欣然,却去了永巷,看望了一直对后位抱有执念的胡蕴蓉。 “皇贵妃,你虽然出身显贵,但细论起来,你如今家世败落,太后生前也不为她老人家中意,而我父亲虽获罪不假,但我母亲仍是晋康翁主,保留尊号,加之我又是皇亲,身份甚至还高于你。若论美貌,我自问并不比你差。论子嗣,虽你诞育更多,可我同样也有和睦,同样颇得皇上喜爱,若不是朱宜修那个毒妇暗害,凭我当日的恩宠,只怕子嗣之数也不下于你。可是到了最后,竟是你成了皇后。为什么?” “因为心不同。我爱皇上,用我的真心,我想成为皇后的唯一理由是因为唯有皇后死后才能与皇上葬在一处,我只想百年后与他葬在一处。”季欣然看向胡蕴蓉,“而你,你扪心自问,你可曾真心爱过皇上?你只为身带祥瑞进宫,与你母亲一同蒙骗皇上十几年!又为了后位屡次意图陷害于我,不过是为了你的权势和地位!你根本就没有心,有何脸面还妄想成为皇后?” 在踏出门之前,季欣然回头看向胡蕴蓉道,“还有,换作我,绝不会如你一般问出,凭什么是谁当皇后这样的话。” 从胡蕴蓉那里出来,季欣然扶着芊玉的手踏着厚厚的积雪走在永巷中,这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仿佛指引她一步步的走到玄凌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与他厮守终生。 ※※※※※※※※※※※※※※※※※※※※ 阿昔成皇后了,胡蕴蓉被揭穿了,高兴不? 欣然封后 乾元二十八年二月初二,正是立后大典。册立之时,钦天监报告吉时已到,午门鸣起钟鼓。玄凌至太和殿后降舆。銮仪卫官赞“鸣鞭”,皮鞭落在宫中的汉白玉石台上格外清脆有力,仿佛整个紫禁城都充满这震撼人心又让人心神眩晕的巨大回声。 比之皇贵妃的服制,皇后的服制又厚重了不少,虽还是冬日,季欣然的身上却已出了薄汗,只觉得腻腻的不舒服。然而,这身衣衫又是后宫多少女子的向往,一经穿上,便是凌云直上,万人之巅。明亮得发白的日光晒得她微微晕眩,无数金灿灿的光圈逼迫到她眼前,将她绚烂庄重的服色照得如在云端,让人不敢直视。 季欣然一步步稳稳踏上汉白玉台阶,向着玄凌走去。玄凌执手含笑,“阿昔终于成了朕的皇后,终于可以与朕并肩而立,原本这后位,朕二十余年前就属意于你,如今梦终成真。朕选在二月初二,也因今日是一年中最吉的日子。朕希望与你朝朝暮暮相见,年年岁岁合欢。” 季欣然立于玄凌身侧,只觉得自己俯视在万人之上,看着下方的敬贺之声如排山倒海般袭来。终于在这日,她不必簇拥在万人中央,举目仰望,而是与他共同站在云巅。季欣然的眼角闪过一滴泪,玄凌及时地发现了,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昔别怕,朕在这里。”季欣然温柔颔首,微微抬起脸,感受着日光拂面的轻柔,浅浅地微笑出来。 正副册使承命而来,内监依次手捧节、册、宝由中门入宫,将节陈放于中案,册文和宝文陈放于东案。再由引礼女官引季欣然在拜位北面立,以册文奉送,季欣然行六肃三跪三拜礼。册立皇后礼成。 种种繁文缛节,季欣然在激动之余,亦觉得疲累不堪。然而,那疲累亦是粉了彩绘了金的,像脸上的笑,再酸,也不会凋零。 次日,诸王、文武百官各上表行庆贺礼。季欣然也需至皇帝前行礼。之后,贵妃携妃嫔众人及皇子帝姬、王妃与内外命妇至未央宫内行礼。 玄凌曾言及迁宫之事,季欣然如今已是皇后,按规矩该住进历代皇后的寝宫凤仪宫。只是季欣然言道住在未央宫已二十余年早已习惯,玄凌便也不勉强。 至此,季欣然在为妃二十六年后,终成皇后。 季欣然封后,为着六宫同喜,玄凌也将后宫众妃提了位分。 和淑仪晋为和妃;恬修仪晋为昭仪;睦修媛晋为昭媛;福贵嫔晋为昭容;瑛贵嫔晋为淑仪;康贵嫔晋为修仪;恭贵嫔晋为修媛;金婕妤晋为贵嫔,赐号璘;庆婕妤晋为贵嫔;琼容华晋为贵嫔,迁居长丽宫;景婉仪、怡芳仪、宁芬仪、颖德仪、珝嫔晋为容华;韵嫔晋为婉仪;毓嫔晋为芬仪;瑃良媛晋为瑃嫔;佳小媛晋为佳嫔;甄才人晋为贵人。 同年四月,贤妃长女和彤帝姬出降。如今玄凌身边依旧是李长服侍,却自当日胡蕴蓉被贬,便再未见小厦子身影,如今跟随李长的,是他新扶植的徒弟小原子。 这两年事情繁多,原本定于二十六年的选秀已是一推再推。八月,众人自行宫回銮后,便开始了选秀。 自季欣然封后之后,玄凌便更常与季欣然在一起,对选秀之事也不甚重视,只是象征性的选了两人,陈氏与万氏,皆封为常在。又钦定吏部尚书之女林氏为予湛正妃,婚期定于来年六月。 十月,甄玉娆有孕,晋德仪。 十一月初九,本是玄凌的万寿节。宫中皇帝生辰称“万寿节”,皇后生辰为“千秋节”,太后生辰为“圣寿节”。今年恰逢玄凌四十一周岁的万寿节,如今新后初封,海清河晏,于是在群臣奏请之下,万寿节节便是极尽奢靡之能事。 原本当晚玄凌该是宿在季欣然的漪澜殿,谁知二人才欲睡下,外面宫人来报,言道佳德仪有些胎动不适,吃了药亦是不见好,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玄凌本不欲理会,只是耐不住季欣然劝告,又因今日是万寿节心情颇好,也不欲与甄玉娆计较,看在皇嗣的份上,便起身去了永安宫。 玄凌走后,清漪道,“佳德仪在娘娘面前伏低做小这些年,若不是娘娘不与她计较,她哪能爬到今日的位分?如今才刚有孕就敢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谁都知道皇上万寿节当夜就该与娘娘在一起的,偏她这么巧赶在这时候胎动不适,分明就是故意的!” 芊玉道,“娘娘,清漪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怕这佳德仪是要走恬昭仪当年的老路了。” “本宫知道,后宫有子的嫔妃不少,而刚有孕便这般高调的怕是唯有她一个,且你们觉得若今日本宫不劝皇上去,皇上难道会舍本宫而去看望她么?” “娘娘的意思是……” “宫中与她交好的嫔妃没几个,交恶的倒是不少,照甄玉娆这般不知收敛,这个孩子能不能生得下来还是两说呢,本宫有什么可气的,由得她闹去。” 之后的半个月里,不论玄凌在哪个嫔妃那里留宿,甄玉娆总能用各种办法将玄凌请走,直闹得玄凌不厌其烦,众妃怨声载道。玄凌狠狠斥责了一番,季欣然又罚她抄写女训三十遍,如此才算是消停下来。 临近年关,季欣然正忙于年节之事,宫人来报,华嫔求见。 季欣然有些诧异,华嫔自当年慕容家覆灭,这些年几乎从不踏出宓秀宫半步,如今登门求见,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华嫔进了殿内,也不拘束,简单施了一礼,季欣然便赐了座。 “华嫔这些年甚少出宓秀宫,今日怎得到了本宫这里来?” 华嫔笑道,“多年未见姐姐,如今姐姐已是皇后了,在此恭喜姐姐了。嫔妾说话一向不喜拐弯抹角,便直说了,嫔妾今日前来是为了嫔妾的妹妹世芍。” 季欣然略一沉吟,“可是为了出宫一事?” “不错,世芍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过了年便二十五岁了,也到了放出宫的年纪,嫔妾想请娘娘为世芍赐婚。” 季欣然微笑道,“这般说来,世芍可是有了中意之人?” “正是太医许擎。”许擎便是素日为季欣然请脉的许太医。 季欣然与芊玉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惊讶,毕竟之前从未听闻有丝毫风声。 