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 《前男友的婚礼》作者:季厘之 简介: 前男友要结婚了。 我带着儿子去参加他的婚礼。 儿子是他的,新郎不是我。 生子,伪虐真甜。 第1章 傅余野要结婚了。 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我的地址的,毕竟我们有四年没见了。 再没收到这张请柬之前,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见了。所以当我看到格调装逼的请柬上傅余野的大名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小雎抱着我的脖子,一只手指着请柬上烫金的花纹。 说道:“贺卡。” 他才刚上小小班,口齿带着含糊不清的软糯,又经常平翘不分。时常闹笑话。但是这两个字他说的字正腔圆,我摸摸他自然卷的头发,说:“对。是贺卡。” 他们幼儿园圣诞节的时候,刚刚做过贺卡,他画了一只绿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生物在上面,然后他们的老师在上面写了祝福的话,用来送给家长。 小雎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来看,大概是对上面亮闪闪的金粉格外有好感。 我抱着他回到家,他一骨碌从我身上滑下去,就跑到了他的玩具小角落去,从里面抱出来一辆托马斯小火车。 小火车还有轨道可以开,可是前两天被我收进箱子里了,为了惩罚他只顾着玩不肯收拾的性格。 所以今天他特别乖地跑过来,问我:“可不可以玩小火车?” 我说:“如果你会自己收拾,那我就给你拿出来。” 他毫无犹豫地点头。 但是从前他也是这么做的,而结果是把客厅玩地一摊乱。 “你想清楚了,说出的话就要做到。不然不是好孩子。” 这个年纪的小孩,对好孩子三个字格外有执念,就像每天幼儿园老师给他们手掌上会盖一个小红花印章,都是标志着他们今天达到了做个好孩子的标准,哪天没有小红花,就会是件特别丢脸的事。 可是忘性也大,往往遇到麻烦的事,赖皮撒娇就过去了。 我不想让他成为那样的小孩,甚至是以后背信弃义的大人。 我希望他身上有所有世间美好的品质。所以我也愿意耐心,并且严格地教导他。 “你确定?” 小雎犹豫了下,终于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我把储物箱里的轨道拿了出来,花了十分钟给他搭好,他就高兴地坐在地毯上乐此不疲地玩托马斯了。 当我做好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轨道,那个侧脸让我又想到了某个人。 不得不说,那个人的基因和他的性格一样,强大又强势。 小雎的眉眼,鼻子,轮廓,全部都随了那个人。 当然我仔细对照过小时候我的照片,小雎也像我,但是只是第一眼看过去像我,再看第二眼,就完全不像我了。 我说:“吃饭了,去洗手!” 小雎第一遍没理我。 我又叫了第二遍,他才飞快地爬起来,笑眯眯地重复道:“吃饭啦!” 然后自己走去卫生间洗手。 我在洗手台下放了一个儿童站的小板凳,又加了防滑垫,他不会摔跤,他洗完手,又去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才自己爬上椅子,看到有他喜欢的笋,顿时说道:“爸爸,我喜欢吃笋。”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但不允许他多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 他从小挑食,喜欢的食物都是很奇怪的口味。 不像一般小孩子喜欢吃蛋糕奶油,而是喜欢吃油焖笋,茭白,四季豆。 这种大概都是硬硬脆脆的食物。 每次我都担心他营养不良,所以都会逼着他吃点肉。 或者给他煮肉汤拌在饭里。 他吃完了笋,饭却基本没动,又要吃。 我没办法,只能拿过勺子,硬给他喂进去,他倒也乖,一下一下地吧唧着嘴巴咽下去。 但是对笋的执念依旧很深。 我决定这一个礼拜饭桌上都不能出现了。不然他恐怕又只吃这一样了。 吃完饭,给他电视上放好动画片,我去收拾桌子洗碗。 出来时突然看到茶几上的请柬已经被打开了。 我走了过去,拿起了那张请柬。 就听见小雎说:“花。” 他指的是贺卡上的印花。 我的目光在新人的名字上停顿。 傅余野。 安静。 新娘的名字叫安静。倒也很独特。 只是和傅余野的名字并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搭。 这张突如其来的请柬,就像是一枚石子扔进湖里,打破了我平静无波的生活。 又或许是我期待已久的,可以了结一段过去的彻底地让我死心的契机。 傅余野一直都知道我在哪吗? 那他知道我现在生活的如何吗? 他知道我有孩子了吗? 我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情。 可是凭借着他的举动,一张请柬。 我就明白了,他将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清楚地画了条界限。 论起情分,只有我给他当家教老师的那半年。 我把请柬合上,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会去的。 我哪有这么空去参加一个多年前教过的学生的婚礼,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 第2章 我二十岁的时候,在f大中文系读大二,给我们上外国文学导论的是一个很有名的前辈,已经退休了,却因为热爱文学而自告奋勇来上节非常水的课。他在上面讲得绘声绘色,仿佛摆上两碟小点心再来壶茶,就是茶楼的说书先生。他身上有知识人的傲骨和清贫气,不为钱财而折腰。 我误打误撞地成为了他的助手,帮他平时收收作业或者发发通知。好处就是他的办公室有很多的书,并且随便学生借阅。 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他问我暑假有没有空。有个朋友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中文不太好,希望找个辅导老师。 我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因为我从来没教过学生,又怕教不好,万一是熊孩子的话,那就更让人头痛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 他又说了让我去考虑一下,因为我是他的学生,他很放心我的能力和人品。并且最后又说工资很高,一个小时两百块。 我是真的忍不住惊讶了。 一般来说大学生兼职家教,最多也就一次一百,可这么高的工资的确令人忍不住心动又存疑。 大概是很难教的孩子吧,所以才这么高薪。 我想了想还是以自己能力不足而推辞了。教授也不生气,拍拍我的肩膀,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出了办公室后知后觉的有一丝惋惜,毕竟是一次两个小时四百块的诱惑,无法令人不在意。 又过了一个礼拜,我把期末论文的纸质稿收齐交到了他的办公室。 教授不在,对面的黑色沙发椅上坐着一个男孩子。那是十六岁的傅余野。 办公室的采光尤其好,大片不遮挡的光线把他的脸映得格外白,以及他精致的眉眼。他先是在看书,然后抬起了仿佛有重量的密密的睫毛。 瞳孔是浅浅的琥珀色,里面好像关了一只黑色的蝴蝶。 我把论文放在了桌上,忍不住看他在看什么。就看见了他摊在桌面上的诗经。 那一页刚好是诗经的第一首诗《关雎》。 他似乎看起来有点苦恼,或者是那种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令人不容忽视,我突然就把教授跟我说的那个找家教的男孩子对上了。我以为是读小学的年纪,没想到是这么大了。 而且是那种十四五岁的干净纯粹又初露锋芒地漂亮,而是像易碎又坚硬的镶着宝石的瓷器。 是放在高贵的玻璃橱窗里令人仰望和赞叹的艺术品。 忍不住靠近,又觉得自己卑微。 那时我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就过去跟他说,这两个字念“雎鸠”,是一种鸟。 然后他问了我一个至今都让我觉得好笑的问题。 “把鸟关起来的意思吗?” 日后我见识了他会变成一个怎样沉稳冷漠又强大的人,却仍旧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可以算得上无知的问题。 教授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带领他念完了四句并且跟他解释是什么意思。 教授看了我又看了他,对这一传道授业的场面喜闻乐见:小野,这是邓陵。 然后我就感受到了傅余野的打量的目光,尽管只是单纯地礼貌性地注视,好像是为了把我的脸和那个名字联系起来。 可是我却在那坦白又毫无深意的目光下油然而生一种局促的感觉。或许是他实在好看的外貌,或许是他太近的目光,都让我有点手心出汗。 我想要微微退开一步,十六岁的傅余野就 真挚又坚定地问:你能当我的tutor吗? 我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他一定是看出了我的踌躇不安。所以才会放低姿态又问了一遍:可以吗? 他的眼睛像宝石,嘴唇如同娇艳的花瓣。浅色的瞳孔仿佛一张网,捕捉着我的一举一动,一个念头都无法隐藏。 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这么聪明,擅于利用自己的长处捕捉人的心思。以至于后来的那几年,我在他面前可以无所顾忌地狼狈又难堪。 第3章 早上醒来的时候,小雎又睡成了跪趴势,头贴着枕头,屁股翘起来来,像只躲在洞穴里的企鹅,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姿势,怕他这样睡会导致脊椎变形,就纠正过好几次,但是无奈他似乎对这个姿势情有独钟。 我拍拍他的屁股,把睡得流口水的小雎叫醒。 他恩恩啊啊地呼唤了几声,然后睁开眼睛,头发就像是蓬松的羽毛竖在头顶。看上去特别缺心眼。 其实我真不该嫌弃的。 那时他十个月了还没长头发,去医院,医生说有的小孩子长头发比较晚,别担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 但是看别的小孩子,一出生,胎毛就很浓密了。 可是小雎就顶着个秃瓢,只有一双大眼睛上的睫毛又长又浓密,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他头发的位置长偏了。 我很担心是不是怀他的时候,营养补充得不够,又继而想到他会不会一辈子不长头发,或者是稀树草原。 甚至想打电话去问傅余野,你是不是小时候也长头发这么晚的,也是自来卷吗? 幸好过了几天,他的光脑袋上就跟春笋出土似地长出了小绒毛。 就算不是纯正的黑色,就算不是柔顺服帖。 我也就都接受了。 至少不是少年秃头。还可以省下一笔植发的钱。 我托着小雎,把他放到洗漱台上,刷牙,洗脸,然后湿毛巾压头发,终于把他的卷毛给抚平了一些。 小雎眯着眼,咯咯地笑。 我挠了挠他的咯吱窝,在他挣扎的同时一把把他抱回床上,给他换衣服。 我把小雎送到幼儿园,他一路上念叨着要给吴可欣一个恐龙蛋的玩具,吴可欣是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小男孩,却取了这么可爱的名字。 跟他比起来,小雎就显得不那么活泼外向。 他一到教室,先跟站在门口的老师乖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飞快地跑到了一个小男孩面前,从他的红色背带裤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恐龙蛋玩具。 幼儿园跟我上班的地点顺路。 我想起了第一次带小雎去幼儿园的时候,那时他明显的西化的长相让老师和小朋友们都格外关注他。 甚至每个老师过来时,都欢喜地揉揉他的卷毛或者摸摸他的脸。 他的班主任是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生,很年轻,声音又甜。 她问我,小雎的妈妈是外国人吗? 我想了想,笑着说:算是吧。 班主任小小惊呼了一声:怪不得呢,小雎长得真可爱。 后来放学我去接他,他一边抱着粉色的小猪佩奇的书包,一边别扭地抱怨道:“老师总是摸我的头发。” 我一边开车一边跟他解释:“那是因为老师喜欢你。” 他不以为然。一副我不信的样子,明明年纪那么小,却有了高傲的模子。 “你看,爸爸也喜欢你,所以才摸你头,亲你的脸呀。” 小雎闷闷地看着我,说:“我不喜欢老师,只有爸爸可以摸。” 小孩子的话真的是让人啼笑皆非。 特别直率,又特别认真。 可是我却不知道他是因为洁癖,还是害羞,还是讨厌和陌生人接触。 哪一种,都不太算得上是健康的社交方式。 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和小朋友打成一片,能够有健康的待人处事的方式。但又不想强迫他接受不喜欢的东西。 “那你下次可以跟老师说,请不要摸我的头。” 我向他建议。 到杂志社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正好打卡上班。 杂志社的主打时尚杂志《bloom》最近在策划推出新的版面,是关于金融专刊的。 在一本时尚杂志里穿插金融版面其实是会很突兀,但是主打方向如果变成了对金融界专业人士的时尚做一个评估和介绍的话,那就变成了独具一格的创意。 所以最近为了能够做好这个创意,已经连续开会了好几天。 组里的成员提议是否可以对当代年轻的企业家做一个采访,并且在ppt上展示了国内top一百里面的四十岁以下的企业家。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 在第一页我就看到了傅余铮。 第4章 如果说我当初和傅余野在一起的事,除了我们俩还有谁知道的话,那个人就是傅余铮了。 傅余铮是傅余野的叔叔,那时我二十岁出头,傅余铮也年轻,三十岁不到,但是却沉稳得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那天在傅余野的房子里,房子就他一个人住,刚开始我去给他补习的时候,他家里还有个煮饭打扫卫生的阿妈,但是后来有一次我给他做了一碗鸡蛋面之后,他就把那个阿妈给辞退了,去找了个只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 阳光很好的下午,落地窗拉开,整个客厅明亮又宽敞,地上的白色羊毛毯,灰色的沙发,我坐在一边正在改毕业论文,而傅余野在沙发的另一边看他的德国古典哲学,当然是原文的,要是翻译成中文,我估计他也看不懂。 我那时沉浸在给论文标脚注里,丝毫没有发现原本规规矩矩坐在一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扔掉书来到了我的身后,然后就感觉肩膀上一沉,傅余野抱住了我,在耳边像个小孩子似地絮絮叨叨:“好无聊好无聊啊。” 他平时不是那种会因为没事做而感到无聊的人。至少在我眼里,他要比普通人忙很多,我知道他16岁就从国外某个著名的大学毕业了,他的书房里三面的墙上都放满了各种书,还有时不时在电脑上看视频会议记录。 他身上承担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想都没想过的压力。 所以当他突然这样子耍赖,我反而会觉得心疼而变得事事顺着他。后来他摸清了这个规律,就时不时装出一副牛奶少年的模样来哄骗我的心疼。 比如现在,他的手摸进了我的衣服,在上面划啊划地说:“老师,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吧。” 身为他的中文老师,我有时不知道他是学得太快而故意在跟我调情,还是真的对词汇的把握有问题。 但是从他旖旎的动作来看,应该是前者没错。 我怕痒。 所以很快就被他压在了沙发上,一边躲,一边去抓他的手。 可是他比我的力气大得多,也知道我的软肋,我慌不择路地抬起腿,想要去爬起来,可是他从容地握住了我的脚。 明晃晃的光线里,我转了头,看向视野昏暗的一边,然后又慢慢瞧过去,看到了傅余野英俊年轻的脸,离得我很近,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起来,随后我就看到了他握着我的脚踝,视线在我的脚上停留了几秒,我发誓我好像是那种仿佛被野兽靠近之后身体里自然作出的战栗的反应。 他的眼神变得危险而深邃。 他一边手指摩挲着我的脚踝,我看到我的脚在光线下很白,似乎还有可以看到上面的血管,不知怎的,我咽了口口水。 我竟然生起了一股被动的享受的感觉。 被傅余野捏在手里,捧在手上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小声地说:“别闹,放开我。” 傅余野嘴角微微一动,我真的很爱他这种倨傲又带着冷漠的神情,尤其是在其中又掺杂了一点温柔。 “老师,你亲我,我就放过你。” 他说的慢,又轻松,但目光却审视着我的神情。 我像是在和他玩一个追猎者的游戏,像是扮演一只兔子主动跳进陷阱里。 我像是一颗被高温融化的糖融化在他的眼神里。 犹豫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折成了一页快合拢的纸,我靠近的他的脸,寻找到他的鼻息,然后投入甜蜜的陷阱里。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卧室开着一盏小灯,我下床的时候,腿微微颤了颤,然后那种异物在体内进出的感觉又来了。在床上坐了会,才出门。 客厅的落地窗帘已经拉上一层,外面的夜色如同黑色的雾,树荫摇晃,很像未知的恐怖生物。 水晶吊灯亮着,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姿势很悠闲,和傅余野四分像的眉眼,却多了很多的世故和老练。 也许是他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突然生出一阵鸡皮疙瘩。 夜风从窗户里钻进来,窗帘被吹得晃动如同婀娜的身姿。 “老师,你醒了?” 傅余野原本背对着我坐着,此刻三两步走到我身前,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看见傅余野皱起了眉头。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 “你的手真凉。” 他的手修长,又常年温暖。 此刻捧着我的手,仿佛一个小暖炉。 我笑笑,说:“没事。” 风突然停了。 那个男人也身高腿长,他关上了落地窗,然后走到了我身前,问:“这就是你的小情人?” 他的眼睛看着我,话却是对傅余野说的。 第5章 我能感受到傅余野握着我的手一瞬间收紧,他站到我了这边,把我挡在了身后。生理上我比他年长,这个动作一般人做起来会显得孩子气,可是当我视野里完全只有傅余野宽阔的肩膀时,突然觉得一阵心情复杂。 那种感觉说不上坏,但也说不上好。就像我是个什么都不能做的柔弱的女人一样。 只听见傅余野冷淡的嗓音说到:“不关你的事。” 那种冷漠我从没在他身上看到过。 而傅余铮,一点都没有生气或者激动,甚至还颇为好脾气地露出个笑来,他笑起来,眼尾有很温柔的弧度,而五官又和傅余野相似,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十年后的傅余野,但是又不能说是很像的,傅余野身上没有他那种笑里藏刀的气质,人前是弥勒佛,人后就不知道了。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的。至少—”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给了我一个怜悯的眼神。 话到一半,没有了下文。傅余铮离开后,我探究地看着傅余野,但傅余野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说:“他是我的叔叔,他不会反对我们在一起,老师,你别怕。” 他安慰我的时候,还真像个可靠的大人。 我取笑地捏了捏他僵硬的脸,说:“是,小老头!” 后来傅余野的爷爷用股份和地位威胁傅余野的时候,他被关在家里,还是傅余铮帮他逃了出来见我一面,那时候我联系不上傅余野好多天了,担心他,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担心他被偷偷送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担心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不知道等多久,就继续等下去。突然看到他坐在我的公寓门前面,他穿着悠闲,脸上还带着懒洋洋的笑。我一瞬间还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我以为他是来跟我解释为什么那么多天不见的,或者跟我说他遇到了什么样难解决的麻烦,或者抱着我的腰跟我撒娇说想我,可是他没有,他那么爱干净的人,此刻坐在地上,眼神明亮,皮肤苍白到可以看到眼底的青痕,我心疼地要去拉他起来,他也从容地把手给我了。 就在我要握紧的时候,他说:“老师,我们分手吧。” 我只感觉从指尖到手臂都是麻痹的。 甚至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什么?” 傅余野自己站了起来,他的神情慢慢变得冷酷,冷酷中又带着悲悯。 和傅余铮的脸重合起来。那一刻我觉得他们真的很像。 我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也可以猜到傅余野家里给他的压力有多大,可是我不明白的是,钱和权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或许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不会懂,但是转念一想,傅余野这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人前人后都是活得光鲜亮丽,甚至他现在身上穿的那条被他随意坐在地上的裤子都是平凡人几个月的工资。我能要求他为我卑躬屈膝向别人低头吗? 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没有,我只是个会把他拖入尘埃的蝼蚁。 如今他想回到枝头,我只能祝他前程似锦。 第6章 按理说,傅余铮这样的大忙人几乎不可能会答应一个时尚杂志的采访要求。我曾经听傅余铮说他叔叔那样的人,时间都是按照美金来算的。 而傅余野从小就受到要怎么把时间花得付出和回报成正比的教育。简单来说,就是不在不想干的人和事上浪费一分一秒。 给傅余野当家教的第一节课,是在星期六的早上。我背着笔记本坐车去到教授给我的地址。一路上我心里仿佛吞了包跳跳糖,七上不下。小区的门卫拦住了我,问我有没有门卡。他扫视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无理取闹的醉鬼。 我解释自己是来找傅余野的。是40幢的住户,我把短信里的地址给他看,他连看都不看,还是说一定要门卡。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 我只好走到一边,不挡着其他人进去的路。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我教授发个信息问一下,在我专注地编辑信息时,我听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尾音一点点上扬。 “老师?” 傅余野穿着一身休闲装,那天他坐着,我竟然没发现他和我一样高。 他手里牵着一条大狗,看品种是纯白的萨摩耶。 萨摩耶吐着舌头,盯着我。神情和他的主人一般高贵。 我一边如释重负,幸好不用发短信去麻烦教授了,一边窘况地解释:我没有门卡,进不去。” 傅余野从口袋里摸出门卡,在刷卡机上滴了一下,黑色的漆花铁门缓缓打开。萨摩耶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傅余野拉住了狗,微微退了一步,说:“老师,进来吧。” 不知怎的,我的目光落到了在原地踏步的狗身上,只觉得耳朵更热。 我们并行走在小区里,萨摩耶走在前面,傅余野懒懒地拉着他。 我想要找个话题可以打破沉默。就非常僵硬地夸奖了一句他的狗真漂亮。 傅余野步子迈得平稳而淡定,只是勾了勾嘴角。 我见他不回答,心里更加忐忑。 直到走到小别墅前,有几节台阶要上,已经跑上去的萨摩耶不知怎的,竟然转了个身又飞快地跑过来,我想要避开,却因为害怕踩到他的脚而失去平衡往旁边倒,那一刻我无比憎恨自己走路会发呆的毛病。 直到傅余野扶了我一把,在我耳边训斥了句:哈尔,坐下! 一句话让我原本压抑的心脏紧张到了极点,躁动地围着我转圈的狗狗一下子乖乖坐到了他主人的脚边,还讨好地用下巴蹭蹭傅余野的鞋子。 原来那条狗叫哈尔。 原来他不是在训斥我。 我不好意思地跟傅余野说了声谢谢。 傅余野看了我一眼,然后平静地进了门。 他一进屋就说:“我去洗澡,老师你去书房等我。” 哈尔已经自动跑到了落地窗边上的狗窝里。 见我茫然的样子,傅余野好心地提醒我,书房在左边第二间。 这是从房间出来一个抱着洗衣篮的家政阿姨,看到傅余野笑眯眯地说:“房间打扫好了,早饭在厨房里。” 傅余野点点头,便进了房间。 家政阿姨来来去去几趟,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到我,就招手让我过去。 她跟我说锅里焖着鸡汤,说小少爷前几天有些感冒,所以补一补,又打开冰箱,给我看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食材,说哪些是可以直接吃的,哪些需要加热,还有哪些是要她来做的。 我觉得很诧异,为什么傅余野家的阿姨要和我说这些。 但我还是应下了。 反而是她觉得我的反应怪怪的,忍不住说了句:“你是小少爷第一个带回来的朋友呢。” 我刚想说,其实我是他的中文老师。 可是阿姨已经越过我去客厅了。傅余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离开了。 我已经在书房打开我的笔记本浏览今天的教学内容,我觉得既然别人请我上课而且工资这么高,我也不能浑水摸鱼地过去了,自然准备了很多,傅余野进来的时候头发还湿着,其实我挺想说这样子会感冒不好,但还是觉得说这个话太过于亲昵了,等我讲完的时候,他的头发已经干了,我却总是能闻到洗发水若有若无的气味。 那种气味在平时不会觉得让人在意,可是在这种相对狭小而安静的空间里,就像是摇晃碳酸饮料后发出的不安分的气泡,隐隐让人焦虑。 我每讲完一块知识点,就会问他一次听懂了吗? 一开始我是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为了确认而确认的。傅余野作为一个学生,真的是让老师省心省力的那种,渐渐的,我就发现我的注意力可以放松到去仔细看他的浓密的睫毛,甚至去想他的眼睛颜色到底是接近树脂还是麦田。 第7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 傅余野眨了一下眼睛,说:“老师,可以讲下一页了。” 我才注意到自己的状况之外,慌慌忙忙地切换ppt,或许是做的时候出现了误差,ppt的跳页不太正常,我越想找到正常的页数反而越丢脸。 傅余野手指在感应屏上理智的代替了无章的我。 “这张。” 他专注的看着屏幕。 我愣了愣。他余光看向我,我立刻回答:“是的。”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非常丢脸了。 幸好直到离开傅余野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介意和不满。 他依旧礼貌,谦逊,比起来我反而局促,没眼色,木讷。 我保持着每周去一次傅余野家的频率,除了那个经常出现的家政阿姨,也没有见过别人,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和一条大狗,怎么说呢,就是有种精致的凄凉。 有一天我去的时候,门铃响了很久,傅余野才来开门。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羊毛衫,下面是一条灰色的棉质裤子,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我想他也许是前一晚睡得晚,原因可能是玩的累或者学习的累,导致他现在睡眼朦胧地请我进门。 我没有生气,反而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你知道的,人总是会在他们熟悉的人面前放松,不计形象,暴露出自己。 也许两个月的相处让傅余野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一下。 他这时才像个国内高中生应有的形象。 他一边说去洗漱,一边咳嗽了一声。 低低的,压抑着。 他进书房来时,我们照例开始对上周学习词汇例句的复习,我才发现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等他读完,我说:“你感冒了?”傅余野愣了一下,然后问我要不要停课一周? 我又好笑又无语。 怎么反而是我决定的。 随即想到,他不会以为是我怕他传染给我吧。 我问:“量过体温了吗?有没有发烧?”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还是我先受不了他的目光而转开视线。 我看着书本上的勾画的内容,说:“家里有医疗箱吧,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检测一下你的病情。” 他皮肤白,早上我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一向红润的嘴唇仿佛失水的玫瑰,蔫蔫地枯萎着。 最后我们到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拿耳温计测体温。哈尔跑过来在我身边转了转尾巴,又一屁股坐到了傅余野的拖鞋上。 我拿过耳温计一看:38.5 顺便把从药箱里的感冒药拿出来。 又去厨房倒了水,伺候他吃了药。 傅余野被我赶回了卧室。这是我第一次进他卧室,进去之前我还是有点犹豫不决。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够让人随便进他隐私空间的人。 他放下杯子,冷静地说:“老师,我好多了。” 我当时的反应就是,他真的烧昏了头了。 傅余野后来跟我说,我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慈善救助工作人员看到鳏寡孤独的人那样带着毫无保留的怜悯和慈爱。也许随便一个中年丧妻少年矢志的例子就会让我抱头痛哭。 他觉得我是个擅长自己脑补悲情戏的人,同情心泛滥并且无知,对世界上大部分人类生存法则的无知。 相比起来,我反而是可怜的一眼看穿,需要靠着一点辛苦的打工费来维持生活,为区区几百块钱呕心沥血恨不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上面。但我从不会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我可以说这是靠我自己用知识和劳动挣来的,我活的平凡但开心,没想过要站到高处,也努力不让自己跌到泥地。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 后来我才发现,有时候下层人民比上层社会更会自以为是,才能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我觉得每个人生病的时候总会是比平常要脆弱的,傅余野也不例外,所以我第一次强势了一回,驳回了他的意见,把他推进了他的房间。 拉手太过别扭,但是没想到推这个动作也很微妙。 我看他盖好被子,浅色的瞳孔放松地看着我。 我说:“好好休息吧,一觉醒来,痛痛就飞走了!” 我还做了一个小天使扑哧翅膀的动作,我觉得傅余野是个小孩,还是个没有童年快乐的小孩。虽然为时已晚,但是我希望他能感觉到我对他的关爱。身为长辈的关爱。 虽然傅余野只是一脸平淡地翻了个身,说:“老师,我不是六岁。” 好吧,我尴尬地摸摸脸。退出了房间。 我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粥店,下了订单,然后在沙发上看书。 哈尔在卧室门前听了会墙角发现主人并不会来管自己后,默默地趴到了舒服的羊毛毯了。 把灰色的毯子滚了一地的毛。 看着那个价格不菲的地毯,心疼了一秒我就决定任凭哈尔在上面滚来滚去咬尾巴了。 我觉得如果没有这条狗,傅余野就真的是寂寞本身了。 外卖送来的时候,刚好12点,我去叫傅余野起床,但是一打开门,哈尔比我更激动地跑进去,然后跳上床,一屁股坐到了傅余野的被子上。 我连忙过去把蠢狗扒拉下来,要是傅余野被闷死就惨了,幸好傅余野被吵醒了,看见蠢狗时眼神很正常,看见我时,嘴巴没边地说了句:“老师?” 就差后半句“你怎么还在这儿”了。 我脾气好地说:“中午了,我订了粥,你是要在这里吃还是去客厅?” 他清醒了一些,却又钻进了被子。 然后那只蠢狗又准确地隔着被子坐到了身上。 我:… “吃不吃饭?” “…” “我订了鸡丝鲍鱼粥,很香。” “…” 被子动了动,傅余野钻出来,对哈尔说:“下去!” 哈尔扭扭屁股,不情愿地跳下了床,来我这里寻找安慰。 我看都没看她一眼,问傅余野:“你不说话我就把粥端进来来喂你了!” 傅余野没办法,他坐了起来,我顺便拿耳温计量量下他的体温。 温度降了点。 才让他披着外套出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哈尔一个劲儿地伸着舌头喘气。 傅余野慢吞吞地看看她,又看看我,说:“早上忘记喂她了。” 我突然想到什么,说:“狗粮是不是放在那个柜子里?” 怪不得呢,刚才一直拉着我去柜子那里,我还以为她要跟我玩游戏。 第8章 在会客室里,傅余铮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我能感受到他看着我,目光没有过度,也不含侵略,但是却实实在在地带着一股重量,让人很难自在起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 我从前跟他不熟,现在就更加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关系。 只把他当做一个尊贵的客户来对待。 大概是我的神情太过平静刻板,让傅余铮有点意外。 他摸了摸手腕的手表,说:“好久不见了,邓陵。” 他选择了最为老套,也是最没有任何意义的寒暄方式。 我应下了,顺便露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 “傅总,很荣幸能够您能够——” 傅余铮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邓老师,你何必这么见外。” 他打量着我,在看到我隐藏在平静下的波动后,又适当地收回了试探。 我承认我现在很想一走了之,不想管什么采访不采访,和傅余铮面对面的交流实在是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我面前,用一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告诉我不要见外,好像曾经发生的那些事都不存在一样,但是我没有勇气去质问他,这样就显得我对那些事似乎还耿耿于怀,我至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我还执着与过往的样子。 于是我努力地咬牙,把傅余铮当做了一个大型柱子般,说道:“傅总,您太客气了,工作和私人感情怎么能混为一谈,何况,我也高攀不上和您的交情。” 傅余铮听了,和善的神情一点都没变。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访谈。而我答应采访,是为了见你。” 傅余铮说的很直白。 他的直白让我心都漏了一拍。 “采访的事情我的秘书会安排妥当,如果邓老师不想在这里,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我看到透明的玻璃门外,探头探脑的同事,和一丝不苟站在门外的傅余铮的秘书。觉得头都要大了。 我一点都想不到傅余铮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为了傅余野? 我和他已经分开四年了,再怎么旧情,也不可能会复燃。 我只能说:“傅总,我现在很好,如果没有今天见到您,我会更好。” 我没办法,我总不能跟他在这里大动干戈地吵架。只想快点把这座大神送走。 “邓老师,听说你成家了?” 我的脸色一定在那时变得惨白,因为手指的温度飞快地流失,我不可置信地盯着傅余铮,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说道:“是。” 我不知道傅余铮听不听得出我声音里的颤音。 傅余铮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小野呢?” 他问得轻松,好像在问今天的天气。但是我呢?我做不到,直到这刻我才知道我一点都不平静,我一点都做不到,我握紧了手指,深深吸了口气,才抬头看对面的男人。 我知道我此刻看起来一定不正常,至少傅余铮的神情都有点奇怪。 我用力把嗓子的腥甜咽下去,说:“傅总,您说笑了。” 我顿了顿,还是努力说了下去:“至于小野,他从来不需要我去想他要怎么办。” 那天的采访,除了一段我的插曲,完美地结束了。 甚至还有同事来问我和傅余铮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原来傅余铮一点都不避讳地承认了他和我以前有过‘交情’,然后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傅余铮会答应接受采访,其中肯定有我的关系。 他的回答,让我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甚至还有人打探我还跟什么金融企业家有交情,或者私底下来扒一扒我的家庭。 可事实上,他们能够知道的,无非就是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单身父亲。也知道我避讳孩子的母亲,但是小雎除外,单位里常常有小姑娘会买蛋糕或者巧克力,因为要减肥,就把这些甜点送给我,让我带回家给儿子吃。 但是小雎也不喜欢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 他对甜点很没兴趣。 今天下班早,我到的时候,幼儿园还没开园。但已经有些家长等在了门外。 幼儿园的围墙上,爬山虎随着寒冬的风簌簌作响,就像是脚踩过干枯的叶子,发出干硬的,骨骼凋零的声音。 随着一声铃响,伴随着音乐出来的小孩子尖锐的欢笑声如同潮水涌入耳朵。 以前我是不喜欢小孩子的,因为不知道怎么和这种生命力旺盛的东西打交道,在不大不小的年纪的时候,走亲访友,总会遇到很多亲戚家的小海,长得都一个模样,闹腾,满屋子跑,吃饭又不安生,我觉得鸡飞狗跳,可是年纪大的人却总是可以很好地享受这种年轻的生命力的喜悦。 甚至在怀小雎的时候,我都是一度情绪抑郁的,觉得自己不正常,是怪物,不男不女,怕一醒来就被什么机构抓走做研究,也害怕小雎突然从肚子里出来,像那种小怪物剖开母体的肚子从里面钻出来,怕小雎是个长了三条腿的小怪物。有时候半夜醒来,就疯狂地去回想傅余野的模样,回忆他笑的时候,不笑的时候,开心的时候,难过严肃的时候,告诉自己小宝宝一定给像傅余野一样漂亮,然后这种情绪就变成了怨,像是水滴一声一声敲在瓷砖上,那种一开始感觉不到,但是渐渐凉透的怨恨。 怨恨他离开了我,怨恨他不知道我受的苦。 直到小雎出生之后,我才渐渐地把这种怨恨的情绪藏到心底。 他实在太可爱了,我把他形容为天使也不过分。 乖巧,不哭不闹,饿的时候会咿咿呀呀地叫,开心的时候,会毫无犹豫地笑起来,露出两颗洁白的小门牙。 接孩子的,大多是妈妈或者爷爷奶奶,很少有爸爸会来接。 我站在一群妇女中,很醒目。 我远远地站在窗口,在小孩子和家长中,找到了和小朋友在说话的小雎,幼儿园的老师看到了我,跟小雎说了什么,小雎连忙去背上书包,又抱好写了自己名字的水壶,屁颠颠地跑出来。 “爸爸。” 我蹲下来,他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 然后又放开,拉住了我的手。 我领着他下楼,楼下是一个活动场所,有些小孩子不愿意回去,会在下面玩一会。 我看到小雎的同班同学吴可欣也在,小胖子坐在滑滑梯,叫小雎过去跟他玩。 我问小雎要不要过去玩一会。 小雎摇摇头,说:“爸爸,我饿了。” 上车后我问他:“爸爸给你准备的小饼干呢?” 小雎说:“给吴可欣吃了,他没吃早饭。” 我摸摸他的卷毛,问:“吴可欣为什么没吃早饭?” 小雎想了想,说:“吴可欣的妈妈没给他吃。” 我噢了声,说:“那等会爸爸带你去买小饼干。” 小雎点点头,说:“给吴可欣也买一包,好吗?” “好啊。” 我答应了他。 第9章 去了一趟商场才回到家,给小雎打开电视,我便去厨房做饭,突然听到身后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小雎拖着小板凳进了厨房,然后又去抱着ipad,坐在了小板凳上看动画片。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客厅看呀? 小雎说:“想和爸爸在一起。”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特别认真地回答我。 我心里是开心的,小雎依赖我,但又觉得心酸,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但是厨房终究不是一个小孩子待的地方,我抱起他,说:“你在沙发上看,爸爸做完菜就出来,你乖。” 我摸摸他的额头,给了他一个亲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 小雎眨了眨眼睛,还是闷闷地应了。 这个样子总是让我想到另一个人,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冷着脸,但是只要你主动服软,给他一个亲亲,就什么事都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自己安安分分地好好睡,而是一定要钻到我的怀里,小腿搁在我的肚子上。 我摸摸他软塌塌的肚子,惹得他笑起来,又像泥鳅似地翻了个身。 小孩子晚上不能太兴奋,否则会做噩梦。于是我又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毫无知觉,我把他放到一边,他也毫无反应像只猪。 小孩子的睡相不好,所以一边床我都用木栏围着,但是比起三岁以前他整个人会横着睡到枕头上的状态,现在最多踢踢被子,已经算是安分了。 第二天我给他的包里放了好几包小饼干,嘱咐他这边是可以分给同学吃的,另一边是留给自己吃的。 给他送到幼儿园里面,我才回去上班。 一到公司就看到手忙脚乱的办公室。 打电话的打电话,对稿的对稿,还有忙着噼里啪啦催稿的,每到月末,总是最忙碌的时候。 我才刚坐下,主编就过来让我去印刷厂一趟,他们的格式似乎出了点问题。电话里说不清,要人亲自过去一趟。 于是我又拿了车钥匙出门,去印刷厂和负责人沟通,终于弄清楚之后又等他们印了本初稿带回去。 开车路过的红绿灯,正好遇上了婚车,我第一反应是这么冷的天结婚,新娘子估计要冻死,随后是脑子里闪过一个日期。 后面的汽车喇叭声叫醒了发呆的我。 我连忙发动车子,却不由自主地开往了另一方向。 等终于刹车时,汽车已经停在了海泰的门口,五星级的酒店门口,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外面停满了豪车,泊车小哥不断地指挥着来往的车辆。我的车子卡在中间,也没地方开,只能随着车流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又绕了出来。 我把车停在了另一边,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大门走去,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花篮和婚庆的装饰,还有酒店的牌子上写着庆祝xxx与xx喜结连理。 名字模糊,我看不清,直到走进了大堂,才看到上面写着“刘志强和徐岚”,陌生的两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想,门口突然热闹起来,有人叫着新娘子和新郎来了,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放着。 大门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我站在盆栽后面,思考着为什么要犯傻地来这里。 与大厅的热闹不同,后面的走廊就显得安静多了,只有来往的推车的服务生,我站得位置正好是电梯的对面。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我正侧对着电梯,给主编回信息。 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往后避了避,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叫到:“邓副编,你怎么在这儿?” 我诧异地抬起头,回忆起了眼前这个地中海的老头是以前合作过的老板之一,连忙鞠躬打招呼。 “李董,你好你好。” 李董看起来很开心,眉开眼笑地跟我握了握手,然后一拍他光秃秃的脑袋,说:“傅总,这是嘉文传媒的副主编邓陵。” 然后又对我说;:“邓副编,这是峥嵘集团的傅总。”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 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很慢,呼吸也是,我想要伸手去寒暄,可是却如同有千斤重般,提不起来。 等我总算可以控制呼吸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李董有些尴尬的神色,他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呆呆地回了句。 傅余野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一步,这一步吓得我立马后退,可我忘了身后是巨大的盆栽,坚硬的叶子又扎得我往前一缩。 可以说是非常丢脸了。 傅余野担心地想要过来拉我,但是被我避开了。 我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李董,那个改日再见,今天实在太忙了,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麻溜地往空无一人的门口跑了,也不管后面面面相觑的人。 空气里残留着硫磺的气味,很刺鼻,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捂着鼻子,快速地跑到街对面,找到我的车子,钻了进去,飞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明明神志清楚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可还是忍不住想。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 那可是我四年没有见过的人。 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在我梦里出现过多少次,可都没有真正见一面那样鲜明。 但也正是如此,当他伸出手来,我才可以看到我们之间被山海隔绝的距离。 我在车上坐了好一会,终于冷静下来,才拿着稿子上楼。 进主编办公室的时候,主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示意我留一下,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讲。 我只等了三分钟,她就挂了电话,跟我说把下下个月的版面留出三页,用来介绍meir的香水。 这是法国的一个老牌子,据我所知他是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客户的,而且也不像其他走流量的牌子那样会打广告,怎么突然找上我们了。 我把疑惑说了出来。 主编见怪不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还不知道,我这也是内部消息,听说上面董事会的股份发生了变动,被海格收购了,海格你知道吧,娱乐公司的三大巨头之一,听说meir要开拓亚洲市场,和海格谈了代言,我们现在,也算是小舟搭上了东风,以后的定位就是朝着国际走了……” 关于这个消息,在周一开例会的时候,主编又正式通知了各位,并且安定人心地说道不会有解雇行为,同时也告知过几天总部会派人下来进行视察工作。 好在上层的变动其实对我们这种下层的员工影响不大,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但是我没想到,来视察的人,会是傅余野。 第10章 在这之前,也有好多次领导来巡查工作。 无非是小领导跟着大领导在公司里转一圈,然后会议室里聊聊天喝个茶,最后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傅余野带着他的领导团队来的时候,主编和我们也是以为按照老样子走一圈,毕竟领导是不管下层这些破事的,他们只需要在上面谈好大事方向,我们就是用来跑腿的。 主编还特地献出了她过年收到的龙井,会议室里一股清淡的茶香弥漫开来。 傅余野脱了外面的黑色大衣,穿着一套灰色西装,一看就是高定成衣系列,就连他的领夹,也好像是某个秀场上的设计师出品的,这几年我也负责过时尚版块,对一些奢侈品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价格都令人望洋兴叹,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又精致的脸,此刻只是微垂着黑色的睫毛,盯着那瓷白的杯子上的冒出的清淡余烟。 我想他是在嫌弃别人用过的杯子。 我趁主编在讲话的时候,对身后的小助理说:去柜子里拿一套新的杯子,再去泡杯茶。” 她也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很快跑去泡了。 我默默把那个傅余野碰都没碰一下的杯子换了过来。 本来想等主编说完话再说,但是傅余野已经先注意到了,也是,那么个大活人在面前晃,又不是瞎子。 我只好低声解释:“这个杯子是新的,没人用过。” 主编也是个人精,大概看出了点傅余野的洁癖,便说:“是是是,还是邓副编想得周到。” 傅余野翻着文件的动作没停,只是在纸张翻页之余,说了声谢谢。 嗓音冷淡又克制。 在我思考要不要回答一句不客气顺便恭维几句的时候,主编已经主动接过了话:“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傅总您别客气,该使唤的使唤,该批评的批评,这些年轻人就应该有您这样的老板,多磨炼磨炼,才能成才啊……” 我们这帮奔三的“老年轻”在后面听得甚是羞愧,要说我们主编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恭维起小年轻来,一点也不膈应,傅余野也听的坦然,毕竟他从小就是被大大小小的恭维话捧起来的,对他来说,这种话就跟空气似的,无色无味,更不需要去费心分辨真假。 傅余野不打断也不回应,总编说着说着,也察觉出自己的热情好像贴了冷屁股,就跟跑上高速公路遇到连环追尾似地噎了一下,转而换了方向开始介绍起员工来。 傅余野正好在翻阅职工简历和历年的工作成绩,主编瞅着一个名字,就顺带语音播报起来。 很不幸的,我成为了第一个。 “这小邓啊,是三年前进来的,做事认真负责,您也知道我们搞这行的,一忙起来就连续加班好几天,就小邓从来不抱怨,而且又是f大毕业的高材生,写稿子都不用复审,去年我们报道米兰的秦汉时尚周,就是小邓全权负责的,什么诗经楚辞,写出来就是和一般的编辑不一样……”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趁主编换气的空挡,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都是主编提点的好。” 主编听了,眉头一皱,假意呵斥道:“太谦虚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小邓,该表扬就得表扬,我们得公正公平,傅总您说对不对?” 傅余野把简历合上,抬起眼,他的指尖落在棕色的榆木桌上,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很想避开,可是那视线却犹如一道透明的玻璃钟罩,将我完全包裹在狭小沉重的空间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 我甚至做不出一点自然的表情,可是他却置身事外的,这么轻松地看着我固步自封的模样。 在我屏住呼吸的间隙里,听见他说:“那篇稿子,写得不错。” 他甚至露出了一点鼓励性质的笑意。 这一点点的变化,就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从今天起,大家都是海格传媒中的一员了,我代表总部和全公司的员工,欢迎各位加入。” 傅余野说完,站了起来,微微欠身。 他动作一丝不苟而彬彬有礼,就连弯腰都仿佛是一种贵族式的行礼。 还从来没有一个上司这么对待下属员工过。 不用说站在主编后面的我和其他同事心里惊讶又感叹这大公司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主编先被吓得要下跪了。 幸好这时傅余野身后的助理,率先鼓起掌来。 “欢迎各位加入海格。” 傅余野的领导班子啪啪啪鼓起掌来。我们自然也跟着鼓起掌来,一时之间,现场看上去很和谐热闹,倒真的是一场热闹的见面会了。 之后傅余野就单独把总编叫到办公室去谈话了。 而他的助理也非常有效率地把海格的工作证发给了大家,然后又宣布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所有员工要去总部培训一个星期,名单和时间会另行通知。 第二个是,傅总监会在这里视察三个月左右。 最后,为了尽快让员工熟悉海格文化,在三天后有一场海格主办的慈善晚宴,邀请所有员工去参加。 话音刚落,年轻的同事们都沸腾起来。 海格主办,慈善晚宴。 那岂不是有很多明星? 会不会有沈眠啊…… 还有Fone组合…… 哇,好棒! 下班我就要去买衣服,我的天哪…… 助理对这种场面也毫无动容,抱着文件夹,就高冷地离开了。 倒是和傅余野是一个作风。 不过—— 我看着那个女助理长得还挺漂亮的,穿着西装阔腿裤,踩着高跟鞋,走起来干练又不失女人味,虽然我知道老板都喜欢带着漂亮女助理,这样谈生意会方便很多,但是,就是有点看不顺眼,至少我从来只教过他“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而不是“堤上女郎连袂行”,这种古怪的不满就像是石缝里钻出的杂草,挠得我心乱又麻,好歹我也是成熟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去计较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想静下心来,打开电脑,编辑了几行字,又全部删除。 又想到,前几天是傅余铮,今天是傅余野。 这之间有联系吗? 而且,海格传媒和峥嵘集团是什么关系?明明那天听地中海老板介绍傅余野的时候,是“峥嵘集团的傅总”而不是“海格传媒的傅总监”。 可惜我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这些年来我对傅余野,知道的消息聊胜于无,就连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从不主动去打听他的家世背景,那时我隐隐可以察觉到他并不是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但是,正因为是这种堆砌的背景,让我唯恐一点试探都会被当成非分之想,所以宁愿保持不闻,不问。把注意力集中到傅余野身上,那时我可以说,是纯粹地爱着,这个叫傅余野的人。而那时的他,也不是后来,跟我说要分手的人。 第11章 回忆是本能,但想得太多,就是自作多情。 跟我比起来,傅余野才是不愿意回想过去的那个人吧,毕竟同性恋,师生恋,这些词语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具有杀伤性的效果,更不用说是他这样的人。越是精致美好的东西,越经不起打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 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呢,除了小雎,我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我像往常一样去接小雎放学,今天他们幼儿园似乎组织了画画活动,小雎把画纸美滋滋地地给我看,说道:“爸爸,这是我画的。” 然后又把手背上的小红花印章给我看。 “老师说我画得好。” 我看着画纸上看不出是个什么图案的东西,只能笑笑,夸他。 晚上洗手的时候,连洗手液也不让我挤了,自己搓着小胖手,还小心地护着手背上的图章。 我说:“要洗干净,明天你表现好,老师又会给你敲的。” 小雎固执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明天敲这只手,那我两只手都有了。” 我靠在门边,想着晚上趁他睡着的时候,把印章洗掉。 就听见他说:“吴可欣就有两个。” 这下我有点明白了。 于是问他:“为什么吴可欣有两个啊?” 小雎想了想,有些费力地说:“因为他画画得最好看,所以老师奖励他两朵小红花。” “是这样啊,可是爸爸觉得,你画得也很棒!” 我语调夸张地表扬他,小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就露出想笑又憋笑的那种害羞的表情,他眨着眼睛扑进我怀里叫我。 不好意思的样子惹得我哈哈大笑,他听不出来成年人的调侃,只觉得我的褒奖太明显,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随后他就来摸我的嘴巴,让我不准笑。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笑?” 他脸上还带着两坨可爱的‘腮红’,又躲避我的眼神,垂下睫毛的样子,一下子和某个放大的五官的重叠在一起。 我有一瞬间的出神,忍不住去探了探他浓密的眼睫毛,小雎就抓住了我的手,“就是不准笑,爸爸。” 他最后撒娇的声音让我无条件投降,好吧,不笑就不笑,谁让他是我的宝贝呢。 小孩子的生物钟和大人不一样,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每天八点就被我妈赶上床睡觉了,那时候家里虽然有电视,但是我基本就没在电视前坐着超过半小时,但是这个年代和我小时候那个年代不同,电子科技日新月异,几岁大的小孩子,玩ipad和手机都可以比大人溜了,至少小雎学得很快,有时候都可以自己去找到动画片,然后点开看起来。 但是在这方面,我还是挺严格的。 我不希望他从小就沉迷于这种电子产品里,所以我每天只让他饭前饭后看半个小时的动画片,然后陪他做些动脑动手的小作业。 比如陪他拼图,搭积木,折纸,等等。 小孩子的兴趣建立得很快,而且对一件事物能够保持很长的好奇心,至少一副拼图他可以重复拼上几十次都还不厌,等到了九点,就是喝奶上床的时间了。 因为今天拼图有点难,他玩得有些困了,所以上床后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也省的我给他讲故事了。 我打开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发现工作群里有人上传了文件,是员工培训的通知,点开来看到分成了好几批,每个部门的培训主题也不大一样。 我看到有消息提醒,退出文件页面,就看到主编私戳我的消息: 小邓,我这星期五要出差一趟,大概是三天,你把meir的版面都直接跟傅总监汇报就行了。 然后发了一个非常少女的举彩带加油的表情包。 可惜我的心情犹如脱轨的火车般,一言难尽。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不等您回来再处理吗? 主编:你傻不傻,给你表现机会还看不出来! 虽然我知道主编是一腔好意,但还是心情很复杂,要是普通人,当然会抓紧机会在领导面前混脸熟,可是我跟傅余野,那以前都是身体交流的关系了,现在再要我去刷好感度,就跟吃自己吐出来的东西一样,可不膈应自己嘛。 而且,也要看傅余野吃不吃这一套啊。 但是面上我只能答应了,总不能跟主编说其实很多年前,我跟您的上司有过一腿,而且你去年过年见过的那小孩,也是我给他生的,想想总编都快四十的人了,生活压力也是不小,还是不给她找茬了。 给卧室调暗了灯,我又看了眼睡得大字型的小雎,轻手轻脚地去客厅看meir的资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 通过内部消息,我知道meir今年在亚洲地区的代言人是沈眠。 18岁出道,20岁拍电影,之后演艺事业扶摇直上,23岁就问鼎影帝,之后更是走向国际,可以说如今25岁的他红得发紫。 这样一个人,拿到亚洲区的代言也并不奇怪。 我一大早就跟着傅余野坐上了去摄影棚的车。 车子是个低调的牌子,但坐上车,里面的配置却是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 车上除了开车的司机,副驾驶的女助理,就剩下坐在后座的傅余野,和我。 刚刚上车的时候,还闹了点尴尬。 司机站在车边给他的老板,就是傅余野开门,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傅余野却拉住了车门,让我先上去。 哪有上司给下属开车门的事呢? 这种傻事我一看就不会干啊。 所以我连忙摆手,说:“总监您先请。”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这是他心情不好的前兆,以前他也是这样,一开始接触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个有点任性高傲,但心地还是善良的小少爷,加上他年纪小,又长得好看,很多时候他要做什么,我就顺着他了。但是接触深了,就会发现,其实他就是一块凉凉的玉,你以为你焐热了,但里面还是冷的,而且坚硬,固执。想要做什么,必须顺着他的意思。 他从来不是个脾气火爆,会因为一点不顺心就大吵大闹的人。 相反,他良好的教养让他的不高兴表现得同样有分寸,就是那种可以察觉到的情绪,但却琢磨不透是哪一个点碰到了他的逆鳞。 就好像现在。 我发誓我要是再站在车外不动,他不一定会上手把我拎进去,但绝对会跟我耗着直到我妥协。 第12章 我只能动作利索地钻进车里,远远靠到另一边车门,傅余野也接着上来了,自然有助理给他关门。 等车子开起来,我和傅余野之间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甚至把我的外套都叠在膝盖下面,不去占到一点多余的位置。 幸好傅余野也没有关注我,他拿着一个miniipad,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东西,我趁车子转弯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瞄到一大堆红红绿绿的表格数据。 这些东西一看我就头晕,因为从前我也没看懂。 那时候他十七岁,已经开始处理起这些投资数据了,我当他家教老师的时候,是快接近冬天的时候,没上几个礼拜就放假了,我回家,他只是说下学期继续请我当老师。那时候纯粹是觉得他好教,所以我也答应了。 等到三月份开学,我继续去他的别墅给他辅导作业,印象深刻的是,两个月没见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整张脸很白,五官介于男人和男孩子之间的那种棱角分明却又精致,他把桌子上的一堆乱糟糟的文件都推到了一边,然后去找我我给他发的上课资料,看起来少见的烦躁。 但是找到资料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高度专注的上课状态,上完课我离开的时候,他叫我等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老师,新年礼物。” 我很惊讶,问他是什么。 他让我自己打开看,我也就打开了,是一块兔子生肖的湖水绿的玉佩。 雕刻得特别好看。 傅余野生长在国外,所以并不知道,在中国,送玉佩其实是件特别亲密的事,而且还是生肖,一般来说,长辈会送,亲人会送,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学生会送老师的。 所以,那一刻我心里冒出的感动,是真的让我自己都没想到的。 随之而来的,是我自己什么都没准备的尴尬。 这么看起来,要是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礼物,倒显得没脸没皮了。 于是我推拒道:“我很喜欢,可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傅余野一开始还看着我笑的,听到我的话,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奇怪又不赞同地看着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你既然喜欢,为什么要还给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 他说的字字在理,可是我怎么跟他解释中国人的“客气”和“情理”。 我拿着盒子,推也不是,收也不是,为难地看着他。 傅余野抿起了嘴巴,也不高兴地看着我。 最终我就把没脸皮做到了底,收下了礼物。只是被我好好收着,要是戴上的话,总感觉太羞耻。 幸好不久之后就是傅余野的生日,他邀请我一起来参加,那天正好是星期四,我晚上有课。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等一下课就立马打车过去,四月的天已经回暖,一大堆人在别墅里开party,音乐声,吵闹声,还有各种灯光。 我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傅余野的人,别墅里都是一些年轻人,从穿着打扮来看,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也饿了,就寻了个角落先吃了一块蛋糕,结果发现蛋糕的味道很不错,就想再去拿一块,等拿了蛋糕在回来的时候,原先的那个角落的小圆桌已经被两个女生占了,我便拿着碟子想去院子里,顺便找找寿星在不在。 我特地绕着人少的地方走,就看到了两个背影靠在一起。 其中一个有点熟悉。 我正想打招呼,就看见他们转过身,左边那个穿着深色衬衫的是傅余野,而右边的,是一个五官秀丽的男生,傅余野的漂亮是混合了异域的那种漂亮,而那个男生,则是典型的古典雅致的美,他比傅余野矮一点,但是同样挺拔,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看到他们俩个在一起抽烟。 那个男生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手指一抖,烟灰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动作像拍电影一样好看。 傅余野看到了我,叫我老师。 他的声音透着股懒散的劲,和身边的男生说了一句,才咬着烟,大步向我走来。 他走近我,我才问到他身上的酒味,以及一些甜甜的奶油味。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会抽烟。 我自己是不抽的,在我印象里,抽烟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此刻看到傅余野,我却生不起讨厌的心来。我还没来得及探究原因,傅余野就凑近我,朝我吐了口烟。 烟雾蒙蒙,一股巧克力味消散在空气里。 他两根手指捏着烟抖了下灰,然后问我要来一根吗? 如果我以后真的当了老师,我的学生在抽烟的时候,问我要不要来一根,我一定会当场搜了他的烟让他写一千字的检讨。 但是此刻,月色明亮,小小的霓虹灯挂在树上,十七岁的傅余野英俊如同假面的脸,在烟雾消散后露出来,我大概要觉得吸进去的,不是烟,而是毒物了。 第13章 傅余野没和我讲几句话,就有人来找他了,毕竟是寿星,缺席一会都不行。 那天晚上,我没怎么参与他们的玩闹,一是玩得有些过头了,这些富贵公子们想出来的玩意儿都是一个比一个没下限的,再过几年恐怕更不得了,大概是傅余野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这一面,所以我也有些吃惊,但好在他们跟我也不熟,也可能是看着傅余野的面子,不敢来开我的玩笑,我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那些作弄人的游戏,没人敢玩到傅余野的头上,所以我也算是安全的了。 等玩到后半夜,那些少爷小姐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唯一留下来的,是那个和傅余野一起抽烟的男生,此刻在灯光下,我才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破洞毛衣,歪在贵妃椅上,毛衣领口有些大,露出一大片锁骨。 可惜傅余野并没有好脸色给他,送走了客人就回来赶他。 那个男生见状,可怜巴巴地皱起脸,明明长得一副风流的贵公子模样,做起这种表情来,居然也是风光霁月,央求傅余野收留他一晚。 傅余野没同意,他就把炮火对准了我,我连忙把包里的礼物拿出来,表示会马上走。 傅余野没让我走,而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那个男生一下子就坐正了,问傅余野要干嘛 傅余野一整个晚上都是懒散的,此刻也是,对他说要是他再多呆一秒,就让人来接他。 大概是那个人的名字很有威慑。 威胁很奏效,那个男生立马从贵妃椅上站起来,离开前对傅余野竖了个中指,动作匪气,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我准备的是一副防蓝光辐射的眼镜。 他经常看电脑看书,所以就路过眼镜店买了一副,这副眼镜看起来普通,但其实还挺贵的,至少我舍不得给自己买。 但是今晚看到他那一堆放在客厅角落的礼物盒,我突然觉得自己送得东西有种难以出手的拘束。傅余野很面子地戴到了脸上,他鼻梁高,五官有立体,戴上眼睛,多了一丝书生气,更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在镜片后面朝我眨了眨眼,然后微微低下头,手指将镜片拨到眼睛下方,挑起一边的眉毛,朝我说道:“老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 我微笑地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下意识地“恩”了声,以为他有什么话跟我讲。 但是他只是叫了声我,便用他那浅色的瞳孔注视着我,他不是幼稚无辜的孩童,也不是纯真无邪的少年,他今年刚好十七岁,是如同葡萄酒般甜美芬芳的年纪,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副上帝眷顾的脸蛋,以及,他刚好离我这样近。 我看着他一点点靠近,窗外的夜色里,没有熄灭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客厅里,餐桌上残留的庆祝的礼花还散落着,我身后无处依傍,但却仿佛没有退路一般,禁锢在原地。 等待一个审判。 这时我才发现,他可以轻松地碰到我的脸,他的下巴擦过我的鼻梁,嘴唇碰到我的额头。 “谢谢。” 一刹那间,我感觉到时空停止了,但是我又可以感受到自己动作微小的呼吸,又看到窗外起风了,霓虹灯挂在柱子上飘动起来。 风吹幡动,却抵不过心在动。 第14章 到达摄影棚的时候,里面刚开始拍摄。 傅余野到得低调,站在棚外的工作人员小声地跟他打招呼,也有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圈里人,毕竟他模样周正,又高,很像是模特。只是周身的气场太难接近。 我透过人群,看见了沈眠,在摄影棚里,他按照导演的要求,正拿着一瓶香水在摆pose,应该是在拍定妆照,他生得一副潋滟的桃花眼,笑起来,嘴角一边勾起,光看脸,大概会觉得是那种花心又多情的人,大概拍了一会后,化妆师和服装师齐齐上阵,摄影师不认识我,只认识傅余野,就认为他是来管事的,就把照片一张张放给傅余野看,傅余野看了几张,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就站在他身后,连忙应了声。 “哎,这位是?” 摄影师小哥原本低着头,此刻视线留意到了我,手里还抱着单反,只是打探的样子未免有些八卦。 我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职位。 “噢,你好,我是陈鑫。”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来给我。名片好像是装在西装内口袋里,因为名片还有他的体温。 我看到名字才想起来,这位摄影师还挺出名的,好像入围过国内十大青年摄影师的排名。但是又很神秘,成名很早,退圈也很早,就连“林茨”国际摄影奖也没去。很多摄影界的前辈都可惜他天资过人却不懂得珍惜,中国就这样丧失了一个大卫·哈维,没想到会在海格碰到。 “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陈鑫说着支起手掌,似乎是要和我击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手指是那种匀称地长。 我还没怎么样,傅余野的视线就落到了他的手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冰冷的侧脸,想必正面更加寒冷。 陈鑫一下子缩回了手,朝我灵活地晃了晃眉毛,“哎,我就活动活动胳膊,相机举太久了,手酸手酸。” 然后转到一边去跟场务聊天了。 青年才俊,但一点也不恃才傲物,相反,还有点话唠属性。 没架子的人往往好相处。 等收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结束后又花了半个小时做了段小采访,稿子上的采访内容是沈眠经纪人和我们筛选校对过的,连答案也是有的,比如问一下对这个牌子的理念理解,然后对时尚的感悟等等,等视频剪辑出来不过是五分钟左右,会和拍摄的花絮放到一起。 采访一结束后,沈眠的助理就急匆匆过来带他全副武装地赶下一个行程去了。 他和陈鑫看起来挺熟的样子,因为拍的时候,陈鑫经常让他露出这样那样的表情,语气非常不正经,他也是好脾气,配合得不行,离开前也都和工作人员合影签名才离开。 “哎,沈影帝出道那么多年,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那该有多寂寞啊……” 工作人员A一边感叹一边看着自己的签名本。 “人家专心拍戏,不靠买热搜搏大众关注,这才是真正的演员啊……” 工作人员B搭腔。 我听了一耳朵,然后就默默走开了。 采访结束后我没看见傅余野,不知道他是不是走了,又看见陈鑫坐在电脑前修片。 我想了想还是跟他大声招呼再走吧。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9 他知道我要走了,说:“加个微信,联系方便。” 我说“好。” 然后拿出手机来,他看见了我的微信头像,是小雎三岁的时候,坐在麦当劳吃薯条结果吃得满脸番茄酱的照片。 他问:“这是你儿子?” 我一愣,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又说:“不像啊,看起来像个小混血。” 然后自我否定了这个推测。 我松了口气,觉得他不知道是好的。 第15章 海格的慈善晚会在明珠中心的顶楼举行,出席宴会的人员都有邀请函或者海格的工作证。 晚上八点开始,我问傅余野的助理能不能不去,因为我不能让小雎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可能把他带去。 女助理告诉我这不是强制性的,可以不去。 不过她还是很中肯地建议我去一下,因为在场会有很多商界、娱乐圈的人士,其中不但有自己公司的上司,也有未来的合作对象,可以发展发展人脉。 她说的很委婉,我谢过了她的好意,并且解释实在是那天有事,不能去参加了。 她点点头,没再关心。 因为晚宴的事,公司比往常提早下班一个小时,那今天能提早一小时去接小雎,小雎的幼儿园是四点放学,但是幼儿园为了照顾家长的下班的时间,人性化地在放学后,又组织了活动课,可以让小朋友在幼儿园呆到六点。 我收拾东西完,准备下楼,就在走廊里碰见了傅余野的助理,她抱着一个文件夹在摁电梯,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突然她看见了我,连忙朝我走了几步,问我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载她去酒店。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立刻就答应了。 在电梯里,她还一边看时间,一边又深呼吸。 我问:“很急吗?” 她看了眼我,说:“一份合同,挺急的。” 她看样子并不想多说,我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之后,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严谨的样子。 我心里感叹她恢复能力,她竟然还有注意力去看我车子上挂着的一个毛绒玩具。 她熟练地报出了那个毛绒玩具的牌子,然后说自己的小侄女也很喜欢,她每次出差都带一排小羊驼回去给她侄女。 我一时间口没遮拦,说了句:“我家孩子也喜欢。” 女助理很惊讶,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已经结婚了。” 我含糊地应了,然后又听她说:“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她语气很平淡,如果不注意甚至会觉得那是不走心的敷衍。 但是我没有打听没人隐私的爱好。 幸好几个路口都是绿灯,很快我就给她送到了酒店门口,下车之前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然后又解开安全带,朝我说了声谢谢就飞快地跑进酒店,我看着她九厘米的高跟鞋跑起来步步生风。 然后又调转车头去幼儿园。 回去的第一个路口就是红灯,在等红灯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副驾驶座上多出来的一个黑色的ck小包,一定是女助理落下的。 我只能又掉转车头回去,然后一边拿出蓝牙耳机,拨打女助理的电话。 响了一声就被摁掉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0 估计是在谈事情。 看她送文件那么急,就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了。 我又到了酒店门前,给她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包落在我车上,然后我会把包放在酒店前台。 酒店的前台很配合,只是要我留下我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等一些信息,我填完信息,看了看手机,还没回信。 到幼儿园接了小雎,小雎想吃火龙果,但是家旁边的水果店火龙果不怎么新鲜,所以吃完晚饭,我带他去市中心大一点的商场买,顺便可以给他买点冬天的衣服。 小雎更小一点的时候,不喜欢试衣服,他觉得烦,我那个时候也被他吵得心烦,所以往往衣服一比,就买了,经常会买大了,或者穿上去不舒服,长大一点后,他听得懂别人在夸他了,就对买衣服这件事有了好感,因为每次我带他去买衣服,那些导购或者客人,都会夸他长得好看。 他对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今天他也心情特别好,自己主动把帽子戴在头上,然后过来问我:“爸爸,我好看吗?” 他故意把帽子遮住了眼睛,然后来问我。 我把毛线帽往上拉,装作很惊奇地问:“你的眼睛去哪儿了?” 他以为我是真的看不见,又把帽子往下拉,说:“我藏起来了。” 后面自己摘下帽子的时候,因为静电,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自己不知道,呆呆地看着我,我拉他到镜子前面,说:“快看看你的头发邓小卷!” 他看了好久,然后走近镜子,凑上去亲了一口镜子里的自己,说:“我真好看。” 旁边买衣服的客人都被他逗笑了。 我过去把他的头发压平,说:“可臭美吧你!” 我拉着他去地下一楼买小蛋糕,人有点多,我怕别人挤到他,就想要抱他,但是他说自己走。 我说人太多了,不好走。 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我牵着你,就不会摔跤了。” 他居然还在为我担心,怕我被人撞到。 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心酸,每次来外面,都会看到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那些小孩,可以一边拉着妈妈,一边拉着爸爸,或者还有爷爷奶奶,可是小雎只能拉着我。 他以前很想玩荡秋千的游戏。 就是一边拉着一只手,然后拉着他在空中荡一圈的动作。 那是他在幼儿园,看到其他小孩子被父母拉着玩过,回来就跟我说了。可是他心里也知道。因为他从一出生,生命里就只有我这个爸爸。 幼儿园的老师,教大家念爸爸妈妈的时候,他问我妈妈是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如果我还跟傅余野在一起,那情况会大不一样吧。 我只能跟他说,妈妈在很远的地方,等小雎长大了,就会回来。 等我买了蛋糕,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他还特别自觉地自己拿叉子吃起来,然后问我:“爸爸,我是大人了吗?” 越长越大,他对这个话题变得越来越执着,我想有一天,等真相拆穿的时候,小雎会露出怎样伤心的表情。 我不知道。 我有时觉得我真残忍,把他带到这个世上。 但是我已经做错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无论以后要面对多糟糕的局面,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第16章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很快我就看到来电显示是虞助,就是傅余野的女助理。 我瞄了眼时间,已经是两点多,然后去了客厅接电话。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1 “邓副编,你睡了吗?” 深夜里的声音显得轻而有些沙哑。 我揉揉眼睛,说:“怎么了?” 不管睡没睡,半夜打电话来都吵醒了我,而且,也一定是有事才会找我。 虞助在那边沉默了一会,我都要以为她挂了的时候,她说了:“……总监,找你。” 我脑子转的慢,就听见那头换了个声音。 “邓陵。” 我听见了傅余野的声音。 然后他叫我老师。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地冷静自持,但我猜测他是喝醉了,不然不会让拿着虞助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傅余野的酒量很好,我不知道今晚他是喝了多少酒,但是以前他也有过喝醉的情况,比如他第一次去谈合作案,被对方不知灌了多少酒,被司机扶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是端着一张清明的脸。 我问他问题,他都能口齿清楚地回答上来。 直到我喂他喝番茄汁,他居然嫌弃地一把推开我。 然后抱着来凑热闹的哈尔,脸埋在哈尔的脖子里。 哈尔非常保护主人的意愿,我去拉傅余野,哈尔就伸着前爪把我的手拍开,还朝我叫。 直到傅余野被哈尔的毛给勾得打了个喷嚏,才清醒了一点。 然后叫哈尔坐下,起立,伸手,转圈。 哈尔也傻乎乎地陪着他玩。 一人一狗玩了快一个小时,才消停。 哈尔转最后一圈的时候,傅余野让他去睡觉,哈尔扭着屁股就溜了,然后我又去榨了杯番茄汁,问傅余野要不要喝。 傅余野这回乖乖喝了,然后自觉地去洗澡换睡衣,睡觉,临睡前还抱着我跟我说:“老师,你真好。” 那时我想,你也很好啊,喝醉了也那么乖。 真让我心疼。 后来他越来越有商业家的风范,越来越懂得谈判斡旋,他再也没有在这样一个深夜里,眼神湿蒙地看着我,他依旧会说“老师,你真好。” “老师,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的怀抱还是温暖得如同被秋天金色的麦田。 可那是17岁的他。 我现在26岁,他比我小四岁,可是我不会相信,22岁的傅余野会放下他的冷静自持,跟我来缅怀一段他年少时不值一提的岁月。 “老师,我头疼。” 我听见他说。 我真的很想笑,是笑我自己还会因为那三个字而心都揪起来。 我说:“那又怎样呢” 人活在世上,每个选择都不是康庄大道。 明知道喝酒会头疼,可还是要喝。 就像明知道人终究要死,可还是要活着。 我的冷漠让傅余野沉默。 傅余野也不是那种会舔着脸一而再示弱的人,他果决地挂了电话。 可是他除了挂了我的电话又能做什么呢?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2 当初我愿意等他,照顾他,他大少爷习惯了,对家务都一窍不通,但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和我在一起后,家政阿姨就很少来了,就连做菜,都是我慢慢学起来,摸索他的口味给他做的,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我不想犯贱了。 第17章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夜无眠,但是相反,挂了电话,我回到床上,几乎没有想什么,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要不是看到虞助发过来的消息,还会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她告诉我放在酒店的包已经拿了,顺便为自家老板酒后失态而道歉。 我想了想,还是问她昨晚最后如何了。 她回的很快,说送老板回酒店自己就回去了,她是个好助理,对老板的八卦一点也不好奇。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直到小雎醒了。 因为是星期天,他不用去幼儿园,我拿手机搜了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带他去玲珑山看枫叶。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叶子,做书签。 这要追溯到小学的劳动课,我的同桌带了她奶奶做的叶子书签,叶子做成透明的,还染成了各种颜色,很漂亮,那个同学给每个老师都送了一张,也送给我一张枫叶形状的叶子。 那个书签被我珍惜地放在抽屉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想并不是我主动去丢掉的,而是我不知不觉忘记了那枚书签,忘记我当初是怎么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我最爱的一本书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连带着书,一起被收拾到箱子里,或者变卖了。 一枚书签是如此,感情也不过是如此。 等回过头,再想起的时候,已经晚了,它或许是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或许是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但已经不属于你。 天气很好,怕山上冷,我给小雎戴上了新买的毛线帽。 帽檐下露出他有些长长的卷卷的头发。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带他去剪头发,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毕竟是冬天。 到了山脚下,买了票,上山。 空气里一股树木的气味,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因为是台阶,小路也不平整,我让小雎慢慢走,不要跑。 他路过了小桥流水,看到有小朋友在旁边玩,也想去那边。 他心里知道我不会同意让他玩水,但是还是想去,于是就拉着我往小木桥上走,然后一个劲地说:“去那边看看,我就看看,爸爸。” 我看出他的欲盖弥彰,说:“玩水的话,你会感冒的,就要打针了。” 他很少生病,但对打针的记忆也是有的。 于是马上就改口了。 “我不玩,会生病的。” 虽然眼神还留恋地看着下面玩水的小朋友。 我的视线落到半山的红枫上,跟他说:“我们去捡树叶,爸爸给你做书签,好不好?” 他脑子里还没有“书签”这个概念,但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他无条件地捧场。 在枫树下,突然刮过一阵风,叶子纷纷落下来,小雎觉得很神奇,抬起头盯着树,然后蹲下来捡树叶,他不懂得分辨叶子,只挑了一眼看中意的,就来给我,觉得越多越好,大概是蹲着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干燥的叶子堆上,卷毛不知何时缠了一片小枫叶,我拿起手机,偷拍了张,他发现我在拍他,便自觉地用两只小胖手托起下巴,歪过头,摆了一个向日葵的姿势。 捡回来的一袋树叶,最后只做成功了六张书签。 小雎很开心,说要去送一张给吴可欣。 我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做过一次,只是突发奇想,用平板查了步骤,然后买了材料去了傅余野的房子捣鼓,傅余野一向不管我在别墅里做什么,于是我就戴上手套,做了一下午,步骤还挺复杂的,先把树叶洗干净,放进煮沸的碱液里,直到把叶肉煮烂,然后剔出经络,再放到百分之五的氢氧化钠溶液里。 傅余野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我正把叶子放到标本纸中压干,他看到被我弄得乱糟糟的茶几,然后步履悠闲地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一点都不想来搭把手的样子。 等到了晚饭时间,我已经把上了色的叶脉压膜做好了。才想起我居然忘记做晚饭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3 连忙把一团乱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因为心急还打翻了过氧化氢溶液,浓度不高,碰到手也不疼,随便擦了擦,就去找傅余野了。 结果发现书房门锁了。 我敲敲门,叫他。 里面没声音,我在心理默数,数到了九,门就开了。 书房开着落地灯,他的表情冷淡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地别扭。 他那时已经比我高了,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他。这种和外表不符合的孩子气让我像是喉咙含了口温热的奶茶。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摸摸他的脸。 “你怎么不提醒我?饿不饿?” 他的架势摆得足,但也没有不耐烦地挥开我的动作。他就是在等我哄他。 我两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紧抿的薄唇上亲了两口,刚要放下脚,就被他揽住了腰,头凑过来,抵住我的额头问: “老师,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我先是被他幼稚的问题问得一愣,然后又不知道该是认真回答还是只是个玩笑。 他用力把我一抱,然后唯我独尊地说:“不准说不。” 我哭笑不得。被他抱得有点难受。 刚想说:“我也——” 就听他突然语气变柔, “老师忘了给我做晚饭,就要补偿我。” 然后直接把我拦腰抱进了书房,我吓得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我从小到大,可没被别人这样抱过,还是一个比我年纪小的男生。 我急忙拍他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 傅余野把我抱到了书房那张四脚实木书桌上,他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让书桌很高,但比不上站在我面前的傅余野更高,更有压迫力。那种带着不言而喻的含义的动作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情急之下我晃了晃脚,想要下去,却像个在大人面前撒泼却无力的小孩。我很挫败。 “小野!别闹!” 傅余野仍然抓着我,只是脸上表情渐渐明朗起来。 “老师,你力气真小。” 他毫不客气地嘲讽我。 我还想要推开他,他已经先凑近我了,脸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意。我感觉衣服下滑进来一只灵活的手。 我的脸砰得炸红,羞恼极了之时,只听见这个可恶的小孩说:“省省力气,有你动的时候。” 第18章 我拿着一叠到期的合同去找主编,却看到办公室里没人。 十分钟后,在茶水间结束了和主编的短暂通话。 她一回来就去总部培训了,据她小道消息称,总部刚好有个位子空出来,她很有可能捡漏。 其次是说没想到海格的少董这么年轻,而且长得真像古代那种倾国倾城的妖孽。 我想她也是做妈的人了,也算是半只脚在娱乐行业打滚的,怎么会还会这么轻易地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 我只能抱着合同去找傅余野。在办公室门前心里鼓劲了一番,我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才进去。 傅余野完全视我如空气,我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余光看到虞助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在忙着敲键盘,她看到我,朝我笑了下,我顿时像平静的湖面被飞鸟踏了一脚,涟漪浅浅。 傅余野拿过合同,快速翻了一遍,告诉我全部不续约。 然后又拿过一份资料,告诉我这几家合同解约,违约金海格会负责。下面的一份是需要合作的公司,傅余野言简意赅地说完,看我还站在那儿,冷淡地问我:“还有什么问题?”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4 我就像解冻似地一下子活了过来,抱着文件就匆匆走了出去。 那晚的事,好像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而我,前一秒还在斥责别人为美色误国,刚刚却盯着傅余野的眼睫毛走神。 我回到座位上,捂着脸,等那股热烈的心跳过去,翻开文件夹,开始看资料。 到中午的时候,美编来逐个问了我们要吃什么之后,犹豫地问我:要不要去问问总监啊? 以前总编在的时候,一向是和我们一起吃的,但大概是傅余野太高冷了,所以美编觉得他应该不吃这种快餐食品。 但是如果不问的话,又怕得罪人。 美编很忐忑,我想了想,发了个微信问虞助午饭要不要一起订? 等了会虞助没回复,倒是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很快走到我这边,说:“总监说他请客,我来订吧。” 美编:“那怎么好意思。” 说着把小本本递给虞助。 虞助看了眼,然后提议道:“我知道有家餐厅味道不错。” 她点开ipad,递给我。 是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 我有点吃惊的同时,又觉得这是傅余野的作风。 倒是美编很激动:“可以可以。” 于是中午全编辑部都吃了一顿五星级外卖。吃得嘴角流油。 整个办公室飘满了食物的香味,刚去外面跑了一趟的副编回来,闻到香味,说你们中午吃啥了这味道这么大? 美编躺在懒椅上,拍拍肚子回答:这是资本主义金钱的芬芳。 副编无语去开窗通风,又把他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好几下,直到午休结束,办公室才恢复平时的油墨味。 午饭吃得太好的后果,就是人手泡了一杯铁观音。还是上次主编放在外面忘记拿回去的上等茶叶。 虞助出来倒茶,美编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喝铁观音,虞助说谢谢不用,然后倒了杯咖啡就走了。 我正在看一本,就听见边上椅子咕噜声,美编小小的声音响起: “哎,你说总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书一向专注,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手一抖,书签都掉了。 第19章 美编抱歉地看着我,我捡起书签,问:“你说什么?” 后者的视线落在我的手指上,勾了勾,我把书签递给她,她又把问题说了一遍。 然后拿过书签在手里把玩了阵又换给我,补充道:“不过一般太好看的人,都不会轻易爱上别人,因为他们最爱自己。” “哪儿看来的野鸡汤?” 美编不满地瞅着我,发现我一点都不配合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总编走了,能讲八卦的人都没了,就剩下你们一群老头子。” 我还没说什么。 副编就耳朵尖听到了。 “徐袅袅你封面画好了没有我急着要呢!” 美编无声地朝副编的方向嘀咕了几句,晃着椅子回自己位子上。 这位年轻的美编,其实是主编的外甥女。不过也不是光凭关系近来的,毕竟是正儿八经985大学毕业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5 我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面,就被小姑娘跟到厕所门口,问自己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那时自己以为被这小姑娘看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全编辑部的稍微长得好看点的都被调查过了。 小姑娘反正总说自己是个颜性恋,就是不看性别看脸,有一阵对我还挺殷勤的,陵哥,小陵哥地叫,现在都直接叫名字了,说起事儿来一点不带含糊的,后来知道我还有个小孩,熄灭了热情,又说要给我儿子当干妈,再之后就问我偷孩子要判多少年…… 现在一想,她和主编性格还是挺像的。 我到华悦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因为解约的事,最近打我电话的人还挺多,都是旁敲侧击问我的意思,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总编在总部顾不上这里,他们也不敢找傅余野麻烦,毕竟傅余野背后是海格这艘大船,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借着一块跳板,可以从此一帆风顺。 李老板使了个颜色,他的秘书很快走到我身边,给我倒酒。 “小邓啊,我们合作那么久,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李老板用手调整了下扣子,笑容可掬地说道:“你们如今被海格收购了,我也知道这合约权力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但是,这突然解约,也实在是为难我们这小公司了……不说别的,就说本来要办的选秀比赛,这人都跟我打好招呼了,这突然就无限期推后了,我要怎么交代呢?” 我想了想,有点明白他今天的意思了,说道:“李董,我也是跑腿办事的人,这难处我可以理解,但是如今海格派来的那位在管事,我们下头的人也只管听,说不上话的。” 李老板眼里焦虑,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我懂我懂。” 李董沉思了会,按着大腿说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有人给我推荐了个小明星,希望能通过这个比赛刷刷热度,但是现在举办权不在我这儿了,我就想,能不能拜托你照顾照顾。” “李董……这。” 说实话,我不是负责这一块,也不是很懂这种比赛的后台操作。 第20章 “小邓,哥都撇下这老脸来求你了,以前咱们谈生意,哥也从不跟你们磨叽抬价,现在,你就帮帮这个小忙,其实我跟宋主编也说过,她现在在总部,位子不上不下,不好办,你这都是老熟人,而且有些事后台操作起来也方便,而且——” 李老板拿出一张卡。在桌上递给我。 “李董,这我不能收。” 李老板殷切地看着我,怕是不答应他的话,今天真的要闹得不愉快收场了,要是主编在,肯定能打太极给蒙混过去。 “李董,这事儿,我尽力,但不保证结果怎么样,您也别这么——” 我把卡移回去。 “谢谢啊小邓,哥敬你一杯。” 说着就举起杯子,一口干了那白酒。 李老板的酒量,我是见过的,没两瓶白的,还真喝不醉。 我当然不敢和他正面拼酒,就是意思意思抿了一口,好在他的目的达成,也没为难我。 吃过饭后,他又请我去会所按摩,一边说自己年纪大了坐久了就腰痛的不行,一边跟我介绍那按摩师傅妙手回春的技艺。 我本来都跟徐袅袅说好了,吃完饭就去接小雎,所以一刻也不想多呆,但是李老板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一把抓过我塞进车里,还没坐稳,就叫司机开车,去了会所。 他带着我熟门熟路地进去,里面的侍应带着我们去了楼上的浴场,一走进更衣室就是热烘烘的,李老板说:“小邓你今天放松享受,别拘束。” 我拿着手机,想着等会怎么开溜。 李老板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捞过了我的手机,扔进了他的柜子里。 “别想这么多,出来玩嘛,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还深沉。” 李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叫我赶紧换衣服。 他已经利索地换好了浴袍,进里面去泡澡了。 我抱着浴袍,去拉了拉柜子门,发现已经锁上了。 这下糟了,徐袅袅也联系不上我。 在原地郁闷了几分钟,只能自暴自弃地换上浴袍。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6 浴场是独立的房间的,旁边的托盘里还放着果汁和水果。 李老板靠在边上闭目养身。 我下水之后,被热水烫的抖了抖。 幸好浴袍是连身的,不会让人看到小腹上的疤。 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外面泡澡,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别说,还真的挺舒服的,热烘烘的水流,包围着身体,真是让人放松。 泡了大半个小时,李老板站了起来,邀请我去做按摩。我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感觉有点晕,幸好李老板勒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外面的皮沙发上,递给我一杯西瓜汁。 笑道:“你这小身板,泡个澡都能晕过去。” 我竟无法反驳。 我跟着他到房间里,李老板趴在一张床上,头靠在手臂上。眼神示意我另一张床。 我也趴了上去,不一会两个男师傅进来了。 其中一个问:“先生,要不要精油推背?” 李老板说:“和上次一样。” 于是我就看见师傅把李老板的浴袍脱了盖到了屁股及以下,然后把乳液倒到了背上。 第21章 “先生,您要做哪个套餐?” 我还在想要脱衣服的事,李老板就先回答了:“给他来个放松肩膀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对着电脑,脖子都要硬了。” 我抓着衣带,男师傅等着我脱衣服。 我想着怎么样可以不脱衣服,但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就在这时,李老板还给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如获大释地拿起手机走到外面接起了电话。 徐袅袅尖锐的声音传出来:“邓陵你怎么还不回来!小雎说困了!” 我看了眼时间,果然不早了。 连忙说:“我马上回来,你先哄哄他。” 小雎睡前要是看不到我,就会很没安全感,没安全感的表现就是焦躁,发火,我怕徐袅袅应付不来。 徐袅袅说:“没事儿,他在看电影呢!看得很投入。” 我以为他在看儿童电影,比如动物大冒险之类的。 然后就听见徐袅袅“啊!”大叫了声。 又有模模糊糊的属于电视的声音。 我问:“你在看什么?” 徐袅袅特别干脆地说: “寂静岭。你看过吗?吓死我了!” 说着她又妈呀地叫了声。 我听她的声音,只觉得脑袋涨得一凸一凸的。 “你给小雎看惊悚片?” 大概是我的声音太冷静了,只剩下了冷。 徐袅袅久久没有回音,等我拿开手机,就看见她居然挂了电话。 我再回拨过去她就不接了。 真是好样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7 年轻人。 我回去跟李老板说了声有急事,李老板也没拦着我,而是对我说下次要是自己想来就报他的名字,可以打八折。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来了。 但还是谢谢他的好意。 我开车去了徐袅袅的公寓。 来开门的居然是小雎。 小雎看到我,高兴地叫我。 我说:“袅袅姐姐呢?” 小雎突然做了个神秘的表情,然后把我带到了沙发上一坨被子前面,徐袅袅钻出一张脸,说:“你来了。” 电视上已经在放小猪佩奇了。 我看看一脸天真看着动画片的小雎,再看看没出息的徐袅袅,只能无语地带小雎回家了。 车上我问小雎:“袅袅姐姐好吗?” 小雎说:“好。” 他怕觉得一个字太没说服力,又补充道:“袅袅姐姐给我吃冰激凌,让我不要告诉爸爸。” 我只觉得血压都要上升了。 “这么冷的天气,吃冰激凌要肚子痛的,爸爸有没有说过?” 我问小雎。 小雎听出了我语气的责怪。 垂着头,说:“就小小的,我就吃了一个。” 我看他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心,我怪他干什么。 便松了语气,问道:“肚子痛痛吗?” 小雎摸摸肚子,说:“不痛。” 我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听到吗?” 小雎点点头。 一般他不想听我话的时候,就会用点头来代替言语上的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 他才乖乖地说:“知道了。” 像只委屈的小狗。 在给小雎洗澡的时候,我问了他电影放的是什么,小雎说不记得了。 我只希望是他看不懂或者觉得没意思而忘记了,睡觉前,为了加强后摄效应,我还给他放了一集小猪佩奇,在猪哼哼里,小雎很快就睡着了。 我没敢关灯,在半夜的时候,小雎果然做噩梦了。 闭着眼睛,在喊不要不要。 他更小一点的时候,也会做噩梦,通常是白天太兴奋了,晚上就闹腾。 我抱起他,一边说“没关系,爸爸在这里”一边拍他的背。 拍了一会,他就平静下来了。 我把他抱进怀里,关了灯。 我找了一家托管班,白天上班的时候,就让小雎呆在那,然后下班之后再去接他。 以前小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我是请保姆在家里照顾他的,但是等他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他会表达自己了,他就跟我说不要保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8 我还以为是保姆对他不好,但是小小的他抱着我的脖子,说:“我要爸爸。”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缺少我的陪伴而没有安全感,那种安全感不是一个拿着工资来照顾他的人能够弥补的。 第22章 公司的茶水间里,窗台上摆放着四盆多肉和两盆兰花。 不知道是哪个同事带来了。因为天气冷了,所以窗户关着,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大楼下面车辆来往的马路。 马路上的声音隔着一层玻璃传进来,闷闷的,却又有回响。 道路两旁的树都被修剪得光秃秃的,以最适合的状态来过冬。 我看着窗外发了会呆,打开窗户,把多肉和兰花拿到了室内,听说要降温了,我怕植物被冻死,所以把他们放到了玻璃窗下的墙角。 又浇了点水。 我做完这一切站起来,就看见了傅余野。 他今天穿着棕色格纹大衣,里面是黑色的v领毛衣,黑色的西装裤和漆皮的皮鞋,整个人高挑又冷酷。他本来皮肤就白,冬天看起来就更加像是冰冷的瓷器。 我没看到他手里拿着杯子,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但总归不会太久。 茶水间是狭长型的构造,出入口小,傅余野站在那里,我就没办法过去。 “傅总监,请让让。” 傅余野闻言退了一步,留出让我通过的空间。 我没多想,就走了过去,然后一个踉跄。摔进了他的怀里。我的鼻子蹭到了他柔软的毛衣,闻到了毛衣上的木质调香水。手指还抓着他的大衣。撞得我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惊魂未定,把疯狂滋长的念头都塞回心底,而是去想前一刻,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肢体不协调到平地摔跤,所以刚刚,是傅余野伸腿来绊我的。 人一惊吓就很容易暴露本性,他熟悉的怀抱像是一支催化剂,我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试探。我生气地叫他的名字。 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的眼睛里有我留恋的东西。 傅余野气定神闲地注视着我寒颤如同落叶。 “老师,是你先惹我的。” 我很想说“我哪里惹你了?” 但是一对上他那似乎做好万全准备的神情,我突然顿悟了,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我说:“你别叫我老师,我受不起。” 他的眸子很快闪过一丝痛楚,但依旧从容地站着:“也对,我更喜欢叫你邓陵。” 我垂下眼睛没说话。不知道他说这话有什么意义。 我就像只鸵鸟消极又固执地显示着我的不理不踩。傅余野对这招常常毫无办法。 以前我们在一起,他就不是那种会主动放下身段来找你说话的人,更多时候,是我去猜测他要干什么,所以一旦我不想配合了,我们之间就会陷入死胡同。 我的沉默和不配合让傅余野脸色很难看。 他不会发火,但是我仍然感受到了他那种压抑的怒气,但是并不是朝我,而是朝他自己。 他生着闷气回了办公室,腿长,走路都带风。 我却突然捂着脸,无声地笑起来。 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和五年前,有什么两样。 他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我理睬他,想要我对他发脾气,想要我,再把我的真心剖开来。 可惜,我忘记了他比我要老谋深算,高明多了。 当虞助把一叠资料放到我桌子上时,我就知道我要倒霉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9 “总监说,这些资料很重要,必须要邓副编亲自校对完。” 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一堆资料。 虞助就又补了一刀:“明天早上放到总监办公室。” 第23章 我不敢置信地翻了翻,当看到下面还有德文资料时,我就知道傅余野一定是故意的。 小心眼,臭小孩。 一边骂混蛋,一边打开google翻译。 公报私仇想让我来服软,做梦吧你。 我大学的时候写论文,图书馆有些原文的文献,我看不懂,很头疼,泡在图书馆里一天就是查字典翻译,要是英文还简单点,偏偏是德文的。 那时傅余野打电话来,我手机设了静音没听到,然后就没过多久就看见傅余野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我还在想他怎么进图书馆的,毕竟进馆要刷卡。他已经把我拉了起来。 混乱之中我抱着两本馆,被一把摔进了车里。 是真的摔进去的。 我本来还想说他怎么回事,吃火药了一样。 他就先叫我闭嘴,然后发动了车子。 他十四岁就会开车了,十六岁在国外考出了驾照,前几天成年拿到了国内的驾照。开起车来一点也不像新手,只是他今天开的太快。 趁红灯的时候,我说:“你开慢点。” 傅余野架着墨镜,但是嘴唇的线条很冷酷。 我想这小孩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受气了?可又想谁敢给他气受啊。 一路无语,他把车开进了车库,我刚要下车,就发现车门被锁了。 我奇怪地看他,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无暇的脸。 其实他拉着我出图书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生气了,而现在,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像是受了多大气的样子。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久到我摸清了他的脾气,还有他与日俱增的占有欲,那时我更认为是他年纪小,没有安全感,盛气凌人,乖戾专制。 我一向觉得是我要多包容他的,而且他也没有朝我真正发脾气,只是露出点生气的苗头,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让我去哄他。 我主动过去道歉,顺便抱怨了一通那个德文文献是有多麻烦。 其实我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拿起我的书看了眼,轻而易举地翻译出了书名。 “老师,你为什么不请我帮你呢?” 他浅色的眸子闪烁着迷人的光华,很像是下雨天在路灯下反射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突然想起来他书房里一大堆德文的书籍,也暗自恼恨缺了一根筋居然错过了身边的人工翻译机。 于是我露出个饱含敬意的笑容,抱住了傅余野的胳膊,问他有没有时间? 傅余野拿出了他生意场上的不动声色,动作怡然地摸了摸袖口,声音泠泠道:“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还是有的。” 但是这句话明晃晃的潜台词就是“但是你得看我愿不愿去挤。” 这就是要开条件了。 我说:“你说吧,只要你帮我把论文搞定了,什么条件都行。” 傅余野见我大义凛然,提醒我:“老师,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爽快地回答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0 那时我们可以轻松地讲着这些玩笑话,他假装为难我,我真心奉陪他。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第24章 早上我是趴在沙发上醒来的。脖子酸痛,我保持这个姿势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先去厨房给小雎做早餐,然后叫他起床。 我给他剥白煮蛋,让他用小勺子咬着吃。 大概是一夜没睡,我没什么食欲,头也很重,睁着眼闭着眼都是令人不舒服的状态。 小雎问:“爸爸,你生病了吗?” 我本来支着手臂在打瞌睡,听他一问,连忙拾缀好表情:“没呢,你快吃饭。” 小雎拿着勺子,还想说话,被我以“食不言”堵住了嘴巴。 出门前我喝了罐咖啡,提了提精神,不然的话,我怕疲劳驾驶出车祸。 送小雎到幼儿园后,我看着他走进校门,矮矮的身子,背着红色的乌龟小书包,走到门卫那里刷卡,然后又停驻了,视线搜寻到我,对我开朗地说道:“爸爸再见!” 他就像在我心上画了一道彩虹,让我觉得人生可以为此而期待。 我到公司后,先去泡了杯咖啡,然后就把傅余野昨天给我的一叠资料原封不动地放在了他的桌上,那一刻我很想说“去他妈的资料,老子不干了!爱找谁找谁去!”,我觉得我一定是威风堂堂身后战鸣擂鼓,然后事实是傅余野还没有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妄想自己是个勇士,而现实是我在思考怎么能够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完成而不让这位新官上任的总监不会给我穿小鞋,好吧,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我在办公室冥思苦想许久,就看见了傅余野和他的助理走了过来,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傅余野拉开玻璃门,长身玉立地出现在我面前。 而虞助只是关了门,并没有进来。 我对她的灵敏程度感到佩服,居然看出了等会也许会是一场殃及池鱼的恶战。 傅余野看到了桌上那叠资料,然后他坐到了他高贵的椅子上,我敢肯定看见了他眼里的那种刻薄的笑意,那种笑意是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而他丝毫不隐藏他愉悦的心情,虚伪又客气地说:“老师,你看起来很紧张。” “你看错了。” 我捏着手掌说道。 傅余野也不争辩,挑起了最上面的资料,扫了眼然后说:“看来老师并没有完成。” 他懒洋洋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异常欠揍。 但是我根本不能揍他,只能将那点荆棘痛苦咽到肚子里,把温情美好全部都包围起来,只露出一片荒凉的,被火烧光的贫瘠。 我像是被一口气哽到了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地悬挂在一片空旷的高楼之上,而我不敢低头,怕看到下面竖起的冰棱,可是我又转头一看,傅余野站在对面,悠悠地看着我挣扎。 最终我无奈地妥协,我听见自己说:“小野,你不用为难我,我辞职就是了。” 我坦然又叹气的话语让傅余野的瞳孔猛得一缩,他一下子站起来,俯身凝视着我。 他的的怡然自得一下子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热的温度烫得我心一猛地一跳。可是他又笑起来,好看如同清辉映月。他的语气带着不可捉摸的温柔,却又饱含着克制。 “老师,你说什么?” 他明明听到了,却用这种平和的语气再次问我,不过就是想要我收回那句话。 既然他想听,我不介意多说一遍,可是我刚说完,他就整个人从办公桌的一头绕了过来,我看到他在桌子上按了个按钮,瞬间玻璃门窗全部被百叶窗所封闭。 我被他的气势吓住,不自主地后退,最后被他抵在了落地窗上,身后是车水马龙的道路和拔地而起的高楼,而我,眼里全是傅余野桀骜又冰冷的脸。 第25章 他靠我那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冷冽又温暖的木质调气味。 我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耗子,躲无可躲。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1 傅余野打量着我,半晌,说:“你在发抖。” 我知道,我一直克制着,但我没办法。 他又靠近了我一分,像是一只大猫,在抓到老鼠时,在思考从何处下口。 我微乎其微的逃避动作让他眯起了眼,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腰,让我整个人180度转了过去,背靠他的胸膛,而面对20多层楼的高度。 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 是的,我恐高。 他揽着我的腰,又捏着我的下巴,在我耳边说道:“这么多年,老师还是没变。” 他的恶劣秉性让我忍无可忍地颤抖起来,可是背后的拥抱又让我如此地想要依靠。 我害怕地闭上眼,感受到眼皮上突然被覆盖住了。刺眼的光亮一下子被安全感覆盖。 是傅余野的手。 “老师,转过来。”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动听,如同简短又美妙的咒语。 我感觉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松了,但是他的气息还是包围着我,如同一片久久不变的港湾。 我没有动,像是个在泥潭里挣扎无用的人。 他耐心地等我沉下去直到明白花光了所有力气也出不去。 “不然我就拿开了。” 他的话让我又僵了僵。我明白他的言出必行。明白他今天就是要逼我妥协。 用我最害怕的弱点,来对付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地慢慢转了过去,傅余野的手渐渐移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浅色的瞳孔如同承载着半杯薄酒,醉人又撩拨。 我看着他,只想到了两个字。 “卑鄙。” 嗓音却是紧张过后的干涩。 傅余野笑了,他欣赏着我的挣扎和最后的放弃。 最后说:“但是有效,不是吗?” 我最终没有把辞职信如愿甩在傅余野那张如琢如磨的脸上,傅余野也没有再拿着那叠材料来为难我。 在放我出去之前,心情颇好地说:“老师,中午一起吃饭。” 我没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懒得理你。 我就不信要是我不同意,他能把我从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 是的,他不会。 他甚至早就在楼下了才打电话叫我下去。 我当然想拒绝。 可是这个人今天坏透了,直接说:“你不下来的话,那我就上来了,我不介意让他们看看,你和我的关系。” 我当时就想怒摔手机。 然而我只能在电梯门口转了三个来回,深呼吸确定自己不会抓狂后,下楼。 傅余野的车在停车场门口,朝我打了双闪灯。 他一向喜欢设计好看的车,这辆也不例外,就算是在停车场里,也能够看出不凡的气度来。 我拉后座的门,没拉开。 只能坐进副驾驶座。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2 我觉得我就像个气鼓鼓地和大人吵架的小孩,而大人却根本不来理会你到底在气什么。 傅余野淡淡地提醒道:“安全带。” 那我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我系上了。 并且一直看窗外,假装不认识这个旁边的司机先生。 幸好司机先生也根本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吃饭的地方。 第26章 他吃东西一向挑剔,倒也不是口味,只是喜欢高雅清静的环境。 所以来的环境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走过中式的庭院,来到小包厢里。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只小苍兰,我坐在软垫上,看着傅余野拿过菜单,他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问我还有没有想吃的。 我看了眼,摇摇头。 服务生便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于是直到上菜了,吃完,我们都没有交谈过一句。 不得不说,这里的菜的确很好吃,我口味偏甜,好几道菜都是酸甜可口的,我不会看不出来傅余野是无心还是故意的。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的花栽得很好,南天竹,小苍兰,腊梅,一品红,各色的竹窗之内,偶尔传出觥筹交错的声音,世俗平和。 仿佛我们也是其中一员,不过是旧友重逢,一身孑然。 傅余野开车回去的路上,手机不断地响起提示音,提醒着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可是他却闻若未闻,他开回了停车场,停稳,我解开安全带,说:“谢谢。” 我不知道是在谢他请我吃饭还是送我回来,又或者是,谢他没有让我们更难堪。 我下了车,看见傅余野放下车窗,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直到他轻微地勾起嘴角,说:“走了。” 然后车子又驶出了停车场。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以员工的身份,在海格里行走。那可是号称国内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海格传媒,捧红的影帝影后不计其数,在二楼的一排走廊上,挂的都是新晋的演艺圈人物和各种时尚品牌的logo。 我看见了沈眠,是他去年拿了影帝奖项时的照片,穿着高定西装,头发全部往后固定住,笑容温和又明亮,我记得我是看过他的电影的,现代的古代的,各种题材的都有,他的脸型是最适合大荧幕的那种脸,偏偏演技又好,无论是演枪战片里的警长还是武侠片里的正道大侠,都让人觉得仿佛他就是角色本身。 他不参加综艺,不知是谁说过的,身为演员其实越少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越好,因为那样观众更容易接受你演绎的下一个角色,而不是将你本人代入角色本身。但是现在的演艺圈,太多人一夜成名,太多人一夜落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沉下心来细细打磨演技安心专注于一方事业,所以这也是现在烂片层出不穷,明星层出不穷,但却缺少经典但海格能够在圈内保持高口碑的原因。他们有耐心有资源去捧红一个真正的演员出来。 是的,是演员,不是明星。 海格从来不捧花瓶,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都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角逐。 来来去去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还有时不时可以看见的训练生和明星,在海格的9楼,整一楼层都是海格从创办以来的历史,培训总监风格利落,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两句,就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 这时徐袅袅终于像飞了笼子了小鸟,激动地拉着我小声说,刚刚在走廊看见了哪个电视剧视后,然后夸她脸真的很小,真人比电视上要小多了…… 我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讲话,然后从展厅的另一头走出去。暗色的地毯把脚步声都消化了大半,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昏暗但是人为精心布置过的山洞隧道,一出来又是人世繁华,厚重的历史总是能令人心生敬畏,无论它记录下的到底是真是假,留给后人的永远是不灭的希望和循环往复的继承精神。 就像此刻在空旷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穿梭的人,他们其中将来又有谁会被装点进历史的长河里。 第27章 眼看时间到中午,于是我和徐袅袅准备去员工食堂用餐。 电梯开了,里面站着几个身材高壮的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双手备在身后双脚岔开,而只有一个站在最左边,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蓝色鸭舌帽和白色口罩,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头发和光洁的耳垂。他的姿态放松而悠闲,像是呆在小花园赏月,只是他此刻低着头把玩着手机。 或许是哪个明星。 我和徐袅袅站到了另一边,食堂餐厅在三楼,而他们要去的是地下二楼。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3 我走了过去,按下电梯键,那个明星的羽绒服在电梯键的边缘,我走过去他却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我退回了两步,他才把注意力从手机里挪出来,帽檐压住了他的眉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只是在电梯到了三楼时,在我快要走出电梯时,拦住了我。 他摘下口罩,露出精致又古典的五官来,眼尾细长而勾,像足了风情十足的狐狸精。 虽然是只公狐狸。 狐狸一笑,又坏又魅惑。 “邓老师?” 他的声音如同绸缎,又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朦朦胧胧,又丝滑辗转。 每个音都像是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的河水般,泠泠动听。 我一下子就回忆起了那个晚上,他们俩站在一块站在树下抽烟,就像是烟雨朦胧的画里出现地两个丹青描绘人物,然而几年过去,他依旧眉眼漂亮,看你的时候带着三分傲慢和四分不正经,同时也一念之间把你的斤两掂量透了。 他的眼里的惊讶了一瞬,那张如细笔勾画的脸便缱缱笑来。 他笑起来就又显得年龄小了几分,带着股不容忽视的聪明劲儿,就像第一次看见他时,他缩在沙发上跟人耍赖的样子,总是让看者轻易地就心软。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也可以这样笑着把你送进地狱里。 我是怕他的。 傅余野虽然性子冰冰的,傲慢又霸道,但是那不过是你握着一把锋利沉重的宝剑时,那种无法提起的悲哀,而林蠡,他是沾了毒药的暗器,精致好看,却要人一寸一寸开始麻痹。 他也叫我老师,但是却从未把我放在眼里过,没人愿意去弯腰跟地上一粒灰尘对眼,就像他看那些凑上来要讨他欢心的各种人一样,只不过我稍微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会赏脸跟我打招呼,不过是因为傅余野对我好,而他对傅余野好,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客气几分。 真正和林蠡见面次数多起来,是和傅余野在一起之后,那时我也才发现他们关系到底多铁,一起半夜去山上赛车,一起玩枪,一起搞些乱七八糟的风流事,我听傅余野家的阿姨说过,道儿是小野同龄人里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我问“道儿”是谁,阿姨告诉我是林蠡。 林蠡是有“字”的,字问道,但这个字未免有些太过正经,硬生生把少年郎叫得老气横秋了些,所以家里的长辈都叫他道儿。 他是出身在真正的书香门第,上数四代,可以追溯到晚清翰林学士,之后是南京国民政府,接触的都是贵族名流,后来新中国成立后,从政从商搞学术的都有,阿姨说了几个名字,我就听过两个,一个是近代著名的历史学家,一个是书法家。 而傅余野的爷爷和林蠡的爷爷曾经一起在德国留学,他们爷爷的上一代,是一起打过仗的交情。而之后又有家族各种复杂的关系所以就使他们从小玩在一起。 比起来,傅余野就西化多了,光是他长得一副中西结合的模样也不难看出来,但是骨子里还是流着几代积累下来的沉淀的气质,所以傅余野虽然去国外读了很长时间的书,但是一回来还是被他舅老爷,就是我的文学导论老师逼着学古文。 这时有两个人过来要搭电梯,而电梯里的保镖非常有眼色地站到电梯门口,像是旧时代守护少爷的家族保镖。 而徐袅袅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她看看林蠡,又看看我。 像是嘴巴里装了一万个问号,但却安静如鸡。 林蠡对徐袅袅说:“这位小姐,不介意搭下一班电梯吧。” 徐袅袅:“不不不,不介意。” 然后健步如飞滚出电梯,门口的保镖让开一个出口又并拢。 而我却被困在电梯里无法动弹,因为长时间停驻,电梯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 林蠡说:“邓老师,上去坐坐。” 他早就看到了我胸口的工作证,却依旧叫我“邓老师”。 第28章 我知道他并不是可以拒绝的人。 因为他是林蠡,是林家唯一的孙少爷,也是傅余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电梯直接到了十五楼,和下面的人来人往不同,这一层几乎没有人,可是布置的格调却叫人局促起来,就像你第一次去五百人大会堂发言那样,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我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脑海里纷纷闪过的一些杂乱的片段。那些片段像是从很深的礁石地下被海浪冲开了沙子裸露出来,带着惨不忍睹的被腐蚀不堪的模样。 他推开了唯一的一扇门,然后径直走了进去,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处处透露着低调又奢华的装饰,他黑色橡木书架上放着一个抽象派的无脸人身雕塑,躯体扭成了一个麻花的形状,我听见林蠡说:“邓老师也看马列维奇?”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4 我收回落在无脸人身上的视线,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不相信林家的孙少爷会去浑水一般的娱乐圈里抛头露面的,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单刀直入地去”关心“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然后又是玩世不恭的神色说到:”邓老师不知道啊,海格之所以叫海格,是因为我外公叫贺海格。”我忽然想起了主编形容海格少董的话。 妖孽两字不为过。 “不过——”林蠡靠在办公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到:“邓老师见过小野了吧。”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傅余野会以海格总监的身份来我们这个小小的杂志社。 因为有眼前的这个人,他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感兴趣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命运被摆布的恐惧,就如同你每走的一步,都是别人有意而为之。 他继而又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对啊。“ 他狭长的眼微微皱起,眉头蹙成忧愁,真挚地让人看清楚了他每一秒的表情。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就像个半大的少年,可惜眼里的城府太深。 “邓老师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走过来,他虽然长相精细,但身量却是这几年又长高了,就像是一株懒懒的竹子,他微微低头,姿态谦恭。 “邓老师喜欢小野,不是吗?” 他手指摩梭着下巴,然后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他是哪儿来的直觉还以为我会活在过去,还是他天真地以为人是不会变地。 我不喜欢他算计如同陷阱地目光,错开视线说到:“人都是会变的,我喜欢过他,不代表要喜欢他一辈子。” 其实喜不喜欢一个人,从一个人地眼神就能看出来的。 就像谭疏发现我总是偷偷看傅余野的照片后,告诉我的。 她不知道我照片上的人,但是却告诉我那一定是我很爱的人。 因为每次我的眼神,绝望又温柔。 她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陪伴我的人。 她也是第一个除了我之外见证小雎来到这世上的人。 我从来没有跟谭疏讲过傅余野,谭疏也好像也都不知道地不问,唯一一次,是在我快感觉到小雎要出来的时候,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谭疏一直抓着我的手告诉我别害怕,但其实她也只是个没生过孩子的22岁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的可怕,但是她紧张地捏地我的手都出了一层汗。 那一刻我不知怎得,就想给她讲个笑话。 我说,谭疏你知道吗?以前我教过一个学生,问我关关雎鸠是什么意思。 我忍着疼痛,说:他问我,是不是把鸟儿都关起来意思,那是一首歌颂爱情的诗,是不是爱一个人,就要像折了鸟儿的翅膀,把她永远囚禁在身边,那可是我教过最笨的学生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笑话太失败了,直到进了手术室之前,也没看到谭疏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 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害怕我会死。 所以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这样就会有用。 而其实我骗了她。 傅余野是我的学生,但却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唯一的一个人。 最逼真的谎言,不过是把真相以一种过去式的方式,半真半假地叙述出来。 就像此刻,我也可以说我不爱傅余野了。 但是林蠡不是谭疏。 他没有小姑娘好骗,他又重新倚在了桌子旁边,好像自己就站不稳似的,明明是缺乏礼仪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有种享受姿态,他露出一个类似惋惜的表情:“邓老师,这不公平吧,你连孩子都有了,但是小野却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 他一句话就蛇打七寸,让我仿佛被掐断了咽喉般地窒息和害怕起来。 他知道多少?他知道了,那傅余野知道吗?如果傅余野知道的话,为什么又什么都不问呢? “你调查我。”我看着他,眼里的讥讽如果可以化作利剑,怕是可以将他戳出千百个洞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5 “林蠡,你不觉得太好笑了吗?” 我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个身份高贵的人来调查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就像逼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人穿上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更何况,这些人,在当初可不是一副恨不得我和傅余野能够长长久久的模样,怎么一晃几年过去,傅余铮,林蠡,这些曾经眼高于顶的人,将心思花到我身上,如果是按投资回报率算,那他们可真是瞎了眼,打错了算盘。 我赤裸裸的讽刺让他脸色难看了一分。他此刻再也装不下去那副虚伪的和善面孔。 就像是我和他之前的和平都只是因为傅余野,如果没有傅余野,我们俩大概是独木桥和阳关道,各自瞧不上对方。 “邓老师恐怕没听过真正好笑的事。” 我直觉他说的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不会让林蠡这样咬牙切齿。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下去的时候,他却说:“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他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神情,就像是水莲花瓣上被刺划出了一道霍口,有种阴暗的美。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他的话,让我感到从未有过地虚弱和害怕,但是我不想面对,负隅顽抗也好,困兽犹斗也罢。 “我并不想听。” 我说:“林蠡,你很聪明,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聪明人之间的利益游戏,我不知道你们又在玩什么,但我不是任何人的筹码。” 当初傅余铮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傅余野和一个男人鬼混,是因为他想要峥嵘的控股权,而傅余野作为孙子的地位显然要比他这个叔叔高,可是如果准继承人闹出同性恋的丑闻呢?傅余铮也肯定不会知道,傅余荣找过我。 傅余棠早就知道傅余铮打地什么算盘,所以他跟我说,他是不会放弃他的孙子的,要么我主动离开,要么就让我看着傅余野是怎样从天上掉到淤泥里被踩碎的。 那位老人和蔼地坐在椅子上说出这句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感到深深的寒冷。 我按下开门的按钮,只听见林蠡在身后凉凉地问: “要是小野结婚了呢?” “他和别人在一起,邓老师也会祝福吗?” 第29章 我从海格回去的星期天,接到了出差的任务。 是一个新晋的珠宝牌子展览会的邀请,其实每年杂志社都会收到各种牌子的邀请,但是因为以前我们这儿人微言轻的,时尚资源就是走小资路线,但是这次虽说是近两年新崛起的牌子,但是包装路线和主打都是奢侈品系列,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费的,直接来说是将消费群众直接上升了一个阶层。其实因为小雎的关系,主编关照我,几乎不叫我跑外地,但是现在主编不在,就没那么方便了,毕竟我不能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在不知道傅余野到底是什么态度之前。 徐袅袅主动地请缨了照顾小雎的任务,在我怀疑地目光下发誓绝对不给小雎乱看电视乱吃东西之后,我才放心让她把小雎接走。 去机场的路上,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离过年越来越近,街上的路灯都装饰成了喜庆的颜色,到了机场后,因为航班突然延误,我们就在航站楼里的咖啡吧坐着,虞助去买咖啡问我要喝什么,我正在看菜单,就听见旁边戴着墨镜一脸冷酷的傅余野说“给他来杯牛奶,加两块糖。” 虞助只是诧异了一秒,立马应下了。 我连忙撇清:“我要一杯榛果摩卡。” 傅余野:“不行。” 虞助:“好的,牛奶和美式咖啡。” 然后就拿着手机去点单了。 傅余野戴着墨镜,看着手机说道:“老师,喝咖啡会失眠。” 他今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风衣外套,脱掉外套后,里面是一件黑色半高领的拉链毛衣,他的头发没有梳到后面,碎碎地覆盖在前额,眉骨高,眼眶深邃,就像是杂志上的欧美男模。尽管戴着墨镜,露出的半张脸也是好看到足够吸引周围的人侧目。我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最后又被这副斯文皮囊给灭了火气,没办法,只能气自己了。 “现在不会了。” 我气鼓鼓地拨弄着玻璃杯。 搞得我跟你有多熟似的,就算失眠也不关你的事。我腹诽。 喝了口玻璃杯里的水,企图压下不平静的心情。 看了眼虞助还在排队,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6 其实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小雎的事,但是他摘下墨镜看过来,我就说不下去了。 总觉得问出来的后果会很可怕。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 说道:“今天衣服挺好看的。” 他垂了眼睫,平静地勾了下嘴角。 “我可以认为老师是在夸我。” 可臭美吧,这德行,让我想起了某个小卷毛。 想到小雎就觉得心头热热的。 “那你——” “咖啡来了。” 虞助抱着咖啡和牛奶过来。 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的咖啡放在了傅余野那边,我掀开我的盖子,看到一片奶油色的白沫,上面撒着几颗小桂花,果然是牛奶。 桌子是小圆桌,我们三个呈一个三角形分布。 我喝了口牛奶,牛奶的甜香夹杂着桂花的清香。 “还挺好喝的。” 我非常公正地评价道。 傅余野没搭腔。虞助不忍心冷场,非常开心地说:“是嘛,下次我也试试。” 然后她看着我,轻轻笑了声。 “你嘴巴上一圈都是牛奶沫。” 我顿时有些窘况,就像是吃饭的时候被别人指着脸上的饭粒那种尴尬。 我手刚抬起来,傅余野突然探过身,抽了张纸巾,一下擦好了我的脸。 然后把餐巾纸往垃圾桶一扔,又冷漠地坐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虞助复杂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喝咖啡。 幸好我们坐的地方隐蔽,咖啡厅人也不多。没人看到傅余野‘大逆不道’的行为。 好不容易登机了。 我又发现座位是和傅余野连在一起的。 我说:“虞助,我们换个位置。” 虞助看了眼前面的傅余野,为难地看着我,仿佛我提出了一个非常为难的要求。 “你不是他的助理吗?坐旁边更方便……” “bos不喜欢别人坐他旁边。” 虞助解释道。 “那为什么——” “bos也从来不帮别人——” 她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嘴巴。就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我无地自容到想赶紧刨个洞钻进去。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弄得我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找事儿似的。 行行行,坐就坐,飞机上我还怕他做什么不成。 我坐下来,就听见傅余野问:“你本来要说什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7 我楞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咖啡馆被虞助打断的话。 第30章 “你一直知道我在嘉文,是吗?” 傅余野翻着虞助带来的两本书。他的手指停在书的某一页。 “是。” 他这样直白地承认,反而让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难道就这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的生活吗?那他知道我这些年的挣扎吗?他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他一定不知道,否则为什么他可以在四年后这么平静地出现在我面前,说着无伤大雅的话。那张结婚请柬,在见林蠡之前,我以为是傅余野给我的,可是我又想到,傅余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一向喜欢光明正大地置人于死地,而不是像林蠡那样狡兔三窟,不断地玩心计。所以那张请柬,很有可能是林蠡送给我的一场把戏,而傅余野,也许真的不知道那天会碰到我。 我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我前两天,在海格见到林蠡,他请我坐了一会。” 我观察着他平静的侧脸。 “你知道我们谈了什么吗?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我一件很可笑的事,但是我并不想听,不是因为我不关心,而是我不想听到他讲……” 林蠡问我,如果傅余野结婚了,我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我问过自己,在收到了那张请柬时,我就想过,如果他结婚了,我就这辈子都不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我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这样想的同时,我又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现在在我面前,是因为他还爱我吗? 我看着他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他停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弯曲,那是一个克制的动作。 “小野,我只想听你说。” 告诉我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确定什么,告诉我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我等待着,像是等待又一个深渊。 傅余野平静无波地翻开书,说道:“老师,你想多了。” 他的话像是深渊里传来的回声,吹灭了我那一点心头的火光。 下飞机到酒店时,刚好是中午。 虞助把房卡给我,然后又说:“十分钟后,我把衣服送过来。” 我知道出席那种时尚活动,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想说自己带了行李,更重要的是,我分辨不清到底是傅余野的意思还是—— 虞助像看透了我所想的,说到:“你知道的,那种时尚活动,只要你身上透露了一点不考究的地方,不但会让主人家没面子,也会丢总监的脸。” 我被她严肃的面孔吓了一跳。 她宽慰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或许公司给你提供的衣服更合适。” 我去酒店一楼吃了个午饭,虞助为了穿上她的小礼服而放弃了美味的午餐,而傅余野,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个嘴硬的人。 于是我一个人享受了意大利羊排和餐后甜点。 等我回房间时,就看到床上放着一套整齐的用防尘套套着的西装。 我翻了眼牌子,脑海里刷刷刷地响起了印钞机般地数字符号。那符号令人生敬,好像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身人民币。 西装是米色人字纹地,修身窄腰,幸好我几年没发福,不然还真穿不上,这恰好地设计一下子就让我照镜子地动作停了下来。谁会这么熟悉我的尺码,而且里面那件窄尖小圆领的白衬衫,我曾经看过他穿过类似的款式。 青葱少年,本就一副好面孔,又高,衬托得起衣服别致的设计,他穿衬衫喜欢系到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看起来就是个浑然一体的翩翩小少爷。 相比起来,我读书的时候,更常穿舒适的宽松t恤或者宽大的衬衫,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醒来,没找到我的衣服,只能穿了他的衣服,循着琴声走到楼下,他会很多乐器,小提琴,钢琴,架子鼓,长笛。 我以为他是小时候被大人逼着学的,说不定也还有一把心酸泪的童年,但傅余野无情地说那只是他在学习之余无聊打发时间学的。 大概是我经常无意识流露出来地那种把他当成一颗小白菜的神情,让他不得不给我多余的解释。 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总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他小时候的生活片段,多一点点,我都觉得是幸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8 我真想告诉他,我喜欢极了他高傲的面孔,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有一天他失去了他的骄傲。 他身上穿着我来时的衬衫。 那衬衫的袖子上纹着一圈胭脂色的海棠花,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而在光线下绽放。 我站在他背后听他拉完一首曲子。他转过身就看到了我。 光线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仿佛是玉做成的,连我那件打折三百块的衬衫都好像是天上缕衣。 我走过去,纠结地说, “曲子很好听,但是你穿错衣服了。” 傅余野听了,竟然笑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的两排睫毛像是被风吹弯的麦穗。 主动把我拉到他怀里,低下头用鼻子蹭我的脸侧,语气狡黠地说:“老师,你真可爱。” 可爱他个大西瓜。 我不高兴地推了他一把。 他捉住我的手,然后跟我眼对眼地对视了,我很没出息地耳朵开始发烫,接着是脸,鼻尖。 在我要挣脱他的时候,他说:“我真想把老师放进口袋里。” 他浅色的瞳仁深邃而迷人。 “不管去哪里都带着。” 我先是呆住了,再是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我整个人都跟烧开了的水似的,我摇头,在他的不解里跳到了沙发上,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我的不知所措,我捂着脸,叫到:“你,你,你。” 我一连说了几个你都接不下去。 喜悦,慌张,羞涩,让我变得结结巴巴,笨拙又稚拙。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从来没有人把喜欢,这样深情又直白地告诉我过。 我不想承认我被一个年纪比小的男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撩拨地心理防线全部瓦解。 他还在无辜的问我:“老师,你怎么了?” 我真想骂人。 于是我在沙发上踩了几圈之后,深呼吸,叫他过来。 他也过来了。还扶着我的腰,怕我摔下去。 这样子看起来,我比他高了许多,我第一次强势地捧住他的脸,然后说到:“亲我!” 傅余野微微楞住。他显少有这样的时刻,于是我更加窘况,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第31章 “快点!” 我的脸又要开始升温了。 在升温之前我先捂住了他的眼,然后一股脑亲上去。 虽然我们已经接吻过了很多次,比这更亲密的事也做过。 可这是第一次,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剖开自己,把心里满满地爱全部倒出来,告诉眼前地这个人,我是有多么喜欢他,珍重他,爱惜他。 比起那之前小心翼翼地试探,害怕被抛弃而假装自己并没有多爱他,一直端着身份等他来靠近我,把自己地喜怒哀乐藏起来而只暴露好的一面,因为不知道他地喜欢有多深,足够到可以接受一个全然无隐瞒地自己吗? 可是在那一秒,我一点都不想装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9 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把他据为己有。让他的一切都充满了你的意义。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剖开自己的勇气。 M市有很多近代外国设计师留下来的建筑,有的被改建成了银行大楼,有的成了政府办公地,也有的成了博物馆美术馆之地。这座美术馆据说是一个荷兰人设计的,气势恢宏而充满18世纪的美学风格。 往来车辆整齐地驶入场地,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三三两两的人。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雅致礼服,也有媒体和摄影师站在一边待命。 我们走到了主场的周围,就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正在和两个外国人交谈。 那个女人高而瘦,黑色长卷发拢到一边,脸型削尖,她落落大方,有一种主人之道。 那个女人招待完毕了两个外国人,就往这边走来,视线对上这边时,犹如黑夜里被点亮的灯。 她一边微笑一边叫道:“Adrian。” 只见女人主动和傅余野拥抱了一下,然后放开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傅余野微微敛眉。 “夏叔叔身体可好?” 女人听了,嗔怪道:“我就在你面前,你不问我好不好,问我舅舅做什么?他才不会记着你的好呢,也就我受得了你了……” 她说完,又朝我和虞助收敛地微笑示意。她应该是觉得我们俩都是傅余野的助理。 她自然地挽起傅余野的胳膊,往里面走去。 虞助没跟上去,她跟我解释道:“夏安和bos是好朋友,她应该不希望我们打扰她们。” 我远远地看着她和傅余野的背影,一路上走过去很多人都和他们寒暄,傅余野冷淡而周正,夏安热情而大方。 看起来,太耀眼。 虞助和我一起欣赏着展览的珠宝设计。每个展览品下面都有设计师的署名。 大多数是夏安的签名,还有一些是合作款。 在一面墙壁上,贴了一幅黑白的照片,照片里夏安长发掩背,而脖子和手指上则带着她设计的项链和戒指。 她的表情迷离而向往,像是注视着黑暗里虚无缥缈的雾,眼神里是深沉而不可诉说的感情。 而她那一套项链和戒指,则是叫“苦果”。 爱别离,求不得,名为苦。 她很年轻,不过是和傅余野一样的年纪,我以前总以为,年轻人是不该有太多深沉的感情的,因为他们的年纪和阅历,还达不到能够沉淀下来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正是因为饱含热血,才有足够的精力去体验人间苦乐,才能够爱恨痛彻都到极致。 她的首饰和她的人一样,光耀夺目,爱憎分明。 但凡是理解的人,大概都会感受到,她内心有着对某个人深刻的执着,只是求不得。 求不得,便成了痛苦。 而艺术的来源,便是这无边的苦海。 虞助遇到了相识的人,便过去打招呼了。 我走过转角,只觉得这冷冰冰而空旷的大厅让我毫无着落。 缕缕行行,官盖云集。 有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的爱当做艺术品展览出来。 毫不羞愧,毫不吝惜。 我嫉妒她的勇气。 “邓陵?” 有人拍了我一下,只见陈鑫戴着个大毡帽,朝我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笑眯眯地扫了我一圈,说道:“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0 他这一说,我倒注意到了他只穿着件咖啡色的灯芯绒夹克,衣服下摆一半散在外面,宽松的牛仔裤一半系进了靴子,像个去野外工作的人,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珠宝展览会上。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大概是我的眼神很嫌弃。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质疑我的审美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高傲地睨我,实在滑稽。 他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得亏他身量高,五官也端正,否则应该会穿成天桥下的流浪汉。 我忍不住笑了声。 说:“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揶揄,问道:“你一个人?” “不是。” 他环顾四周,问:“你看见夏安了吗?我要去拍几张照片。” “她应该在那边吧……” 我手指指了个方向。 他往那边瞧了瞧,又说道:“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如你陪我一块去?” 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陈鑫不由分手地拽过我,就往我来的方向走。 和他在会场推推嚷嚷的话,也太丢脸了。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穿着另类的人。 我让他放开我,我陪他去找就是了。 陈鑫当即放开了我,然后戴着他的毡帽,吊儿郎当地走着。 他不像我,时时刻刻都想保持低调,恨不得隐身在人群里,路过女士时,这人还学着小流氓似地朝人家吹口哨,顺便从桌上卷走一块糕点,我总感觉保安会跑进来,把他拉走,但是我又错了。 我看着他和某个长相绮丽的女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像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少爷似地走掉。 我竟然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难道我真的从时尚圈退出了吗? 他看了眼我瞠目结舌的表情,拿起单反拍了张照片,然后说道:“很奇怪吗?” 我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 陈鑫鬼祟一笑,下巴指了指前面。 一个衣冠整整的男人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正在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如果忽略他不断摩挲着那个女郎的裸背的话。 “出现在这里的,无非是有资本的人和想攀附资本的人。女人最好的武器便是她们的美貌,你看这里人人把自己装点得如同清白君子,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背后那些蝇营狗苟的交易,脏是脏了点,但是好歹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你只看到我穿的不伦不类,但是有的人却看到我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你以为珠宝为什么受人追捧,恒久远的永远不是钻石,而是人的虚荣心。” 第32章 他注视相机的眼睛抬起来,眸子犹如黑夜里的星光,漫不经心又裹上一丝玩味。 我还在想他说的话。就感觉他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口袋里。 他的视线就越过我到了身后。 “找到了。” 他像个找到了宝藏的小孩,经过我去夏安那边。 傅余野不在他身边,只有夏安。我现在看见她,只觉得她看起来的骄傲,其实并没有那么骄傲,她的落落大方,故作笑谈,都是为了掩饰她放不下的悲哀。 我摸进口袋,拿出了一张新衣服上摘下来的精致吊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1 不由失笑,看来是我真的有眼无珠了。 展览结束后和有拍卖和晚宴。 那副“苦果”以高价被人拍下。那个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穿的很低调,但是轮廓却格外眼熟。 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到了晚上,大厅内布置华丽,觥筹交错,人来人往。 虞助换了条香槟色的长裙和羊毛披肩,她问我一会去不去跳舞。 我说我不太会跳。 虞助说没关系,她教我。 于是我便跟她去了偏厅,巨大的宝石吊灯,下面是布洛克的红色花纹毛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旧式高低桌,上面铺着流苏桌布,托盘上放着精致的西点的和酒水,台上有一支小乐队在奏安纳波卡尔。 二楼的是四方形的回廊,回廊上摆着小圆桌,上面有人坐着在交谈。 一曲结束,第二批跳舞的人便进场。 虞助拉着我也进去。 我大学的时候,是跳过华尔兹的,那时候有迎新晚会,所以就学过一些,只是太久,动作和步伐都生疏了。 虞助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背后,然后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合着音乐节奏,低声报着步数。 她穿着高跟鞋,甚至和我差不多高,只是此刻低着头,碎发垂在耳侧,显得温婉动人。 她是那种精明伶俐的长相,第一眼看过去就是聪明人,聪明人都会让人有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就像她始终没办法和我们融入在一起,不过我觉得她也没有想要放低姿态去迎合别人的打算。 因为她也不需要。她只要知道如何迎合自己的上司,让上司满意就好了。 就好比,她谁的心思都不要去猜,只要懂傅余野要什么,做什么能够让傅余野满意就行了。 而显少,会有这样,看起来低眉顺眼的时刻。 她突然抬起头,一缕碎发挡在了脸侧。 她冲我娇俏地眨了下眼睛,小声靠在我耳边说:“邓陵,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吹了吹垂到下巴的头发。 我抬起手,帮她把碎发夹到耳后。 她说:“谢谢。” “不客气。” 我们转了个圈,我不知怎的,好像有某种预感促使我往上看,就看到了站在二楼的傅余野和林蠡。 我看不清傅余野的表情,而林蠡靠在栏上,冲我幸灾乐祸地招手。 我只觉得浑身温度如降冰点。 大概是我的肢体太僵硬了。虞助问我:“怎么了?” “没事。” 我苦笑着陪她跳完了一支舞。 虞助从侍者手里拿来两杯果汁。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我接过果汁,喝了口,不知是什么滋味。 往窗台边走去。 也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我喝了好几杯甜中带涩的果汁。 等我从窗帘后出来时,心情好多了,甜食会促进多巴胺分泌是真的有效。 我有些乏乏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摸出手机想跟虞助说自己先回酒店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2 我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狭小的拐弯处刚好是个死角,对面的红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油画。 看久了让人头晕。 我干脆顺着墙壁坐下来。给虞助发信息。 但是她没回我,估计手机放在包里。我在角落里坐了会,然后站起来往前走,巨大曲折的过道设计地如同迷宫,来往偶尔有举着托盘的侍者穿梭。 我拉住一个问出口在哪里。 大概是后门的出口,门窄,而偏僻,一出门便是疏影横斜的景色,围墙高而月色凉。 夜里风大,只穿了件西装外套,有点受不住这寒风。 我们来时便只开了一辆车,我肯定是不能开走的,不如去外面打车回去。 我拢着衣服往外走,突然听到了粗壮的树干背后传来隐秘的声音。 我没敢多看,只是匆匆加快步伐,往光亮的地方走去。 绕了一圈,却正好走到了大门口。 一盏盏吊灯照得廊下形成一块块椭圆形的光斑。 回到酒店,换了身衣服,又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坨红的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喝的不是果汁而是果酒。 大概是酒精让人兴奋,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能够睡着。 倒是头痛得很。 关了灯,拉开的窗帘透进来的石灰色的光,映亮了半间房。 手机突然震了下,我看到虞助发过来的消息:“邓陵,你开一下门。” 然后我就听到门被敲了两声。 我爬起来走去开门,门打开,看到了站在一边一脸紧张的虞助,以及,神色平静的傅余野。 我的脑子里转过了虞助被傅余野挟持给我发短信骗我出来的场景,又换成了两个人打着算盘把我骗得团团转。 我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干脆不去想了。 等虞助回了房间,我挡在门口,问:“有什么事?” 我大概是忘记了什么。所以问得格外理直气壮。 傅余野披着一件毛绒领的大衣,下巴蹭着毛茸茸的狐狸毛,神色冰冷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我心里一动,竟然很想去摸摸他的下巴。但是我的理智一下子把这点冲动给打死了。 “老师喝酒了?”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有些迷离的眼神。 我一点都不怕他,竟然抽了下嘴角,狠狠地说道: “关你屁事。” 酒壮人胆。 我说完就飞快地要关门,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 傅余野不但没被我关到门外,反而把我推进了房间,顺便自己也进来了,一脚和上门,把我困在墙壁上。 我想到了被做成标本的蝴蝶。 我此刻就是。 房间的空调打得很高,何况我们站的地方刚好是出风口。 风吹着那一圈围脖都柔软地晃动着。 傅余野一手把大衣解下,扔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令人害怕。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3 第33章 我迟钝地看着他略带凉意的手碰到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抖了下,然后拍掉他的手。 “我要睡了。” 我自顾自地爬上床,盖上被子。 脑袋陷在软软的枕头里,思绪开始迷糊。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我感觉到窗帘被拉上了,然后落地灯打开。 我睁开眼,看见傅余野坐在我床边,垂眸看着我,不得不说,灯光打在他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夕阳,他的睫毛投下羽毛般柔和的侧影,嘴角勾起,隐没在黑暗里。 也许是我看错了。 他发现我又睁开了眼。 于是说:“睡吧。” 连声音都那么温柔。 我心里想的是,他怎么还不走。 可是我懒得张嘴了。只能闭上眼,随他去了。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我忽然想到,傅余野应该是来找我‘算账’的。 第二天我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不知道傅余野是什么时候走的。时间尚早,我去了楼下吃早饭。 吃到一半,就有人在对面坐下来了。 只见虞助端着盘子,忐忑地看着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她就主动开始谢罪。 “傅总在晚宴上没找到你,怕你出什么事,所以回来看看你……” 她这么说,倒体现了上司对下属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打量着她在晨光里未施脂粉的脸。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其实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把我当成了一块讨好上司的垫脚石吗? 但是我向来不会主动对人刻薄的说话。 于是我问:“昨晚跳舞,你是故意的吧。” 她的神色一下子尴尬起来。 “邓陵,我——” 我喝了口水,脸上很平静。 “你在傅余野身边几年了?” 她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 “两年。” “那你了解傅余野吗?” 她迟疑地看着我。 “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他,就不要再做这种多余的事了。” 虞助抓着叉子的手松了又紧。 我不想跟她吵架,也不想跟她计较。毕竟是我自己蠢,上了别的人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4 我起身去放餐盘,走到外面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虞助一把拉过了我,把我拉到了一楼露天的花园后面。 她红着眼,不平静地朝我说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她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打抱不平的侠女。 又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义愤填膺。如果我真的错过了什么,那就告诉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听啊,我又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 她看起来那么生气,我反而淡定下来。 “你可以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施舍你的善意,为什么不肯对他好一点?是,我昨天是故意和你跳舞的,因为我看见bos就在楼上,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不是吗?而你看到他之后还是和我跳完了一支舞,你难道就什么都没想过吗?” 我说:“我只是不想你难堪。” 她听了,目光里闪过一丝悲哀。 “你看,你为所有人着想,却不肯为他退一步。” 她让我退一步,可是我能退到哪里去? 我已经问过他一遍了,可是他不愿意说,难道我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皆大欢喜吗? 这世上不存在这样容易的事。 我一向与人为善,不轻易和别人吵架,因为说出来的话,就像刻在木板上的刀痕,拔下了还是会存在的。但是别人要是先来捅我刀子,我也不会轻易地罢休。于是我问: “傅余野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 我的话又一次刺激了她,她吸了口气,像是要冷静下来。 “两年前我刚来到公司,跟在他身边做事,我那时候刚毕业,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第一次去应酬,对方一直在灌我酒,是bos替我挡回去的。” 虞助笑里带着凉薄地看了我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很紧张,怕bos开除我,但是bos一直送我到家,然后告诉我,如果我连基本的周旋都不懂的话,就不要呆在他身边了。” “那之后我学会了喝酒,挡酒,周旋。他真的很冷酷,强大,我敬佩他的强大,一直想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直到bos喝醉了给你打电话,我才发现原来他不是我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人,他高高在上,甚至有些可怜。” “他的生活单调乏味,充满了重复的博弈和算计,我光是每天跟行程都觉得这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你知道他家世不薄,明明可以像任何一个这里进出的二世祖一样吃喝玩乐,但他偏偏选了一条看起来最远的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选择。” 我脸上平静,心却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 “邓陵,连我都看得懂的道理,你为什么看不懂?” 她先是一招先声夺人,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种谈判技巧,我差点就要被她绕进去了。 只能说跟在傅余野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幸好我吃过亏了。 他可怜,那我呢? 在他后悔想要回来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人为他来当说客,诉说他的委屈,那我呢? 谁来为我难过呢?感情不是买车票,不能够等到有钱了我再去补票跟你走,过去的路程和日子是追不回去的。这世界也不是童话故事,公主可以一直等到骑士变强大了再回来拯救他,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公主会变老,心也会慢慢变老。 就像道理我都懂,但是,难道卑微的人就不配拥有爱情吗?还是说,爱情不过是不要了就放到一边需要了就再捡回来的一件东西。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把我和他之间那些事搞的人尽皆知,但无奈身边的人都以为是我甩了他,说的好像我有多无情多无理取闹。 傅余野真是个混蛋。 下午有一个夏安的专访。 虽然早上闹得不愉快,但是专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夏安很配合,前提是她要求傅余野在场。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癖好,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多个听众,但虞助还是联系了傅余野,我们在茶水室等了半个钟头,傅余野就来了。 他问我专访多久能结束。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5 我说“快的话一个小时内。”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冷漠,以至于他多看了我一眼,说:“把稿子给我一份。” 他走在我身侧时,大概是想要和我说话,但是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加快步子走到了前面去。 我们一起走到了工作室。 夏安正在教一个设计师修改图纸,她训人的样子蛮凶的,那个小设计师被吓得拿图纸的手都在发抖。 旁边的助理提醒她傅余野来了。 她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脸上从乌云密布到言笑晏晏。 “你来了,我当初可跟你打过招呼了,如果不是你在的话,我才不会接受什么无聊的专访。” 这话内容虽然无理,但是她有这个资本骄纵。 而大多数人,最缺的就是资本。 哲学上说人生来平等,18世纪有个叫卢梭的人说了“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他这话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走狗”的上帝视角没什么区别。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才是平等的,在宇宙面前,个体的渺小也是平等的,但是此刻在这个真真切切的现实里,就成了最虚无缥缈的话。 有的人生来耀眼,天赋过人,相貌堂堂,有的人却要靠着一百倍的努力和汗水向上爬,却会因为一个跟头而摔到了原地。 世界并不慈善,他们都说夏安14岁独自去欧洲留学,上了英国最好的设计学院,连著名的t牌设计师都夸她是被灵感眷顾的宠儿,她还在上学期间,就开始自己创立品牌,在欧洲四处办展,于是她很快便成名了,成了天才设计师,学成归国。 别傻了。 要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资本去读学费百万的学校,更不用说她能轻轻松松地周游欧洲,一场小展览请了好几个首席设计师撑场。 你不可否认她的梦想,所以只能假装这是个励志的童话故事。 布景搭好的休息室。 我坐在一侧,傅余野坐在我这边,但是摄影机拍不到他。 夏安朝傅余野菀菀一笑,然后开始了采访。 采访内容和摄影师跟拍的画面剪辑剪辑,就是一个5分钟vlog,现在的人不喜欢只有平面的画面,而更喜欢所谓的采访花絮之类的。 当然会把一切负面的内容都删掉,比如要表现夏安对设计师要求严苛但是又充满了鼓励的画面。 看到那个设计师战战兢兢地说着“a a对我们很好,特别耐心,而且又专业……” 真是诚恳至极。 只是最后照片在给夏安看的时候,夏安却不满意了。 “陈鑫呢?你们海格的金牌摄影师怎么没来?” 今天跟来的摄影师解释:“陈鑫今天飞日本拍熊猫去了。” “拍熊猫?陈鑫脑子是瓦特了……” 第34章 夏安骂了句,然后又没办法。只能对着摄影师刁难:“我要这个角度的,你看,脸再过来点,你这样子拍的我脸很大晓得伐了……” “额……后期可以修的。”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难看,是伐?” “额,不是,我——” 摄影师亚历山大地听着夏安小姐的谆谆教诲。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6 终于拍出了满意的成果后。 夏安才施施然地走了。 摄影师长嘘了口气。 我上去递了瓶水,说:“辛苦你了。” 摄影师摇摇头:“还算好的了,比这个更难弄的明星也见过,只是没想到设计师也这么大脾气。” 我安慰他:“毕竟都是搞艺术的。” 突然想到面前的人,也是艺术这一行的,不免有些觉得说错了话。 他倒是无所谓,主动换了话题:“都怪陈鑫这小子,突然溜了。” 我想起了他的话,问:“真去日本拍熊猫了?” 摄影师摇摇头,低声说:“哪儿能啊。” 他深沉地看了看远处,没再说下去。 交接完工作,傍晚得了空闲,我便出了酒店。 几年前我是来过m市的,那时我跟傅余野刚分开,这件事被闹到了我父母的地方,我父母是一向传统的人,后果可想而知,我不肯悔改,于是就被赶了出来,倒也没说的那么难堪,只不过是我父亲说“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肚子里有了小雎,只是心情郁闷非常,不想呆在家里,便一口气堵着,离开了家。 来到了m市。 在租房子的时候,便碰见了谭疏。她那时临近毕业,实习的工作不在本市,房子便空了出来,正好我要租。 她学医,从她外公开始,家里便世代有人学医,她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两岁,在三甲医院当外科医生。 我没见过他的哥哥,但是从她的口中讲起,直觉那一定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 我只记得有一天傍晚,我突然肚子痛起来,正好碰上谭疏回来拿东西,她看到我腹痛得脸色苍白,立即给我把脉。 而结果是,她犹犹豫豫地说:“你的脉象——” 我以为她把出了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是她纠结地说:“可能是我把错了,我送你去医院。” 幸好她会开车,医院离得并不近,在路上我居然渐渐不痛了。 谭疏看我脸色好起来,也放心了点。 我说:“可能是我吃坏了吧。” 路上正堵车。 我看到路边有药店,便说要不在药店买盒胃药,别那么麻烦去医院了。 谭疏秉持着医生的负责说道:“药怎么可以乱吃,药不对症,是要吃出病来的。” 她训人的样子还真像个医生,于是作为患者的自觉,我便没在乱出主意了。 她换了条路开,我以为她是走捷径,没想到她把我带到了另一幢居民楼下。 我们上去后,只听见她一边敲门一边喊:“外公,快开门!” 不一会就有个穿着长衫的老先生开门了。 他清瘦而目光镌利,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中药房的气味。 谭疏把我推了进去,说:“外公,这是我一个朋友,您给他瞧瞧。” 老先生目光扫视了我一圈,请我进了里头,谭疏想跟进来,被老先生拉了帘子赶在了门外。后来我才知道,老先生给人看病注重隐私,也不喜欢旁人在旁边打搅。 他的手指搭在我的脉上,然后眉头渐渐蹙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比如腹痛的部位在哪里,几时痛的,痛的时候是什么症状,发作过几次…… 我都一一回答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7 他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问我:“最近一次房事是什么时候?” 我先是一愣,竟然不知道要看向何处。 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是三个月前。 “有没有安全措施?” 我的脸一下子更热了。傅余野一向不喜欢戴套,总是宁愿事前事后花上许多时间清理也不愿意隔着层东西。 老先生倒是神情淡定,又问我最近有没有食欲不振恶心嗜睡。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段时间食欲不振,但我以为那是心情不好导致的。 他说:“你应该是怀孕了。” 我那时真的傻了。 还以为听到了幻觉。直到老先生叫了谭疏进来,给她写了张条子,又嘱咐我明天去做个检查。 他见我震惊的样子,温声说道:“别怕,这个医生是我的弟子,不论什么结果,她都不会说出去的。” 我想谭疏也一定把出我的脉象,才会不确定地带我来她的外公这儿。否则我大概就要登上报纸头条了。 同性恋,男人生子。 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足以毁灭我的人生。 幸好她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 谭疏看了看我,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在太难看,又或者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她欲言又止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安慰我,只能说:“我会帮你的,邓陵。”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一个只认识了区区几天的人,却是在我无助无援的时候,唯一给我希冀的人。 第二天我去了那家私人诊所做b超,结果和老先生说的是一样的。 谭疏带着我又去了老先生地方。我一路上拿着那张b超单,仿佛握着一个烫手山芋,我很想时间能够倒流,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后果实在超乎我的想象,让我没办法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老先生看了看我的b超单子,对我说:“17周,很健康。我给你开副方子,你抓回去吃。” 他医者慈悲,看见新生命便自然而然带着笑。 但是我却如坠湖底。 “我不要他。” 我听见自己毫无波动的话。 老先生提笔的动作一顿,放下笔,朝我说道:“胡闹!” 他面带严肃,眼神慈悲。 让我支撑已久的面具破碎开来。 “先生,我害怕。” 我抖抖索索地捂上了肚子。 “我,我不能,我是个怪物……” 我连“生”这个字眼都说不出口。我活了这么大,看过千百本书见过千种怪象,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从头冷到了脚底心,连坐都坐不住。 老先生风霜沾染的眉眼微微动容。 他缓缓地说:“世间之大,怎么能因无知而非议他人,因恐惧而妄自菲薄。”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沉稳的药香。 “天地之间,人如蜉蝣,谁都没有资格去审判他人,是非对错,不在别处,而在你的心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8 他的声音是那样仁慈恳切。 可是我满脑子想得却是“针没有扎在你身上,痛得当然不会是你,苦恼的也不会是你。” 所有人劝起别人来都是我佛慈悲,好像生命生来坚强而不可摧,看他人灾难犹如隔岸观火,寥寥几语如果便能解脱,那自杀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了。我握着自己的手,盯着脚下一块地方,我甚至觉得我站的不是平地,而是地狱。 而头顶传来佛音般的劝告: “你好好想想。” 他掀开帘子,容我一人在内室静坐。 我不知道我到底坐了多久,先是脑袋一片放空,心如火烤,四肢冰凉,只闻的到室内的药香,再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前半生到底哪里做错了才要来尝如今这恶果,我问不出来,没人可以回答我,我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那心跳下面,仿佛又多了另一个微弱的跳动,好像是个小尾巴紧紧地贴着我,生怕我会甩开他。 我又想到了傅余野。 奇怪的是,我想到的不是我们分手那天他冷淡疏离的脸,而是某个安静午后他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他蜷缩在羊毛毯上,睫毛密而长,眼睛的轮廓很漂亮,闭上眼时像是一片形状姣丽的花瓣,看起来格外乖巧。我睡眠浅,常常半夜醒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只能听英语听力催眠,后来和他在一起,怕自己动作会吵醒他,只能硬生生忍着,等困意袭来再睡。 我不想承认的事实是,在分开的日日夜夜里,我无比想念他。 我的宝宝,会不会有一双和他一样好看的眉眼。 我似乎听到了有个声音在软软地叫我“爸爸”,最后和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重叠起来。 我想到那个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会开心吗?如果他知道我打掉了这个孩子,会不会难过地躲起来哭呢? 我从没见过他哭泣的模样,但是一想到却心疼得发紧。 我考虑了很久,直到谭疏走了进来。 她蹲到我身前,担心地咬着嘴唇。 我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道:“我留下他。” 我看着谭疏担心的面孔逐渐绽开柔软的弧度,她轻轻抓住我的手,轻声说:“邓陵,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 说实话,我那个时候对这句称赞可以说的上是无动于衷。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对一团模糊的血肉有什么父爱之情,支撑我做选择的,不过是因为他身上留着我爱的人的血,就算我是个怪物,我也要生下他。 第35章 M市的路经过几番改建,已经不成原样,但我还是找到了那所小公寓。 是民国时期的小洋楼。陈旧的石墙,上面爬着爬山虎和野蔷薇。生锈的红色铁门。 谭疏一直没有卖掉这里。她怕我会没地方去,所以一直留钥匙给我。 我打开门,进去,屋子里的陈设还维持着离开的模样。 格纹地毯,褐色木地板,花岗岩瓷砖,还有窗外两盆自我生长的含羞草和水仙,半枯不枯地打着蔫。 院子里的小秋千还挂着,上面的棉布软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鲜艳颜色。 我擦了擦灰,坐到了上面,铁链发出费力的咯吱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我想起我在这里生活的半年,这个院子见证了我肚子渐渐大起来的半年。 我经常坐在秋千上看书,或者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夕阳,就像此刻,天空上有拉长的飞机云,然后告诉宝宝,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所以一定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肚子还不显怀的时候,找了份翻译的兼职,毕竟f大的文凭还是很管用的。 后来不方便不出去了,便接一些可以在家完成的撰稿工作。 谭疏经常来看我,给我买很多的水果,然后督促我每天要沿着小院子走一百圈,当然,她在的时候,晚上会拉着我去江边散步,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把我完全当成了一个脆弱的孕“夫”。 幸好小雎很乖,我该有的孕期反应都不严重,每天吃好睡好,就是体重渐渐上来,上下楼有些累罢了。 谭疏怕我无聊,就给我带来一箱箱的书,或者影碟,里面还有胎教的视频,看得我哭笑不得。 徐袅袅给我汇报她晚上和小雎去吃自助餐,还告诉我一米四以下儿童半价。 她接到小雎后,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小雎糯糯地叫我“爸爸”,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9 我听着他的声音都可以想到他假装委屈的脸。 徐袅袅在一边说:“行了啊,戏收一收。” 小雎以为我听不到,继续委屈地跟我说有多想我,还说想家里的小羊驼。 他睡觉老喜欢抱着毛绒玩具,特别是那只小羊驼,离开前正好洗了,晒在外面,也没带走,于是徐袅袅就去玩偶店给他买了只小老鼠凑合。 我挂了电话时,天色已经暗了。 刚要去打开院子里的灯,傅余野的电话就来了。 “老师,你不在酒店。” 他仿佛是在通知我。 “我出去了。” 我打开了灯,灯光把堆满灰尘和落叶的院子铺上了一层旧旧的光影。很是凄凉。也许是被景色影响,我的声音也沉静不少,心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用过晚饭了吗?” 我顿了顿,突然有了预感他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于是就问:“你想知道我在哪儿吗?” 我看着那柱枯萎的海棠,告诉了傅余野我的地址。 太阳落入地平线之后,黑暗爬上来,寒凉的风也像层巨大的帷幕,包裹起了整座城市。 铁门仆仆作响,像是风雪夜里,有人在敲门。 我没等多久,傅余野就来了。 M市这个点堵车很厉害,如果他开车来,至少在路上要堵一个小时,但是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我打开门,只看见他被寒风吹得分外白皙的脸,还有凌乱的短发,他的五官在昏暗里无比清晰,轮廓一丝不苟,他的身后没有车。 外面太冷了。我便和他进了屋子。 他一进门就皱着眉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环顾四周,看到陈旧的家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但是他不会说出来。因为是我叫他来的,就算面前的环境让他不适,他也只会忍下来。就像他不会告诉我他是坐地铁来的,这个点的地铁,挤满了下班放学的人,地铁上环境有多糟糕,可想而知。但是我不问,他就一句都不会说。 厨房里有现成的厨具,但是没有菜。 我翻了翻柜子,找到了干净的桌布和椅子坐垫,铺到桌上和椅子上。 水烧开了,我倒了杯给他。 杯子是洗好擦干净放在消毒柜里的,刚刚我又用热水烫过,没有异味。 他一路过来一定是渴了,所以也只是犹豫了下,就乖乖地喝了。 他喝了两口,便不再碰了。 我说:“这附近有个菜场,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穿着件奶白色的毛衣,此刻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样子乖逊的像只奶猫。我不由得又问了遍:“晚上我做饭,你要不要吃?” 这次他真的呆住了。微启着唇,像是灵魂出窍,然后又突然回过神,浅色的眸子染上星星点点的惊喜。 “老师……” “那就陪我去买菜。现在,穿上外套。” 我命令道。 傅余野先是站起来,去拿外套,但是手指碰到外套又犹豫了,我看着他眼底的纠结,知道他心里一定一万分不愿意再穿上这件在人群中挤过沾了乱七八糟气味和各种看不见的细菌的衣服。 