华嫔见状道,“嫔妾知道娘娘有疑惑,本是今岁年初时,和雅突然得了急症,世芍去太医院请太医,恰巧就遇见了许太医。之后许太医又接连来过几次,这一来二去的,世芍便上了心,嫔妾听她的意思,大概是许太医也有意于她。只是以嫔妾如今的家世地位,怕是世芍高攀了许太医,且世芍终究未到出宫之期,哪里敢随意张扬,以免连累了旁人。” 听罢,季欣然又有些担忧道,“只是许太医在年纪上却比世芍大了许多。” 华嫔感慨一笑,“世芍如今又不是什么高门贵族,哪里奢求方方面面都匹配得当的呢?我在宫里半辈子难道还看不明白么?女人所求的不过就是真心待你之人。” 季欣然道,“既是这样,待本宫问过许太医,若他二人皆无异议,本宫自然愿意成人美事。” 华嫔走后,季欣然又召来许太医,问过此事,确认他二人心意后,便做主待明年世芍能出宫后,便为他二人赐婚。 乾元二十九年二月初六,和仪帝姬出降。 三月初,京中的雪尚未完全消融,玄凌不知因何兴起,竟拉着季欣然一道去冰嬉。天气寒冷,季欣然本就懒得动,又穿的极暖,反倒是玄凌穿的不多,又贪玩,到了晚间便发起了高热。 整整一夜,玄凌的高热持续不退,太医院众位太医齐聚仪元殿,共同商议降热之法。第二日晨起,温度略有下降趋势,只是人尚未清醒。季欣然便着手安排从二品以上妃嫔轮流侍疾。 而不在其列的甄玉娆却也来到仪元殿,想要求见玄凌。季欣然懒得理会,只让乔亦安去打发她离开。正值恬昭仪与睦昭媛侍疾完出来,她二人一贯是看不上甄玉娆的,且她二人又都入宫多年却无子,如今看见了甄玉娆,免不了嘲讽一番。 恬昭仪道,“睦妹妹可曾听过,在其位谋其政,可是有些人似乎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巴望着来仪元殿侍疾呢。” 睦昭媛道,“哪里是侍疾啊?怕是做样子争宠吧。期望着皇上醒来第一眼见到她,还以为她多能干呢。” 恬昭仪瞥了甄玉娆一眼,“要我说啊,这好不容易得了个金疙瘩,还不仔细揣好了,免得哪一日掉了可白费她这些年的苦心。” “虽说本宫未曾生育,可到底也见过旁人有孕生子啊,宫中这些年有谁像她一样,怀个孕当是多了不起呢?且不说生育了三子一女的皇后娘娘,便是当年的敏昭媛还是皇上的表妹呢,那般荣宠,怀着和睦帝姬之时也未曾如她一般,当真是小家子气。”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拉越远,甄玉娆的手却越攥越紧。她隐忍了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这一日,如今她终于怀上了孩子,竟还要受到这些未曾生养之人的奚落。皇后也罢了,得皇上宠爱这些年,她动不得,只是胡氏算什么?自从被关入永巷以来,晋康翁主连一次宫门都未进过,不过也就是一个被家族放弃了的棋子。胡氏身在高位时便时常随意欺负嘲讽她,如今胡氏已整日身居永巷不见天颜,竟还被人拿来与她相较。甄玉娆眼中满满都是不加掩饰的怨念与恨意,唯有她自己知道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第三日,玄凌清醒过来,只是身子还弱,季欣然免了各宫侍疾,一心在仪元殿照顾玄凌。 又过了些日子,玄凌已然大好了。季欣然望着窗外的景色道,“四哥如今身子好了,倒也赶上了好时候,正值春日,柳树新绿,柳絮飘飘,实在是一副美景。” “阿昔若喜欢,朕便陪你去上林苑逛逛。” 二人正说着,李长慌忙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胡更衣身边的人来禀告,胡更衣两刻钟前……殁了。” ※※※※※※※※※※※※※※※※※※※※ 这一章信息量也比较大,女主封后,甄玉娆因为救了女主,逐渐有些恩宠,然后有孕了,慕容世兰又出场有了点戏份,最重要的是胡蕴蓉死了。 罪魁祸首 季欣然与玄凌听到此消息皆难以置信,原以为胡氏就这样在永巷了此残生,不想竟突然殁了。 季欣然问到,“怎得突然殁了?” “似乎是在太液池附近,因柳絮飘零,诱发了哮喘之症,太医匆忙赶到时,人已经去了。” “太液池?胡氏如今居于永巷,永巷妃嫔未经传召是不得踏出永巷范畴的,她怎得会去了太液池?” “这……奴才也不知。”李长一脸为难,复又道,“永安宫来报,佳德仪摔了一跤,有些胎气不稳。” 季欣然看向玄凌道,“四哥可要去看看胡氏么 ?” 玄凌沉吟片刻,“先去看看佳德仪吧。” 到了永安宫,太医称胎儿如今暂时保住了,只是佳德仪往后需卧床静养,否则极其容易滑胎。玄凌看望了甄玉娆后,又吩咐了太医尽心照料,便与季欣然一同去看胡氏。 胡蕴蓉的尸体暂时存放于太液池附近的清物宫,她嘴唇青紫微张,手指蜷缩,似乎要申诉满心的不甘与愤恨。玄凌看罢,便将胡蕴蓉的丧事交由季欣然操办,二人正欲向外走去,胡蕴蓉身边服侍的宫女突然下跪请命,“求皇上彻查小主死因!” 早先在胡蕴蓉身边服侍的琼脂,早在胡蕴蓉被贬为更衣之时,便被打发回了晋康翁主府,如今服侍在胡蕴蓉身边的是在长丽宫时就伺候她的小宫女。 季欣然疑惑道,“你家小主不是哮喘之症发作才殁了的么?” “小主是发了哮症不错,只是宫中柳树最多之处便是太液池附近,小主在入永巷前如无必要,也是甚少从那里经过的,更何况如今虽居于永巷,小主仍盼望着能有一日再得蒙天恩,又怎么会不经传召便偷跑出去,做这些让皇上生气之事呢?奴婢觉得事有蹊跷,还请皇上皇后娘娘为我家小主做主!” 季欣然道,“你是觉得有人故意要害你家小主?你这般揣测可有依据?除了这件事你觉得不同寻常,可还有旁的事?总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整个紫奥城的人都查探一番,闹得后宫不宁吧?” 那宫女细细想了片刻,道,“奴婢记起来了,昨日奴婢病了,头昏昏沉沉的,许是前儿夜里给小主守夜着了凉。因如今小主身边只有奴婢一人照料,许是小主怕奴婢病得重了会被打发出去,因而便给了奴婢些散碎银子,让奴婢去拣些药来吃。恰巧奴婢出门之时,有个面生的小太监来,说是有事禀报小主,奴婢本欲在小主跟前服侍着。只是小主命奴婢先去取药,奴婢便离开了。回来时,那小太监已经走了,所以奴婢不知是否是那小太监与小主说了什么。”缓了口气,那小宫女又道,“且小主若是想要出去,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那小太监昨日来了之后,今日便出去了。” 季欣然道,“你是怀疑那小太监是引你家小主到太液池的人?” “是。我家小主如今只是更衣,并非一宫主位,底下人自然没有什么事是需要向小主禀报的,且居于永巷的嫔妃,便是宫中奴才也一向少有往来,又怎会突然有小太监特意跑来向小主回禀事情呢。”说罢面露悔意,“都怪奴婢昨日病着昏了头,一时没有细想,否则小主现在也不至于被人害了。” 季欣然与玄凌对视一眼,也深感此事恐怕不如看到的这般简单。 季欣然又道,“那小太监长得什么样子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不大清了,他样子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极力思索着,“眼角处似乎有道疤。” 玄凌命李长即刻带人看守住各宫各苑,封锁宫门,务必找出这个小太监。 直到傍晚,李长才回来复命。称入夜时分有两人推着运水的车欲从角门出宫,只是宫中各处皆有人把守,待到下面人通知到李长之时,那二人依旧在与把守角门的人说着好话,想蒙混出宫,李长着人上前仔细检查,赫然在车体下方的暗格里发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太监。 “看来这是背后之人想要灭口啊!那人现在如何?” 李长躬身回话,“回皇上话,奴才命各处着人来辨认,那小太监原是杂役房的,才进宫不久,如今人已送回杂役房,仍有一息尚存,奴才已请了太医为他医治,又派了专人把守。” “好。命太医尽心医治,务必要把他给朕救活。另外,负责将他运送出宫的那两个人可扣下了?” “已经扣下了,正等皇上发落。” 玄凌面上如寒冰一般,“着慎刑司严刑审问,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中公然戕害嫔妃!” 翌日一早,李长来回禀,那二人已经招供,称是受了宫中嫔妃指使,但具体是谁却不知,只是听与他们接头的宫女口称“我家主子”,分别给了他二人二十两银子,只道将人处理掉后送去乱葬岗便是了,他二人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很是战战兢兢,只是贪图钱财,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将人打晕了,慌乱之中甚至未来得及确认是否死透了,只看人不动了,又流了许多血,便趁着天色已晚,将人塞进运水车企图蒙混过关。 而与她们接头那人,只是穿着普通宫女的衣服,除了左手手背上有颗痣,倒也没有别的什么特殊的地方。 玄凌又命人将宫中所有手背上有痣的宫女都找出来,季欣然忙接道,“不拘于宫女,或许有可能是那个宫妃假扮的宫女以图扰乱视线也未可知。” 最后查出来左手背有痣的宫中女子共有五人,分别是御膳房烧火的春杏,寿康宫的洒扫宫女荷儿,启祥宫佳德仪身边的侍女雾蓝以及在延福宫照顾秦容华多年,一向深居简出的瑾贵嫔,最后一个便是季欣然宫中的侍女清影。 这几人皆被带到仪元殿,由玄凌与季欣然亲审,同来的还有佳德仪甄玉娆。 玄凌皱眉看向甄玉娆,“你怎得过来了?太医不是让你卧床安胎么?” 甄玉娆一副楚楚可怜状,“嫔妾听闻此事涉及到了雾蓝,这丫头一向嘴笨,嫔妾怕她冲撞了皇上,因而也一道过来了。” 玄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来了便坐吧。”复又问到在下方跪着的几人,“你们且说说昨日午时都在哪里做什么,可有人证?” 春杏先道,“奴婢昨日此时正在御膳房烧火,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准备各位娘娘小主的午膳及点心,整个御膳房的人皆可为奴才作证。” 第二个是荷儿,她道,“奴婢昨日此时正在寿康宫主殿前打扫,顺陈太妃身边的姑姑还与奴婢说话了。” 接着是雾蓝,“奴婢昨日此时正与小主在永安宫中,小主本想去上林苑走走,谁知一时不慎就摔倒了,永安宫众人皆可作证,后来恬昭仪也过来看过,她亦可作证。” 清影正欲说话,玄凌便略过她,示意瑾贵嫔先说,瑾贵嫔道,“皇上与皇后娘娘知道的,嫔妾自十五年请旨照顾表妹,至今十余年间,甚少踏出延福宫,昨日此时嫔妾亦在延福宫中,未曾外出过。延福宫中宫人及延福宫附近的驻守的侍卫皆可作证,皇上与娘娘一问便知。” 玄凌听罢四人的话,向李长道,“去查。” 李长应声退下,佳德仪道,“皇上可是忘了皇后娘娘宫里的清影,旁人都问过了,唯独这丫头还未自证清白呢。” “清影是负责照顾和乐的,自然和乐在哪里,她便在哪里了。和乐昨日这个时候正在未央宫中和师傅学琴,未央宫众人皆可作证,佳德仪若是不信大可也将未央宫众人及授琴师傅一并传来盘问就是了。”季欣然摆弄着茶杯,甚至不曾看向甄玉娆。 甄玉娆一笑,“嫔妾不敢,只是这未央宫中,唯有娘娘一人居住,未央宫众人自然都是娘娘的心腹,这般说来,倒不知这自家人的证词管不管用呢?” 季欣然云淡风轻的喝着茶,丝毫不理会甄玉娆,玄凌看了甄玉娆一眼道,“朕许你在这里坐着,可不是让你污蔑皇后的。” 甄玉娆这才喏喏称是,闭上了嘴。 过了约两柱香的时间,李长带人回来了。 “奴才已去了各处询问,瑾贵嫔娘娘与春杏、荷儿皆有多人作证当时不在太液池,而雾蓝,奴才去了永安宫,除了德仪小主所居的绾春轩,包括恬昭仪在内的其他人皆道,不知德仪小主当时去了何处。” 李长话音未落,雾蓝便喊道,“不可能,怎会如此呢?小主当时摔倒后,恬昭仪明明来问过发生何事的。” 玄凌一拍桌子,“放肆!朕可许你在此大呼小叫了?” 佳德仪忙跪下请罪,“皇上息怒,雾蓝也是一时情急,许是恬昭仪记错了也未可知,昨日嫔妾与雾蓝确是在自己宫里啊。若是嫔妾与雾蓝逃不过嫌疑,那清影与皇后娘娘一样有嫌疑。” 季欣然讽刺一笑,“本宫有嫌疑?那你来说,本宫为何要杀她?” “宫中人皆知,胡氏曾与您争夺后位,您自然该视她为劲敌,欲除之而后快。” “且不说本宫已为皇后,她只是更衣,即便她仍是昭媛,在她之上四妃、二夫人、三妃之位皆已满,她便是连升位都无法再升,宫中可从未有在昭媛之位便直接升为皇后的规矩。且本宫育有三子一女,她唯有一女。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本宫差她都不是一星半点,她又如何与本宫再争后位?退一万步讲,本宫便是要杀她,自有一百种方法,着人送去三尺白绫或是一杯毒酒岂不是更省事,何必还特意将她引至太液池诱发哮症这般麻烦?” 甄玉娆浅笑,“娘娘的心思岂是嫔妾能揣测的?” 季欣然霍然起身,指着甄玉娆道,“你既知不该揣测,就不要信口雌黄!污蔑本宫的罪名你是能用自己的脑袋担还是用你腹中的孩子担?!” 甄玉娆被季欣然骤然凛冽的气势惊了一下,玄凌正欲开口斥责甄玉娆,底下人来报,贞一夫人与六皇子求见。 季欣然压下火气坐了下来,玄凌又给瑾贵嫔赐了座,命众人起身,随后宣贞一夫人与六皇子进来。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玄凌道,“起吧。燕宜怎得这个时候带予沛过来了?” 季欣然亦温柔唤道,“沛儿过来母后这里。” 因着季欣然平日与徐燕宜也诸多走动,因而予沛也喜欢与予瀚一道玩,倒是和季欣然关系处得也不错,这会儿听季欣然唤他过去,便忙跑过去窝在季欣然怀里。 徐燕宜这才娓娓道来,“臣妾听闻了胡更衣一事,臣妾有一消息关乎此事。昨日午时沛儿偷偷跑出去玩,在太液池附近瞧见了胡更衣正与一人争执,而后胡更衣倒地不起,与她争执之人则马上离开了那里,而当时沛儿身在假山后未被那人发现,但却真真实实瞧见了那人的相貌!” 玄凌与季欣然听罢,看向予沛,玄凌问到,“沛儿,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告诉父皇。” 予沛抬起头,手臂直指甄玉娆所在的方向。 甄玉娆见予沛指向自己,顿时口称冤枉,“皇上,定是六皇子记错了,嫔妾昨日胎动不适,如何能去到太液池与胡氏争执啊?” 此时予沛从季欣然怀中挣脱出来,在玄凌面前站好,正色道,“父皇,儿臣没有记错。昨日母妃身体不舒服,所以未到午时便歇着了,儿臣不想睡午觉,就趁乳母不注意偷偷的自己跑出去玩,在太液池的假山那里玩时,就看见了胡娘娘和佳娘娘说话,胡娘娘后来突然不舒服了,还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也被佳娘娘扔到了太液池中。” 