我还在门口看戏似地催他:“快啊,等会菜市场就没菜了。” 似乎看到了傅余野浑身气压一低,然后认命地穿上外套。 他的外套是竖领的,保暖效果很好。 但是他此刻却敞着跟我出门,我走到外面就被寒风吹得一哆嗦,再看他露在外面白生生的脖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0 顿时又气又好笑。 止住了步子,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服,给他把拉链拉上,一直拉到最上面,傅余野的下巴就隐没在了衣领里。 他此刻神色真是纠结极了,但是他却一躲都没躲。 大概是开心的,所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但又是不情愿的,嘴角都提不起来。 像是不知跟谁生闷气。 我忍不住把他凌乱的头发撸到后面。说:“好了,晚上给你做红烧鲫鱼。” 我转过身走在他前面,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你看,他们都说傅余野聪明,可是有时他也这样笨,笨到任凭我处置。 来到菜市场,幸好没有几年前那么脏乱了,整洁了许多。人并不多,大概是我们来得晚了。 傅余野跟在我身侧,一言不发,但是每次有人过来时,总会默默把我护在一侧,我装作没看到一个大婶拎着两条鱼从他身边走过,那鱼蹭着他的外套留下一道水痕。 我买好了蔬菜,又走到了海鲜区。海鲜区人比较多,而且地上都是水渍。 我快速地买好了鱼虾,然后带着傅余野出去。 他要来帮我提东西,我把蔬菜给他,海鲜自己拎着,但傅余野却都拿了过去。 好吧,等会他不要嫌弃自己一手鱼腥味就好,我乐得轻松。 我说:“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来菜场?” 他见我瞧不起他的神色,有些不满地皱眉,又解释说:“君子远庖厨。” “哟,现在记得清楚了?不会再写错了吧……” 我没忍住逗他。 当初我教他《孟子梁惠王章句上》时,还记得里面有两个字特别难写,他写中文笔画顺序不好,我让他写了两张纸,才让他把鬼画符的字写得能看些。 他也是记起来了,所以尴尬地都不敢看我。 我憋着笑,直到拿着鱼进了厨房,才笑出来,但是我知道屋子隔音不好,而且我笑得那么放肆,他一定听见了,我听见了某人欲盖弥彰地走到外面的声音,等我笑够了,才开始做饭。 也许是心情好,所以做菜起来也格外顺手。等我把地三鲜端出锅时,就看见傅余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 我看了眼电饭锅,说道:“快好了,你去把屋子的暖气打开。” 我在厨房里做菜不觉得冷,但是看他只穿了件毛衣,大概是要被冻死。 等我端着饭菜出去时,客厅已经很暖和了。 傅余野正在摆碗筷。 他这人吃饭用餐具喜欢用一套,大概是从小西餐吃多了,就连筷子和调羹也被他摆得跟吃西餐似的,整整齐齐。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讲究,反正讲究点也没错。 这时我时隔四年,再次坐在这里吃饭。 我当初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过很多遍,如果旁边坐着傅余野该有多好,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我忍不住看他在灯光下的侧脸。 干净,棱角分明。 连吃饭的动作都挑不出毛病。 他的口味其实偏西式,不喜欢中餐的大鱼大肉那种红烧的作法。 所以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红烧鲫鱼。 但是我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上面还有葱蒜。 他只是顿了顿,便细致地挑掉鱼刺吃了下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1 比小雎要乖多了,每次哄小雎吃鱼,都要追着他跑半个屋子。 排骨汤熬得很烂,我们俩个人居然也把一大碗汤给喝完了。 吃完饭,他很自觉地起来收拾桌子。 以前我们在一起,也是我做菜,他收拾桌子的。 至于洗碗,要么保姆会干或者交给洗碗机。 但是这里没有洗碗机也没有保姆,我怕大少爷没洗过碗把碗全摔碎了,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 我洗碗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什么。 然后过来问我:“老师,今晚住这里?” 我一边擦碗一边说:“我住在这里,你回酒店。” 傅余野听了,没应我,握着手机又走了出去。 第36章 久放柜子里的被子其实有点潮,睡着肯定不会很舒服,其实我本来并不想留下来过夜。 我把被子摊到床上,试图在暖气下吹能吹得暖和些。 我在房间里看到一盒七巧板,是当初谭疏带来的,说有助于智力开发。 当时小雎还在我肚子里,根本谈不上什么智力开发。 我反正闲着无聊,就坐在床上拼起来。 结果拼了半天,还剩个四边形怎么也塞不进去,想拿手机查攻略,又觉得不甘心,毕竟那是给四岁小孩子玩的,我一个成年人居然会拼不出来,简直笑话。 我把七巧板放到一边,把被子翻了个面。 然后就带着七巧板出去找傅余野了。 我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傅余野背对着我站在电视柜前面,他的背影高而挺拔,毛衣柔软,头发乌黑。 他在干什么? 我疑惑地走过去,就看见他正翻着一本陈旧的日历。 我的心一惊,几乎要跳到嗓子口了。 那本日历正是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因为日子太无聊,我每天都把自己做的事记录下来。顺便完成谭疏给的锻炼任务。 比如9月15号,晴。 看书一本。 移盆栽。 走路50圈,累。 9月16日,晴。 买维生素。 出门散步,热。 电影两场。 9月17日,雨。 工作,烦。 睡午觉。 胖1kg。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2 …… 诸如此类的话。 我装作自然地把日历拿过来合上。 问:“你会拼吗?” 我把七巧板放到傅余野面前。 我不知道他看了多少,也忘记我在上面有没有写什么敏感字眼。待会一定要去好好藏起来。 傅余野一分钟就把七巧板拼好了。 我看着他,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小孩子的智商是遗传父母谁的?” 我本来只是在心理想的,没想到说了出来。 但是傅余野也没起疑,而是解释道:“生物学上来讲,决定智商的八对染色体全部位于x染色体上,所以女孩遗传来自父母的中和,而男孩全部来自母亲的遗传。” 我听了之后,神情有点凝重。 虽然我从小也是被夸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但是比起傅余野这种16岁大学毕业的天才,也算是庸才了,要是小雎像他,以后的路那简直就是赢在起跑线上。就是不知道小雎像谁…… “老师什么时候有写随笔的习惯?” 我一下子回神,警惕地把日历放到背后,说:“我以前在这里住过,随手写的。” 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我,像是块干净的琥珀。让我心神晃动。不论过多少年,他的眼睛都还是这么干净。 干净得像世外桃源。 我忽然闻到一丝中药的气味。看见傅余野拉开了抽屉,里面是几包还没有煮过的中药包。 他说:“这是什么药?” 我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翻柜子这个毛病。 我张口就来:“感冒药。” 大概是我说的太过顺遂,傅余野并没有问下去,也是,正常人怎么会想到那是安胎药,反正说出来我都不信的。 我突然有点烦躁,问他怎么还不走。 他关上抽屉,眼底淌着细碎的光华, “我不放心老师一个人在这里。” 我受不了他这样温软顺遂的目光,觉得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反射性地想躲开。 “你觉得这里有你睡的地方吗?” 沙发太小,房间虽然有好几个,但是被子都是潮的,连我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他。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别想睡我房间,你赶紧回去吧,趁现在还有地铁。” 他听了,眼里滑过一丝深暗。 “老师还要我挤地铁。” 他委委屈屈地说着,我又想到他傍晚蹙着眉站在门口的样子。 “那你叫人来接你。” 我给他出主意。顺便往沙发上坐下,但一坐下就有点后悔了。 傅余野就站在我面前,个子高,挡住了光,弄得我整个人都坐在他的阴影里。 这可不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3 我刚想挪开,他就弯下身子,两手把我圈在了沙发中。 我往后仰,他就得寸进尺地一只腿跪到了沙发上,我的腿中间。 明明动作那么有侵略性,脸上还带着无辜又不情愿的神色。 “老师在哪,我就在哪。” 他故意沙哑的声线,勾得我耳朵发痒,他离得我实在是近,而灯光又是如此温暖,他身上散发出来暖融融的木质调的气息让我有些无力地咽了咽。 我也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闪过一些许久不曾想起的暧昧画面。就像脊背勾起一根痒痒的线,动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我手里那拿着那本日历,提醒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抽出手来,把日历往他头上一敲,趁他吃痛,连忙跳出危险距离。 他眸子眯起来,类似某种猫科动物般注视着我。 “随便你!” 我扔下这句话就跑进了房间。睡前还反锁了门。 要是他趁我睡得神志不清来色诱我,我可没办法保证自己会果断的推开他。 所以还是先隔离吧。 我把日历放在了衣柜里,然后又靠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发现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这是走了吗? 毕竟外面的沙发上连根毯子都没有。 我靠在门上站了会,还是去把床上那根被暖气吹得热热的毛毯抱起来,客厅没人,倒是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抱着毯子走到浴室门口,听着那水声,居然觉得安心。 我又走到沙发那儿,拿起他丢在椅子上的外套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只有属于他的木质香调。就是他属狗鼻子的,闻不得任何异味。 我又去房间里拿了个枕头,拍得蓬松了放在沙发上。就听见浴室门拉开了。 一回头就看见傅余野头顶着块浴巾浑身赤裸地出来了。 浴巾堪堪垂到了他的腰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窄腰下胯间那个简直不是人长的东西。 真是…… 我把枕头往面前一挡,忍不住破口大骂:“小混蛋你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我躲在枕头后面,可眼前就跟照相机似地闪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隐隐约约地被浴巾挡住的腹肌,还有修长笔直的两条腿,肤质白皙健康,上面还滚落着水珠,简直就是犯罪现场。 “衣服脏了。” 小混蛋浑然不觉得罪恶地说道。 “老师看过那么多遍,也不差这一眼了。” 我在枕头后面的脸热得简直要烧坏了。 偷偷探出一眼,就看见他双手抓着浴巾在搓头发,一不小心又看见了他身下微微晃动的巨物。一想到曾经在自己…… 我倒吸了口冷气。 算了我管不了他了,爱暴露就暴露去吧…… 我抱着枕头闷头往房间的方向走。结果走得太急一脚撞到了矮桌,桌子拖过木板发出刺啦一声。 我蹲在原地抱脚的时候,小混蛋晃着过来了。我一边喊“我没事,你别过来。” 一边往旁边蹦,但是他根本不听,腿一迈就要把我抓住,在这瞬间我把枕头摁到了他的脸上。 他像被我施了定身术,抓着我的手还带着潮湿,温度很高,仿佛从手腕开始沿着经脉送到了我的心脏。 我才不要他看见我现在爆红的脸。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4 傅余野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下面传来。 我说:“你别动。” “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恩”了声。 又说:“我看看你的脚。” 他一声说得我早已被温开水泡软的心口又酸了几分。 我抓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摁在枕头上。 “不准动!” 我又嘱咐一遍。 然后飞快地去房间里找到了我当初怀孕时候穿的宽松睡衣和吹风机。 放在了沙发上。说道:“我数到三你再拿开。” 我跑到房间里关上门,喊了个“三”。 然后就软了腿滑到了地上。 心脏重得像是击鼓,快要把我的理智都击碎。 外面徐徐响起吹风机的声音,然后又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最后没了动静。 我在床上躺了半夜,但仍旧毫无睡意。异常清醒地从一数到了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 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沙发那么窄会不会很挤,毯子会不会太薄了,又或者他会不会一翻身就翻到了地上。 想来想去,烦躁地一把坐起来。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不如去看一眼好了,看他有没有好好穿了睡衣。 如果他没睡的话,就说自己是口渴来到水的。 我这么想着,悄悄打开了门。 客厅的帘子拉了一半,依稀可以看清客厅里的摆设。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背后,探过身去。看到傅余野果然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毛毯只盖到了小腿,露出来赤裸的脚,还好他听话穿了睡衣。 他的脚踝挂在外面,毯子一半落到了地上。 我看着他乖巧的睡脸,忍不住想起了小雎,他的头发大概没吹干,带着些自然卷,眼窝又深,这个角度看过去,混血的特征格外明显。 我轻轻走了过去,跪在地上,想把毯子换个方向,可以让他盖得更舒服些。 但是我没想到他睡得这样浅,我刚调整好。 就见他眯着眼睛,困倦地看着我。 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像小雎睡不饱的时候了。我忍不住轻声拍他的胸膛,说:“乖,睡吧。” 他似乎分辨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尾音模糊地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走。” 他才放心地在毛毯上蹭了蹭,闭上眼。 我看了他很久,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才站起来,跪的太久膝盖都有些麻了。 窗外的月光异常亮,我将帘子拉上,直到客厅暗得看不见五指,才慢慢回房。 第37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5 第二天,我起床时,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傅余野在餐桌边看文件,旁边站着虞助也拿着份文件看,桌上放着像是从酒店带来的西式早餐。西点精致可人。 我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但是面对两个兢兢业业办公事的人,总有点自己四体不勤的错觉。我咬着面包干,问:“你什么时候起的?” 他今天穿了灰色系的毛衣和呢大衣,领子是竖领的,毛衣里面是黑色的天鹅绒领子,肩膀上有白色的云纹,不知是哪个牌子的新款。 “大概7点。” “哦。” 我又问站在一旁兢兢业业的虞助理吃了吗? 话一落,就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看过来。 虞助公事公办的回答:“吃过了。” 她看我的神情一点不尴尬,只不过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疏离而已。 所以一大桌的早餐都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我可没打算一大早就把自己撑死。 吃完早饭,我去房间收拾东西,等出来时,就只有傅余野在了。 我把沙发上的毯子好枕头抱回房间去,突然想起了我借他的睡衣,便问睡衣在哪里。 “扔了。” 我刚才在卫生间也没看到他换下来的衣服,估计是一起扔了。 我脚步顿了顿,心里骂了句败家玩意儿。 回程很顺利,傅余野的司机就等机场外面。 晚上没睡好,刚才在飞机上又朦朦胧胧睡了一觉。我也懒得折腾打车回去。车子是大型车,座位很舒服,我坐着坐着,就忍不住歪向一边。 从机场回公司要两个小时。司机开车稳,一路又是环城高速,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房子,渐渐感觉眼前有一层灰色盖了上来。 想睡觉。 我往下滑了滑,又悄悄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傅余野正低头看着文件。 不晕车吗? 还有,为什么有那么多文件可以看? 我心里闪过这些奇怪的念头,头一下子倒在了座椅旁边。彻底想不了了。 我是被手机给震醒的。 闭着眼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睁开一只,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高老师”,是小雎的全托所的老师。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直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雎的爸爸吗?” “是,您好。” “噢,是这样的,您现在有时间吗?小雎刚刚和班上有个小朋友发生了点摩擦,现在一直就把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您最好过来一趟。” “什么?和小朋友吵架还是打架了?我现在刚出差回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能到,您能把电话给他吗?” “没事没事,就是有个小朋友带了个玩具,可能比较新鲜,然后两个人就争起来了,他就进厕所把门反锁了。” 我听到高老师在叫小雎,我听见她说:“小雎,开开门,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然后小雎奶里奶气又口齿清晰的声音传出来:“爸爸,你回来了吗?” 高老师回答:“爸爸马上来接你了,你先开门好不好?” 小雎:“爸爸,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我连忙说:“带了带了。” 前两天承诺过他,给他买变形金刚。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6 高老师又转述我的话。 只听见小雎在那边说:“那我不要礼物,你把妈妈带来好吗?” 我一下子就沉默了。他向来懂事,不会主动提起这个禁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头高老师还在那边说着什么,她不清楚情况,以为小雎就可能比较依赖妈妈,只是单纯地想见妈妈。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时,突然意识到,车子里,不是我一个人。 我有僵硬地看向坐在我旁边的人。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地,难以形容。 车子里那么安静,刚才我们的对话,不会一字不落地被听到了吧。 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就在我的脸色尴尬的不行时,只听傅余野冷静地评价道:“你的小朋友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不知为何,我有种站在火山口的感觉。 我战战兢兢地报了全托所的地址,说实话,我宁愿自由落体一百次也不想面对这个修罗场一样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时间就变得飞快,到了市中心也一点都不堵车,顺利地到达了全托所。 司机一停车,我就急忙忙地说:“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就差点没说求求你快走,千万别跟着我进去的话。 谁知傅余野说:“老师,你在怕什么。” 我被他说中,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就是着急,没别的意思。” 傅余野注视着我强颜欢笑的神情,他连分别真假的时间都不用就可以断定我是在欲盖弥彰。他冷然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看一看,老师会和什么样人的结婚生子。” …… 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以告诉他,和劳资生孩子的混蛋就是他本人吗? 前面的司机和虞助都当自己是一团空气。 只听傅余野又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放心个屁啊,要我放心你干嘛笑得那么假惺惺! 这保证一点都不靠谱,就跟他当初骗我上床说着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一样一样的,到最后还不是把我操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 这种血泪教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吗! 我才不信他。 “不行。” 我摔下车门,自己进去了。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还往身后瞧了瞧,幸好没跟过来,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很奇怪的失落。 这种想法真是糟糕。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高老师和另一个老师守在门口。 她看见我来了,连忙把我迎过去。 我敲敲门。说:“小雎,开门。” 本来以为小雎听到了我的声音,会很高兴地马上开门,没想到却听到他说:“爸爸,我要妈妈。” “妈妈没来。” 我耐着脾气回答。不知道他跟小朋友闹了什么矛盾,才会触发他对“妈妈”这个点的执着。 “我要妈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7 我握了握门把,门打不开,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孩是怎么知道锁门的。 我问高老师:“没有备用钥匙吗?” “我们生活老师今天下午出去了,钥匙在她地方。” 高老师向我解释。 我只好又对着门说:“你出来的话,爸爸就带你去见,见妈妈。” 第38章 “真的吗?” 小雎问。我从他的声音里已经听出他要开门了。 “真的。” 就在我都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小雎突然又说:“那妈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 不用怀疑了,这小子肯定是百分百遗传了那个小混蛋,我四岁的时候可没那么多心眼,还居然会跟自己爹谈判。 这小小混蛋一样不省心…… 我声音里带上了点威严,说道:“爸爸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妈妈就走了。” 他没声音。 我开始报数。 报到二的时候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然后门开了。 小小混蛋憋着嘴看着我,大眼睛还湿漉漉的,让我想责备的话一下子就出不来了。 “爸爸。” 他要来抱我,我也把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的脖子,对我小声说:“爸爸,我们去见妈妈吧。” 我去给他拿了书包,然后路过了一个拿着模型飞机的小男孩。小雎对他很不友好地做了鬼脸,那个小朋友瑟缩了一下,然后转头跑了。 我拍了下小雎的屁股。 “干嘛吓唬别人?” 小雎一下子就收起了耀武扬威的脸,委屈地扒着我的脸说道:“他说我没有妈妈。” 我心里想:你本来就没妈啊,你最多有两个爹。 但是决不能刺激小朋友的心理。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玩具。” “是他说要给我玩的,我没抢。” “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他说,飞机是他的妈妈从美国带来的,我说我妈妈也在国外,但是他不信,说我吹牛,还说我长得丑。” 他拉拉自己头发。 “他说我的头发是卷的,跟他们不一样。” “因为你爹,额……你妈头发是卷的,你像妈妈。” 小雎顿了下,低低地说:“爸爸,我妈妈也很漂亮,是不是?他们都说我妈妈是外国人,肯定很好看。” 我看着他噙着泪,倔强地自我肯定。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8 便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 “他们是谁?” “老师说的,她还问我会不会说英语。” 我说:“是啊,你妈妈长得可漂亮了。就是个大美人——” 我“人”字还没落下,就在全托所大门不远出看到了大美人本人。 那可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形象。 小雎看到我不走了,扭来扭去,转过头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陌生人。他没在意,又靠回了我的肩膀上,问:“爸爸,妈妈在哪里等我们呢?” 就在你身后十米的地方等你啊。 我腹诽。 就在我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之时,傅余野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老师,我只是站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小雎听到了声音,挣扎着要下来。 我放了他下来。就见他站稳之后,仰头看傅余野。 又看看我。 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余野也低头看着他。他垂下睫毛看人的样子格外迷人又冰冷,我的心咯噔一下。 小雎拉紧了我的手,问我:“爸爸,妈妈呢?” 傅余野:…… 我:…… 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小雎发现没人回答他。 又看向傅余野,问:“哥哥,你见过我妈妈吗?” “妈妈不在这里。” 我想赶紧把这乱说话的小家伙带走。 就见傅余野弯下了腰,冰冷的脸上犹如春风过境露出个微微的笑。 他打量着小雎,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艺品,又好像是在辨别着什么。 总之,他又直起了身,话里面带着几分得意地说:“真可惜,和老师一点都不像。”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难道不像我,他还能占些便宜不成? …… 好像是很占便宜…… 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小混蛋,完全跟小混蛋一个样。 我也由得就气上心来。回敬道:“是啊,像妈妈。” 傅余野的笑意在可见范围之内,犹如碎片般哗哗哗掉了一地。 如果不是有未成年在场,我觉得他一定会把我扔进车里,好好“教训”我。就像我以前每次惹他生气那样,身体力行。 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是余威犹在,所以我居然,居然站到了小雎后面。 当我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时,真的是,真的是觉得自己丢脸到家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9 小雎一脸懵懂地仰着头,发出一声赞叹:“哥哥,你好高啊。” 他朝着傅余野走近了一步,仰慕地说:“哥哥,可以抱抱小雎吗?” 傅余野镇定地看着小家伙。 小雎喜欢举高高的游戏。 小时候他小,我举他不费力,但是大了一点之后,我就举不动了,怕折了我的老腰。 傅余野人高,小雎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动画片里的超人先生。 毕竟他每次看超人也是用这种仰慕的眼神,就跟动画片里面身高只到超人膝盖的小朋友看超人一样。 我是不介意他模仿动画片这个乐趣。 但是傅余野估计不会喜欢和小孩子接触的。 所以我都做好了傅余野拒绝他的准备,那样我就可以趁机把小雎抱走了。 但是,傅余野别有意图地配合了小雎。 我就看见傅余野手掐着小雎的腋下,把小雎举了起来然后就看见傅余野面无表情地看着笑起来的小雎。 小雎在空中晃晃脚,说:“哥哥,我和你一样高啦。” 他突然伸出手往傅余野地方凑,要抱。 傅余野放下了他,刚要直起身,就被小雎拉住了袖子。 傅余野只好维持着姿势。 小雎抱住了他的脖子,像小动物似地蹭了蹭。 “哥哥香香。” 我很明显看到傅余野的身体僵硬了一秒。 我赶紧把信口开河的小小混蛋拉回来:“咳,不好意思啊,小雎,小孩子比较活泼。” 傅余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我。 小雎害羞地把脸藏到手里,躲在我的腿间。 我嘴贱,又加了句:“像他妈妈。” 我能感觉到自己不遗余力地在火上浇油。 激怒他的后果就是—— 傅余野冷笑着逼近我,他的手揽过我,使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他冰冷如霜又仿佛怒极了的漂亮的脸一下子在我面前放大。 在这种美貌和神情的冲击下,我的求生欲使我低头,快速地捂住了嘴。 他看着我的动作道:“老师以为我要亲你?” 他五官是极清冷又周正的,此刻他露出奚弄的表情,让我一下子窘态必现。 我这只手卡在脸上,放下也不是,继续摆着,就是我自作多情的证据。 我在他冷冷的目光下,脸骤然升温起来。 我慌乱地眨了眨眼,刚松手,就看到傅余野飞快地捏住了我的手,摁在了脸旁,趁机亲了上来。 “唔——混” 他的舌头飞快地扫过我的口腔壁又退了出去,像是一叶扁舟破开,千山万水重重欲倒。 我吃惊地后退几步,小雎抱着我的腿,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疯了!” 大庭广众,虽然现在没人,但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啊?被拍到了怎么办?他还要不要形象的? 比起我的狼藉,傅余野坦然而平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0 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还记得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理所当然地对我说:“老师,我不喜欢男人。” 高高在上地说了分手,如同真正的纨绔子弟一样,对厌倦的东西视如敝屣。 现在,他同样理所当然地告诉我:“老师,我不会疯的。” 第39章 年末娱乐公司和艺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越临近除夕,各大电视台就越是争芳斗艳,如火如荼地宣传驻台的流量小花和鲜肉来搏当晚的收视率。Z台的春晚是每年最大的场子。Z台的晚会导演是张延墨,从30岁开始导电影出名,拿奖从国内到国外拿到手软,前两年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而半隐退了,没想到今年秋天复出后,就立马接了z台的邀请。据说明年要拍的电影,已经内定了男主角是沈眠。 年三十那天,正好最后一期杂志期刊收工。下午没什么事,同事们都提前下班了。 小雎一两岁的时候,我那时光照顾他都手忙脚乱了,根本没想过要好好过个除夕。 现在他长大一点了,脑海里对过年的印象就停留在长大一岁,穿新衣服,放鞭炮的阶段。 我不给他放炮仗,只给他买了烟花棒和烟花。 我们俩个,晚饭也没办法丰盛到什么地步,就和平时一样。 吃完晚饭,便早早地带他去楼下放了。 他挥着烟花棒玩得很开心,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像条闪闪发光的小鱼。 大冬天的,晚上温度很低,可是我抱他上楼,脱衣服时,他竟然也跑地出了一身汗。还咯咯笑个不停。 我带他快速地去洗了个澡,然后把他扔到空调房里。 那天我带他回家,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小雎关于妈妈这个问题。于是就打电话向谭疏求救,谭疏大有跟我打诨差科的意味:“你就告诉他实话嘛,总不能他长大了你也瞒着他吧。” 我说:“那现在他才四岁,你要我去跟他说他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吗?” “邓陵,你接受不了是因为你从小就接受了只有女人才能生育的概念,但是小雎不一样,他要妈妈,是因为他看到别的小孩子都是有爸爸妈妈的,他需要的妈妈,只是想要一个和别的小孩一样的家庭模式,你懂吗?你不能用大人的眼光去考虑这件事,你想想你小时候,会相信这世界上有山鬼志怪,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被主流价值观洗脑,所以更容易先入为主地接受一件看起来荒谬的事,你现在先告诉他,总比以后让他像你这样惊恐好吧……” 我觉得要是医生都有谭疏这样的口才,那医闹纠纷肯定下降几个百分点。 “那他问,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么办?” 谭疏轻轻一笑。 “这你还不懂吗?随便说点什么故事,小朋友很好糊弄的。” …… 小雎抱着小羊驼在床上滚来滚去。 然后问我:“爸爸,明天也可以放烟花嘛?” 我说:“明天我们去看太公。” 我要去看的,并不是我的父母。而是谈老先生。 当初他已经是快退休了,这几年都住回了乡下的小院子,每年我都带着小雎去看望他,一来他独居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一点都不为孤独所困扰,反而有种世俗之外的风骨,但毕竟是过年了,总要有晚辈陪伴才好;二来也是检查身体,他怕我的身体有什么后遗症,所以要求我每年都最好去他那儿检查一下。 从这里到乡下,开车要四五个小时。 我怕他明天坐车会精神不好,所以早早哄他睡了。半夜我被连续不断的烟花声吵醒,又强迫自己睡着,断断续续地睡到了天明。 小雎睡得沉,早上被我叫醒时,还要往被子里钻。 我强撑着自己先起来去洗漱,然后回来再叫他。 他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我直接把他挖了出来,一边说:“你再不起来,爸爸就一个人走了。” 他立马抱着我的脖子说:“不要不要。” 我让他自己站在小板凳上刷牙,打开手机,一下子跳进来几十条信息。大概都是些新年祝福,都集中在零点一下子发了进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1 我一条条回了过去。 大多数都是千篇一律的新年祝福,像是某个网站下复制黏贴下来的格式。 我没想到陈鑫会给我发信息,他跟我说了新年快乐,他说他现在在内蒙古草原上,问我家的地址是什么,给我寄牛肉干。 他几乎不发朋友圈,发朋友圈也只是和公事有关的宣传,所以他这样一下子南一下子北地跑来跑去,很有神不知鬼不觉的风范。 我说:“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早。现在才看到。” 小雎刷完牙,我给他擦好了脸,陈鑫就回我了:“除夕还睡那么早?” 我说:“有小孩子在,再说了,除夕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我:“地址发我。” 其实我不是太想告诉他,因为觉得我和他不过是见了两面,没有到这种熟悉的地步。 所以我先搁着了没回,但是没过一会,陈鑫又发消息过来了:“海星花园xx幢xx室,是吧。” 我惊吓地发过去:“你怎么知道?” 陈鑫:“山人自有妙计。” …… 出发时天气晴朗,车子开到半途之中,竟然下起了雪。我打开了一小点车窗,让小雎看雪。怕他感冒,也只是开了一会会。好在带了平板,他也一点都不闹腾,安静地坐在座椅上看动画片,看累了就睡觉。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开进了小镇。雪还在下,我抱着他跑进小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许久不见的谭疏。她皮肤白,五官是大气的,眼神睿智。 她其实大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淡定不惊的气质。 她陪着谭老先生站在屋檐下赏雪。 她看见小雎,伸手抱他。 小雎大概是刚睡醒,有点脾气,不让她抱。 谭疏装作难过地说:“小雎不认识我了吗?干妈好难过啊……” 我抱着小雎,让他打招呼。 小雎含糊地叫了声干妈。 谭老先生过来摸了摸小雎的手,虽然他又老去了些,但是看上去精神依旧健朗。 小雎这次主动地叫了他太公。 谭先生笑起来,慈眉善目。 “小雎要不要下来,让太公看看有没有长高。” 小雎听了,挣了挣,自己站到了地上。 谭先生弯下腰,用手比了比小雎的头顶。 “哟,长高了。来,太公带你去量身高。” 第40章 看着一老一小去了另一边。谭疏拍拍我,说:“今晚吃火锅,怎么样?” 我对吃的不挑。我们坐在铺了软垫的梨花木椅子上。小桌子上放着各种零食和水果。 谭疏剥了个橘子,一年不见,她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过。 其实人长到一定阶段,外貌和神态是不怎么会变的,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谭疏的长相很适合医生的形象。我看过她穿白大褂的样子,专注又淡定。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安慰别人的工作。 她和我一样大,但是却单身。她很坦诚地告诉我,她从没谈过恋爱。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2 我曾经问过她,她说的理由无非也是很简单——没有遇到心动的,所以懒得去讨好别人。 她说,一天看病已经够累了,如果回了家还要面对一个不喜欢人,假装应付他,那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她吃完一个橘子,问我:“可以住几天?” “到初六上班。” 她点点头,又开始剥瓜子。她看我只是坐在一边喝水,把果盘往我地方推了点。我随手拿了个橘子,就看见小雎又跑了过来跟我说:“太公说,晚上可以放烟花。” “就你眼神儿好,我藏在床底下的宝贝都被你看见了。” 谭疏似怒非怒地说。 小雎不好意思地眼神飘来飘去。 “那可是我买的,你要是想玩,那要叫我什么呀?” 小雎走过去了一步,乖乖地叫:“干妈。” 谭疏这才笑了。 “真乖,干妈明天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她捏了把小雎的脸。朝我说道:“你别把小帅哥养成个小胖子了。” “小孩子嘛,胖乎乎的多可爱。” 我不以为然。 谭疏:“没见过你这样心大的爹。” 小雎听我们讲话,然后摸了一颗花生给我:“爸爸,我想吃花生。” 我拿过来,发现花生是湿的,大概是小雎不知道怎么打开,拿牙齿咬过,发现不对劲,才给我。 我说:“这个是壳,不能吃的,要剥开。” 我把里面的肉给他。 他拿过去,一颗一颗放进嘴巴里吃。 谭疏笑起来,说道:“跟我实验室养的松鼠一模一样。” 傍晚的时候,我和谭疏在厨房准备食材。 她买了两箱蔬菜鱼肉,跟准备冬眠的松鼠没什么两样。 谭老先生在门口喝茶,小雎就坐在他旁边玩我从家带来的拼图。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春晚的重播。 我怕外面太冷,想去叫他们进来。 谭疏说:“没事儿,一直呆在空调房里才不好。小孩子抵抗力没那么差的。” 她一个医生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相信的。 把火锅端上桌的时候,我叫他们可以进来吃饭了。我去厨房准备调料。 小雎突然拿着我的手机跑到厨房门口说:“爸爸,你有电话!” 厨房开着油烟机,谭疏在炸春卷,所以我没仔细听,便说道:“你放着吧。” 厨房一团乱,我不想他进来。 小雎发现我没空理他,就走出去了。 等我把调料端出去,小雎正在和谭老先生数盒子里的糖果。 我等他把盒子里的糖都数完了才抱他去洗手,然后给他围了个围兜。 因为吃火锅,怕他把调料滴到衣服上。 他有点不开心,说:“爸爸,这是我小宝宝的时候戴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3 我给他系好带子。 “你现在也可以戴。这样衣服就不会脏了。” 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就没反对了。 和谭疏,谭老先生每年吃饭,是我这些年来唯一能够感受到家庭温暖的时刻。 我不是没想过回家。 我回去过,我还记得那也是个冬天,我站在家门口,甚至可以看见屋子里的摆设还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我妈看见我,又惊又喜,她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点都没提当年的事。 她手忙脚乱地一会跟我说“房间的空调坏了,我换了个新的,被子前几天天气好,刚好晒过。”又对我说,她买了好多菜,要是我不回来,她和我爸两个人都吃不完要倒掉,楼下的野猫都快认识她了。 她叨叨絮絮地跟我讲话,生怕我们之间会因为沉默而尴尬。 她说我爸出门去和人下棋去了。她说着打电话要叫我爸回来。 我说没事,不着急。 她听了,一直红着眼眶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流过她不再光滑紧致的脸。 她去厨房里做菜,我就坐在客厅里。 听着她的动静,直到我爸回来。 他看见我,就像平时那样,只是朝我看了一眼,然后换鞋子,进门。 他朝我妈说了声老李的身体不大好了。 大概是他的棋友。 然后先进了卧室,换了件舒适的毛衣出来,我站在客厅里,看着他朝我走来。 他朝我说:“回来了?” 我点点头。 他没再说话,直到到了饭桌上,他给我倒了杯酒,说:“咱爷俩也好些日子没一起喝酒了。” 我小杯白酒分三口喝,他一口喝了三杯。 我妈以为他是见我回来心情激动,劝他慢慢喝,说来日方长,别当白开水似地灌。 我爸又倒了一杯,这次没喝,而是抬起眼,问我:“想通了?” 他的目光像小时候我考试没考到一百分那样严肃而威严。 我一时之间没回答,我妈出来打圆场,说孩子回来了就好,你做什么提这个,我们陵陵是好孩子,他懂得分寸的…… 我爸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吼道:“你让他自己说!” 于是我妈脸上好不容易出来的喜悦又被忧愁覆盖了。 她无助又担忧地看着我。 我站了起来。 朝她深深一鞠躬。 说:“妈,我先走了。今天是过年,祝你们二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拿过外套就往外走,我妈在后面追我,她着急地问着:“天气那么冷你去哪儿啊?” 然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来?身上有钱吗? 她跟着我到了楼梯下,我让她回去,她还系着围裙,看起来很瘦弱的样子。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塞到我的手里的。 她的手不像小时候我握过那样柔软,而是带着疏于保养地粗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4 我说我不需要,我有钱。 她还是强硬地塞了过来。到最后是我看着她抖抖索索地上楼去的。 那天我连夜回了m市,那时候小雎才一岁多点,家里请了保姆照顾他。第二天早上,我把那张卡放在一个红包里给他。 保姆看到了,抱着他,对他说:“小雎看,爸爸给你发红包了,快说恭喜恭喜。” 他那时才学会说几个字。 口齿不清地捏着拳头跟我说恭喜恭喜。 头上戴着毛线帽,小脸比现在要肉多了,笑起来,就像一个团子,露出小小的牙齿。 吃完饭后,谭老先生去屋子里拿出了三个红包,一人一个。 谭疏接得毫无障碍,但我就接不了了。 谭疏说:“拿着呀,外公给孙子孙女的。你不拿就是不孝,是不是,外公?” 谭老先生微笑地看着我。 我只好接过了,还真有点脸红,一把年纪了还拿红包。 小雎拿过红包,对着谭老先生像模像样地弯腰作揖。 “太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教他说的。前两年他讲话不利索,说的奇奇怪怪,今年总算能通顺地说出来了。 在院子里放烟花到8点多,小雎兴奋极了,明明困得揉眼睛了,还强撑着要继续玩,我便直接抱他回屋去睡觉。在我怀里没五分钟,就睡着了。 谭老先生年纪大了,也睡得早,谭疏和我都是习惯了晚睡的人,何况突然换了张床,我也的确睡不惯,倒不如少睡些。 谭疏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刷手机。 电视上放着奇奇怪怪的小品,她看见我出来了,低声问:“小雎睡着了?” 我恩了声。 “床边没有拦着,他会不会摔下来?” “我拿椅子靠着了,没事儿。” 她笑了下,说:“我还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就一丁点大,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她把手机给我看,里面是小雎刚满月的照片。 “眼睛真大,怪不得都说混血儿好看。” 她感叹。 我看了,也笑了。 里面小雎还是个小光头。 “你也可以去生一个。” 谭疏听了,不赞同地看我一眼。 “太麻烦了,现在养小孩多成本多高啊……” 我跟她坐在沙发两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电视上的小品热火朝天地抛梗,可惜大多数都是老旧又尴尬的桥段。 偶尔有一两个有意思的,等快到12点的时候,谭疏才准备回房睡觉。 她让我明早别叫她,她一定要赖个床。 我说知道了。 然后去关电视,顺便把地上的瓜果壳扫掉了。 外面时不时传来烟花的声音。 我怕小雎被声音吵醒,给他戴了个毛线帽,遮住耳朵。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5 他睡得两手都放在脑袋边上,腿弯着敞开。 小孩子似乎都喜欢这么睡,我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脸蛋。 窗外的烟花吵得我根本没办法睡觉。 我钻进被子,准备搜搜有什么电视剧看可以打发时间。 看到热搜上沈眠的春晚节目片段上了热搜,是他和一个女明星合唱歌曲。我只以为他演戏好,没想到他唱起歌来,也是赏心悦目。 我积累起点困意,放下手机,手机就震动起来。 第41章 屏幕在黑暗里亮得扎眼,我看清了上面的名字,还是偷偷下床去院子里接电话。 “喂。” 他晚上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只是那时我在做饭没接。 寒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花爆竹的气味,我看见我呼出的气消散在空气里。 “老师,新年好。” 他的声音如同初雪般干净清冷。 我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一个夜晚, 傅余野家是那种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旁系多,过个年可以从初一应酬到十五还见不完那些个亲戚客人。 那时他年轻,刚回国,还不适应这种传统的深宅大院似的亲戚关系,少年心性还沉不住气,一喜一怒都露在脸上,大概是烦了没完没了地应酬,偷偷溜了出来,我还在家,大过年的,没有比宅在家,吹着空调,看综艺更完美的安排了。 傅余野到的时候,我爸妈去走亲戚了还没回来。 所以我穿着睡衣下楼,就看见一个高瘦的少年站在树下,穿着短大衣,走近看,里面居然是挺正式的西装。 他看见我就穿了睡衣下楼,就把我拉进楼道里。他眉眼干净,眼神如同天上明星,脸上带着一股厌烦地疲惫感。他一见到我就抱住了我,新的一年他又长高了不少,都可以轻松地把下巴磕在我的肩上。 “老师,你吃芒果了?” “你怎么知道?” 他凑近我嗅了嗅。 “闻到芒果味了。” 我自己撩起袖子闻了闻,就一股沐浴露的气味。 我说:“那我还吃了苹果橘子瓜子呢,你闻出来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干嘛要挑衅他。 楼道的灯是声控的,我们站着没动,灯一下子就暗了。 我刚要跺脚,就见他捏着我的脸,说道:“是吗。” 他那时还没如今深沉,说话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就让人看出他在打什么算盘。 他把我堵在角落里亲到了声控灯又暗了。 暗了很久。 他还带着寒意的手摸进我厚厚的睡衣,碰得我一激灵,反射性地要逃开,又被他摁住,我只感觉腰背的皮肤被他摸得快要着火。 我抓着他的大衣,腿软地站不住。 他克制地在我脸上碰了两下,委屈地说:“不想回去。” 我脸红地揉了下他的头发,他就这么看着我,黑暗里眼神却露骨得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跟他在凉飕飕的楼道里依偎了会,他就又要回去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6 他说明天要去林蠡家,下午准备去骑马,问我去不去。 我对林蠡没什么好感,便说自己明天要去走亲戚,不能去。 他赌气地抓着我的手,作势要咬,我害怕地求饶。 他最后只在唇间磨了磨,说道: “老师一点都不心疼我。” 说得我心虚,连连跟他保证等过了这两天一定陪他。 但实际上就算我有空了,他不一定得空,所以我空头支票开得很大方。 我们在一起的那几年,好像从来没有一起过除夕夜,因为都是各回各家,等又见面了,通常是我开学了,他也从那一堆亲戚中脱身了。那几天我几乎都下不了床,他每次都折腾地特别狠,我有时候被弄得受不住了就想逃开,他就会抓住我,用那种深情款款又湿润的眼神控诉着我,说我不心疼他,我被他看丢盔弃甲,最后满足各种他无理的要求,最后隔天清醒过来又懊悔自己上了当。 我说:“新年好啊,小野。” 大概是太冷了,我觉得我的声音都在抖。 他那边很久都得不到回答,我没有听见他身边的宾客如云,很难想象他也会有这样一个寂静的年夜,久到我看到夜空里又一轮烟花炸裂在空中,通话中,那边传来相像的爆竹声岁。 “又是一年了。” 我蹲在了台阶上,脑海里浮现出他渐渐清晰的眉眼。 “小野,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问完之后,我又自嘲地笑笑。 想必是开心的,他什么都不缺,又天生贵胄。 宝马香车,葡萄美酒。怎么会不开心呢? 我听着他静谧了几秒,回答道: “老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的语调平静,衬得背景的烟花更加放肆喧嚣。 他像是走进了某个封闭的空间,我听间外面的声音一下子隔远了许多。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颤然。 “不论是和老师上床,还是和老师分手,我都不后悔。以前是我没有能力去保护老师,但是现在不一样,没有人能对我指手画脚,我也不用担心老师会躲在阳台上哭。” 我听着他冷静平直的语调,呼吸紧张起来。 他的话一下子勾起了我痛苦难堪的回忆。 那天我去见了傅余棠回来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做饭,讲话,睡觉。 但是我等他睡着后,又偷跑到阳台上,蹲在角落里哭。 那种难过,不是因为被别人辱骂同性恋,不是因为爱人的家长的责难。 而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强大到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出来,说,我邓陵就是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傅余野。 我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 没想到他知道。 “就算知道老师和的别人生孩子的时候,我也只能砸东西发泄一下而已。老师选择的路,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已,而现在,没有人能够再让老师难过。” 他说着,语调轻快了点,像是要开玩笑。 “老师问我开不开心,这句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在里面呢?” 我动了动被冻僵的手指。 “但是老师这一句话,是我新年里,听过最好的话。” 院子里黑茫茫的,看上去凄清寥落。 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声,交杂着烟花声。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7 这样一个热闹的夜晚,我却觉得异常孤独。 太冷了。 我想赶紧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去,马上喝一杯热水。 就在我手指冻得要没力气的时候。 我听见傅余野在那头说:“老师,你哭了?” 我麻麻地想否认,可是却发现一出声就是哽咽。 脸上冰冷的,是我的眼泪吗? “老师?” 我捂着嘴巴,没说话,这样他会以为我挂了电话,就像他以为我选择了一条最简单的路。 他怪我…… 原来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想我的…… 第42章 傅余野的声音立刻染上了焦急。 “老师,你别哭,是我说错话了,别哭。” 而这时,又有烟花升上夜空,巨大的爆破声遮盖了他的话。 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耳边响起重复的烟花声。 我抬头看向夜空。 心一惊,整个人都如同寒风中颤抖的树苗般差点立不住。 我擦干眼泪,只穿着件睡衣就跑向院子门,打开门,无边的黑夜让我一瞬间迷茫,站定了几秒,我没头脑地只管往前走。 耳边还传来傅余野的声音。 终于在墙边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 吉普车没有开灯,漆黑的仿佛停了很久。 我快步跑了过去。 要拉车门,大概是手冻僵了,拉了几下都没拉动。 门自己开了。 傅余野从车里下来,看见我,什么话都没说,就把我拉进后座上。 他把外套批在我的身上,又两手裹住我的手。 “老师,现在是零下你知道吗?” 他又焦急又生气的表情,让他整个人像只发怒的小狮子。 听着他的斥责,竟然觉得好笑。 他打开车灯,深邃的眉眼一下子显露出来,我看着他,他见到这样安静的我,眉眼也渐渐柔和下来,然后伸手擦去了我脸上的痕迹。 他的手指温暖,让我不由得露出贪恋的神色。 我在车上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等到呼吸不再打颤时,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余野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坦白地告诉我。 “我查到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8 我也不想管他用了什么手段查到的。 “所以……你是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 傅余野揉了揉我的手指,大概是发现我指尖还是冷的,便又握住。 “老师,我订了宾馆。” 他眼睛带着细碎的笑意,像是错落有致的霓虹灯落在树丛里。 这里本来就偏僻,他说订了宾馆,我还真有点不信。 “房卡呢?” 我抽出手,要看。 他脸上一怔,说:“老师是要查岗?” 查你妹。现在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我心平气和地看着他假装镇定的样子,说道:“你有听过一句歇后语吗?刚出生的小鸡——” “嘴硬腿软。” 他像是花了好几秒才接受这句话直白粗浅的含义。大概也是没想过我会和他说这么糙的话。 “算了,你爱喝西北风也随便你。” 我脱下外套就要从另一边下车。 但没想到傅余野直接把我拉了我过去,我正好撞在了他的怀里,像以前无数次拥抱那样。 他的怀抱永远让我可以一秒安心下来,我尖叫起来。 “傅余野!” 他不容反抗地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老师,为什么出来?” 听到这句话,我的鼻子又开始酸起来。我拉了下他的头发,说道:“你现在的行为叫做得寸进尺。” “老师说的没错,是我贪得无厌,得陇望蜀。” “闭嘴!” 我又扯了下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不像小雎那么软。 傅余野下巴支在我颈窝边,说道: “我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和老师在一起的女人有多好,有我好吗?比我还爱老师吗?凭什么可以让老师给她养孩子,而且那个土豆一点都不像老师,丑死了!” “混蛋,你嘴里这个‘丑死了的土豆’是我儿子,不准这么说!” 傅余野不说话了。 我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模糊的影子。心里仿佛一阵风刮过,那些沉寂已久的悲哀又飘动起来。 其实就算不是当年他爷爷的阻止,我和傅余野也不一定能够走到现在。 他霸道,以自我为中心,从来只听自己的想法办事。 而我,说得好听点是宽容随和,其实就是软弱柔顺。 但是两个人谈恋爱,就像一起划船,不可能一边重一边轻,这样船迟早要翻的,而傅余棠,不过是把吹了一阵风浪,就足以倾覆我们了。 “小野,我担心你,是因为,我还爱你。” 我也没想到我可以这么轻松地就说出这句话。 或许是累了,不想反抗了。 “但是,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有爱就可以走下去的。我们当初本来就有很多问题,不过是被一根导火线激化了矛盾而已。你太霸道,而我太软弱,我一直要很努力,才能说服自己去跟上你的脚步,我牺牲自己的时间,去配合你的时间,我甚至到后来都不去参加社团活动,就连去图书馆,我都要担心你会不会突然来拉我走,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喜欢吃油炸重口的中餐,喜欢吃西餐,知道你早上醒来喜欢先喝一杯水,知道你喜欢吃五分熟的白煮蛋,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所以我尽力配合你,满足你,那样百依百顺又听话的我,真的是你喜欢的吗?” “而你再想想,我们分开的四年,不也是这样过来了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9 “所以,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呢?” 我说完这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傅余野都没有说话。我们俩个像是一段交缠的木头,僵硬地靠在一起。 我知道这段话对他有什么效果,至少我自己已经感受到了痛。而我不想一个人痛,我想要他也感受我的痛苦。 所以爱有时候也是自私的。 所以……他爱的,不过是从前那个没有刺的邓陵。而不是现在这个咬唇反讥的人。 一股力量抓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头去面对他。 我看见他眼眸里的肃杀和翻涌。 “老师,和我在一起,就这么不堪吗?” 他从来没有这样怒气腾腾又冷峻地质问过我。 “恩?和我上床,也是被迫的?” 他冷冷的嘲讽令我难堪地垂下眼眸。 “说起来——” 他突然一只手盖上了我的肚子,我仿佛被铁板烫到般弹起来。 “小野——” “我和老师做了那么多次,每次都射进去,射到老师装不下为止,要生,也是老师先给我生才对。” 啪的一声,傅余野的脸侧向了一边。 白皙的脸上很快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他长得端正,就算挨了打,也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反倒是我这个伸手打人的人,像是受了万般羞辱般,咬得牙槽都酸了才拼命忍住。 第43章 我看着他,一巴掌仿佛打散了所有,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云烟。 傅余野注视着我:“我说错了吗?老师连家都不回,却要来这里陪别人。老师从来没有陪我过。也是,老师比我豁达多了,可以在分手后立马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老师不是想听道儿说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跪在书房里求我爷爷,求他放过老师。” 他平静的语气像是锋利的匕首重重地扎进我的心脏里,我像是一艘失控的飞机,在云层里横冲直撞,理智发出警告,情绪淹没了眼眶。 傅余野是多么骄傲的人,傅余棠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从来不搓他的傲气,可是他却—— “老师在乎吗?在我为了我们将来打算的时候,老师在和别人谈情说爱,老师从来就不相信我,到头来,我才是个笑话……” 他这么冷漠地看着我,又是这么伤心。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泪水憋回去,说道: “我不回家,是因为我回不去了,因为我跟我爸妈说我喜欢男人……” “你让我去哪里?你跟我说分手就分手,难道我还像个女人一样来求你吗?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只有谭疏收留了我……” 我仿佛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吼出来似的,可是吼完后,有一股莫名地空虚感。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他像是薄雾里的麋鹿,水中的月亮。惹人入迷自甘堕落。可我为什么要这么痛苦…… “你凭什么说我?我喜欢你,喜欢得还不够犯贱吗?” 我感觉眼眶里有一潭水在摇晃起来。傅余野的脸像是融化在湖里,波光粼粼。 “是,我没有你厉害,没有你忍辱负重感天动地……” 我气急败坏地吼道: “你既然这么恨我,好啊,你要打我吗?你打吧,打完了消气了就可以走了吧——”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0 我们从来没有这么吵过。但是面对现在这个状况,我没想到先败下阵的是他。 傅余野用力地来擦我的眼泪,我也不知道一个男人眼泪怎么会这么多,大概把我四年储存的容量都给流出来了。 就在我一边躲他的手,他一边摁住我的时候。 车窗被敲了两下。 我和他都没管。 于是车窗又咚咚咚被敲了几下。 谭疏的声音隔着车窗传进来。 “邓陵,邓陵你在里面吗?” 我胡乱地抹了把脸,按下了车窗。 “你怎么大半夜——你,你怎么了?” 谭疏担心地拉车门。 “怎么了?” 她大半夜找我一定有事。 “噢,是小雎醒了,没看到你。” 我这才想起我把小雎一个人抛在房间里。 想要下车。 谭疏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又往车门里瞥了眼。 她惊讶地叫起来。 “呀,这——” 我从她的神色里便知道了她要说什么。飞快地拉了下她的手,她立刻住了嘴。 然后神色一下子变得生气起来。 她什么都没说,拉着我就飞快地往前面走。 到门口时,她不耐地朝跟在后面的人叫道:“请你离开这里!” 傅余野根本没理他,他矜贵的神情让谭疏尴尬又火大。 谭疏拉着我就要关门,傅余野一下子冲上来。 “喂,你干什么——” 门关上的瞬间,出现了一只手。 光是声音都可以想象有多痛。 “老师,跟我回去。” 他对谭疏很没有好脸色,特别是看到谭疏还像母鸡护崽似的拽着我。 我刚想说我不回去。 谭疏就挡到我面前,和傅余野说:“哟,回去?当初邓陵受苦的时候你怎么不叫他回去,邓陵一个人生——” 我捂住了谭疏的嘴,拼命给她使眼色。 谭疏拉下我的手。 朝傅余野继续嘲讽:“再说,邓陵儿子都有了,你现在来,是赶着来当后妈吗?” 听到这话,连我都不禁心里暗叹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傅余野神色越发冰冷。 他定定地看着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1 在门口的灯光下,傅余野脸上那红肿的一边特别触目惊心。 我知道我下手的力气。 谭疏也看到了,目光从傅余野的脸上,又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再到我的脸上。 把我手一放,放弃地说道:“算了,我不管了,邓陵你自己看着办吧,小雎还在等你呢。” 她放完话就气冲冲地走进了房间。 我说:“我去拿个药酒给你,你没事了就自己回去吧。” 我从没有伸手打过人,在我接受的教育里,再怎么生气,打人都是不对的,所以此刻我罪恶感特别重,他们都说我性子温和,是绝对不会和人起冲突的那种老好人,但是今天我不但骂了他一顿,还扇了他一巴掌,这样的我,和当初让他跪在书房里的傅余棠有什么区别。 亏我还一直觉得自己心疼他,可到如今,还不是也变成了伤害他的人。 而他,又是怎么忍受着一路跟到这里的。 我明明知道答案的…… 我去屋子里,看到谭疏在喝水,她看到我回来,惊喜地说:“我就知道你——” 随后看到我拿了药酒匆匆跑出去,气得一下变脸,在后面说:“没出息。” 我掀开帘子,就看到傅余野一个人靠在门上,他垂着头,也没有站得笔挺,如同是一株失水的竹子。 可是他听到我的脚步声,原本暗淡的眼眸又微弱地亮了起来好像屋檐下积灰的灯。 灯光在他头顶个投下一串黯淡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好似一个落魄的流浪诗人。 我此刻居然还能想出那么浪漫的比喻。 我把药酒塞给他。 他没接。 我以为他在耍少爷脾气。就听见他说:“老师,不要紧。” “这点痛,比起让老师伤心,不算什么。” 他说着竟然还微微一笑。 “我不逼老师了,我总是欺负老师,老师在这里才是开心的……我现在可以回答老师了,这四年我过得很好,爷爷把峥嵘交给了我,没人能再管我,也没人能够威胁老师……”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晚风拂过田野而卷起的层层波浪,簌簌地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我握着药酒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冷汗,滑腻地快要握不住。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他的外套。 第44章 谭老先生的宅子里有间药房,里面有张折叠床。 房间里装着老式的电灯,灯光并不明亮。房间里有一面墙都是放着中药的柜子。 浓浓的药材气味冲淡了药油的刺鼻味。 我搬着一床被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余野倒了药油,草草擦了几下。看见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把被子放在床上。 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叫他过来。 他此刻就像个乖学生,倒是有了一丝年少时上课的影子。 我倒了药油,把他受伤的手捞过来,用力度揉起来。 如果不揉开,怕是明天他五根手指就要肿成萝卜了。 我目光落在他的修长手指上,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2 我不可能让他真的在车里睡一个晚上,而大晚上开山路回去也不安全,万一来个车毁人亡,小雎就真的没爹了…… 药油火辣辣地渗透进皮肤,接触的那一块,像是要燃烧起来。 如果某人不要一直盯着我就更好了。 我松了手,说:“脸上的,自己涂吧。” 我站起来,心想这里一股药味,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睡着。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软,此刻就乖巧地坐在床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说道:“老师打人的时候,超凶。” 我也不知道他一个快一米九的大男人,是怎么说出这种小孩子语气的话来。 他太聪明,知道我的脾气,知道我的软肋,所以我无可奈何。 我都已经让了他进了屋子,还给他揉了手,再装出刻薄的样子也没意思,但是也没有心情再去附和他。 凉凉地说了句:“那你去找温柔的。” 他立马摇头。 “老师打得也不是很重。” 我回房后迷迷糊糊地睡了几个小时,又被邻居家的狗吵醒。 我一看时间,才六点,天还是暗的。昨晚回房间,已经三点了,小雎醒来过,又被谭疏哄睡了。我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会,一眯过去再醒来就是被小雎压醒的。 小雎坐在我肚子上,一直叫我。 见我醒了,叫道:“爸爸,天亮了。” 他趴在我肚子上。 “起床了。爸爸。” 我是真的困,强撑着给他穿好衣服,放他下地。 他就跟进了水的小鱼儿似地跑了出去,我听见他和谭老先生在讲话。 透过窗户看出去,谭老先生正在院子里练太极。 小雎站在旁边看他,又跟着学起来。不一会,小雎又风风火火跑进来,对我叫到:“爸爸,我看见超人哥哥了!” 我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超人哥哥是谁,然后就看见小雎又跑了出去,拉着一个人进来。 傅余野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痕迹,看见我又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老师”。他现在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把我当成老师了。 小雎抱着傅余野的腿,蠢蠢欲动地想爬上去。 “小雎,站好。” 我呵斥道。 小雎撅了下嘴巴,乖乖站好,但还是靠在傅余野身边,一大一小站在一起,脸上都是那种那种委曲求全的表情。 我看的头疼。 只能绕过两个人去做早饭了。 早饭是粥和馒头小菜。 吃饭的时候,我跟谭老先生说了他是我一个朋友,昨晚来借宿的。 谭老先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小雎人矮,我在他椅子上加了三层垫子,才让他自己拿着调羹喝粥。 他喜欢吃油焖笋,又不会用筷子,拿调羹舀半天舀不起来。 我敲了敲他的调羹,告诉他快把粥喝了,不然不能吃笋了。 要是在家他是绝对不敢忤逆我的,今天兴许是在外面,旁边又有长辈,便有些调皮起来。 一直哼唧着要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3 我还没软化,谭疏就满足了小雎的要求。 “……是不是干妈对你好呀?” 谭疏阴阳怪气地看了眼我旁边的人。 小雎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完全的墙头草。 吃完早饭后,我和谭疏收拾桌子,傅余野要来帮我。 谭疏看见了,端着碗盘哼了声,从我旁边走过。 我端了盘子进厨房,看见谭疏背对着,在放水。 我走到她旁边,说:“怎么了,一早上就用鼻孔看我了……” “我鼻孔看谁你不是很清楚吗,这种人就是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可以为所欲为,还不是个把别人肚子搞大不负责任的渣男……” 谭疏粗俗的话让我脸一热。连忙把碗筷浸在水里,说:“他,他不知道……” 谭疏闻言,拧眉看我:“我就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楞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外面传来小雎的童言稚语,时不时傅余野会回答几句。小雎就更感兴趣地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比如“今天会下雪吗?” “我昨天看到雪了,为什么今天没有了?” “哥哥,你会堆雪人吗?” …… 小孩子都喜欢雪,小雎也是,看到一次就新奇地不得了。 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傅余野和小雎坐在一块,两个人在拼拼图,拼图是180块的那种,简单的拼图已经难不倒小雎了,所以我就买了更复杂,在家里就可以让他安静地自己呆上一个小时,不会时不时地过来吵我,小孩子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拼图拼完了一个角,小雎大概是不知道要放哪里了,便拿了块碎片给傅余野。 说:“哥哥,你拼一块,我拼一块。” 其实我是想去催傅余野可以走了的,但是看到这个场景,又有点不忍心。 于是便去了外面,院子里,谭老先生坐在椅子上喝茶,太阳出来了,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 他看见我,朝我招招手。 我便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我给你把把脉。” 他伸手在我脉上搭了会,便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思虑过重,晚上睡不好吧……” 在他面前,我总是说实话的。 便说:“是的,失眠也是老毛病了,就是最近又严重了……” 他又搭了会,睿智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被他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目光看得心跳加速。 只听他慢声说:“身体是自己的,如果自己不爱惜,喝再多的药也没用。” 他收回了手,看着院子的光景,了然地说道:“待会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本来就气血亏损——” 说到这,他顿了顿:“还是要做好措施。” 我足足反应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 想解释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能讷讷地应着。 谭老先生也看出了我的尴尬,没坐一会就抱着茶杯去外面遛弯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4 第45章 傅余野就算想留着也有心无力,他现在相当于是傅家的代言人,以前他还可以任性一下消失半个晚上,但现在,他已经消失了快两天了,手机估计都快被打爆了。 我听见他在门外小声地训斥着底下办事的人,他训人的时候不是破口大骂的,而是冷着脸,语气也冷,讲出来的话字字诛心。 我都可以想象到那边被他训斥无能的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了。 我站在门后等他接完一个又一个电话,然后情绪越来越暴躁。 他接完最后一个电话,在外面站了一刻钟,才要进来,就看见安静地站在门背后的我。 他脸上一愣,竟然已经看不出发火的迹象了。 “老师?” 他甚至自然地露出个笑来。他看到我,就知道我肯定是把刚才的话听到了至少一半了,而我不走,是因为想借机让他回去。 “我要呆到初六才回去,你有事就先回去。” 傅余野听了,有点不高兴。 “你底下那些人都是听你办事的,你不在,他们自然不能做主,不要动不动就发火,也要让别人安心过个年……” 我忍不住提醒他。 我看他脸上的痕迹还没褪,要是这样去见人,也着实不好。 “脸上记得涂药,要是还没褪的话,就戴个口罩,说自己感冒好了,不然让别人看笑话的……” 他垂目听着,然后视线注视这我,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应道: “我听老师的。” 傅余野开车走的时候,小雎还依依不舍地问我哥哥为什么要走? 我说哥哥要去上班了。 小雎抱着我的脖子,萎靡地把脸埋在我肩膀上。 他闷闷地说:“拼图还没拼好呢……” 年初四,谭疏走了。 临走前又对我狠狠强调了一遍“看人不能光看脸,长得好看都是渣男……” 她这个恋爱经验为零的人说出来的话,是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年初五,我提早一天回到了市里。 模特比赛的事宜提上了日程,前期的准备已经陆陆续续完成要开始录制,在元宵节那天播出第一期。所以开春后的第一期杂志的宣传肯定是要负责不小的版面,包括各种品牌的赞助。 晚上有个非正式的工作会议,地点在金鳞。 我不能把小雎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带着他一块去了。 好在金鳞的服务周到,在一楼有儿童玩耍区。我跟小雎说了我在楼上开会,让他就在这里玩。看护人员有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我也不是很担心。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中途休息十五分钟。我那一层的男厕所正在维修,所以只能去楼上了。 金陵的走廊设计据说是请国外的设计师建造的,把古罗马建筑的风格和苏州园林的古典杂糅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最大的坏处,就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板和曲折的走廊,使人走一遍完全记不住回去的路。 所以在大概每隔一个垃圾桶,都会有个通道地图,指引人往哪边走。 我走下楼梯就撞上了两个酒气扑鼻的人。 一个高瘦,五官平庸的男人,搂着一个长相俏丽的年轻女人。 两个人歪歪扭扭地正要上楼。 楼梯不宽,我侧着身子站在一边,那个女人经过我时,大概没站稳,往我这边失去平衡感,我扶了下她,她无奈又感激得朝我说了声谢谢,但目光闪躲,明显不想被人看到她的脸。 我听见她朝醉眼朦胧的男人抱怨道:“高少,我都扛不动你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5 她声音很动听,是像广告里做巧克力广告那种丝滑又香甜。 男人听了,一双在平凡的脸上显得格外出挑的眼睛便眯起来,又对着那年轻女人耳鬓厮磨地说了什么。 男人搂着她就要吻起来,女人左闪右躲地不让他亲。 楼梯的两侧都是反光的金色镜面,所以我想不注意都难。 就在我到下个转角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怒骂,随后什么重物滚了下来。 “你是什么货色,敢拒绝小爷,给你点脸还装上了……” 我依稀记得是这样的一句。 随后就看见那个女人摔在了地上。 会来金陵的人,多半是非富即贵的,最多的就是富二代和小明星。 我被吓了一跳,她正好摔在我旁边,我想装作路人都难。 还是扶一把吧。 我蹲下来问她要不要紧,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俏丽的虚伪的笑容,是剩下害怕和狼狈。 但是她推开我,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裙子,那裙子很短,她手遮不住裙子裂开的缝隙。 我脱下外套盖在了她的腿上,她抓着外套的手指发紧,然后低着头带着哭腔得跟我说了声“谢谢,我没事。” 她看其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我靠近她,才发现她脸上的妆化的很淡,是那种年轻女孩子满脸胶原蛋白的自然美,她应该也喝了酒,所以整个人都带着酒气。 我问她能不能起来,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大步走了下来,一双眼睛狠厉又清醒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你要是不起来,爷不介意在这里就上你——” 这话可真粗俗。 我听着都觉得反胃,可是那个女孩却僵硬地把衣服还给了我,挣扎着站起来。 我看见她脸上簌簌掉下的眼泪。 实在是很可怜。 “还有你,赶紧滚蛋,别扰了高爷我的兴致。” 说着,便一把抓过了那个女人。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眼那张嚣张的脸,忍不住想到:为什么明明是表兄弟,却差距这么大。 前者好似天上皎月,后者如同烂泥一坨。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理念,我当然不会再多管闲事。 就在我要走的时候。 “等等,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啊……” 高覃叫住了我。他和傅余野在外貌上真的不像,硬要找相同点的话,大概就是傅家人标志性的挺直的鼻梁。只是傅余野是混血,更加高挺而已。 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是谁,便急急地要走。 没想到他追了上来,手劲很大地抓住我。 “你跑什么……” 他不怀好意地扫视着我。 “……不就是我表哥玩过的小情人嘛,怎么,不认识我?” 第46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6 他玩味地笑起来,神色狠厉,我觉得手腕快要被他捏碎了。 “你认错人了。” 我死不承认,我是听说过这位少爷的事的,那时我也会和傅余野出去玩,也接触过他的朋友圈,就听说过这位少爷把自己年轻美貌的后妈也给染指了,然后被他爹扔到国外哪个军事训练基地去了…… 所以仅仅是见过一面,没想到这个二世祖记性还这么好…… “啧,我可记得你,刚好小爷今天心情不好,我那个好表哥又抢了我一桩单子,你知道是多少个亿嘛,我还正想着找机会报复,就碰上你了。” 他卡住我的脖子,脸凑到我的脖子间,吹了口气。 “小爷我还从来没玩过男人——” 我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拒绝地往后仰。 高覃是真的变态,他看到我害怕的样子,就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扯着我往楼上走。 余光里我只能看到不知所措的远远站在一边的女人。 我被高覃带到房间的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人。我想要是我同事发现我没回去,会不会来找我。 他把我绑到了椅子上,绳子是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桌上还有喝了一半的红酒。 我看到柜子里还有副情趣手铐和鞭子…… 他绑了我之后,又从我身上摸走了我的手机,拿着我的手指指纹解锁,做得行云流水。 他放松地坐在床上,手指滑动着。 “你没必要拿我威胁傅余野,我和他都分手了……” 我手被绑在后面挣扎着。 高覃呵呵一笑,拿着手机对着我,似乎是在找视角。 然后他对我拍了张照片。 说道:“我表哥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 我的手机响了,大概是同事打来的电话,高覃直接摁掉了。 他又继续说:“我表哥用过的东西,就算扔掉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再拿着,你知道吗?小时候舅舅给他买了一架飞机模型,好不容易等到表哥不喜欢了,我就问他可不可以给我玩,我表哥就当着我的面从二楼扔到了游泳池里。他说,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遗憾。 可是继而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你说,要是我把你玩坏的照片发给他,我表哥看到了会怎样?” 他捏着手机走过来,蹲在我面前,细细打量着我。 他的鼻梁挺直,眼睛细长,如同毒蛇亮出锋利的獠牙。 “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你只会让他嘲笑你的愚蠢。” 我冷冷地看着他。 不要慌不要慌,冷静点邓陵,我不断对自己暗示…… 可是该死地绳子绑那么紧。 只希望那个女人能够去报警,或者随便做点什么都好…… 高覃听了,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脸上的笑意变得残酷起来。 他将手机亮的一面朝向我,我看到一串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显示着…… 我庆幸自己没有备注名字,但是不知道高覃知不知道傅余野的号码。 快挂掉…… 我祈祷着……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7 手机震动了十几下,自己断掉了。 我松了口气。 高覃把手机扔在床上。 去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针管,然后捏碎了一个小瓶子,抽出里面的液体。 我看着他拿着针管走过来。 “你要干什么?” 我就算被绑在椅子,真希望此刻能够离多远就多远。 可惜的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一针扎进我的手臂里。 他打完后,把针筒往地毯上一扔,淡定地说道:“放心,不是毒品……” 他倒了杯红酒,又坐到了沙发上,朝我举了举杯。 脸上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只是一种迷幻剂,相信我,你马上就会很舒服的。” 我一点都不想相信他。 被扔在床上的手机又震动了好几次,但是都因为无人接听而断掉。 我还在持续地磨着手腕,但是渐渐地,我突然觉得手开始没力气,还有腿。 好像原本支撑着血肉的骨头都软了,我试着想要捏拳头,但是手指好像失去弹性的弹簧,根本使不上劲。 就连呼吸,好像也困难起来…… 心跳声被放大,我只记得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席卷而来,我闭上眼睛,无可避免地撞到了地上。 疼痛使我清醒了一秒。我就看见高覃慢慢走了过来。 我感觉他松开了我的绳子。但是我连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努力地想要抓到支撑物,可是手指只是徒劳地在地毯上蜷缩着。 高覃歪过头,俯视着我。 我听见耳边传来他模糊的声音:“外公生日那天,傅余野在书房里跪了一天,被我看到了,然后我就把这件事说了出去,我要让傅余野成为一个笑话……” 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我外公的书房里,挂着一根马鞭,我去的时候,就看见外公,把表哥抽的,啧啧……真是惨不忍睹那……” 我感觉冰凉的东西抬起我的下巴。 “可就算是那样,他还是不松口……” 尾音消失在空气里。 一道劲风刮来,我只感觉背上一痛。随后是接连而来地刀刮一般的痛苦。可是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高覃一边挥鞭子,一边阴狠而执着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挫骨扬灰。 “就为了一个男人。” 鞭子划过我的脖子,我只感觉火辣辣地疼痛。 “他凭什么看不起我,而你,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看上眼。” 他把鞭子一松,然后把我从地上拖到床上,床很柔软,我整个人如同陷进了棉花了,手指碰到了个凉凉的东西,那是我的手机。 可惜我没碰多久,高覃就夺了过去。 他看着手机,讽刺而得意地说:“刚才那通电话,是我表哥的吧,看不出来你还挺痴情的,就一点也不想他来救你吗?” 我无力地呼吸着,只感觉眼皮也重得动不了…… 他惋惜地摇摇头。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8 “可惜我还真没有上男人的兴趣——” 他慢慢按下了个号码,说到:“不过你别担心,小爷我朋友那么多,总有人喜欢你这款的……” 我只感觉心重重地沉下去,意识越来越模糊,如同掉入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一直往下…… 第47章 我以前大学时候,喜欢看美剧,看到过犯罪分子把迷幻剂注入警察的身体里,迷幻剂可以让他们产生痛苦或者美好的幻觉,借此来达到目的,我大概也产生了幻觉,所以记忆回到了过去……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八月十六,月亮格外大,又圆,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 我一出校门就遇见了林蠡,林蠡说带我去找傅余野。我和他向来是没什么私交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境优越环境下长大的人,天生带着一股别人无法拒绝的气势,好像做什么都是命令式的,我虽然奇怪为什么不是傅余野来接我,但是想到林蠡和他的关系,也就不怀疑了。我的背包里还放着两个蛋黄豆沙月饼,是在学校门口的西点工坊预定的,那家手工工坊生意很好,临近中秋,月饼都是限量供应的,我想要带两个去给小野,林蠡跟我说,今天是八月十六,在半山别墅有个聚会,小野暂时抽不开身,所以他来接我。 我没问下去,就说好。 说是别墅,其实是一片新开发的地皮,造了私人度假区,还没投入市场,进门都有审查,我看到前面停了好几辆车子,可是林蠡却直接进去了。 他带我从一个侧门进去,一进去我就闻到了一股纸醉金迷的脂粉味,说不出来,很浓郁。 大厅中央坐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正在低头摆弄吉他。 林蠡站在我旁边,说到:“看来我们来得正好。” 我总觉得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在人群中寻找小野。好不容易看到了他,刚想过去,就看见小野被两三个男女给起哄推到了靠近中央那边,似乎在说很好玩的事,小野有些无奈地被他们困在那儿。 只见那个女孩子对着话筒说到:“今天是中秋节,欢迎大家赏光来来这里玩……” 人群里响起了嘘声。 “我有一首歌要送给喜欢的人,这个人就在现场,你们很多人也许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或许也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意,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直接表白过,我安静,从来不怂,就算今天被拒绝了,我也还是会继续追他,追到他答应为止!” 都是一群富贵公子哥,看到这种场面,也是嫌事儿不够大,有人拍手叫好她的勇气,还有人拿出手机来录视频拍照的。 我看到远远地隔在那头的傅余野,看不见他的脸,渐渐被挤到了外围。 只能想着等“告白”结束了再过去。 我不知道原来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大胆的,男孩子弹吉他告白的确浪漫,但是换成女孩子,好像也不赖。至少人美歌甜,一曲结束。大家都鼓起掌来,被这种气氛感染,我不禁为女孩子的勇气和恣意鼓起了掌。 渐渐我听见傅余野的名字在人群里一重一重响起来。 就看见那个女生放下了吉他,对着话筒说:“傅余野,我喜欢你!” 她直直说了三遍。 每一遍都像是个烙印不断在我心上加深,我似乎被灼伤了似的,那种热烫的感觉,麻麻的,又有点难过。 我心想我这是被感动了吗? 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感动了,那小野呢? 他会答应吗? 人群都在朝中间围去,而我像是潮水退去后留下的一个贝壳,在沙滩上很醒目,醒目到我觉得再呆下去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一边往外面走,快走出门时,我听见了小野在叫我。 我明明听到了,却没有停下来等他。 而是走得更快,直到在庭院里,被他拉住了手。 小野的声音还带着愉悦,也许是因为接受了告白,所以冷清的五官在月色下都别样的柔和。 “老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那个时候,我心里早就被另一种情绪占满,也没有仔细去想他的话。 只说:“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在否认什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79 我大概是真的很狼狈,连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好,对着一个比我小好几岁的人摆脸色,我明明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我觉得的表情一定特别难看。所以我掩耳盗铃地低下头。 我不要他发现我的龌龊心思,让他觉得我是个恶心的大人。 “老师,谁欺负你了?” 他一脸冰霜凝重地看着我,固执地把我的脸掰过去。 可是我不肯,我看不起自己。 “我要走了。” 我嚅嗫着。像是对自己说。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但是他捧起我的脸,高鼻深目,眸子如同月光皎洁,仿佛白玉盘盛酒,一动,就让人醉了。 “老师不是来看我的吗?” 树影横斜,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还有他蛊惑的声音。 我沉默,只觉得呼吸如同潮水般,在耳边拍打。 他恍然大悟。 “老师吃醋了吧。” 他看着我,眼里还带着一点小得意。 可是我却觉得像是掉进了悬崖深渊,还有什么比被人戳破自己的内心的秘密更可怕的事。 更何况喜欢的的人,之于自己,还如同天上皎月。我想了一个故事,是讲地狱的人因为日夜祈祷,而得到天堂垂怜的一根蛛丝,不断在往上爬而有机会摆脱地狱,可是他身后那些恶鬼也贪婪这一线希望,跟着他往上爬,恶鬼太多,最后蛛丝断了,没有人可以从地狱出去。 “我没有。” 我不知道我是那个可怜的人,还是恶鬼,只是知道,这根蛛丝,我不可以碰。 小野静静地看着我半晌,他一开始没发现,不代表他现在也发现不了。 “说谎——。” 我听见后面传来人声,似乎是有人过来了。 小野拉着我飞快地往外走,他把我拉到一辆蓝色跑车上,然后发动了车子。 我以为他要送我回家,没想到是把我带到了他住的房子。 他对着抱着背包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说到:“下车吧,老师。” 我瑟缩了一下,说我要回家。 他太淡定了,我还以为他会狠狠揍我一顿然后把我扔在荒郊野外里。他等会一定是想和我算账了。 小野靠过来解了我的安全带,说到:“在老师坦白之前,我可不打算放老师走。” “坦白什么?” “当然是——有多喜欢我啊。” 一进门,哈尔就扑上来,对着我的腿跳了一圈,然后又跑到小野身边,小野踢踢他,他就颠颠地回狗窝了。 小野倒了杯水给我,我目光扫过了酒柜,说:“可以给我一杯酒吗?” 我只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一点。 他没什么犹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我不认识的红酒,给我倒了小半杯。 真小气,就这么一点。 我一口就喝完了。 说:“再来一杯好吗。” 小野惊讶了一瞬,说:“老师喜欢红酒的话,改天我送老师几瓶。”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0 他慢腾腾地又给我倒了半杯。 然后提醒道:“老师不会想装醉就蒙混过去吧……” 两杯下去,除了酒倒胃里有点热之外,我一点反应都没有,说:“你这是不是假酒,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小野摩挲着酒瓶,说到:“也许吧。” 他把酒瓶放到一边。 趁他在回信息的时候,我拿过酒瓶,倒了大半瓶。 这下总算有点酒精上头时候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了。 小野应付完了朋友的询问,看见我,惊愕又无奈地说:“老师,这酒度数很高的。” 我瞪了他一眼,说:“我喝都喝了,你还要我再吐出来吗。” 我手撑在桌面上,脑袋倚着手臂,眼神迷离又直白地看着他,勾起嘴角说到:“我要是不喝的话,不就浪费了你的激将法。” 他被我说中,也完全没有心虚地闪躲,而是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我就知道他是个坏胚子,可我还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就算认识到了这个事实,我也甘之若饴啊。 