玄凌听罢命李长带人即刻去太液池打捞。其实玄凌与季欣然心中都已相信了予沛,首先徐燕宜与予沛素日与甄玉娆毫无过节,与胡氏也并不交好,甚至胡氏为昭媛时还奚落过徐燕宜,徐燕宜完全没理由借予沛之口去偏袒已死的胡氏而冤枉甄玉娆。且徐燕宜为人一向小心谨慎,若不是予沛百分百的确认那人一定是甄玉娆,徐燕宜也不会一时冲动的就带他来告发此事。 李长手下的人很是利索能干,很快就从太液池打捞上来了香囊。香囊上的花纹样式也是胡蕴蓉素日喜欢的,香囊之内装着薄荷,而这薄荷便是胡蕴蓉随身携带以防不测,用来缓解哮喘之症的,如无意外,这等救命的东西,胡蕴蓉是断断不会自己扔进池中的。想来是当日哮喘发作之际胡蕴蓉欲拿出香囊缓解症状,却被甄玉娆断了生的希望。 玄凌拍案而起,“贱妇,明明是你自己心肠歹毒,戕害妃嫔,竟还敢污蔑皇后!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甄玉娆仍在抵赖,她忙道,“便是有这个香囊也证实不了就是臣妾扔的啊,许是胡氏原来自己扔下去的……” 玄凌气极,一脚便踢了过去,“你还敢狡辩!予沛看的清清楚楚,你抢过胡氏的香囊,且整个太液池中便只打捞到这一个香囊!若不是你还会是谁?!且这香囊既是救命之物,胡氏如何会自己不要命的将它丢下池中?她若想寻死,自己在房中一脖子吊死也不是更容易!你就是故意要置蕴蓉于死地!朕的身边断断容不得你这种心肠歹毒之人!” 玄凌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甄玉娆,“传旨,佳德仪甄氏,心肠歹毒,戕害妃嫔,即日起贬为更衣,迁居永巷,待生产之后,打入冷宫!” ※※※※※※※※※※※※※※※※※※※※ 甄玉娆也下线了,甄嬛还会远么? 玉姚省亲 随着甄玉娆被贬入永巷,事情的真相也全然浮出水面。 胡蕴蓉第一次诱发哮喘之时,甄玉娆便躲在花丛后看见了,知道了胡蕴蓉有哮喘之症。而后为了报复胡蕴蓉,就命人假意去永巷传话,言道皇上病了,胡更衣被要求第二日去侍疾。胡蕴蓉本就急于见到玄凌,情急之下也没有理智去辨明此事的真伪。 而之所以胡蕴蓉那日会经过太液池,则是因为太液池是去仪元殿最近的路。不得不说,甄玉娆一早就摸清了胡蕴蓉的性子。 当胡蕴蓉急慌慌的行至太液池时,便正好遇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甄玉娆,甄玉娆故意拖着胡蕴蓉说话、争执,不过就是为了让胡蕴蓉的哮症发作,而那个本可以救胡蕴蓉一命的香囊也被甄玉娆扔到水中。而后甄玉娆又匆匆赶回宫,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同时也为转移视线,不惜故意摔倒引起胎动。只可惜她在害人的同时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中藏着的六皇子已将她的所作所为全部看在眼里。 而她自有孕后整个人变得张狂骄纵,也不过是觉得自己如今达到了有子有宠的状态,自信自己的孩子可以让她母凭子贵。之后对季欣然的不恭和污蔑,也是走了胡蕴蓉的老路,自以为有点薄宠又因曾救过季欣然,皇上便会感念她这份情谊而纵容她,就可以不将季欣然放在眼中,只是却太过于高估了自己。 季欣然无奈笑道,“退一万步讲,即便本宫不在了,可是本宫的予湛已经成年,连最小的予泽也已三岁了,更何况除了本宫的孩子,宫中还有许多皇子,甄玉娆又是凭什么觉得皇上会越过所有的皇子,封她的儿子为太子?” 胡蕴蓉的丧仪最终因顾及和睦帝姬的颜面,以嫔位仪制操办。而甄玉娆的胎像本就不稳,又因她在永巷中整日哭喊吵闹,情绪波动过大,以致腹中近七个月的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保住。 玄凌听闻后,面色没有丝毫波动,只吩咐将她贬为庶人,直接挪到冷宫去。 六月初四,大吉。宣王予湛大婚。同日,玄凌册封予湛为太子,而本该为宣王妃的林氏,则直接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妃。如此一来,吏部尚书更极尽所能的要抱好季欣然这条大腿了,毕竟谁都知道季欣然的盛宠,且予湛又极为孝顺,讨好了皇后,便是讨好了皇上和太子。而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后直接入住了东宫,原本宫外已建好的宣王府,则被玄凌下令换成瑞王府的匾额,作为予瀚将来的府邸。 此事季欣然也很是惊诧,她知道玄凌器重予湛,却未想过这般突然便册立太子。对此玄凌的说法是,“朕本就中意立予湛为储,只是一直未明说,予湛是嫡子,是咱们的孩子,无论从出身,才干等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这个太子实乃实至名归。这宫中许多事皆因太子未定而引起,今日朕确立了太子,也叫那些心中还存着妄念的人落个明白。” 季欣然道,“四哥正值盛年,何须过早立储?” “早立晚立无甚差别,待予湛再历练几年,朕便传位给他,到时朕便带你游历这大好河山,可好?” “自然是好。” 予湛婚后,玄凌便令他入朝参政,实是提早历练他,为将来继位打好基础。 ***************** 七月,甄玉姚带同三岁的世子回京省亲。 先是进宫拜见了皇上,而后甄玉姚来到漪澜殿拜见季欣然。 “本就是要回来省亲的,去了赫赫那么久,很是想念家乡,春日里又听闻了有关小妹之事,四月便启程了,只是途中有事耽搁了,因而如今方才到京中。” 季欣然仔细打量着甄玉姚,塞外的风沙并未让她的容颜有丝毫衰败,依旧一如当年女儿家的模样,只是眼中多了为人母的柔和与慈爱。 才三岁的萨图靠在甄玉姚身边,陌生的环境让他有些拘谨,但是一双大眼睛很是灵动,转来转去四处打量着。季欣然着人拿了点心给他吃,又让予泽带着他一同去院子里玩。 而后甄玉姚称家中姐妹现在宫中的如今只剩甄嬛一人,此次回京希望可以多陪伴甄嬛,便在驿馆住了两日,兼之回甄府看望了父母兄长后,向季欣然请示进宫小住,季欣然应允,又命人打扫了蘅芜殿供她和世子居住。 甄玉姚在宫中这些日子,与甄嬛相处甚好,亲亲热热,甄嬛也甚是喜爱自己的小外甥。贤妃与季欣然闲聊时嗤道,“甄嬛倒是会顺杆子爬,臣妾听闻她昔日似乎与这个妹妹并不亲热,反而与甄玉娆关系最好。如今甄玉娆进了冷宫,已是不中用了,甄家就只剩这么一个成为了赫赫大妃的甄玉姚,她倒是又转过头来指望上人家了。” 七月末,慕容世芍出宫,与许太医成婚,华嫔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所有好东西全数拿出来作为世芍的嫁妆,虽知许太医定不会苦了世芍,却依旧只怕给世芍的不够。季欣然看着慕容家两姐妹,再想到甄家的姐妹,只觉得人与人果然是比不得的。 这一日,甄玉姚在漪澜殿中与季欣然闲聊,予泽带了萨图一同出去玩。 “家中四姐妹,如今我身在赫赫,宫中唯有长姐一人,还请皇后娘娘多照拂长姐几分。” 季欣然笑道,“你放心,你姐姐在宫中一切都好。” 二人真说着话,宫人来报,九皇子与世子落水了。 季欣然与甄玉姚听罢顿时急得不行,立刻起身出门。待得接了两个孩子回来,太医也匆忙赶了过来,为两个孩子施救。 甄玉姚急得哭了出来,她自三年前生下了儿子以来,身子便有些受损,往后能不能再有孩子还是未知,如今膝下唯有萨图这一个儿子,自然是当眼珠子一般的护着,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简直不敢想。 