我看着他站在我对面,我像个醉鬼一样东倒西歪地,而他,站得笔直。 我有点难过他离我这么远。 于是我说:“你可不可以过来点?” 他没有动,好整以暇地问我:“老师,你喜欢我吗?” 我眼神闪了闪,哀求地看着他。 “老师喜欢小野吗?” 他又问。声音更轻了点。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我喜欢老师,那老师喜欢谁呢?” 我呆呆地看着他好看到令人迷惑的眼睛。 “喜欢。” 我伸出手去,想要碰到他。 我以为会是镜花水月的一场梦,没想到真的碰到了,顿时开心极了。 “小野!” 他俯下身,看着我说到:“老师答对了,想要奖励吗?” 我看着他深邃的目光,期待地点点头。 只见他微微一笑,微垂的睫毛几乎碰上我的脸。 他吻住了我。 只是浅尝辄止就分开,我有些不开心这样短暂。 我只听见他说:“老师喜欢我亲你吗?” 我抓着他的衣服,说:“喜欢。” “但是,我还想做更过分的事,老师怕吗?” 我只听到了他又激我。 “有什么好怕的。” 我难道还会比女生还要怂吗? 小野听了一双弯弯的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深邃和欲望。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1 “那老师要说到做到哦。” 我无声地笑起来。 他不是佛祖的垂怜,他是美杜莎的双眼,是潘多拉的盒子,是五彩宝石下,拔不掉烧不完的欲望。 (和谐见微博) 第48章 “老师。” 好烦,我不要洗澡,我想睡觉。 “老师,你发烧了,喝点水。” 我紧闭着嘴巴,突然一张可怕的脸从脑海里闪过,高覃挥着鞭子朝我打来。 我倏地睁开眼,推翻了放在嘴边的杯子。 我一下子缩了起来,手背一疼,感觉什么东西拔了出去。 身上也好疼,疼痛记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生理性的模糊了眼眶。 “老师,别动。” 他按住我的手背,大声叫医生。 我才发现我已经在了另一个卧室里。 卧室偏冷色系,很干净,但又不像是没人住的。 我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干哑。 “高覃呢?” 傅余野眼神一暗,明明气焰冷得很,硬邦邦地说: “没死。” 赶过来的医生护士,重新给我扎针,量体温。 我就着傅余野的手喝了好几口水,突然想到了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幕。 “我,我有没有……” “没有。”傅余野按住想乱动的我,“我到的时候,老师昏过去了,没有照片和视频,老师别担心。” 他镇定的语气让我慌乱的心一下子着落下来。 “小雎……小雎还在金鳞。”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小雎在外面,虞谨陪着他。” “那我同事他们……” “只有林轩知道,我打老师电话一直没人接,林轩说你们今晚在金鳞,我就过来了,调了监控,才找到老师。” 林轩是一起开会的编导。 我面上平淡地听着他的叙述,心里却捏了把冷汗,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特别不堪吧…… 我摸着干净的睡衣,睡衣是他常穿的牌子,质地良好,温软舒适。 身上凉凉的。 应该是上过药了,而且衣服也换过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2 “老师别想了,先休息吧,医生说老师还有点贫血,老师想吃什么,医生说最好喝点粥,等药效过了再吃点别的。” 我听着他客气体贴的话,觉得有种酸涩的情绪从血液里运行到心脏,焦虑又温暖。 他今天穿着一个黑色的低领毛衣,皮肤映衬得格外白,脸上的痕迹已经不见了,手指修长干净。 他皮肤浅,甚至可以看见手腕和脖子上的血管,这样的皮肤,受了伤最明显,如果是鞭子挥在上面,会有多痛…… 我突然感到一阵奇怪的庆幸,好像那些屈辱变态的鞭痕成了让我心里轻松一点的安慰剂。 原来我没资格怪他。 我苦笑着看着自己手腕上磨出的红痕,我真的很没用。 他以为我还在心有余悸,便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陪着我。 “会留疤吗?” 我问他。 他听到这个话,眼中露出一丝克制,却说:“不会的,我问过医生,老师放心。” 我右手握着左手的手腕,怀疑地问:“真的吗?” 他怕我又情绪激动起来。保证道:“真的,我以前——” 我盯着他消音在嘴里的话。他默了一下,然后正常地说到: “以前有个朋友,他也没有留疤。老师你先坐着,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他有时候真的很不会说谎。 小雎睡觉前被虞助带上来看了我,他揉着眼睛问我:“爸爸,哥哥说你生病了。” 我摸摸他软软的头发,说:“是啊,所以小雎今天自己睡好不好?” 小雎有点不情愿地纠结了一会,只能说:“好吧,我勇敢一点,爸爸的病就能快快好了。” 他想要爬上来给我亲亲。 但是腿短上不来,我受伤没力气,最后是傅余野把他提到床上,小雎抱着我亲了下我的脸,跟我说晚安。 我也亲了他一下,说:“晚安,宝贝。” 他蹭下床,跟着虞助出门,又跑了回来,对着傅余野招招手。 傅余野有些生疏地弯下腰。 小雎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大口。 “哥哥晚安。” 小雎有些害羞地拉着虞助跑了。 房间里又剩下了我们俩个。 傅余野摸了下脖子,我突然就有点口干舌燥,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就在刚刚一瞬间,我竟然想把小雎出生的事实告诉他,我真是疯了…… 我讷讷地问:“你还不休息吗?”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啊,老师。” 傅余野无辜地说。 他看我半晌没说话,大概是不想再折腾我,便说:“好了,我去睡了,老师有什么需要,就按铃,半夜可能会有护士进来给老师测体温,老师别怕。” 他说着就要出去,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我说:“床很大。” 他看着我,我硬着头皮说下去:“可以一起睡。” 我说完就觉得没底气地在被子底下扣着手指,就听见他温声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3 “我怕压到老师的伤口。” “老师别担心,我不会睡沙发的。” 我“哦”了声,然后躺下来,被子拉到了下巴。 只听见门轻轻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不敢关灯,感觉一闭眼,就仿佛回到了那一刻。我身上的伤口在药膏的作用下,又痒又烫,又不能去抓,只好忍着,我有点想小雎,想要抱着他软软香香的身体,可又仿佛想得不是他…… 傅余野替我请了假,其实我第二天就没什么事了,但是他不放心,不准我回去,其实我也有点怕高覃又来找事,我不知道他最后把高覃怎么样了,但毕竟是表兄弟,也不可能真正做得太过分。傅余野和高覃感情没那么深厚,但要看他爷爷的面子,越是大家族,越是不想看见兄弟阋墙之类的事,我没有那么锱铢必较,闲事是我管的,就算那个小歌手最后没有帮我,我也不怪她,要算也算在自己头上。 小雎幼儿园还没开学,所以我每天就陪小雎在屋子里玩,傅余野让秘书送来一大堆玩具,几乎都把客厅的一半给占据了,还专门开辟了一个小地方,给小雎玩耍。 他还是很忙,但是这几天晚上都有回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又准备了儿童椅和儿童餐具。让我生起了一种我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因为身上的伤口都是在背后,每次涂药都是那个女护士,她专业得很,过程一丝不苟又不多话,但是看上去却很可靠,今天她终于告诉我可以洗澡了,我这几天在家里,每天就换着睡衣穿,反正也不出门。 傅余野今天加班,晚上我和小雎吃完了饭,陪小雎看了会电视,我就去洗澡了。 我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看到背后的伤口都结痂了,要么已经褪了红色,看上去就像是爬行动物的褐色的鳞片,很恶心。 我忍不住用手去搓了几下,没搓掉。 我洗完澡出去时,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人,小雎坐在傅余野的怀里,傅余野似乎拿着ipad在玩游戏,小雎每次都是看心情点,玩不过10格。 小雎看得全神贯注,傅余野发现我来了,便让小雎自己去玩了。 他看着我,目光有点过于专注,我差点要以为是自己扣子扣错了或者泡沫没冲干净。 他走过我身边淡淡地说到:“老师的领子歪了。” 我一摸领子,发现一边没有翻好,顿时很窘迫地整理好。 我看着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盘鸡肉沙拉,撕开保鲜膜,似乎准备就站在料理台旁吃了。 “你没吃晚饭吗?” 他松了松领带,说到:“开会到7点才结束,没来得及吃。” 他随意地挽起了衬衫的袖口,露出光洁修长的手臂。 手指拿着银叉,动作赏心悦目。 “晚上我给小雎做了意面,还剩下一些,你要吃吗?” 他顿了顿,叉了块鸡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完,说到:“没关系,我随便吃点。倒是老师,太瘦了。” 他皱了下眉,移开视线,侧对着我,五官越发深刻。 他深深知道怎么让我不好受。 走过去,夺了他的叉子,又把沙拉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静静地看着我做着这一切,惊讶转瞬即逝。 “不要吃了。” 我真的有点生气。 打开冰箱,拿出封好的一人份意大利面的食材,我也懒得说是我特意给他留的。 他以前刚回国,吃东西也挑剔,他家里宠他,给他保姆不知换了多少个,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也想着法子摸索他的口味,做东西给他吃,总不能让他天天叫酒店外卖。 但是就算是现在,我以前还经常说他难伺候,搁古代就是皇亲贵胄门第里才能养大的,但是他现在这样,我却一点都不好受。 面条微波炉转一下就可以吃了,我看着他卷起面条,尝了一口。 “还可以吗?” 傅余野点点头,说:“老师以前也给我做过。” 我心上又被撞了一下。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4 我想他不是故意要提起的,只是气氛恰好,而我手艺那么多年都没变。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对着空气在回忆另一个人,又像是说了个早间新闻一样平淡,可却让我一时难以接话。 我要说什么。 我该说什么。 我只知道,此时此刻,我很想抱住他。 我没有抱他,小雎抱着个小球走到厨房。 “爸爸,我要尿尿。” 他平时都会自己上厕所的,只是今天穿着背带裤,又没拉链,他不会脱,只好来求助我。看见傅余野在,还不好意思了。躲在墙后面,只露出个手,叫我快过去。 第49章 我只好抱着小家伙去了卫生间。上完厕所,我干脆把他带回房间换了睡衣。 他穿了睡衣,又蹬蹬蹬跑出去看电视,我跟着出去,傅余野正从厨房里出来,浴室只有他的房间里有,所以他洗澡还得跑回他自己房间,换下的衣服第二天有阿姨来收掉洗了,但是这几天都是我分类放到洗衣机里洗的。反正白天也没事做,就顺带收拾了。 他应该不知道。 他洗完澡就去了客房,我回房把洗衣篮放到阳台上。 浴室里还残留着水汽,我进去的时候就被熏到了,大概是相处太久,太熟悉他的气味,所以格外敏感,每次我都要开换气,等里面气味散了再进去,今天没注意,就被熏了个脸红,匆匆跑出来。 客厅里小雎在玩皮球,一边跑一边拍,我怕他太吵,叫他不要玩了,可以去睡觉了。 他睡了个午觉,晚上一点都没困意,不愿意地抱着小球去客房了。 他现在学会了一招来对付我,就是无论我说不要做什么,他就躲到傅余野的房间去,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实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我刚洗完小雎的衣服要晾起来,就听见门铃响了。 我正想去开门,小雎就跟个机灵鬼似地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了,你等等!” 我看着他去开门,他长得不够高,手够到门把还要垫脚。 但还是打开了。 他开了门,就跟个小大人似地说:“你找谁?” 门外的人,渐渐露出一张完整的漂亮如同描画的脸,眼尾细长而挑起,眼珠子大而亮,而此刻更是看着小雎,目不转睛。 我还没过去,就看见傅余野先从房间里出来了。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约过了。 小雎又跑到了傅余野身边。 林蠡换了拖鞋,步伐懒散地往里面走。 他每次的穿衣风格都很奇怪,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下面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少见地像个乖乖仔,如果忽略那卫衣袖口上七八道破痕就更好了。 但是脸上还是不正经地很。 “啧,几天没见,你还搞出个儿子来了?” 他说话口无遮拦。 “你家老爷子知道的话应该要再中风一次吧……” 傅余野眼底浮现淡淡地不悦,但也只是说了:“你很空?” 林蠡嘻嘻一笑,“这不是遇上要紧事来找你了嘛……” 两个人往客房里走。小雎抱着皮球来找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5 我把他抱回房间,时间也不早了,我把他塞进被窝里,给他读故事催眠。 他听着听着就眼睛一闭一闭的,但还是一激灵又拉着我的袖子,提醒我:“爸爸,亲亲。” 我亲了他的脑袋两口。 他又说:“哥哥还没亲。” 我说:“哥哥等你睡着了再来亲你。” 他这时候不被我骗了,说到:“那我就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来了。” 我说:“那你假装睡着,等哥哥来了,吓他一跳,好不好?” “好。” 他乖乖地闭上眼,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小傻子。 我看着他乖巧的睡脸,想到林蠡,顿时又心情淤塞。 其实我不太想和林蠡碰面,毕竟每次我们见面都几乎闹得不欢而散,但是他又不是高覃那种真正的“恶胚子”。 林蠡走的时候,门关上“咔嚓”一声,我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过我房门时,到底还是没忍住,打开了门。 “老师还没睡?” 傅余野扫了我一眼就没再看我,他拿着杯水,看样子是要回房间。 “你还要工作吗?” 我问。 大概是察觉到我有事,傅余野看着前方说:“没有。” 我去他这几天睡的客房,客房里的摆设简单而精致,床矮而宽,床铺是深蓝色,地上是白色羊毛毯。赤着脚踩上去一定很舒服,因为我们以前的住的地方,也有这么一块。 他放下杯子,拉了把椅子给我。 “最近很忙?” “还好。” 我顿时有点尴尬。 “这几天都给你添麻烦了。我伤其实好了,可以不用再打扰你了,而且,小雎也要开学了……” 傅余野毫无波澜的看着我,然后,微微一动。 他说:“明天我让司机送老师。” 我顿了顿,点点头。 “老师就是要来和我说这个?” 我有些无措地捏住了衣角。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看着我,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 “老师想说什么?” 我屏息,说到:“小雎的事,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慢一拍地眨了下眼睛。 “老师要我问什么?” …… 我看着他不动如山的神情,突然就失语了。 是啊,我要他问什么呢?问我小雎为什么和他长得像吗?问我小雎是怎么来的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6 我为什么要主动提起这个让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的话题。 是因为这几天的相处,让我贪恋起过去的温暖来吗? 还是,他什么都不问,一点都不关心的态度让我好像针扎般刺痛了…… 我在纠结什么? 我很在意,我怕他发现,但是我又怕他的冷漠和疏离。 我有时候也搞不懂我在想什么,我到底要什么,我如今和他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不过是因为一个“爱”字,由爱生忧,由爱生怖。所以佛劝人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我以前也认为情深不寿,更何况所谓深情,都是“说”出来地动人,爱情两字落到人身上,就不再是本身的模样,掺杂了私利和私欲,就成了有杂质的宝石,腐败的花朵,而我跟小野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没有想过,我和他之间,到底算不算得上“情深”二字,直到我生下小雎的那刻,我突然就明白了,对我来说,爱是不辜负,我不想辜负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想辜负时光里曾经的我们。人生那么长,有多少人不曾遇到过自己真正动心的人,而我何其幸运,在他年少不懂爱恨之时,陪他度过一段最好的时光。 而如今,他已不是茕茕少年,我也不想当那个裹足不前的胆怯者,要为过去的过错买单的,不是他,也不是我。 “我……” 我张了张口,情绪复杂地揪着衣服。 “老师。” 他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鼻梁, “我没有逼你,你也不要逼自己,我可以等。” 他看着我,目光无限放空又沉淀。 “不管小雎是怎么来的,和我是什么关系,他都是老师的孩子,就算别人说我和他再像,我也不会做什么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老师。” 我紧紧抓着衣角,只感觉腿都僵直了。 听到这话,我本来应该开心的才对,他爱我,才会为我退让到如此地步,可是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疲倦和无动于衷。 可我还是要问: “你以为,小雎是怎么来的?” “这不重要,老师,你太焦虑了。” 他尽量用一种耐心的语气跟我说话,因为焦躁,所以才要让自己表现得耐心。他何时要这样来面对我…… “老师,我只是想保护你,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不回来,如果你真的不想住在这里,那我就派两个保镖跟着老师,高覃的事,我永远也不想发生第二次。” 我只觉得喉咙在颤抖。 “你以为,小雎是怎么来的?” 我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他一定是以为我在找缘由吵架。 所以他沉默着,我感觉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深的暴躁和压力。那压力汇聚到一定程度,便成了硝烟。可是我们之间,禁不起战争了,所以他又妥协了。 “老师,我不想猜。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不要存在这个世上,他像我,是因为老师找了一个像我的女人,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老师在想什么,明明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在一起了,而且,我不会介意老师的过去,为什么老师还要抓着过去不放呢?” “老师明明爱我,明明会像以前那样看着我,督促我,关心我,可就是不肯和我在一起。如果老师是要先报复我,折磨我,那么你成功了,我不会逃避,老师可以一直这样,直到发泄完,愿意和我在一起为止。但是,我也要告诉老师,我不会放开你的,老师这辈子,只能和我耗到底。” 他很少有这么情绪明显的时候,整个人如山间雪松,浑身针刺而冰冷。 却让我眼睛发疼。 “小雎,是我——” 傅余野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浅色的眼眸变得深沉而可怕,像是黑夜里饥饿却忍耐的狼。 “老师,你是真的不懂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 “老师每一刻都在想过去的我,每一秒都想逃离现在的我,但是我只想用各种方法把老师绑在我身边。” 他的“绑”字让我毛骨悚然。 “让老师这张嘴,再也说不出拒绝我的话。” 我被他的视线几乎压得腿软,心里产生无数中羞耻和惧怕到要退却的想法,可还是松了揪着自己衣角的手,转而抓住了他的蓝色毛衣。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7 “小野,你抓疼我了。” 我轻轻说,眼睛湿润地看向他。 他一下子就偏过了目光,下巴紧抿着。 我明明不是想要这样的,我明明爱他啊…… 他松开了我的肩膀,吸了口气,说:“老师,对不起。” 可是我抓住了他的手,我只感觉眼里更模糊了一些,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抓着他的手,颤抖而固执地按到了我的肚子上。 隔着睡衣,他的手盖在那条疤上。 “小雎,是我生的。” 我不想跟他吵架,我只想告诉他一个秘密,一个迟到四年的惊喜。 第50章 在我说完之后,他的表情像是被卡住的胶卷,拖曳而失真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茫然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我像是耐心等待的观众,期待着他下一秒会对我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有很长一段时间,又或许很短。 我似乎以为他的手覆盖的不是我的肚子,而是我的心脏。 他会觉得这是个惊喜吗,还是惊吓…… 我是不是太突然了…… 或许至少应该先旁敲侧击,或许,给他看我的日历本也好,不对,我应该把小雎小时候的照片给他看…… 还是,他以为我跟他开了一个恶俗的玩笑。 “我,我没有开玩笑。” 我抓紧了他的手,有些急切地说到。 “你看。” 我撩起衣服的下摆。 “这是生小雎的时候留下的。” 我决定把这道疤给他的看的时候,等于把我身上最丑陋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我屏息等待这判决。 他终于好像灵魂从天边回来了。 垂下眼,目光随着我的指引,落到了我的肚子上,我只觉得肚子像是逐渐发烫,有种难以启齿地羞耻和隐秘之情。 他看着我的肚子,好像在看社会科学版的论文,又好像在看某个复杂艰涩的数据,他蹲下身,单膝跪地,手指轻轻碰上了那道疤。我缩了一下,但还是忍住了。感受他的手指顺着那条疤划过去。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和宽阔的肩膀。 “别摸。” 他任凭我拿开了手。 “……是老师生的?” 他像是魔障了一般盯着我肚子喃喃自语。 “是老师给我生的?” 他突然浅浅地笑了下。然后又像是记起了什么一般,恍然大悟地看着我:“老师嘴上说着不要我,却躲起来给我生了个儿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8 他这个样子,让我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发。 他抬头,目光热烈而侬切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一动。 “你不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我小声地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 他看着我,皱了皱眉。 “是谁这么说的?” 他很有一副要去找那个人算账的意味。 “你不觉得——恶心吗……” “老师,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他顿了顿,认真而向往地说到: “我在想,老师的肚子一点一点大起来的样子……” 我一下子就噤了声。难以面对地转过脸,但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 他英俊的脸,笑起来仍旧有年少时的模样。 小雎笑起来也和他一模一样。 他把脸贴在我肚子上,低声说到:“老师,你真好。” 我摸摸他的耳朵,发现很烫,低头一看,才发现他一只耳朵都红透了。明明脸上还镇定得很。 我不戳穿他,说:“快起来了,不累吗?” 他站了起来,然后突然把我拦腰一抱,扔到了床上,飞快地压住了我。 我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像是秋天的湖泊的倒影。风吹得芦苇都摇晃起来,纷纷落入湖面的倒影。 “老师瞒了我这么久,是不是要补偿我?” 他强盗逻辑向来用得得心应手。 我试图跟他讲道理:“我本来,不打算今晚告诉你的。” 我是想说,今晚告诉你都是我的一时冲动了。 意思是,今晚告诉你,已经是很好了。 但是,我大概也是被堵住了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于是他更加肆意地摩挲着我的腰附近,问道:“老师想几点睡觉?” 嗯? 我懵了一下,想到的确很晚了,他明天还要上班。 便说:“现在,现在就去睡。” 我想要起来,还是被他压在了床上。 他很认真地看了眼时间,问:“老师的伤好了吧?”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肚脐,像是蝴蝶的翅膀挥过皮肤,酥酥痒痒的。 我忍不住隔着衣服抓住他乱动的手。 说到:“好了。” 他听了,眸子里露出光彩来。有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我试图在脑海里回忆他此刻的神情,但还没想起来,就感觉肚子上一凉,像条粘板上的鱼般弹了弹。 这个人竟然——舔那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89 他红艳的舌尖划过我肚子上那道疤,让我无法抑制地叫了出来,声音却像猫叫般无力又暧昧。 我捂住了嘴巴,想把他推开。 我感觉他亲到了我肚脐眼,那种抓不到摸不着的瘙痒的感觉从皮肤底下升起,我只能手指缠住了他的头发,但是他的头发太短,我好几次松手,被他得逞,攻城略地地亲了上去。 “小……野” 艰难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含住了我的ru尖,含住又舔,淫靡得我没眼看。 只能自暴自弃地盖住眼睛,他大概发现了我的躲避,上来亲亲我的手,然后说:“老师,你好香……” 我脸都红透了,思维都快爆炸了,哪里还管得着他调戏的话。 “闭嘴。” 我们明明用得是同一种沐浴露…… 我喘息着。 “我要回去,你别亲了,小雎……”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却沿着我的耳朵舔了一圈,舔得我全身发抖,手指沿着我的脊背往下钻去,直到我说不下去为止。 “老师,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是大人了,难道还会半夜醒来哭吗? 我委屈又焦急地看着他。他握着我的手,按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他低下头,无辜又可怜地注视着我。 我被他弄得又燥又无处可躲。 甚至不敢低头去看下面的场景。 “你,你自己解决嘛……” 我紧紧闭上了眼。 良久,他都不曾动作。 我睁开眼,就看见他直起身,凉凉地坐在床上,说到:“老师,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控诉我, “以前老师都会满足我的,现在有了别人,就这样敷衍我了。老师都没有主动亲我。” 他板着脸,头发凌乱,下面还失控着,却又一本正经地抱怨。 看起来幼稚极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被他弄得手软脚软,有气无力地说到。 他仍旧板着脸,不在乎地说:“老师不是要走吗?还关心我干嘛?” 他低头瞟了眼自己的下身,说到:“反正都晾了四年,也不差这一会儿……”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几岁了,幼不幼稚啊讲这种话?” 我越想越好笑。 他一脸冷漠地看我笑。 我笑够了,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腿蹭了蹭他的腰。 他敏捷地拉开我的腿,不让我碰他。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0 “邓陵!” 他有些咬牙切齿。 我看着他,头顶的灯光照的我忍不住眯了眯眼。 “你有套子吗?” 我问。 他楞了下,脸色很难看。 “……没有。” 他看着我半天,颓废地抓了下头发,想要下床。 我看着他坐到一边,竟然拿起了一叠报表开始看起来。 …… 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其实我也起了反应,只是没有套子的话,怕有又什么意外。 我慢慢地系好扣子,看着他灯光下安静的侧脸,有种岁月恬然的错觉。 第51章 早上是被小雎给叫醒的。 他一边拍门,一边着急地大喊:“哥哥,爸爸被大灰狼叼走了!” 傅余野也醒了,我和他面面相觑了一会。 小雎还在拍门:“爸爸不见了!小雎没有爸爸了……” 听他在门口越说越可怜,我连忙下床,去开门。 看见他揪着小羊驼的尾巴,令人同情地揉着眼睛。 看见我惊讶地嘴巴变成“o”型。 “爸爸,你没被大灰狼抓走啊?” 他一定是晚上做了什么奇怪的梦。我把他抱起来,往房间走。 “没有,你要不要上厕所?” 他趴在我肩膀上,说:“要。” 大概是做了那个梦有点可怕,小雎一早上都跟着我,要我抱着,连傅余野也不黏了。 我没办法做早餐,所以傅余野上班前打了电话叫餐。 临走前,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他是指小雎。 他现在的态度完全就像个新手爸爸,别扭又生疏。 我想他应该对突然冒出来的儿子,心里上还没习惯过来,所以反而比以前还更加冷落了些。 我问小雎:“哥哥要走了,你要不要跟他说再见?” 以前他都是主动把傅余野送到门口的,像个小跟屁虫。今天就抱着我的脖子,没什么兴趣地说:“哥哥再见。” “老师,我走了。” 傅余野站在门口,跟我道别。 我想了想,说要搬回去的话,竟然就说不出口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1 等傅余野走后,我就在收拾东西,虽然和他算是和好了,但我还是不能就这样住下来吧,总觉得怪怪的。 我没什么好带走的,倒是没外套穿,就去他衣柜里随便拿了件黑色的外套,小雎赖在我怀里还不肯下来,被我打了两下屁股,害臊了,坐到角落里,背对着我。 跟面壁思过似的。 等我换完衣服,要去阳台收小雎的衣服时,他还坐在那儿,我走过去,戳戳他的背,问:“你在干嘛?” 他幽怨地看我一眼,我都不知道小孩子竟然会露出这种眼神。 “爸爸不爱我了。”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好像昨晚某人也在我耳边抱怨我不在乎他了。 这大的小的都一个德行。 我拍了拍他,说:“快去把你的玩具拿出来,等会我们要回家了。” 他一听,眼睛睁圆了。 “回自己家吗?” “是啊。” 他站了起来,跑到房间里,把他的小羊驼和小毯子拉了出来,小毯子一路拖着地板来的。 幸好地板干净。 我地拿过来叠好。说:“我们家里不是有吗?” “可是小雎喜欢。” 他很喜欢这条毛绒毯。 我想了想,也就随他了。 他又问我:“那哥哥跟我们回家嘛?” 我真不知道他脑袋瓜子里装的什么。 “哥哥家就在这里,他不跟我们回去。” 他露出一个好可惜的表情。 说:“那哥哥一个人,多可怕呀。” 他的话让我整东西的动作一顿。 我说:“哥哥是大人,很勇敢的。” 小雎不理解地看我一眼,把一个机器人也偷偷放进毯子里。 说到:“可是大人也是小孩子变的。” …… 我还说不过他的歪理了? 我干脆说:“那怎么办?” 小雎以为我没注意他的动作,贼兮兮地一笑,说到:“哥哥可以去找他的爸爸呀。有爸爸保护他,就不怕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朝我机灵地笑。 我把他藏到毯子里的机器人又拿了出来。 他一下子就变了笑脸,着急地要来拿。 我说:“你想住在这里吗?” 小雎问:“不回家了吗?” 我解释道:“这里离你的幼儿园太远了,上学不方便。” 小雎想了想,说:“那爸爸会给我买机器人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2 这机器人我上网查过价格,贵得很,小孩子的东西总有各种理由贵得离谱,也就傅余野这样不用担心柴米油盐的人会买。 “爸爸买不起。” 我实话实说。 小雎“哦”了声,说:“没关系,我可以来哥哥家玩。” 他自己去把机器人放到了角落,虽然还依依不舍。 我自己的车还停在金鳞,所以是叫了车回家的。 一到家,就收到了陈鑫的短信,他问我有没有收快递? 我想起了昨天收到的快递短信,便去楼下的快递存放点找快递,结果看到了两箱什么东西。 好不容易搬回家,打开来,就看到一箱牛羊肉,一箱乱七八糟的特产。 我拍了个照片发给他,说:“这是要吃到上火吧。” 他哈哈一笑,说:“那今晚来你家吃火锅。” 我想了想,觉得很应该请他吃顿饭,虽然用的是他的食材,便说好。 我给小雎拆了包酸奶条,小雎吃了口就呸呸呸地吐出来。 “不好吃吗?” “嗯!” 小雎坚定地点头。 “那牛肉干要不要吃?” 小雎又点点头。 我把牛肉干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盘子给他。 结果去厨房没一会,他就跑来跟我说:“爸爸,太硬了。” 我吃了一颗,对成人来说还可能真的太硬了。 “来,爸爸看看,牙齿有没有掉?” 他张开嘴“啊”。 我假装看了眼,说:“没掉,那别吃了,喝牛奶去吧。” 我又去买了些蔬菜和海鲜,准备起晚餐来。 陈鑫到的时候,火锅的锅底正好烧开。 他还带了两盒进口奶粉。 去了内蒙古几天回来,我总觉得他黑了一些,看上去更糙了。 “哇,好香,幸亏我出门早,不然在路上要堵死了。” 我给他柜子里拿了拖鞋,他说了声谢谢,然后自己换好了鞋,把鞋子端端正正地放在玄关的边上。 小雎听到有人来了,吸着旺仔牛奶跑过来。 “哥哥!” 他叫了出口,才发现自己叫错了。 表情有些不愉快。 陈鑫倒是没发觉,蹲下来,跟小雎打了声招呼。 “小雎,这是陈鑫叔叔。” 小雎乖乖叫了声叔叔。 陈鑫说:“我给你便个魔术,好不好?”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3 说着,他就伸出手,在手里变出一辆迷你小汽车。 小雎看得眼睛都直了。 “哇!” “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陈鑫笑眯眯地问他。 小雎点点头。 陈鑫把小汽车给他。 小雎没接。 陈鑫问:“不喜欢?” 小雎看了看我,因为我教过他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他也就和小野特别熟,才会把小野给他买的东西藏起来。 我说:“这是叔叔给你的礼物,你喜欢的话就说谢谢。” 小雎一板一眼地说了谢谢,才拿过小汽车去玩。 小雎不喜欢吃牛羊肉,我夹了几个丸子,切开,给他放在碗里,他抱着碗去了客厅,坐在地毯上看动画片。 “他就吃这么点吗?” 陈鑫不放心地看了看。 我涮了几片牛肉,说到:“等会我给他喂点面条,我们先吃。” “对了,那个零食你拆开过吗?好吃吗?” 我想到了被小雎嫌弃的牛肉干和酸奶条,违心地说:“很好吃。味道很正宗。” 陈鑫笑了笑,夹了片蘑菇,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很醒目。 我一直都没听说过他结婚的消息,而且他又年轻英俊,大概是为了抵挡莺莺燕燕的纠缠才会戴着吧。就像他来到我家之后,一点都没有问起多余的话题,就算他看得出这间房子只有我和小雎生活的痕迹,我其实挺喜欢他这样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懂得进退和分寸。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最舒服的,不用担心哪一秒会气愤突然尴尬。 可是相同地,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交心。 因为他们也不会来和你交心。 他和谭疏的性格其实有点像,只是我和谭疏更熟一点,当年我在没有办法的情况,运气好地可以和谭疏成为朋友,但是不代表如今,我又可以再中一次奖。 两个不熟的人之间其实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特别是和娱乐圈搭边,而且他又是摄影师。总会有很多女明星的八卦可以听,但是我没想到他会跟我聊这么单纯的话题,比如大学,比如专业,比如最近发生的一些时事新闻。他讲起来,幽默又机智,比新闻联播讲得好听多了,但是话语间又没有炫耀的意思。 我们聊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聊到了川端康成和莫言,又聊到了我。 我不小心就说了我当初保研的事,他顺口问了句,我怎么没去念。 因为那个导师还是挺有名气的。 我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这不是有了意外嘛!”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却适可而止。 其实是我和小野的关系被发现后,傅余棠施加了一点压力,保研名额就莫名成了另一个人。 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如果我真的想读,之后那么多时间,我完全可以去准备。 但有些事,一旦过了那个时间,就再也没有那个愿望了。 人往往很奇怪,别人过度关心,你会觉得烦,可别人一问不问,你又会觉得没意思。 我不想他把话题一直聚焦在我身上,便问:“你当初为什么学摄影?” 他在水汽后的脸温暖而潮湿,说到:“大概是当时中二病吧,想看看这大千世界的真相。” 我笑了,说:“那你进娱乐圈也应该看到蛮多‘真相’的。” 他对我的取笑很是无奈:“你还真别说,我现在都比整形医生还专业。” “那见了那么多美色,就没心动的嘛……”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4 他脸上没有一点骄傲或者贬低,只是淡淡地说:“皮囊终会腐朽,灵魂才是永存。” 我只能举了举杯子,佩服道:“你不来中文系,真是可惜了……” 第52章 两个人吃火锅的下场,就是一起吃撑。 他帮着我收拾碗筷,整理的动作很细致,不是那种经常做家务的熟练,而是动作上一丝不苟,怎么说呢,就像是有洁癖,我把垃圾袋扎好,想要去放在门外,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正准备敲门的傅余野 他看到我放下稍稍抬起的手,若无其事地整了整袖口。 我大概是身上带着一股火锅味,所以他微微不适地看着我。 “老师,东西整好了吗?” “什么东西?” 我放下垃圾袋,一脸疑惑地问。 “老师留的纸条,不就是想要回来收拾的意思吗?” “我……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我明明说住在他那里不方便,他怎么就曲解成这个意思了。 “邓陵,刷子在哪里?” 陈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咯噔一下,看到傅余野的眼神已经变了。连忙说:“是陈鑫,他上次帮了我一个忙,所以我请他吃饭,你别误会了。” 我主动拉着他进去,他在我拉住他的袖子时气焰收敛了些,不知道是不是笑着的,问我一句:“老师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我没理会他的搅乱,他进去后,我给他拿了双拖鞋。 “我不要别人穿过的。” 他一副自己冰清玉洁不受玷污的样子,我说:“洗过的。” 他还是不动。 我说:“那你穿自己鞋。” 大不了我再拖一遍地。 他看到我不耐烦,就噙起笑,说:“我要穿老师的。” 我看着我脚上的拖鞋,幸好我当初买大了两个码,他应该可以穿。 他穿上了我的拖鞋,心情一下子阴转多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脚上穿的是金子。 我跑去厨房,阻止陈鑫成为我家洗碗工。 他还在找刷子,我叫他别找,我会洗,把他推出去。 正好和傅余野撞了个碰面。 陈鑫惊讶了一瞬,就明朗地朝傅余野打了声招呼。 傅余野扯了扯嘴角,表示回应。 我对陈鑫说:“你去客厅坐一下。” 然后把拽里拽气的傅余野给抓了进来。 他穿着整齐的黑色风衣,连领口都一丝不苟,神情倨傲,站在这个小厨房里都像是委屈了他。 我说:“纸条呢?” “什么纸条?”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5 他装傻。 “我写给你的,拿出来。” 我手掌朝上。 “我扔了。” 他语调轻快地说。 我才不信,伸手去摸他的风衣口袋。他任我贴近,等我两只手插进他的口袋时,顺便把我抱了个满怀。 我只摸到了他的手机和车钥匙。 就感觉他收拢了抱我的手,我鼻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听见他说:“老师不想和我住?” “没有,只是小雎的幼儿园离这里近,而且,我工作地点也方便。” 我放松下来,手仍旧放在他的衣兜里。 “可是我想每天看见老师。” 他抱着我说, “我看过了,星海路附近的幼儿园有三家,老师可以选。” 他这还是做好准备来了? 星海路附近房价那么高,幼儿园学费一定很贵。 “我们每天都可以见面,其实住不住在一起,没多大关系。” 我离开他,说到。 “既然没关系,那老师为什么不听我的。” 他很会诡辩。 “那你为什么不能听我的呢?” 我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每次都要我顺着你,为什么你不能理解一下我呢?小雎和我都习惯了住在这里,习惯了这里的环境,他在幼儿园也很好,如果你一下子让他去那种陌生又和原来差异那么大的幼儿园,他会开心吗?” 他细细地打量着我,眉宇间不动声色,却问:“我只是觉得能够提供他环境更好的地方,而且,老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不开心。” “我不想。” 我双手支撑在料理台上,想到陈鑫还在外面。 “我只想正常地和你相处,恋爱,小野,这很难吗?” 我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了,好像整个人都依附于他,他不在乎经济物质,并不代表别人看来会怎么想。 “老师的意思我懂了。” 他说着把我重新转了过去,面对他,我看见他浅色的眸子在灯光下耀然地看着我。 “老师觉得现在和我在一起,是名不正言不顺,怕再会发生四年前的那样的事。老师不想住那套房子,没关系,我可以住过来。” “你说什么?” “我已经叫人买了老师的楼上的房子,应该过几天就可以搬进来。” 我简直要跳起来了。 “你疯了吗?” “老师不愿意配合我,那我就来配合老师。” …… 我敢保证他住过来一天就会被楼下的广场舞给逼得立马搬家…… 我说:“这是老小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里没有那么好的安保,没有幽雅的环境,每天早上晚上还有很多大爷大妈放音乐跳广场舞,春天还有野猫在窗口发情,你确定你能忍受得了?” 他大概是没想到这些,完美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虞,说:“可老师宁愿住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愿和我回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6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原点。 或许是我们在厨房太久了。小雎过来拉玻璃门,他看到傅余野,眼睛一亮,就叫到:“小野哥哥。” 我和傅余野都下意识地收起那股压抑的气氛。 “爸爸,陈鑫叔叔说他要走了,问你碗洗好了吗?” 说着,踮起脚去看洗碗槽。 “没有。” 他皱起鼻子,说到:“爸爸你洗了那么久,都没洗好。” 我出去看陈鑫,他坐在沙发上,在发短信,我走近了才抬起头说:“突然有点事,需要过去一趟。” “没事没事,你要忙就去吧。” 他起身,走到玄关,问:“下次还可以来吃晚饭吗?” 我欣然,回答:“当然,牛肉还没吃完呢。” 傅余野抱着小雎走了过去,他们脸靠在一起,实在是一个成人版,一个Q版的。 我把陈鑫送到门外,他说:“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他认真地看着我。目光是截然不同的严肃。 我楞了一下,没说话。 他以为是我不相信,又说:“我虽然是个小摄影师,但是家里还是有些关系的。” 我这次是真的微微笑了,而且发自内心的真诚。 “谢谢,但是,我希望我只认识摄影师陈鑫。” 人和人的关系之所以会复杂,是因为一旦双方的立场和角色变了,原来的交情也会随之变味,就算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也好过日后恩怨纠缠,互相埋怨。 他明白我的意思,不再多说。 我一进屋,没看到客厅里的人,厨房也没人,走到房间,就看到一大一小坐在床上。 小雎在叽里呱啦讲话,炫耀自己的玩具。 我看到他把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都是他收集的各种小玩意儿,比如有邮票,还有他吃过的糖果纸,他的银镯子,小汽车,乱七八糟的,还有他的小木剑。 小雎说:“这是我的百宝箱。” 我第一次见到小雎愿意和别人分享他的这个小盒子。 他打开来,给傅余野一个个看过去。 说完后叹了口气,说:“我想等妈妈回来后,把这些礼物都送给她。” 我还以为他是有收集的癖好,原来他一直想着这个…… 傅余野说:“这些很好。” 小雎托着下巴,说到:“可是吴可欣说,大人不喜欢这些。” 傅余野问吴可欣是谁。 小雎说,是他的同学,很喜欢吃小熊饼干。 他又问傅余野:“是不是妈妈不喜欢我,才不来看我?” “可是,妈妈也不喜欢爸爸吗?” 小雎的话让我在门后听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野哥哥,你能当我妈妈吗?” 小雎睁大眼睛,看着傅余野,他捧起盒子,真挚地说到:“如果你当我妈妈,我就把这些宝贝都送给你。” 我原本复杂的心又变得苦涩和感动交杂,又有些好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7 “我是男的,不可以。” 小雎听了,失望地垂下脸。像是连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我差点要进去安慰他了,我怕他哭起来。 他一向勇敢,但是牵扯到这个话题就变得特别敏感。 傅余野把小雎抱到了腿上,他还不太会抱小孩,所以姿势都有些不连贯,小雎主动挂到了他身上,自己扭了扭屁股调整坐姿。 “但是,我可以当你爸爸。” 我听见傅余野说。 小雎听了,半是惊喜,半是疑惑地说:“可是我已经有爸爸了啊。” 傅余野凑近他,低声说了什么。 小雎没听清,“啊?”了一声。 傅余野又说了一遍,这遍小雎听到了,惊讶地看着他。 然后自以为小声地重复道:“我是爸爸生的呀……” 傅余野手指竖在嘴前,嘘了声。 说:“别被爸爸听到。” 小雎问:“为什么呀?” “爸爸会害羞的。” 小雎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也会害羞。”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其实爸爸就是妈妈,妈妈一直就陪着你。” 小雎点点头,说:“那哥哥也是我爸爸了。” 傅余野“嗯”了声。 可是小雎又问了:“但是两个爸爸,我怎么分得清呢?” 他思考了几秒,叫到:“我知道了,我叫你小野爸爸。” 傅余野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 小雎偷笑起来, “小野爸爸。” 傅余野搭在他头顶的手顿了下,浓密的眉毛舒扬起来,温柔又专注地应了声。 第53章 我没进门,去了厨房洗碗。 小雎突然跑了出来,问我:“爸爸,上次的拼图在哪里?” “不是忘在太公家了吗?” 他懊丧地抓了抓头发,说:“那我们现在去买,好嘛?” “现在?” 小雎点点头,说:“爸爸,我不找妈妈了。” 我知道他和傅余野的对话,蹲了下去,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有小野爸爸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8 他说得顺畅,我没想到他那么容易接受。 “爸爸,我是你生的嘛……” 他突然有点扭捏。 我虽然被他问了这个问题有些赧然,但还是说:“小雎是爸爸生的。” “我就知道,小野爸爸说,爸爸是害羞,所以才不告诉我。” 他语气颇自豪。 “但是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只能有爸爸,小野爸爸,和我知道。” 我说:“对。” 小雎突然抱住了我,他蹭了蹭我的脖子,说:“那爸爸可以奖励我买拼图嘛?” …… 去商场,大概最兴奋的人是小雎了。 下了车,就主动牵起我和傅余野的手,走在中间,像只漂亮的小孔雀。 既然来了商场,肯定不可能只买盒拼图就回去的。 商场的一楼在办促销,很多氢气球飞在临时搭的天花板上。 有很多小朋友在下面跳着拉绳子,也有家长抱着小孩在拿。 小雎看到了,说:“爸爸,我也想要气球。” 他拉着我们俩过去,然后对着我说:“爸爸,抱抱。” 我抱着他,他自己去抓了一个气球,然后他又要下来,我以为他拿到气球就好了,结果他把气球给我,又对傅余野说:“小野爸爸,抱抱。” 于是他一模一样地又去拿了个气球。 我说:“拿一个就够了,别的小朋友还没拿到呢。” 他还趴在傅余野的怀里,小手一松,气球又飞了上去。 又转过去抱着傅余野的脖子,我以为他生气了,因为我说不让他拿气球。傅余野一直抱着他到玩具店,因为我们经常去那家店买拼图和玩具,所以那边的店员都认识小雎。 小雎自己下来,提着个小篮子去选玩具了。 我和傅余野落在后面,我瞟了眼脸上平静的他,说:“他刚才是故意要你抱的。” 小雎平时是不喜欢气球的。肯定是因为看到了别的小朋友都被家长抱着在玩,所以才会去拿气球。 傅余野看着小雎,眼神很温柔。 我不免有些嫉妒。 “他平时可宝贝那个盒子了,都不让我看的。” 小雎把一盒什么玩具放进了篮子。 傅余野微微笑,明知故问:“老师听到了?” “废话!你就是故意的,还先斩后奏,告诉小雎……你怎么不说是你生的?” 我降低音量咬牙切齿道。 “老师,不能跟小孩子撒谎。” 他环过我的背,一本正经地跟我说。 星期三,公司楼下有个戴着头套的熊身上挂着个箱子,路过的人都分到了一个小礼包。 我下班的时候,也被塞了一个,包装花花绿绿的,上面都是英文,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大概是什么糖果之类的。 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我接了小雎后开车回家,他要吃蛋挞,还顺便给他买了两个蛋挞,怕他在车上吃的都是碎屑,就让他在店里吃完了我们才回家。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99 上楼的时候,小雎自己往上走,我在后面跟着他。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搬家公司的人从楼上下来,我心中有种预感,去了楼上一看,就看见了几个人在里面打扫布置。 一个上了年纪的有些胖胖的女人看到了我,神情又陌生变得有些许激动。 “小老师,你,你也住在这里?” 她胖乎乎的脸上堆叠起激动和感慨来,然后又有一丝了悟:“是了,怪不得,怪不得……” 她就是以前在小野家里做饭的阿姨,以前我一直以为她是临时工,后来才知道这个阿姨是他爷爷从主宅调过来的,专门照顾小野的。 她性子善良,有点爱管闲事,但是特别宠着小野。就像他第一次见我时,对我念叨着煮鸡汤的事,真的爱护关心一个人,就会不自觉地以为身边的人也同样重视那个她重视的人,就算后来我和小野在一起了,她也没有多嘴过,其实她完全可以站在小野的爷爷那一边,但是她没有,她照顾我开始像照顾小野那样体贴。 有时候我和小野吵架了,她还会来劝我,说小野霸道惯了,从前没人能管他,也就只遇到我这么一个敢和他摔门的人,但是小野是真的在乎我,她说两个人在一起,先低头的那个人不吃亏。 我那时觉得她只是在帮小野说话而已,但时隔几年之后想起来,却是觉得她说得并不无道理。 “小老师,你,你瘦了啊……” 她看着我,眼里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心疼。 “小少爷也是,你刚走的一年,瘦得都快脱形了……” 她动容地看着我,眼里含着湿润。 “您别这样,好久不见了,您身体怎么样,腰疼的老毛病还犯吗?” 她听了,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年纪大了都有毛病,不是什么大事。” 她身上还穿着围裙,手搓了搓围裙,然后手背揩了下眼睛。 “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就盼着你们好,小少爷好……” 我点了点头,让她别担心。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有又点不好开口地说道:“要是可以的话,小老师您还是搬到主宅去吧……自从老爷两年前身体不大好了,住到国外疗养去了,宅子里就小少爷一个,佣人也都被辞退了,就剩了几个我们这些老的没用的,但好歹也能照料一下……” “小野的爷爷,身体不大好了?” 我有些惊讶。 “是啊,老爷中风了一次,后来恢复过来,就被铮少爷接走了,铮少爷也不大回来了,在美国打理公司。家里就只有小少爷了……” 我们没说上多久,她看到两个人正在把沙发移位,便过去指挥要怎么摆。 我下了楼,小雎坐在桌上喝酸奶,脚一晃一晃的,问我:“爸爸,楼上怎么了?” 楼上发出移动的摩擦声。 我说:“有人搬家呢。” 他“哦”了声,把吸管吸得嗤嗤响,好像是件很好玩的事一样。 第54章 傅余野去出差,三个月的名义上调遣结束,主编又重新回来了,我们一帮老员工还给她开了个小型欢迎会。 傅余野公司的事也很忙,小雎想他,晚上躲在房间里和他视频,还不让我听,不知和他说什么话,反正最后我催他去睡觉的时候,这个小家伙还肉麻地在ipad屏幕上亲了好几下。 才挂断。 连睡前故事都不用我讲了。 他自从前几天,就不知为什么要自己睡了,说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再和爸爸一起睡了,不然就很丢人。 我假装说:“那爸爸晚上一个人害怕怎么办?” 他看了我一眼,道:“爸爸是大人了,不会再害怕的。” 我想起他前几天说的话,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0 “可是大人也是小孩子变的呀。” 他不容置疑地告诉我:“那爸爸可真羞羞脸。” 所以我就给他把原来的小书房改成了他的小卧室,反正他人小,床也小,不占地方。 我回房后,才和傅余野打电话。 我问他刚刚和小雎说了什么? 他说:“我答应他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秘密。” 傅余野不告诉我。 我哼了一声,说:“不说就不说,不稀罕。” 他低低笑了声,声音低哑勾人:“老师别生气,回来我就告诉你。” 我总觉得他现在在把我当小雎哄。 傅余野出差回来是在一个凌晨,楼上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我看了眼时间,竟然是凌晨两点了。老小区隔音不好,常常大声点说话都能穿透墙壁,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停了,又安静了…… 第二天早上,我给小雎做了三明治,送他去幼儿园之前,又去了楼上的地毯下放了把钥匙。 我到公司后,给傅余野发了信息,让他醒了去楼下吃早饭。 他今天应该忙完了,不用急着去公司。 我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接到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懒懒地抱怨:“老师,三明治里有芝麻。” 我早上做了好几个,都装在保鲜盒里,估计是弄混了。 “芝麻的是给小雎吃的,可能我早上装错了。我记得还有个金枪鱼的,你吃那个。” 他在那边翻了会,问:“老师周末有空吗?” 他说周末要去温泉别墅谈生意,问我要不要带小雎去泡温泉。 我说:“你谈生意,我带小雎去,这样不好吧……” 傅余野说:“其实是我买下了,老师在里面泡上一整天也没关系,而且现在樱花开了,别墅里有烤箱,老师可以做樱花饼干。” 他说着我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我那时看到一档明星畅游的节目,刚好一期是到日本,嘉宾在下着雪的时候,在民宿里泡温泉,喝清酒,雾气袅袅,特别享受的样子。那时我正好是期末,被考试压得心烦意乱,就算是去黄浦江转一圈都愿意,只是随口提了句来安慰自己,没想到他却记得。 我觉得鼻子有点酸,沉默之后,才回到:“……你都买下来了,我不去岂不是便宜别人了……” 他听了,说到:“不会有别人。” 他认真的语气让我猝不及防地心慌。 “知道拉!你赶紧吃早饭吧,我要去忙了……” “还有,你下午要是有时间的话,去接一下小雎。” …… 我挂了电话,手忙脚乱地点着鼠标,徐袅袅复印完稿子回来,看到我,探头探脑地过来。 “邓陵,你脸怎么那么红?” 我摸了下脸,若无其事地说到:“是太闷了吧。” 徐袅袅问:“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最近春季流行感冒多发啊,要不要给你一盒板蓝根……” “不用了。我没事,你快回你桌子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乌鸦嘴,我下午还真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徐袅袅一脸痛心又做作地对我说:“你看看你,年纪轻轻,抵抗力那么差,春捂秋冻知不知道,快把秋裤去穿上!”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1 说得好像她有透视眼似的。 我说:“请你别把自己代入老母亲的角色,OK?” 徐袅袅拿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说:“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二八芳华,怎么就被我妈催婚了呢?” 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和几个策划美工小姑娘在聊天,控诉她妈给她安排的相亲,据他自己说,那天她特地还穿了条半个月工资买的裙子,结果那个男的说小姑娘不应该穿这么短的裙子,现在才三月就光着腿,很容易生不了孩子。 结果徐袅袅回来就把她的大长腿提起来,捏着皮给我们看:“我穿了光腿神器好不好!什么人呐,手都没牵就想到生孩子了,我还能有丝分裂啊!” 晚上突然临时要加班,是关于时装周策划版面的事。 我让傅余野带小雎去外面吃饭解决。 等我到家时已经八点了。 一进门就看见一大一小穿着睡衣趴在沙发上,小的趴在大的那个身上,一听到声音,就跟兔子竖起耳朵似地,灵敏地看过来。 “爸爸!” “老师。” 小雎的卷毛乱乱的,小脸红扑扑。 傅余野手里拿着本插图版的动物世界。 “你们在干嘛?” 我过去把小雎抱起来。 小雎说:“在看书。” “晚上吃了什么?” “饭,还有番茄,龙虾。” 我亲了他一口,把他放下,去卧室拿衣服洗澡。 就听见跟进来的傅余野问:“老师吃过了?” “吃了。” 我说,拿完衣服一转身,就看见他坐在床上,说到:“老师都没亲亲我。” 他应该是洗过澡了,头发蓬松着。还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露的气味。 “你帮小雎洗澡的?” 我忍不住笑着问他。 撩开他的头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下。 他顺势把我翻到床上,压着我,眼神暗潮翻动。 我看到房门还半开着,拍他:“起来了,我要去洗澡。” 他眼神一下子就软了,伏在我肩上:“老师今晚和我睡……” 我一楞,耳朵有些发烫。 “别闹了……” 我感觉他的手沿着我的衬衫往下滑。 “老师答应我,答应我,答应我。” 他小声地在我耳边念,念得我的脸都快热起来了。 “答应嘛,答应嘛……” 声音好像要往我脖子里钻似的。 “好了好了!” 我制止他的念经模式。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2 “……就是睡觉,不准做别的。” 第55章 我睡觉是那种可以一动不动保持睡着前的睡姿到天亮的人,而且侧着身体,把自己卷在被窝里睡,当然,那种双手放在胸前的棺材睡姿,我也是经常用的,而傅余野则是喜欢像八爪鱼似地把我整个人打开,抱住的睡法。 我喜欢埋在他的脖子里,或者和他呼吸相对,碰触到他的肌肤能够让我安心。所以我们俩在睡觉习惯上其实没什么冲突,唯一的不好就是他的体温偏高,春夏秋冬盖着被子都能让我热得出一身汗。 特别是半夜热的醒来,我想翻个身,去凉快点的地方,没睡一会,他又会自动地蹭过来,又把我抱住,就跟章鱼抱着罐子似的。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和他睡的时候,把被子换薄一点。所以晚上睡觉,我特地把毛毯给撤了,换了床比较薄的被子。早上他起床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个热源没了,盖着被子有点冷。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他把毛毯又拿了过来,盖在被子上,还亲了亲我的脸,说:“老师再睡会儿,我去叫小雎。” 我又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实在不放心他会不会把小雎的衣服顺利地穿好,还是下床去看看。 果然,推门进去就看见小雎就跟面团似地挂在傅余野的肩膀上,一头卷毛倒挂着,傅余野抱着他,犹豫又小心翼翼。 他现在这种不知所措的样子还真的是有点好玩。 我坐到了旁边,手伸进小雎的衣服里,顺着他的背摸了几圈,一边叫他的名字。 “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小雎动了动,然后发出一声细细地哼声。 我把他放在床上,他模糊地叫爸爸,又叫小野爸爸。 我对傅余野说:“你先去洗漱,我给他穿衣服。” 给小雎穿好衣服,抱他去洗脸刷牙。 他自己会刷牙,给他拧好毛巾放在一边,我就去了厨房做早饭。 傅余野上班时间比我晚,他看我在煎鸡蛋,便给我递了个盘子,说:“老师,待会我送小雎?” 我当然没意见,开玩笑地问道:“你这是想体会一下奶爸的日常了?” 他对我的打趣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看着我说:“我没办法回到过去的四年,但是以后的四十年,五十年,我都会在老师身边。” …… 我发现他最近特别喜欢说肉麻的话,都让我没法接,但说不高兴又是假的,但我也演不出来像电视剧里那样大早上在厨房里来个粘糊糊的法式热吻…… 我不回他,只管在面包片涂果酱。 一边涂一边想他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高人指点,怎么现在说情话的手段这么入木三分。 他以前对我好,是那种霸道自我地好,就是无论什么,只要他觉得正确,就会以为我也会乐于接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会用一种询问商量的语气来跟我沟通。 这大概是我们四年的分别,带来最大的侥幸。 伦敦的时装周,主编想叫我一起去,最近杂志社的事情有点多,可能排不开人手,她问我方不方便,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去海格借两个人过来。但毕竟我是她老助手了,一切都熟悉,比较好办事。 以前我是因为要照顾小雎,所以没办法,而且他那时候太小了,我不放心,但是现在有傅余野在,或许我可以试着让傅余野带着他…… 我跟谭疏说了我和傅余野坦白的事,她骂我立场不坚定,三言两语就又被哄骗走了,还赔了个儿子。 我说,那要是没有他,儿子我也生不出来。 谭疏听了,简直要被气死,她说我是不是忘了当初一个人多辛苦多悲惨了,现在就这么一头热地和他在一起,难道就不怕他家里人又来横掺一脚,而且要是把小雎卷入进去,挣抚养权的话我一定是败诉的那个,我现在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 我总感觉她在脑补一场豪门大戏。我说,现在傅家都是他的,没人会来管他。 然后谭疏沉默了会,冷笑着说:“你没听说那些个老板都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而且说不定你还不是人家家里的,你有想过他这四年没有遇到别人吗?还是他说他一直等你你就信了,先不说他比你小,又是个比一般人都聪明的,你以前就没压得住他,更不用说现在了,你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捏住人家?我觉得啊,你应该这样……” 星期六,到温泉别墅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别墅的冰箱里都有新鲜的食材,应该是早上送过来的。 很遗憾他中午要去和客户吃饭,中国人都喜欢在餐桌上谈生意,再来二两白酒就更好了,酒品看人品,也是可见一斑。 我做了份海鲜炒饭,和小雎两个人分着吃完了。吃完了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去外面,别墅的后面种着好几颗樱花树,樱花开得茂盛,风一吹来,又簌簌地落了一地花瓣,他没泡过温泉,所以对着冒着热气的水很好奇。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3 我拉着他走到边上,蹲下去,试了试水温,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去碰了碰水,又一下子缩了上来,说:“烫!” 我说:“里面很舒服的,还可以游泳。” 他板着脸,说:“小雎不会游泳。” “爸爸教你。不过我们现在先去摘点花瓣,做樱花饼干。” 他蹲着,仰头看樱花树,问我:“花瓣可以吃吗?” 我随手摘了一片,问:“你要不要尝一下?” 我递到他嘴边,他吃了进去,嚼了两口就吐了出来。 “不好吃!” 我哈哈哈笑起来,他知道自己是被我骗了,又气又恼地叫道:“爸爸坏!” “爸爸没骗你啊,等饼干做好你就会发现很好吃了。” 我抱着他折了两小枝,然后回屋摘下花瓣,洗干净,泡在盐水里。 别墅里有电视,我播了个动画电影给他,他看完了电影,我的饼干也烤好了。 掰碎一小块给他吃。 “爸爸没骗你吧。” 他点点头,说:“好吃!” 我倒了杯牛奶,然后叫他去客厅吃。 他吃了一块,问我:“爸爸,小野爸爸呢?” 我看了眼时间,说:“他在工作呀。” “那我们吃完了他就不能吃了。” 他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担心着。 “那怎么办?爸爸就做了这么一点,小雎吃了就没了。” 他听了,更加难过了,然后从盘子里拿了两块,把剩下的都推给我:“这些给小野爸爸。” “小雎不要了?” 他坚定地点点头,说:“小野爸爸给我买了好多玩具。” 他的意思是,小野对他很好。 我告诉他:“烤箱里还有呢,等小野爸爸回来了,就可以吃了。这些都是小雎的。” 他听了,不放心,跑到烤箱前去看了看,才回来,确定地说:“我看到了,还有很多。” 他吃完饼干,把剩下一半的动画片看完,我去把烤箱里的饼干取出来的功夫,再回来,就看到他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动画片在播放片尾曲。 我把他抱到了卧室里,陪着他躺了会,没想到困意也上来了,便陪着他一块睡了。 总感觉是才眯过去,就感觉到有人在摸我的脸,躲了下没躲开,我以为是小雎在调皮,便说:“小雎,别吵。” 就听见那人短暂地低笑了下,在我眼皮上亲了亲。 我困倦地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长大了的小雎坐在我旁边,我心一惊:“小雎?” 他看我惊慌失措,手贴在我的脸侧,说到:“老师睡糊涂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是大混蛋,看了眼旁边,小混蛋睡得都在打呼了。 我看着他一身正装都没换,坐起来,低声问:“你事儿谈好了?” 他“嗯”了声,问我怎么没去泡温泉。 午觉醒来,总有些睡不够的疲乏,所以我神情也大概是恹恹的,不像他神采奕奕。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4 我抓过他的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 怪不得我会觉得睡不够,因为我才睡了没多久。 他的目光落在了小雎身上,轻声问我:“他会睡很久吗?” 我想他是不了解小孩子,小雎以前一两岁的时候,可以说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 “大概会睡到晚上。” 我说。 他倾斜过身,挺直的鼻梁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子。 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说道:“我觉得,现在是个泡温泉的好时候。” 他说着,不待我下床,就把我抱了起来。 我陡然一惊,手抓着他质地光滑的外套,焦急地想下来。 他经过厨房时,我说:“我做了饼干,你要不要尝一尝?” 他脚步一顿。 “好啊。” 我心头一喜,就要下来,可是他根本没有放我下来。 “你不是要吃饼干嘛?” “可是老师看起来,比饼干好吃多了。” 眼见着要看到雾气徐徐环绕的温泉了,我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逃不过了。我觉得他说得好听,什么为了完成我的梦想,到头来还不是他的私心得逞。 我又想到谭疏说的话,便有些认命地不挣扎了,也不反抗了。 他低头瞟了我一眼视死如归的表情,把我放在了温泉旁的一块石头上,石头都是热的。旁边高一点的地方放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放着浴衣,毛巾,茶和点心。 第56章 他英俊的眉眼被雾气渐染,温和又迷人。 “老师在想什么?” 我垂下眼,说:“在想怎么把这罪恶的源头给填平。” “老师总是有这么奇怪的念头。” …… 那总比你满脑子不健康的思想要好吧。 我腹诽。 “现在温度正好,夜里凉,容易感冒,老师可以好好放松,我就在里面,老师有事就叫我。” 他说完,便真的就回别墅里面了。 …… 他就这么走了? 假山堆砌,植被环绕,开辟出一个独立的空间,不用担心会被外面看到。热水浸透肩膀,让人的精神和感官逐渐放松下来。 我泡得整个人都热烘烘的,才上来。 在行李箱拿衣服时,突然看到行李箱里有个彩色包装的东西,是那天在公司楼下拿的,我记得我没放进来,可能是小雎放进来的,他也许以为是什么糖或巧克力,我穿着浴袍坐了下来,拆开丝带,又打开盒子,手指捏了两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糖,而是计生用品。 真是绝了…… 还好是我发现了,要是小雎自己拆开了,来问我是什么就尴尬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5 我随手把它塞在了某件外套的口袋里。换好衣服,把小雎叫醒,他再睡下去,晚上就会太兴奋不肯睡了。 小雎抱着奶瓶,坐在床上,傅余野跟我说晚上有几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刚好在这附近办小型的派对,他问我愿不愿意去。 “只是聊聊天,没什么出格的节目,老师可以带小雎一起。” 他真挚地看着我。 我每次都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好像是什么非常重大的事,他还生怕我不愿意一样。 也是,以前他那些朋友叫他出去,我都是不愿意去的,去了也玩不到一起,何必强颜欢笑,弄得双方都不开心。 毕竟那时我总有一种把自己和他们泾渭分明的莫名的自尊心,总有种寒门子弟的穷酸骨气,这种骨气说到底也不过是自卑而已。 如果我真的决定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不应该让他站在中间为难,也不应该让他为了我而放弃他原本的圈子,不是吗? 可我还是有些迟疑。 “我们只是去打个招呼,不会待太久的,老师。” 我们是在家里吃过晚餐去的,很近,就在后几幢的别墅,所以我说别开车了,走路去吧。 小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傅余野,一路都没有人,只有干净的围墙和重重叠叠的植被,风里传来清淡的花香。 我们不久就走到了那栋亮着灯的小别墅前,门是自己可以推开的,傅余野抱起小雎,打开门。 屋子里那种美式田园风格的装修,看上去空间饱满而温暖,无论是厚重的花纹壁纸,还是地上的咖啡色椭圆形大地毯,吊灯发出暖黄的光线,不刺眼,以至于可以毫无障碍地把每一处角落都收纳到视线里。 屋子里大概有七八个人,应该有傅余野的朋友,也有他朋友的朋友,因为有的人投来熟稔又惊讶的视线,有人则是迷惑和好奇。 小雎大概是害羞了。 小声地叫了声“爸爸”,然后把脸埋在傅余野的肩膀上。 傅余野拍拍他。 这时有一男一女主动上来打招呼。 “噢,好久不见。” “Adrian,这是你的孩子?和你可真像。” 小雎朝我伸手要抱。 傅余野对他的朋友说:“是,这是我的孩子。” “嘿,你可,可真是出人意料,以前在读书的时候,多少人对你芳心暗许而你无动于衷,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孩子呢?” 那个人一开始还说中文,后来就转变了流利的英语。 我对四六级听力还可以,但是这种voa快速,还是有点难度的。 傅余野跟他们介绍,说我是他的男朋友。 他们只是惊讶了一瞬,就接受了,还特别友好又羡慕地对我说:“你们看起来很合适。” …… 他们似乎有朋友想介绍,但是碍于我,又不好意思把傅余野拉走。 我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十五分钟,怎么样?” 他听了,稍稍放心,一点也没有因为我苛刻的时间而露出不满意,反而说:“好,十五分钟。” 我把小雎抱到椅子上,正好桌子上有盘国际象棋,他对这个精致的玩意儿很好奇,自己一个个拿来仔细看过,又放回去。 十五分钟,我不但等到了傅余野,还等到了另一个人。 我也明白了他的朋友露出的尴尬神情的原因。 我想我再次见到她,真的很难把她和记忆里模糊但却漂亮张扬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可是又想到曾经见过的采访稿上,关于她的身世经历,似乎又串联了起来。 她刚成年不久,就父母离异,母亲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父亲是一穷二白只会就是一个白富美下嫁,帮助喜欢的人创业,创业成功后,当初那个穷小子却抛弃了她的母亲,也算不上抛弃,不过是‘和平离婚’而已,所以她跟着母亲回了外祖家,并且改姓夏。 她设计珠宝,她要求严苛,她看上去不好接近却唯独会对傅余野露出像个小女孩似的笑容。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6 我恍惚又听到了她那天,是怎样毫无怯意地说会一直喜欢傅余野,直到他接受自己为止。 她的确在践行她的承诺,并且随着时间看起来越来越坚不可摧和强势。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动摇,在看到我怀里的小雎时,仿佛有了山崩地裂之势。 我好像看到了某种信念从她的脸上瓦解。她细心勾勒的妆容如同一层华丽的幕布掩盖这底下的废墟。 我看得不忍。 在珠宝展上,她没有认出我,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对手,而我没有认出她,则是因为她变了太多,从外貌到气质,判若两人。 目光转到她身边的傅余野,却看到他,只是关切地看着我。那种视而不见,明显得太过伤人。 可是我却同时生起一种自私又狭隘的欣喜,甚至像把他拉到我身边来。甚至想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让她好彻底死心。 我被自己恶毒的想法给惊了一惊。 一颗棋子掉到了地上,滚落到了桌脚。 小雎滑下椅子,哒哒地跑去捡。 夏安目光转到了傅余野面无表情的脸上。傅余野蹲下身把棋子捡了起来,顺便把小雎抱了起来。 他跟我说:“老师,我们走吧。” 他把棋子重新放回了棋盘,牵过了我的手。 我听见身后的夏安用一种颤抖却坚定的语气问道:“你决定了?” 傅余野顿了顿,说:“一直都是,从来没变过。” 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了一丝压抑的哭声。但是门一关上,却什么都没了。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一块一块的明亮又边缘晕染的光斑。我们总是从明亮和黑暗的交替里走过。 无意中看到天空繁星点点,就像是无数碎宝石落在蓝得发黑的幕布上。 我说:“小雎,抬头。” 小雎听话地抬头,指着夜空,惊喜地叫道:“星星!” 他仰着头沉迷在这美妙的景色里。 而傅余野,却看向了我。 他深邃的眸子此刻却比千万颗星星还要闪亮, 我心中有种欲望被无限勾起,放大,在他温柔而惊讶的神情里,我踮起脚,吻住了我的星星,只属于我的星星。 等小雎放下脖子时,我们俩又分开了。 只是我觉得呼吸声稍微重了些。 傅余野牵我的手用了用力,低笑着问:“老师又吃醋了?” 他大概以为我又是因为夏安而冲动的,毕竟第一次亲他,也是因为看到夏安给他的告白。 但是我知道是不同的,第一次我是怕失去,而这次,只是因为,我想珍惜。 我问小雎:“星星多吗?” “好多,我数都数不清。” “数得清。” 我骗他,把他抱到怀里:“爸爸陪你一起数,一定能数得清……” 他很好哄,数到50几就重来一遍,翻来覆去数了几次,就趴在我肩膀上睡着了。 回去后,我把小雎在卧室的床上安置好,傅余野去洗澡了。 我拿着浴巾,站在浴室门口听着水声,那水声仿佛从我心上流过,每一下都加重了我的心跳,我听见自己大声地说:“浴室里的浴巾我用过了,我拿了块新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7 水声变小了些。门骤然拉开了30度,热而潮湿的水汽中,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伸了出来,我把浴巾递给他,他拿了进去。 我听到里面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然后静默了几秒,门突然又打了开来,傅余野把我凶狠地抓了进去。 浴室里潮湿得令人呼吸困难。背撞得有点疼,他抓得我也疼,可是我却安心极了此刻能闻到他的气味。 他的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眸子如同一张网,紧紧地捕捉住我,收紧。他的手里抓着一个包装鲜艳的套,正是我从外套里拿出来的。 我被他看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光是那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还有那温热的,白皙的脖子,却让我觉得胜过千言万语,千军万马。 “老师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低沉而含着一丝颤动。 我抵着门,咽了咽,发现喉咙干得很。 “嗯?” 他性感的鼻音让我按在门上的手指猝然刮到玻璃,发出滑腻的声音。 我只感觉有人在四周点了一把火,而他,就是那个即将引发警报的中心。 (和谐见微博) 第57章 我只觉得手臂越来越酸,腿越来越软。还好到后面他良心发现,将我抱起来,说:“老师,你的体力太差了。” 我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还被他笑了。 他抱着我去了床上,我以为他终于结束了,没想到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个安全套,我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脑子快于身体作出反应,还没爬几步,又被他拖住了脚踝。 “老师喜欢这个姿势?” “不……不喜欢……” 我沙哑着声音拒绝。 “没关系,我喜欢。” …… 所以第二天,当小雎来房间找我时,我还在床上逃避人生。 他扯扯我的被子,叫到:“爸爸爸爸爸爸……” 我嗓子疼,头疼,手疼腿疼屁股疼,根本不想理他。 于是他扯被子的力道更大了,甚至还跃跃欲试地腰爬上来。 我怕他往我身上一蹦腰就断了。 伸出头,清了清嗓子,刚想说话,傅余野就走了进来。 他把还在尝试的小雎抱起来,远离我。 说:“爸爸还在睡觉,我们去外面。” “爸爸是个懒猪。” 小雎斥责我。 我:“行行行,爸爸是懒猪,你是小懒猪。” 我的嗓子听起来就是哑的。 傅余野皱了下眉,把小雎抱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进来了。坐到我边上,一边玩我头发一边说:“小雎在外面玩,老师下午起得来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8 我把他的手抓过来,在手指上狠狠咬了口,也没多用力,就是留了个牙印。 “我生气,不要和我说话。” “老师要喝水吗?” 我转过头。 “不如我叫个按摩师。” 我一听他若无其事的语气就更火大了,把被子一掀,反正开着空调也不冷,露出满是吻痕的身体。 “按摩个屁啊,被别人看到我说是荨麻疹吗?” 然后又把被子一卷,气鼓鼓地看着他。 他冷清的五官染上无辜的笑意。 “老师别气了,大不了我们再多待一天。” …… 谁要多待啊,我现在看到那个浴室就不想进去,完全是作死的回忆。 凭着一腔毅力,我决然地拖着残破的身躯回了家,并且把傅余野赶了出去。 把门关上后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那个小不点居然还在门外,我就听见他在问傅余野:“爸爸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傅余野回答。 …… 那你们俩个就在外面想明白再进来吧。 我连续穿了两天的高领卫衣,以至于徐袅袅看到我都说我怎么突然转变穿衣风格了。 “不对劲,一定有情况……周一上班开早会就脸色红润得跟吃了十斤燕窝一样,还穿的这么纯情,谈恋爱了?” 她贼兮兮地过来试探。 “快说,我的直觉准不准?” 我有些无奈,说:“我在你眼里是老头吗?” 徐袅袅撇了撇嘴,说:“你这是不承认你以前那些老头衬衫吗?那是我爸才会穿的好不……” “你不知道时尚圈走复古风吗?” 徐袅袅完全一脸嫌弃,“你那不是复古,是古墓风,ok?” ……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她一起洗餐具,撩起袖子,没想到手腕上还有痕迹没消,被她眼尖看到了。 暧昧不清地冲着我嘿嘿笑,就像个猥琐大佬。 我也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轻女孩子可以露出这么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过好在她也知道八卦的底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我去倒了杯水,就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她几乎不给我主动打电话,自从我从家里出来后,倒是前两年我偶尔会在过年过节时打电话回去,但是我爸不知道。 所以我看到她电话的一瞬间,心里就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我一接起电话,就听见了我妈带着鼻音的声音:“陵陵,你现在忙不忙,能不能回来……看看你爸?” “怎么了?妈,发生什么事了?” 她呼吸滞了下,然后哭腔瞬间就出来了。 “你爸摔了一跤,现在还没醒,医生说脑淤血,要动手术……”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陵陵,你爸他,他要是——”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09 “妈,不会的。” 我顿了顿,说: “我马上回来,最快今晚就能到,妈你别怕,没事的,我回来问问医生,如果那里的医生不好,就去m市,一定会有办法的。” 或许是我坚定又冷静的语气给了我妈信心,或许她只是压抑太久太想念我了,老太太哭了一会就渐渐止住了,和我说医生是怎么分析我爸的情况的,然后告诉我在哪个医院,让我今天回不去明天也行。 告诉她我大概傍晚会到,她这两天都住在医院里,肯定都没休息好,一想起我妈在电话里的声音,我就觉得心深深地揪起来,我因为自己的负气,而离开了家里,逃避了四年的为人子女的义务,我爸怪我,不能接受我喜欢男人,其实无可厚非,因为他生长的环境,他所接受的教育,注定了他成为一个那样的人,但是我不同,我明明可以有办法去争取他的同意,就算一次不行,两次不行,可是我却没有去尝试第三次,第四次,甚至无数次,而是决然地离开了养育我长大的人。 我痛苦的时候,他们又何尝不是痛苦着。 我妈每年都把我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每年都问我回不回去,告诉我我爸最近心情不错或许会和我好好聊聊而不是直接把我赶出去。 我妈是最心软的,她其实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作为母亲,她原谅了我,并且愿意继续爱我,可是作为妻子,她还要照顾丈夫的感受,所以夹在我们中间,她其实是最不好受的人。 但是我没办法说出这些我现在懊悔又自责的心情,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覆水难收,我后悔,可要是再回去当初,我也注定做不到让现在的自己满意的局面。 我跟主编请了个假,其实我知道最近很忙,但是我没办法为了工作而让我妈一个老太太在医院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独自煎熬着,所幸她还是给我抽了三天假,我批了假立马下楼开车出发,一边给傅余野打电话,但是他没接,估计在开会,所以我就发了微信给他,让他去接一下小雎,我要回家一趟,其他的,等晚上我到了再说。 我上了高速之后,收到了他的回信:好,老师路上注意安全。 第58章 其实情绪会感染人。 我心里慌,可是在我妈面前却要表现的冷静自持,是因为我要让她知道她可以依靠我,虽然我刚才百度一下脑淤血昏迷的症状到现在还心惶惶,我害怕我妈再问我一些细节或者说,她再表现得不相信我一些,我可能就没办法那么镇定了。 就像我和小野发信息时,其实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但是我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爸住院,一定会来帮我,但是,我妈现在一定不会想见到他,我爸也是,所以不想把他卷入进来,或许等我爸醒了,我和他好好谈一谈,再见面也不迟。 但是小野什么都没问,短暂的回复让我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那个强大地站在我身后支持我的人。 他信任我,所以我会觉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就像我想的,等我爸醒来之后,也许他就会同意了。 就算不同意,朝我发火,也好过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的好。 我一路开回去直接去了医院。 就在走廊上看见了我妈,她应该是算着我要到的时间,出来等我。 我跑了过去,她看见了我,眼睛还有些红,神态也疲惫,但是我却能感觉到她需要我。 她看到我,先是问了我:“你今天是在上班吧,突然跑过来,有没有关系?” “没事,我请假了。爸呢?” 她带我去了我爸的病房,我爸就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生病会让一个人迅速的苍老,我想是没错的,在我印象里,我爸还是那个即使长了白发也说话中气十足的人,他看人的眼神尤其镌利,可如今闭上眼,却是个脆弱无害的小老头。 我妈跟我说,医生建议动手术,手术风险本来是不高的,但因为我爸年纪大了,所以风险会比正常人高一点,但是医生也还是有把握的。 她只是当时听到要做手术就吓坏了,所以心急慌忙地给我打电话。 我说,我去找医生问问,妈你先坐着。 她还想跟我一起去,我怕老太太会多想,就不让她去,让她陪着我爸。 我去了办公室,找到了我爸的主治医生,医生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讲话很稳重,并且条理清晰,跟我分析了手术的利弊以及大致是如何操作的。 他都有面对像我妈那样的中老年妇女的耐心了,面对我也尽职尽责地再次把跟我妈讲过的内容再对我讲一遍,甚至还给我讲了几个以前的成功的病例。 我听他讲完,便说,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他翻了翻日历,说后天早上。 晚上我在医院陪房,让我妈回家去休息,我妈不放心,一直不肯走,最后我说那您回家去做点饭吧,我有点想念您做的鱼了。 她便同意了,知道我爸后天动手术之后,她也稍稍放心下来,说:“那我去菜场看看,本来应该早上去买鱼的,晚上也不知道新鲜不新鲜。” 老太太念叨着,我给她送到电梯,她就让我回去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0 说我爸得有人看着,她自己可以走的。 我只能顺着她,看着她下去之后,我又给傅余野打了电话。 告诉了他我这里的情况。 他说:“三院的脑外科团队在国内算是一流,我可以安排帮老师转院。” 我知道他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暂时没什么事,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你现在只要带好小雎就行了,他有吵着要来找我吗?” “小雎很乖,老师不用担心。” 他把电话给了小雎,小雎问我:“爸爸,你出差去了吗?” “嗯,你这几天就和小野爸爸一起住吧,乖点。” “我知道啦,我很乖的,爸爸动画片了。” 他说着又跑走了。 “他这算是乐不思蜀了?” 我凉凉地问傅余野,傅余野低声说:“可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 我妈给我送过饭后,又待到了门禁才走,她怕医院里的被子盖起来不舒服,还给我从家里拿了张羊毛毯。 晚上我就盖着羊毛毯,听着仪器的嘀嘀声,睡在我爸的旁边的折叠床上。 其实印象里已经很久没和我爸这样‘一起’睡觉了,我也没有像此时这样可以肆无忌惮地数着他脸上的皱纹,竟然生出一点可怕的悲凉来。 但是却又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知道身边的这个从小抚养我长大的男人,即使是沉睡不醒着,他也是保护着我的父亲。 第二天护士又来做了术前检查和准备,第三天早上我爸被推入手术室。 四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爸应该二十四小时内会醒,他嘱咐了我几句术后注意事项,便和旁边的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说到:“听说你最近发的论文很轰动啊……” 那个医生还戴着口罩,高高瘦瘦,一双眼睛格外冷静睿智,他声音也偏冷,只是语气和善,便很有质感:“哪里,师兄去年的课题我也看过,非常受启发……”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去换衣服。 …… 我爸醒的时候,还很虚弱,讲话都不利索,我妈担心地去叫了医生,医生检查了一番,说这是正常的,让病人好好休息。 我妈听了,又追出去确认一遍注意事项。 我爸也看到了我,但是他的视线只是在我脸上停留了会,便闭上了眼睛。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我,但我过去了,握住他还有些凉的手,叫了声爸。 他连手指都没挣扎,我想他也没力气现在训我。 我爸醒了后,我妈大概是要把这几天的牢骚都给发出来,加上我爸还不能讲话,所以我妈从我爸是怎么去公园滑倒的到被送到医院,再到她打电话给我,甚至是医生说的话,都讲给我爸听,我爸有时候听得烦了,就闭眼睛,我妈就不讲了,说:“困了吧,那你睡,我陪着你。” 她见我缄默地站在旁边,便让我回家休息去。 毕竟我也不确定我爸是不是真的想看到我。 我走到病房外面,我妈问我有没有家里的钥匙。 我说:“我住酒店”。 她一听,脸上就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说:“好端端地回家,怎么就要住酒店呢,不是白白浪费钱嘛……” “也就住一晚,我明天就回去了。” 这话说出来,这一听也不像是安慰人的话。但又是事实,我便沉默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拿目光担忧地看着我,然后又有些小心地问我:“要不要跟你爸说一声……” 我说:“我明天走之前再来一趟,到时候再说吧。”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1 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我离开。 第59章 我订的酒店在医院附近,距离市中心近,打内线电话叫了餐,然后去洗澡。这两天住在医院都没换衣服,感觉带了一身消毒水味。 头发吹到一半就听到了敲门声。 我想是送餐的,居然这么快。 一开门,就听见“爸爸”一声,小雎撞了过来,我就看见他头顶的红色棒球帽。 门外傅余野看着我,微微勾起唇角,浅色的眸子看到我如水波荡漾。 我下意识地拉了下领子,清了清嗓子,问:“你们……怎么来了?” 小雎绕过我跑了进去,我刚退了步,想让他进来,就感觉他飞快地捞过我的背,压下脸,在我嘴上亲了口。 我惊愕地说不出话,瞪大眼睛看着他。 “……干什么呀你……” 还好走廊上没人。 他视线在我脖子上徘徊,我及时打断他的遐想,把他拉了进来关上门。 “你开车来的?” “高铁。” 小雎听到了,也说到:“高铁。” 不一会送餐的人来了。但是既然他们俩也没吃,干脆就出去吃了。 我带他们去了一家面馆,那里的黄鱼面很出名,很好吃,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来,后来这家面馆越做越大,都开了连锁分店,但是那个味道却一直没变。 因为是周末,所以人也多,我们还在外面等了一会才有位置。 刚坐下,服务员刚把前一桌吃过的碗筷收走,桌面上还残留着抹布擦过的水渍。 傅余野盯着桌面,小雎手指在桌面上碰了下,皱着眉头说:“爸爸,有水!” “那你擦一下就好了。” 我闻言把纸巾给他。 他抽了几张擦起来,傅余野把他的纸巾拿了过去,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我点了两份招牌黄鱼面和一笼蒸饺。 热气腾腾的面上来后,小黄鱼完整地铺在面上。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令人看了就食欲大振。 “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他勉强卷起点面条,吃了口。说:“不错。” 一看就是敷衍我。 小雎跃跃欲试,我怕他被鱼刺卡住,所以就给他盛了点汤和面。 我把面条戳断,让他可以拿勺子盛起来吃。 小雎吃了口,就拒绝第二口了。 大概是汤里有鱼的味道有点重。 “不喝了?” 小雎摇摇头,去拿蒸饺。 我把碗放下,看到另一个大人也生无可恋地看着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2 “既然不喜欢,怎么我说要来的时候,没提出反对?” 我调侃他。 傅余野还没说,小雎就信心满满地说:“因为爸爸是老大!” 我扑哧笑出来。 “谁跟你说的?” 小雎看了眼旁边,说:“小野爸爸说的。” “那爸爸让你吃面面,你为什么不吃?” 小雎听了,半天没想出来怎么反驳,干脆躲到傅余野的怀里去,他的嘴巴脏兮兮地,蹭得傅余野深色的外套都有印子了。 “坐好,小雎。” 小雎嘟了下嘴巴,跑到我旁边,小声说:“因为小野爸爸说,爸爸生我很辛苦,所以我和小野爸爸都要保护爸爸,听爸爸的话。” 他说完有一溜烟跑回到位子上,坐好。 …… 我听得耳朵都羞耻了。 看了眼对面还在纠结的人,把面碗拖了过来,大发慈悲给他点了些广式点心。 我就是想找个人跟我一起回忆童年的味道而已,没想到对面一大一小都嫌弃鱼腥味,最后我一个人把面吃完了。 结账的时候,门口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等号,也有些人是打包走的,小雎不知看到了什么,往里面一溜烟过去,差点撞到别人,还好那个人扶住了小雎,我连忙跟过去说不好意思。 小雎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真诚地说对不起。 那个人倒是大方地说没事,让小雎慢慢走,别摔倒了。 我把小雎抱起来,不让他跟泥鳅似地乱钻,小雎告诉我:“前面有樱花树。” 我看了眼,就看到一棵装饰的假的樱花树在拐角处。 我只好抱着他去摸了摸,告诉他这是假的。 他满足了一探究竟的欲望,就满意地跟我出去了。 在柜台旁打包的人里面,我看见了我妈。 她提着食盒正往我这边转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可是后面什么都没有。 便直愣愣地对上了她的脸。 她一开始是没在看我的,反而是过了几秒,才把目光凝聚到我的脸上。 然后,视线逐渐发生变化,从惊讶,开心,到惊愕,错愕。 “陵陵……” 我看见我妈微张的口型。 