季欣然又问跟着九皇子和世子的宫人们事情的经过,皆道两个小主子跑的太快,一路上躲躲藏藏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待她们找到时,小主子已然落水了。而将他们救上来的是甄贵人。 季欣然听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配了宫人就是为了照顾皇子的,如今一堆大人竟能把两个三四岁的孩子跟丢了,赫赫的奴才她不便去管,自己的奴才这般不济事却是实在不必再留着。遂下令将今日跟着予泽出去的所有宫人皆杖责二十,全部送去辛者库,又命芊玉亲自去内务府重新选人来伺候予泽。 太医诊治过后回禀,九皇子与世子皆无性命之忧,只是在水中时间过长,都呛入了不少的水,又受了惊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尚未可知。与此同时玄凌也赶了过来,听罢太医的回禀,又陪在季欣然身边安慰着。 傍晚,予湛醒了过来,而萨图仍在昏迷。季欣然问了予泽出了何事。予泽道,“儿臣和弟弟去湖边玩,儿臣去给弟弟摘花,回来时,就看见好像有石头扔在了弟弟面前的水里,弟弟被吓着了所以滑了脚掉进水里。” 季欣然嗔怪道,“那你怎得不呼救?反而自己也落了水?” 予泽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学过凫水,想着自己可以救弟弟,只是力气不够……最后自己也上不来了。”复又问,“弟弟醒了么?” “还没有。” 予泽向季欣然请求去看弟弟,季欣然知道他们兄弟俩这些日子关系处得好,询问了太医后,便让予泽喝了药去看望萨图。 直到第二日晚,萨图才终于清醒过来,甄玉姚抱着萨图狠狠地哭了一场,而萨图自醒后始终紧紧靠着甄玉姚不发一语,众人只以为他是吓坏了,也未在意太多。 翌日,因着甄嬛救了九皇子和世子,被晋为小仪,季欣然也向甄嬛表示了感谢,赏赐了许多东西。一时间宫里风向又变了,原本以为甄玉娆进了冷宫不连累到甄嬛就算好了,不承想甄嬛竟有这福气救了九皇子和赫赫世子,如今晋了位,得了赏,一跃成了皇子与世子的救命恩人,比照前两年甄嬛沉默的像宫中没这个人,如今倒是也能借由此事多见皇上几面了,时日一长,还怕没有恩宠么? 而萨图身体好了以后,甄玉姚也带他亲自去向甄嬛致谢,直言十分感激长姐相助,若非如此,萨图万一有个什么,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甄嬛与甄玉姚这厢姐妹情深,只是一旁的萨图却不似之前一般与甄嬛亲近,对于去启祥宫也十分抗拒。 直到有一日甄玉姚带同萨图在漪澜殿小坐,随后说到要去启祥宫看望甄小仪,萨图一反常态,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去,只紧紧抓着予泽的手不松开。季欣然与甄玉姚都很是疑惑,萨图虽也爱玩爱闹,但平日一贯很是听话乖巧,倒少有今日这般发脾气的时候。 季欣然与甄玉姚轮番问了好久,萨图才终于肯开口,“姨母是坏人!” ※※※※※※※※※※※※※※※※※※※※ 正常来说太子的正妻称为太子正妃,太子妃是需要册封的,这里默认直接册封了,所以不在中间再加环节了。大家明白就行了。 玉娆就彻底退出宫斗舞台了。 正文再有一章就完结了。 永世修好 此话一出,季欣然与甄玉姚面面相觑。 甄玉姚连忙道,“萨图,怎么这样说话?你落水还是姨母救了你。” 萨图又道,“姨母是救了孩儿,可让孩儿落水的也是姨母!” 一句话惊得殿内众人齐齐变色。 季欣然忙问予泽,“泽儿,你可还记得么?” 予泽道,“儿臣不记得了,儿臣当日想要救萨图,但是力气不够,在水中待了许久,天又热,晒得儿臣头晕,之后儿臣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萨图道,“孩儿记得。当时我与予泽哥哥在湖边玩,我觉得这里的花都好漂亮,予泽哥哥就去给我摘花了,我自己在湖边玩的时候,看见姨母了,她躲在花丛里,只是姨母好像不知道我看见她了,我还以为姨母在和我躲猫猫呢。谁知我低下头玩的时候,姨母突然扔过来一个大石头,差点砸到我,我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就掉到水里了。” 甄玉姚听到此处,尚不觉得什么,只觉得不过扔块石头,许是逗着萨图玩,而随后萨图说的话,却让甄玉姚与季欣然瞪大了眼睛。 “孩儿掉到水里的时候,姨母看见了,但是并未救孩儿,予泽哥哥来救孩儿,后来自己也晕了,孩儿想呼救,可是喊不出声,直到孩儿也什么都不知道了,姨母也并未来救孩儿,只是一直站在花丛后面。” 这番话将季欣然与甄玉姚震惊的无以复加。季欣然倒有些相信萨图的话,首先他只是个三岁的孩子,能把事情记清楚并且叙述明白已是很好了,哪里能自如的编谎话还说得如真事一般顺畅。其次,甄嬛是他的亲姨母,这些日子以来对他也是极好,萨图完全没必要去刻意污蔑他的姨母。而能让萨图这么做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这件事是真的。 这件事涉及到了九皇子,皇后的亲子,皇上的嫡子。又涉及到了赫赫世子,若是世子当真有什么不测,只怕大周和赫赫之前定下的免战协议也算彻底瓦解了。季欣然忙将此事告知玄凌,而玄凌同时也告知了季欣然一件事,李长无意间听到了侍卫议论当日之事,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本当日湖边有侍卫巡逻,只是遇见了甄嬛,甄嬛言道要去湖边散心,不希望有人打扰,甄嬛虽在宫中不得宠,但毕竟是宫嫔,又因着身为赫赫大妃的妹妹带着世子回朝省亲,因而甄嬛在宫中的待遇也还算得上不错。因此原本该在那个时辰去湖边巡逻的侍卫,被甄嬛支开去了别处巡逻。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充分可以证明甄嬛当日行为乃是蓄意为之。 玄凌遂命李长即刻去启祥宫带了甄嬛来。有当日巡逻的侍卫和萨图的证词为证,甄嬛无从辩白,她想到了即便皇上知道了她遣走侍卫,也只能证明她去过那里,而她便可以顺水推舟说她正是去了湖边散心,才将九皇子和世子救上岸的,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一早就被萨图发觉了。 玄凌暴怒如雷,“好你个甄嬛!朕还以为你如今安分了些,不承想你比你那个害人的妹妹更可恶!一个是九皇子,一个是赫赫世子,你故意将萨图吓得落入水中不说,眼见他二人在水中挣扎,你却不立即施救,反而在一旁看着?你究竟是何居心?故意残害皇后之子,你可知灭罪之族?故意暗害赫赫世子,你是想以你一人之力挑起两国争端么?!这样的大罪,便是你整个甄家的脑袋砍一百次都不够!” 甄嬛没有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慌忙解释道,“嫔妾没有,皇上明鉴!嫔妾不是存心要害九皇子和世子,嫔妾只是为了争一争恩宠!嫔妾的三妹嫁去了赫赫,这一生也见不了几次,甄家的女儿如今只有嫔妾一人了,嫔妾只是不想默默无闻的老死宫中,只是想求得一点恩宠。