小雎拍拍我的肩膀,问:“爸爸,你怎么不走了?” “我……” 我想要回答他,可是注意力却一直在我妈身上。 我甚至一瞬间就想出了许多说辞。 比如“好巧啊,妈,你也来吃面。”或者“爸怎么样了?” 再是“这是我朋友的儿子,我朋友就在门口。” …… 我妈没见过傅余野,只知道我当初和一个有背景的学生混在一起,连研究生都没得读。 所以应该不会发现什么吧……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3 如果小雎不乱跑就好了,如果我没来这里吃饭就好了…… “陵陵?” 我妈已经走了过来。 她本来就是个温柔的女人,此刻看到我怀里的小孩子,神情便更柔和,就跟我们看见小动物或者脆弱的生命时会露出的怜惜表情一样。 “妈。” 我脑子空白了一瞬。 只看见她慈祥地笑着,跟我说:“你爸非要吃黄鱼面,我就给他来买了,你吃过晚饭了?一个人还是……” “不是,和朋友。”我感觉声带都紧绷着。 “噢。”她点点头,目光又在小雎身上停留。 “那你们慢慢吃,我先给你爸送饭去了啊,面涨了就不好吃了。” 她说完就要走。 “妈!” 我叫住了她。 她应了声,转身看我。 她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让我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只能说:“我吃完了,我送您去医院。” “没事没事,我坐地铁来的,就两站路,很快的。你跟你朋友玩,不用管。” 她摆摆手,就要走。 “伯母。” 傅余野拦住了我妈。 他其实早就过来了,一直站在后面没说话。 我妈突然看到个高个的英俊帅小伙叫她伯母,竟然还慌了一下。 傅余野虚虚地扶了要往后仰的老太太。 说:“正好我来这里出差,和邓陵一起吃饭。我听说伯父住院了……” 傅余野谦恭的看着我妈,我妈身高也就一米六,傅余野一米九,所以他还弯下了腰,极尽周到。 我妈是不会麻烦别人的那种人,更何况傅余野实在是再怎么谦卑,也天然有一种被人伺候惯了的那种气场,我妈更不会去麻烦他了。 所以她着急地普通话里都带着方言地推拒,还给我使眼色,要我帮忙。 傅余野说:“伯母别客气,本来我想让伯父转到三院去的,三院的脑外科主任是我的朋友,但是邓陵不肯,我只能让徐桥过去了,手术都顺利吧……” 一句话的信息量让我妈和我都楞住了。 原来,那天—— 我妈后知后觉地责怪我道:“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然后又对傅余野笑靥如花:“谢谢啊,你看我,我都不知道你帮了我们那么大一个忙,诶哟,我真是,一把年纪了太不好意思了……” “伯母,是我让邓陵别提的,就是怕你们二老太放在心上。” 眼见着这里人来人往,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妈知道了傅余野是我爸的‘救命恩人’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了,便坐上了我们的车。 车上她在副驾驶座,傅余野开车,我和小雎坐在后面。 我妈从我和他的相处中,也大概了解到我们关系应该还挺好的,否则我也不会劝她坐我们的车去。 中老年妇女嘛,就喜欢聊家长里短,看到年轻人就会先问有没有对象,看到有对象的就问什么时候结婚,看到结婚的就问有没有孩子,看到了孩子就会说“福气真好,什么时候准备要第二个……” 我妈也不例外。上车一会,她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起了话题。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4 “小傅先生啊,你今年多大年纪了?结婚了?小孩都有四五岁了吧,诶呦,真是好福气诶,像我们陵陵,到现在都一个人哪,操心死类……” 我以为傅余野是不会和我妈这种中老年妇女打交道的,可能他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妈要问这些东西。 我以为他会沉默或者一笑了之。 但是他却真的回答起了我妈的问题。 “伯母,我今年27岁。” “这样啊,那和我们陵陵同年,那你很早就结婚嘞……” 同年个屁,明明才是23。 “是,我和太太是读书的时候就认识的。” 他说得面不改色,我在后面听得心惊肉跳。 而我妈不知道啊,还很美好地说:“同学好啊,知根知底,不像现在社会上有些人骗婚,前两天我就看到个新闻……” 我妈绘声绘色地讲起大道来。 小雎低声问: “爸爸,我们要去哪儿?” 我妈以为他在问傅余野,傅余野也顺其自然地回答了:“去医院,看爷爷。” 小雎“哦”了声,又问:“爷爷生病了吗?小雎生病了也会去医院……” 他清晰的口齿惹得我妈连连夸赞聪明。 下车的时候,小雎还在对我妈说:“爷爷要多吃饭,不挑食,才不会生病。” 我妈听得眉开眼笑,没忍住来摸了摸小雎的头发,又朝我说:“好,奶奶回去就跟爷爷说。” 第60章 晚上小雎睡在中间,他睡着前还朝着我的方向仰着头侧着睡的,到后来就一个翻身,脚翻到了傅余野身上去了。 我想要把小雎的脚拿下来,没想到一动就看到傅余野睁开了眼睛。 “吵醒你了?” 我轻声问。 把小雎的姿势调整好。 他的睡姿是很规矩的平躺,双手放在肚子上,此刻眼眸垂着。 “老师的妈妈,不想老师走。” 他抬起下巴,在昏暗里看着我。 “老师也想留在他们身边。” 我维持着坐着的姿势听他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不用他再来说这些令人愧疚又不安的事实。 当初是我自己做了选择,而现在,也不应该为这个选择而后悔。 我沉默地坐在黑暗里,半晌才低哑开口:“你知道吧,我爸是个老学究,做了一辈子学问,研究了一辈子的考古,他甚至说了到了八十岁还要带队,但是他因为我,从他喜欢的事业中离开,只是不想听到别人关于他儿子的闲言碎语。在中国有个成语叫做‘人言可畏’,也有个成语‘三人成虎’,其实他叫我滚出家里,也是对我好,那样,我就不用被身边的人非议,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说是‘邓教授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我突然笑了下。 “我记得小时候,我爸妈带我去朋友家,去亲戚家,我都是那个被用来当做榜样的‘别人家的孩子’,我还记得我考上F大的那一年,我爸请了他的同事喝酒,他喝多了,就对着那些全是B大,Q大的教授说我有多厉害,他说我五岁就可以背出清朝所有皇帝的名字……” 我觉得很难过。 有些话不说,就一直埋在心底,就像个隐隐作痛的伤疤,但是一旦把那道痂揭开来,鲜血和痛苦就一起涌出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5 “他以前对我有多骄傲,现在就有多失望……” 傅余野坐在我对面,我们两个,隔着小雎。 “我没办法请他认同我,也不能逼他,就像他也改变不了我。” 我望着他在黑暗里仿佛琉璃的眼睛,只感觉那里有源源不断的情感流出来。 “老师认为那就是爱吗?只要老师符合他们心中的完美形象就给一颗糖,一旦超出了控制就给一鞭子,这不是爱,是自私。” “不是,你不懂,中国式的家长都——” 我急于辩解。 “那老师也会这样对小雎吗?” 他轻飘飘地一句反问就让我哑口无言。 我看着熟睡的小雎,想象着他一点点长大,成为一个聪明正直的少年,我没办法想到一点不好的品质会加到他身上,也想象不到有一天我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不。” 我果断地回答。 “我不否认老师的父母爱老师,但是他们一直用错了方式,他们爱想象中的老师多于现实,老师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一个作品,这世上,除了老师自己,没人有资格要为老师的价值负责,老师坚持自己的选择并没有做错。” “可是——” 我心里涩涩的,又有股暖流在冲破束缚流向周身。 “我不是在为老师辩解,从今天看到老师的妈妈那一刻起,老师就没笑过,老师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是错的,但是又不想违背他们。所以就自责愧疚,但是,老师违背的只是一个虚假的幻想而已。打破一个幻想,没有那么难。” 他抓起我的手,放到了脸侧。 我感觉到他细腻的皮肤,以及下巴冒出来的浅浅的胡渣。 “况且,老师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老师身边。” 小雎动了动,发出几声梦呓,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直起身,小心地跨过了小雎,抱住了傅余野,他身上有我喜欢的气味,他的肩膀是那么坚定而可靠,以及我最向往的温暖,如同抱住了金色的麦田,芬芳的晚风。 在没有遇到小野之前,我从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并不奇怪,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在青春年少时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甚至是难忘的初恋,没有并不可悲,我甚至很骄傲我可以为读书这一件事而一心一意地奋斗。 我害怕的是,是我不明白爱是什么?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爱上另一个完全和他不同的人。 后来我发现了,爱的起源是向往。 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可能比你年少,比你幼稚,性格霸道,难相处。 但是你又同时发现,他身上有许多,你从没体会的品质。 自尊,自爱,自我。 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在明亮的办公室里,他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他来说艰涩难懂的诗经,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因此羞耻或卑怯。 他请我做他的家教老师,我刚开始给他上课时,都要提前一礼拜备课,生怕自己讲错,而且每次都观察他上课的反映,他后来发现了,就告诉我,我不需要这样,要上什么内容,完全由我决定。 他会在我讲到有趣内容时,由衷地感兴趣,会在我装严肃时,讲冷笑话逗我笑……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就算是我先说的喜欢,他为了让我有安全感,在之后的日子里,补上了无数句喜欢,对于我们的关系,他从来不屑朝任何人隐瞒,我那时以为他只是年少气盛,却不想这是他爱我的方式。 我也曾把自己装在一个完好的形象里。 不会发火,不会难过,不会说不。 是他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激怒我,让我说出了心里所想的话。 我才发现,自己装了太久,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是他拯救了快要窒息的我。 他总是跟我说:“老师,你真好。”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6 其实我一直欠他一句话。 “你知道小雎的雎是哪个字吗?” 他看着我,微微不解。 我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下了“雎”。 我写完了,合上了他的手,问:“看清了?” 他在黑暗里安静地看着我,我只感觉到他的手心有些凉,他似恍然又似不确定,静默之后,有些紧张地回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我无声地笑了。 “言彼君子,如琢如磨,求而得之,我心悦之。” 第61章 医生说我爸最好再留院观察十来天左右,为了保险起见,我妈不嫌麻烦,倒是我爸提出了微弱的反抗意见,被我妈强势镇压了。 我妈是知道我要走的,所以我去医院的时候,她就从家里带了自己做的小菜和笋干,要我回去上班后可以吃。 我妈说:“现在外卖都不干净,能少吃就少吃,你说你要是在家里,我还能给你做做饭……” “妈,我们公司有食堂。” “食堂也担心啊,而且大锅饭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煮的……” “你行了啊,别担心了,又不是小孩子,不会饿着自己的。” 我爸听得烦了,忍不住插嘴打断。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就我心疼孩子,你关心过什么呀,这么多年在外面,一个电话也不知道打,好不容易回来,还要看你冷眼,你以为你是皇帝啊,这么大架子……” 我妈一边说,一边给我爸把枕头扶正。 “床再摇高点。” 我爸对我妈说。 我正好在床尾,动了把手。 “爸,妈,我打算回来工作。” 话音刚落,我妈就激动地说:“真的啊,回来好,回来好。” 她激动完,又恐吓我爸:“这次你可不准再甩脸了啊,一大把年纪了,还跟儿子计较,丢不丢人,说什么我也得让儿子回来住。” 我爸瞟了我一眼,被我妈训得有点尴尬。 “谁让他不听话。” 我爸小声嘀咕。 我妈听力好,听了就在我爸的被子上一拍,说到:“还不听话啊,那么乖的儿子上哪儿找去,陵陵哪儿不好了,从小到大哪个见到不是夸他的,你现在跟我说不好了,我看你是老眼昏花脑子不清楚了……” “他哪里都好,就只有一点不好!” 我爸也急了,大声回击我妈。 “爸,妈,你们别激动。” 我爸头上都包着纱布,我妈见我爸这个样子,也低下声来,说:“不就喜欢男人,这世上喜欢谁不是喜欢,你都是大教授了,还想不通吗……” 我爸听了,偏过头,没说话。 我一看气氛又要僵持了。 “但是我要先把那边的工作完成,大概到6月可以空下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7 “好好,你不用急,你爸这边有我照顾,你工作的时候就专心工作啊。” 我妈安慰我。 我点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爸妈。” “开车注意安全。” 我爸别着脸说了句。 “嗯,我知道的。” 我提着小菜出了医院,车上傅余野和小雎在等我。 小雎看到我提着东西,就问是什么东西。 我说:“是菜,还有笋笋。” 他听到笋就开心了。 回去的路上傅余野开车,到快下高速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他挂了电话问我能不能先去一趟。 我反正没事,就陪他去了。 我没想到他开车去了傅家主宅。 我曾经来过一次,所以再来的时候,就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我抱着小雎,一进偏厅就看见林蠡坐在一把摇晃的藤椅上,姿态放松地翻着一本杂志。 他看到傅余野,把杂志往小桌子上一扔,叫到:“这壁炉真不能用了吗?我记得以前不是还可以点吗?” 他看到我和小雎,自以为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笑容。朝我打招呼:“邓老师,让他把这破宅子整整,别搞得跟阴森森的。” 他盘腿坐了起来,在藤椅上摇啊摇的。 傅余野坐到了旁边,马上有佣人端了茶和点心,以及又搬了两把椅子过来。我说了声谢谢,把小雎抱到了椅子上。 “现在是三月份。” “可是我冷啊,你不觉得冷吗?” 傅余野完全没理会林蠡的胡言乱语。 “什么事?” 林蠡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到:“就是太烦了,去哪儿都是人,就你这宅子清净。”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再抱怨,但是却又认真地开着玩笑。 “要是壁炉可以用就更完美了。” 傅余野说:“怎么不去找沈夕阙?” 林蠡一听,把脚往地上一搁,多了几分傲气,说到:“你觉得我要去找他?” 傅余野冷淡地抬眼,看他。 林蠡被他看得直接怒气冲冲地走人了。 “他怎么了?” 我问,不是出于担心,而是第一次看见林蠡这样的情绪有点好奇而已。 “沈夕阙是谁?” 我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沈眠。” 傅余野说了两个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8 “就是林家收养的孩子。严格上来说,算是道儿的弟弟。” 我实在是惊呆了。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时有些无语地看着他,无语之外,又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我戳了戳傅余野的腰,小声打探:“沈眠和林蠡,关系不好?” 傅余野看到我这个样子,有些无奈,但也没有阻止我的感兴趣,说到:“不算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算坏。” 他一般很少说这么模棱两可的话,看来关系是真的有点复杂。而且相当让林蠡苦恼了。 以前林蠡让我吃瘪了那么多次,现在乍然看到他‘落难’了,我竟然有一丝丝愉悦。 “老师笑什么?” “没啊,我就是觉得沈眠和林蠡……真看不出来。” 到了用餐的时间,林蠡裹着不知哪来的大衣,哈欠连天地下来。 他看起来真像那种快要冻死的人。 管家贴心地来询问是否需要开暖气。 傅余野说不用。他也不多言了,而是叫女佣拿着小毯子在旁边候着。 午餐很丰盛,虽然吃的人少,但菜色丰富,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正式又严肃的用餐方式。但是又想到,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种尽心尽责的表达方式,就像厨师还特意把胡萝卜雕成了小兔子的形状,小雎看得很喜欢,比平时都多吃了两块。 林蠡吃的实在是看上去就很倒胃口的样子。 他垂着眼,折磨着盘子里的土豆沙拉。 小雎问我:“爸爸,下次你可以给我做小兔子吗?。” 小雎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在安静的餐桌上,还是足够所有人听到的。 我说:“我可以试试看。” “爸爸是小兔子。” 小雎突然笑嘻嘻地说到。 “对,你快吃饭吧,别说话了。” 第62章 饭后,傅余野吩咐管家去找人修一下壁炉。 林蠡裹着大衣,躺在椅子上,跟个老头似的。偏偏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惹得照顾他的女佣脸红又羞怯。 他在椅子上躺了会,被傅余野说了句“滚起来,做事去。” 林蠡一脸心痛地叫到:“我就是你用来赚钱的工具吗?傅余野?” 傅余野冷笑:“看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林蠡:“有句xxx我一定要讲。” …… 结果是他裹着大衣抖抖索索地和傅余野去书房了。 管家进去送了一次茶。出来看到我在客厅,便过来告诉我,楼上有间活动室,可以让小雎去。 我四处看了看,才发现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说怎么没看见芬姨,他告诉我那位芬姨前两天辞职回乡下了,因为媳妇坐月子,需要人照顾。 管家带我们去了活动室。 活动室很大的一间,里面全是看起来精致又精巧夺目的玩具,甚至还有一只小木马。 小雎想骑,管家亲切地对我说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用。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19 小雎兴奋地坐了上去,管家在旁边小心地扶着他,看他坐稳了才放手,一瞬间,眼里就出现了光芒。我不明白他在激动什么,他从柜子里拿来了一个相框,递给我。 上面是一个卷头发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坐在小木马上。 他系着领结,像个小绅士。 “这是小少爷四岁的时候,那时夫人还在……” 他说起来有些感慨,又怀着敬意和尊重,问我:“小雎少爷和小少爷,是不是——” 我欺骗不了一双带着点浑浊,却饱含憧憬的眼睛。 只能沉默。 他把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激动又克制地抚摸着相框,像是快要哭出来。他在傅余野面前一直都是彬彬有礼进退的当,甚至有些刻板的老绅士形象,此刻却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威严。 他徐徐说话的语气就像个在院子里看落日的孤独老人。 “夫人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担心小少爷以后会一个人,说大少爷根本不会照顾孩子,而老爷又是把小少爷当做继承人培养,夫人一直担心啊,怕小少爷以后变成个冷血的机器人。”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了喜悦又遗憾的神情。 “夫人要是知道,也会为小少爷高兴的。” 我从这个老人身上,看到了最真实的担忧。 感情真的是很难捉摸的一回事。 我以为傅余棠是爱小野的,他给小野的一切表明了小野在他心中的地位,但是他的眼里却从来没有这样动容的情感。 我问:“小野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吗?” 他点头,一边打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大本厚重的相册。 “夫人去世前,很喜欢给小少爷拍照片,但是夫人去世后,小少爷就很少拍照了。这些都是夫人拍的,照片后面还有记录。” 他给我。 然后把那个相框也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邓先生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 我点点头,说了谢谢。 他出去时,细心地带上了门。 我在相册里,看到了小野的母亲。 很漂亮,端庄的一个女人,带着一顶灰色的贝雷帽,坐在小桌旁,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夫人。 小野的眼睛和下巴很像她。 她对着镜头微笑,神情柔和。 我翻到照片后面,看到上面用软笔写着“吾儿四岁,所摄于庭。” 但是等我翻完两本相册后,也仅仅找到了这张残破的,边缘带着焦意的相片。 而且是被夹在小野的照片后面,像是故意藏起来的。 小雎从木马上下来,跑过来看相片。 他大眼睛盯着照片,惊喜又疑惑地说:“是小雎!” 他指指自己。 我笑了,说:“不是小雎。” 他又看了看,好像发现了的确不是自己,他一直翻到了傅余野初中毕业的照片。 才认出来,说:“小野爸爸!” 照片上小野穿着制服,和两个外国同学站在一个雕塑下面,冷酷地看着镜头,但因为眉眼稚嫩,倒显得有些可爱。 小雎翻了会,又去搭积木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0 他自己照着图纸,坐在地毯上搭城堡。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再这样安逸舒适的空间里,时间就总是走得格外悄声无息,好像只是一闭眼,就感觉十几年过去了。 小野的童年,就留在了这间精致却封闭的房间里。 我摸着相册的封面,那厚重的质感令人有种难以言表的落寞,一间屋子,若是没有人住,就算日日打扫干净,没有尘埃,也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触碰不到,也揭不掉,那是被时光封锁的记号。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就开了。 傅余野看到我手里的相册,视线停顿了下,又自然地看向小雎。 “道儿走了。” 他走到我身边,目光掠过相框,说:“管家带老师来的。” “他怕小雎无聊,就带我们来了。” 我把相册合上,放到柜子里。 “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吗?” “不经常。” 我不理解他的话的含义。 “确切地说,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房间。” 他的声音终于染上了细细绵绵的温柔,眼里仿佛落下了鸦羽,灰暗又沉寂。 “她觉得我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 他把一个鱼尾雕像转了圈,然后书架就移开了,里面是另一个打通的房间。 和外面的古朴不同,里面懂得天花板是五颜六色的方块造型,上面挂着手工风扇,一面墙是小型的攀岩墙,地上垫着防摔垫。在攀岩墙上面,搭着一个小木屋,有梯子可以爬上去,然后旁边可以滑下来。 房间的另一边,摆着两张看上去就很松软的单人沙发,背靠的墙上一整幅世界地图。 “哇!” 小雎发出惊叹。 “有一次我在上面睡着了,佣人不知道这里,找不到我,爷爷大发雷霆,差点把这里拆了。” 他话里带着点寒冷的笑意。 “不过之后我很少来,爷爷就不会发火了。” 他轻松地看着我,说到:“管家在准备晚饭了,老师要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是因为有些事想知道。 晚餐比午餐更丰盛,小雎都吃撑了。 他的城堡搭了一下午还没搭好,他拉着傅余野一起去。 我拿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他们俩个坐在那儿,管家也跟在我身边,慈祥又感慨地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我走到了楼下的落地窗旁,客厅没人,管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 说:“邓先生想问什么?” “您可以讲讲,小野的小时候吗?” “无论是什么都行。” 管家沉默地看了我会,问:“邓先生要喝茶吗?” “不,我喝水就行了。” 但是他还是去给我端了茶来。 他沏茶的动作慢悠悠地却稳当。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是红茶。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1 “夫人最喜欢的大吉岭红茶。” 管家说到。 我霎时就觉得这茶的味道复杂起来。 拿着杯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家坐在了我对面,慢慢开口:“老爷有三个孩子,最疼爱的便是大少爷,大少爷性格外向好动,从小就对航海感兴趣,老爷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喜好,直到大少爷成年后,偷偷跟着船队出航,才惹得老爷大怒,把大少爷送去了德国读书,大少爷在德国读完大学回来后,和夫人认识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结婚后就生了小少爷,大少爷性子自由,经常跟着船队,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回来,老爷知道管不住他,便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小少爷身上。夫人身体不好,又常年累月思念大少爷,等小少爷五岁时,便去世了。之后,老爷便把小少爷送到了国外去读书,一直到小少爷十六岁才回来。” “那……小野的爸爸呢?” “在一次船队到西太平洋时,遇到了飓风,整艘船都沉没了,后来去的打捞船,也只打捞出了一部分船员,失踪的人里面,包括大少爷……” 我想起了在房间的墙上看到的世界航海路线图。 管家没讲多久,便有佣人来请管家过去处理事情。 我独自坐在那儿,又喝了杯茶,才上楼去。 他们的城堡已经成型了。小雎看到我,朝我炫耀:“爸爸快看!” 我露出个笑来,说:“不错嘛,搭得很像。” 小雎不好意思了,说:“小野爸爸和我一起搭的。” 我照顾小雎去洗澡,佣人把睡衣给我。 一看就是崭新的,但是却是洗过熨过的。 小雎在浴缸里玩了半天泡泡,最后被我打了两下屁股才哭唧唧地出来。 最近他被宠坏了,动不动就成了三岁时候的样子,挤眼泪,撒娇,样样毛病都惯出来了。 被我抱着,还哭诉到:“爸爸是坏人。” 我说:“那你今晚睡浴缸里吧,好不好?” 他听了,抽噎了一下,老实地摇摇头。 他坐到床上,抱着奶瓶,红着眼看着我。 “小野爸爸是不是很好?” 我问他。 他点点头。 “管家爷爷也很好,是不是?” 他也点点头。然后立马补充道:“爸爸最好。” “爸爸打你屁股,还最好啊?” 我说。 “爸爸给小雎泡奶奶。” 他说。 我笑了, “这也是别人泡的。” 他皱了下眉头,说:“可是爸爸最爱我了,我也要最爱爸爸。” 我问:“你怎么知道爸爸最爱你了?说不定爸爸还爱别的小孩子呢……” “不一样的,要是爸爸不爱我,就不会把我生下来!” 他理直气壮地说到。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2 第63章(一) “是是是,就你最聪明了。” 我揉了下他的头发,拿过他的奶瓶,让他去被子里躺好。 他扒着被子,问:“爸爸去哪儿?” “去洗澡,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啊。” 他伸出手来,说:“我不想睡在这里。” 我脚步折了回来,他坐起来,嘟着嘴,说:“我想像昨天那样。” “和爸爸,小野爸爸,三个人睡。” 他手指竖起一个‘三’。 “好吧,我们去找他。” 我抱着小雎去傅余野的卧室。 到了卧室却没有他的人,佣人告诉我:“少爷在书房。” “那你在这里等会,爸爸去找小野爸爸回来陪你睡觉。” 他点点头。 的另一边,到了晚上,非常安静,连脚步声都恍若未闻。 我叩了叩门,听到一声微惰的嗓音说到:“进来”。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到天花板的书架,他侧过身来,从专注中抽离,对我露出个浅笑。 我定了定心神,说:“小雎说想和你睡。” “他可能一个人睡害怕,所以想和我们一起睡,就像昨晚那样。” 他听了,又翻了页手里的文件。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对我说:“老师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就把我圈到了怀里,将我困在书墙和他之间。 他细密的睫毛凑近我,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 轻声说道:“老师听了什么?” “嗯?” 我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老师晚上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他平淡地说着。 我突然明白他晚上看我时,多留意了几分的目光,鼻子骤然酸涨。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又或许他需要的并不是那些没什么用的安慰。 他从我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了那本我下午看过的相册。他翻开相册,从里面的夹层里,抽出了边缘烧焦的照片。 他把照片朝我,说:“这是我的母亲。” “我知道。” 我看着照片上漂亮的女人和照片被烧焦的边缘。 “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父亲回来了,那天半夜,我醒过来,听到客厅有声音,我下楼,就看到父亲一边喝酒一边把母亲的衣服和首饰都扔到了壁炉里,壁炉烧了一夜,第二天他就走了,把没有烧完的东西都带走了,我只在壁炉旁边捡到了这张照片。” 我忍不住握住了他微微发抖的手,他的睫毛乖巧地垂着,让人想到挂着雨帘的屋檐。 “我理解她。” …… “老师,我并不伤心。” 对,他并不伤心,是因为那些情感太久远,或许他那时还太小,还未能体会到那种复杂的情感。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3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孤独。 我一想像着,五岁的小野独自回到房间睡觉,楼下是许久没见的父亲,母亲才刚刚离他而去,可他甚至不能去父亲的怀里寻找一点慰藉。 他会做噩梦吗?会躲进被子吗? 当他拿着母亲唯一剩下的照片,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豪华冷漠的宅子里,充满了那些零落又沉重的碎片。 我只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被孤独囚禁的无力感。 那种没办法去指责曾经给小野带来伤害的人的无力。 “我也恨过爷爷,但是对我来说,小时候,确实陪在我身边的,就是爷爷,还有管家和芬姨。就算爷爷打了我,我也依旧敬重他。” “爷爷告诉我,这世上只有强者才有资格选择。他打我,是想告诉我,这世上任何比我强的人,都能够用任何方式来羞辱我,包括我想保护的,只有我自己拿住了鞭子,才不会做被打的那个人。” 我听着他的话,想起了傅余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现在,好像又不是我当初所理解的那样了。 那句话,他只是想告诉我,当初我和小野对他来说,就是在泥地的人,他对我们慈悲的教诲也好,冷酷的鞭打也好,都不过是他想而已。 这世上的恶意大多并不出于“恶”,而只是附庸为首者而已。 就像如今傅家的佣人对我和小雎‘客气’的态度,他们也许在心里会想我只是个恶心的和傅家家主关系不清不楚的男人,但是他们却没办法指名道姓地说我恶心。就连管家,我没忘记他当初疏远地将我请出傅宅,可如今,他却是好像非常维护我和小雎。 只因为如今,在整个傅家,傅余野才是那个手握鞭子的人。 “当我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也能体会爷爷当初的心情。” 我和他的手,十指交叉,亲密地纠缠在一起。 我们俩的手指,都是属于修长型,所以我很喜欢交缠他的手指。 “但是我比他幸运。” 他看向我。 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辞职了,你跟我回s市吗?” 峥嵘的本部在这里,他总不能为了我每天开会都跑来跑去。 但傅余野说:“老师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他从来是说话算话的人。 我提醒他:“你的公司,家,可都在这里。” 他竟然苦笑了下,说到:“不过是套房子而已。” 我明白他话语里的含义。 于是说道:“等我爸身体好了,你就跟我回家吧。” 我爸读了那么多年书,向来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以理服人,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动手的。他当初赶我出去,也不过是口头上激动了些,而且又有我妈在…… 他听了,倒是不惊讶,问我:“那小雎,老师打算怎么说?” 这倒是问到点上了,那天一见,我妈已经先入为主地把小雎当成傅余野的儿子了。 我不知道我妈要是知道我跟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和男人在一起是惊世骇俗,和有孩子的男人在一起,那就更加怪异了…… “你就说,小雎是代孕的吧。” “老师打算瞒着伯母?” 他眼里带了点笑意,看起来蔫坏的。 “不然我妈会以为其实那么多年她生了个女儿。”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4 我白了他一眼。 他靠近我低声说到:“其实女儿也很好……” 我打了他一下,怒道:“你在想什么东西啊,不跟你说了,我洗澡去了。” “老师别气。” 他揽住我,“一起洗?” 他说着还朝我脖子吹了口气。 惹得我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要。” 我偏过头。 “那我帮老师洗。” 我把他的脸推开:“我自己会洗。” “那我看着总行吧。” 他一副无奈地摊手模样。 看什么看啊,又不是看杂技。 我真是又羞又窘,这个人怎么总是可以把一些下流话讲得那么理所当然。 “你——” 我指着他,半天反驳不出什么。 他抓过我的手指,在上面响亮地亲了口。 “盖个戳。” …… 我发现最近他和小雎真是——越来越像了。 第64章(二) 谭疏跟我说,她要卖了m市的公寓,问我在公寓里面有没有东西留着,是否需要拿走。 倒是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留了些曾经生活的痕迹。 我问她怎么突然要卖掉那个公寓了。 她说:“反正以后不回m市,房子留着不如给别人住。” 她调休了几天,过来我这边谈房子的事,没想到那个想买房子的人,也是本市的。 晚上我请她来家里吃饭,她看起来有些疲倦。 “有咖啡吗?” 她问我。 “晚上喝咖啡,当心失眠。” “对医生来说,不存在失眠的问题。” 柜子里有傅余野带来的咖啡豆,咖啡机自然也是他从楼上搬下来的,我煮了一杯给她。 她闻了闻,说:“这咖啡挺贵的吧。” 我不清楚。 “你少喝点,咖啡伤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5 “知道了,我只是有点累,怕等会在饭桌上就睡着了。” 她朝我笑笑。 “你要是困,可以现在去睡会,反正还要半个小时才开饭。” “算了,一睡下我就不想起来了。对了,小雎呢?” “今天是他秘书去接。” 谭疏哦了声,问:“秘书漂不漂亮?” “漂亮。” 我装作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你就不怕接着接着变成后妈?” “行了啊你,想吃饭就少说话。咖啡给我,别喝了。” 她一下子就护住了杯子。 “哎哎,你这种从不喝咖啡的人还跟我心疼这点咖啡豆呢。” 她喝完咖啡,去厨房洗杯子,正好门铃响了。 还有小雎兴高采烈的声音。 “爸爸开门!” 我一打开门,就看见小雎被傅余野抱在怀里。 “你抱着他上来的?” 我问傅余野。然后又去说小雎。 “不是告诉你了吗,自己走路。” “诶呦,干妈的小心肝回来了!” 谭疏从里面非常夸张地冲出来,把小雎抱了起来。 小雎哇哇乱叫。 “爸爸救我!” 谭疏抱着使劲揉,就是不放手。 “小雎想不想干妈呀,怎么又胖了啊?你的肚子都有三圈了……” “爸爸!” 我没理他。 傅余野去洗手换衣服。 我在旁边忍不住说道:“你别惯着小雎,他都五岁了,上楼梯还要人抱像什么样子。” 他正在解领带,我伸手帮他解开来。 他环过我,说:“老师真这么想的?” 我瞥了他一眼,给他拿了件休闲的卫衣。 他脱了衬衫,轻松地套上,然后拉了拉下摆,对我说:“那以后让他自己上楼梯?” 我把衬衫放到椅子上。 “不光是这个,还有他的玩具,房间都快放不下了。” “那我们换个大点的房子。” 他很好脾气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想发火都难。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6 只能一口气提到半路又压了下去。 “你别故意跟我听不懂,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 他走到我面前,刚好坐在床边,把我拉到他身前。 “老师太杞人忧天了。” 我盯着他挺直的鼻梁,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山根,说: “他都学会仗势欺人了。” “老师的用词……有点不当吧。”他还打趣我。 “他现在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就会让他觉得好像得到一切都很容易,他要是养成了这种伸手就要的习惯,以后变成纨绔子弟了怎么办?” 他沉默了下,说:“老师,如果我提早让他见过这世界上的新奇和诱惑,那他将来才不会为一分利益而迷失了自己。” “物质不会使人堕落,仓廪足而后知荣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既然现在拥有这些资源,那就要去享受这些资源,难道老师以前看我也是觉得我只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 我赌气地说:“是啊。” 他笑了,说:“所以我才会遇到你。” 我说不过他,他的话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我只是怕我教不好。 所以我说:“今天你给他洗澡。” 谭疏向来晚上吃得少,所以晚上的菜都比较清淡,倒是和傅余野的口味相合。走之前还问我要走了一包咖啡豆。我这里只有一包拆过的,她很明显是想让我‘为难’一下,想看看傅余野和我的关系如何而已。那我又怎么会让她失望,就去楼上的柜子里拿了仅剩的一包新的咖啡豆。 我送她下楼,她拿着咖啡豆,说:“小少爷对你不错嘛,放着自家的大宅子不住,跟你窝在这个‘养老院’。” 对她的调侃,我向来采取不反驳不在意的态度。 她突然拉过我的手腕,在上面按着。 然后放开,高深莫测地看着我。 “干嘛这样看着我?神医。” “还好你没给我又弄出来个干女儿。”她素来讲话直接,每次都让我措手不及。尤其是心情不好时,便更加锋利。 幸好楼下光线暗,给了我缓冲的时间。 “你别吓唬人行不。” “怎么,现在国家开放二胎,你们这种中产阶级,不愁吃不愁穿的,也该为国家效一份力吧……” 她继续刺激我。 一张素净的脸上露出点点笑意,看起来像是真的愉快而不是装的。 “谭疏。” 我叫了声她的名字,她以为我真的恼了,便说:“行了我闭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今天我两样都占了,就做个好人。” 她在路灯下跟我道别。春天的夜晚,连风吹过来都是潮湿而温暖的,耳边是高高低低的虫鸣。 我刚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就响了。 她看了眼,就摁掉了。可是手机却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 谭疏把手机扔到了后座。 “发生什么事了?” 我问。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但是这几个字,就像是一道屏障,把我和她的距离永远都隔开了那么一点点。 我们算是朋友,但是却又不像朋友。 她见证过我最落魄的时候,可是她却从来不跟我说她的难过。 她一心情不好,就喜欢喝咖啡。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7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但是我却看得出来。我看得出来,却不知道该不该问。 有时候我们倒真的像是医患关系,我接受她的帮助,她却拒绝任何多余的馈赠。 就像,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曾经提起过的兄长。 包括谭老先生,也从不提及他。 以及,那栋公寓里,我曾经在储物室里看到的一箱子外科笔记,那不是谭疏的字,而是另一个人。 他们像是守着一个秘密,一个将自己画地为牢的秘密。 “没事。”她朝我潦草一笑,便跟我道别。 第65章 那天晚上其实有点不欢而散,不知道谭疏是怎么想的,总之在我关机十几个小时后到了伦敦,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就是谭疏发过来的图片以及文字。 “你家小少爷太大方了。果然是金主。” 图片上是两箱不同牌子的咖啡豆。 我又好笑又无语地给傅余野打了个电话,算算国内时间应该是傍晚。 我说:“你是不是给谭疏寄了咖啡豆?” 他嗯了声,问:“你到了?” “是啊,现在要去酒店,下午开工,你们晚上吃什么?” 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俩能不能好好吃饭的问题。 就听见小雎在那边喊:“爸爸,晚上有胡萝卜兔子!” 我一下子就猜到了他们在哪儿。 “晚上有些工作要处理,那边太吵了,所以就带小雎过来了,这里也有人照顾。” 傅余野解释。 “我知道了,我又不会生气,好了,我到酒店了,先不聊了。” 我放下手机,主编就一脸暧昧地看着我,说:“这是——有好消息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不知道她要是知道刚才跟我讲电话的是高冷的傅总监会是什么表情。 我含糊过去,她以为我害羞,就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听你刚才讲话,感觉还蛮粘你的,是小姑娘哦,小雎见过她了吗?” “嗯,比我小一点,不粘人,平时挺安静的,小雎也喜欢他。” 我把‘高冷’换成了‘安静’。 “那挺好的呀,赶紧趁着今年把证领了,明年生二胎。” “算了吧,一个都顾不过来了。” 我推辞。 “怎么好算了,现在不生,等四十多岁了再生吗?那是当爷爷还是当爹啊?” …… 晚上有四场秀,秀开始前,已经有很多媒体和来看秀的人在了,秀场外还搭了一个大大的广告牌,下面铺着红地毯,让来参加时尚周明星和红人走过场拍照,有三三两两地在某一个地方进行采访的。 我看到海格也来了好些艺人。 “沈眠没来吗?” 主编被我吓了一跳,更惊奇地说:“你不知道?” 我满脸问号。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8 “他拍戏受伤了,现在在医院呢,总不能叫他打着石膏来吧。” 她让我回去看微博,说前两天沈眠受伤的事热搜都爆了。 我的确没怎么刷微博,所以被她以一种你是不是山顶洞人的目光鄙视地看了眼。 在秀开场前,我跟主编还遇到了CB的设计师。我在旁边亲切地看他们亲切交谈了十分钟,最后设计师还递过来了他的名片。对我露出了个微腼腆的笑容,就是跟他身上穿着深v的紧身t恤还真不搭。 有点怪异。 我说:“他还真大方,给两张。” 主编把我手里的名片拿了过去,小声对我说道:“你看不出来他是gay啊?” “?” “不然他干嘛把私人电话给你?” “不是,不是您在和他聊天吗?我就一句话都没说啊……” 怎么就变成给‘我’了呢。 “他跟我讲话十分钟,九分钟的眼神都在往你身上飘。” 主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 “外国人最喜欢你这种清秀的亚洲小男生了,以前我留学的时候,总是有留学生出事的新闻,像你这样的,要是晚上去夜店,怕是会被吃得不剩骨头……” 我被主编说得,感觉像是身在狼圈中的一只羊。 她勾住我的肩膀,悄咪咪地告诉我:“否则我干嘛带你来这个基佬遍地走的时尚圈,哈哈哈哈……” 我:…… 所以小野看我,也是用‘清秀’评判的吗? 她的这番话,以至于之后看秀的时候,我都紧紧跟着主编和摄影师大哥,摄影大哥是个一米八的北方汉子,肌肉男,话少,但主编私底下告诉过我,人家是练过泰拳的。 一下子就让我有了安全感。 我们的位子很好,离t台很近,灯光一暗下来,就只看得见台上的模特,等秀结束后,观众席上才有灯光亮起,我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夏安,她今天穿了一身露肩的小礼服,头发扎了一个温婉的低马尾。 她正在和那个被主编说是基佬的设计师聊天。 是那个设计师看到了我,朝我热情地sayhi。 我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了下。夏安也看了过来,她看到我时,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冰冷,好像是冰天雪地里一个漂亮的假人。 我看到有媒体发现她,聚过去采访她。 在闪光灯里,她又重新变成了那个自信且高傲的天才设计师夏安,而不是抱着吉他告白的小女孩安静。 两个小时后,我回到酒店准备睡觉,打开手机想刷微博,就看到一个热搜。 “夏安” “夏安订婚” 我本来是想去看沈眠的新闻,却看到了夏安的采访视频。 视频里记者问她“这次来看秀是一个人来的还是有人陪伴?” ”一个人,”她停顿了下,有些惋惜但甜蜜地说:“他本来要和我来的,只是最近太忙了。” 记者抓住了那个关键词,借题发挥:“请问是男性朋友还是女性呢?” “男朋友。” 夏安大方地承认了。 瞬间媒体炸锅了。 各种关于‘男朋友’的问题接踵而来,其中一个特别大声地问道:“是不是傅家小少爷?” 后面的人接着问:“是傅xx吗?”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29 但那两个字被和谐了。 我顺便点开了下面的评论。 从点赞最多的评论往下看: “傅家,不就是zr集团的傅家吗?小少爷,指的肯定是傅yy了。” “不是两年前夏家和傅家就传出来要订婚吗?后来好像因为老爷子突然中风,去了国外才取消的。” “有什么好惊讶的,人家在美国一起读的小学初中,而且两家好像从爷爷辈就认识,不就是传说中的金童玉女吗?” “听说傅余棠的大老婆是德国人,那孙子颜值应该低不到哪儿去吧。” 再往下刷,居然有网友找到了傅余野的初中在草地上踢球的照片。来源是ins。 我刷新了下,便看到那些泄露私人信息的评论很多都被删了。 热搜第一变成了“夏如雪安席远” 点进去的标题是“名门下嫁惨遭抛弃……” 里面讲了夏安的父母从认识到离婚,以及现状。还分析了为什么夏家现在会重新提起这门早就被傅家当做废纸的婚约,是因为夏家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大量撤资,导致股票下跌,希望通过和傅家联姻来稳定股价。我滑下去,几乎把热度高的内容都看过了。 然后突然微博出错,什么都刷不出来,直到半小时后,变成了“时尚周小花艳压众人”以及“张延墨大刀歌” 张延墨的新电影花絮被顶上了热搜,而沈眠正是因为拍这个戏而受伤的。 张延墨拍电影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而沈眠演戏对自己要求高也是有名的,两个严苛的人在片场的认真态度,让所有工作人员都为之佩服。热搜下面大都是沈眠的粉丝以及各个大v的转发和清一色好评,对这部‘大刀歌’起了很好的宣传作用,被评为后两年最受期待的电影。 其实一开始我心情还是震惊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像是有人在说一个明知道很蹩脚的谎言,却还要装作是最光鲜的真相告诉大众。 一场破绽百出的演出。 我放下手机,喷点了助眠喷雾,准备睡觉。 助眠喷雾没有想象得有用。入睡快,但是醒得也快。最后我一边开着电视,才一边又睡着。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站在一个空旷的教堂外面,我抱着小雎,身边是陌生的热闹的宾客。他们交谈着,簇拥着,走进教堂,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跟他们进去,就看见了再台上站着的新郎和新娘,原来是婚礼,我这样想,便想要在一个后面的位置坐下来,可是小雎却拉着我的袖子,着急地说:“是小野爸爸,爸爸!” 我这才看到新郎的脸变成了小野,而新娘,是夏安。 小野深情地注视着他的新娘。我突然丧失了一切动作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小雎从我的怀里跑出去,他跑到小野的面前,哭着叫他爸爸。 小野冷漠地看着他,说:“你是谁?” 小雎哭得小身板都在抽,坐在第一排的傅老爷子敲了敲拐杖,命令保镖把小雎抱走。 我冲上去抱住小雎,想把小雎抱走,可是小雎一直哭着要傅余野。 傅余野突然叫了我一声“老师。” 我停住了步子。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来,眼睛里好像有星光。 他说:“老师,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了。” 他仿佛变成了十六岁的小野,眼神里带着点天真和稚嫩,却又纯粹到冷漠地看着我。 而夏安,则挽着傅余野的胳膊,对他说:“小野,你怎么还请了他呀,他以前喜欢过你,你忘了吗?” 傅余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转过头,安抚他的新娘。 “但是我爱的是你。” 爱你个大西瓜,老子儿子都给你生了你居然还敢爱别人? 我真想把花篮砸到这对奸夫淫妇上去。 于是我放下小雎,把装饰花圈都拆了下来,扔到那对刺眼的男女身上。 在一群尖叫声里,我被傅余棠的保镖扔到了门外。 重重摔在地上,摔得醒了过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0 第66章 醒来时我还有点茫然,看到在陌生的酒店里,还有电视上在放的某个脱口秀节目。 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到微博推送的消息。 热搜第一“张延墨大刀歌”其次是“夏安高一泽” 原来又有娱乐记者爆出来今年2月,夏安和一个男人同进同出公寓的视频,那个男人被特地圈出来,是某个房产开发的大公子,和傅家也有关系,高一泽的母亲是傅余棠的小女儿,也就是说,高一泽是傅余棠的外孙。高一泽还有个弟弟,就是高覃。 博主自称是某个一起玩的二代,在里面写了当年夏安追傅余野没成功,就退而求其次和高一泽在一起。还爆料了当年夏安倒追傅余野的有多疯狂的事实,比如在m国的时候,就自称是她的女朋友,但是傅余野完全没承认过,至于当年订婚不过是夏家想高攀,但傅老爷子看不上夏家,一句戏谈而已,还爆料高覃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年初惹了不该惹的人,被打得骨折进医院,把舆论的焦点完全导向了夏高两家。 博主最后还说,其实傅小少一直有交往对象,但不是我们圈子里的,我也没怎么见过,反正保护得挺好的。夏安这么做对她完全没好处,估计她后面还有大招要放,不过要是惹恼了傅家,真的是不好玩的一件事。 博主这一番言之凿凿的话一下子让云里雾里的群众梳理出了主要剧情。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有钱人谈个恋爱都这么麻烦。” “散了散了,各位要吃夜宵吗?” …… 今天有两场发布会要去参加,周围几乎都是外国人,国内的媒体和艺人还是比较少的,所以对微博上的事并没有在这里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依旧在和和美美地拍照和看秀。 我一直都没和傅余野联系,直到看到了微博上最新认证的ID“峥嵘集团傅余野” 我还以为又是被水军推上热搜的,没想到竟然是傅余野认证的微博号。 首页置顶的唯一一条微博就是“是本人。” 下面第二则则是“已有家室,勿扰。”下面还配了一张萝卜兔子的照片。 点赞数都超过了十万。 我呆了好一会,傅余野要做什么?他是打算在全国人民面前出柜吗? 主编一刷手机,也一脸震恐。 从震恐变成了滑稽脸。 “原来总监那么年轻结婚了!” “那位夏女士,岂不是啪啪被打脸,说得那么暧昧,到后来倒贴都没人要……” …… 我盯着手机界面上,刷新后不断冒出来的新的评论,悄悄点了关注。 反正我微博什么都没有,大概会被当成一个僵尸号吧。 在傅余野微博认证后,夏安的工作室也迅速发出了夏安即将和高一泽结婚的声明,还艾特了两人的微博。圈内一些明星和大v也纷纷留言祝福,一副恭喜喜结良缘的美好愿景。也有一些人在下面冷嘲热讽说这个婚不知道结不结的成,不过大多数都正面的舆论。 傍晚我们在一家特色餐厅吃饭,总编还在对这几天的‘豪门大戏’津津乐道。 我晃了晃手机,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眼神一下子就黏糊糊的,点点头。 我知道她想到哪儿去了。果然女人的直觉最可怕。 我走到人少的一边。 “喂。” “老师在干什么?” 他话语里含笑意。 “等吃饭,那个新认证的微博,真的是你?” 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旁边的街道上还湿漉漉地反光。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1 傅余野顿了下,说:“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那‘已有家室’是怎么回事?” 我语气恻恻地问,心里却很担忧。 他不会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要知道一点隐秘并非难事,他这么做,就相当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明星之所以难做,是因为他们的形象受到了高于个人的道德标准的要求,而他代表的又是整个傅家,整个公司。一旦他的形象遭到了诟病,就会影响到傅家的形象和公司的口碑。他如今说自己‘已有家室’,等于是狠狠打了夏安的脸,等于彻底让夏家难看了。 傅余野意外地默了默,说:“老师想过结婚吗?” …… 什,什么东西? 我没听错吧,和谁结婚,和他…… “你现在是睡醒的吧?” “我四年前就说过,只是老师没当真。” “什么?你哪里说——” 等等…… 好像…… 是有…… 在床上…… “那算什么正经话,谁会把那种时候说的话当真。” “那老师是不想和我结婚……?” “不是,哎,你别混淆重点,现在的问题是,你这样做,不就是和夏家站在对立面了吗?” 傅余野哼了声,说: “夏家最近生意链出现了问题,资金填补不上,想借傅家来救急,本来看在爷爷的份上,我也想做个好事,只是她既然选择和高一泽联合,那我也就成全他们。”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次……你叫人打得高覃?” 傅余野听了,得意地否认道:“我打的。” …… 我有想过他会打架,但是把别人打断三根肋骨,手骨折,满头是血的行为…… 我没想过是他会做的。 “就算我不动他,他迟早也会把自己玩死,我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犯规’的后果。” “你爷爷知道吗?”我心想像高覃这样的人,肯定喜欢去告黑状。 “老师担心爷爷罚我?” 我都能想象他此刻一脸坏笑又正经的模样。 “他没这个胆子。” “为什么?” “一个什么都玩的人,怎么会不去碰毒品。” 我想到了那晚他给我注射的东西,脚底开始发麻。 “可是,你们也算是一家人啊,为什么高覃要这样针对你?” 我上次就听高覃说傅余野抢了他的单子,但是像这种家族,不应该都联合起来做生意搞家族企业吗? “我们不是一家人。老师见过傅余铮,也见过高覃,没发现什么不同吗?” 我回想起傅余铮和高覃的脸,他们和傅余野其实长得是有相似的,只是——是纯正的亚洲人的脸。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2 “我的奶奶是德国人。” 我想起管家说的话,傅余棠对小野的爸爸的纵容和宠爱似乎也有了理由。所以就算大儿子不喜欢家业,也不愿意把峥嵘交给傅余铮。他的偏心,其实也让小野受到更多的压力。 “老师不用管那些。” 他转移了话题,说:“明天我来接老师。” “到国内要半夜了,我车子停在机场,自己回去就行。” 他说:“老师的房子水管漏了,怕是不能回去住了。” 他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然后诚恳地问我:“其实附近的有几个楼盘不错,老师不如考虑一下” 想想也正常,毕竟是老房子了,外墙都斑驳脱皮,水管生锈漏水也只是时间问题。 “好了,等我回来再说。最近流感高发,你自己注意身体,还有小雎,别让他去人多的地方玩。” “是,老师。”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懒洋洋的语调想让人到他面前去捏他的耳朵。 第67章(一) 傅家的宅子大,而且隔音都特别好,所以一个人睡在卧室里,就跟与世隔绝似的。 果然年纪大了,熬夜就吃不消,我摸了摸旁边的被褥,又在床上躺了会,昨晚到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本来想洗个澡早点睡觉的,结果被人忽悠着泡了个澡,洗了两个小时,我实在支撑不住就睡着了,一动就觉得浑身骨头都是酸的,听到有人在开门,门被打开了一点点,一个小脑袋探进来,然后又退了出去,我听见他说“爸爸还没醒。” 另一个人是管家,不知说了什么,然后就听见他们走了。 我翻了个身,然后趴在枕头上,闭着眼睛发了会呆,才起来。 要辞职的事,已经跟主编说过了。我跟她说了原因,她也理解,只是要招新编辑的话,肯定是要我再呆一段时间。 我说没问题,可以把上半年的事情处理完再走。 我下楼的时候,没想到会在客厅里看到那么多人。 其实也不是很多,就是傅余野,以及两女一男,我哈欠打了一半,默默地收回下楼的脚。 想要偷偷摸摸上楼去。 可没想到却被拿着小木剑跑进来的小雎看到了。 “爸爸!你终于起床了!” 他朝我跑过来,管家在后面跟着。一副害怕他摔倒的样子。 他跑到我腿边,那边客厅的人视线也都看了过来。 我把他抱起来,就感觉手软腰酸,这小子是不是又重了,管家问我要吃什么,让厨房去做。 我说随便弄点就成,我去厨房看看。 便抱着小雎要往厨房走。 小雎说:“爸爸,我吃过饭了。” 他想下去。 我说:“爸爸找不到厨房,你陪我去吧。” 他给了我一个嫌弃的眼神,说:“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 我在厨房拿了些糕点,女佣问我要不要端到偏厅去吃,大概是她看我这样站着吃实在有些不雅观。我拒绝,去偏厅意味着又要路过客厅,我现在身上还穿着睡衣拖鞋,幸好睡衣的领子我都系好了,不然就真的……绝对不要再去丢人现眼一次。 小雎趁我不注意,跟泥鳅似地又跑了。 算了,反正有管家看着。管家现在就跟养皇孙似地跟着小雎,弄得我都不忍心去阻止他。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3 我吃了整整一盘桂花糕,看着女佣去客厅换过一次茶,便问:“他们谈完了吗?” 女佣看我这个样子,忍俊不禁:“先生可以再吃点。” 我摆手:“算了,你帮我去楼上拿个手机吧,对了顺便拿件外套。” 女佣点点头。 等我披着外套,坐在小板凳上刷了半个小时的手机后,才看到某人走了进来。 施施然地站在我面前。 “老师在这干什么?” “玩手机,你事情谈好了?” “是夏家的人。” “嗯,嗯?” 我抬起头。 就见他伸过手,在我嘴边抹了下。带着点笑意地说:“桂花糕看来味道不错。” 我连忙擦了擦嘴,有些羞赧,又瞪他一眼。 “他们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跟我道歉,叫我不要做得太绝。” 他拉我起来,脸上冷淡。 “那你怎么说?” 我问他,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眼神落在了前方。 我才注意到,客厅的人根本就没走。 傅余野拉着我,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甚至有种让我‘仗势欺人’的意味在里面。 那位和夏安的确有几分像的女人,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却绝对没那么年轻,只能说保养得好,夏如雪的目光蜻蜓点水地落在我身上,莞尔一笑,是个温婉而贤淑气质的女性。 她这样客气,我明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但也不能给人以难堪,便有些不尴不尬地勾了勾嘴角。 “这件事,是夏安做得不对,她做得不对,是我们这些做长辈得没教好,我只希望在没有酿成大错的情况下,希望你能看在我和夏伯伯的面子上,让夏安有退路可走。她还年轻,很多事不懂,小野,你和她一块长大,她自小便对你钟意,都说情深不寿,她如今执迷不悟,是她的因果,你和这位先生的事,夏家不会多言一句,老爷子如今在国外养身体,想必也不希望他们当年的情谊因为一些误会,而被后辈毁得干净。” “如今夏家虽已外强中干,空留个好名声,我只是一介女流,只懂琴书技艺相夫教子,可惜有眼无瞳,说与不说,都是让别人笑话,食尽鸟投林,高家亦不是好相与之辈,夏安选择了这条路,自有她的因果,我今天来,是希望你能在做决定前,再思一分。我便万分感激。” 不愧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大小姐,说的话句句在情理之中,又娓娓动听。 她这话明着是对傅余野说的,又何尝不是说给我听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小野不要因为我而坏了两家的情谊,还特地把傅老爷子都搬出来。 “夏姨,有些话我不想讲第二遍,我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我的底线,夏安选择了高家,不代表把夏家也拉下水,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如今夏家做主的是夏思明,您不如请他别站错了队,免得全盘皆输。” “夏安能做的,不过是针对我的私人问题,但是我完全可以在董事会改选前终止和夏家的合作,您大概不知道,夏思明借的银行贷款,我随时可以请他们以非法贷款名义彻查。” 夏如雪的脸色倏地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余野。 她知书达理,却真的完全不懂生意场的事。 最后,傅余野说到:“夏安不过是在拿整个夏家孤注一掷,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 一个打扮举止得体的高门之女,就这样被傅余野‘吓’了一通,脚步都乱了离开。 我看得有些不忍,那是一种繁华败去的无力感。 一个自幼锦衣玉食的才女,年老却要面对凋零的家业,上无祖辈庇佑,下无子孙尽孝。 如今是夏家,那日后呢? 世道轮回,没有永远的胜者,下一个也许是高家,是傅家,林家。 这些家族利益盘根错杂,争来夺去,不过名利二字。 恰是名利二字,令人生不由己,死不甘心。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4 我说:“如果夏安真的那么做,你会怎么样?” 他蹙眉看着我,却像是早有预料般说到: “老师,世上最愚蠢的事,便是鹬蚌相争,但若已身陷局中,那叫停的就不是我了。”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背后的意思令我不寒而栗。 第68章(二) 星期天,傅余野没去公司,他的团队班子一大早就来傅家报道,几乎都是年轻人,个个看上去青年才俊,属于相亲很有市场的那种精神范,就算坐在风格休闲懒散的偏厅里,一个个都挺直了背,聚精会神地开会。佣人对此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地准备茶水。 早上怕小雎在房子里闹腾,管家就带他去院子里玩了,管家拿了些小花苗来,给小雎种着玩,他种到一半,在花园里的樟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硬是要拉我去,跟他过去,他一边还说想爬上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鸟。 管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竹竿和梯子,在后面候着,我看到了,顿时觉得荒谬,说:“您这是做什么,还真打算去给他掏鸟窝啊?” 小雎拉着我不断地扭身子:“爸爸,里面有鸟蛋吗?” 小雎见我没被他说动,便去打管家的主意。 我发现这老管家做人是有原则,但是对小雎是真的百依百顺了。大概他以前在小野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先生,不过是个鸟窝,小少爷感兴趣,就找人给他弄下来玩玩罢。” 我叫小雎站好,别扭来扭去的,像什么样子。 他最近越发肆无忌惮,我稍微严厉点,他也不怕了。拉着管家的手就朝那棵树走。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没过几年怕是要去干架了。 眼见着佣人把梯子架在了树上。 我几步过去,就把小雎扯了过来。 “邓笠阳,爸爸要生气了啊。” 我很少叫他大名,每次叫便是表示事情很严重了,他也意识到了,站着不敢动。 管家还想上来劝,看到我肃然地盯着他,也不好张口了,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旁边。 一下子气氛就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你知不知道鸟窝是小鸟的家,你把人家的家给捅了,说不定上面还有小鸟,要是鸟妈妈回来发现自己的宝宝不见了,是不是会很着急。你将心比心地想一想,要是有一天你回家找不到爸爸,或者爸爸找不到你了,你会不会伤心?” 我一番严厉的话,说得他呆愣的小脸皱起来,然后变成了难过又愧疚的表情。 他大眼睛渐渐憋出两泡眼泪。又倔强地地盯着正前方,手指不安地扣着衣服侧边的带子。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拿着小木剑干什么了?跑来跑去,把人家的盘子都撞翻,还把窗台上的植物拔出来,是不是?” 小雎眨了下眼睛,用手背擦掉掉下来的眼泪,说到:“我说过对不起了。” “小雎,有很多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 “明明可以避免的事,只要你慢慢走,看着路,就不会撞到别人,与其事后道歉,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做好?” 我知道这话对于他的年纪可能会有些太过苛刻了,他才五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掏个鸟窝,碎个盘子,甚至再闯些更大的祸也不足为奇,因为他年纪小,因为他是傅家的小少爷,身边有那么多人围着他,他现在还不知道权力的力量,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但是他又不傻,已经在一步步地试探中,隐隐约约地察觉了。他现在能得到的比原来要多得多,这里是多么好,有那么多好玩的玩具,有那么多围着自己转的人,就连成年人都会沉溺于享乐之中,更不用说没什么自制力的孩子了。 我看着他咬着嘴唇,忍着不想哭出声,小身子一抖一抖的。 管家看不下去了,上来劝我:“先生,小雎少爷年纪还小,您要怪就怪我,是我拿了木剑,小少爷一时太高兴了,才跑起来的。” 他真是一番话说得卑躬屈膝,让我都觉得自己过分了。但是他这样,又何尝不是在为难我。 我没说话,严肃地看着小雎。 他的眼泪又掉下了好几颗,自己也不动手擦了,管家说的话他也听到了,所以撇过脸不看我,大概是觉得自己就算做错了,但是我说的太过分,不给他面子,让他此刻很羞耻。 “你觉得爸爸说错了吗?” 我问他。 他侧着脸,钝钝地摇摇头。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5 “鸟蛋还掏不掏了?” 他又摇摇头。擦了把脸。 我蹲下来,张开手。 “过来,爸爸抱抱你。” 他转过脸,几步走到我怀里,在我衣服上擦他的脸。 我把他抱起来,走回屋子。 我抱着他坐在二楼的窗边,看到楼下聚在一起的佣人也散了,管家也进了屋子。我拍拍他,就看到佣人端着脸盆和毛巾,候在房间门口。 我示意她进来。 拿过了毛巾,给哭成小花猫的小人擦了把脸。 他吸了吸鼻子,等佣人走了之后,手指抓着我的衣服扣子说:“爸爸,对不起。” “你要学会尊重别人,尊重生命。知道吗?” “管家爷爷对你好,但你不应该挥霍他的好。他是期望你变成一个好孩子,以后变成一个好大人,所以才那么保护你。但是你不应该恃宠而骄,管家爷爷特意做了一把小木剑给你,那你有没有什么好送给他的?” 他想了想,说:“我会画画。” 我露出一个鼓励的笑,“那你待会画一幅画,送给管家爷爷吧,告诉他,你会做一个让人喜欢的好孩子的。” 活动室什么都有,自然也不缺蜡笔油彩。 小雎自己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画画。脸上还红红的,乖巧又可怜,甚至都想不起来他上一刻居然要去捅鸟窝。 我坐在窗边,一边看书,一边看着他。 往窗外看了眼,看到那些精英们似乎开完会了,一个个整齐地出去,管家在一旁送客。 我放下去。 看到女佣正端着放满了茶杯的托盘出来,我说:“人都走了?” 女佣颔首,说:“是的先生,里面还有林少在。” 我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蠡伸了个懒腰,说了句:“你家老爷子下个月回来做寿,他老人家知不知道自己孙子把外孙家的公司给阴了……” 很明显是一句打趣的话。 “你也没少掺和,一半的订单给了林家,听说你爷爷前两天还住院了?” 林蠡呵呵一笑:“是啊,他老人家要‘静养’,任何人谢客不见。” 傅余野坐的是正对着门的,所以他先看到了我。 之后林蠡也转了过来,朝我怡然地挑了下眉。 第69章 我大概知道他们在讲的是什么事。 只是看到我后,都默契地闭口不谈。 他站起来,走过我身边时,突然说道:“我想起来带了点小玩意儿,放在车上,不如邓老师和我一起去取?” 傅余野说:“叫佣人跟你去。” 林蠡笑嘻嘻地说:“你也太小气,不过是拿个东西,邓老师不介意吧。” 我微微笑,点头,跟着林蠡去车库。 我们走到车库有段距离,路上没有别人。 他说:“听说邓老师要回s市?”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6 我虽然有点惊讶,他消息这么灵通,可转而一想,又觉得正常。 “我猜邓老师的父母,一定还不认识小野。” 他这么说,无非是想问我,要怎么处理小野和父母的关系。 “还有那个小东西,如果傅老爷子看到,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他的身世,到时候,你要如何解决?” 我们走到了车库前。 我说:“你说这么多,是要帮我?” 他看起来一副看戏的模样,实则在提醒我,我将要面对的境地。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挖苦我,但他挖苦我对他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林蠡耸了耸肩。 去打开后备箱,里面竟然放着一辆小小的自行车。 “我可不是雷锋。” 林蠡搬出自行车,放在地上。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小野骑着车,把奶奶院子里的花都骑坏了,我们俩被罚着把花苗全种上,但那些花苗后来都没张出来过。” 我想到管家今天早上教小雎种的花种,预感那片种子也是要白种了。 他一手扶着车,和我走回去。 “我只是想说,邓老师既然选择了和小野走同一条路,那便是认同他的做法,古人 说‘中庸之道’,但世上之事,并非你退一寸,我让一尺,小野看起来强势,邓老师看起来软弱,我却觉得正好相反,因为小野从没想过控制你,他爱你,所以力所能及地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给你,但是你却会以为那是他的占有欲和自私,所以竭力去过所谓的正常的情侣交往生活,对吧。” “小野和你……?” “小野的性格,你比我更懂,如今小野对你的一退再退,是用来证明你在这段感情里占上风的事实。所以你跟他说要回s市,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你回去,甚至去陪你。邓老师觉得那样就是幸福了吗?” 其实我很想否认,林蠡的这一段话都是他的荒诞的推测。但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和小野复合的这一段时间,我所说的,所做的,在第三者的眼里,都是如同他所说的,勉强对方,成全自己。 因为我以前一头热地栽了进去,所以现在就像个贪婪又空虚的人,不断地要他对我妥协,以此来获得爱的满足感。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我以为他会讽刺我,但他却只是平静地朝我说:“邓老师是要和小野过一辈子,也该为他想想。” 他把自行车停在门口,招来佣人搬进去。 “我就不进去了。” 他朝我勾了勾嘴角,插着口袋转身离去。 我叫住了他。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转过身,挑眉。 “那张结婚请柬,是你寄给我的吗?”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虑,说:“什么请柬?” 我顿时明白了,不是林蠡给我的,那会是谁? 我只想到了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她,那么她并非不记得我,反而应该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那么多年,都在暗中看着我的生活,她以为我会接到请柬觉得羞耻,根本不可能去参加那场根本不存在的婚礼,可是我去了,还在酒店碰到了小野。就算我不去,可是我还是和小野相遇了,因为小野回来找我了。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莫大的恐惧,如果我没有去请柬的地址,如果小野没有来找我,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会这么一辈子也不见,活在自以为对方早就结婚生子的想象里。 我又觉得庆幸。幸好我去找他了,幸好……他来找我了……但是,她也知道小雎的存在,她会知道小雎是我生的吗?要是她知道了,那她要威胁小野的,她最终的筹码,是我。 这只是我的推测,可是我不敢赌。 我立刻跑进去找小野,他正站在落地窗边,背对我打电话。我听着他低声交代着什么。他的背影一下子让我动乱的心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在原地打转。 我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他的衣服上有干燥又温暖的气息,让我想起烤干的松树枝和木屑。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7 他挂了电话,握着我的手转了过来。 “老师不怕被管家看到了?” 我看着他的浅色的眼睛,说到:“夏安,可能知道小雎是我生的。” 我把那张请柬的事告诉了他。他听得神情渐渐严肃起来,然后久久地看着我,我以为事态很严重,便更加担心。 我说:“要不,给小雎换家幼儿园吧。” “这几天就先别去了。” 他说。 “夏家不可能在明面上和我过不去,我和道儿在他的项目审批上找纰漏,如果这个工程不能如期通过,那夏思明就功亏一篑,他最近肯定会看好夏安的,我只怕后事难料。而且,这个世界上,非敌非友的人比敌人更麻烦。” 我此刻才真正觉得他和我的不同。 林蠡说的没错,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又勉强他。明明他可以解决的事,我为什么要假装自己可以独立完成而不去依靠他。 这不是平等,是自以为是。 “那我要怎么做?”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更不想小雎受到伤害。” 我以为示弱会很难,但是一旦说了出来,也并不难,坦白也不难。 他认真地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如果老师每次都这样来找我,我只希望每天都有麻烦。” 我一时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等明白过来,才觉得像是吞了颗包着糖的苦药。 涩味渐渐从喉咙蔓延上来。 他露出个宽容的笑,我却觉得一点想笑的心情都没有。 林蠡说,我是要和小野过一辈子的。 我现在不想依靠他,但是我能保证一辈子都和他划分的干干净净吗? 我错就错在,把感情当成了一本可以算清的帐。我怕自己还不起,所以每次得到,便战战兢兢,度量分寸,我自认为这世上一切因果都有得失,一个人对你好,必然是有所求的。所以别人对我好一分,我便在心里记上两分,还三分。 一开始,我便也是这样对他的。 他对我好,所以便对他更好,更体贴,甚至包揽了保姆的活计,来保证心中的太平。然后告诉自己,自己不欠他什么,计算将来分开,我也是不理亏的那个人。 但是真正分开的时候,我又不甘心起来,我把自己对他的好,付出,放大无限倍。最后将这一切不甘心都归结为这是一场错误的感情。 所以我才会问他,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是我自己说的,两个人在一起,如同一起划桨,可是我总是摇摆不定,他却从未有怨言,跟着我在湖中央打转,等着我有一天终于看清了方向。 可要是我永远都执迷不悟地在保守地试探呢? 我不必问自己,因为他早已给过我答案,只是我一直没有真正相信。 我讨厌林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永远像一个高人一等的智者,犀利地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他见我不说话。便转移话题:“管家和我说,早上小雎让老师教训得哭鼻子了,以前老师可舍不得训我,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我都以为管家说得是另一个老师了。” 我顺着他的话说到:“那你觉得我错了吗?” 他抓过我的手,在手腕内侧亲了口。 “老师做的对。” 他亲昵的动作让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下,问道:“如果小雎长大后,并不能称为像你一样的人,你会失望吗?” 他听了,思考了一会,回道:“他为什么要变成我一样的人?” “我是说,要是他没有我们所期望的那么优秀呢?” “优秀的定义,也许不止老师心中的一种。”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8 他微微笑。 “可你在我心中,就是优秀的标准啊。” 我都不知道我这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所以以至于看到他微妙的眼神,才觉得这句话有多么崇拜的意味。 我继续‘自然’地说: “如果他每天惹麻烦,我怕我不会像你一样淡定。” 我上学的时候,也见过那些打架旷课不好好好学习的学生。 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单纯读书的年纪,可以搞出那么多的事来。 他的笑容弧度微张,说:“我也只想解决老师的麻烦,他的麻烦,就让他自己去解决。” 我掐了下他的脸。 “你就这么当爹的?” 他吃疼地眯了下眼,紧巴巴地说:“那不然,我把他送到爷爷那里,老师就省心了。” “你敢?” 我立即反对。 “不敢,老师是爱之深,责之切。” 他忍笑。 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他眉眼弯弯地看着我,让我涩涩的心渐渐发甜。 我爱的人的人,这样爱我,匪报而永以为好也。我凭什么不珍惜,又凭什么挥霍他的好。 我看得懂管家对小雎的无限包容,为什么看不到小野对我的包容。 他对我说的每句话,每个眼神,连起来,都不过是‘我爱你’三个字。 为什么我总是忽略了呢? 我真是个笨蛋。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说到:“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第70章 我拉着他去了房间,在衣柜的底层,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打开了那个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戒指,是我回国前买的。 那天他问我,愿不愿意结婚。 其实我是不在乎的,但是却记在了心里,逛到首饰店,看到这对戒指,也买下了。 但我没想过今天就给他。我想,也许等到我带他回家,见了我爸妈,等一切事都尘埃落定了,再给也不迟。 但此刻,我却觉得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想要给他戴上的心情了。 我把戒指拿了下来,拉过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戴戒指也尤其好看。 我握着他的手,说:“我买不起很贵的戒指,但是这个戒指是我一眼就看中的。我觉得你戴上一定很合适。” 我把他的手放到嘴边,在指关节上亲了口。 我竟然在他的脸上看到类似受宠若惊的神情,他漂亮又冷清的眼睛被像是蝴蝶翅膀般轻盈的睫毛覆盖着,舒展成春日里柳芽抽枝般放松享受的弧度。 我从他手心的温度,那微微弯曲的手指,还有绵长温柔的视线里,看见了我自己。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39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幻觉,就好像他的一举一动里,都能看见我自己的影子。 那种无处不在的存在感,让我安全得仿佛落在最隐蔽又宽阔的港湾。 我把另一个戒指递给他,我看见他小心地接过了那枚小小的银圈,然后虔诚地戴到我的手指上。 他的手垫在我的手下,他垂着眼眸,看着两枚一模一样的银圈。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 “我很喜欢。” 他说。 我勾起他的手,笑着说:“你既然戴上了,就不能摘下来了。” “不会。” 我学着古人,做了一个对拜的动作。 我弯着腰说到:“往事不可思追,傅先生,余生还请多指教。” 我抬起下巴,朝他真心地一笑。 他微微一愣,眼里有感动,有震撼,也有柔情,他退后半步,朝我同样作揖。 谦虚地回到:“承让,承让。” 我和他相视一笑,便看见小雎从门外探进脑袋来,手里还拿着他画得五颜六色的素描纸。 “爸爸,快看,我画得好不好?” 我看着画纸上抽象的人物,不忍心打击他,只能说:“很好,你拿去给管家爷爷看吧。” 他非常高兴我能赞同他的眼光,挺起胸膛,虎虎生威地跑去找管家了。把老管家感动的一塌糊涂。赶紧自己动手做了个画框,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夏安的事如预料般平息,傅余棠就带着随身的护理人员回国来了。 幸好我的公寓水管修好了,不用跟他直接打个照面。但是随即而来的,就是他的寿宴。 那天正好是工作日,要上班,所以我带着小雎到的时候,是晚上。 宅子里一副大宴宾客过的模样,连管家都穿得很正式。 管家看到我们来了,急忙过来,跟我说:“先生,老爷和小野少爷正等着您。” 大概是节日的关系,他的脸上也喜气洋洋,说起话来,像是在跟我说要去参加什么表彰会而不是见傅余棠这个老魔头。 管家特别慈祥地摸了摸小雎的头,说:“老爷见到小雎少爷,一定会很欣慰。” 我对这话不置可否。 我正四处看呢,就见着穿着一身有些华丽正装的小野从里面出来。 管家看到他,就离开去做自己事了。 “我还想去接老师呢。” 他抱起小雎,看着我。 “我又不是找不到路。” 我今天也特意穿得正式了些,有些不习惯他这么仔细地看我。 “是不是很奇怪?可是我都不知道穿什么好了。” 他微微一笑,说:“很迷人。” 我挤出个扭曲的笑来。 他拉过我的手,单手抱着小雎。 “老师别紧张,我带你去见爷爷。” 我咽了咽口水,脚步僵硬地跟他往里走,时不时看到路过的佣人朝我们颔首。 路过小偏厅时,听到了一阵阵笑声。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0 我有些紧张地停住了步子。我觉得手心都出汗了,甚至想打退堂鼓。 傅余野善解人意地看着我。 他仿佛是去散步一样闲适,可我却好像要奔赴地狱一样大义凛然。 我往里面看了眼,看到了大概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认识的脸,也有不认识的。 但应该都是傅家直系的亲戚。 那么我不就,更加尴尬了。 就在我们在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一个有磁性的又熟悉的男声:“你看你们笑的那么欢,都吓到我们小朋友了。” 他的话让所有的人目光都投向了这里。 小雎一脸疑惑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我。 我跟着傅余野走近了众人的视线。 我看到了傅余铮站在傅老爷子的身边,他是俊美成熟的那一类型,今天穿得浅色,看起来温文尔雅。而旁边的沙发,坐着小野的姑姑——傅余浓,高一泽,还有夏安,还有应该是高一泽的父亲,以及几个不认识的男女。 傅余棠的确又老了。至少头上的白发比以前我看到的更多了。那是一种退居幕后的状态,不像从前那么令人惧怕。 他的眼神依旧清醒而理智,虽然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但气色还是不错。 尤其是他看到我时,那双眼睛,仿佛是鹰眼般攥住了我。 我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只有傅余野紧紧拉着的手还给我真实感。 在这种氛围下,我真的笑不出来。 只见傅余浓轻慢地走地过来,她的脸是融合了傅家人的聪慧和柔和的脸,又美又正气的那种,比夏如雪那种大家闺秀的内敛要更显山露水,也更精明。 她一笑起来,却又动人得很。 “哟,这哪来的小少爷,生得这么漂亮,来,给姑姥姥好好看看。” 小雎看着她,竟然也不露怯,而是抬起头,对我说:“爸爸,我见过她。” “哦,在哪儿见过我?” 傅余浓感兴趣地打量着小雎。 小雎有些为难地思考了会,然后脸上带着点羞怯地说: “是电视里,漂亮的仙女。” 小雎一番话,让傅余浓和众人都笑了起来。 “是个嘴甜的小子。” 然后她又对傅余野似是了然嗔道:“你们一大一小,都是专门来克我的。” 她又袅袅地走来回去。 对着傅老爷子叹道:“您也是好福气,都抱上了重孙了。” 旁边一个妇人也和道:“我瞧着这模子,和小野十成十的像,这聪明劲儿,也毫不逊色。” 而一边的高家和夏安,却是悻悻地看着,颇有些冷场的意味。 傅余棠慢悠悠地说:“一泽如今也订了婚,也是到成家的年纪了。” 高一泽的父亲应着:“是,是。我已经让人开始张罗了,预计年底就可以举办婚礼了。” 傅余铮给旁边的佣人使了个颜色,佣人搬了两把椅子来,放在了傅余浓的旁边。 小野拉着我过去,我们走到了傅余浓身边时,傅余棠突然敲了敲手杖,大家片刻安静下来,傅余棠不冷不热地说:“我以为今日都是来贺寿的,怎么有人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想看见我这个老头子不是?” 他一句话,让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我感觉浑身如芒刺在背,同时又觉得不过如此,不过是要我知难而退,要我发窘难堪。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1 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小野想把我挡在身后,但是我按住了他,反而露出个微笑,朝着傅余棠说到:“是晚辈的疏忽。” “祝傅老先生寿比松林,耆英望重。” 我想他以为我会羞愤而走。 但是我没有,我站在这,朝他和平善意地拜寿,因为他是小野的爷爷,我不可能把他当成仇人。 他听了这话,并没有做出什么愉悦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转开了目光,我站在中央,又变成了尴尬的装饰物。我只觉得脸火辣辣地燃烧起来。 “爷爷。” 傅余棠敲了敲拐杖,看了眼傅余野,不紧不慢地说:“这里坐的,都是傅家人。” 他的目光又略过我,低沉的嗓音说到:“外人可不是现在来的。” 我还没理清这句话的意思,傅余浓就站了起来,体贴地说到:“哪里有外人了,都是自家人,爸您别吓唬人家了。” 她朝傅余铮使了个眼色。 傅余铮只能附和道:“是啊,外人何必劳您亲自见。” 傅余野径直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说:“我们走。” 他是真的要走,但是才转身走了一步,就被傅余浓给拦下了。 “你这气量,怎么还不如从前了。” 她又看向我,对我亭亭一笑,小声说:“他老人家只是想让你叫声爷爷,只是嘴硬惯了,把谁都当下属对待。” 傅余野没动,很明显不买账。 只听傅余棠在后面幽幽地说:“让他走。” 傅余浓朝我眨了眨眼睛。对傅余棠毫不惧怕地说到:“走了您可就没孙子了。别后悔啊。” 我听得出来她的意思。 她从一开始,就站在小野这边,张口一句重孙,闭口一句孙子,都是在给在座的人看,她傅余浓,是承认这个血脉的。 而傅余棠,虽然看起来对我挑毛剔刺,但是,要是他真的不想见我,就根本不会让我进来。 我反应过来了。小野自然也懂了。 就是小雎被吓到了,像螃蟹似地夹着我的腿,要我抱。 我看的又可怜又好笑。 抱起他,小声问他说:“你还记不记得爸爸以前教过你,怎么和别人拜年的?” 小雎想了想,点点头。脸上还带着点畏缩。 我说:“那你把话,跟那位看起来有点凶的老爷爷也说一遍。” 他转过头去看了眼,又转回来,小声问我:“是那个吗?” 我说“嗯”。 于是他转过去,朝傅余棠捏着拳头,口条伶俐地说:“祝太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可不记得教过他‘太爷爷’这个称呼。 想必是他从有声绘本上学的。 他说了一遍,见众人愣愣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说得不好,害怕地转过头,脸埋进我的脖子。 傅余浓笑起来,然后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只见傅余棠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眼角的皱纹抖了抖,但又强撑着肃穆。然后对着傅余铮说到:“晚上叫他们多准备两副碗筷。” 吃晚饭时的座位很微妙,傅余棠是坐在长桌的最中间的一端,而左边第一个是小野,右边从第一往后是傅余铮和傅余浓。 傅余浓叫我坐在了小野的旁边,而高一泽则坐在了傅余浓的旁边。傅余浓对待高一泽,一点都不像是母子那么亲密。就算她和高一泽的父亲面和心不合,但是为什么对高一泽也那么冷淡,反而对小野亲昵得很。我一点都不奇怪她是爱屋及乌,才对小雎也那么好的。 夏安刚好坐在我的旁边,隔着小雎。她不知怎地,从刚才某一刻起,脸色就特别差,直到我给小雎擦嘴巴时,她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我手上的目光。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2 是我的戒指。 我的视线和她交汇了一瞬,她便飞快地转开了,有些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 我也没说什么,给小雎继续喂饭。 管家在旁边,想上来搭把手。 傅余野说:“我来,老师先吃饭。” 他和我换了个位子,坐在了小雎的旁边,拿过小雎的碗,给他喂饭。 我一下子就变成了离傅余棠最近的人,下人立刻给我们换了餐具。 我竟然让傅余棠的宝贝大孙子给我儿子喂饭,傅余棠竟然没气得掀了桌子。 小野不常做这些事,但动作却做得很标准,面条他都会剁碎了再喂给小雎。 有一勺小雎没吃干净,但傅余野已经收回勺子了,就被小雎抓住了手,把勺子又塞回了嘴巴里,直到吃干净了,才松开。 蛮力的动作惹得傅余浓又笑起来。我觉得可能傅家人丰富的情绪都只给了傅余浓一个人。 “爸爸,还要。” 小雎说到。 海鲜粥隔得有些远,佣人地移了过来。 我时不时就要看一下他吃了多少。怕他吃太多,晚上肚子疼。 再我又一次往右手边张望时,就听见左手边的傅老爷子不瘟不火地说:“晚些来书房,就你。” 他寥寥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漱口,又接过手巾擦了擦,便离席了。 第71章 我要去做什么根本瞒不过小野。 只是在他要跟出来时,傅余浓叫住了他。 傅余棠的,管家在门口候着。看到我给我开了门。 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我浑身的不舒服起来,但还是进去了。 我看到了傅余棠坐在书桌后面,看到我,说了声:“坐。” 我没立即坐下,虽然我极力想做出舒适自然的表情,但是书房里的一切都让我好像在一个长满荆棘的笼子里。 我这个样子,心里在想什么,傅余棠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他说:“虽然我年纪大了,在国外,但有些事,该知道的,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桌子上摊着几分文件。目光看向我,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这些资料,是几分钟前刚送到的,里面还有dna的报告。” 我只觉得现在好像一个被抓进了实验室,按在手术台上的小白鼠,马上就要被开膛破肚。 “这些都不重要,我甚至都没有打开过,要看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根本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 “但是,我能查到的东西,代表也有人能查到,我能知道的秘密,也许有一天会被公诸于世。我只问你,要如何。” 我用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回到:“昔日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 “可他们的目的,却会是你背后的傅家。” 傅余棠眼神锋利地指向我。让我浑身一震,连思绪都乱起来。我组织了好一会,才记起自己的声音。 “若您怕我傅家带来麻烦,我只能跟您说,我只想跟小野在一起,从没想过和傅家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不贪图,也没追求,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而已。”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3 “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是傅家的家主,傅家的荣与辱全在他一个人身上,而你,有这个能力,让他为了你,做出不分轻重的事,你很清楚,邓陵。” “欲站高处,必受苦寒。是傅家成就了他,也是他成就了如今的傅家。如果他没有承载荣誉的坚韧,必会被荣誉毁掉。如果他不是傅家的当家人,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他也不可能把夏高两家耍得团团转。”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眼里的蔑视一清二楚。 那目光仿佛是一场凌迟。 “你还是没想清楚。” 他摇了摇头,失望地双手交叉,放在手杖上。 我捏紧了手,一种冲动冒上脑袋,让我说:“他当初不是为了傅家而和我分开,是什么原因,您比我更清楚,今天您对我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我可以很明白地回答您,我不会和他分开的,如果他注定要背负着傅家走下去,那我就陪他一起,无论荣辱,我都不会离开。”