嫔妾不是见死不救,只是想等有人过来再下去施救,这样便有人能证明是嫔妾救了九皇子和世子。嫔妾没有想要害他们啊!” 甄嬛的这番解释没能让玄凌和季欣然消气,甚至在门外听着的甄玉姚也只觉得如今的甄嬛陌生的很,她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见见家人,甚至还为甄嬛向皇后说情,而甄嬛却是利用了她与萨图,更是让她险些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仅仅只为了那点可怜的恩宠。 翌日,甄玉姚带着萨图向季欣然辞行。 “本是满心欢喜的回京省亲,不想却切身的体会了一回亲人间的疏离背叛,感谢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对玉姚母子的照顾,玉姚今日出宫去拜别父母兄长,后日便启程回赫赫去了,烦请皇后娘娘日后能略略照拂玉姚父母。” 玉姚说着便要行礼,季欣然忙让芊玉扶住她,“不必如此,你如今是赫赫大妃,便是看在你的份上,皇上与本宫定不会因你姐妹之事牵连你父母。” “多谢皇后娘娘,玉姚这便告辞了。皇后娘娘多保重。” “你也一样,保重。” 两日后,玉姚带领省亲队伍进宫与玄凌辞行,返回赫赫。同日,玄凌将甄嬛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至此,后宫已完全是季欣然的天下。朱宜修、胡蕴蓉、甄玉娆、甄嬛,这些曾经的敌人或对手们皆已陆续离开了宫斗舞台。 十月,琼贵嫔与珝容华陆续查出身孕,琼贵嫔晋修仪,珝容华晋婕妤。 临近年关,季欣然正忙着筹备年节之事,芊玉来报,“娘娘,各宫的年赏都已发下去了。” “冷宫那边呢?” “该有的份例也都一样不少,听说甄氏那两位因着半篓下等碎炭争抢了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季欣然喝口茶道,“甄嬛进了冷宫,那崔槿汐呢?” 芊玉笑道,“照规矩,这些犯事宫嫔的宫人皆应被送去浣衣局,只是听说冷宫的张公公向浣衣局的管事要了她,她不肯也无法,如今依旧跟着张公公对食,成日被打骂,很是凄惨。” “不必理会她们,自己种下什么因,就得什么样的果。咱们只管咱们自己的。” “是。” 乾元三十年五月,琼修仪诞下和悦帝姬,玄凌赐名攸璇,琼修仪晋位淑媛。 六月,珝婕妤诞下十皇子,玄凌赐名予润,封历王,珝婕妤晋位修媛,赐居柔福宫。 十月,和雅帝姬下降,华嫔晋位华贵嫔。礼部尚书次女赐婚宁王予渊,来年五月完婚。 乾元三十一年,予渊成婚后,玄凌带同后宫众人一同至行宫避暑。彼时,玄凌已下旨,在位期间取消选秀。每日与季欣然和孩子们在一起,前朝后宫皆是一片平静祥和之景象,玄凌觉得没有比如今再舒坦的日子了。 落日余晖下,玄凌拥着季欣然看夕阳西沉,“这样的感觉可真好,不如待到回銮时,我们便不回去了,朕陪你与孩子们就留在行宫,我们一家五口,就逍遥自在的生活。” “怎么是一家五口?咱们可是有四个孩子,该是一家六口才对。” “朕留在这里了,予湛当然是回去代朕执政了,不然哪有朕的逍遥日子?” 季欣然无奈道,“予湛还小呢,四哥就这么放心将这般重担交给他?” 玄凌笑道,“不小了,予湛今年都十九了,你总还拿他当小孩子,朕十四岁便登基亲政了,且还有六弟与九弟从旁辅佐,你放心便是。让他多历练历练也好,待到过两年朕就退位,让他彻底接过这副担子,朕只需要与阿昔长相厮守便是。” “四哥倒是真不心疼儿子。” “朕只心疼你便是了。” 乾元三十三年,玄凌正式宣布退位,二十一岁的予湛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永成。 尊封玄凌为太上皇,季欣然为皇太后,玄凌后宫妃嫔皆为太妃太嫔等以礼相待。封太子妃林氏为皇后,其余妾室均有封赏。次年,开始选秀,预示着大周朝即将开始新的篇章。 ***************** 永成二年九月十五,新人入宫。这一日天气甚好,万里无云。秋日上午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 贞顺门外早有穿暗红衣袍的内侍恭候,引着各位小主向各自的宫室走去。 入选的秀女皆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欣赏到紫奥城的风光,所到之处尽是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偶尔有两三人聚在一处悄声议论着,这便是往后一生的归宿了。 走在最前面的内侍边走边回头躬身说道,“鸿雁高飞,意头极好。各位小主快些走吧,这前边儿的路啊,还长着呢。” 众人不禁抬起头,一群南飞的大雁嘶鸣着飞过碧蓝如水的天空。 ※※※※※※※※※※※※※※※※※※※※ 到此,《熙妃传》的正文就完结了。感谢各位宝宝们半年来的陪伴与鼓励,新文《如懿传同人之玫香暖意》正在创作中,预计6月开始在起点网更新,具体时间会在q、群1090835860中通知,没加群的宝宝抓紧进哦。 正文完结后,还有两章番外,分别于13号、15号更新,请宝宝们继续关注。爱你们! 番外一 阿昔与玄淩 隆庆三十八年,对于季欣然来说是灰暗的一年,这一年她的义父摄政王旧疾复发薨逝。季欣然的父母已于三年前离世,如今义父又不在了,小小的她觉得害怕,觉得孤单。丧礼上,作为义女的季欣然哭的泪流满面,声嘶力竭。隆庆帝感念摄政王一生为国为民,便将他唯一的义女接到宫中,交由琳贵妃抚养。 彼时的隆庆帝对琳贵妃恩宠颇盛,因着琳贵妃的长女真宁帝姬即将出降,便将年纪尚小的季欣然送至琳贵妃膝下养育,算是女儿一般。 季欣然入宫当天,琳贵妃牵着她的手走进栖梧宫,季欣然在栖梧宫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玄淩。 彼时的玄淩虽只有十二岁,却已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了。听闻母妃宫里今日会来一个妹妹,便早早跑来等着。听着底下人传话说母妃回来了,便赶忙跑出去迎接,只见母妃牵着一个眼睛大大的女孩子,皮肤很白,穿着月白色的衣裳,迎面走进来的时候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玄凌只觉得她可真好看。 玄淩向琳贵妃请安后问到,“这便是母妃说要带回来的那个妹妹吧?我叫周玄淩,你叫什么名字?” 季欣然知道这是琳贵妃所生的四皇子,忙行了个万福礼,“臣女季氏,名唤欣然。” 琳贵妃看她的规矩丝毫不差,心里很是赞赏。牵着她入了正殿,落座之后,道,“阿昔不必这么拘谨,往后这栖梧宫便是你的家了,在本宫这里,你随意便是,往后就让淩儿陪着你。” 一旁玄淩道,“阿昔?是你的小字么?” 季欣然点点头,玄淩道,“我在兄弟中排行第四,你往后便唤我四哥吧。” 季欣然眨眨眼,轻轻唤道,“四哥。” 玄淩笑道,“那我往后便也唤你阿昔,可好?” 季欣然点点头,也笑了。 自此,季欣然便和宫中的帝姬在一处读书写字,品诗作画。其余时间除了睡觉,便都与玄淩在一处,用膳,玩耍,嬉笑打闹。 玄淩越来越喜欢和季欣然在一起,他觉得这个妹妹甚好,虚心好学,又温和知礼,长得比宫中的帝姬都漂亮,虽出身世家,却不骄矜做作,比他以往见过的任何贵女都好。 玄淩仿佛看呆了,一旁正写字的季欣然,用笔杆戳戳他的脸,“四哥,你干嘛呢?” “阿昔,我觉得你穿红色的衣裳肯定特别美。” “我如今还在孝期,哪里能穿红色?” “我知道,待你出了孝期,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就告诉我,我让她们做去。” “四哥的心思尽不用在正地方,我们今日要写十张大字,我如今都写完三张了,四哥快点动笔啊。” “好好好,我现在写就是了。” 刚入宫的季欣然无疑是快乐的,玄淩的陪伴让她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感觉到她在这世上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很快一年过去了。隆庆三十九年,皇帝的身体渐渐出现颓势,骤然病倒,且病情逐渐加重。 宫中有五位皇子,而无论从个人资质,或是母家家世背景来说,玄淩都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位继承人的。 琳贵妃在仪元殿侍疾的同时,也不忘为玄淩物色各家贵女,希望自家儿子可以有个背景强大的外家来支持他顺利成为下一任皇帝且坐稳皇位。 而玄淩则有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若他真的做了皇上,今后免不了后宫也如父皇一般,有很多喜欢的或不喜欢的女人,可是他还是希望阿昔在他身边,他喜欢阿昔,他想娶她。 季欣然知道皇上病得很重,宫中所有人都在忙。有皇子的嫔妃忙着联络家族,忙着为自己的儿子奔走牵线,虽然皇上其实早已属意了四皇子玄淩,可谁不想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呢?而有帝姬的嫔妃则更多的想办法去仪元殿侍疾,指望着若是皇上真的不成了,也好在皇上驾鹤前为自己的女儿指一门好的亲事。 此刻宫中最平静的唯有季欣然,每日的练字作画丝毫不受影响。她知道,除了玄淩,在旁人心中她都只是个外来者,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此刻已经打响,然而在她心里并不在意玄淩是否会成为下一任皇帝,她只是想与他一直在一起。 殿内静静地,玄淩悄悄走进来,坐在季欣然身边,陪她一同写字。就这样,不说话,只是并肩坐在一起,各写各的字。 直到傍晚,玄淩道,“母妃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季欣然点头。玄淩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问到,“阿昔,你可愿意嫁给我?” 季欣然毫无准备的就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脸如红云般,低些头,小声道,“谁要嫁给你。” 年末,隆庆帝病情告急,太医院整日都在仪元殿,尽力去医治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 玄淩闲暇时,与季欣然说到,“母妃想要她的侄女嫁给我,只是我只见过她一次,并不喜欢她,哪比得了咱们之前的情分啊,阿昔,我不想娶她,不如我去求母妃,让你嫁给我。” 季欣然抬头看他,“如今我亲生父母和义父都不在了,我的婚事自然是皇上做主,可是皇上如今正病着,如何能赐婚?而且,既是贵妃娘娘的侄女,那自然是怎样都会嫁给你的。” 隆庆帝终究没能撑过这个年,于腊月初八崩于仪元殿,举国皆哀。 次年元月,玄淩奉先帝遗诏登基为帝,改国号为乾元,奉生母琳贵妃朱氏为皇太后,季欣然随太后一同迁居颐宁宫。同年,玄凌册封朱氏女宜修为娴妃。 玄淩去颐宁宫见太后,希望可以娶阿昔为后,得到的回答是,“朱宜修才应是未来的皇后。” “可是孩儿想娶阿昔为皇后!” “若是安阳侯或是摄政王在时,阿昔自然可以为后。只是如今他们都已故去,阿昔若为后便是个没有家族支持的皇后,而你需要的是一个能支持你坐稳皇位的皇后。如今你虽然继位可能最大,但是依然还有别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你若喜欢阿昔,来日封她为嫔为妃,母后皆无异议,只是皇后必须是宜修。” “母后……” “这事没得商量,你若执意如此,母后便去和阿昔说,让阿昔劝你。” “别!儿子……听从母后安排就是。” 玄淩知道,若由母后亲口去向阿昔说及此事,只怕结果会更糟。来日,他虽名义上不能册封阿昔为后,但阿昔却是他心中唯一的皇后。 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去对阿昔好,同时让自己强大起来,待到他强大到足以凭借自己的能力保护阿昔的时候,他就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 针对“玄凌”与“玄淩”我要解释一下。文中玄凌的兄弟们玄洵、玄济、玄清、玄汾,名字都是从三点水旁的,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玄凌名字中两点水旁的“凌”是登基之后,为避讳兄弟们的名讳而改的。而我这篇番外写的大多是他登基之前的事情,只有几句话是登基后的内容。所以这里的名字统一按登基前“玄淩”称呼,宝宝们不要以为是打错字了。 番外二 叶澜依 乾元三十二年,皇上与皇后居于行宫,太子监国,清河王与平阳王从旁辅政。 秋日夜里,月明星稀,整个紫奥城都静悄悄的,唯有一个身影,踏着月色走在长长的永巷中,行至冷宫,毫不犹豫的推开那门。塞给守夜的太监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又嘀咕了几句,便径直走向甄嬛所在的屋子。 甄嬛正躺在床上,听见门外有声音,忙起身向门口看去,只见那人推门而入,身上披着宽松的斗篷,帷帽几乎盖住半张脸,待那人将帷帽除下,甄嬛才看清她的面孔,来人竟是叶澜依。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宫里?”甄嬛很是惊讶。 叶澜依边说边走到窗边点起蜡烛,“果真是冷宫,消息竟这样不灵通。如今皇上与皇后在行宫居住,宫中太子监国,王爷与九王辅政,日夜与太子在仪元殿商议国事,我自然可以在这里。” 甄嬛听闻清河王在仪元殿,眼中亮了一下,道,“你来做什么?” 叶澜依看到了甄嬛方才一瞬间的变化,却未立刻拆穿,“长夜漫漫,怕你孤单,特来与你聊聊。” “我与你有什么可聊的?便是要来看我笑话,也轮不到你!” 叶澜依讽刺一笑,“看笑话?你从初入宫侍寝被责之时就已经是满宫里的笑话了,我若要看笑话何须等到现在?” 甄嬛皱眉,“你如何知道的?” “我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如今又是辅政亲王的侧妃,这宫中之事,自然是想知道便能知道。” 甄嬛不语,叶澜依打量着这小小的破烂的屋子,连个杂物间都不如,甄嬛只着一身中衣,脏乱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比不上一片破麻布,身上盖着的被,也是多年未浣洗过的,黑黑的粘成一团,缺了一角的桌上放着小半个硬如石头的馒头,及一小碟已经酸臭了的萝卜条,那劣等蜡烛更是连下人屋子里都早已不用的了,烟气直呛得人睁不开眼。 