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不单单我是个男的,更是我没办法给小野在人生上有任何的助益,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高人的智慧,不懂得运筹帷幄和算计,我只能在您说要我离开他的时候就离开,所以在您眼里,我一直都是靠他保护我,靠他的努力才有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和您说话,我没法否认这些,因为这就是事实,但是,我不是因为他的坚持才愿意站在这里,接受您的审视,是因为我爱他,我完完全全地爱他,我愿意一辈子都守着他,他要守着这偌大孤独的傅家,我便陪他守着。” 我第一次这么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书房的门骤然被打开,傅余野大步走了进来,门外是一脸焦灼的管家。傅余棠很淡定,示意管家把门关上。 傅余野走到我身边,对着傅余棠说:“爷爷,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傅余棠见了他,很明显那种凌厉的气势就收了起来,只剩威严而已。 “我也只是说该说的。” “我不认为你们有什么好说的。” 傅余野不给面子地回到。 傅余棠一眼斜了过来。 “如今这傅家,我是当不了主了?” “您去美国的那一天起,就应该想到了。” 傅余棠脸上的皱纹都要被气得抖起来了。 “你和林家那小子做的缺德事,别以为能瞒天过海了,高家再怎么说也是你小姑姑的夫家,你做得这么难看,置她于何地?” “小姑姑回本家,过得不会比在高家差。” “你小姑姑心气高,高家也没亏待过他,你如今这么做,她还能回去哪里。” 傅余棠看了眼旁边站的一言不发的我,又看着傅余野护犊子似地护着我。脸上出现一瞬无语的表情,然后语气平平地说:“林医生也跟我回来了,明天叫她给你看看。” “不需要。” 傅余野说。 “臭小子,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小娃娃是怎么来的,还代孕——” 傅余棠拿起手杖指着傅余野骂道。 “骗你爷爷你还没这个本事,该检查的就去检查,别以后真有什么毛病了就后悔莫及了!” 我只觉得被老爷子说得面红耳赤,想要整个人都躲到傅余野的身后。 傅余棠骂完后,语气缓了缓,说:“林医生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什么,也是为你们好。” 他高声叫了声管家。 管家打开了门。 “邓陵,你在傅家的一天,便是傅家的人,傅家永远是你的手中的矛,身前的盾。” 傅余野脚步顿了顿,握紧我走了出去。 他拉我进了一个房间,一下子就抱住了我。 “老师,你不准离开我。”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怕,他也害怕。 我对那个阴影心有余悸,他也并不过好过。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4 我拍拍他,说:“你没听到你爷爷刚才怎么说的?他说,傅家是我的矛,是我的盾。可不是给我面子了嘛……” 他又抱紧了我些,像是感受不够我似的。 “我才是老师的矛,老师的盾。” …… 他还争起宠来了,不过他说得没错,我要傅家有什么用,我只要他而已。 而傅余棠说得更加没错,我有了小野,我又怎么能够一边享受着傅家的资源,一边说着要和傅家撇清关系。 既然撇不清,也不怕更乱了。 “但是,你小姑姑,真的没关系吗?” 他一愣,然后神色松懈下来。。 说:“爷爷是提醒我,不要留下把柄,他也不喜欢高家,老师当真以为我爷爷是在乎高家?” 他一副‘你好单纯’的神情。 …… “我笨,行了吧。” 他憋笑。 说:“没有没有。” 我忍不住想去捂住他的脸,被他抓起了手摁在墙上。 “老师什么都不懂又担心的样子,真是很可爱。” …… 大把年纪了还被说可爱,我真的是没有高兴好吗? 反而窘极了。 “别说了。” 我知道我弄不懂他们生意人弯弯绕绕的肚肠,吃一顿饭都觉得累的慌,更何况一句话都要分成三层意思去理解。 “好,不说。” 他答应得爽快,然后手勾住了我的腰,把我亲了个正着。 晚上我没在傅家主宅住着,傅余野送我回了公寓,然后顺势抱着小雎赖了进来。 我只好去楼上给他拿了睡衣。 他先给小雎洗了澡,两个人不知怎地,就在浴室里闹起来,弄得都是水,小雎光着身子,站在小浴盆里朝傅余野泼水,傅余野也跟他玩,拿小鸭子水枪喷他的肚子。 嘻嘻哈哈闹了好一阵,我一进去,就被迎面来的水枪喷个正着。小雎拿着水枪,朝我哈哈哈笑了三声。 笑的我怒气值蹭蹭蹭往上,我正想去收缴了他的作案工具,小雎就先一步躲到了傅余野的后面,大叫:“爸爸要骂人了,爸爸快救我!” “叫爸爸也没用。” 我把地上丢出来的小鸭子捡起来。 又看到傅余野的衣服都湿了。 “出来。” 我说。 小雎缩得更里面了。 我直接拿着浴巾把小不点给抱了起来。 他被我蒙头蒙脑地抱回了卧室去。 给他擦干了,换上睡衣,自己就自觉地爬进被窝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5 还对我特别真诚地说:“爸爸,我乖不乖。” 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乖吧。 “下次不能再这么玩了,知道吗?” 我拍拍他的被子。 他下巴缩在被窝里,眼睛转了转,然后闭上。 “听到没?” 他装睡,一动不动,就眼睫毛一抖一抖的。 “再不回答,爸爸就趁你睡着,把你眼睫毛剪掉了哦。” 他听了,整个头都钻进被窝了。 等我终于把小雎哄睡了,才想起一团乱的浴室,只能先去浴室收拾了。 却没想到浴室已经被收拾过了,虽然还是有点乱,但至少浴盆,玩具都放到一边了。 他以前可不会做这种事。 要是在主宅,有佣人在,也轮不到他来做这种事。 哎,我真是把人家大少爷都逼成什么样了,正是谭疏说的,放着好好的豪宅不住,跟我挤在这个破房子里头。 我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大少爷乖乖地坐在床的一边,玩手机,看到我,就把手机扔了一边,掀开被子,关了灯,我被他拉进了怀里,被他熟练地抱住,抱久了都能找到互相让对方最舒服的姿势。 我往他脖子上闻了闻,然后突然奇想地在他喉结上舔了下,皮肤还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只是没什么味道,恶作剧的得逞心情还没上来,就在下一刻被恶狼般压在了床上。 他睁开眼睛,瞳孔里仿佛有火苗在跳。我先是被惊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几缕头发垂在眉眼之上,鼻梁高挺,眼窝都在阴影里,带着一丝阴郁却是英俊非常,然后朝我勾了下唇角,愉悦又暗哑地说到:“这可是老师自找的。” 第72章 林医生是个中年的女医生,短发,讲话干练又不失温柔,总让我想到了年纪大了的谭疏,小野告诉我,林医生是他们家的私人医生,所以让我不用担心。 身体检查都是林医生亲自做的,报告单出来后,她跟我说,我的身体里有一套特殊的器官,只是没有发育得太完善,要是我想生第二个的话,就要好好喝她给我开的药。如果不生,那些药也是对我有帮助的。 她还问我,房事多久一次,然后给我开了一个栓剂,我当时听得脑袋都嗡嗡作响,根本没仔细听,就只是低着头应着了。 第二天傅家的佣人就把药送来了,我在客厅里看到一箱子的药,都觉得脸怪红的。 我把药搬到卫生间的柜子里,整理的时候,看到上面都做了标记,怎么喝,怎么用。除了泡澡的药包,还有一个长条形盒子,看上去很古朴,我打开来,就看到一个水滴形的玉做的东西,粗的那头,里面是缕空的,好像可以塞什么东西,盒子里除了这个东西,还有一个小药瓶,药瓶打开,一股浓浓的药香冒出来,倒出来一颗颗黑色的小丸子。 我发现小丸子刚好可以放到那个缕空的洞里。就是不知道是怎么用的。 我喝了三天药,林医生过来复诊,我就想起了那个东西,便问她那个是什么。 林医生面不改色地说:“药玉。” “含着?” 我问她。 她看了我一眼,告诉我是怎么用的。直接把我躁了个大红脸。 她看到我头顶都快冒烟了,像个长辈似地笑了下。 “害羞什么,年轻人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老了才不会遭罪。” 我被她说得更加无地自容。 她问我:“下面有没有分泌液体?” “什么?” 她耐人寻味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6 “这个药是能帮助润滑的,你每天洗完澡,塞上一个小时,直到药丸都融化了再取出来。” …… 虽然那个药玉不大,但是每次自己弄,都让我紧张得满头大汗。 塞完后,走路都很奇怪,所以每次我都是在把小雎哄睡后,再去洗澡倒腾,弄完后直接上床躺着,然后过一个小时再去厕所拔出来。 “老师,你身上有股药味。” 他这两天总是闻到我身上的中药味。我告诉他是喝中药的关系。 他一开始也觉得是这样,但是两三天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起来。 “是老师身上传来的。” 他抱着我,闻了闻脖子,又企图往下去。 被我拉住了头发。 “别乱动了。” 他的动作就会引起我的动作,腿一动,药玉就会随着动一下。 特别是药丸融化后,药玉就变得又热又湿,好像随时都会滑出来或者滑到更里面去。让我很烦躁。 他重新抱住我,不再动了。手搁在我的脊背上,慢慢滑着,以前我很喜欢他这样的动作,就像是撸猫似的,让人睡前很快放松下来。 但是他现在这样做,只会让我鸡皮疙瘩一层层起来,背部的肌肉都绷紧了。 我抓住他的手,从我衣服里拿出去。 “睡觉了。” 我说。 他闭上眼睛,在我脸上亲了口。终于安分了。 (和谐找微博!!下面内容是重复可以不看直接看下一章!!也可以先去评论看再看下一章!) 第二天如所预料地趴在床上没起来,但是他起床的时候,我还是醒了。 我往他的枕头上挪了挪,然后声音干涩地问:“几点了?” “8点。” 他报了个时间给我,然后把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说道:“我帮你请假,你再多睡会。” 虽然我也很想睡,但是又想到我这两个月以来,请假的次数太多了。 我摇摇头,说:“我再睡十分钟。” 他往我眼皮上亲了口,低声说:“过会我叫你。” 我心里点点头,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一觉睡得酣畅淋漓。 心里却咯噔一下…… 连忙拿过床头的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11点半,还有两条主编发的微信。 ——邓陵,麻烦你解释一下 ——为什么来帮你请假的人是傅总监 啊…… 傅余野! 我连下午都不想去上班了好吗! 在一番挣扎和自我鼓励之后,我还是起来了,换了衣服洗漱,就听到有人在摁门铃。 我过去一开门,就看到傅家的佣人提着两个食盒,说:“邓先生中午好,这是您的午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7 我一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了,只能拿了过来,说:“谢谢啊,麻烦你了跑一趟。” 佣人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少爷都给报销的。邓先生您慢慢吃,盒子等下次我再来拿。” 她说完就轻快地跑了。 我提着食盒进屋,打开看了下,一看就是傅家的大厨的手笔,小菜都做得那么精致,我顺势拍了张照片给傅余野。 没想到他打了过来,问:“起床了?” 我一听这个就来气,说:“你怎么不叫我,说好的十分钟呢!” 他心情似乎不错,说:“我叫了啊,只是老师睡得太认真了。” ……我信你才有鬼。 下午再公司开会结束,主编叫住了我,说问问我对这期杂志版面的事再调整的建议,差不多协调完之后,她瞟了我一眼,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她说:“你心虚了啊,邓陵。” “姐在这一行,什么没见过,你也别撑着瞒着了,就问你一句,你是真打算吊在这棵金子树上了?” 主编是真的关心我,但她也不了解我和傅余野之间那些事,所以一定会想当然地以为我是会吃亏的那个。 “宋姐,其实,我和他以前就认识了。” “什么?” 她一脸吃惊。 我只能大致地说了下,然后把手上的戒指给他看。 “前两天还见过他爷爷了,所以——” 她抓着我的手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可以啊。” 她拍拍我的肩膀。 “那以后你不就是豪门少奶奶了……哈哈哈” 她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什么少奶奶,你别乱说了!” 我只觉得很囧。 “哎,我早就听说傅余棠做派新式,年轻的时候在国外,和一个德国女人未婚先孕,结果孩子抱回来了,女人跑了,没想到,他对这一方面也这么包容,不愧是能开创商业帝国的人……” 她夸赞道。 我听着她的话,得亏她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四月底,傅余棠又带着护理人员浩浩荡荡地飞了国外,傅家的宅子一下子又空了下来,我和傅余野也回了我的老年公寓住着。 小雎的幼儿园要举行春季运动会,需要家长和小朋友一起参与,那天我要上班不能去,只能拜托傅余野陪他儿子去了。 微信里有个小雎的班主任建的群,从运动会开始后,就时不时地发些照片和短视频上来,也有很多家长发动态分享。去的大多数是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也有,我看到他的班主任发了一张‘最帅父子组合’的图片上来,里面是穿着红色亲子服的傅余野和小雎,两个人腿绑腿地站在跑道起点。 那个亲子服还是我网上一百块淘来的,还被他嫌弃了很久,现在还不是穿上了,因为是亲子服,胸前还有个巨大的卡通熊的图案,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中午他们幼儿园举行包饺子大赛,去的那些奶奶妈妈自然是上手很快,也有爸爸是厨艺担当的,但我家这个,大概是没有厨艺天赋了,他们中午可能要去别人家地方蹭吃蹭喝了。结果就在别的家长的视频里,看到了傅家的大厨,非常有主厨气质地站在一群奶奶中间,利落地包饺子,做水晶包。 …… 行了,也用不着我担心了。 可惜的是,我今年没陪他去,不能在现场看了。 我一回到家,小雎就拿着一张奖状跑过来给我。 “爸爸看,我获奖了。” 我看到奖状上写着“亲子短跑第一名”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8 蹲下来,在他脸上亲了口。 “那你可真棒!你们老师把视频发给爸爸看过了。” 他拿着奖状,露出个羞涩的笑,然后又告诉我:“伯伯也去了,做了包子,饺子,馒头。” 伯伯是傅家的大厨。 我把他抱起来,看到客厅的电视上还在放着动画片,说:“你爸呢?” 问完就看见傅余野坐在阳台上,笔记本放在小桌上,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我过去拉开了玻璃门,他才看到我。 我过去看了眼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线条,说:“今天是不是很忙?” 他把笔记本合上,说:“没有。” 然后又捏了下鼻梁,说:“过几天要去欧洲出差,老师那几天不如住到主宅去,也有人照顾,等我回来,再搬回这里。” 我想了想,说:“好啊。” 他惊奇我这么快答应。 我把小雎放下来,他跑回了客厅去看电视。 我拉上阳台门,坐在了阳台的小懒椅上,把抱枕抱在腿上,舒服地闻到空气里的野蔷薇的香气。 “这间房子也快到租了,过几天我收拾一下搬过去吧。我听说那边有家幼儿园好像不错……” 他眼睛亮了起来,将我连人带椅子拖到了他面前。 “真的?” 我被他吓了一跳。小声斥责:“干什么呀你……” 他欢喜地将我圈在怀里,幸好我这里高,现在也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看见。否则让这里的老太太老头们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吓得坠楼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陵陵。” 他叫了我一声。这名字就我妈这样的长辈才会叫,有种太腻歪的亲昵,我很不好意思。 “干什么?” “以后不叫老师了,好不好……” 我觉得耳朵有点痒,想躲开他。 “随便你了。” 他捏住我的脸,郑重地看着我,然后就在我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玻璃门突然被拉开,小雎大声说:“爸爸,动画片放完了!” 第73章 第二天如所预料地趴在床上没起来,但是他起床的时候,我还是醒了。 我往他的枕头上挪了挪,然后声音干涩地问:“几点了?” “8点。” 他报了个时间给我,然后把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说道:“我帮你请假,你再多睡会。” 虽然我也很想睡,但是又想到我这两个月以来,请假的次数太多了。 我摇摇头,说:“我再睡十分钟。” 他往我眼皮上亲了口,低声说:“过会我叫你。” 我心里点点头,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一觉睡得酣畅淋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49 心里却咯噔一下…… 连忙拿过床头的手机,看到时间已经是11点半,还有两条主编发的微信。 ——邓陵,麻烦你解释一下 ——为什么来帮你请假的人是傅总监 啊…… 傅余野! 我连下午都不想去上班了好吗! 在一番挣扎和自我鼓励之后,我还是起来了,换了衣服洗漱,就听到有人在摁门铃。 我过去一开门,就看到傅家的佣人提着两个食盒,说:“邓先生中午好,这是您的午餐。” 我一楞,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了,只能拿了过来,说:“谢谢啊,麻烦你了跑一趟。” 佣人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少爷都给报销的。邓先生您慢慢吃,盒子等下次我再来拿。” 她说完就轻快地跑了。 我提着食盒进屋,打开看了下,一看就是傅家的大厨的手笔,小菜都做得那么精致,我顺势拍了张照片给傅余野。 没想到他打了过来,问:“起床了?” 我一听这个就来气,说:“你怎么不叫我,说好的十分钟呢!” 他心情似乎不错,说:“我叫了啊,只是老师睡得太认真了。” ……我信你才有鬼。 下午再公司开会结束,主编叫住了我,说问问我对这期杂志版面的事再调整的建议,差不多协调完之后,她瞟了我一眼,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她说:“你心虚了啊,邓陵。” “姐在这一行,什么没见过,你也别撑着瞒着了,就问你一句,你是真打算吊在这棵金子树上了?” 主编是真的关心我,但她也不了解我和傅余野之间那些事,所以一定会想当然地以为我是会吃亏的那个。 “宋姐,其实,我和他以前就认识了。” “什么?” 她一脸吃惊。 我只能大致地说了下,然后把手上的戒指给他看。 “前两天还见过他爷爷了,所以——” 她抓着我的手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可以啊。” 她拍拍我的肩膀。 “那以后你不就是豪门少奶奶了……哈哈哈” 她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什么少奶奶,你别乱说了!” 我只觉得很囧。 “哎,我早就听说傅余棠做派新式,年轻的时候在国外,和一个德国女人未婚先孕,结果孩子抱回来了,女人跑了,没想到,他对这一方面也这么包容,不愧是能开创商业帝国的人……” 她夸赞道。 我听着她的话,得亏她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四月底,傅余棠又带着护理人员浩浩荡荡地飞了国外,傅家的宅子一下子又空了下来,我和傅余野也回了我的老年公寓住着。 小雎的幼儿园要举行春季运动会,需要家长和小朋友一起参与,那天我要上班不能去,只能拜托傅余野陪他儿子去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0 微信里有个小雎的班主任建的群,从运动会开始后,就时不时地发些照片和短视频上来,也有很多家长发动态分享。去的大多数是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也有,我看到他的班主任发了一张‘最帅父子组合’的图片上来,里面是穿着红色亲子服的傅余野和小雎,两个人腿绑腿地站在跑道起点。 那个亲子服还是我网上一百块淘来的,还被他嫌弃了很久,现在还不是穿上了,因为是亲子服,胸前还有个巨大的卡通熊的图案,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中午他们幼儿园举行包饺子大赛,去的那些奶奶妈妈自然是上手很快,也有爸爸是厨艺担当的,但我家这个,大概是没有厨艺天赋了,他们中午可能要去别人家地方蹭吃蹭喝了。结果就在别的家长的视频里,看到了傅家的大厨,非常有主厨气质地站在一群奶奶中间,利落地包饺子,做水晶包。 …… 行了,也用不着我担心了。 可惜的是,我今年没陪他去,不能在现场看了。 我一回到家,小雎就拿着一张奖状跑过来给我。 “爸爸看,我获奖了。” 我看到奖状上写着“亲子短跑第一名” 蹲下来,在他脸上亲了口。 “那你可真棒!你们老师把视频发给爸爸看过了。” 他拿着奖状,露出个羞涩的笑,然后又告诉我:“伯伯也去了,做了包子,饺子,馒头。” 伯伯是傅家的大厨。 我把他抱起来,看到客厅的电视上还在放着动画片,说:“你爸呢?” 问完就看见傅余野坐在阳台上,笔记本放在小桌上,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我过去拉开了玻璃门,他才看到我。 我过去看了眼屏幕上花花绿绿的线条,说:“今天是不是很忙?” 他把笔记本合上,说:“没有。” 然后又捏了下鼻梁,说:“过几天要去欧洲出差,老师那几天不如住到主宅去,也有人照顾,等我回来,再搬回这里。” 我想了想,说:“好啊。” 他惊奇我这么快答应。 我把小雎放下来,他跑回了客厅去看电视。 我拉上阳台门,坐在了阳台的小懒椅上,把抱枕抱在腿上,舒服地闻到空气里的野蔷薇的香气。 “这间房子也快到租了,过几天我收拾一下搬过去吧。我听说那边有家幼儿园好像不错……” 他眼睛亮了起来,将我连人带椅子拖到了他面前。 “真的?” 我被他吓了一跳。小声斥责:“干什么呀你……” 他欢喜地将我圈在怀里,幸好我这里高,现在也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看见。否则让这里的老太太老头们看见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吓得坠楼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陵陵。” 他叫了我一声。这名字就我妈这样的长辈才会叫,有种太腻歪的亲昵,我很不好意思。 “干什么?” “以后不叫老师了,好不好……” 我觉得耳朵有点痒,想躲开他。 “随便你了。” 他捏住我的脸,郑重地看着我,然后就在我以为他要亲上来的时候,玻璃门突然被拉开,小雎大声说:“爸爸,动画片放完了!” …… 我拨开傅余野的手,站起来,把小雎抱进去换动画片。 小雎摸摸我的耳朵,奇怪地问:“爸爸,你的耳朵好红。”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1 我把他头歪到另一边,说:“太热了,你要看什么动画片?” 傅余野自然不会让我自己找搬家公司,干脆在他出差之前,就把搬家的事给料理完了。 每次搬家都有很多东西要扔掉,我收拾的时候,突然看到被我藏在衣柜里的日历,还有日历下面的b超单。是他在我肚子里一点点长大的记录,从一个小豆丁长到四肢健全和能看出五官来,从我迷茫到坚定地想把他生下来。 他出差前一天晚上,自己在收拾行李,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整行李也不叫下人收拾。他整完后,我不放心,又打开看一遍,日用品,药品,衣服都带足带够了才合上。 他是早上四点的飞机,闹钟的声音就响了两下就被他摁掉了。 我心里记着他要起床的时间,在三点多的时候就醒来了,看着窗帘掩盖的黑漆漆的天色,突然生出一种舍不得的感觉来。 便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脚也缠绕着他的,他感受到的我的动作,也随着我调节了姿势,在我背上拍了拍。 我又睡过去一会,就感觉他起来了。 突然觉得难过,不想他走,便紧紧抱着他。 他一开始还以为我睡着了,但发现我是有意识地抱紧的动作时,就把要拿开我的手的动作给停了,转而拍拍我的背,想让我放松下来。 他拍了一会,又要走,结果发现还是被我抱住了,有些无奈地失笑。 “宝宝。” 他在我耳边叫我。 我睫毛动了动,把头埋到他脖子里。 “我要起来了。” 他继续哄我。 “你再抱着我,我可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这句话再有用不过,我于是把手松了松。他趁机将我塞进了被窝,然后飞快地下床去洗漱。 我听着他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过了不知多久,又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就看见穿戴完毕的傅余野来到我面前,膝盖跪上床沿,俯下身,问:“要不要再抱一下?” 他这番宠溺的动作,让我眼眶都发热起来,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偏偏还有人纵容这番矫情,便更加怨怼。 我不自觉地瘪起嘴巴,他眼里笑意淡淡,却是温暖如落地的灯光。 我想到要有好几天看不见他,便胸闷得不行,不等他再笑一分,便投进了他的怀抱。 他托着我的屁股,抱着我转了位置,坐在窗边,他身上穿的还是休闲的外套,不怕弄皱。 “我很快就回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干巴巴地说。 他手掌在我脖颈抚摸,没说话。 他就这么抱着我坐了会,直到手机响了好几次。才要把我放到床上,我拽住他的衣服,可怜地看着他,看得他眼睛又弯起来,很是深情又甘愿。 他往我嘴上亲了两下,我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却只碰到了他离开的唇。 他见我可怜得不行,才又低下身来,含住我的嘴唇和舌头,温柔地舔弄了会,眼眸里一片灰色的火光。 “陵陵……” 他也祈求地看着我了。 我只好放了手。 他深吸了口气,把我被子盖好,然后拿起手机几步走了出去,合上门。 我觉得自己此刻过分的伤心,像是一场奇怪的风暴,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我明知道不对劲,却还是止不住地有坏情绪作祟。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2 第74章 晚饭前,趁天还没黑,我陪着小雎在花园里骑自行车。 一开始他还需要我扶着,没转几圈,就能自己摇摇晃晃地骑着了,我担心他撞到灌木丛或骑到花丛里,就在后面跟着他。 主宅的后面有一个拱形的温室,里面种了很多的花卉和草木,我没进去过,眼看着小雎控制不好方向,转不了头,一下子装在了玻璃墙上。 幸好没摔倒。 他从自行车上跳下来,问我:“爸爸,里面有好多花。” 温室的门没锁,我打开门,和他进去。 各种鲜花盆卉长得很好,而且干净,枝叶都是精心修剪过得利落。 看来应该是专门有人打理的,只是看不出傅家有谁有这个兴趣养这么一片花草。 小雎突然拉着我,指着角落里叫到:“狗狗!” 我就看见了在一片高出地面的隔板上,一只白色的萨摩耶的正在安静地跪坐在地上。 “哈尔?” 我脱口而出。 小雎想要过去摸一摸。就被我拉住了手。 我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假的,也不是活的。 而是标本。 它原本就是一身的白毛,但是天生的白毛和年迈之后的那种毛色又是有区别的,动物也会老,那双灵动的眼睛被永远凝固在了一个时刻,它望着进来的方向,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看到主人来了而跳起来,愉悦地转圈,或者又用尾巴去蹭主人的腿。 他的嘴巴依旧是微笑着,但是却不会再动了。 标本的周围有一圈银链拦着,示意人不能靠近,不能触摸。 小雎被我抱出去了,还不能理解‘标本’是什么意思。 我也解释不清,只告诉他,不能碰。 小雎在我地方得不到解释,便去找了管家。 傅余野一下飞机就给我发了信息,他还没去酒店,就在车上换了衣服先去开会。 我只能叮嘱他记得吃饭。 他回我电话时,是第二天早上,我猜他那边是接近半夜。 他跟我说:“我看到了。” 我知道他说得是我放在他行李箱里的东西。 是一本日历和四张b超图。 我说:“嗯。” 他没说话,我仿佛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 只觉得心定定地落在实处。 他的生日在五月,正好是他出差的日子,他也没提醒我,大概以为我忘了,但是我没忘,所以我才把b超单和日历本给他。 他的生日和傅老爷子的生日太近,所以要是傅老爷子做寿的年份,他的生日就几乎不办,这是管家告诉我的,那年他十六岁成年,所以才稍微高调地办了场。 今年是傅老爷子70大寿,傅宅是不准备办生日宴了,我想着再怎么样,也得说声生日快乐之类的,便还是记在了心上。 昨晚给小雎洗澡,小雎问我,能不能养一只狗狗。 我说:“爸爸工作太忙了,不能照顾它。” 小据说:“那我照顾它呀。”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3 “你要上幼儿园,哪有时间。” 他想了想,说:“管家爷爷可以照顾它。” 我就知道他要搬出救兵来。 我问他:“为什么想养狗狗了?” 小雎说:“狗狗可以陪我玩,我也可以陪它玩。管家爷爷说,花园里的狗狗,是小野爸爸的。” 他捏着小鸭子,一字一句地告诉我:“那只狗狗是小野爸爸的妈妈送给他的,那爸爸也可以送给我嘛……” 他捧着手,仰头朝我撒娇。 我朝他脸上捏了记,他皱起包子脸。 问我:“好嘛爸爸,好嘛好嘛……” 水都给他扭出了波浪。 我笑出声来,说:“你知道为什么小野爸爸的妈妈要送给他这个礼物吗?” 他摇摇头。 “因为——小野爸爸太孤独了。” 我一边帮他冲身上的泡沫一边说:“小野爸爸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他身边,所以才想要送给他一只狗狗,来保护他,所以,他会把狗狗看做非常重要的陪伴,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有爸爸,有管家爷爷,有同学,你有那么多朋友,分给狗狗的就剩下了一点点,可是要是你决定了养它,在狗狗的眼里,你就是它唯一的朋友了。” 我关掉水阀,然后把小雎抱出来。 “所以,不要觉得好玩,就去养小动物,要是你养了一个星期就觉得不好玩了,把他丢掉了,那他要怎么办呢?他不会照顾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家,就只有被别的人欺负了……” 小雎听了,闷闷地说:“我要是只能和狗狗在一起,那我就不能和吴可欣玩了,他会哭的,爸爸。” “是啊,所以你还是和吴可欣玩吧。” 他点点头,于是养狗的事就告一段落。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想到,等鸠鸠出生后,比小雎要难忽悠多了,简直就是小魔王转世。 春困秋乏夏打盹,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特别是当窗外一片暖融融的灿烂春光,而你只能在办公室继续对着电脑校稿时,我的位子还在窗边,一阵阵温暖的风吹吹进来,就跟洒了安眠药一样。 在看到文档上一行乱七八糟的字符后,我还是决定去倒杯茶。 我打着哈欠,看到同样在茶水间泡咖啡的徐袅袅。 她今天大概是没化妆,眼睛下面两片阴影。她朝我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让了个位置给我。 “你怎么了,几天没睡了?” 她弱弱地竖起两个手指。 然后又捧着咖啡杯幽魂一样走出去。 我想起抽屉里有从小雎的书包搜剿的巧克力,早上他还以为我不会检查他的书包了,在里面我翻到了一大盒巧克力,全吃下去,他牙齿都要蛀光了。 便只留了两颗给他,他委屈巴巴地去找傅余野告状,傅余野听了,把他抱起来说:“上学要迟到了,待会在路上,爸爸再给你买。” 他高兴地小声叫了声。 我把书包给他,板着脸:“不准买!” “知道了。” 他朝我眨了下眼,然后抱着小雎出门了。 我问徐袅袅要不要吃巧克力。 她看了眼,可能发现这个牌子味道不错,说:“想不到我也有吃你儿子零食的一天。” 我说:“那你可说对了,早上从他书包里搜出来的。” 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说:“我可怜的小雎,连巧克力都没得吃。等放假了来我家玩啊,好久没看到他了……” “行啊,他现在在家里,每天不是拆东西就是拆东西,皮得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4 副编听到了,呵呵一笑,说:“我儿子这个年纪也皮,上房揭瓦打一顿就好。” 聊了会天,把困意赶走后,工作效率就高了很多,在下班前把任务都完成了。 傅余野和小雎都不喜欢吃鱼,但是我从小就吃鱼长大的,所以傅家的厨子隔一天就做一道鱼在餐桌上,而且做得丝毫没有鱼腥味。也没有什么葱姜蒜的调料,所以他们俩有时也会吃几口。 今天大厨做了道奶酸菜鱼。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常常去学校后门那儿的小吃街吃。大厨做得自然比后门的小吃街要讲究了许多,看上去也更加诱人,我禁不住诱惑夹了一筷子。 第一口还好,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甚至更好吃。大概是鱼处理的好,鱼肉鲜嫩,汤汁也很入味,又酸又辣,很开胃。 我一个人几乎都把一盆酸菜鱼给吃完了。 傅余野看得都有些呆了。 小雎就直接多了,说到:“爸爸是居。” “那你是小猪!” 我夹起一片鱼肉,问傅余野要不要尝,他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 吃得时候很爽,吃完就感觉到胃里的食物好像膨胀开来,都快撑到了食道,小雎要去院子里骑自行车,我便带他去了,正好消消食。 他玩了一圈,又要跟我来扔球,我又陪着他玩球,直到夜凉风起才回屋。 我让他去找傅余野给他洗澡,我去冰箱倒了杯柠檬水。 看到他自己爬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又蹬蹬蹬跑去书房的方向。 我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阵反胃的感觉。 可能是喝了酸的,刺激食道,我捂着胸口,在原地等那股往上呕的感觉下去,才慢慢去放了杯子,又站在厨房休息了会,直到那阵感觉完全没有了才去楼上。 接近春末,气温逐渐到了温暖的程度,卧室里的被褥都换了,这几天一直淅淅沥沥下雨,傅家一天到开着空调除湿,但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潮意。 下雨天不能去外面玩,小雎眼巴巴地看着落地窗,然后又转回来看他的动画片。 管家为了给小雎排解无聊,点上了壁炉。噼里啪啦的柴火烧着,和外面的雨声交杂着,倒显得雨声不再嘈杂起来。 我缩在沙发上,看着小雎坐在地毯上一边搭铁轨,一边看动画片。 快到饭点,管家来问我中午吃什么。 我靠的有些乏,迷迷糊糊地问了句:“小野回来吗?” 管家说:“不清楚。” 我缓慢地思考了会,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去问一下。 于是我就发了个信息问他回不回来,他今天去郊区的材料厂谈事情,单程来一趟都要两小时。 他很快给我回了:你们先吃。 第75章 我让大厨中午弄了点清淡的,想起我妈上次带来的酱菜,就从冰箱里倒出了一些,和着粥吃了。那些酱菜我第一天放进去,第二天就没了,问佣人,说是被扔掉了,虽然我心疼我妈的东西,但是也理解管家的做法,还好大厨求了情,以做菜的借口,留下了一小瓶,塞在冰箱的角落。 大厨前两天从乡下抓来两只小鸡,现在在厨房用陶罐炖着鸡汤。 我听到外面有汽车驶近的声音,不一会,就看到傅余野推门进来了,外面的雨势不知何时变大了,他身上的西装颜色深,看不出湿没湿,但头发却可以看出来。 佣人准备了毛巾给他,他拿过擦了几下,我过去摸了下他的外套,果然是潮的,我说:“淋雨了?里面衣服湿了吗?” 他抓过的我的手,亲了亲指尖,说:“没湿,我去换个衣服,等会还要回公司。” 管家去吩咐准备饭。 我跟着他去了楼上,给他帮忙拿衣服。 “几点要去公司?厨房炖了鸡汤,你午饭吃了吗?” 他解开衬衫扣子,说:“两点。”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5 他拿过我手上的衣服换上,我给他系纽扣的时候,佣人端着盘子上来了。 放在了临近门的矮桌上,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我是吃过饭了的,但是佣人还很贴心地准备了两份。我看他有条不紊又快速地吃着饭,也被勾起了食欲,捧着碗喝了几口汤。 等他吃完,时间就差不多了,他又匆匆回了公司。我在玄关那儿站了会,小雎拿着一截铁轨走过来,问我:“爸爸,你要来开火车吗?” 我收回发散到不知何处的思绪,陪他去玩了会开火车,想着给我妈打个电话。 我爸妈都已经是退休的年龄了,要是我正常地结婚生子,他们应该在家里含饴弄孙。 我跟我妈说,下个星期会回家一趟,她听了,就去翻着日历,问我是哪一天回来。我不确定,报了两个时间。 她说知道了,然后问我要不要和我爸讲会电话。 我先问了我爸在干什么。 我妈说他在。 我顿了顿,跟我妈说,妈,我有个事想告诉你。 她过了会,说,我现在在房间了,你爸听不到,你说。 我为老太太的直觉感到敬佩。 又觉得有点窘况。 “我……下个星期,带个朋友回来。” 我的声音像是没有润滑油的齿轮,每动一下都发出粗糙的摩擦。 我妈多敏锐的人,听着语气就有预感地问:“是……那种朋友?” 我点点头,突然发现她看不到,然后“嗯”了声。 她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说到:“他……他人怎么样?” 我感觉她似乎喉咙咽了咽,然后又说:“多大年纪,家里人怎么样?” 我说:“他带我见过家里人了,他们都挺好的,支持我们在一起。” 比起年纪,我妈更关心的肯定是后者。 “……这样,那挺好,挺好的,我,我会跟你爸说的,你别担心啊,你爸就是刀子嘴,其实他也是……唉,没事的,唉对了,那,那个你们喜欢吃什么菜,我好去买……” “他喜欢清淡点的,别的不挑……” “好好,清淡点,那做道三鲜丸子,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那个素肉丸子……” 她说着说着,就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总还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要说的太多,又觉得那些话不知从何处开始说。 “妈,其实那个人,你见过……就是上次我回来的时候,那个朋友。” “那个帮你爸找医院的后生?哎,不对啊,他不是有小孩吗?” 我骤然觉得一阵难以启齿地尴尬,解释道:“那个孩子,是他找代孕的。” “代孕?”我妈也是文化人,知道这个名词,但还是忍不住惊讶地提高了声线,“那……那不是,他不是结婚了吗?我记得上次,他还说跟我说,他和对象不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怎么……陵陵,你不会被他骗了吧……而且那个后生样貌也好,看起来也是家里不错的……” “妈,他上次——” 我还说完,就听见我妈大声应了句我爸。 “你爸叫我呢。” 我爸问了句什么东西在哪里,我妈说就在柜子上,我爸说没有,我妈说就在那儿你找找。 然后我爸去找了,又一会回来了敲门,问:“你把门开开,我找不着,你帮我找找。” 我妈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我爸问:“你锁着门干嘛?” “什么锁门,我没锁啊。”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6 我妈说着去开门,开门前跟我小声说:“先挂了啊,陵陵。” 我听着我妈跟做间谍似的,觉得有点好笑两个年纪加起来都一百多的人了,讲话还能跟小学生似的,也是挺可爱的。 五月最后一天,我正式辞职。第二天是六一,小雎的幼儿园有游园会,大厨给他做了些点心和零食,给他放在书包里。要不是我劝着,大厨大概要给他做一个桌子了,我有时候会觉得大厨的厨艺,在傅家当私人帮佣会太不值,在一次茶余饭后,我请教他某道菜怎么做的时候,顺口问了句,他告诉我,我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就算在五星级饭店,你要面对的也是众口难调的顾客还有百般要求的上级,那里并没有想象的发展空间,但是在傅家,只要了解几个人的口味,其他时候,都可以任由发挥,而且,薪酬又高,每次放假他都可以去学习进修。 他这么一说,反倒是我眼光低了。 他无甚在意地笑笑,随手雕出一朵花,放在盘子上当摆设。 “人啊,有时候就是太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外行人看你生活的怎么样,不代表你真的活得怎么样,我们都是为自己活着的,最在意的应该是自己的想法。” 我听了,说:“您真的是活得明白。” 我也明白了,他是真的不在乎我和傅余野的关系,他也能看出来,我在傅家经常表现得战战兢兢的,就像管家扔了我妈亲手做的那些牛肉酱和小菜,我却不会去多说一句不满或是怎么样。 不单单是我觉得这不是意见需要闹大的事,更多时候,我是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当然比不上尽心尽力在傅家呆了几十年的老管家。 我就算努力说服自己,可还是改不了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要面对管家和佣人时,那种不习惯的感觉。 但是我尽力在习惯了,企图用我的方式,努力地做到让每个人都舒服的状态。因为傅余野爱我,我也爱他,我在他身边的每分每秒,都是当初我看不到他的时候的渴望,人不能贪心,而是要学会珍惜。 第76章(完结章) 梅雨季节接近尾声,久违的太阳带着骤然升起的温度,照在眼皮上既热烈又耀眼,到家楼下时,傅余野突然问我:“老师,我把扣子扣上会不会好些?” 他今天穿着白衬衫,袖子挽到了袖口,像是写字楼里的精英,我说:“你不热啊?” 我就穿了件t恤,看着他那么正式的样子,还以为他要去面试。我拍了下的肩膀,说:“你别紧张啊,又不是去比赛。” 他轻嘘了口气,说:“比赛就容易了。” 他这话说得我爸妈跟洪水猛兽似的。 我抱着小雎下车,我告诉小雎一会见到人要叫爷爷奶奶,要乖。 他很配合地答应着。又去看看后面提着礼品的傅余野,说:“爸爸走慢点,等等爸爸。” 傅余野几步就跟了上来,脸上镇定得很。 我看到他朝我微微一笑,像是在练习一样的笑容。 我终于忍不住了,过去把他的脸,揉了一圈。 他任我蹂躏之后,脸上皮肤都有些红了,无奈地看着我。 “你放心了,再不济你长得那么一表人才,我妈对你印象还是很不错的,至于我爸,他虽然研究地里挖出来的东西,但是你一个大活人,肯定也比那些死东西好看,是不是?” 他听着微微笑起来,说:“我还是把扣子扣上吧。” 我:…… 我敲了两下门,我妈就来开门了,厨房里的油烟机开着,屋子里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我妈看到我们来了,连忙让我们进来。 “伯母好。” 傅余野弯了弯腰,把东西都放在一旁。 我妈给他拿拖鞋,说:“这是前两天新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脚。” 傅余野一边躬着身一边接过,换上。刚好,毕竟我妈问过我。 小雎看着自己被忽略了,问道:“奶奶,我要换鞋子吗?” 我妈被这一声响亮的奶奶给叫得喜笑颜开,说到:“有,你看这不是吗?” 我妈递给我,说:“陵陵你招呼着啊,我去叫你爸。” 她朝我使了个眼色,便进去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7 虽然我也没领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我们到客厅坐着,我去倒了两杯水。 我妈去叫了我爸,又去了厨房里,准备了一个零食果盘,拿出来给小雎吃。还问他要不要看动画片。 小雎特别乖巧地回答了,然后说:“谢谢奶奶。” 我爸出来的时候,小雎正在看动画片,我先叫了声爸,接着傅余野也站了起来,叫了声伯父。 我爸视线瞟过我,又瞟过傅余野,最后落在了全神贯注看动画的小雎身上。 我拉了下小雎,让他回神,说:“叫爷爷。” 小雎反应快,立刻找准方向大声清脆地叫了声:“爷爷好!” 声音大的我妈都听见了。 从厨房里探出身来,说:“老头子你站着干啥,过来帮我洗个菜。” “妈,我来。” 我想过去。 我妈瞥了我一眼,说:“你坐着,陪客人。” 然后亲自出来拉了我爸进去。 我有点不放心,跟了过去,想看看厨房里在干什么。 就听见我妈在那边数落我爸:“你待会可不准出乱子啊,陵陵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再被你给搅局了。” “我知道,知道,这西蓝花你放过盐了。” 我爸提醒我妈。 我妈手一抖,放进去了半勺盐。 连忙把那坨盐给勾出来。 说:“陵陵那朋友,还给你安排手术医生呢,你待会也要给人家点面子的,人家做好事不留名,我们可不能占人便宜还装不知道。” “行了行了,我晓得的,再说了,什么便宜不便宜,我儿子都被别人骗去了,难道不是他占个大便宜……” 我妈听了,顿了顿,把菜盛了出来,然后手指戳了戳我爸,语气怪怪地说:“你说你这大学教授,说话怎么那么大老粗,行了,把菜端出去。” 我连忙在地上踏了两下脚,装作刚过来的样子说道:“妈,我来给你打下手。” 我爸看到我,把那碗西蓝花给我:“这里不用你管,你出去坐着。” “是啊,待会你们要喝什么饮料,家里有牛奶,橙汁,要喝别的的话,就现在去买,就是小区门口那个超市,你还记得吧……” “橙汁就行。我和他不喝饮料。” 我妈嗔怪地看我一眼:“这怎么行,那酒喝不喝,红酒白酒家里也有……” “他还要开车呢,妈,真的不喝。” 我看到案板上放着的鱼,转移话题道:“待会还做鱼?” “是啊,你喜欢吃的红烧鱼。” “好啊,好久没吃了。” 没说几句,我就被我妈从厨房赶了出来。到菜上齐之后,都上了桌开始吃饭。 我妈对小雎照顾尤佳,大概是年纪大的人对小孩子都特别仁慈。 吃什么都要关注一下,自然也包括了坐在旁边的傅余野。 我妈客气地请他吃每道菜,但又不能拿筷子给人夹到碗里,傅余野也是一直点头,然后吃一口又一口。 他吃饭细巧,动作特别干净。又长的好看,我觉得我妈看在脸和礼仪的份上,好感度应该都蹭蹭往上涨了。 我夹了块鱼肉给我爸,我爸说:“这你妈给你做的,我吃一口她都要跟我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8 我妈听到了,说:“儿子给你的,你就吃着,话这么多,也不怕鱼刺卡到。” 眼看气氛要燃烧起来,小雎这时脆脆地插口道:“爷爷很厉害的,不会被鱼刺卡到。” 我妈一听,笑起来,问:“你爷爷才不厉害。” 小雎真诚的大眼睛看着我妈,又看着我爸,说到:“爷爷是考古界有名的大教授,我在书上看到过。爷爷可厉害了,挖出了那么多的东西。” 我妈就当做一笑话在乐呵,我爸真的听进去了,问:“你看的什么书?” 小雎想了想,说:“《中国文物分析鉴别与科学保护》。” 我都没听过这个书名,疑惑地看向傅余野。 我爸问:“你为什么会看这个书?” 小雎天真烂漫地一笑,回答:“我觉得有趣,那些花瓶都好漂亮的。” 我爸还想继续问,我妈说:“行了,吃饭就吃饭,来,尝一尝奶奶做的牛肉。” 我刚想提醒我妈,小雎不喜欢吃牛肉,基本上吃了牛肉就是吐出来的。 没想到他乖乖吃了我妈给他夹的牛肉,嘴巴嚼啊嚼的,然后神色一顿,我以为他要吐了就差没伸手过去了,没想到他咽了下去,说到:“好好吃的牛肉。” …… 表情可以再夸张点,真的,我假装没看出来这小子的把戏。 我妈已经被哄得心花怒放了。 吃完饭后,小雎又主动过去问我爸,为什么花瓶挖出来和原来的样子不一样。 然后我爸就以专业的角度试图日常浅显化地给他解释。 我和傅余野站在阳台上吹风。 我问他:“那个什么文物鉴别,是不是你给他看的?” 他但笑不语。 我突然有种蒙圈的感觉。 “你笑什么啊,我怎么感觉,你们父子俩串通了什么?” 他摇摇头,我就听到我妈在叫我过去。 我妈带我到我的房间,说:“晚上住一晚再走吗?” 我摇头,说:“住酒店。” “住什么酒店啊,我被子都给你铺好了。” 他给我看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和两个枕头。 “不是,妈,这床太小了,怎么睡啊。” “你爸的书房,有张折叠床,可以搬过来,给小朋友睡嘛。” “……这太麻烦了,不用的,我们先住酒店。” “你明天不用上班了吧,那他明天要不要工作?” “他明天应该没事。” 我说道。 我妈认真地看着我,问道:“那你那边工作辞了,有什么打算?回s市工作吗?那小傅呢,他工作不是不在这里吗?” “这个我们说过,我要回这里,他支持我留着,但是他那边公司也肯定人走不开,所以我们就互相体谅,互相多跑几趟而已。” 我妈听了,脸色差了点,担忧地问:“他那么俊,又是老板,身边肯定模样周正的很多的吧?” …… 我真的是——不敢想象有一天我妈会跟我讨论这个话题。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59 “你别嘻嘻哈哈的,就算是男人在一起,那过日子总得又过日子的样子,你们结婚也没有,还不住在一起,现在倒还好,那年纪大了呢,而且也禁不住你们这样折腾……” 我知道她的顾虑,我也有想过。但是另外的路,就是我继续留在杂志社上班。 “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就想好好照顾你们,我跟他都没问题的。我们感情很好,要是有一天,因为异地而分开,只能说明感情不够缘分不够而已。” “什么缘分不够!”我妈呸呸了两下,“乌鸦嘴,我就是怕,哎,你们俩个男的,还带着一个小孩,不会过日子,早晚要闹分开的,但是今天一见,小傅也是蛮稳重的,小雎也讨人喜欢,我本来还想呢,老话说‘后妈难当’,你晓不晓得这个道理了……” 我没忍住笑了下。 安慰她老人家:“行了行了,你今天也看到了,小雎乖吧,我爸那老古董都被他哄得晕头转向呢,您就别担心了,啊。” 我妈听我这么一说,也笑起来。 “别让你爸听到了,没面子又得一个人回屋里生闷气。” 我们这边是有这个习俗的,后辈上门,长辈是要给红包的。算是个祝福的意思。 我们走的时候,我妈拿出红包来,傅余野楞了一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替他拿了过来,给他,小声说:“这是我妈喜欢你的意思。” 他听了,抿了抿嘴,说:“谢谢妈。” 我妈一瞬间脸色很精彩,就是那种意外又惊讶又有点尴尬夹杂着欣慰和高兴的那种。 我妈应了声,然后把另一个红包给小雎。说:“你们好好的,我们做长辈的,也就放心了。” 她一看,我爸还在房间里,便叫了几声,让我爸出来送送我们。 我爸出来的时候提着好几本厚厚的书。说:“急什么,我找书呢。” 然后他把那些书给了我,还真的很重。 我看了眼,都是什么考古和文物研究的书。 我爸是什么个意思? 我爸说:“这些书都挺好的,就算看不懂,当个画本看看也不错。”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被我爸送出来的画本,都是些绝版或珍藏版的书籍,现在根本都买不到。 小雎正儿八经地表现出了喜悦之情,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每天都看的。我让爸爸给我讲。” 我爸听了,一张古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说:“你爸看不懂,下次来爷爷家,爷爷再给你讲。” 小雎大声回答:“好!” 我没让我爸妈他们再送下来,上车后,傅余野开车开出了一段,我听见一声长吁。 是坐在儿童椅上的小雎。 一脸忧愁地说:“爸爸,我真的是累了。” 他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说出这种话,还一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窗外的阳光。 我说:“你累什么?” 他看了看我,眼里露出一丝无奈,他摇摇头,说:“爸爸,你不懂。” …… 我问开车的傅先生:“你知道你儿子在愁什么吗?”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父子俩神神秘秘的,像是瞒了我天大的秘密。这种气闷的感觉让我整个人突然恶心起来。 “呕——” 我捂住嘴巴。 “停车……” 傅余野急忙靠边停车。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0 我打开车门,到了路边。 “呕——” 干呕的冲动上来又被我咽下去。 新鲜的空气一瞬间涌入鼻腔。我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胃。 “陵陵。”傅余野拿了瓶水,又过来查看我的状况,我摇摇头,想说我没事。但是那种急促的心跳又让我有点晕眩。 “爸爸?” 小雎坐在儿童椅上,想要下来。 “我没事,你坐着别下来!” 我拿开手,朝他说到。 然后刚说完,没忍住吐了出来。 …… 是真的难看…… 傅余野拍着我的背,然后一手揽着我,让我靠在他身上。 我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捂住他的眼睛…… 我默默转了身,让他跟着我也转了个身,不要看那滩呕吐物了。 “晕车了?还是吃坏了?” 他问我。然后拿毛巾给我擦了擦嘴巴。 “大概……吃多了。” 我平时不晕车,可能是中午吃的有点多,刚才路上又一个红灯一个红灯的,可能就反胃了。 我摸摸肚子,感受上面多出来的小肚腩。 软中带硬。 要是穿紧身t恤的话,一定很明显看出来,就跟怀孕三个月似的。 我被我脑海里的想法逗笑了,刚想讲出来,就突然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轰隆隆地把我劈在了原地。 等等…… 怀……怀孕…… 不对,算一下,我好像最近一直犯困,恶心也不止这一次了,在公司里,都吃了好几天素了,而且,肚子上的肉摸起来——也不完全是小肚腩的触感。 反而……像我怀了小雎的时候。 “陵陵?” 傅余野的声音缥缈又逐渐落回了耳畔,我的视线在模糊的光线里,灰尘的纠葛里晃动之后,最终落回了面前的人身上,像是醉倒在了一片金色的麦田里。 “我……好像……” 第1章番外(一)养娃日常 小雎七岁,上一年级,我没让他去私立学校读,而是去了一所附近的教育部直属小学读书。那所学校也是重点小学,所以我还是挺放心他在那样的环境下读书的,傅余野对我的建议没反对意见,自从有了鸠鸠后,他大部分精力都被这个缠人的小女儿给分走了。 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抱抱他的宝贝女儿。鸠鸠和他也长得像,只是五官更加秀气点,三四个月张开了时,和小雎那个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就是性格大相径庭,实在是太闹了,闹得我们不得不搬回主宅,好有佣人照料的。 五个月会爬了,就从婴儿床上爬出来,然后顺着床栏翻下来,爬到书房门口,挠门。 七个月会讲话了,发出“趴趴”的声音,见人就叫“趴趴”,小雎喜欢她,就教她喊哥哥,可是鸠鸠每次都不合作,闭着嘴巴就是不肯定,要不就推小雎,让小雎离她远点,只有傅余野回来时,才会一双大眼睛骤然发亮,脚还不利索,上半个身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投入他的怀抱了。 傅余野也宠她。到三岁的时候,就算在书房里办公,也让鸠鸠在旁边胡闹,我抱也抱不走,一抱走就胡天胡地地乱哭,特别会装可怜,又是女孩子,哭起来惹人心疼。 直到有次我去书房,看到傅余野坐在桌前批文件,鸠鸠跟个猴子似地挂在他爸爸的背上,脚踩着椅子,一个拿着玩具在玩,一个在批文件,父女俩各干各的事。但是小的那个无忧无虑,大的那个怎么可能全神贯注地工作,还要分神去顾看小女儿。 等晚上睡了之后,我才跟他说了这事。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1 鸠鸠睡在我们卧室里的小床上,所以我说话声也小。 “你别太宠着她了。” 傅余野侧过身来,把我搂紧怀里低声说:“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想到,这是我的陵陵给我生的小宝宝,我就做不到拒绝她了。” 他向来懂得说话的艺术,一句话说得原因都在我。我可不想给他迷魂汤灌晕了,在被子里掐了下他的手背,说:“她现在见人就要抱,连自己走几步都不肯,小雎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我今天带着她去散步,让她下来自己走几步,她也是下来了,走了大概十米吧,然后就转头要我抱。怎么说也不肯走了。 性子太娇惯了,又威胁不得。所以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光照顾小雎了。其实小雎又不需要我照顾,他上一年级之后,就整个人都独立多了,连挑食的毛病也纠正了过来。这么一对比,就更加让我觉得糟心了。 “怪不得晚上脸色那么差,我还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呢……” 我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 “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他无声地勾出一个笑,想来亲我。 “你别烦……每次都用这招。” 我挡住他的脸。他的手在我腰上碰了不知哪个点,让我条件反射地一缩,然后手也松开了,被他牵制住,无力抵抗地亲了两下。 第二天四点钟,鸠鸠就醒了,傅余野去给她泡了奶,她要从小床里出来,一定要睡在大床上。 我就把她放在床中央,让她靠着喝奶。 她喝完奶,也不肯睡,说要看“猪猪”,就是一部动画片。 于是又给她打开动画片。 她倒挺乖的,自己坐了起来,坐在傅余野的枕头上,然后聚精会神地看起动画片,弄得我们俩个大人没办法睡。 傅余野上班迟,而且时间自由,我7点多要起床,送小雎去学校。把被子一卷,就埋在被窝里,强行让自己不受干扰。 但时不时就传来鸠鸠的声音,还有动画片的声音。 鸠鸠说:“爸爸,这个是球球!” 然后小野回答她:“对。” “爸爸,我也可以去踢球吗?” 小野说:“可以,但是你现在还太小了。等你像哥哥那么大,就可以踢了。” “像哥哥那么大吗?但是我现在已经三岁了。” …… 我听得睡意全无,掀了被子,抱着枕头就往外走。 也没管那对你侬我侬的父女,直接去了客房里。没睡一会,就到了七点,起床洗漱,然后陪小雎吃完早饭。我一边把点心给小雎,小雎放进书包里,一边问:“爸爸,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板了一个早上的脸,挤出一个笑,说:“没有。” 小雎不相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旁边,问:“妹妹呢?” 平时早上,就是他吃早饭,鸠鸠在旁边坐着喝奶。然后我送小雎去学校,傅余野抱着鸠鸠送我们出门。 但是今天,我跟他出门了才看到傅余野下来。 “爸爸。” 小雎背着书包,叫了声。 “快上车了,等会堵车要迟到。” “爸爸,你今天比平时还早了十分钟。不会迟到的。” 小雎一脸正直地回答我。 然后硬是等到了傅余野走了过来。 “爸爸,妹妹呢?”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2 小雎问。 “妹妹还在睡觉。” 傅余野回答他。 然后叫小雎上车。 我没开车窗,发动了车子,就听见玻璃窗敲了两下。 小雎在后面看着我。我心里叹了口气,只能摇下车窗。 我知道自己此刻装作很平静。 但没想到他也好像什么都察觉到似地,跟我说:“注意安全。” 然后就退开一步,让我走了。 我:…… 早起十分钟,连路都不堵了,比平时更快地送小雎到了学校。 我送他到校门口,他跟我说了再见,又担忧地转过身,跑到我身边。 “怎么了?” 我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然后把我拉到了人少的一边的角落。 “爸爸,你下来点。” 他仰着头。 我弯下身,听他要讲什么。 可他却出乎意料地抱了我一下,而且似乎觉得羞怯,而飞快地分开。 他自从幼儿园毕业后,就没有这么亲密主动地来抱过我了。 我很惊讶。 “爸爸,你在我心里,是排第一位的。” 他朝我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有些脸红地跑进了校门。 第1章番外(二)养娃日常 三年前我生完鸠鸠,就一直没去上班,在家接一些翻译和撰稿的零散活,一是为了照顾鸠鸠,二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虽然傅家有那么多人,也可以请专业的月嫂,但我还是想要亲自陪着她,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鸠鸠和小雎的到来,是一样的。 但是她越来越大之后,那种活泼好动的性子让我经常没办法耐心地陪着她。 只能让佣人陪着她在玩具房里玩,我时不时过去看一下。 她比小雎要幸福地多,从我怀孕到她出生的成长,她身边一直都有两个父亲的陪伴,不像小雎那个时候,我一边哄他,一边要读艰难晦涩的文章,有时候给他喂奶,会因为分心而不小心打碎奶瓶,或者温度调太高烫到他。 但是鸠鸠就一点都没尝过这种令我手忙脚乱的滋味。 我开车回到家时,别墅里静悄悄的,傅余野应该出门了。我去房间看了眼,她已经被抱回她的小床继续睡着了,手里还抓着小羊驼,和小雎一样喜欢这种毛绒玩具,脸上是小孩子特有的圆滚滚,软塌塌的肉。 睫毛很长,像是一排小扇子,睡着的时候就是小天使。我看了她一会,给她盖好小毛毯,便去了隔壁看书。 隔壁还专门安了个小显示屏,关注着她的动静。 我看了三分之一的厚度的书,就看见小恶魔醒来了,先是眨着眼睛,缓慢地翻了个身,然后闭上眼,歪过头又睡了过去,然后不一会,又睁开眼,吃了会手手,大概觉得味道不好,又抓过小羊驼来,把她的耳朵都揪着玩起来。 我在显示屏前看着她的动作。 她玩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怎么还没有人来,啊啊叫了几声。 等我到卧室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准备爬起来。 双手扶着床栏,看到我。 大眼睛直直看着我,高兴地叫:“爸爸!”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3 她张开手,要我去抱她 我站在床边,对她露出个笑。说:“鸠鸠,你过来。” 她一看我站在床脚那边,大眼睛顿时落了一半,嘴巴憋起来,很像是要放声大哭的模样。 她哭声刚泄露了一点点,就听到我说:“你要是哭了,爸爸可就不抱你了。” 她下崴的嘴角连忙止住,又张开手,小脚在原地踏了几下,要我过去。 我说:“我就这里等你,你走过来,我就给你扎漂亮的小辫子,好不好?” 她的头发因为睡了一夜而整个都炸开,又带着点棕色,像是个乱糟糟的洋娃娃。 “要是爸爸回来,看到我们鸠鸠,头发也没绑,衣服也没穿,肯定会说,呀,我们的鸠鸠去哪儿了呀,哪里来得小乞丐呀……” 我说着,就看见她小短腿迈得飞快得跑了过来,抱紧我,还想往上爬。我被她这个猴急的样子给逗笑,抱起她去洗漱。 吃完早饭,我陪她坐在玩具房里玩切水果。她切完一个就说:“芒果,给爸爸吃。” “葡萄,给爸爸吃。” “草莓,给鸠鸠吃。” “香蕉,给哥哥吃。” “苹果,给爷爷吃。” 她又拿上来一个西红柿,切开,说:“苹果,给爷爷吃。” 我说:“这是西红柿。” 她很不走心地重复:“西红柿,给爷爷吃。” …… 发音还特别奇怪,带着不知哪里的口音。 下午小雎放学,她也要去。 我就带她一起去了,我们在校门口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放学了,陆陆续续有老师领着班级出来在校门口解散。 我牵着她,看到小雎出来时,就朝小雎招了招手,小雎背着书包,跑了过来。 鸠鸠也看到了小雎,激动地朝我说到:“哥哥,哥哥来啦!” 我那时正看着小雎跑过来,因为人有点多,我怕他被撞到或摔倒,没想到小雎没怎么样,我手里牵着的这个,不知怎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懵了好一会,才神色骤变,要哭起来。我连忙把她抱起来。 给她揉揉屁股,说:“你怎么就摔倒了?爸爸不是牵着你吗?” 她委屈地眨眨眼,也觉得丢脸,把脸藏进我的脖子里不说话。 小雎这时也走到面前了。 一脸奇怪地问:“妹妹怎么了?” 我哭笑不得地说:“摔了个屁股蹲。” 小雎走到我身后,说:“鸠鸠,笨蛋。” 我真没想到小雎会这样说,安慰道:“好了,妹妹等会要哭了。” 小雎浑然不在乎,眼里带着点漠然,神色像极了他爹。 “爱哭鬼,娇气。” 他说完自己上了车。 我正奇怪他怎么突然这样了。怀里这个,抽泣了两声,哇得哭了出来。 “好好好,不哭了,哥哥才是笨蛋,我们鸠鸠最乖了,啊。” 我哄她。把她抱进车里,哄了好一会才止住,要她坐到后面的儿童椅却怎么也不肯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4 就要在我怀里。 “鸠鸠,爸爸要开车,你坐在这里,爸爸就不能开车了。” 她抱着我,小短腿跟猴子似地夹在我两边。 “笨蛋,快点坐过来了。” 小雎在后面冷眼发声。 “你抱着爸爸,爸爸怎么开车回家啊,你还要不要吃饭睡觉?” 他一番犀利的话,让我咂舌。 我给小雎使眼色,叫他闭嘴,好不容易不哭的,万一又哭起来,车子都要被淹了。 鸠鸠抱着我,小声说:“爸爸,鸠鸠不是蛋。” 小雎听见了,嘲笑地哼了声。 “你不是蛋,但你笨啊,三岁还不会走路,我一岁就会走路了。” 我:…… 鸠鸠:呜呜呜啊啊啊啊…… 我趁她哭,直接把她抱到了儿童椅上,安全带系住。立马开车回家。 她一直哭到了家。 我抱她进家门的时候,已经没力气哭了,红着眼睛,时不时哽咽一下。 我亲亲她的脸,说:“爸爸给你泡奶奶,放动画片,好不好?” 她点点头,眼睛却留恋地看着小雎进书房的背影。 “哥哥要去写作业,写完作业陪你玩,乖。” 晚上傅余野回来,鸠鸠看见他就整个人都娇纵起来,一直叫着“爸爸亲亲,亲亲。”两个人闹着玩似地亲了半个小时。 他洗完澡我就跟他说了下午的事,他也觉得好笑。 我说:“你不心疼啊?你的宝贝女儿那豆腐屁股都摔青了。” 他从背后抱住我,晃了晃,说:“我只负责心疼我的宝贝。” 他纠正我。我推开他:“我要去给小雎检查作业了。” 他拦腰抱住我,把我抵在门上,他穿着浴袍,动作间可以看见大片紧致光裸的皮肤。我一下子觉得鼻子一热,眼神都无处安放。 我看他大片露出来的胸膛,顿时觉得腰一软。 他靠在我耳边,声音酥酥低低:“……不如来检查一下我。” 他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浴袍带子上。 我顿时脸热得要冒烟了,只觉得这人脸皮越来越厚。 “……你快去穿衣服了,待会——” 他手放在我的腰上,戳到我的痒穴,让我又笑又让。 “好了好了……别……别,我认输。” 整个人就要缩起来,他跟我一起蹲到地上,我把他推开,他居然轻易地倒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暗喜,就被拉了过去。 正好变成了我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我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 眼睛都笑出眼泪了,装作凶恶地看着他,却看到他一脸静谧温柔地看着我。目光像是粘稠的蜂蜜,让我整个人都好像被黏住了动弹不得。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却蹭到了什么,然后一怔,脸轰得爆红。 “我要去……去检查作业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5 我想站起来,手借力地按了下他的腹肌,但却被这美好的触感迷惑,忍不住摸了两下。感觉手下的肌肉顿时变硬,还没打趣他,就被强势地压了下去,翻了个身,后脑勺垫着他的手,被压在地上结结实实地亲了够本。 最终还是被鸠鸠的撞门声给打断。 傅余野难得一次脸色冷下来,看得我不知怎地,莫名地有种看戏的感觉。 他去里间穿衣服,我打开门,就看到小女儿坐在地上,整个人往前扑,幸好我接住了她。 还有站着冷脸又无奈的小雎。 “爸爸,妹妹都快把我书吃了。” 他手里拿着本书,一页纸上缺了一小口。 我一下子惊了,把鸠鸠嘴巴打开,看她一颗颗整齐的小乳牙。 “吃进去了?” 我问小雎。 “没呢,她吐出来了。” 小雎有点生气。 我严肃地对鸠鸠说:“书本不能吃的,知道吗?” 她嘟着嘴,说:“哥哥不和我我玩。” 意思是小雎不陪她玩,她才捣乱的。 傅余野换了衣服出来,鸠鸠看到他,就要他抱。 他反常地没抱,而是走去了小雎那边,说:“作业写好了?” 小雎点点头。没把自己书被啃的事再说一遍。 鸠鸠在我怀里叫爸爸。 我放她下来,她就蹬蹬蹬几步跑到傅余野腿边,要往上爬。 画面一度十分滑稽。 “爸爸抱抱。” 眼巴巴地看着傅余野。 正好佣人经过,傅余野说:“你现在该睡觉了。” 他叫佣人把鸠鸠抱走了。 鸠鸠一瞬间哇地哭出来,哭得我有些心疼,要往前走。 就听见小雎说:“爸爸,她没哭。” 傅余野也一脸不动声色,就我一个人着急。 只看见鸠鸠瘪着嘴,大眼睛含着两泡眼泪看着我,又看着傅余野。 我不放心,要去看看。 “作业让你爸检查。” 我说完便跟了过去,跟到房间里,就看到鸠鸠坐在她的小床上,眼睛还红着,却一脸冷静地吸着鼻子,佣人给她换睡衣,她特别配合,而不是像平时我和傅余野在时,还要闹几下,换完衣服,佣人要给她拍拍,她口齿清楚地拒绝道:“不要拍,我自己,睡。” …… 我深深怀疑自己生了个假女儿。 书房里,父子俩相对无言。 小雎(有点不高兴):妹妹总是装可怜。 傅余野(不走心地安慰):妹妹年纪小。 小雎(愁):爸爸,我不想读一年级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6 傅余野(不走心地安慰):明年你就上二年级了。 小雎(无奈加愁):爸爸,读一年级真的太累了…… 傅余野(摸头顺毛)…… 小雎(欲言又止):妹妹那么蠢,就让她一年级多读几遍,不行吗? 第1章番外(三)冬日记事 鸠鸠四岁的新年,我们去看望了谭老先生。 老先生看到鸠鸠很高兴。 小雎站在一边,跟老先生恭敬地问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话也讲不清的小团子了。 老先生给我们泡了茶,我们坐在屋内烤火,门口两个小朋友在玩雪,前儿个一夜大雪,差点堵得高速路都通行不了。 我都给两个小家伙戴了防水的手套和帽子,以免他们冻伤。 老先生说,闲坐无聊,不如来下棋。 我棋艺向来不佳,只能让傅余野和谭老先生对弈了。 他们摆上棋盘,棋子落盘发出清脆而稳妥的接触声,火盆柴火噼里啪啦地在空气中溅起小颗的火星,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要去叫两个小朋友回屋时,就突然听见了一阵大哭。 屋内两人皆停下了手中的棋子。 “我去看看。” 我疾步走了出去,听见鸠鸠在叫爸爸。 屋外白茫茫一片,屋脊天色都好像连成一片地雪白,茫茫中只有两个衣着鲜艳的小孩,一高一矮,站在雪里。 高的那个,脸上有了点惊慌。 矮的那个…… 看到我跌跌撞撞跑过来。 我连忙过去接住她,把她满头满脸的雪给擦掉。 “怎么了?摔跤了?” 我以为是她没走稳,摔在了雪地里,所以脸上胸前的衣服上都是雪,连帽子也是。 “不,不是。” 她小脸通红,大眼睛委屈地眯着。 我看向小雎,小雎有点心虚地回避了我的视线。 我听见身边轻微的脚步声,便看到傅余野也出来了。 小雎心虚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雪。 我说:“你过来。” 他磨磨蹭蹭过来,看到傅余野抱起鸠鸠。 鸠鸠叽里呱啦地在傅余野耳边告状:“我在堆雪人,哥哥,哥哥打我头。” 我已经看到了他本来企图遮掩的那个坑。 “怎么回事,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小雎想像我撒个娇,企图了事,但是又碍于傅余野也在,便觉得这么做也没用。只能遗憾又无奈地说:“我就想玩一下,爸爸。” 他见我继续盯着他,只好投降地说:“好吧,我错了,爸爸。” 继而向鸠鸠说:“妹妹,对不起。” 鸠鸠“哼”了声,没理他,向傅余野建议:“爸爸!哥哥坏,要哥哥罚面壁。” 我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7 面壁是用来对付她的,每次她做错事,就让她在墙角站十分钟。不准动,头不准转来转去,否则就重新站。好几次小雎故意去逗她,让她站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想到她还‘记仇’着。 “爸爸,不用了吧——” 小雎一听这个,顿时有些面色不佳,毕竟在他眼里,这个惩罚是对着小妹妹,而不是他的。 鸠鸠激动地在傅余野怀里磨蹭:“面壁,面壁!” 小手还跟欢呼似地一动一动。 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真的是太搞笑了。 我无语地看向傅余野。 傅余野面色清冷,淡定地宣布到:“把门口的雪扫了。” 小雎一听,只是扫雪,庆幸地点点头:“好,我最喜欢扫地了,劳动人民最光荣。” 说是扫雪,其实又可以在外面玩一会。鸠鸠一听,就不乐意了。 说:“爸爸,我也要扫地,我要和哥哥一起扫地。” 傅余野对着小女儿,语气又柔和了些。说:“不行。” 鸠鸠顿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雀跃之情一瞬间瘪了下去。 不远处拿来扫把的小雎,看到鸠鸠这个样子,对着她洋洋得意地做了个鬼脸,还扭了扭屁股。 鸠鸠“哼”地一声,转过头,被傅余野乖乖地抱了进去。 我看了小雎一眼,小雎立马收敛,端正自己,低头扫地。 我走了过去,说:“别呆太久,外面冷。” “知道了,爸爸。” 他朝我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我把他毛线帽往下拉了拉,说:“要你扫地不是罚你。” 他听了,瞳仁在雪色的映照下透明而澄澈,睫毛密而长。他的眼睛和傅余野太像,以至于我时不时地就会走神,仿佛是穿越了时空,在和年纪小小的傅余野讲话。以至于心不由自主地软下来,无法撇下他一个人。 “我知道。” 他朝我露出个可爱的笑容。 “雪化了容易滑倒,爸爸是要我做好事。” 我被他的聪明和懂事叹服。刮了下他的鼻子,说:“你这个机灵鬼。” 檐下铺上了防滑垫,谭先生还给两个小孩烤了年糕。在火盆上驾着火钳,放上切片的年糕,撒点盐,不一会就香味散开来。 怕他们烫到,我便拿筷子插着,然后撕下一小块来,在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鸠鸠和小雎,一人一口。年糕吃多不消化,给他们喂了两块,就让他们下去玩去了。 傅余野把另一串烤好的年糕递给我。我楞了楞,就看见谭老先生低头喝了口茶,然后目光看向了另一边两个小孩。 我顿时觉得有些脸热,接了过来。才想起,刚才我喂两个小家伙的时候,他好像的确一直在看顾着火盆里的年糕。 我掰下来咬了口,不烫不凉,外面酥脆,里面粘软,咽下去一路熨烫到了心里。 我给谭疏发了几张雪景的照片,她便知道我在哪儿了,她今年医院格外忙,大概是因为升职了,又要忙着论文和会议,仅仅是大年夜回来一趟,第二天又早早地回了市里,大年夜那天我和傅余野在我爸妈家吃饭。 其实本来我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爸妈的,关于小雎和鸠鸠的事,对外宣称都是代孕的。 等鸠鸠生下来后,我们带她回家去,我妈明面上还是高兴的,但一看到那张混血感的小脸,晚上就拉着我在房间问了:“两个孩子都是小傅的?” 我点点头。 她一听,脸上又是难过又是气,还带着点希望地问:“你怎么不去代孕个呢?”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老一辈人来讲,血脉这种东西,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的脑海里,嘴上说着再不介意,但是到底不是亲生的孙子,还是会觉得膈应,特别是,我妈以为傅余野一点不顾虑我的,还代孕了两个,她自然觉得我是吃亏受欺负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8 “妈,是我想这样的。” “是不是小傅家里……” 我妈自己不知脑补了什么,恍然大悟说到:“我听说那些有钱人家里,更看重小孩,果然是这样——” “哎,不是,妈。” 我把老太太跑偏的思路给拉回来,说:“要是我一个,他一个,看起来是公平了,但是要是两个小孩吵架闹矛盾了,我是帮哪边呢,总会有偏向的是不是,我也做不到每次公正处理,倒不如两个都是他的,那样我无论怎么做,都落不下毛病。” 我妈苦恼地叹了口气,说:“你这孩子,跟你爸一样,死脑筋,小孩子懂什么,就你们大人心眼多,我也不是一定要你跟小傅去争什么,就是怕你一个男人,生活上不懂——” “好好好,我明白的,您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去跟我爸唠叨,我爸肯定受不了……” “哪儿能啊,你爸更不懂了,有孙子孙女抱就开心了,哪儿想那么多呢。” “您看您不也懂吗,别想那么多了,都是您亲孙子孙女。” 我妈默了默,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也不知是我看多了还是怎么,我觉得小雎跟你也挺像的,特别是下半张脸那块……” 然后她感慨道:“不过更像小傅,模子俊,这以后可得管好了,要不然成日个学校老师尽找你们说小孩儿早恋了——” …… 我妈算是说对了一半,小雎越长大性子越冷淡,独来独往的,我还担心他这样没朋友。他高中读寄宿制的学校,每星期回来一次,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清秀的小同学,还是他幼儿园同班的吴可欣。 我见到还真的没认出来,没想到小时候后白白胖胖又憨憨的吴可欣长大反而比小雎还瘦弱。 穿着校服,比小雎矮半个头,见到我害羞又拘束地叫“叔叔好”。不过那是很后面的事了。 年初五,傅宅有个饭局,请的是一些直系的亲戚和林蠡之类的朋友。也就坐了一桌人,都是生意场上混惯的,看眼色的本事一个好过一个,知道什么话该提不提,和聪明人吃饭时愉快的,因为他们总能在恰当时候说出有趣而无伤大雅的话来活跃气氛。 鸠鸠尤其喜欢林蠡,每次见到林蠡都是“林林,林林”地叫。 林蠡也不纠正,说“叔叔就把他给叫老了,叫名字也挺好的。” 他则叫鸠鸠“小九”。当然这个称呼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决定的,鸠鸠还挺喜欢。 饭后,鸠鸠和小雎在玩林蠡送的多米诺骨牌。 几乎一整个房间都被他们清出来,摆放牌。小偏厅搭了个麻将桌,小野,林蠡那几个在搓麻将,搓了三局后,门外走进来一个姗姗来迟的人,就是沈眠。 他带着帽子口罩,围巾还没摘下,手里提着两瓶红酒。说:“这是品牌商送的,我也没时间喝,所以送来这儿呢。” 他应该是赶行程才结束,我看到他眼睛的眼线都没卸干净。 林蠡刚好打出一张东风,然后叫了另一个旁边看的人替他继续打。 沈眠看到他站起来,说:“怎么不玩了?” 林蠡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噙着笑,说:“没意思。” 然后掰过沈眠的下巴瞧了瞧,眉头微皱:“又瘦了?” 沈眠微怔,有些窘况地解释:“胖了上镜头不好看。” 林蠡轻呵了声:“就你这三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沈眠脸色微红,拍了他一记,斥道:“闭嘴。” 后者自然而然闭了嘴。 …… 第1章番外(四)揣着鸠鸠的日常 怀孕日子渐长,总觉得贪睡,早上睡不醒,一天都没什么力气,连书也看不下去,靠在软椅上窝一会,就困得哈欠连天。 管家是宅子里唯一一个知道我真实状况的,平时都对我小心翼翼,怕吵着又怕惊着,一日五餐地备着,厨房里甜点补品汤都一应俱全炖着,其实我自己觉着没什么,我怀小雎时,也没这么娇贵,只是不知是人被养娇贵了还是怎么着,鸠鸠在肚子里的时候也格外闹腾,我知道自己怀孕时,已经有两个月了,自从那一吐开始,便日日吐,直到吐到了快五个月才消停。 有几次傅余野不在家,我白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管家着急得没办法,要给傅余野打电话。 七月的天,外面蝉声鸣鸣,屋子里却凉爽舒适,我盖着毯子背后全是虚汗,说话都觉得嗓子疼,却还是挤出个笑来,说:“叫他回来也没用,我想喝酸梅汤。” 管家握着电话去给我准备。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69 我回房间想换身衣服,又觉得身上黏腻,便干脆冲了个澡,然后换了宽松的睡衣,下楼喝酸梅汤,没喝几口,我就听到了一阵干脆的脚步声,在这里,这么走路还不被管家赶出去的,也就是傅余野了。 我一想,便知道管家一定还是给他通风报信了。 他进来时,还穿着正式又严谨的白衬衫,下面是窄脚直筒的西裤,头发全部梳到后面,人又高又直,俨然一个冷酷无情的精英,神情却是截然相反地,冰冷中带着一丝焦急和愤怒,他愤怒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没办法帮我分担这个痛苦。 我调羹晃了晃,问他要喝酸梅汤吗? 他拉开椅子在我旁边坐下来,管家见状,便叫人也端了一碗上来。 我伸手去碰了碰,发现他那碗沁凉,一定是冰镇过的,而我这碗,却是常温的,怎么喝都觉得不够舒爽。便不免有些不高兴地说到:“为什么你可以喝冰的?” 他见我赌气,冰冷的脸色柔和了几分,轻声安慰道:“医生说你要少碰冰的。” 他拿起调羹喝了几口,喝个酸梅汤都能喝出杨枝甘露的画面。 客厅里只有我和他俩个人,管家早就和佣人们去了别的地方,每次我和傅余野呆在一起,除非一些必要的事,否则都是很清静的,我只能说管家很会管理佣人。 我看向外面,阳光粼粼,亮堂的甚至有些刺眼。 “外面热不热?” 他自然地回答道:“老师若是想散步,最好等傍晚。” 他以为我是在家无聊了,想出去,但我只是关心他来的路上会不会中了暑气。 他这人看起来干净冷落,就算大夏天,也穿的一丝不苟,甚至都不会出汗。明明冬天体温那么高,夏天却反而成了块凉玉。 我看着他将一碗酸梅汤喝完。他放下调羹,见我百无聊赖地盯着他。便问:“要睡会吗?” 其实再过一会就可以用午饭了,但是我的确没什么胃口。 便说:“你在家里吃过饭再回公司吧。” 我大概是脑子迟钝了,看见他格外温柔的笑容时,才察觉到,我刚才不知不觉中将傅家说成了‘家里’,所以他靠过来时,目光璀璨得仿佛是外面的阳光,波光粼粼地叫人睁不开眼。 “好。” 他想来抱我。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先反抗再说,可是今天不知怎地,就被他笑得迷了眼,连反应也慢了好几拍,直到被他抱回了房间,放在柔软的床铺上时,才惊觉,没什么力气地瞪了他一眼,他看见了,朝我脸上亲了两口。说:“洗过澡了?” 他应该是闻到了我身上的沐浴露气味。 我说:“刚刚吐了,出了一身汗。” 他将我枕头垫高了些,目光里带着沉沉的爱意说道:“我现在真有些后悔了。” 我盖着薄被,他坐在一边看着我,我的手放在肚子上,肚子又圆了些,硬硬的。 “可是我不后悔。” 我看着他说到。 “那次……” 我咬了咬嘴唇,总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觉得要说清楚好:“我是故意的。” 其实我那时就想再生一个了,总觉得我能给他的太少,却不想让他再孤独,我不觉得自己能活得比他久,自然会想到那时的情况,有个孩子,总是有个牵挂。他要做什么之前,都得考虑到,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卧室里昏暗,窗帘厚重地拉着,分不清白天黑夜,落地灯在他的身后,他的面孔一半明亮,一半落在阴影里。稍稍侧了侧,便露出了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弯下腰来,握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 他问我。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失神,想要转开却又舍不得转开,一切想法却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我想给你个家。” 我看着他,像是透过他看到四岁的小野,他那时都没有落地灯高,房间那么大,一晃眼又想到了在谭老先生家,他站在屋檐的下,无声又孤独地看着我。那种目光,叫我一辈子都记得,也一辈子不想再看见。 我扯出个笑,手放在他的脸侧,他也握住了我的手,蹭了蹭。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0 “小野,我怕你一个人。” 他看着我,目光执着而尖锐。 “有你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大概是气氛太好了,所以我把压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但是,我也会离开你的。” 他听到这句话,先是眉间积聚起愤怒,再是明白了我所说的离开。 我不会离开他,除非死亡。 他看着我,还是如一开始般地冷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但我却觉得他无端地狼狈了许多。 在死亡面前,我们都没有资格说不。即便是他,所以我要早做准备,在我还来得及的时候,就应该把我想做的都做完。 “都说怀孕的人多愁善感,老师也是如此。我不生气,就当做老师在跟我发牢骚好了。” 他眼尾弯弯,一派天真又包容地掩盖过去。 他等我闭着眼睛‘睡着’了才离去,离开前,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说。 “我不会让老师一个人的。” 第1章番外(五)揣着鸠鸠的日常 不知是不是我那番话吓到了他还是怎么的,之后,他居然都把大部分工作都搬到了主宅,一楼的小偏厅配上了全套的设备,每天都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们来来去去,却从不多嘴或多做停留,傅家隔音好,所以我在二楼也不会觉得吵,如果不是偶尔地碰见他们的身影,都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傅余野为了不打扰到我,都选我清晨我还没睡醒或者是下午我睡午觉的时候叫他们来,有时候可能事情多了些,他们到临近中午才走,我那时正在客厅里,跟园艺师傅学着修剪盆栽,管家在旁边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趁着园艺师傅去搬盆栽的时候,他跟我说:“小邓先生,你现在,可别碰剪刀啊。” “为什么啊?” “对身子不好。” 我笑笑,说:“没事,我小心着,不会戳到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又看到园艺师傅又回来了,只好一脸郁闷又埋怨地在旁边看着我。 而这时,那群来开会的年轻人都提着公文包要走了。管家要去送送他们。 我说:“大中午的那么热,怎么不留下吃个午饭再走?” 管家转过来,说:“一向是如此。” 便去送客了。 我把两盆盆栽给剪得没模没养,才放弃了学习这个技艺的念头。园艺师傅也是个好人,还对我说我是个可造之材。 他把几株盆栽都挪回原位,才背着工具包离开。 我站了半天,也觉得有些累了,餐厅已经开始摆饭,我想去找傅余野,就看到了从偏厅出来的虞助,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头发全部盘起,画了点淡妆,但气势却比从前看上去要强势得多,大概傅余野真的是个好老板,懂得怎么培养员工,至少我今天一见她,也被她的气场镇得止了止步。 她看到我,明媚又鲜亮的眼睛朝我蜻蜓点水般点了点。 她的眼神很纯粹,漠然却又不窥探一丝一毫。我却觉得心漏跳了一拍,感觉整个人都不太站得稳。 有些仓皇地也报以一个微笑。便听她从我身边走过。 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在羞耻什么。或许是她衣冠整整,而我却穿着一套宽松的睡衣。或许是她什么都不窥探却又什么都预见的眼神,让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假惺惺的人。就像当日她在酒店门口对我的责问,如今我所做的,却是真正打了我的脸。 我想我欠她一个道理。 但是说与不说,都没关系了。 因为她现在很好,比之前更好,傅余野会给她的物质上的道理要比我的一句“谢谢”实际得多。 中午是清淡的菜系,却又都是有鱼有肉的,大厨最近因为我的特殊情况,在厨艺上又大显身手。 我不敢吃太多,又怕吐出来。 但我高估了自己,大概是半小时后,我又去吐了一会,傅余野被我关在门外。 自从那第一次吐之后,我都避着他。 等我冲了水,又漱了口,才出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1 他揽着我的腰,坐到椅子上。 旁边放着些酸甜的果脯和新鲜的水果,我含了颗梅子干。 等呼吸顺了,才说:“你不要每次我吐了都站在门口。” 我每次都怕他直接把门踹开了就闯进来。 他抱着我,委委屈屈地说:“那你也不要把我关在外面。” 我说:“你又不能替我吐。” 我实在不想让他看见那些呕吐物。也没有正常人会想要看见,只不过他体贴我,想要陪着我,但是我不是小孩,不需要这样。我理解他的体贴,也受不得他受苦。 “那我陪你啊。”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现在就在陪我啊。”我摸摸他的头发,说:“放心了,医生说了,这是正常现象。” “可是我心疼。” 我转过去,给他揉了揉胸口。 说:“不疼了吧。” 他很是受用,又指了指嘴角,说:“这也疼。” 我对他这副无赖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没辙,只好抱着他的脸,在嘴巴上亲了口。 说:“好了吧。” 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眸子亮晶晶,嘴边还勾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声音骤然低沉,说:“还有这里。” 我坐在他腿上,便感觉到了某个东西蠢蠢欲动。 …… “流氓!” “砰!” 他在敲门:“陵陵。” …… “老师。” …… “宝宝。” …… 他最终也没进来,去了楼下办公。 我躺在床上,心里一阵悸动和烦躁,但是日日午睡,生物钟早就倦怠,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小雎的幼儿园到7月下旬才放假,他放假了也不空,傅余野给他请了英语老师和钢琴老师。早上读英语,下午去练跆拳道,晚上练钢琴。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来烦我。 那天小雎看到我吐了之后,也不知傅余野和他说了什么,自此他就不来扑我了,以前他放学最喜欢扑到我腿上让我抱他,不抱还会像猴子一样缠着,但现在却规矩多了,虽然有时候下意识地还想叫我抱他,但是在我还没抱之前就自我反省地说到:“爸爸不能抱我。” 我想知道傅余野是怎么跟他说的,便问他:“爸爸为什么不能抱你了?” 他颇为郑重地看着我,小手放在身前,手指勾着,说:“反正就是不行。” 他一副不开口的样子,然后借口要去玩就溜掉了。 我去书房找小野,想问个清楚。 小野眼里含笑,平静地说到:“我跟他说,要是他乖乖的,就送个妹妹给他。” 我听了,第一反应是问:“你怎么知道是女孩子而不是男孩子?” 他似乎被问愣了,然后说道:“都好。”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2 然后拿了本硬皮的小本给我,打开来,上面是两页用毛笔写的字。 “这是管家送来的,我们家的名字都是从上面取字的,老师可以看看,当然,老师要是有钟意的名字,便不需要这本东西了。” 我看了一圈上面的字,大多是风雅而不俗,周正而有内涵,只是我心里早就有了想法。便合上了,说:“我想要这个字。” 我在空白的纸上写了一个“鸠”字。 他看了,顿时明白了这个字的含义,略微思索后说道: “这个字适合女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对视无言,便都笑了。 原来我们不约而同地都认为下一个会是女孩子。 第1章番外(六)鸠鸠又被面壁了 小雎三年级,要去参加一个野营活动,前一天晚上我给他在整行李,鸠鸠坐在我旁边一边喝酸奶,一边问我:“爸爸,这是谁的箱子呀?” “哥哥要去露营,给他整衣服呢。” 她似懂非懂地“哦”了声,然后爬起来。 因为是夏天,她穿着一条背带碎花裙,露出白白胖胖的手臂和肩膀,两截莲藕似的腿上还有两个红红的蚊子包,给她涂了好几遍的薄荷膏才不痒不抓了。她迈着小短腿出了门,不一会又来了,拖着她的玩偶和一条小毛毯,进来,然后对我说:“爸爸,把我的东西也放进去。” 我哭笑不得,说:“你又不去。” 她睁大眼睛,似乎对这个事实难以接受。然后不可置信地说道:“鸠鸠要去!” 她把毛毯和玩具放在了旁边,然后哒哒哒又跑了出去。不知道又去搬什么了,我把行李箱拉上,然后准备下去,经过小雎的房间,果然看见了鸠鸠在里面。 小雎在练字,书桌上还摊着宣纸,他跪在椅子旁边,刚好把站着的鸠鸠可以护在怀里。 就听见鸠鸠在控诉:“哥哥不要走!带上鸠鸠!” 小雎说:“我只是去野营,三天就回来了。” 鸠鸠不听,继续说:“我也要去!” 小雎有些无奈,把她使劲揉眼睛的手拿下来,说:“不要这么用力揉眼睛。” 鸠鸠吸了吸鼻子,说:“哥哥吹吹。” 小雎只好凑近她,给她眼睛吹了两下,说:“好了,痛痛飞走了。” 鸠鸠抱住小雎的脖子,小雎把她抱了起来,放在椅子上,我走进去,她看见我就要伸手要抱。 我把她抱起来,小雎说:“爸爸,我还要练字。” 我摸摸鸠鸠的脸,说:“哥哥要练字了,鸠鸠去外面看动画片好不好。” 她撅着嘴巴,靠在我怀里,小手摇了摇,说:“好吧。” 第二天早上,本来想趁鸠鸠还睡着,就把小雎送走的。没想到这小丫头自己醒了,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穿着睡衣去找小雎。 她起得早,不要吃饭,佣人泡了奶,她自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落地窗外,一边喝奶,背影看上去乖巧又莫名地深沉。 我陪小雎在吃早饭,吃完早饭,去他房间拉行李箱。 一进去,就看见床上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日用品。 箱子躺在地上,拉链没拉好,还有一截棕色的小辫子露在外面。 “爸爸!” 小雎有气无力地叫了声,显然很头疼。 我过去打开箱子,就看见缩在里面的鸠鸠,看见我,还“呀”得一声,对我露出个甜腻腻的笑来。 “鸠鸠,起来。” 她抱着羊驼,又缩起来一点,说:“爸爸,快把箱子盖上,不能让哥哥发现。” “傅鸠鸠,我早就发现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3 小雎鄙夷地站在旁边说到。 鸠鸠听了,眉头一皱,又闭上眼睛,嘴巴里叨叨地不知什么。 我直接把她抱了出来。她在我怀里大叫:“哥哥!爸爸!” 佣人趁机过去,把行李整好。 鸠鸠还在我怀里吵闹着要下去,我忍无可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 “别再闹了啊。” 我低沉着声音说话,她心有忌惮,没轻没重地拍了下我的脸,说:“爸爸坏!” …… 我把她放下来,让她对着墙角的君子兰面壁思过。 “站好,别扭来扭去。” 我让佣人看着她,去送了小雎。 小雎抱了抱我,他早就过了赖在我怀里撒娇的年纪,稚嫩的脸蛋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跟我正正经经地说:“爸爸,我到了会和你打电话的,你放心。” 我摸摸他剪得短短的头发,说:“好。” 虽然只是去几天,但是一想到这也是一个短暂的离别,心里头还是有些难过,特别是想到以后,这样的离别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久,小雎和傅余野太像了,他不是能够安于一隅的性格,他一步一步,会离开我们的庇佑,飞向更辽阔充满挑战的天空。我没感慨多久,就看到了客厅里面壁的小丫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我过去,就看见她默默地在掉眼泪,她皮肤白,瞳仁浅,就像个脆弱又精致的洋娃娃,旁边的佣人看得都不忍心了。 “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我问她。 她把眼泪擦掉,说:“不能打人,不能打爸爸。” 我看了她一会,说:“鸠鸠,你要做个讲道理的人,不然别人会讨厌你的。” 她摇摇头,想过来到我的怀里,但又不敢动。 “你在幼儿园,老师没教你吗?要有礼貌,不要动不动发脾气。” 她又掉下两颗眼泪。 说:“爸爸,抱。” 我心下已经软了,但是却又不想这样惯着她,便狠了狠心,说:“再站十分钟。” 她大眼睛盯着我,然后转过去,对着墙壁又站了十分钟。 我在她后面看着时间,等时间一到,便说可以了。 她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小短腿勾着我的腰。 靠在我怀里问:“爸爸还生气吗?” 我看着她卖乖的模样,她凑上来往我的脸上又亲了亲。 “不生气了,好不好。” …… 我揉了揉她肉乎乎的脸,说到:“你啊,真是个小坏蛋啊!” 她当做夸奖似地,笑得露出一口软糯的小白牙。 傅余野回来时,我和鸠鸠正在睡午觉,她趴在我肚子上睡得都打起了小呼噜。傅余野把她抱走,我就觉得肚子上一轻。就看见他抱着鸠鸠去小房间的背影。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正好他合上门,过来一下子把我抱着就亲下来。 我刚睡醒还有点懵懵的,迟钝地回应着他的热情。 “好了……唔……” 有点呼吸不上来。 他不放过我,只是动作变得轻柔缓慢了些。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4 我渐渐沉迷他的温柔,只觉得腰不自觉地贴上去。 他亲到脸侧,揽着我的手摩挲着我后腰那一块,习惯了被抚摸的身体先于大脑投降,又对着我耳朵吹了口气,问:“想不想我?” 他昨天去外地了一趟,现在才回来。 我抓着他的衣服,说:“……想。” 他听到了回答,满足地低笑了声。手顺着我的衣服下摆,沿着脊椎往下摸。 我有些不自在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就听见他问:“我不在,有没有……” 我只觉得羞赧得脖子都红了,低声骂道:“你别耍流氓——” 他的手已经摸了下去,就像是回到领地巡视的主人,我整个人都被这种“归属”意识给激得微微颤抖。 “那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号了……” 他喉咙里传来的嘲笑,让我整个人面红耳赤,只想蒙起自己的耳朵。 第1章番外(七)喝醉了怎么办 晚上,已经是快十点了。鸠鸠不肯睡,一定要等小野回来,我抱着她在活动室里走了好几圈,一边拍她的背,转了半小时,她就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惯性地抓着一个毛绒兔子。 我把她抱到自己的卧室里,盖好被子,又看了她一会,才出来。 就看到管家急匆匆地从楼下上来,对我说,少爷回来喝醉了,在温室里呆了小二十分钟了。 我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他喝醉的样子,所以看到管家这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心里反而觉得有种好笑的感觉。但我还得考虑他老人家的心情,年纪越大,越是对一点小事都操心在意地不得了。傅余野喝醉了在他眼里大概和鸠鸠在花园里摔了一跤这么严重。但事实上,哪有人学走路不摔跤的,也哪有成年人没个喝多了的事。只是小野一向冷静清醒惯了,私下也不贪杯,所以偶尔一次,倒成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我说,您别担心,谁敢灌他喝酒啊。我去看看。 管家听了我的话,仍旧皱着眉头,说,先生您快去吧,前两天刚送来的几盆花可禁不起砸啊。 我一路过去温室,花园里有灯,温室却是漆黑一片,玻璃房在月色下隐隐泛着光,里面的花草树木都看不出颜色,好像是一一团团的阴影。 我在温室门口站了一小会,等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在看见盆栽掩映后面的确坐着个人。 管家跟在我身后,提了盏精致的小灯。 我拿了过来,便走了进去。 管家和佣人不敢自作主张地去叫他,都离得远远的。 花房里很安静,不是空无一人那种封闭的安静,而是一种静谧到极致,连脚步声也变成了突兀地打扰的安静。 我听见了一朵花掉在地上,鲜嫩厚重的花瓣撞到泥土的啪嗒的声音。 小灯的灯光很暗,只能照亮手掌大的地方。 我在昏暗里看到了坐在月季旁边的小野。 他的白衬衫和哈尔的毛色一样,在深色的背景下,格外明显。 我悄悄走近了一步,看到他姿势不拘地坐在玻璃台上。像个在马路边捡了竹叶要吹笛的少年。只是春雨初歇,行人匆匆,没人来注意他。 他身上的酒气不浓,我便放下心来。 他不再是那个茕茕孑立的少年,他懂得分寸,就算是放纵,也不会是在外人面前。 我恍然想起了记忆里他曾坐在我们住过的那间房子的门口,也是这么,带着桀骜地孤独,却又疏离。 我把灯放在地上,就听见他说,哈尔,看这里。 他抬起手,手指指向了左边。 可是对面的哈尔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微笑。 他的手指在空中呆了半晌,放下。然后语气淡淡地说,傻狗。教了那么多遍也不会。 我心下突然被什么猝不及防地撞了下,有点疼。 他像是突然发现我似地,侧眸,眼神如月色沁了一地。说: 老师,我喝醉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5 我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醉了没有。 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滚烫的一片。 再看他湿润的眼神,和略有迟钝的动作。心下一惊,怕是真的醉了。 他抓住我的手,贴在脸上。 我说,难受吗? 他握着我的手。动了动,问我,他怎么不听我话了? 他朝我抱怨。嘟嘟囔囔站起来,要去摸哈尔。 我连忙一闪身,站在他身前,抱住了他,挡住了他的路。 在他下巴领口闻到浓浓的酒气。 怕是喝得真有点多。也不知是和谁在喝酒,想来肯定是关系极好的那帮朋友,估计林问道也在。 我抱住他手感极好的腰,说,你看我是谁? 他听了话,皱眉,说到:老师。 我说,那这是几? 我举了个三。 他也回答了出来。 我说:那你看那里。 我让他看哈尔。 他果然不动了,看了一会,神色渐渐严肃,然后又变得平静无波起来。只有在面对公事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他有些抱歉地扶了扶额头,说,我喝多了。 他看着我,目光平静而缱绻。 我说:你难受吗? 他的视线从哈尔身上移过,落到了旁边的花卉上。 “没有。”他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想坐着醒醒酒,没想到管家还是去和你说了。” “他怕你把那两盆花给撞了。” 我说,“我不怕你喝酒,我只是怕你难受却不告诉我。” 我看着他时,好像嗓子里卡了个酸柠檬,酸地血液里都散开酸涩。 他怀念哈尔,不但是哈尔陪伴了他那么多年,也是因为,这条狗,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长久的陪伴。 看起来冰冷的人往往更长情。 就像我说,人总有先死后死之分。如果我去的早,我一点都不担心他照顾不好鸠鸠和小雎,可是最需要我的担心的,恐怕不是他们,而是我面前的这个,我的爱人。 他那样年轻英俊,强大自持。 可是却还是会在一个夜晚里,以喝醉的名义坐在花房里怀念过去,思念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劫,尤其是对冷静的人更苛刻。 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将鼻子抵住我的鼻子,轻声又沉重地宣告道:你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黑暗里幽深的瞳孔,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你一定不要离开我,也不可以,因为活得累了就先走。” 我想挤出个微笑,骂他说话随意。 却又觉得那话背后是极度地缺乏安全感。 “我可以理解她,但是,你不可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6 他眼眸中燃烧着些许的疯狂。 “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他眼里带着一簇簇的希冀。 “多看着我,十年,二十年都不够,是一辈子,是我到呼吸停止的那刻,在此之前,都让我看到你。” 我受不了他破碎的声音,回答道: “好,我会一直看着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死亡也不可以。” “好。” 他得了我的保证,终于松了口气,把我揽进了怀里。就像是出海的船回港,放了一天的风筝重新回到掌心。 我想告诉他,他有家人,有爱人。他不是孤独地一个人了。不用偷偷去壁炉里捡照片,不用担心面对空无一人的房子,不用一个人承受回忆。 命运欠他的,我都想加倍还给他。 第1章番外(完)他穿了哥哥的睡衣! 小雎的初中是寄宿制的,每个星期每回来一次。星期五晚上,会有司机去接。 他在刚放学的时候,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有个同学要来家里住两天。 我当时是挺惊讶的,他性子冷淡,有着傅家人的高傲和聪明,对于朋友的相处方式反而是尊重和保持距离,而不是会提出同学来家里住一晚的要求。 我稍微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 小雎顿了顿,说,吴可欣。 他挂了电话,我让厨房去多准备一副碗筷,顺便叫下人去收拾个房间出来。 等一切都差不多拾掇完毕,他们也回来了。 初中的校服是非常绅士而端庄的风格,其实穿在一群半大少年身上并不好看。现在国内的学校都向国际接轨,不仅推崇双语课程,哥特式教学楼,后现代主义理念教学,就连校服,也请国外设计师来设计。 小雎先走了进来,他个子这几年窜的很快,但又不长胖,就显得有些过于瘦了。眉骨和鼻梁渐渐深邃,脸颊退去了肉感,眉眼锋利起来,第一眼看过去是真的像个过于难接近的人。他脸上傅余野的模子很深,脸小,但是棱角分明,所以穿这种校服,反而有种杂糅了中西方特点的美感。 当初校服设计出来,要在学校的网站宣传时,他们老师还找过小雎做模特,但是小雎不愿意去,最后就不俩了了之了。 他看见我,叫了声“爸爸。” 我点点头,看向他身后那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 瘦瘦小小,比小雎矮了半个头,但是脸颊却是有肉的,上面还有层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造成的红晕。他穿着和小雎一样的制服,却显得有些不合适,太瘦弱了,撑不起那制服一板一眼的设计。 他看到了我,抖然一惊,下意识地去抓小雎的袖子,但是小雎没注意,先一秒走了过来,他抓了个空,脸上出现一丝焦虑和怯意,眼睛瞟了眼小雎的背影,又看向我,低低地叫了声:“叔……叔好。” 我朝他露出个微笑,说:“你好,小同学。” 他羞赧地抿了抿嘴。脚上穿着一双发黄的白球鞋,站在在刚换上的几何圆形地毯上。 小雎大概是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去鞋柜里拿了双拖鞋。 他拿过,说了声谢谢,然后动作谨慎地换上。 我说:“晚饭还有一会,小雎,带你同学去房间休息会。” 小雎懒洋洋地挑了下眉,说:“鸠鸠呢?” 我说:“她在顶楼呢。” 他看样子想上去找鸠鸠,被我制止了。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好好照料同学。 他自知没趣,便带着同学去了房间。 我去顶楼叫上面在玩天文望远镜的父女俩下来吃饭。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7 推开门,就看到了一幅好笑的画面。 小野按着鸠鸠的头顶,鸠鸠张牙舞爪地要去碰他,但是却被按着,跳也跳不起来。 “爸爸!爸爸!” 鸠鸠心急地对着小野撒娇,嘟起嘴巴要去抓他。 “不行。” 傅余野就冷淡地看着她闹腾。他看见了我,脸上神色一松,手劲收了些,被鸠鸠乘虚而入,抓住了手臂,就像猴子似地腿缠住了小野的腿,要往上爬。 小野一边抱着她以防她掉下去,一边把她的脸往外推。 “爸爸,亲亲!” 鸠鸠执着地要去摸小野的脸。 我走了过去,说:“你们俩玩猴子爬树呢。” 鸠鸠一看到我,就收了冲劲,软软地叫了声“爸爸”。 小野想让她下来,看来是不打算玩了。结果鸠鸠趁他不注意,飞快地勾住了小野的脖子,腿缠到了小野的腰上,然后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口。 意洋洋地朝我说:“我赢了爸爸!” 她跳下来,跑了出去。 小野无奈地擦了擦脸上被亲过的地方。 我过去,掰过他的脸,嘲笑他:“没事,口水也是消毒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了声。说:“女儿的口水耶,你还嫌弃啊?” 他见我笑弯了眼,狠厉地抓过我,眼神却很温柔,说到:“那我也给你消消毒。” …… 最后我下去前,又遮着嘴巴去楼上的房间里照了照镜子,看嘴巴有没有红。 始作俑者淡定地在旁边说:“看不出来的。” 我白了他一眼,让他先下去。 他不肯,一定要等我。 我只好拿了冰袋按了五分钟。然后匆匆下去。因为有客人来,晚餐比平时也丰盛了些,厨师甚至来问我小同学的口味是什么。他尊重自己做的菜,也尊重任何一个尝自己菜的人,所以就算对方只是个小朋友,也要严谨地询问口味。但我当时也没来得及问,就让他做得清淡大众些。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礼仪规矩其实是从小开始教起的,但是真正开始遵守,倒都是上了小学之后。 鸠鸠也读一年级了,现在基本都是自己吃饭。 倒是那个小同学,几乎只夹面前的几碗菜。 我刚想跟他说点什么,就看到小雎拿了个碟子,夹了不同的菜,放到了小同学的面前。 小同学就跟兔子被猎人提着枪看到似的,吓得一动都不会动了。 老半天,才红着耳朵,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给鸠鸠夹了胡萝卜丝,鸠鸠声音不小地说:“爸爸,我要吃茄子!” 其实茄子就在她不远处,她喜欢吃,所以每次吃饭,都会照顾她,放在离她的不远处。 所以我说:“你自己夹呀。” 鸠鸠又说:“我要吃哥哥夹的茄子。” 她声音清脆响亮,又带着一股子骄傲地任性。 我倒是忘了,小朋友是敏感的,她看见小雎给别人夹菜,会理解为是对别人好。尤其是小雎从来没给别人夹过菜,所以她吃醋了。 我笑笑,看了眼同样看过来的傅余野和小雎。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8 说道:“哥哥夹得特别好吃是不?” 她听出了我的打趣。脸一红,但还是逞强地说到:“哥哥给我夹。” 她视线看向那个无措又尴尬的小同学。 明明是7岁的人,却就开始欺负起别人了。 我正色道:“好了,老师教过你,自己动手。不要麻烦哥哥了,哥哥给他同学夹菜,是因为他同学夹不到。” 小雎这时说到:“傅鸠,你又不是三岁。” 小雎激怒鸠鸠的话永远就只有一句,那就是“你又不是三岁。” 而鸠鸠也特别吃这一套。 哼了声,自己夹了菜,吃起来。 她今天吃饭迅速,吃完饭,自己跑去房间看电视去了。 小雎和他同学去了小书房。两个人在里面看书写作业。傅余野也去书房开电话会议了。 等到快九点,我才去叫两个人休息了。 我把小雎以前穿过的睡衣给小同学,说:“这时阳阳以前穿过的,就穿过一次,他长身体太快了,所以现在衣服就有些大了。希望你别介意。” 小同学听到了什么字眼,脸又红起来,飞快地摇头摆手。 “没有,不会的,谢谢叔叔!” 我笑了笑,有点想摸摸他的头。也许是他和小雎截然相反的性格,让我多了一份怜惜。 小孩子之所以容易看穿,是因为他们还学不会伪装,原生环境的影响在他们身上太明显。让我不得不会多想一些。我并不限制小雎的交友圈,只要他自有分寸,以后他会认识比现在复杂多倍的人际圈,我不能骗他这个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而他以后会越来越明白,一个人单纯地脸红是有多难能可贵。 但是现在的他还太小,不懂得这种看起来羞耻懦弱的表现,其实是珍宝。 我终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阳阳有时候脾气不好,但他没有坏心的。” 其实从刚回来时,小雎的态度里,就可以看出,小雎是完全压倒性的那方。每年的傅家的聚会应酬很多,不缺少那些子侄辈的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小雎永远都是能够做到脸上不卑不亢,进退有方。但是他对这个小同学,却要‘恶劣’许多,但是却会记得这个小同学喜欢吃‘茄子’,记不记得是其次,他记性好到三姑六婆的年纪生日亲属关系都一清二楚,但是这些人并不需要他去笼络,而让我惊讶的是,是小雎会表现出来他‘记住’了。 ‘记住’的潜台词是‘在意’。 小雎对他是不同的。 小同学连忙说:“没有没有,叔叔,邓笠阳很厉害的,考试总是第一名,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就连学校里的流浪猫都喜欢他。” 他急切维护的话,让我笑容又扩大了些。 “那你喜欢他吗?” 他脸又红了,抱着睡衣,眼神闪烁,嗫嚅着说道:“……很多人喜欢他的。” 我看他实在害羞得紧,便不逗他,让他去洗澡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我去鸠鸠的房间查房,却没看到她的人影,大概是溜下去玩了。 而小雎的房间里,则是被鸠占鹊巢。 鸠鸠躺在小雎的床上,盖着小雎的被子,宣告道:“哥哥的床是我睡的,我和哥哥睡!” 小雎和小同学站在一边。小雎脸上是见怪不怪的冷淡。而小同学则是欲言又止地想去安慰她。 “随便你,我去睡别的房间。” 小雎转身就要走。 鸠鸠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跑过来抱住小雎的手。说:“不行——” 她瞪了眼小同学,说:“你的衣服是哥哥的!” 小雎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我借给他的。” 鸠鸠听了,委屈地扁着嘴巴。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79 “我要和哥哥睡。” 小雎:“我不要。” “我要和哥哥睡!” 小雎:“不要。” “我要和哥哥睡!” 小雎:“不可能。” …… 小同学这时弱弱地说了句:“我没睡这里,我睡客房。” 鸠鸠顿了顿,一下子偃旗息鼓。松开小雎,扬起下巴,露出个笑,说:“哥哥是我的!” 小雎被她烦死了,把她抱了起来,直接抱到了鸠鸠的房间,往床上一扔。 说:“吵死了你。” 鸠鸠没被摔疼,爬起来,哼了声,说:“我要去告诉爸爸,哥哥欺负我。” “爸爸才不会管你。” 小雎冷淡地看着故意撒泼的鸠鸠。 鸠鸠想了想,也觉得爸爸不会帮自己,便说:“我不烦你,我去烦哥哥的同学。” 她又要爬下来。 被小雎挡住了去路。 两个人一个要闯,一个拦,到最后玩起来。 小雎说:“你乖,哥哥给你买巧克力。” 鸠鸠说:“不要,管家爷爷会给我买。” 小雎说:“管家爷爷下个星期不在。” 鸠鸠想了想,说:“爸爸会发现的。” 小雎说:“你躲到花园去吃,把包装埋到花盆里。” …… 于是当半个月后花匠来修剪盆栽时,从花盆里捡出一大堆糖果包装,我差点气笑了。 花匠说,不会是以为种下去能长出巧克力吧。 我说,小孩子贪玩,麻烦您把那几盆都检查一下。 等鸠鸠放学时,我正在摆弄一盆假的小树,是节日用的,上面是挂了很多糖果。当初别人特意买来讨好家里的小孩,只是被我先一步收起来的,因为做的太精致,而且价格也不菲。我就让管家放在角落里,别拿出来惹孩子眼馋了。 鸠鸠跑了过来,问我:“这个树上怎么长了好多糖?” 我看了眼她明亮的大眼睛,说:“我也不知道啊,是在花园里拿来的。” 鸠鸠听了花园里,神色瑟缩了一下。然后手指摸了摸糖果,说:“爸爸,我可以吃吗?” 我说:“你吃吧。” 她摘了一颗,放进嘴里,又问我:“那我把糖都摘了,它还会长吗?这棵树是不是叫糖果树呀?” 我恍然大悟道:“……对啊,我想起来了,有一种树,只要把糖果纸埋到土里,过不了几天,它就会长出好多糖果。” 鸠鸠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脸上露出了心虚。其实这种话骗骗上幼儿园的她倒是还可以。但现在,我完全是在提醒她坦白从宽。 到底是小孩子,藏不住事。 吞吞吐吐地坦白了,还说:“爸爸,那真的会长糖果吗?” 我给她看枝叶连接的细节,她看了后露出了个失望的表情。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0 嘴里还塞着糖,脸上却神情苦涩。 我说:“好了,这里的糖你每天可以吃一颗,但是以后不能把包装纸扔到土里了,真正的小树都要枯死的。” 她脸抵在椅背上,脸都扯歪了,却是乖乖说好。 她虽是顽劣,但是答应的事却从来不失信。 我找了一圈才走到鸠鸠的房间前,就看见小同学一个人站在墙边。 我走了过去,轻声问他:“怎么在这?” 他眉眼浅淡,其实长得很孩子气。倒不是任性的意思,而是有种单纯感。 “邓笠阳在里面,妹妹好像生气了,因为我穿邓笠阳的衣服。” 他自责地不敢看我。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手紧张地抓着裤子边,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般问道:“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纠结又期待地看着我。这是他第一次直视我,只是那一瞬间的勇气过后,我从他眼里又看见了不确定和彷徨,还有后悔。 我仔细看着他的脸,想找出他是否是小雎的小学同学,或者—— “我是吴可欣啊,叔叔。” 他小心翼翼地提示我。 我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每次在幼儿园里遇到,都是笑的看不见眼睛,因为肉太多了,手伸出来,手背都有好几个肉坑。 那时他和小雎关系也很好,小雎每次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他捎上一份。 那时候小雎就会对我说:“吴可欣的妈妈对他不好,他原来的妈妈走了,现在的妈妈对他坏,不给他饭吃。” 记忆里断断续续的片段重合起来,似乎和眼前的人建立了遥远的联系。 “小时候,我和邓笠阳一个幼儿园,你还给我饼干吃过。” 他害怕我否认的表情,真令人心疼。 我夸张地惊奇又惊喜地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欣欣!你长大了,叔叔都认不出你了,是叔叔的错,对不起……” 他摇摇头,说:“没有,我……我都没邓笠阳高,叔叔,其实我——” “说什么呢?” 小雎从房间里出来,打断了他的话。 吴可欣就闭了嘴巴。 我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是欣欣,以后要常带他来家玩,在学校里也要多照顾他,小时候你们俩关系那么好……” 我叨叨絮絮地讲了一堆,最后小雎拉着红了眼眶的吴可欣回房间了。 要说人不会变,其实是假的。 我以前不会看人脸色,不懂人心,但在傅家久了,也学会了一点和人相处的皮毛,至少对年轻人或者孩子,还是能够游刃有余的。 但是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会因为几句话,就感动得要哭的小孩。现在的小孩哪个不是人精,就连我自己家的两个,大的还会做做样子,小的那个,简直是鬼精鬼精的,也不是不好,只是环境的影响罢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但有些风景,总归是真实的更吸引人。 但是,真实往往更脆弱,更容易被毁灭。 我怕有一天,小雎的兴趣消失了,就会把他眼里的迷恋和信任毁得一干二净。 不然我就告诉我哥你去gay吧做服务生 傅鸠十六岁生日,和一大帮朋友同学在酒吧里过。这事儿邓陵不知情,因为傅鸠说想要和同学一起过,说是在外面订了位置,邓陵一点都没怀疑,毕竟她的确有这么多零花钱。再者女儿大了,邓陵也不想事事都管,虽女儿任性,但是邓陵从不觉得自己和傅余野把她宠坏了。而傅余野则是知道却没明说,傅鸠手上戴的手表有定位,所以当傅余野在公司看到女儿的位置信息传过来时,只是叫两个保镖去周围看着,别生什么事。 傅鸠从小家里娇生惯养,性格有外向,朋友多,都是群爱玩的富家子弟,叫了一大堆的洋酒红酒,点了一个九层的蛋糕塔,蛋糕是王小少送的,推进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地起哄,傅鸠看了眼,说了句俗气,就转移注意力到舞池中去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1 她一进去,就像鱼儿进了大海,身后跟着一大群鲜活的鱼儿,大家跟着音乐,有样学样地摇头晃脑,甚至有年轻女郎脱了外衣对着王小少搔首弄姿起来。 傅鸠跳了会,觉得没意思。原因其一是舞池里人挤人,香水味混着酒味和汗味直冲鼻子,还有人总粘着她跳舞。这让很久没发作洁癖的傅鸠突然就爆发了。 她推开靠过来的人,想要离开人群。 却被对方缠住了,捏着她的手腕,说道:“怎么不跳了?”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穿着发皱的衬衫,头发很短,长得很丑。 这是傅鸠的第一印象。 随后是感到恶心。 “关你屁事!” 傅家小小姐说脏话很有泼辣的意味,遗传了傅余野的五官,虽然添了另一位父亲的柔和,但是一发怒,就像是现了原型。只可惜年纪小,没有震慑人的气势,反而是像个刁蛮的小公主。 中年男人发现这个小女孩身边没别人,所以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捏着傅鸠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 傅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继而脸色越来越沉。 而这时终于在群魔乱舞的人中找到了傅鸠的保镖正要过来,傅鸠手腕使不上力,但是和师傅学过最基本的自卫技巧,她正要抬腿,就看到中年男人突然出现的喷雾给喷了眼睛。 混乱之中,有个人拉起傅鸠的手就跑,也不管傅鸠到底想不想跑,强行拉着她跑到了酒吧后门出口。 傅鸠喘着气,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旁边,终于看清了是哪个傻逼带她出来的。 “你,你没事吧?” 这张讨厌的脸,不就是那个一直缠着她哥的死胖子吗。 傅鸠没好气地哼了声,揉了揉手腕,发现手腕上都有淤青了。 傅鸠一想到有咸猪手碰过自己,就气的要回去算账。 “你,你别回去。危险!” 吴可欣急的又想拉她,被女孩反应灵敏地拍开了。 傅鸠冷冷地,回头,抬着下巴注视着吴可欣。 她的眼睛和哥哥很像,都遗传了英俊的父亲,尤其是沉默不语的时候,傅家人的冷漠和蔑视暴露无遗。 吴可欣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说道:“这里太乱了,你不应该,不应该一个人来。你,你,我送你回去吧。” 他一紧张就结巴。 傅鸠哼了声,抱起手,打量着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吴可欣,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吴可欣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黑暗里他的眼睛闪烁,看起来像是一滩浅浅的水。 傅鸠看着他,更加觉得讨厌,不明白邓笠阳是不是脑子有病,才会喜欢这种人。 “你以为你是谁?” 傅鸠的语气轻蔑。 吴可欣嗫嗫嚅嚅回答不出来。 就在这时,保镖也来了。 傅鸠认识他们,看到许一许二一点都不惊讶,她知道也就是妈妈才会这么单纯地相信自己,虽然邓陵不喜欢自己叫他妈妈,可是明明小时候还喝过他的奶,傅鸠就在心底里叫叫,或是三岁前学说话的时候,傅余野听见了也不会阻止,而邓陵就会又羞又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余野和傅鸠父女俩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小姐。” “你们就是这么保护我的?我爸知道了肯定开除你们!” 保镖默默低下头认错。 “把那个王八蛋给我揍一顿塞垃圾桶里。” “是。” 两个保镖来去如风。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2 “傅鸠——” 吴可欣想要说点什么。 “你最好给我闭嘴,不然我就告诉我哥你去gay吧做服务生。” 吴可欣急急摇头,争辩道:“这不是——”不是什么gay吧。 傅鸠不耐烦和他说话,想要回去找朋友,可是一拉开门,酒吧里那种震耳欲聋的音乐和五光十色的灯光让她稀巴烂的心情更糟一层。 傅鸠关上门,对着月色下模糊的怯懦人影歪头一笑,说:“你说送我回家,还作数吧?” 酒吧门口出租车很多,傅鸠随便上了一辆,然后对坐上来的吴可欣说道:“你住哪儿?” 吴可欣一脸懵懂。 师傅估计是把他们当成了酒吧一夜情的年轻男女,脸上的神色有点微妙。 吴可欣结结巴巴地说:“你,太晚了,你不回家叔叔会担心的。” 傅鸠好不容易听他说完,翻了白眼,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把你在—” 吴可欣连忙报上了自己的出租屋地址。 傅鸠才满意地哼了声。 可是到了目的地,傅鸠脸上就再次出现了嫌弃的神情。 “这房子会不会塌啊。” 说着在地板上蹦了两下。 “看来不会。” 吴可欣突然觉得傅鸠挺幼稚的,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虽然性格霸王了一点,可总体还是好的。 吴可欣把服务员的制服脱了下来,心想这份工作是要黄了,不但翘班,还带走了公共财物。 “喂!” 傅鸠凶巴巴地站在小沙发旁边,指着沙发那个抱枕说道:“你怎么有这个!” 她指的是一个小北极熊的玩偶,傅鸠也有一个,只不过颜色不一样,但是这个北极星是她哥去欧洲学习的时候,从一个小店里买回来的,因为很独特,而且熊的耳朵上有那一串拉丁文。 傅鸠不可能认错。 所以—— 傅鸠拎起了那只熊,说道:“我哥送你的?” 吴可欣一见她的动作,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惊慌和无措。好像傅鸠是个刽子手,他点点头,说:“是,是邓笠阳送我的。” 你死心吧,我哥不可能喜欢你的 傅鸠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凑近一脸慌张的吴可欣,说道:“小胖子,你还真是很喜欢我哥啊……” 吴可欣就像是壶烧开的水,扑哧扑哧地冒着水汽却努力压下内心的悸动。 “我,我不是——” 声音很低,底气不足到连自己都没办法相信,就像个拙劣蹩脚的演员。吴可欣垂下眼,看着玩具熊的脸,手指头紧张地缠在一起。 傅鸠瞅着他那畏缩的样子,不满道:“你死心吧,我哥不可能喜欢你的。” 她一句话让吴可欣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心里早就明白,可是被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如同一道鞭子抽在身上,吴可欣不自觉地颤栗了下。 “他对你好,也只是因为我爸记挂着你,你以为他这么空,总是来见你,还给你带这些玩意儿哄你开心?” 傅鸠把娃娃熊往沙发上一抛,很是得意地揭露真相:“那是因为我爸可怜你,所以就连过个中秋节都要叫一个外人来家里吃饭。” 吴可欣抖了抖,头似乎更低了,手指贴在了裤缝上摩挲。 他小时候胖,后来因为总是三餐不规律,一直到青春期,都是瘦条条的,就连个子也没蹿多高,傅鸠这么站着,和垂头丧气的吴可欣面对面着,看起来都要一块高了。 自卑和阴郁像阴影一样笼罩下来,铺天盖地,都快要盖过了头顶的灯光。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3 吴可欣觉得脚底下的一块视野变得模糊又清晰,就像是镜头在不断地聚焦却又聚焦失败。 他想起了不久之前,邓笠阳面无表情地把这只微笑熊递给他的样子,明明那么不情愿,还掐着熊的脖子,可到底是远渡重洋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可是这个惊喜,却是同情。 是啊,邓爸爸总是那么善良,从小就对自己好,读幼儿园的时候,总是会做很多好甜的曲奇饼干,而到他长大,和邓笠阳在同一所学校,邓爸爸来学校看邓笠阳的时候,也总是会给自己带衣服,吃的,还有一些数不清的小礼物。 那些东西,就像是一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吴可欣在孤身一人的寄宿学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而不是被离婚的父母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他从五岁的时候,就没人要了,所以周围的同学,也嘲笑他,孤立他,欺负他。后来他努力考上了最好的初中,高中,遇到了邓笠阳,遇到了邓爸爸,就像是在泥潭里面终于看到了太阳,就算是余晖,就算那么遥远,也是他渴望而想要触碰的温暖。 只是,他自欺欺人地太久,差点忘了,再怎么伸手,他也在泥潭里面,太阳终究有落下的一天,黑暗会重新占领整个世界。 吴可欣就像一只疲惫的鹤,孤身站在枯黄的芦苇丛中,傅鸠见他半天没声音,却猝不及防听到了一声微弱又急促的呼吸声。 “喂,你干嘛不说话!” 任性如小公主,也没遇到过这种尴尬的场面。 就算是对身边的人恶语相向,也总是对方先低头赔笑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那个被‘攻击’的对象一言不发,站在简陋又安静的小屋子里,像个蜡像。 吴可欣抹了下脸,再抬头时,却还是一张苍白普通的脸,只是眼睛有些亮得过分,像是哭了,又像是没有。 不会这么脆弱吧,说一句就要哭。 傅鸠心里有些没底,觉得他一点都不像男人,又没缺胳膊少腿,有什么好哭的,再说,她说的不就是事实嘛。 虽然这个事实让她自己也有些心虚。 “对不起。” 吴可欣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他想说以后会尽量不去打扰邓爸爸的,也尽量远离邓笠阳。 他原来不知道自己给傅鸠造成了这么大的烦恼,但是从今以后,他会改的。 不过是把走错的人生轨道摆回来而已,没那么艰难的。 吴可欣安慰自己,可是心底还是一阵阵坍塌一般地难过。 傅鸠听到他的话,视线在他的脸上顿了两秒,又移开了。 “无聊死了,我要回去了!” 傅鸠撇撇嘴,从包里拿出手机叫司机来接自己。 吴可欣凝滞的脚动了动,就看见傅鸠三两步绕过自己,朝着电话里吩咐着。 等挂了电话,傅鸠才又看他。 上挑的眼睛又微微眯了起来,威胁道:“敢告状你就死定了!” 小公主威胁完,就迈着两条细长的腿离开了这间简陋的屋子。 什么嘛,这个破生日,真是晦气! 没过几天,傅鸠就把这事儿给抛到脑后了,毕竟她每天的圈子花样多得很,总有许多新鲜事儿分散她的注意力。尤其是王小少,就算天天被傅鸠虐,还是跟个小太监似地跟在身后,忠心耿耿。大家私底下都给他取名叫“王公公”,王小少听见了也不恼,还是一副笑眯眯任人搓扁捏圆的大好人样。 傅鸠最没办法的就是对付这种脸皮厚得可以和城墙比的人,王小少尤其出类拔萃。 所以当他上课的时候,一直坐在傅鸠后面戳她背,叫她回头,傅鸠也忍了,谁让她比王小少还要大两个月呢,好歹也是姐姐。 只是新来的化学老师刚正不阿,不清楚这群四人小组的底细,当即就把这四人以扰乱课堂纪律的名义给叫了起来,都给派到后面去罚站了。 傅鸠白翻出天际了,一下课,化学老师就把这四人叫到办公室去了。 王小少那个狗腿啊,立刻把锅全推到自己身上,尤其是和前桌无关,化学老师再年轻,也看得懂小孩子之间的弯弯绕绕。这‘英雄救美’是吧,行,叫家长。 立刻联系。 结果,除了邓陵来了,其他三位家长都忙得没空来管这种‘小事’。 傅鸠那白眼直接变成了眼刀,一刀刀往王小少头上飞。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4 叫你上课戳我,叫你手痒,傅鸠心里把王小少诅咒了一百遍,甚至诅咒他真的变成王公公。 但是面上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一开始麻木冷漠地听着化学老师的谆谆教导,到变成一脸良家女子受到迫害的六月飞雪的表情。 简直神了。 化学老师都快被这变脸绝技给惊了,好歹也来了位家长,肯配合老师工作,化学老师对傅鸠格外开恩,只叫家长带回去好好沟通,而其他三个,就留下来抄写校规。 你很缺钱? 傍晚晚霞灿烂,管家正在拿着水管给院子里的石板浇水,看见雕花铁栏的大门自动打开了,原本以为是主人回来了,结果那辆车开到近眼前,才认出是小主人的车。 邓笠阳刚下车,穿着一身休闲的毛衣牛仔裤往里面走,还没走近屋子里,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汽车声,一回头,就看见那车子缓缓停下了,上面下来傅鸠和爸爸。 傅鸠背着她粉色的,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后面是一脸无语的爸爸。 邓笠阳看了眼傅鸠,等到眼前的人先是在一步之遥站定,然后来了一个熊抱。 “哥哥,你回来啦!” 傅鸠笑得眼睛弯弯,嘴边挂着一个浅浅的梨涡,虚伪得让邓笠阳想自戳双目。 邓笠阳皮笑肉不笑地推开她,说:“你又惹爸爸不开心了。” 少女扁扁嘴,小腿晃了晃,才说:“没有了~~~” 拖长了声音,十足地委屈调。 不远处管家和邓陵在说晚饭准备了什么,还说今晚傅余野要晚半个小时回来,叫他们先吃。 邓陵原本想要教育一下傅鸠在学校的行为规范的,听到傅余野又要加班,眉头就皱了起来,摸出了手机,想要给傅余野打电话。 “爸爸。” 邓陵抬眼,就看见了大儿子。 “又长高了?” 最先注意到的,居然是身高问题。 “没有。” 邓陵的目光落到他的腿上,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双短靴,鞋底有厚度,才显得整个人越发挺拔了。 “你爸最近公司有点忙,晚上你们先吃吧。” 邓陵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看着点小鸠。” “鸠鸠怎么了?” 邓笠阳知道傅鸠是什么性子,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地问一下。毕竟她惹出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爸爸会担心。 “小事,在学校上课纪律不好,和小王董的儿子胡闹——” 剩下的话也不需要说了,毕竟王泽瑞也算是他们家的常客,小时候总是被傅鸠欺负得每天哭,哭得眼睛鼻子通红,还一边逞强说自己是真爷们,不欺负女人,闹出不少笑话。 邓陵看着大儿子脸上不屑的笑意,没忍住也笑了。 “别一副这个表情,跟你爸一模一样。” 邓笠阳脸上的神情立刻从嘲讽变成了乖巧,说道:“爸你也不吃了?” “我去看你爸整天在公司忙什么,连个饭都要迟到。” 邓陵拍了拍大儿子,然后又重新上了车。 晚饭只剩下兄妹俩,一桌的饭菜丰盛,可惜吃的人只有两个。 “少给爸爸惹事,他身体不好,禁不起操劳。” 邓笠阳冷冷地开口。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5 傅鸠也板着脸,兄妹俩跟参加谈判似地,说道:“我知道,以后不会有第二次了。” 反正以后要离王泽瑞那个傻子远一点,他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他喜欢自己吗?可是她才不会喜欢那样的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太傻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她还是喜欢聪明一点的,像爸爸一样,再不行,也要像邓笠阳这样的。 肯定不要王泽瑞那种有十分就拿出十分的人,她才不稀罕。 吃完饭傅鸠就回房写作业去了,邓笠阳在书房里坐了会,听到管家来敲门,问楼下的院子里是否要点灯。 因为前几日是傅鸠生日,所以邓陵找人布置了花园,本来是想在院子里给她请朋友过生日的,但傅鸠偏偏不要,要自己出去过,不过那些闪闪的灯倒是傅鸠一直让人挂在上面,不准扯下来,夜晚亮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亮,当然要亮了。” 管家应下了,便下去了。 傅鸠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就看到院子里的树丛像是落满了繁星。 “怎么不在家里过?” 邓笠阳站在了窗台旁边,高出了傅鸠一截,兄妹两都是身材纤长型的,眉眼相似,倒是跟画里出来一样。 “家里过那要闷死我了,什么都不能做。” “怎么,你还想做导弹炸泳池?” 傅鸠:“……”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偏偏邓笠阳还记得,傅鸠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化学材料,在院子里的泳池里试验炸弹,幸好没成功,只炸出了一个小水花来,管家的心脏病都被吓出来了,也就那次之后,傅余野第一次严厉地批评了小女儿,叫傅鸠去书房反思了一天。 “你干嘛总记得我的糗事,就没点好的??” 邓笠阳冷笑,“那你也得干得出来点好事。” 傅鸠:“哼!” 她转了身回到宽大的座椅上,搁着脚转了一圈,突然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和恶意,说道:“那也总比有的人在酒吧做服务生来得好,不过说真的,‘邂逅’的制服还做得挺有品位的。” 傅鸠抬起下巴,朝着邓笠阳一字一字地说道:“他不是年年有奖学金吗?怎么还这么缺钱,要去那种酒吧上晚班……” 邓陵和傅余野回家的时候,就只有傅鸠乖乖地端正地坐在书房里写作业,并且还附赠一枚早有准备的笑容,主动地说道:“哥哥去看吴可欣了,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邓笠阳的确是去找吴可欣了,只是没在他的出租屋看到人,只有楼下的房东看见有个陌生的年轻人一直站在楼上,才上来问找谁。 “哦,是那个大学生啊,他不租了,听说是回学校去住了。” 楼道的灯光昏暗,但是却挡不住邓笠阳年轻英俊的眉眼,房东忍不住多看了眼,纯粹是觉得那个看起来普通胆小的小男生怎么会认识,这么不一样的人。 不会是来寻仇的吧。 难道是欠了钱? 房东立马打哈欠,说没事他就先下去了,反正他和那个大学生也不是很熟,什么事都不知道。 邓笠阳没多停留,又开车去了吴可欣的学校,一路上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邓笠阳有些暴躁地把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 不明白吴可欣是怎么了,就好像原本乖乖的在笼子里的仓鼠突然有一天性情大变,跑到了外面去,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电话在邓笠阳到了吴可欣大学的门口那一刻终于接通了。 一接通,吴可欣结结巴巴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小雎?” “你在哪?” “我,我在家里啊。” 还要撒谎。 邓笠阳微乎其微地挑了下眉,说:“是吗?我爸叫我给你送点东西,我快到了,你开个门。” 吴可欣不知碰倒了什么东西,又好像匆匆忙忙地在往外面走。 一边走一边说:“啊,你,你到哪儿了?我,我刚刚出门去超市,那我,我马上回来,你在家楼下等我,好不好,很快,我马上就来。” “下面不让停车,我去楼上等你。” “啊,别,我那个——”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6 吴可欣焦急地往学校外面跑,他不能让邓笠阳知道自己退了房子住到了学校,他大一的时候,学校宿舍在装修,是邓爸爸出钱给他租房子的,现在宿舍装修好了,但是他连说都没说,就搬走了,也太不礼貌了,绝对不能让邓笠阳知道,要是邓爸爸知道了,会怎么想他。 “那我放房东那里了。” “啊,别别别。” 要是遇到房东,房东肯定会告诉他的。 吴可欣急的在楼梯上绊了一跤。明明是秋天,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别急,我可以等。” 邓笠阳声音冷静,还特别和缓地‘安慰’吴可欣。 他坐在车里,就看见一个人影远远地在夜色里一瘸一拐地狂奔出来,他便发动了车子,刚刚好拦在了那个人影前面。 吴可欣刚想绕过车子,就看见车玻璃降下后,邓笠阳冷淡的眉眼。 那一瞬间,吴可欣觉得一切情绪都不见了,羞耻,愧疚,害怕,慌张,所有一切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冲击到了大脑,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 等到稍微平复过来时,邓笠阳已经下了车。车门啪得关上。 邓笠阳眉宇间有微微的逼仄和锋利,但又因为端正英俊,而好看得让人忽略他显露出的负面情绪。 “邓笠阳……” 吴可欣只听见自己气若幽魂的叫了他一声。 这一声让邓笠阳的眉头皱了一些,尤其是看到眼前的人削瘦的下巴,像是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一样,又想到了傅鸠说的缺钱,到底是缺的什么钱,还要在读书辛苦之余,去酒吧打工上晚班。还是说,他离婚的父母回来找他了? 很多的想法在邓笠阳的脑海里一一闪过,却发现在自己作出任何回应之前,面前的人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毛衣袖子,软弱又胆怯地说道:“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吴可欣的手指只抓了一点点布料,却抓的很紧,他明明那么害怕邓笠阳生气,发火,却又不敢靠的太近,是自己错了,不应该那么冲动搬出来的,打工和奖学金的钱积累下来的不多,现在还还不起邓爸爸借给自己的,他不应该这么急的,可是他又好害怕,害怕不久的将来,邓笠阳也会厌恶地看着自己,说自己是个寄生虫,可怜鬼,依赖着邓爸爸的善良做个乞讨者,傅鸠说,邓爸爸可怜自己,才会这么照顾他,而邓笠阳,而只是因为邓爸爸的命令,而不得不接近自己,就像现在,他还要像是来找离家出走的的小孩的家长似的,折让吴可欣羞愧地头都抬不起来。 “学校的宿舍可以住了,我想省点钱,那样……” “你很缺钱?” 邓笠阳看着他低垂着的头顶。 喜欢得甚至不敢面对我的家人 吴可欣的都快要把脸埋到脖子里去了。这让他怎么回答?不缺钱吗?他怎么会不缺钱,学费,生活费,哪里不需要钱,可是如果回答缺钱,就仿佛是在说邓爸爸苛待他,可是邓爸爸已经对他够好了。 吴可欣这么想着,心脏就好像被一块巨石压迫着,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是……” 他挣扎着辩解:“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好像有一百只鸽子在嘴里扑腾,却说不出任何动听的话。 “我不想麻烦叔叔了……” 吴可欣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抬起头的一刹那,就看见了邓笠阳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目光让他有一次跌入了深渊里,黑云遮日,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了重重叠叠的孤独和寂静。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躲在房间里,因为没交电费,所以开不了灯,也没有暖气,玻璃窗上是厚厚的霜,一直一直到天黑,什么都看不见,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 后来,是外婆把自己接走的,年迈的外婆没有照顾他多久就去世了,上了初中,又遇到了邓笠阳,好像是充满了灰霾的世界里突然照进了一缕阳光,就算那是冬天冰冷的阳光,是映在玻璃窗上不可触碰的霜,也像是唯一的希望一样,牢牢地在吴可欣的世界里。 没有等到邓笠阳的任何回答,也不敢再去看他的神情,积郁已久的念头如同锋利的刀,一层一层地剥皮削肉,直到鲜血淋漓地看不出形状。 “我不想……” 哽咽着,吴可欣微微弓着腰。 “你——” 血液凝固,四肢好像失去了力气,唯一固执的手指都从衣服上松开了。 “讨厌……我。” 他是多么想哭出来,想要大声地告诉邓笠阳,他心里的担忧和害怕,他的压力,他从未纾解过的孤独和后怕,怕再被人抛弃,怕被人排挤,怕最喜欢的人,远远地离开了他。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7 可是他说不出来,只剩下了无声又歇斯底里的哭泣。 好丢脸。 吴可欣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里钻出去,像是蜿蜿蜒蜒的溪流,一直钻到邓笠阳的心里。 夜色仿佛是一面安静的纱,隔绝了车水马龙的一切声响,几片落叶从树上被风带了下来,在道路上磨蹭了一会,又往前面无所目的地飘走。 邓笠阳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带自己去爬山,他们摘了树叶,做成书签,那时候自己对昆虫和植物都有种莫名地破坏欲,邓陵却只是当成了他喜欢植物,对世界充满好奇。 就像父亲说的,爸爸一直都把世界上的人想的很美好,认为人生下来都是善良的,只不过是有没有受到后天环境的正确引导罢了。 所以当邓陵有一天和他说,要帮一下那个可怜的小孩,邓笠阳也不过是觉得做一件让爸爸高兴的事,可有可无。 所以他就带吴可欣回家,听邓陵将他们幼儿园的时候关系是多么好,吴可欣喜欢吃曲奇饼,以及在学校里要如何相亲相爱,就像是教科书一般的教导方式,每次看到邓陵单纯地露出欣慰的神情时,邓笠阳都觉得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因为他明白,邓陵想要自己更正常一点,更融入群体一点,不要像父亲那样,太过高傲,以至于到如今,朋友不过是三两个,最常来的,也只是林蠡和那位大明星。 但是除了爸爸这样想,谁也不会觉得傅余野孤独,不是吗? 如果不是在学校里,被三番两次地奇怪的目光尾随,邓笠阳根本不会想起来,面前的这个畏畏缩缩的同学,是以前那个每天傻笑又贪吃的小胖子。 真是好笑。 而现在小胖子已经不是小胖子了,瘦得手腕都明显可以看到骨头的形状,唯一没多大变化的,是那双总是怀着期待和希冀的眼睛,他说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但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就好像被某种很圣洁的光照着,让邓笠阳总是忍不住去想要破坏,去证明那只是虚无缥缈的错觉。 吴可欣就像是随时能够被捏死的昆虫,只要给它一个小小的玻璃罩子,就能把它困在里面一辈子都出不去。 邓笠阳很想看一看,那双眼睛里,除了泪水,此刻还剩下什么。 所以他握住了对方瘦骨伶仃的手腕,像扯开一张白纸一样,扯下了吴可欣的遮挡。 人在哭泣的时候,泪水分泌,鼻子发红,双眼红肿,尤其是哭得凄惨时更加丑,就像他不理解傅鸠可以动不动就掉眼泪撒泼一样,他也不能理解吴可欣为什么也像是发了洪水一样,整张脸都是眼泪的痕迹。 要是十岁以前的傅鸠哭到这种程度,大概也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例如爸爸没有给她例行的晚安吻,没有晚安吻就约等于对方不在乎她了,这就是傅鸠的奇怪的脑回路。 吴可欣眨了眨眼,像是露水深重的叶子一般的睫毛沮丧地低垂着。 他嗫嚅着想要避开对方的视线,他也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很难看,如同是卑微的蝼蚁,连对方的衣角都比不上。 “既然这么为难。” 邓笠阳冷静地看着他说道。 “就按照你的方式,你觉得我爸只是可怜你,大可不用这么想。” 他虽然脸色冷淡,但是从语气里,吴可欣却觉得对方是在生气了。 他摇着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明明事实就是如此,邓叔叔善良,可怜他,帮他,可是为什么被邓笠阳一说,就仿佛是他忘恩负义不图回报一样。 “我爸那边我会解释的,你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就仿佛是一刀两断的诀别一样,让吴可欣整个人都发怵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么一瞬间,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寒冷,邓笠阳好像冷冰冰得一点都不看自己了,就好像一下子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吴可欣突然能够体会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寒冬里点火柴的那种绝望和希冀并存的想法,那是一种万念俱灰之时,最后的飞蛾扑火。 他最害怕的事,好像是诅咒灵验一样,即将发生。 所以,他就像个绝症病人一样,拉住了死神的衣袖,虔诚地亲吻魔鬼的手背,祈求能够换来一点点多余的寿命,就好比此刻,地狱的烈火在脚底燃烧,他快要被烧死了,流出的眼泪好像都被炙热的火给蒸干了,可他却不管不顾地抱住了佛祖留下的唯一的光明。 “我不要!” 吴可欣颤抖得抱着邓笠阳,手紧紧圈着他的腰。 “我什么都不要……” 他哭得已经麻木了,理智好像快要坍塌前的砂砾。 ——我什么都不要 ——但是 ——可不可以 ——别走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88 ——别讨厌我 ——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紧咬着嘴唇,在心里一遍一遍祈祷。 邓笠阳的手抬了起来,缓缓按住了吴可欣颤抖的脊背。 “为什么?” 他只是很平淡地问了一句。 却让吴可欣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宁愿住宿舍,打工到半夜,也不想再接受我爸的钱。” 吴可欣在他的怀里摇头。 “因为喜欢我?” 轻而易举地,像是说了一句天气真好。 吴可欣整个人都僵硬了。 “喜欢得甚至不敢面对我的家人。” 吴可欣不动了,就像一只被放血的兔子,掐着脖子,只有微弱的呼吸。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19 他知道我要走了,说:“加个微信,联系方便。” 我说“好。” 然后拿出手机来,他看见了我的微信头像,是小雎三岁的时候,坐在麦当劳吃薯条结果吃得满脸番茄酱的照片。 他问:“这是你儿子?” 我一愣,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又说:“不像啊,看起来像个小混血。” 然后自我否定了这个推测。 我松了口气,觉得他不知道是好的。 第15章 海格的慈善晚会在明珠中心的顶楼举行,出席宴会的人员都有邀请函或者海格的工作证。 晚上八点开始,我问傅余野的助理能不能不去,因为我不能让小雎一个人待在家里,也不可能把他带去。 女助理告诉我这不是强制性的,可以不去。 不过她还是很中肯地建议我去一下,因为在场会有很多商界、娱乐圈的人士,其中不但有自己公司的上司,也有未来的合作对象,可以发展发展人脉。 她说的很委婉,我谢过了她的好意,并且解释实在是那天有事,不能去参加了。 她点点头,没再关心。 因为晚宴的事,公司比往常提早下班一个小时,那今天能提早一小时去接小雎,小雎的幼儿园是四点放学,但是幼儿园为了照顾家长的下班的时间,人性化地在放学后,又组织了活动课,可以让小朋友在幼儿园呆到六点。 我收拾东西完,准备下楼,就在走廊里碰见了傅余野的助理,她抱着一个文件夹在摁电梯,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突然她看见了我,连忙朝我走了几步,问我现在有没有空,可不可以载她去酒店。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我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惊慌失措的神情。立刻就答应了。 在电梯里,她还一边看时间,一边又深呼吸。 我问:“很急吗?” 她看了眼我,说:“一份合同,挺急的。” 她看样子并不想多说,我车子从停车场开出来之后,她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严谨的样子。 我心里感叹她恢复能力,她竟然还有注意力去看我车子上挂着的一个毛绒玩具。 她熟练地报出了那个毛绒玩具的牌子,然后说自己的小侄女也很喜欢,她每次出差都带一排小羊驼回去给她侄女。 我一时间口没遮拦,说了句:“我家孩子也喜欢。” 女助理很惊讶,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年轻已经结婚了。” 我含糊地应了,然后又听她说:“你一定是个好爸爸。” 她语气很平淡,如果不注意甚至会觉得那是不走心的敷衍。 但是我没有打听没人隐私的爱好。 幸好几个路口都是绿灯,很快我就给她送到了酒店门口,下车之前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 然后又解开安全带,朝我说了声谢谢就飞快地跑进酒店,我看着她九厘米的高跟鞋跑起来步步生风。 然后又调转车头去幼儿园。 回去的第一个路口就是红灯,在等红灯的时候,我突然看到副驾驶座上多出来的一个黑色的ck小包,一定是女助理落下的。 我只能又掉转车头回去,然后一边拿出蓝牙耳机,拨打女助理的电话。 响了一声就被摁掉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0 估计是在谈事情。 看她送文件那么急,就知道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了。 我又到了酒店门前,给她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包落在我车上,然后我会把包放在酒店前台。 酒店的前台很配合,只是要我留下我的身份证号码和手机号等一些信息,我填完信息,看了看手机,还没回信。 到幼儿园接了小雎,小雎想吃火龙果,但是家旁边的水果店火龙果不怎么新鲜,所以吃完晚饭,我带他去市中心大一点的商场买,顺便可以给他买点冬天的衣服。 小雎更小一点的时候,不喜欢试衣服,他觉得烦,我那个时候也被他吵得心烦,所以往往衣服一比,就买了,经常会买大了,或者穿上去不舒服,长大一点后,他听得懂别人在夸他了,就对买衣服这件事有了好感,因为每次我带他去买衣服,那些导购或者客人,都会夸他长得好看。 他对自己长得好看这件事,一直都是深信不疑的。 今天他也心情特别好,自己主动把帽子戴在头上,然后过来问我:“爸爸,我好看吗?” 他故意把帽子遮住了眼睛,然后来问我。 我把毛线帽往上拉,装作很惊奇地问:“你的眼睛去哪儿了?” 他以为我是真的看不见,又把帽子往下拉,说:“我藏起来了。” 后面自己摘下帽子的时候,因为静电,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自己不知道,呆呆地看着我,我拉他到镜子前面,说:“快看看你的头发邓小卷!” 他看了好久,然后走近镜子,凑上去亲了一口镜子里的自己,说:“我真好看。” 旁边买衣服的客人都被他逗笑了。 我过去把他的头发压平,说:“可臭美吧你!” 我拉着他去地下一楼买小蛋糕,人有点多,我怕别人挤到他,就想要抱他,但是他说自己走。 我说人太多了,不好走。 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爸爸,我牵着你,就不会摔跤了。” 他居然还在为我担心,怕我被人撞到。 那一刻我感到的不是温暖,而是心酸,每次来外面,都会看到很多家长带着小孩子,那些小孩,可以一边拉着妈妈,一边拉着爸爸,或者还有爷爷奶奶,可是小雎只能拉着我。 他以前很想玩荡秋千的游戏。 就是一边拉着一只手,然后拉着他在空中荡一圈的动作。 那是他在幼儿园,看到其他小孩子被父母拉着玩过,回来就跟我说了。可是他心里也知道。因为他从一出生,生命里就只有我这个爸爸。 幼儿园的老师,教大家念爸爸妈妈的时候,他问我妈妈是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如果我还跟傅余野在一起,那情况会大不一样吧。 我只能跟他说,妈妈在很远的地方,等小雎长大了,就会回来。 等我买了蛋糕,在椅子上坐下的时候,他还特别自觉地自己拿叉子吃起来,然后问我:“爸爸,我是大人了吗?” 越长越大,他对这个话题变得越来越执着,我想有一天,等真相拆穿的时候,小雎会露出怎样伤心的表情。 我不知道。 我有时觉得我真残忍,把他带到这个世上。 但是我已经做错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无论以后要面对多糟糕的局面,都是我自己选择的。 第16章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很快我就看到来电显示是虞助,就是傅余野的女助理。 我瞄了眼时间,已经是两点多,然后去了客厅接电话。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1 “邓副编,你睡了吗?” 深夜里的声音显得轻而有些沙哑。 我揉揉眼睛,说:“怎么了?” 不管睡没睡,半夜打电话来都吵醒了我,而且,也一定是有事才会找我。 虞助在那边沉默了一会,我都要以为她挂了的时候,她说了:“……总监,找你。” 我脑子转的慢,就听见那头换了个声音。 “邓陵。” 我听见了傅余野的声音。 然后他叫我老师。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地冷静自持,但我猜测他是喝醉了,不然不会让拿着虞助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傅余野的酒量很好,我不知道今晚他是喝了多少酒,但是以前他也有过喝醉的情况,比如他第一次去谈合作案,被对方不知灌了多少酒,被司机扶回来的时候,竟然还是端着一张清明的脸。 我问他问题,他都能口齿清楚地回答上来。 直到我喂他喝番茄汁,他居然嫌弃地一把推开我。 然后抱着来凑热闹的哈尔,脸埋在哈尔的脖子里。 哈尔非常保护主人的意愿,我去拉傅余野,哈尔就伸着前爪把我的手拍开,还朝我叫。 直到傅余野被哈尔的毛给勾得打了个喷嚏,才清醒了一点。 然后叫哈尔坐下,起立,伸手,转圈。 哈尔也傻乎乎地陪着他玩。 一人一狗玩了快一个小时,才消停。 哈尔转最后一圈的时候,傅余野让他去睡觉,哈尔扭着屁股就溜了,然后我又去榨了杯番茄汁,问傅余野要不要喝。 傅余野这回乖乖喝了,然后自觉地去洗澡换睡衣,睡觉,临睡前还抱着我跟我说:“老师,你真好。” 那时我想,你也很好啊,喝醉了也那么乖。 真让我心疼。 后来他越来越有商业家的风范,越来越懂得谈判斡旋,他再也没有在这样一个深夜里,眼神湿蒙地看着我,他依旧会说“老师,你真好。” “老师,如果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他的怀抱还是温暖得如同被秋天金色的麦田。 可那是17岁的他。 我现在26岁,他比我小四岁,可是我不会相信,22岁的傅余野会放下他的冷静自持,跟我来缅怀一段他年少时不值一提的岁月。 “老师,我头疼。” 我听见他说。 我真的很想笑,是笑我自己还会因为那三个字而心都揪起来。 我说:“那又怎样呢” 人活在世上,每个选择都不是康庄大道。 明知道喝酒会头疼,可还是要喝。 就像明知道人终究要死,可还是要活着。 我的冷漠让傅余野沉默。 傅余野也不是那种会舔着脸一而再示弱的人,他果决地挂了电话。 可是他除了挂了我的电话又能做什么呢?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2 当初我愿意等他,照顾他,他大少爷习惯了,对家务都一窍不通,但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所以和我在一起后,家政阿姨就很少来了,就连做菜,都是我慢慢学起来,摸索他的口味给他做的,但是现在,我不愿意了。 不是因为我不爱他,而是我不想犯贱了。 第17章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夜无眠,但是相反,挂了电话,我回到床上,几乎没有想什么,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要不是看到虞助发过来的消息,还会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她告诉我放在酒店的包已经拿了,顺便为自家老板酒后失态而道歉。 我想了想,还是问她昨晚最后如何了。 她回的很快,说送老板回酒店自己就回去了,她是个好助理,对老板的八卦一点也不好奇。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直到小雎醒了。 因为是星期天,他不用去幼儿园,我拿手机搜了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想带他去玲珑山看枫叶。如果运气好,还能捡到叶子,做书签。 这要追溯到小学的劳动课,我的同桌带了她奶奶做的叶子书签,叶子做成透明的,还染成了各种颜色,很漂亮,那个同学给每个老师都送了一张,也送给我一张枫叶形状的叶子。 那个书签被我珍惜地放在抽屉里,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想并不是我主动去丢掉的,而是我不知不觉忘记了那枚书签,忘记我当初是怎么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我最爱的一本书里,然后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连带着书,一起被收拾到箱子里,或者变卖了。 一枚书签是如此,感情也不过是如此。 等回过头,再想起的时候,已经晚了,它或许是在另一个人的手里,或许是在一个看不见的地方,但已经不属于你。 天气很好,怕山上冷,我给小雎戴上了新买的毛线帽。 帽檐下露出他有些长长的卷卷的头发。 一路上,我都在想要不要带他去剪头发,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看的,毕竟是冬天。 到了山脚下,买了票,上山。 空气里一股树木的气味,连带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因为是台阶,小路也不平整,我让小雎慢慢走,不要跑。 他路过了小桥流水,看到有小朋友在旁边玩,也想去那边。 他心里知道我不会同意让他玩水,但是还是想去,于是就拉着我往小木桥上走,然后一个劲地说:“去那边看看,我就看看,爸爸。” 我看出他的欲盖弥彰,说:“玩水的话,你会感冒的,就要打针了。” 他很少生病,但对打针的记忆也是有的。 于是马上就改口了。 “我不玩,会生病的。” 虽然眼神还留恋地看着下面玩水的小朋友。 我的视线落到半山的红枫上,跟他说:“我们去捡树叶,爸爸给你做书签,好不好?” 他脑子里还没有“书签”这个概念,但因为是我说的,所以他无条件地捧场。 在枫树下,突然刮过一阵风,叶子纷纷落下来,小雎觉得很神奇,抬起头盯着树,然后蹲下来捡树叶,他不懂得分辨叶子,只挑了一眼看中意的,就来给我,觉得越多越好,大概是蹲着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干燥的叶子堆上,卷毛不知何时缠了一片小枫叶,我拿起手机,偷拍了张,他发现我在拍他,便自觉地用两只小胖手托起下巴,歪过头,摆了一个向日葵的姿势。 捡回来的一袋树叶,最后只做成功了六张书签。 小雎很开心,说要去送一张给吴可欣。 我以前在大学的时候也做过一次,只是突发奇想,用平板查了步骤,然后买了材料去了傅余野的房子捣鼓,傅余野一向不管我在别墅里做什么,于是我就戴上手套,做了一下午,步骤还挺复杂的,先把树叶洗干净,放进煮沸的碱液里,直到把叶肉煮烂,然后剔出经络,再放到百分之五的氢氧化钠溶液里。 傅余野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我正把叶子放到标本纸中压干,他看到被我弄得乱糟糟的茶几,然后步履悠闲地从沙发后面绕过去,一点都不想来搭把手的样子。 等到了晚饭时间,我已经把上了色的叶脉压膜做好了。才想起我居然忘记做晚饭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3 连忙把一团乱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因为心急还打翻了过氧化氢溶液,浓度不高,碰到手也不疼,随便擦了擦,就去找傅余野了。 结果发现书房门锁了。 我敲敲门,叫他。 里面没声音,我在心理默数,数到了九,门就开了。 书房开着落地灯,他的表情冷淡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地别扭。 他那时已经比我高了,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他。这种和外表不符合的孩子气让我像是喉咙含了口温热的奶茶。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摸摸他的脸。 “你怎么不提醒我?饿不饿?” 他的架势摆得足,但也没有不耐烦地挥开我的动作。他就是在等我哄他。 我两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紧抿的薄唇上亲了两口,刚要放下脚,就被他揽住了腰,头凑过来,抵住我的额头问: “老师,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我先是被他幼稚的问题问得一愣,然后又不知道该是认真回答还是只是个玩笑。 他用力把我一抱,然后唯我独尊地说:“不准说不。” 我哭笑不得。被他抱得有点难受。 刚想说:“我也——” 就听他突然语气变柔, “老师忘了给我做晚饭,就要补偿我。” 然后直接把我拦腰抱进了书房,我吓得连忙抱住他的脖子,我从小到大,可没被别人这样抱过,还是一个比我年纪小的男生。 我急忙拍他的肩膀,让他把我放下来。 傅余野把我抱到了书房那张四脚实木书桌上,他一手托着我的腰,一手放在我的脖子上,让书桌很高,但比不上站在我面前的傅余野更高,更有压迫力。那种带着不言而喻的含义的动作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情急之下我晃了晃脚,想要下去,却像个在大人面前撒泼却无力的小孩。我很挫败。 “小野!别闹!” 傅余野仍然抓着我,只是脸上表情渐渐明朗起来。 “老师,你力气真小。” 他毫不客气地嘲讽我。 我还想要推开他,他已经先凑近我了,脸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意。我感觉衣服下滑进来一只灵活的手。 我的脸砰得炸红,羞恼极了之时,只听见这个可恶的小孩说:“省省力气,有你动的时候。” 第18章 我拿着一叠到期的合同去找主编,却看到办公室里没人。 十分钟后,在茶水间结束了和主编的短暂通话。 她一回来就去总部培训了,据她小道消息称,总部刚好有个位子空出来,她很有可能捡漏。 其次是说没想到海格的少董这么年轻,而且长得真像古代那种倾国倾城的妖孽。 我想她也是做妈的人了,也算是半只脚在娱乐行业打滚的,怎么会还会这么轻易地被一个人的外表迷惑。 我只能抱着合同去找傅余野。在办公室门前心里鼓劲了一番,我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才进去。 傅余野完全视我如空气,我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余光看到虞助坐在另一张桌子前,在忙着敲键盘,她看到我,朝我笑了下,我顿时像平静的湖面被飞鸟踏了一脚,涟漪浅浅。 傅余野拿过合同,快速翻了一遍,告诉我全部不续约。 然后又拿过一份资料,告诉我这几家合同解约,违约金海格会负责。下面的一份是需要合作的公司,傅余野言简意赅地说完,看我还站在那儿,冷淡地问我:“还有什么问题?”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4 我就像解冻似地一下子活了过来,抱着文件就匆匆走了出去。 那晚的事,好像就这么心照不宣地过去了。 而我,前一秒还在斥责别人为美色误国,刚刚却盯着傅余野的眼睫毛走神。 我回到座位上,捂着脸,等那股热烈的心跳过去,翻开文件夹,开始看资料。 到中午的时候,美编来逐个问了我们要吃什么之后,犹豫地问我:要不要去问问总监啊? 以前总编在的时候,一向是和我们一起吃的,但大概是傅余野太高冷了,所以美编觉得他应该不吃这种快餐食品。 但是如果不问的话,又怕得罪人。 美编很忐忑,我想了想,发了个微信问虞助午饭要不要一起订? 等了会虞助没回复,倒是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很快走到我这边,说:“总监说他请客,我来订吧。” 美编:“那怎么好意思。” 说着把小本本递给虞助。 虞助看了眼,然后提议道:“我知道有家餐厅味道不错。” 她点开ipad,递给我。 是一家很高档的西餐厅。 我有点吃惊的同时,又觉得这是傅余野的作风。 倒是美编很激动:“可以可以。” 于是中午全编辑部都吃了一顿五星级外卖。吃得嘴角流油。 整个办公室飘满了食物的香味,刚去外面跑了一趟的副编回来,闻到香味,说你们中午吃啥了这味道这么大? 美编躺在懒椅上,拍拍肚子回答:这是资本主义金钱的芬芳。 副编无语去开窗通风,又把他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好几下,直到午休结束,办公室才恢复平时的油墨味。 午饭吃得太好的后果,就是人手泡了一杯铁观音。还是上次主编放在外面忘记拿回去的上等茶叶。 虞助出来倒茶,美编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喝铁观音,虞助说谢谢不用,然后倒了杯咖啡就走了。 我正在看一本,就听见边上椅子咕噜声,美编小小的声音响起: “哎,你说总监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我看书一向专注,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手一抖,书签都掉了。 第19章 美编抱歉地看着我,我捡起书签,问:“你说什么?” 后者的视线落在我的手指上,勾了勾,我把书签递给她,她又把问题说了一遍。 然后拿过书签在手里把玩了阵又换给我,补充道:“不过一般太好看的人,都不会轻易爱上别人,因为他们最爱自己。” “哪儿看来的野鸡汤?” 美编不满地瞅着我,发现我一点都不配合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总编走了,能讲八卦的人都没了,就剩下你们一群老头子。” 我还没说什么。 副编就耳朵尖听到了。 “徐袅袅你封面画好了没有我急着要呢!” 美编无声地朝副编的方向嘀咕了几句,晃着椅子回自己位子上。 这位年轻的美编,其实是主编的外甥女。不过也不是光凭关系近来的,毕竟是正儿八经985大学毕业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5 我还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面,就被小姑娘跟到厕所门口,问自己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那时自己以为被这小姑娘看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全编辑部的稍微长得好看点的都被调查过了。 小姑娘反正总说自己是个颜性恋,就是不看性别看脸,有一阵对我还挺殷勤的,陵哥,小陵哥地叫,现在都直接叫名字了,说起事儿来一点不带含糊的,后来知道我还有个小孩,熄灭了热情,又说要给我儿子当干妈,再之后就问我偷孩子要判多少年…… 现在一想,她和主编性格还是挺像的。 我到华悦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因为解约的事,最近打我电话的人还挺多,都是旁敲侧击问我的意思,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总编在总部顾不上这里,他们也不敢找傅余野麻烦,毕竟傅余野背后是海格这艘大船,如果可以,他们也想借着一块跳板,可以从此一帆风顺。 李老板使了个颜色,他的秘书很快走到我身边,给我倒酒。 “小邓啊,我们合作那么久,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李老板用手调整了下扣子,笑容可掬地说道:“你们如今被海格收购了,我也知道这合约权力就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但是,这突然解约,也实在是为难我们这小公司了……不说别的,就说本来要办的选秀比赛,这人都跟我打好招呼了,这突然就无限期推后了,我要怎么交代呢?” 我想了想,有点明白他今天的意思了,说道:“李董,我也是跑腿办事的人,这难处我可以理解,但是如今海格派来的那位在管事,我们下头的人也只管听,说不上话的。” 李老板眼里焦虑,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我懂我懂。” 李董沉思了会,按着大腿说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有人给我推荐了个小明星,希望能通过这个比赛刷刷热度,但是现在举办权不在我这儿了,我就想,能不能拜托你照顾照顾。” “李董……这。” 说实话,我不是负责这一块,也不是很懂这种比赛的后台操作。 第20章 “小邓,哥都撇下这老脸来求你了,以前咱们谈生意,哥也从不跟你们磨叽抬价,现在,你就帮帮这个小忙,其实我跟宋主编也说过,她现在在总部,位子不上不下,不好办,你这都是老熟人,而且有些事后台操作起来也方便,而且——” 李老板拿出一张卡。在桌上递给我。 “李董,这我不能收。” 李老板殷切地看着我,怕是不答应他的话,今天真的要闹得不愉快收场了,要是主编在,肯定能打太极给蒙混过去。 “李董,这事儿,我尽力,但不保证结果怎么样,您也别这么——” 我把卡移回去。 “谢谢啊小邓,哥敬你一杯。” 说着就举起杯子,一口干了那白酒。 李老板的酒量,我是见过的,没两瓶白的,还真喝不醉。 我当然不敢和他正面拼酒,就是意思意思抿了一口,好在他的目的达成,也没为难我。 吃过饭后,他又请我去会所按摩,一边说自己年纪大了坐久了就腰痛的不行,一边跟我介绍那按摩师傅妙手回春的技艺。 我本来都跟徐袅袅说好了,吃完饭就去接小雎,所以一刻也不想多呆,但是李老板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一把抓过我塞进车里,还没坐稳,就叫司机开车,去了会所。 他带着我熟门熟路地进去,里面的侍应带着我们去了楼上的浴场,一走进更衣室就是热烘烘的,李老板说:“小邓你今天放松享受,别拘束。” 我拿着手机,想着等会怎么开溜。 李老板就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捞过了我的手机,扔进了他的柜子里。 “别想这么多,出来玩嘛,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比我还深沉。” 李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叫我赶紧换衣服。 他已经利索地换好了浴袍,进里面去泡澡了。 我抱着浴袍,去拉了拉柜子门,发现已经锁上了。 这下糟了,徐袅袅也联系不上我。 在原地郁闷了几分钟,只能自暴自弃地换上浴袍。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6 浴场是独立的房间的,旁边的托盘里还放着果汁和水果。 李老板靠在边上闭目养身。 我下水之后,被热水烫的抖了抖。 幸好浴袍是连身的,不会让人看到小腹上的疤。 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外面泡澡,虽然一开始有点别扭,但别说,还真的挺舒服的,热烘烘的水流,包围着身体,真是让人放松。 泡了大半个小时,李老板站了起来,邀请我去做按摩。我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感觉有点晕,幸好李老板勒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带到外面的皮沙发上,递给我一杯西瓜汁。 笑道:“你这小身板,泡个澡都能晕过去。” 我竟无法反驳。 我跟着他到房间里,李老板趴在一张床上,头靠在手臂上。眼神示意我另一张床。 我也趴了上去,不一会两个男师傅进来了。 其中一个问:“先生,要不要精油推背?” 李老板说:“和上次一样。” 于是我就看见师傅把李老板的浴袍脱了盖到了屁股及以下,然后把乳液倒到了背上。 第21章 “先生,您要做哪个套餐?” 我还在想要脱衣服的事,李老板就先回答了:“给他来个放松肩膀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对着电脑,脖子都要硬了。” 我抓着衣带,男师傅等着我脱衣服。 我想着怎么样可以不脱衣服,但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就在这时,李老板还给我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我如获大释地拿起手机走到外面接起了电话。 徐袅袅尖锐的声音传出来:“邓陵你怎么还不回来!小雎说困了!” 我看了眼时间,果然不早了。 连忙说:“我马上回来,你先哄哄他。” 小雎睡前要是看不到我,就会很没安全感,没安全感的表现就是焦躁,发火,我怕徐袅袅应付不来。 徐袅袅说:“没事儿,他在看电影呢!看得很投入。” 我以为他在看儿童电影,比如动物大冒险之类的。 然后就听见徐袅袅“啊!”大叫了声。 又有模模糊糊的属于电视的声音。 我问:“你在看什么?” 徐袅袅特别干脆地说: “寂静岭。你看过吗?吓死我了!” 说着她又妈呀地叫了声。 我听她的声音,只觉得脑袋涨得一凸一凸的。 “你给小雎看惊悚片?” 大概是我的声音太冷静了,只剩下了冷。 徐袅袅久久没有回音,等我拿开手机,就看见她居然挂了电话。 我再回拨过去她就不接了。 真是好样的。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7 年轻人。 我回去跟李老板说了声有急事,李老板也没拦着我,而是对我说下次要是自己想来就报他的名字,可以打八折。 我觉得我应该不会来了。 但还是谢谢他的好意。 我开车去了徐袅袅的公寓。 来开门的居然是小雎。 小雎看到我,高兴地叫我。 我说:“袅袅姐姐呢?” 小雎突然做了个神秘的表情,然后把我带到了沙发上一坨被子前面,徐袅袅钻出一张脸,说:“你来了。” 电视上已经在放小猪佩奇了。 我看看一脸天真看着动画片的小雎,再看看没出息的徐袅袅,只能无语地带小雎回家了。 车上我问小雎:“袅袅姐姐好吗?” 小雎说:“好。” 他怕觉得一个字太没说服力,又补充道:“袅袅姐姐给我吃冰激凌,让我不要告诉爸爸。” 我只觉得血压都要上升了。 “这么冷的天气,吃冰激凌要肚子痛的,爸爸有没有说过?” 我问小雎。 小雎听出了我语气的责怪。 垂着头,说:“就小小的,我就吃了一个。” 我看他的模样,又觉得不忍心,我怪他干什么。 便松了语气,问道:“肚子痛痛吗?” 小雎摸摸肚子,说:“不痛。” 我说:“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听到吗?” 小雎点点头。 一般他不想听我话的时候,就会用点头来代替言语上的回答。 我又问了一遍。 他才乖乖地说:“知道了。” 像只委屈的小狗。 在给小雎洗澡的时候,我问了他电影放的是什么,小雎说不记得了。 我只希望是他看不懂或者觉得没意思而忘记了,睡觉前,为了加强后摄效应,我还给他放了一集小猪佩奇,在猪哼哼里,小雎很快就睡着了。 我没敢关灯,在半夜的时候,小雎果然做噩梦了。 闭着眼睛,在喊不要不要。 他更小一点的时候,也会做噩梦,通常是白天太兴奋了,晚上就闹腾。 我抱起他,一边说“没关系,爸爸在这里”一边拍他的背。 拍了一会,他就平静下来了。 我把他抱进怀里,关了灯。 我找了一家托管班,白天上班的时候,就让小雎呆在那,然后下班之后再去接他。 以前小雎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时候,我是请保姆在家里照顾他的,但是等他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他会表达自己了,他就跟我说不要保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8 我还以为是保姆对他不好,但是小小的他抱着我的脖子,说:“我要爸爸。”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缺少我的陪伴而没有安全感,那种安全感不是一个拿着工资来照顾他的人能够弥补的。 第22章 公司的茶水间里,窗台上摆放着四盆多肉和两盆兰花。 不知道是哪个同事带来了。因为天气冷了,所以窗户关着,隔着玻璃窗,可以看见大楼下面车辆来往的马路。 马路上的声音隔着一层玻璃传进来,闷闷的,却又有回响。 道路两旁的树都被修剪得光秃秃的,以最适合的状态来过冬。 我看着窗外发了会呆,打开窗户,把多肉和兰花拿到了室内,听说要降温了,我怕植物被冻死,所以把他们放到了玻璃窗下的墙角。 又浇了点水。 我做完这一切站起来,就看见了傅余野。 他今天穿着棕色格纹大衣,里面是黑色的v领毛衣,黑色的西装裤和漆皮的皮鞋,整个人高挑又冷酷。他本来皮肤就白,冬天看起来就更加像是冰冷的瓷器。 我没看到他手里拿着杯子,不知道他来了有多久,但总归不会太久。 茶水间是狭长型的构造,出入口小,傅余野站在那里,我就没办法过去。 “傅总监,请让让。” 傅余野闻言退了一步,留出让我通过的空间。 我没多想,就走了过去,然后一个踉跄。摔进了他的怀里。我的鼻子蹭到了他柔软的毛衣,闻到了毛衣上的木质调香水。手指还抓着他的大衣。撞得我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惊魂未定,把疯狂滋长的念头都塞回心底,而是去想前一刻,发生了什么。我不会肢体不协调到平地摔跤,所以刚刚,是傅余野伸腿来绊我的。 人一惊吓就很容易暴露本性,他熟悉的怀抱像是一支催化剂,我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试探。我生气地叫他的名字。 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的眼睛里有我留恋的东西。 傅余野气定神闲地注视着我寒颤如同落叶。 “老师,是你先惹我的。” 我很想说“我哪里惹你了?” 但是一对上他那似乎做好万全准备的神情,我突然顿悟了,便什么也不想说了。 我说:“你别叫我老师,我受不起。” 他的眸子很快闪过一丝痛楚,但依旧从容地站着:“也对,我更喜欢叫你邓陵。” 我垂下眼睛没说话。不知道他说这话有什么意义。 我就像只鸵鸟消极又固执地显示着我的不理不踩。傅余野对这招常常毫无办法。 以前我们在一起,他就不是那种会主动放下身段来找你说话的人,更多时候,是我去猜测他要干什么,所以一旦我不想配合了,我们之间就会陷入死胡同。 我的沉默和不配合让傅余野脸色很难看。 他不会发火,但是我仍然感受到了他那种压抑的怒气,但是并不是朝我,而是朝他自己。 他生着闷气回了办公室,腿长,走路都带风。 我却突然捂着脸,无声地笑起来。 他这种幼稚的行为,和五年前,有什么两样。 他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我理睬他,想要我对他发脾气,想要我,再把我的真心剖开来。 可惜,我忘记了他比我要老谋深算,高明多了。 当虞助把一叠资料放到我桌子上时,我就知道我要倒霉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29 “总监说,这些资料很重要,必须要邓副编亲自校对完。” 我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一堆资料。 虞助就又补了一刀:“明天早上放到总监办公室。” 第23章 我不敢置信地翻了翻,当看到下面还有德文资料时,我就知道傅余野一定是故意的。 小心眼,臭小孩。 一边骂混蛋,一边打开google翻译。 公报私仇想让我来服软,做梦吧你。 我大学的时候写论文,图书馆有些原文的文献,我看不懂,很头疼,泡在图书馆里一天就是查字典翻译,要是英文还简单点,偏偏是德文的。 那时傅余野打电话来,我手机设了静音没听到,然后就没过多久就看见傅余野气势汹汹地走到我面前,我还在想他怎么进图书馆的,毕竟进馆要刷卡。他已经把我拉了起来。 混乱之中我抱着两本馆,被一把摔进了车里。 是真的摔进去的。 我本来还想说他怎么回事,吃火药了一样。 他就先叫我闭嘴,然后发动了车子。 他十四岁就会开车了,十六岁在国外考出了驾照,前几天成年拿到了国内的驾照。开起车来一点也不像新手,只是他今天开的太快。 趁红灯的时候,我说:“你开慢点。” 傅余野架着墨镜,但是嘴唇的线条很冷酷。 我想这小孩到底是吃错药了还是受气了?可又想谁敢给他气受啊。 一路无语,他把车开进了车库,我刚要下车,就发现车门被锁了。 我奇怪地看他,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无暇的脸。 其实他拉着我出图书馆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生气了,而现在,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像是受了多大气的样子。 那时候我们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久到我摸清了他的脾气,还有他与日俱增的占有欲,那时我更认为是他年纪小,没有安全感,盛气凌人,乖戾专制。 我一向觉得是我要多包容他的,而且他也没有朝我真正发脾气,只是露出点生气的苗头,所做的不过是为了让我去哄他。 我主动过去道歉,顺便抱怨了一通那个德文文献是有多麻烦。 其实我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他拿起我的书看了眼,轻而易举地翻译出了书名。 “老师,你为什么不请我帮你呢?” 他浅色的眸子闪烁着迷人的光华,很像是下雨天在路灯下反射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突然想起来他书房里一大堆德文的书籍,也暗自恼恨缺了一根筋居然错过了身边的人工翻译机。 于是我露出个饱含敬意的笑容,抱住了傅余野的胳膊,问他有没有时间? 傅余野拿出了他生意场上的不动声色,动作怡然地摸了摸袖口,声音泠泠道:“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还是有的。” 但是这句话明晃晃的潜台词就是“但是你得看我愿不愿去挤。” 这就是要开条件了。 我说:“你说吧,只要你帮我把论文搞定了,什么条件都行。” 傅余野见我大义凛然,提醒我:“老师,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我爽快地回答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0 那时我们可以轻松地讲着这些玩笑话,他假装为难我,我真心奉陪他。 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第24章 早上我是趴在沙发上醒来的。脖子酸痛,我保持这个姿势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先去厨房给小雎做早餐,然后叫他起床。 我给他剥白煮蛋,让他用小勺子咬着吃。 大概是一夜没睡,我没什么食欲,头也很重,睁着眼闭着眼都是令人不舒服的状态。 小雎问:“爸爸,你生病了吗?” 我本来支着手臂在打瞌睡,听他一问,连忙拾缀好表情:“没呢,你快吃饭。” 小雎拿着勺子,还想说话,被我以“食不言”堵住了嘴巴。 出门前我喝了罐咖啡,提了提精神,不然的话,我怕疲劳驾驶出车祸。 送小雎到幼儿园后,我看着他走进校门,矮矮的身子,背着红色的乌龟小书包,走到门卫那里刷卡,然后又停驻了,视线搜寻到我,对我开朗地说道:“爸爸再见!” 他就像在我心上画了一道彩虹,让我觉得人生可以为此而期待。 我到公司后,先去泡了杯咖啡,然后就把傅余野昨天给我的一叠资料原封不动地放在了他的桌上,那一刻我很想说“去他妈的资料,老子不干了!爱找谁找谁去!”,我觉得我一定是威风堂堂身后战鸣擂鼓,然后事实是傅余野还没有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妄想自己是个勇士,而现实是我在思考怎么能够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完成而不让这位新官上任的总监不会给我穿小鞋,好吧,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我在办公室冥思苦想许久,就看见了傅余野和他的助理走了过来,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傅余野拉开玻璃门,长身玉立地出现在我面前。 而虞助只是关了门,并没有进来。 我对她的灵敏程度感到佩服,居然看出了等会也许会是一场殃及池鱼的恶战。 傅余野看到了桌上那叠资料,然后他坐到了他高贵的椅子上,我敢肯定看见了他眼里的那种刻薄的笑意,那种笑意是与生俱来高高在上的,而他丝毫不隐藏他愉悦的心情,虚伪又客气地说:“老师,你看起来很紧张。” “你看错了。” 我捏着手掌说道。 傅余野也不争辩,挑起了最上面的资料,扫了眼然后说:“看来老师并没有完成。” 他懒洋洋又理所当然的语气异常欠揍。 但是我根本不能揍他,只能将那点荆棘痛苦咽到肚子里,把温情美好全部都包围起来,只露出一片荒凉的,被火烧光的贫瘠。 我像是被一口气哽到了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地悬挂在一片空旷的高楼之上,而我不敢低头,怕看到下面竖起的冰棱,可是我又转头一看,傅余野站在对面,悠悠地看着我挣扎。 最终我无奈地妥协,我听见自己说:“小野,你不用为难我,我辞职就是了。” 我坦然又叹气的话语让傅余野的瞳孔猛得一缩,他一下子站起来,俯身凝视着我。 他的的怡然自得一下子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热的温度烫得我心一猛地一跳。可是他又笑起来,好看如同清辉映月。他的语气带着不可捉摸的温柔,却又饱含着克制。 “老师,你说什么?” 他明明听到了,却用这种平和的语气再次问我,不过就是想要我收回那句话。 既然他想听,我不介意多说一遍,可是我刚说完,他就整个人从办公桌的一头绕了过来,我看到他在桌子上按了个按钮,瞬间玻璃门窗全部被百叶窗所封闭。 我被他的气势吓住,不自主地后退,最后被他抵在了落地窗上,身后是车水马龙的道路和拔地而起的高楼,而我,眼里全是傅余野桀骜又冰冷的脸。 第25章 他靠我那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冷冽又温暖的木质调气味。 我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的耗子,躲无可躲。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1 傅余野打量着我,半晌,说:“你在发抖。” 我知道,我一直克制着,但我没办法。 他又靠近了我一分,像是一只大猫,在抓到老鼠时,在思考从何处下口。 我微乎其微的逃避动作让他眯起了眼,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腰,让我整个人180度转了过去,背靠他的胸膛,而面对20多层楼的高度。 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 是的,我恐高。 他揽着我的腰,又捏着我的下巴,在我耳边说道:“这么多年,老师还是没变。” 他的恶劣秉性让我忍无可忍地颤抖起来,可是背后的拥抱又让我如此地想要依靠。 我害怕地闭上眼,感受到眼皮上突然被覆盖住了。刺眼的光亮一下子被安全感覆盖。 是傅余野的手。 “老师,转过来。”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动听,如同简短又美妙的咒语。 我感觉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松了,但是他的气息还是包围着我,如同一片久久不变的港湾。 我没有动,像是个在泥潭里挣扎无用的人。 他耐心地等我沉下去直到明白花光了所有力气也出不去。 “不然我就拿开了。” 他的话让我又僵了僵。我明白他的言出必行。明白他今天就是要逼我妥协。 用我最害怕的弱点,来对付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僵硬地慢慢转了过去,傅余野的手渐渐移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浅色的瞳孔如同承载着半杯薄酒,醉人又撩拨。 我看着他,只想到了两个字。 “卑鄙。” 嗓音却是紧张过后的干涩。 傅余野笑了,他欣赏着我的挣扎和最后的放弃。 最后说:“但是有效,不是吗?” 我最终没有把辞职信如愿甩在傅余野那张如琢如磨的脸上,傅余野也没有再拿着那叠材料来为难我。 在放我出去之前,心情颇好地说:“老师,中午一起吃饭。” 我没回答,心里想的却是懒得理你。 我就不信要是我不同意,他能把我从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 是的,他不会。 他甚至早就在楼下了才打电话叫我下去。 我当然想拒绝。 可是这个人今天坏透了,直接说:“你不下来的话,那我就上来了,我不介意让他们看看,你和我的关系。” 我当时就想怒摔手机。 然而我只能在电梯门口转了三个来回,深呼吸确定自己不会抓狂后,下楼。 傅余野的车在停车场门口,朝我打了双闪灯。 他一向喜欢设计好看的车,这辆也不例外,就算是在停车场里,也能够看出不凡的气度来。 我拉后座的门,没拉开。 只能坐进副驾驶座。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2 我觉得我就像个气鼓鼓地和大人吵架的小孩,而大人却根本不来理会你到底在气什么。 傅余野淡淡地提醒道:“安全带。” 那我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所以我系上了。 并且一直看窗外,假装不认识这个旁边的司机先生。 幸好司机先生也根本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直接开到了吃饭的地方。 第26章 他吃东西一向挑剔,倒也不是口味,只是喜欢高雅清静的环境。 所以来的环境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走过中式的庭院,来到小包厢里。 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只小苍兰,我坐在软垫上,看着傅余野拿过菜单,他报了几个菜名,然后问我还有没有想吃的。 我看了眼,摇摇头。 服务生便脚步轻轻地退了出去。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于是直到上菜了,吃完,我们都没有交谈过一句。 不得不说,这里的菜的确很好吃,我口味偏甜,好几道菜都是酸甜可口的,我不会看不出来傅余野是无心还是故意的。 临走的时候,我看到院子里的花栽得很好,南天竹,小苍兰,腊梅,一品红,各色的竹窗之内,偶尔传出觥筹交错的声音,世俗平和。 仿佛我们也是其中一员,不过是旧友重逢,一身孑然。 傅余野开车回去的路上,手机不断地响起提示音,提醒着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可是他却闻若未闻,他开回了停车场,停稳,我解开安全带,说:“谢谢。” 我不知道是在谢他请我吃饭还是送我回来,又或者是,谢他没有让我们更难堪。 我下了车,看见傅余野放下车窗,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直到他轻微地勾起嘴角,说:“走了。” 然后车子又驶出了停车场。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以员工的身份,在海格里行走。那可是号称国内三大娱乐公司之一的海格传媒,捧红的影帝影后不计其数,在二楼的一排走廊上,挂的都是新晋的演艺圈人物和各种时尚品牌的logo。 