这般萧条且闻之欲呕的环境,却并未让叶澜依皱一下眉头,她笑道,“听闻进了冷宫之人大多都忍受不了这里的苦楚、孤寂和永远都数不到头的衰败年岁,所以疯了死了的比比皆是,如今过了一年多,我看你倒是精神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你和你的那个妹妹,谁能活得更长久?” 甄嬛嘴硬道,“不劳侧妃挂念,我好得很。” “是么?”叶澜依目光渐冷,“你该不会是指望着王爷会来救你出去吧?” 甄嬛震惊的抬起头,心中暗道叶澜依如何得知王爷与她有过渊源,复又不自在的掩饰道,“王爷与我有何关系?” “你不必否认,我是王爷的侧妃,知道些事并不稀奇,我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早在管文鸳揭发你私通之时我便有所怀疑,我与王爷的相识并不比你晚多久,以我对阿晋的了解,他该不会有此事才对。直到后来我进了王府,成了王爷的庶妃,多方打听,才知道竟是你与王爷有关联!”叶澜依不愿将私通一词用在清河王身上。“可是你以为王爷真的喜欢过你么?” “当然,清是真心喜欢我的!”甄嬛急切道。 叶澜依一扬眉,“曾经我也这样认为,他是王爷,年少风流亦是难免。直到后来,有两次他熟睡之时说了梦话,一次唤‘柔’,一次唤‘菀’,起初我不懂是何意,因着你曾经的封号是‘柔’,所以我以为他梦中唤的‘柔’字指的是你,而‘菀’字,与你素日的封号皆无联系,且据我所知,你是没有小字的,所以这个‘菀’自然也不会是你。”她望向窗外的夜色道,“你知道么?从我入王府那日便知道,王爷的书房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擅入,最开始我并不在意,直到他梦中唤了‘菀’字,我便想弄清这个字说的究竟是何人。于是有一天,我趁他熟睡,拿了钥匙,偷偷潜进书房,发现了他多年前的画作,画中的女子乍一看与你很像,可细看便能发现你们有很多不同,画上的标注便是‘菀菀’,落款是乾元三年。乾元三年自然不可能是你。后来我暗中打探,才终于解开了谜团。”她转头看向甄嬛笑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便是皇上初登基时册封了小仪,而后又因罪被打入冷宫的庶人朱柔则!” 甄嬛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她不相信玄清爱的不是她,她怎会只是个替代品?可是叶澜依言之凿凿,又让她不得不信。乾元三年,她不过六岁,连家门都没出过几次,而朱柔则与她长相有几分相似,她在宫中亦听到过传闻,只是如今却是再也骗不了自己。 “你在宫中多年,想必也该听说过朱柔则此人吧?这般说来,那个‘柔’字多半指的也是朱柔则,而不是你。”叶澜依抚了抚衣裳又道,“后来王爷发现我进了书房并且看了那副画,可是他并没有责怪我,反而给我讲了许多从前的事,朱柔则对王爷来说,不过年少绮梦罢了,直到后来你的出现,直到你被废出宫,王爷在甘露寺见到你,原以为可以借你暂排苦思,只是终究是除却巫山非云也。后来你回宫后,王爷来到御马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爷,他很亲和,一点王爷的架子也没有,我与他一同跑马、说话。后来王爷告诉我他那时候见到我,便觉得我与你,与朱柔则,与旁人都不一样,他说他很喜欢我,喜欢我洒脱不羁的性子,喜欢我直来直去,有什么便说什么,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只是以我当初的身份,连宫女都尚且不如,便是做王爷的侍妾亦没有资格。不过我真的很幸运,没多久,皇后娘娘便将我带入宫中做她的大宫女,我高兴的不得了,这样我就能有机会成为王爷的女人了。而我最终也因着皇后娘娘的器重,被皇上以庶妃的身份指婚与王爷。” 甄嬛此时已说不出话来,她被叶澜依的话震惊到无以复加。她自认为整个心都扑在她身上的玄清竟然从未爱过她,她以为回宫之后玄清对她的不理不睬只是因为她当日的不告而别在责怪她,不承想竟是因为玄清本就不爱她,他爱慕过朱柔则,如今又喜欢叶澜依,善待尤静娴,他的世界里,唯独没有她。 甄嬛有气无力道,“我知道了,你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走吧。” “也是,天也晚了,再不回去,王爷该着急了呢。”叶澜依慢慢踱步到门边,复又转身道,“还有件事忘了说,我如今又有身孕了,太医说多半会是位郡主,这胎生下来,我与王爷便是儿女双全 了。我想着毕竟是喜事,说与你听,也叫你一同乐一乐。” 方才甄嬛没有仔细看,如今叶澜依说来,甄嬛才注意到,叶澜依的肚子已有些隆起了,看着叶澜依充满慈爱的脸庞,她甚至能想象到玄清每日是如何对着叶澜依嘘寒问暖,温柔怜爱的。 正如叶澜依所说,她是幸运的,初进清河王府便是庶妃,有了身孕立即便封侧妃,如今有子有女,有玄清的宠爱,恰如皇上的眼中同样也只有皇后。她这一生遇到的这两个男人,都不曾对她动过心,而她亦不确定她是否对他们动过心,这一生争过,斗过,算计过,后悔过。自己生的孩子如今成了别人的儿子,自己年少时的玩伴甚至于自己的亲妹妹也都与自己决裂。到头来,自己身在冷宫,不过就是一场空。这一辈子,原本就是不值得。 叶澜依回到居住的政德殿,玄清正指挥人到处寻找她,见她回来了,忙迎上去。 玄清焦急道,“去哪里了?我找了你许久,只怕你出什么事。” “哪里会出事,不过是闷得慌,到处走走。” 玄清温柔揽过她,“夜里凉,我们快进去吧。” “好。” “这两日有些忙,怕会疏忽到你,孩子还好么?有没有闹你?” 叶澜依笑道,“没有,她乖的很。” “澜儿,你说我们给她取什么名字啊?” “离出生还早呢,着什么急啊?” “做父亲的自然疼女儿了,待本王这几日空了定要好好想想。” 晚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掩住了他们的温柔私语,唯有月光依旧照着窗棂,仿佛依稀能看见二人的缱绻身影。 翌日,冷宫传来消息,甄氏自缢了。因着玄凌的旨意,如今宫中各事皆有太子全权处置,因而太子只道按规矩办便是。彼时的玄清正坐在太子身旁,与太子商讨政事,听得此消息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仿若那人只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 这里不设定叶澜依从小就认识王爷,而是在甄嬛回宫之后才认识王爷。王爷对甄嬛不是真爱,而是替代品,所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王爷自甄嬛回宫之后就那么冷淡,因为本来也不爱。本来就是出于少年时期对朱柔则的好感,才和甄嬛有关联。后来心里有了叶澜依,甄嬛就连替代品也算不上了。叶澜依最终也获得了幸福。 番外只有两章,到此为止,熙妃传彻底完结,再次感谢各位宝宝们的支持,下一部《如懿传同人之玫香暖意》将于六月发表。宝宝们加企鹅群1090835860,届时具体发表时间会在群里公布,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