我看见了沈眠,是他去年拿了影帝奖项时的照片,穿着高定西装,头发全部往后固定住,笑容温和又明亮,我记得我是看过他的电影的,现代的古代的,各种题材的都有,他的脸型是最适合大荧幕的那种脸,偏偏演技又好,无论是演枪战片里的警长还是武侠片里的正道大侠,都让人觉得仿佛他就是角色本身。 他不参加综艺,不知是谁说过的,身为演员其实越少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越好,因为那样观众更容易接受你演绎的下一个角色,而不是将你本人代入角色本身。但是现在的演艺圈,太多人一夜成名,太多人一夜落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沉下心来细细打磨演技安心专注于一方事业,所以这也是现在烂片层出不穷,明星层出不穷,但却缺少经典但海格能够在圈内保持高口碑的原因。他们有耐心有资源去捧红一个真正的演员出来。 是的,是演员,不是明星。 海格从来不捧花瓶,无论是唱歌还是演戏,都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上的角逐。 来来去去步履匆匆的工作人员,还有时不时可以看见的训练生和明星,在海格的9楼,整一楼层都是海格从创办以来的历史,培训总监风格利落,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两句,就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了。 这时徐袅袅终于像飞了笼子了小鸟,激动地拉着我小声说,刚刚在走廊看见了哪个电视剧视后,然后夸她脸真的很小,真人比电视上要小多了…… 我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讲话,然后从展厅的另一头走出去。暗色的地毯把脚步声都消化了大半,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昏暗但是人为精心布置过的山洞隧道,一出来又是人世繁华,厚重的历史总是能令人心生敬畏,无论它记录下的到底是真是假,留给后人的永远是不灭的希望和循环往复的继承精神。 就像此刻在空旷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穿梭的人,他们其中将来又有谁会被装点进历史的长河里。 第27章 眼看时间到中午,于是我和徐袅袅准备去员工食堂用餐。 电梯开了,里面站着几个身材高壮的男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装,双手备在身后双脚岔开,而只有一个站在最左边,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蓝色鸭舌帽和白色口罩,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头发和光洁的耳垂。他的姿态放松而悠闲,像是呆在小花园赏月,只是他此刻低着头把玩着手机。 或许是哪个明星。 我和徐袅袅站到了另一边,食堂餐厅在三楼,而他们要去的是地下二楼。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3 我走了过去,按下电梯键,那个明星的羽绒服在电梯键的边缘,我走过去他却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我退回了两步,他才把注意力从手机里挪出来,帽檐压住了他的眉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只是在电梯到了三楼时,在我快要走出电梯时,拦住了我。 他摘下口罩,露出精致又古典的五官来,眼尾细长而勾,像足了风情十足的狐狸精。 虽然是只公狐狸。 狐狸一笑,又坏又魅惑。 “邓老师?” 他的声音如同绸缎,又如同江南三月的烟雨,朦朦胧胧,又丝滑辗转。 每个音都像是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的河水般,泠泠动听。 我一下子就回忆起了那个晚上,他们俩站在一块站在树下抽烟,就像是烟雨朦胧的画里出现地两个丹青描绘人物,然而几年过去,他依旧眉眼漂亮,看你的时候带着三分傲慢和四分不正经,同时也一念之间把你的斤两掂量透了。 他的眼里的惊讶了一瞬,那张如细笔勾画的脸便缱缱笑来。 他笑起来就又显得年龄小了几分,带着股不容忽视的聪明劲儿,就像第一次看见他时,他缩在沙发上跟人耍赖的样子,总是让看者轻易地就心软。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也可以这样笑着把你送进地狱里。 我是怕他的。 傅余野虽然性子冰冰的,傲慢又霸道,但是那不过是你握着一把锋利沉重的宝剑时,那种无法提起的悲哀,而林蠡,他是沾了毒药的暗器,精致好看,却要人一寸一寸开始麻痹。 他也叫我老师,但是却从未把我放在眼里过,没人愿意去弯腰跟地上一粒灰尘对眼,就像他看那些凑上来要讨他欢心的各种人一样,只不过我稍微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会赏脸跟我打招呼,不过是因为傅余野对我好,而他对傅余野好,所以连带着,对我也客气几分。 真正和林蠡见面次数多起来,是和傅余野在一起之后,那时我也才发现他们关系到底多铁,一起半夜去山上赛车,一起玩枪,一起搞些乱七八糟的风流事,我听傅余野家的阿姨说过,道儿是小野同龄人里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我问“道儿”是谁,阿姨告诉我是林蠡。 林蠡是有“字”的,字问道,但这个字未免有些太过正经,硬生生把少年郎叫得老气横秋了些,所以家里的长辈都叫他道儿。 他是出身在真正的书香门第,上数四代,可以追溯到晚清翰林学士,之后是南京国民政府,接触的都是贵族名流,后来新中国成立后,从政从商搞学术的都有,阿姨说了几个名字,我就听过两个,一个是近代著名的历史学家,一个是书法家。 而傅余野的爷爷和林蠡的爷爷曾经一起在德国留学,他们爷爷的上一代,是一起打过仗的交情。而之后又有家族各种复杂的关系所以就使他们从小玩在一起。 比起来,傅余野就西化多了,光是他长得一副中西结合的模样也不难看出来,但是骨子里还是流着几代积累下来的沉淀的气质,所以傅余野虽然去国外读了很长时间的书,但是一回来还是被他舅老爷,就是我的文学导论老师逼着学古文。 这时有两个人过来要搭电梯,而电梯里的保镖非常有眼色地站到电梯门口,像是旧时代守护少爷的家族保镖。 而徐袅袅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 她看看林蠡,又看看我。 像是嘴巴里装了一万个问号,但却安静如鸡。 林蠡对徐袅袅说:“这位小姐,不介意搭下一班电梯吧。” 徐袅袅:“不不不,不介意。” 然后健步如飞滚出电梯,门口的保镖让开一个出口又并拢。 而我却被困在电梯里无法动弹,因为长时间停驻,电梯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 林蠡说:“邓老师,上去坐坐。” 他早就看到了我胸口的工作证,却依旧叫我“邓老师”。 第28章 我知道他并不是可以拒绝的人。 因为他是林蠡,是林家唯一的孙少爷,也是傅余野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电梯直接到了十五楼,和下面的人来人往不同,这一层几乎没有人,可是布置的格调却叫人局促起来,就像你第一次去五百人大会堂发言那样,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我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脑海里纷纷闪过的一些杂乱的片段。那些片段像是从很深的礁石地下被海浪冲开了沙子裸露出来,带着惨不忍睹的被腐蚀不堪的模样。 他推开了唯一的一扇门,然后径直走了进去,这间办公室的陈设处处透露着低调又奢华的装饰,他黑色橡木书架上放着一个抽象派的无脸人身雕塑,躯体扭成了一个麻花的形状,我听见林蠡说:“邓老师也看马列维奇?”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4 我收回落在无脸人身上的视线,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不相信林家的孙少爷会去浑水一般的娱乐圈里抛头露面的,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单刀直入地去”关心“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然后又是玩世不恭的神色说到:”邓老师不知道啊,海格之所以叫海格,是因为我外公叫贺海格。”我忽然想起了主编形容海格少董的话。 妖孽两字不为过。 “不过——”林蠡靠在办公桌上,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到:“邓老师见过小野了吧。”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傅余野会以海格总监的身份来我们这个小小的杂志社。 因为有眼前的这个人,他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致,感兴趣地看着我的反应。 我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感到深深的恐惧,那是一种命运被摆布的恐惧,就如同你每走的一步,都是别人有意而为之。 他继而又露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对啊。“ 他狭长的眼微微皱起,眉头蹙成忧愁,真挚地让人看清楚了他每一秒的表情。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看起来就像个半大的少年,可惜眼里的城府太深。 “邓老师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走过来,他虽然长相精细,但身量却是这几年又长高了,就像是一株懒懒的竹子,他微微低头,姿态谦恭。 “邓老师喜欢小野,不是吗?” 他手指摩梭着下巴,然后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 我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他是哪儿来的直觉还以为我会活在过去,还是他天真地以为人是不会变地。 我不喜欢他算计如同陷阱地目光,错开视线说到:“人都是会变的,我喜欢过他,不代表要喜欢他一辈子。” 其实喜不喜欢一个人,从一个人地眼神就能看出来的。 就像谭疏发现我总是偷偷看傅余野的照片后,告诉我的。 她不知道我照片上的人,但是却告诉我那一定是我很爱的人。 因为每次我的眼神,绝望又温柔。 她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陪伴我的人。 她也是第一个除了我之外见证小雎来到这世上的人。 我从来没有跟谭疏讲过傅余野,谭疏也好像也都不知道地不问,唯一一次,是在我快感觉到小雎要出来的时候,在被推进手术室之前,谭疏一直抓着我的手告诉我别害怕,但其实她也只是个没生过孩子的22岁的女孩子,她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的可怕,但是她紧张地捏地我的手都出了一层汗。 那一刻我不知怎得,就想给她讲个笑话。 我说,谭疏你知道吗?以前我教过一个学生,问我关关雎鸠是什么意思。 我忍着疼痛,说:他问我,是不是把鸟儿都关起来意思,那是一首歌颂爱情的诗,是不是爱一个人,就要像折了鸟儿的翅膀,把她永远囚禁在身边,那可是我教过最笨的学生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笑话太失败了,直到进了手术室之前,也没看到谭疏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 我在她脸上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她害怕我会死。 所以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这样就会有用。 而其实我骗了她。 傅余野是我的学生,但却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唯一的一个人。 最逼真的谎言,不过是把真相以一种过去式的方式,半真半假地叙述出来。 就像此刻,我也可以说我不爱傅余野了。 但是林蠡不是谭疏。 他没有小姑娘好骗,他又重新倚在了桌子旁边,好像自己就站不稳似的,明明是缺乏礼仪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有种享受姿态,他露出一个类似惋惜的表情:“邓老师,这不公平吧,你连孩子都有了,但是小野却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 他一句话就蛇打七寸,让我仿佛被掐断了咽喉般地窒息和害怕起来。 他知道多少?他知道了,那傅余野知道吗?如果傅余野知道的话,为什么又什么都不问呢? “你调查我。”我看着他,眼里的讥讽如果可以化作利剑,怕是可以将他戳出千百个洞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5 “林蠡,你不觉得太好笑了吗?” 我何德何能,能让一个个身份高贵的人来调查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就像逼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人穿上粗布麻衣吃粗茶淡饭。更何况,这些人,在当初可不是一副恨不得我和傅余野能够长长久久的模样,怎么一晃几年过去,傅余铮,林蠡,这些曾经眼高于顶的人,将心思花到我身上,如果是按投资回报率算,那他们可真是瞎了眼,打错了算盘。 我赤裸裸的讽刺让他脸色难看了一分。他此刻再也装不下去那副虚伪的和善面孔。 就像是我和他之前的和平都只是因为傅余野,如果没有傅余野,我们俩大概是独木桥和阳关道,各自瞧不上对方。 “邓老师恐怕没听过真正好笑的事。” 我直觉他说的事一定是非常重要的,否则不会让林蠡这样咬牙切齿。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下去的时候,他却说:“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 他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神情,就像是水莲花瓣上被刺划出了一道霍口,有种阴暗的美。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他的话,让我感到从未有过地虚弱和害怕,但是我不想面对,负隅顽抗也好,困兽犹斗也罢。 “我并不想听。” 我说:“林蠡,你很聪明,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聪明人之间的利益游戏,我不知道你们又在玩什么,但我不是任何人的筹码。” 当初傅余铮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傅余野和一个男人鬼混,是因为他想要峥嵘的控股权,而傅余野作为孙子的地位显然要比他这个叔叔高,可是如果准继承人闹出同性恋的丑闻呢?傅余铮也肯定不会知道,傅余荣找过我。 傅余棠早就知道傅余铮打地什么算盘,所以他跟我说,他是不会放弃他的孙子的,要么我主动离开,要么就让我看着傅余野是怎样从天上掉到淤泥里被踩碎的。 那位老人和蔼地坐在椅子上说出这句话,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感到深深的寒冷。 我按下开门的按钮,只听见林蠡在身后凉凉地问: “要是小野结婚了呢?” “他和别人在一起,邓老师也会祝福吗?” 第29章 我从海格回去的星期天,接到了出差的任务。 是一个新晋的珠宝牌子展览会的邀请,其实每年杂志社都会收到各种牌子的邀请,但是因为以前我们这儿人微言轻的,时尚资源就是走小资路线,但是这次虽说是近两年新崛起的牌子,但是包装路线和主打都是奢侈品系列,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费的,直接来说是将消费群众直接上升了一个阶层。其实因为小雎的关系,主编关照我,几乎不叫我跑外地,但是现在主编不在,就没那么方便了,毕竟我不能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在不知道傅余野到底是什么态度之前。 徐袅袅主动地请缨了照顾小雎的任务,在我怀疑地目光下发誓绝对不给小雎乱看电视乱吃东西之后,我才放心让她把小雎接走。 去机场的路上,外面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离过年越来越近,街上的路灯都装饰成了喜庆的颜色,到了机场后,因为航班突然延误,我们就在航站楼里的咖啡吧坐着,虞助去买咖啡问我要喝什么,我正在看菜单,就听见旁边戴着墨镜一脸冷酷的傅余野说“给他来杯牛奶,加两块糖。” 虞助只是诧异了一秒,立马应下了。 我连忙撇清:“我要一杯榛果摩卡。” 傅余野:“不行。” 虞助:“好的,牛奶和美式咖啡。” 然后就拿着手机去点单了。 傅余野戴着墨镜,看着手机说道:“老师,喝咖啡会失眠。” 他今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风衣外套,脱掉外套后,里面是一件黑色半高领的拉链毛衣,他的头发没有梳到后面,碎碎地覆盖在前额,眉骨高,眼眶深邃,就像是杂志上的欧美男模。尽管戴着墨镜,露出的半张脸也是好看到足够吸引周围的人侧目。我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最后又被这副斯文皮囊给灭了火气,没办法,只能气自己了。 “现在不会了。” 我气鼓鼓地拨弄着玻璃杯。 搞得我跟你有多熟似的,就算失眠也不关你的事。我腹诽。 喝了口玻璃杯里的水,企图压下不平静的心情。 看了眼虞助还在排队,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6 其实我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小雎的事,但是他摘下墨镜看过来,我就说不下去了。 总觉得问出来的后果会很可怕。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 说道:“今天衣服挺好看的。” 他垂了眼睫,平静地勾了下嘴角。 “我可以认为老师是在夸我。” 可臭美吧,这德行,让我想起了某个小卷毛。 想到小雎就觉得心头热热的。 “那你——” “咖啡来了。” 虞助抱着咖啡和牛奶过来。 把散发着浓郁的香味的咖啡放在了傅余野那边,我掀开我的盖子,看到一片奶油色的白沫,上面撒着几颗小桂花,果然是牛奶。 桌子是小圆桌,我们三个呈一个三角形分布。 我喝了口牛奶,牛奶的甜香夹杂着桂花的清香。 “还挺好喝的。” 我非常公正地评价道。 傅余野没搭腔。虞助不忍心冷场,非常开心地说:“是嘛,下次我也试试。” 然后她看着我,轻轻笑了声。 “你嘴巴上一圈都是牛奶沫。” 我顿时有些窘况,就像是吃饭的时候被别人指着脸上的饭粒那种尴尬。 我手刚抬起来,傅余野突然探过身,抽了张纸巾,一下擦好了我的脸。 然后把餐巾纸往垃圾桶一扔,又冷漠地坐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虞助复杂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喝咖啡。 幸好我们坐的地方隐蔽,咖啡厅人也不多。没人看到傅余野‘大逆不道’的行为。 好不容易登机了。 我又发现座位是和傅余野连在一起的。 我说:“虞助,我们换个位置。” 虞助看了眼前面的傅余野,为难地看着我,仿佛我提出了一个非常为难的要求。 “你不是他的助理吗?坐旁边更方便……” “bos不喜欢别人坐他旁边。” 虞助解释道。 “那为什么——” “bos也从来不帮别人——” 她难以启齿地点了点嘴巴。就这个动作一下子让我无地自容到想赶紧刨个洞钻进去。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弄得我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故意找事儿似的。 行行行,坐就坐,飞机上我还怕他做什么不成。 我坐下来,就听见傅余野问:“你本来要说什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7 我楞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咖啡馆被虞助打断的话。 第30章 “你一直知道我在嘉文,是吗?” 傅余野翻着虞助带来的两本书。他的手指停在书的某一页。 “是。” 他这样直白地承认,反而让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难道就这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我的生活吗?那他知道我这些年的挣扎吗?他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他一定不知道,否则为什么他可以在四年后这么平静地出现在我面前,说着无伤大雅的话。那张结婚请柬,在见林蠡之前,我以为是傅余野给我的,可是我又想到,傅余野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一向喜欢光明正大地置人于死地,而不是像林蠡那样狡兔三窟,不断地玩心计。所以那张请柬,很有可能是林蠡送给我的一场把戏,而傅余野,也许真的不知道那天会碰到我。 我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我前两天,在海格见到林蠡,他请我坐了一会。” 我观察着他平静的侧脸。 “你知道我们谈了什么吗?他说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告诉我一件很可笑的事,但是我并不想听,不是因为我不关心,而是我不想听到他讲……” 林蠡问我,如果傅余野结婚了,我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 我问过自己,在收到了那张请柬时,我就想过,如果他结婚了,我就这辈子都不想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我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这样想的同时,我又在期待什么?期待他现在在我面前,是因为他还爱我吗? 我看着他的睫毛轻微地颤了颤。他停在书页上的手指微微弯曲,那是一个克制的动作。 “小野,我只想听你说。” 告诉我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告诉我我可以确定什么,告诉我也许我们还有机会…… 我等待着,像是等待又一个深渊。 傅余野平静无波地翻开书,说道:“老师,你想多了。” 他的话像是深渊里传来的回声,吹灭了我那一点心头的火光。 下飞机到酒店时,刚好是中午。 虞助把房卡给我,然后又说:“十分钟后,我把衣服送过来。” 我知道出席那种时尚活动,就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我想说自己带了行李,更重要的是,我分辨不清到底是傅余野的意思还是—— 虞助像看透了我所想的,说到:“你知道的,那种时尚活动,只要你身上透露了一点不考究的地方,不但会让主人家没面子,也会丢总监的脸。” 我被她严肃的面孔吓了一跳。 她宽慰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或许公司给你提供的衣服更合适。” 我去酒店一楼吃了个午饭,虞助为了穿上她的小礼服而放弃了美味的午餐,而傅余野,我一点也不想管这个嘴硬的人。 于是我一个人享受了意大利羊排和餐后甜点。 等我回房间时,就看到床上放着一套整齐的用防尘套套着的西装。 我翻了眼牌子,脑海里刷刷刷地响起了印钞机般地数字符号。那符号令人生敬,好像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身人民币。 西装是米色人字纹地,修身窄腰,幸好我几年没发福,不然还真穿不上,这恰好地设计一下子就让我照镜子地动作停了下来。谁会这么熟悉我的尺码,而且里面那件窄尖小圆领的白衬衫,我曾经看过他穿过类似的款式。 青葱少年,本就一副好面孔,又高,衬托得起衣服别致的设计,他穿衬衫喜欢系到最上面的一颗纽扣,看起来就是个浑然一体的翩翩小少爷。 相比起来,我读书的时候,更常穿舒适的宽松t恤或者宽大的衬衫,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醒来,没找到我的衣服,只能穿了他的衣服,循着琴声走到楼下,他会很多乐器,小提琴,钢琴,架子鼓,长笛。 我以为他是小时候被大人逼着学的,说不定也还有一把心酸泪的童年,但傅余野无情地说那只是他在学习之余无聊打发时间学的。 大概是我经常无意识流露出来地那种把他当成一颗小白菜的神情,让他不得不给我多余的解释。 嗯,这样的结果就是我总能从他嘴里听到一些他小时候的生活片段,多一点点,我都觉得是幸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8 我真想告诉他,我喜欢极了他高傲的面孔,所以才会如此害怕有一天他失去了他的骄傲。 他身上穿着我来时的衬衫。 那衬衫的袖子上纹着一圈胭脂色的海棠花,随着他手臂的动作而在光线下绽放。 我站在他背后听他拉完一首曲子。他转过身就看到了我。 光线下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仿佛是玉做成的,连我那件打折三百块的衬衫都好像是天上缕衣。 我走过去,纠结地说, “曲子很好听,但是你穿错衣服了。” 傅余野听了,竟然笑了,我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的两排睫毛像是被风吹弯的麦穗。 主动把我拉到他怀里,低下头用鼻子蹭我的脸侧,语气狡黠地说:“老师,你真可爱。” 可爱他个大西瓜。 我不高兴地推了他一把。 他捉住我的手,然后跟我眼对眼地对视了,我很没出息地耳朵开始发烫,接着是脸,鼻尖。 在我要挣脱他的时候,他说:“我真想把老师放进口袋里。” 他浅色的瞳仁深邃而迷人。 “不管去哪里都带着。” 我先是呆住了,再是拼命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让我整个人都跟烧开了的水似的,我摇头,在他的不解里跳到了沙发上,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我的不知所措,我捂着脸,叫到:“你,你,你。” 我一连说了几个你都接不下去。 喜悦,慌张,羞涩,让我变得结结巴巴,笨拙又稚拙。 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从来没有人把喜欢,这样深情又直白地告诉我过。 我不想承认我被一个年纪比小的男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撩拨地心理防线全部瓦解。 他还在无辜的问我:“老师,你怎么了?” 我真想骂人。 于是我在沙发上踩了几圈之后,深呼吸,叫他过来。 他也过来了。还扶着我的腰,怕我摔下去。 这样子看起来,我比他高了许多,我第一次强势地捧住他的脸,然后说到:“亲我!” 傅余野微微楞住。他显少有这样的时刻,于是我更加窘况,仿佛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第31章 “快点!” 我的脸又要开始升温了。 在升温之前我先捂住了他的眼,然后一股脑亲上去。 虽然我们已经接吻过了很多次,比这更亲密的事也做过。 可这是第一次,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剖开自己,把心里满满地爱全部倒出来,告诉眼前地这个人,我是有多么喜欢他,珍重他,爱惜他。 比起那之前小心翼翼地试探,害怕被抛弃而假装自己并没有多爱他,一直端着身份等他来靠近我,把自己地喜怒哀乐藏起来而只暴露好的一面,因为不知道他地喜欢有多深,足够到可以接受一个全然无隐瞒地自己吗? 可是在那一秒,我一点都不想装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39 喜欢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把他据为己有。让他的一切都充满了你的意义。 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剖开自己的勇气。 m市有很多近代外国设计师留下来的建筑,有的被改建成了银行大楼,有的成了政府办公地,也有的成了博物馆美术馆之地。这座美术馆据说是一个荷兰人设计的,气势恢宏而充满18世纪的美学风格。 往来车辆整齐地驶入场地,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三三两两的人。 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雅致礼服,也有媒体和摄影师站在一边待命。 我们走到了主场的周围,就看见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正在和两个外国人交谈。 那个女人高而瘦,黑色长卷发拢到一边,脸型削尖,她落落大方,有一种主人之道。 那个女人招待完毕了两个外国人,就往这边走来,视线对上这边时,犹如黑夜里被点亮的灯。 她一边微笑一边叫道:“adrian。” 只见女人主动和傅余野拥抱了一下,然后放开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傅余野微微敛眉。 “夏叔叔身体可好?” 女人听了,嗔怪道:“我就在你面前,你不问我好不好,问我舅舅做什么?他才不会记着你的好呢,也就我受得了你了……” 她说完,又朝我和虞助收敛地微笑示意。她应该是觉得我们俩都是傅余野的助理。 她自然地挽起傅余野的胳膊,往里面走去。 虞助没跟上去,她跟我解释道:“夏安和bos是好朋友,她应该不希望我们打扰她们。” 我远远地看着她和傅余野的背影,一路上走过去很多人都和他们寒暄,傅余野冷淡而周正,夏安热情而大方。 看起来,太耀眼。 虞助和我一起欣赏着展览的珠宝设计。每个展览品下面都有设计师的署名。 大多数是夏安的签名,还有一些是合作款。 在一面墙壁上,贴了一幅黑白的照片,照片里夏安长发掩背,而脖子和手指上则带着她设计的项链和戒指。 她的表情迷离而向往,像是注视着黑暗里虚无缥缈的雾,眼神里是深沉而不可诉说的感情。 而她那一套项链和戒指,则是叫“苦果”。 爱别离,求不得,名为苦。 她很年轻,不过是和傅余野一样的年纪,我以前总以为,年轻人是不该有太多深沉的感情的,因为他们的年纪和阅历,还达不到能够沉淀下来的时候,但是现在我觉得我错了,正是因为饱含热血,才有足够的精力去体验人间苦乐,才能够爱恨痛彻都到极致。 她的首饰和她的人一样,光耀夺目,爱憎分明。 但凡是理解的人,大概都会感受到,她内心有着对某个人深刻的执着,只是求不得。 求不得,便成了痛苦。 而艺术的来源,便是这无边的苦海。 虞助遇到了相识的人,便过去打招呼了。 我走过转角,只觉得这冷冰冰而空旷的大厅让我毫无着落。 缕缕行行,官盖云集。 有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的爱当做艺术品展览出来。 毫不羞愧,毫不吝惜。 我嫉妒她的勇气。 “邓陵?” 有人拍了我一下,只见陈鑫戴着个大毡帽,朝我笑得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他笑眯眯地扫了我一圈,说道:“你穿成这样,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0 他这一说,我倒注意到了他只穿着件咖啡色的灯芯绒夹克,衣服下摆一半散在外面,宽松的牛仔裤一半系进了靴子,像个去野外工作的人,一点都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珠宝展览会上。 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大概是我的眼神很嫌弃。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质疑我的审美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高傲地睨我,实在滑稽。 他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得亏他身量高,五官也端正,否则应该会穿成天桥下的流浪汉。 我忍不住笑了声。 说:“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揶揄,问道:“你一个人?” “不是。” 他环顾四周,问:“你看见夏安了吗?我要去拍几张照片。” “她应该在那边吧……” 我手指指了个方向。 他往那边瞧了瞧,又说道:“我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如你陪我一块去?” 我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陈鑫不由分手地拽过我,就往我来的方向走。 和他在会场推推嚷嚷的话,也太丢脸了。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穿着另类的人。 我让他放开我,我陪他去找就是了。 陈鑫当即放开了我,然后戴着他的毡帽,吊儿郎当地走着。 他不像我,时时刻刻都想保持低调,恨不得隐身在人群里,路过女士时,这人还学着小流氓似地朝人家吹口哨,顺便从桌上卷走一块糕点,我总感觉保安会跑进来,把他拉走,但是我又错了。 我看着他和某个长相绮丽的女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像个流连花丛的风流少爷似地走掉。 我竟然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难道我真的从时尚圈退出了吗? 他看了眼我瞠目结舌的表情,拿起单反拍了张照片,然后说道:“很奇怪吗?” 我不好点头也不好摇头。 陈鑫鬼祟一笑,下巴指了指前面。 一个衣冠整整的男人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正在和对面的人谈笑风生,如果忽略他不断摩挲着那个女郎的裸背的话。 “出现在这里的,无非是有资本的人和想攀附资本的人。女人最好的武器便是她们的美貌,你看这里人人把自己装点得如同清白君子,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背后那些蝇营狗苟的交易,脏是脏了点,但是好歹银货两讫,童叟无欺。” “你只看到我穿的不伦不类,但是有的人却看到我这身衣服值多少钱,你以为珠宝为什么受人追捧,恒久远的永远不是钻石,而是人的虚荣心。” 第32章 他注视相机的眼睛抬起来,眸子犹如黑夜里的星光,漫不经心又裹上一丝玩味。 我还在想他说的话。就感觉他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口袋里。 他的视线就越过我到了身后。 “找到了。” 他像个找到了宝藏的小孩,经过我去夏安那边。 傅余野不在他身边,只有夏安。我现在看见她,只觉得她看起来的骄傲,其实并没有那么骄傲,她的落落大方,故作笑谈,都是为了掩饰她放不下的悲哀。 我摸进口袋,拿出了一张新衣服上摘下来的精致吊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1 不由失笑,看来是我真的有眼无珠了。 展览结束后和有拍卖和晚宴。 那副“苦果”以高价被人拍下。那个人带着鸭舌帽和墨镜,穿的很低调,但是轮廓却格外眼熟。 我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到了晚上,大厅内布置华丽,觥筹交错,人来人往。 虞助换了条香槟色的长裙和羊毛披肩,她问我一会去不去跳舞。 我说我不太会跳。 虞助说没关系,她教我。 于是我便跟她去了偏厅,巨大的宝石吊灯,下面是布洛克的红色花纹毛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旧式高低桌,上面铺着流苏桌布,托盘上放着精致的西点的和酒水,台上有一支小乐队在奏安纳波卡尔。 二楼的是四方形的回廊,回廊上摆着小圆桌,上面有人坐着在交谈。 一曲结束,第二批跳舞的人便进场。 虞助拉着我也进去。 我大学的时候,是跳过华尔兹的,那时候有迎新晚会,所以就学过一些,只是太久,动作和步伐都生疏了。 虞助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背后,然后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合着音乐节奏,低声报着步数。 她穿着高跟鞋,甚至和我差不多高,只是此刻低着头,碎发垂在耳侧,显得温婉动人。 她是那种精明伶俐的长相,第一眼看过去就是聪明人,聪明人都会让人有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就像她始终没办法和我们融入在一起,不过我觉得她也没有想要放低姿态去迎合别人的打算。 因为她也不需要。她只要知道如何迎合自己的上司,让上司满意就好了。 就好比,她谁的心思都不要去猜,只要懂傅余野要什么,做什么能够让傅余野满意就行了。 而显少,会有这样,看起来低眉顺眼的时刻。 她突然抬起头,一缕碎发挡在了脸侧。 她冲我娇俏地眨了下眼睛,小声靠在我耳边说:“邓陵,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她吹了吹垂到下巴的头发。 我抬起手,帮她把碎发夹到耳后。 她说:“谢谢。” “不客气。” 我们转了个圈,我不知怎的,好像有某种预感促使我往上看,就看到了站在二楼的傅余野和林蠡。 我看不清傅余野的表情,而林蠡靠在栏上,冲我幸灾乐祸地招手。 我只觉得浑身温度如降冰点。 大概是我的肢体太僵硬了。虞助问我:“怎么了?” “没事。” 我苦笑着陪她跳完了一支舞。 虞助从侍者手里拿来两杯果汁。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我接过果汁,喝了口,不知是什么滋味。 往窗台边走去。 也许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躁,我喝了好几杯甜中带涩的果汁。 等我从窗帘后出来时,心情好多了,甜食会促进多巴胺分泌是真的有效。 我有些乏乏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边摸出手机想跟虞助说自己先回酒店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2 我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狭小的拐弯处刚好是个死角,对面的红色墙壁上挂着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油画。 看久了让人头晕。 我干脆顺着墙壁坐下来。给虞助发信息。 但是她没回我,估计手机放在包里。我在角落里坐了会,然后站起来往前走,巨大曲折的过道设计地如同迷宫,来往偶尔有举着托盘的侍者穿梭。 我拉住一个问出口在哪里。 大概是后门的出口,门窄,而偏僻,一出门便是疏影横斜的景色,围墙高而月色凉。 夜里风大,只穿了件西装外套,有点受不住这寒风。 我们来时便只开了一辆车,我肯定是不能开走的,不如去外面打车回去。 我拢着衣服往外走,突然听到了粗壮的树干背后传来隐秘的声音。 我没敢多看,只是匆匆加快步伐,往光亮的地方走去。 绕了一圈,却正好走到了大门口。 一盏盏吊灯照得廊下形成一块块椭圆形的光斑。 回到酒店,换了身衣服,又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坨红的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喝的不是果汁而是果酒。 大概是酒精让人兴奋,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能够睡着。 倒是头痛得很。 关了灯,拉开的窗帘透进来的石灰色的光,映亮了半间房。 手机突然震了下,我看到虞助发过来的消息:“邓陵,你开一下门。” 然后我就听到门被敲了两声。 我爬起来走去开门,门打开,看到了站在一边一脸紧张的虞助,以及,神色平静的傅余野。 我的脑子里转过了虞助被傅余野挟持给我发短信骗我出来的场景,又换成了两个人打着算盘把我骗得团团转。 我分不清到底是哪种,干脆不去想了。 等虞助回了房间,我挡在门口,问:“有什么事?” 我大概是忘记了什么。所以问得格外理直气壮。 傅余野披着一件毛绒领的大衣,下巴蹭着毛茸茸的狐狸毛,神色冰冷像个矜贵的小公子。 我心里一动,竟然很想去摸摸他的下巴。但是我的理智一下子把这点冲动给打死了。 “老师喝酒了?”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有些迷离的眼神。 我一点都不怕他,竟然抽了下嘴角,狠狠地说道: “关你屁事。” 酒壮人胆。 我说完就飞快地要关门,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速度。 傅余野不但没被我关到门外,反而把我推进了房间,顺便自己也进来了,一脚和上门,把我困在墙壁上。 我想到了被做成标本的蝴蝶。 我此刻就是。 房间的空调打得很高,何况我们站的地方刚好是出风口。 风吹着那一圈围脖都柔软地晃动着。 傅余野一手把大衣解下,扔到了后面的椅子上。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优雅得令人害怕。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3 第33章 我迟钝地看着他略带凉意的手碰到我的脸,不由自主地抖了下,然后拍掉他的手。 “我要睡了。” 我自顾自地爬上床,盖上被子。 脑袋陷在软软的枕头里,思绪开始迷糊。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我感觉到窗帘被拉上了,然后落地灯打开。 我睁开眼,看见傅余野坐在我床边,垂眸看着我,不得不说,灯光打在他脸上,像是覆盖了一层夕阳,他的睫毛投下羽毛般柔和的侧影,嘴角勾起,隐没在黑暗里。 也许是我看错了。 他发现我又睁开了眼。 于是说:“睡吧。” 连声音都那么温柔。 我心里想的是,他怎么还不走。 可是我懒得张嘴了。只能闭上眼,随他去了。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我忽然想到,傅余野应该是来找我‘算账’的。 第二天我醒来时,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了。不知道傅余野是什么时候走的。时间尚早,我去了楼下吃早饭。 吃到一半,就有人在对面坐下来了。 只见虞助端着盘子,忐忑地看着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她就主动开始谢罪。 “傅总在晚宴上没找到你,怕你出什么事,所以回来看看你……” 她这么说,倒体现了上司对下属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打量着她在晨光里未施脂粉的脸。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其实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看我的,把我当成了一块讨好上司的垫脚石吗? 但是我向来不会主动对人刻薄的说话。 于是我问:“昨晚跳舞,你是故意的吧。” 她的神色一下子尴尬起来。 “邓陵,我——” 我喝了口水,脸上很平静。 “你在傅余野身边几年了?” 她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我。 “两年。” “那你了解傅余野吗?” 她迟疑地看着我。 “如果你还想继续跟着他,就不要再做这种多余的事了。” 虞助抓着叉子的手松了又紧。 我不想跟她吵架,也不想跟她计较。毕竟是我自己蠢,上了别的人当。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4 我起身去放餐盘,走到外面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虞助一把拉过了我,把我拉到了一楼露天的花园后面。 她红着眼,不平静地朝我说道:“你真的不明白吗?” 她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打抱不平的侠女。 又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一个个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义愤填膺。如果我真的错过了什么,那就告诉我,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听啊,我又不是神仙,不会未卜先知。 她看起来那么生气,我反而淡定下来。 “你可以对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施舍你的善意,为什么不肯对他好一点?是,我昨天是故意和你跳舞的,因为我看见bos就在楼上,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不是吗?而你看到他之后还是和我跳完了一支舞,你难道就什么都没想过吗?” 我说:“我只是不想你难堪。” 她听了,目光里闪过一丝悲哀。 “你看,你为所有人着想,却不肯为他退一步。” 她让我退一步,可是我能退到哪里去? 我已经问过他一遍了,可是他不愿意说,难道我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他皆大欢喜吗? 这世上不存在这样容易的事。 我一向与人为善,不轻易和别人吵架,因为说出来的话,就像刻在木板上的刀痕,拔下了还是会存在的。但是别人要是先来捅我刀子,我也不会轻易地罢休。于是我问: “傅余野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为他?” 我的话又一次刺激了她,她吸了口气,像是要冷静下来。 “两年前我刚来到公司,跟在他身边做事,我那时候刚毕业,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第一次去应酬,对方一直在灌我酒,是bos替我挡回去的。” 虞助笑里带着凉薄地看了我一眼。 “回去的路上,我很紧张,怕bos开除我,但是bos一直送我到家,然后告诉我,如果我连基本的周旋都不懂的话,就不要呆在他身边了。” “那之后我学会了喝酒,挡酒,周旋。他真的很冷酷,强大,我敬佩他的强大,一直想让自己也成为那样的人,直到bos喝醉了给你打电话,我才发现原来他不是我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人,他高高在上,甚至有些可怜。” “他的生活单调乏味,充满了重复的博弈和算计,我光是每天跟行程都觉得这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你知道他家世不薄,明明可以像任何一个这里进出的二世祖一样吃喝玩乐,但他偏偏选了一条看起来最远的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选择。” 我脸上平静,心却不由自主地波动起来。 “邓陵,连我都看得懂的道理,你为什么看不懂?” 她先是一招先声夺人,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种谈判技巧,我差点就要被她绕进去了。 只能说跟在傅余野身边的人都不简单,幸好我吃过亏了。 他可怜,那我呢? 在他后悔想要回来的时候,有那么多的人为他来当说客,诉说他的委屈,那我呢? 谁来为我难过呢?感情不是买车票,不能够等到有钱了我再去补票跟你走,过去的路程和日子是追不回去的。这世界也不是童话故事,公主可以一直等到骑士变强大了再回来拯救他,在那些等待的日子里,公主会变老,心也会慢慢变老。 就像道理我都懂,但是,难道卑微的人就不配拥有爱情吗?还是说,爱情不过是不要了就放到一边需要了就再捡回来的一件东西。 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把我和他之间那些事搞的人尽皆知,但无奈身边的人都以为是我甩了他,说的好像我有多无情多无理取闹。 傅余野真是个混蛋。 下午有一个夏安的专访。 虽然早上闹得不愉快,但是专业素养还是要有的。 夏安很配合,前提是她要求傅余野在场。 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奇怪的癖好,采访的时候一定要多个听众,但虞助还是联系了傅余野,我们在茶水室等了半个钟头,傅余野就来了。 他问我专访多久能结束。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5 我说“快的话一个小时内。”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过冷漠,以至于他多看了我一眼,说:“把稿子给我一份。” 他走在我身侧时,大概是想要和我说话,但是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加快步子走到了前面去。 我们一起走到了工作室。 夏安正在教一个设计师修改图纸,她训人的样子蛮凶的,那个小设计师被吓得拿图纸的手都在发抖。 旁边的助理提醒她傅余野来了。 她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脸上从乌云密布到言笑晏晏。 “你来了,我当初可跟你打过招呼了,如果不是你在的话,我才不会接受什么无聊的专访。” 这话内容虽然无理,但是她有这个资本骄纵。 而大多数人,最缺的就是资本。 哲学上说人生来平等,18世纪有个叫卢梭的人说了“人生而自由,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他这话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走狗”的上帝视角没什么区别。 在死亡面前,所有人才是平等的,在宇宙面前,个体的渺小也是平等的,但是此刻在这个真真切切的现实里,就成了最虚无缥缈的话。 有的人生来耀眼,天赋过人,相貌堂堂,有的人却要靠着一百倍的努力和汗水向上爬,却会因为一个跟头而摔到了原地。 世界并不慈善,他们都说夏安14岁独自去欧洲留学,上了英国最好的设计学院,连著名的t牌设计师都夸她是被灵感眷顾的宠儿,她还在上学期间,就开始自己创立品牌,在欧洲四处办展,于是她很快便成名了,成了天才设计师,学成归国。 别傻了。 要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资本去读学费百万的学校,更不用说她能轻轻松松地周游欧洲,一场小展览请了好几个首席设计师撑场。 你不可否认她的梦想,所以只能假装这是个励志的童话故事。 布景搭好的休息室。 我坐在一侧,傅余野坐在我这边,但是摄影机拍不到他。 夏安朝傅余野菀菀一笑,然后开始了采访。 采访内容和摄影师跟拍的画面剪辑剪辑,就是一个5分钟vlog,现在的人不喜欢只有平面的画面,而更喜欢所谓的采访花絮之类的。 当然会把一切负面的内容都删掉,比如要表现夏安对设计师要求严苛但是又充满了鼓励的画面。 看到那个设计师战战兢兢地说着“a a对我们很好,特别耐心,而且又专业……” 真是诚恳至极。 只是最后照片在给夏安看的时候,夏安却不满意了。 “陈鑫呢?你们海格的金牌摄影师怎么没来?” 今天跟来的摄影师解释:“陈鑫今天飞日本拍熊猫去了。” “拍熊猫?陈鑫脑子是瓦特了……” 第34章 夏安骂了句,然后又没办法。只能对着摄影师刁难:“我要这个角度的,你看,脸再过来点,你这样子拍的我脸很大晓得伐了……” “额……后期可以修的。” “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难看,是伐?” “额,不是,我——” 摄影师亚历山大地听着夏安小姐的谆谆教诲。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6 终于拍出了满意的成果后。 夏安才施施然地走了。 摄影师长嘘了口气。 我上去递了瓶水,说:“辛苦你了。” 摄影师摇摇头:“还算好的了,比这个更难弄的明星也见过,只是没想到设计师也这么大脾气。” 我安慰他:“毕竟都是搞艺术的。” 突然想到面前的人,也是艺术这一行的,不免有些觉得说错了话。 他倒是无所谓,主动换了话题:“都怪陈鑫这小子,突然溜了。” 我想起了他的话,问:“真去日本拍熊猫了?” 摄影师摇摇头,低声说:“哪儿能啊。” 他深沉地看了看远处,没再说下去。 交接完工作,傍晚得了空闲,我便出了酒店。 几年前我是来过m市的,那时我跟傅余野刚分开,这件事被闹到了我父母的地方,我父母是一向传统的人,后果可想而知,我不肯悔改,于是就被赶了出来,倒也没说的那么难堪,只不过是我父亲说“我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肚子里有了小雎,只是心情郁闷非常,不想呆在家里,便一口气堵着,离开了家。 来到了m市。 在租房子的时候,便碰见了谭疏。她那时临近毕业,实习的工作不在本市,房子便空了出来,正好我要租。 她学医,从她外公开始,家里便世代有人学医,她还有个哥哥,比她大两岁,在三甲医院当外科医生。 我没见过他的哥哥,但是从她的口中讲起,直觉那一定是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 我只记得有一天傍晚,我突然肚子痛起来,正好碰上谭疏回来拿东西,她看到我腹痛得脸色苍白,立即给我把脉。 而结果是,她犹犹豫豫地说:“你的脉象——” 我以为她把出了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是她纠结地说:“可能是我把错了,我送你去医院。” 幸好她会开车,医院离得并不近,在路上我居然渐渐不痛了。 谭疏看我脸色好起来,也放心了点。 我说:“可能是我吃坏了吧。” 路上正堵车。 我看到路边有药店,便说要不在药店买盒胃药,别那么麻烦去医院了。 谭疏秉持着医生的负责说道:“药怎么可以乱吃,药不对症,是要吃出病来的。” 她训人的样子还真像个医生,于是作为患者的自觉,我便没在乱出主意了。 她换了条路开,我以为她是走捷径,没想到她把我带到了另一幢居民楼下。 我们上去后,只听见她一边敲门一边喊:“外公,快开门!” 不一会就有个穿着长衫的老先生开门了。 他清瘦而目光镌利,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中药房的气味。 谭疏把我推了进去,说:“外公,这是我一个朋友,您给他瞧瞧。” 老先生目光扫视了我一圈,请我进了里头,谭疏想跟进来,被老先生拉了帘子赶在了门外。后来我才知道,老先生给人看病注重隐私,也不喜欢旁人在旁边打搅。 他的手指搭在我的脉上,然后眉头渐渐蹙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比如腹痛的部位在哪里,几时痛的,痛的时候是什么症状,发作过几次…… 我都一一回答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7 他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问我:“最近一次房事是什么时候?” 我先是一愣,竟然不知道要看向何处。 结结巴巴地半天才说是三个月前。 “有没有安全措施?” 我的脸一下子更热了。傅余野一向不喜欢戴套,总是宁愿事前事后花上许多时间清理也不愿意隔着层东西。 老先生倒是神情淡定,又问我最近有没有食欲不振恶心嗜睡。 我想了想,好像是有一段时间食欲不振,但我以为那是心情不好导致的。 他说:“你应该是怀孕了。” 我那时真的傻了。 还以为听到了幻觉。直到老先生叫了谭疏进来,给她写了张条子,又嘱咐我明天去做个检查。 他见我震惊的样子,温声说道:“别怕,这个医生是我的弟子,不论什么结果,她都不会说出去的。” 我想谭疏也一定把出我的脉象,才会不确定地带我来她的外公这儿。否则我大概就要登上报纸头条了。 同性恋,男人生子。 任何一个话题都可以足以毁灭我的人生。 幸好她没有。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 谭疏看了看我,大概是我的脸色实在在太难看,又或者是这事太过惊世骇俗,她欲言又止半天都想不出什么好的话来安慰我,只能说:“我会帮你的,邓陵。”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一个只认识了区区几天的人,却是在我无助无援的时候,唯一给我希冀的人。 第二天我去了那家私人诊所做b超,结果和老先生说的是一样的。 谭疏带着我又去了老先生地方。我一路上拿着那张b超单,仿佛握着一个烫手山芋,我很想时间能够倒流,然后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后果实在超乎我的想象,让我没办法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老先生看了看我的b超单子,对我说:“17周,很健康。我给你开副方子,你抓回去吃。” 他医者慈悲,看见新生命便自然而然带着笑。 但是我却如坠湖底。 “我不要他。” 我听见自己毫无波动的话。 老先生提笔的动作一顿,放下笔,朝我说道:“胡闹!” 他面带严肃,眼神慈悲。 让我支撑已久的面具破碎开来。 “先生,我害怕。” 我抖抖索索地捂上了肚子。 “我,我不能,我是个怪物……” 我连“生”这个字眼都说不出口。我活了这么大,看过千百本书见过千种怪象,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该怎么办?我只觉得全身都在发抖。从头冷到了脚底心,连坐都坐不住。 老先生风霜沾染的眉眼微微动容。 他缓缓地说:“世间之大,怎么能因无知而非议他人,因恐惧而妄自菲薄。”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沉稳的药香。 “天地之间,人如蜉蝣,谁都没有资格去审判他人,是非对错,不在别处,而在你的心里。”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8 他的声音是那样仁慈恳切。 可是我满脑子想得却是“针没有扎在你身上,痛得当然不会是你,苦恼的也不会是你。” 所有人劝起别人来都是我佛慈悲,好像生命生来坚强而不可摧,看他人灾难犹如隔岸观火,寥寥几语如果便能解脱,那自杀的人就不会这么多了。我握着自己的手,盯着脚下一块地方,我甚至觉得我站的不是平地,而是地狱。 而头顶传来佛音般的劝告: “你好好想想。” 他掀开帘子,容我一人在内室静坐。 我不知道我到底坐了多久,先是脑袋一片放空,心如火烤,四肢冰凉,只闻的到室内的药香,再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前半生到底哪里做错了才要来尝如今这恶果,我问不出来,没人可以回答我,我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那心跳下面,仿佛又多了另一个微弱的跳动,好像是个小尾巴紧紧地贴着我,生怕我会甩开他。 我又想到了傅余野。 奇怪的是,我想到的不是我们分手那天他冷淡疏离的脸,而是某个安静午后他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模样,他蜷缩在羊毛毯上,睫毛密而长,眼睛的轮廓很漂亮,闭上眼时像是一片形状姣丽的花瓣,看起来格外乖巧。我睡眠浅,常常半夜醒来,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就只能听英语听力催眠,后来和他在一起,怕自己动作会吵醒他,只能硬生生忍着,等困意袭来再睡。 我不想承认的事实是,在分开的日日夜夜里,我无比想念他。 我的宝宝,会不会有一双和他一样好看的眉眼。 我似乎听到了有个声音在软软地叫我“爸爸”,最后和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重叠起来。 我想到那个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做爸爸了,会开心吗?如果他知道我打掉了这个孩子,会不会难过地躲起来哭呢? 我从没见过他哭泣的模样,但是一想到却心疼得发紧。 我考虑了很久,直到谭疏走了进来。 她蹲到我身前,担心地咬着嘴唇。 我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说道:“我留下他。” 我看着谭疏担心的面孔逐渐绽开柔软的弧度,她轻轻抓住我的手,轻声说:“邓陵,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 说实话,我那个时候对这句称赞可以说的上是无动于衷。因为我根本没办法对一团模糊的血肉有什么父爱之情,支撑我做选择的,不过是因为他身上留着我爱的人的血,就算我是个怪物,我也要生下他。 第35章 m市的路经过几番改建,已经不成原样,但我还是找到了那所小公寓。 是民国时期的小洋楼。陈旧的石墙,上面爬着爬山虎和野蔷薇。生锈的红色铁门。 谭疏一直没有卖掉这里。她怕我会没地方去,所以一直留钥匙给我。 我打开门,进去,屋子里的陈设还维持着离开的模样。 格纹地毯,褐色木地板,花岗岩瓷砖,还有窗外两盆自我生长的含羞草和水仙,半枯不枯地打着蔫。 院子里的小秋千还挂着,上面的棉布软垫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鲜艳颜色。 我擦了擦灰,坐到了上面,铁链发出费力的咯吱声。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我想起我在这里生活的半年,这个院子见证了我肚子渐渐大起来的半年。 我经常坐在秋千上看书,或者坐在二楼阳台上,看着外面的夕阳,就像此刻,天空上有拉长的飞机云,然后告诉宝宝,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所以一定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我肚子还不显怀的时候,找了份翻译的兼职,毕竟f大的文凭还是很管用的。 后来不方便不出去了,便接一些可以在家完成的撰稿工作。 谭疏经常来看我,给我买很多的水果,然后督促我每天要沿着小院子走一百圈,当然,她在的时候,晚上会拉着我去江边散步,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把我完全当成了一个脆弱的孕“夫”。 幸好小雎很乖,我该有的孕期反应都不严重,每天吃好睡好,就是体重渐渐上来,上下楼有些累罢了。 谭疏怕我无聊,就给我带来一箱箱的书,或者影碟,里面还有胎教的视频,看得我哭笑不得。 徐袅袅给我汇报她晚上和小雎去吃自助餐,还告诉我一米四以下儿童半价。 她接到小雎后,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里小雎糯糯地叫我“爸爸”,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49 我听着他的声音都可以想到他假装委屈的脸。 徐袅袅在一边说:“行了啊,戏收一收。” 小雎以为我听不到,继续委屈地跟我说有多想我,还说想家里的小羊驼。 他睡觉老喜欢抱着毛绒玩具,特别是那只小羊驼,离开前正好洗了,晒在外面,也没带走,于是徐袅袅就去玩偶店给他买了只小老鼠凑合。 我挂了电话时,天色已经暗了。 刚要去打开院子里的灯,傅余野的电话就来了。 “老师,你不在酒店。” 他仿佛是在通知我。 “我出去了。” 我打开了灯,灯光把堆满灰尘和落叶的院子铺上了一层旧旧的光影。很是凄凉。也许是被景色影响,我的声音也沉静不少,心像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用过晚饭了吗?” 我顿了顿,突然有了预感他下一个问题是什么,于是就问:“你想知道我在哪儿吗?” 我看着那柱枯萎的海棠,告诉了傅余野我的地址。 太阳落入地平线之后,黑暗爬上来,寒凉的风也像层巨大的帷幕,包裹起了整座城市。 铁门仆仆作响,像是风雪夜里,有人在敲门。 我没等多久,傅余野就来了。 m市这个点堵车很厉害,如果他开车来,至少在路上要堵一个小时,但是他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我打开门,只看见他被寒风吹得分外白皙的脸,还有凌乱的短发,他的五官在昏暗里无比清晰,轮廓一丝不苟,他的身后没有车。 外面太冷了。我便和他进了屋子。 他一进门就皱着眉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环顾四周,看到陈旧的家具,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但是他不会说出来。因为是我叫他来的,就算面前的环境让他不适,他也只会忍下来。就像他不会告诉我他是坐地铁来的,这个点的地铁,挤满了下班放学的人,地铁上环境有多糟糕,可想而知。但是我不问,他就一句都不会说。 厨房里有现成的厨具,但是没有菜。 我翻了翻柜子,找到了干净的桌布和椅子坐垫,铺到桌上和椅子上。 水烧开了,我倒了杯给他。 杯子是洗好擦干净放在消毒柜里的,刚刚我又用热水烫过,没有异味。 他一路过来一定是渴了,所以也只是犹豫了下,就乖乖地喝了。 他喝了两口,便不再碰了。 我说:“这附近有个菜场,你晚上想吃什么?” 他穿着件奶白色的毛衣,此刻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样子乖逊的像只奶猫。我不由得又问了遍:“晚上我做饭,你要不要吃?” 这次他真的呆住了。微启着唇,像是灵魂出窍,然后又突然回过神,浅色的眸子染上星星点点的惊喜。 “老师……” “那就陪我去买菜。现在,穿上外套。” 我命令道。 傅余野先是站起来,去拿外套,但是手指碰到外套又犹豫了,我看着他眼底的纠结,知道他心里一定一万分不愿意再穿上这件在人群中挤过沾了乱七八糟气味和各种看不见的细菌的衣服。 我还在门口看戏似地催他:“快啊,等会菜市场就没菜了。” 似乎看到了傅余野浑身气压一低,然后认命地穿上外套。 他的外套是竖领的,保暖效果很好。 但是他此刻却敞着跟我出门,我走到外面就被寒风吹得一哆嗦,再看他露在外面白生生的脖子。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0 顿时又气又好笑。 止住了步子,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服,给他把拉链拉上,一直拉到最上面,傅余野的下巴就隐没在了衣领里。 他此刻神色真是纠结极了,但是他却一躲都没躲。 大概是开心的,所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但又是不情愿的,嘴角都提不起来。 像是不知跟谁生闷气。 我忍不住把他凌乱的头发撸到后面。说:“好了,晚上给你做红烧鲫鱼。” 我转过身走在他前面,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你看,他们都说傅余野聪明,可是有时他也这样笨,笨到任凭我处置。 来到菜市场,幸好没有几年前那么脏乱了,整洁了许多。人并不多,大概是我们来得晚了。 傅余野跟在我身侧,一言不发,但是每次有人过来时,总会默默把我护在一侧,我装作没看到一个大婶拎着两条鱼从他身边走过,那鱼蹭着他的外套留下一道水痕。 我买好了蔬菜,又走到了海鲜区。海鲜区人比较多,而且地上都是水渍。 我快速地买好了鱼虾,然后带着傅余野出去。 他要来帮我提东西,我把蔬菜给他,海鲜自己拎着,但傅余野却都拿了过去。 好吧,等会他不要嫌弃自己一手鱼腥味就好,我乐得轻松。 我说:“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来菜场?” 他见我瞧不起他的神色,有些不满地皱眉,又解释说:“君子远庖厨。” “哟,现在记得清楚了?不会再写错了吧……” 我没忍住逗他。 当初我教他《孟子梁惠王章句上》时,还记得里面有两个字特别难写,他写中文笔画顺序不好,我让他写了两张纸,才让他把鬼画符的字写得能看些。 他也是记起来了,所以尴尬地都不敢看我。 我憋着笑,直到拿着鱼进了厨房,才笑出来,但是我知道屋子隔音不好,而且我笑得那么放肆,他一定听见了,我听见了某人欲盖弥彰地走到外面的声音,等我笑够了,才开始做饭。 也许是心情好,所以做菜起来也格外顺手。等我把地三鲜端出锅时,就看见傅余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背后。 我看了眼电饭锅,说道:“快好了,你去把屋子的暖气打开。” 我在厨房里做菜不觉得冷,但是看他只穿了件毛衣,大概是要被冻死。 等我端着饭菜出去时,客厅已经很暖和了。 傅余野正在摆碗筷。 他这人吃饭用餐具喜欢用一套,大概是从小西餐吃多了,就连筷子和调羹也被他摆得跟吃西餐似的,整整齐齐。 我早就习惯了他的讲究,反正讲究点也没错。 这时我时隔四年,再次坐在这里吃饭。 我当初自己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过很多遍,如果旁边坐着傅余野该有多好,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我忍不住看他在灯光下的侧脸。 干净,棱角分明。 连吃饭的动作都挑不出毛病。 他的口味其实偏西式,不喜欢中餐的大鱼大肉那种红烧的作法。 所以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红烧鲫鱼。 但是我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上面还有葱蒜。 他只是顿了顿,便细致地挑掉鱼刺吃了下去。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1 比小雎要乖多了,每次哄小雎吃鱼,都要追着他跑半个屋子。 排骨汤熬得很烂,我们俩个人居然也把一大碗汤给喝完了。 吃完饭,他很自觉地起来收拾桌子。 以前我们在一起,也是我做菜,他收拾桌子的。 至于洗碗,要么保姆会干或者交给洗碗机。 但是这里没有洗碗机也没有保姆,我怕大少爷没洗过碗把碗全摔碎了,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 我洗碗的时候,他接了个电话。不知说了什么。 然后过来问我:“老师,今晚住这里?” 我一边擦碗一边说:“我住在这里,你回酒店。” 傅余野听了,没应我,握着手机又走了出去。 第36章 久放柜子里的被子其实有点潮,睡着肯定不会很舒服,其实我本来并不想留下来过夜。 我把被子摊到床上,试图在暖气下吹能吹得暖和些。 我在房间里看到一盒七巧板,是当初谭疏带来的,说有助于智力开发。 当时小雎还在我肚子里,根本谈不上什么智力开发。 我反正闲着无聊,就坐在床上拼起来。 结果拼了半天,还剩个四边形怎么也塞不进去,想拿手机查攻略,又觉得不甘心,毕竟那是给四岁小孩子玩的,我一个成年人居然会拼不出来,简直笑话。 我把七巧板放到一边,把被子翻了个面。 然后就带着七巧板出去找傅余野了。 我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傅余野背对着我站在电视柜前面,他的背影高而挺拔,毛衣柔软,头发乌黑。 他在干什么? 我疑惑地走过去,就看见他正翻着一本陈旧的日历。 我的心一惊,几乎要跳到嗓子口了。 那本日历正是我住在这里的时间,因为日子太无聊,我每天都把自己做的事记录下来。顺便完成谭疏给的锻炼任务。 比如9月15号,晴。 看书一本。 移盆栽。 走路50圈,累。 9月16日,晴。 买维生素。 出门散步,热。 电影两场。 9月17日,雨。 工作,烦。 睡午觉。 胖1kg。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2 …… 诸如此类的话。 我装作自然地把日历拿过来合上。 问:“你会拼吗?” 我把七巧板放到傅余野面前。 我不知道他看了多少,也忘记我在上面有没有写什么敏感字眼。待会一定要去好好藏起来。 傅余野一分钟就把七巧板拼好了。 我看着他,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小孩子的智商是遗传父母谁的?” 我本来只是在心理想的,没想到说了出来。 但是傅余野也没起疑,而是解释道:“生物学上来讲,决定智商的八对染色体全部位于x染色体上,所以女孩遗传来自父母的中和,而男孩全部来自母亲的遗传。” 我听了之后,神情有点凝重。 虽然我从小也是被夸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但是比起傅余野这种16岁大学毕业的天才,也算是庸才了,要是小雎像他,以后的路那简直就是赢在起跑线上。就是不知道小雎像谁…… “老师什么时候有写随笔的习惯?” 我一下子回神,警惕地把日历放到背后,说:“我以前在这里住过,随手写的。” 他深邃的眸子注视着我,像是块干净的琥珀。让我心神晃动。不论过多少年,他的眼睛都还是这么干净。 干净得像世外桃源。 我忽然闻到一丝中药的气味。看见傅余野拉开了抽屉,里面是几包还没有煮过的中药包。 他说:“这是什么药?” 我竟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翻柜子这个毛病。 我张口就来:“感冒药。” 大概是我说的太过顺遂,傅余野并没有问下去,也是,正常人怎么会想到那是安胎药,反正说出来我都不信的。 我突然有点烦躁,问他怎么还不走。 他关上抽屉,眼底淌着细碎的光华, “我不放心老师一个人在这里。” 我受不了他这样温软顺遂的目光,觉得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反射性地想躲开。 “你觉得这里有你睡的地方吗?” 沙发太小,房间虽然有好几个,但是被子都是潮的,连我都有些受不了,何况是他。 他看着我,目光灼灼。 “别想睡我房间,你赶紧回去吧,趁现在还有地铁。” 他听了,眼里滑过一丝深暗。 “老师还要我挤地铁。” 他委委屈屈地说着,我又想到他傍晚蹙着眉站在门口的样子。 “那你叫人来接你。” 我给他出主意。顺便往沙发上坐下,但一坐下就有点后悔了。 傅余野就站在我面前,个子高,挡住了光,弄得我整个人都坐在他的阴影里。 这可不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3 我刚想挪开,他就弯下身子,两手把我圈在了沙发中。 我往后仰,他就得寸进尺地一只腿跪到了沙发上,我的腿中间。 明明动作那么有侵略性,脸上还带着无辜又不情愿的神色。 “老师在哪,我就在哪。” 他故意沙哑的声线,勾得我耳朵发痒,他离得我实在是近,而灯光又是如此温暖,他身上散发出来暖融融的木质调的气息让我有些无力地咽了咽。 我也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闪过一些许久不曾想起的暧昧画面。就像脊背勾起一根痒痒的线,动得浑身不自在。 但是我手里那拿着那本日历,提醒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我抽出手来,把日历往他头上一敲,趁他吃痛,连忙跳出危险距离。 他眸子眯起来,类似某种猫科动物般注视着我。 “随便你!” 我扔下这句话就跑进了房间。睡前还反锁了门。 要是他趁我睡得神志不清来色诱我,我可没办法保证自己会果断的推开他。 所以还是先隔离吧。 我把日历放在了衣柜里,然后又靠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发现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这是走了吗? 毕竟外面的沙发上连根毯子都没有。 我靠在门上站了会,还是去把床上那根被暖气吹得热热的毛毯抱起来,客厅没人,倒是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抱着毯子走到浴室门口,听着那水声,居然觉得安心。 我又走到沙发那儿,拿起他丢在椅子上的外套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只有属于他的木质香调。就是他属狗鼻子的,闻不得任何异味。 我又去房间里拿了个枕头,拍得蓬松了放在沙发上。就听见浴室门拉开了。 一回头就看见傅余野头顶着块浴巾浑身赤裸地出来了。 浴巾堪堪垂到了他的腰下。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窄腰下胯间那个简直不是人长的东西。 真是…… 我把枕头往面前一挡,忍不住破口大骂:“小混蛋你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我躲在枕头后面,可眼前就跟照相机似地闪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隐隐约约地被浴巾挡住的腹肌,还有修长笔直的两条腿,肤质白皙健康,上面还滚落着水珠,简直就是犯罪现场。 “衣服脏了。” 小混蛋浑然不觉得罪恶地说道。 “老师看过那么多遍,也不差这一眼了。” 我在枕头后面的脸热得简直要烧坏了。 偷偷探出一眼,就看见他双手抓着浴巾在搓头发,一不小心又看见了他身下微微晃动的巨物。一想到曾经在自己…… 我倒吸了口冷气。 算了我管不了他了,爱暴露就暴露去吧…… 我抱着枕头闷头往房间的方向走。结果走得太急一脚撞到了矮桌,桌子拖过木板发出刺啦一声。 我蹲在原地抱脚的时候,小混蛋晃着过来了。我一边喊“我没事,你别过来。” 一边往旁边蹦,但是他根本不听,腿一迈就要把我抓住,在这瞬间我把枕头摁到了他的脸上。 他像被我施了定身术,抓着我的手还带着潮湿,温度很高,仿佛从手腕开始沿着经脉送到了我的心脏。 我才不要他看见我现在爆红的脸。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4 傅余野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下面传来。 我说:“你别动。” “我去给你找衣服。” 他“恩”了声。 又说:“我看看你的脚。” 他一声说得我早已被温开水泡软的心口又酸了几分。 我抓过他的手,让他自己摁在枕头上。 “不准动!” 我又嘱咐一遍。 然后飞快地去房间里找到了我当初怀孕时候穿的宽松睡衣和吹风机。 放在了沙发上。说道:“我数到三你再拿开。” 我跑到房间里关上门,喊了个“三”。 然后就软了腿滑到了地上。 心脏重得像是击鼓,快要把我的理智都击碎。 外面徐徐响起吹风机的声音,然后又有几声轻微的脚步声。最后没了动静。 我在床上躺了半夜,但仍旧毫无睡意。异常清醒地从一数到了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 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沙发那么窄会不会很挤,毯子会不会太薄了,又或者他会不会一翻身就翻到了地上。 想来想去,烦躁地一把坐起来。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不如去看一眼好了,看他有没有好好穿了睡衣。 如果他没睡的话,就说自己是口渴来到水的。 我这么想着,悄悄打开了门。 客厅的帘子拉了一半,依稀可以看清客厅里的摆设。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背后,探过身去。看到傅余野果然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毛毯只盖到了小腿,露出来赤裸的脚,还好他听话穿了睡衣。 他的脚踝挂在外面,毯子一半落到了地上。 我看着他乖巧的睡脸,忍不住想起了小雎,他的头发大概没吹干,带着些自然卷,眼窝又深,这个角度看过去,混血的特征格外明显。 我轻轻走了过去,跪在地上,想把毯子换个方向,可以让他盖得更舒服些。 但是我没想到他睡得这样浅,我刚调整好。 就见他眯着眼睛,困倦地看着我。 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像小雎睡不饱的时候了。我忍不住轻声拍他的胸膛,说:“乖,睡吧。” 他似乎分辨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愣愣地看了我一会,尾音模糊地说了什么。 我说:“我不走。” 他才放心地在毛毯上蹭了蹭,闭上眼。 我看了他很久,直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才站起来,跪的太久膝盖都有些麻了。 窗外的月光异常亮,我将帘子拉上,直到客厅暗得看不见五指,才慢慢回房。 第37章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5 第二天,我起床时,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傅余野在餐桌边看文件,旁边站着虞助也拿着份文件看,桌上放着像是从酒店带来的西式早餐。西点精致可人。 我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但是面对两个兢兢业业办公事的人,总有点自己四体不勤的错觉。我咬着面包干,问:“你什么时候起的?” 他今天穿了灰色系的毛衣和呢大衣,领子是竖领的,毛衣里面是黑色的天鹅绒领子,肩膀上有白色的云纹,不知是哪个牌子的新款。 “大概7点。” “哦。” 我又问站在一旁兢兢业业的虞助理吃了吗? 话一落,就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看过来。 虞助公事公办的回答:“吃过了。” 她看我的神情一点不尴尬,只不过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疏离而已。 所以一大桌的早餐都是给我一个人准备的? 我可没打算一大早就把自己撑死。 吃完早饭,我去房间收拾东西,等出来时,就只有傅余野在了。 我把沙发上的毯子好枕头抱回房间去,突然想起了我借他的睡衣,便问睡衣在哪里。 “扔了。” 我刚才在卫生间也没看到他换下来的衣服,估计是一起扔了。 我脚步顿了顿,心里骂了句败家玩意儿。 回程很顺利,傅余野的司机就等机场外面。 晚上没睡好,刚才在飞机上又朦朦胧胧睡了一觉。我也懒得折腾打车回去。车子是大型车,座位很舒服,我坐着坐着,就忍不住歪向一边。 从机场回公司要两个小时。司机开车稳,一路又是环城高速,我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房子,渐渐感觉眼前有一层灰色盖了上来。 想睡觉。 我往下滑了滑,又悄悄从车窗的反光里看到傅余野正低头看着文件。 不晕车吗? 还有,为什么有那么多文件可以看? 我心里闪过这些奇怪的念头,头一下子倒在了座椅旁边。彻底想不了了。 我是被手机给震醒的。 闭着眼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然后睁开一只,看到屏幕上显示着“高老师”,是小雎的全托所的老师。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直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是小雎的爸爸吗?” “是,您好。” “噢,是这样的,您现在有时间吗?小雎刚刚和班上有个小朋友发生了点摩擦,现在一直就把躲在厕所里不肯出来。您最好过来一趟。” “什么?和小朋友吵架还是打架了?我现在刚出差回来,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能到,您能把电话给他吗?” “没事没事,就是有个小朋友带了个玩具,可能比较新鲜,然后两个人就争起来了,他就进厕所把门反锁了。” 我听到高老师在叫小雎,我听见她说:“小雎,开开门,爸爸给你打电话了。” 然后小雎奶里奶气又口齿清晰的声音传出来:“爸爸,你回来了吗?” 高老师回答:“爸爸马上来接你了,你先开门好不好?” 小雎:“爸爸,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我连忙说:“带了带了。” 前两天承诺过他,给他买变形金刚。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6 高老师又转述我的话。 只听见小雎在那边说:“那我不要礼物,你把妈妈带来好吗?” 我一下子就沉默了。他向来懂事,不会主动提起这个禁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里头高老师还在那边说着什么,她不清楚情况,以为小雎就可能比较依赖妈妈,只是单纯地想见妈妈。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时,突然意识到,车子里,不是我一个人。 我有僵硬地看向坐在我旁边的人。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一定非常地,难以形容。 车子里那么安静,刚才我们的对话,不会一字不落地被听到了吧。 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就在我的脸色尴尬的不行时,只听傅余野冷静地评价道:“你的小朋友似乎遇到了点麻烦。” 不知为何,我有种站在火山口的感觉。 我战战兢兢地报了全托所的地址,说实话,我宁愿自由落体一百次也不想面对这个修罗场一样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时间就变得飞快,到了市中心也一点都不堵车,顺利地到达了全托所。 司机一停车,我就急忙忙地说:“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 我就差点没说求求你快走,千万别跟着我进去的话。 谁知傅余野说:“老师,你在怕什么。” 我被他说中,一下子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我就是着急,没别的意思。” 傅余野注视着我强颜欢笑的神情,他连分别真假的时间都不用就可以断定我是在欲盖弥彰。他冷然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看一看,老师会和什么样人的结婚生子。” …… 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以告诉他,和劳资生孩子的混蛋就是他本人吗? 前面的司机和虞助都当自己是一团空气。 只听傅余野又说:“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 放心个屁啊,要我放心你干嘛笑得那么假惺惺! 这保证一点都不靠谱,就跟他当初骗我上床说着什么“我什么都不做”一样一样的,到最后还不是把我操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 这种血泪教训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吗! 我才不信他。 “不行。” 我摔下车门,自己进去了。 快走到教室的时候,还往身后瞧了瞧,幸好没跟过来,庆幸的同时,又有点很奇怪的失落。 这种想法真是糟糕。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高老师和另一个老师守在门口。 她看见我来了,连忙把我迎过去。 我敲敲门。说:“小雎,开门。” 本来以为小雎听到了我的声音,会很高兴地马上开门,没想到却听到他说:“爸爸,我要妈妈。” “妈妈没来。” 我耐着脾气回答。不知道他跟小朋友闹了什么矛盾,才会触发他对“妈妈”这个点的执着。 “我要妈妈。”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7 我握了握门把,门打不开,也不知道他一个小孩是怎么知道锁门的。 我问高老师:“没有备用钥匙吗?” “我们生活老师今天下午出去了,钥匙在她地方。” 高老师向我解释。 我只好又对着门说:“你出来的话,爸爸就带你去见,见妈妈。” 第38章 “真的吗?” 小雎问。我从他的声音里已经听出他要开门了。 “真的。” 就在我都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时,小雎突然又说:“那妈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 不用怀疑了,这小子肯定是百分百遗传了那个小混蛋,我四岁的时候可没那么多心眼,还居然会跟自己爹谈判。 这小小混蛋一样不省心…… 我声音里带上了点威严,说道:“爸爸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的话,妈妈就走了。” 他没声音。 我开始报数。 报到二的时候就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咔嚓咔嚓,然后门开了。 小小混蛋憋着嘴看着我,大眼睛还湿漉漉的,让我想责备的话一下子就出不来了。 “爸爸。” 他要来抱我,我也把他抱了起来。 他抱着我的脖子,对我小声说:“爸爸,我们去见妈妈吧。” 我去给他拿了书包,然后路过了一个拿着模型飞机的小男孩。小雎对他很不友好地做了鬼脸,那个小朋友瑟缩了一下,然后转头跑了。 我拍了下小雎的屁股。 “干嘛吓唬别人?” 小雎一下子就收起了耀武扬威的脸,委屈地扒着我的脸说道:“他说我没有妈妈。” 我心里想:你本来就没妈啊,你最多有两个爹。 但是决不能刺激小朋友的心理。 “那你也不能抢别人玩具。” “是他说要给我玩的,我没抢。” “那你们为什么吵架?” “就是他说,飞机是他的妈妈从美国带来的,我说我妈妈也在国外,但是他不信,说我吹牛,还说我长得丑。” 他拉拉自己头发。 “他说我的头发是卷的,跟他们不一样。” “因为你爹,额……你妈头发是卷的,你像妈妈。” 小雎顿了下,低低地说:“爸爸,我妈妈也很漂亮,是不是?他们都说我妈妈是外国人,肯定很好看。” 我看着他噙着泪,倔强地自我肯定。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8 便安慰地揉揉他的头发。 “他们是谁?” “老师说的,她还问我会不会说英语。” 我说:“是啊,你妈妈长得可漂亮了。就是个大美人——” 我“人”字还没落下,就在全托所大门不远出看到了大美人本人。 那可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形象。 小雎看到我不走了,扭来扭去,转过头也看见了不远处的陌生人。他没在意,又靠回了我的肩膀上,问:“爸爸,妈妈在哪里等我们呢?” 就在你身后十米的地方等你啊。 我腹诽。 就在我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之时,傅余野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老师,我只是站在这里。” 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小雎听到了声音,挣扎着要下来。 我放了他下来。就见他站稳之后,仰头看傅余野。 又看看我。 大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傅余野也低头看着他。他垂下睫毛看人的样子格外迷人又冰冷,我的心咯噔一下。 小雎拉紧了我的手,问我:“爸爸,妈妈呢?” 傅余野:…… 我:…… 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小雎发现没人回答他。 又看向傅余野,问:“哥哥,你见过我妈妈吗?” “妈妈不在这里。” 我想赶紧把这乱说话的小家伙带走。 就见傅余野弯下了腰,冰冷的脸上犹如春风过境露出个微微的笑。 他打量着小雎,像是在打量一件工艺品,又好像是在辨别着什么。 总之,他又直起了身,话里面带着几分得意地说:“真可惜,和老师一点都不像。”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难道不像我,他还能占些便宜不成? …… 好像是很占便宜…… 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小小混蛋,完全跟小混蛋一个样。 我也由得就气上心来。回敬道:“是啊,像妈妈。” 傅余野的笑意在可见范围之内,犹如碎片般哗哗哗掉了一地。 如果不是有未成年在场,我觉得他一定会把我扔进车里,好好“教训”我。就像我以前每次惹他生气那样,身体力行。 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是余威犹在,所以我居然,居然站到了小雎后面。 当我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时,真的是,真的是觉得自己丢脸到家了。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59 小雎一脸懵懂地仰着头,发出一声赞叹:“哥哥,你好高啊。” 他朝着傅余野走近了一步,仰慕地说:“哥哥,可以抱抱小雎吗?” 傅余野镇定地看着小家伙。 小雎喜欢举高高的游戏。 小时候他小,我举他不费力,但是大了一点之后,我就举不动了,怕折了我的老腰。 傅余野人高,小雎大概是把他当成了动画片里的超人先生。 毕竟他每次看超人也是用这种仰慕的眼神,就跟动画片里面身高只到超人膝盖的小朋友看超人一样。 我是不介意他模仿动画片这个乐趣。 但是傅余野估计不会喜欢和小孩子接触的。 所以我都做好了傅余野拒绝他的准备,那样我就可以趁机把小雎抱走了。 但是,傅余野别有意图地配合了小雎。 我就看见傅余野手掐着小雎的腋下,把小雎举了起来然后就看见傅余野面无表情地看着笑起来的小雎。 小雎在空中晃晃脚,说:“哥哥,我和你一样高啦。” 他突然伸出手往傅余野地方凑,要抱。 傅余野放下了他,刚要直起身,就被小雎拉住了袖子。 傅余野只好维持着姿势。 小雎抱住了他的脖子,像小动物似地蹭了蹭。 “哥哥香香。” 我很明显看到傅余野的身体僵硬了一秒。 我赶紧把信口开河的小小混蛋拉回来:“咳,不好意思啊,小雎,小孩子比较活泼。” 傅余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我。 小雎害羞地把脸藏到手里,躲在我的腿间。 我嘴贱,又加了句:“像他妈妈。” 我能感觉到自己不遗余力地在火上浇油。 激怒他的后果就是—— 傅余野冷笑着逼近我,他的手揽过我,使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他冰冷如霜又仿佛怒极了的漂亮的脸一下子在我面前放大。 在这种美貌和神情的冲击下,我的求生欲使我低头,快速地捂住了嘴。 他看着我的动作道:“老师以为我要亲你?” 他五官是极清冷又周正的,此刻他露出奚弄的表情,让我一下子窘态必现。 我这只手卡在脸上,放下也不是,继续摆着,就是我自作多情的证据。 我在他冷冷的目光下,脸骤然升温起来。 我慌乱地眨了眨眼,刚松手,就看到傅余野飞快地捏住了我的手,摁在了脸旁,趁机亲了上来。 “唔——混” 他的舌头飞快地扫过我的口腔壁又退了出去,像是一叶扁舟破开,千山万水重重欲倒。 我吃惊地后退几步,小雎抱着我的腿,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你疯了!” 大庭广众,虽然现在没人,但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啊?被拍到了怎么办?他还要不要形象的? 比起我的狼藉,傅余野坦然而平静。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0 他面不改色地注视着我,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还记得那个坐在台阶上的少年,理所当然地对我说:“老师,我不喜欢男人。” 高高在上地说了分手,如同真正的纨绔子弟一样,对厌倦的东西视如敝屣。 现在,他同样理所当然地告诉我:“老师,我不会疯的。” 第39章 年末娱乐公司和艺人都忙得热火朝天,越临近除夕,各大电视台就越是争芳斗艳,如火如荼地宣传驻台的流量小花和鲜肉来搏当晚的收视率。z台的春晚是每年最大的场子。z台的晚会导演是张延墨,从30岁开始导电影出名,拿奖从国内到国外拿到手软,前两年因为身体出了问题而半隐退了,没想到今年秋天复出后,就立马接了z台的邀请。据说明年要拍的电影,已经内定了男主角是沈眠。 年三十那天,正好最后一期杂志期刊收工。下午没什么事,同事们都提前下班了。 小雎一两岁的时候,我那时光照顾他都手忙脚乱了,根本没想过要好好过个除夕。 现在他长大一点了,脑海里对过年的印象就停留在长大一岁,穿新衣服,放鞭炮的阶段。 我不给他放炮仗,只给他买了烟花棒和烟花。 我们俩个,晚饭也没办法丰盛到什么地步,就和平时一样。 吃完晚饭,便早早地带他去楼下放了。 他挥着烟花棒玩得很开心,在我身边跑来跑去,像条闪闪发光的小鱼。 大冬天的,晚上温度很低,可是我抱他上楼,脱衣服时,他竟然也跑地出了一身汗。还咯咯笑个不停。 我带他快速地去洗了个澡,然后把他扔到空调房里。 那天我带他回家,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小雎关于妈妈这个问题。于是就打电话向谭疏求救,谭疏大有跟我打诨差科的意味:“你就告诉他实话嘛,总不能他长大了你也瞒着他吧。” 我说:“那现在他才四岁,你要我去跟他说他是从我肚子里蹦出来的吗?” “邓陵,你接受不了是因为你从小就接受了只有女人才能生育的概念,但是小雎不一样,他要妈妈,是因为他看到别的小孩子都是有爸爸妈妈的,他需要的妈妈,只是想要一个和别的小孩一样的家庭模式,你懂吗?你不能用大人的眼光去考虑这件事,你想想你小时候,会相信这世界上有山鬼志怪,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被主流价值观洗脑,所以更容易先入为主地接受一件看起来荒谬的事,你现在先告诉他,总比以后让他像你这样惊恐好吧……” 我觉得要是医生都有谭疏这样的口才,那医闹纠纷肯定下降几个百分点。 “那他问,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怎么办?” 谭疏轻轻一笑。 “这你还不懂吗?随便说点什么故事,小朋友很好糊弄的。” …… 小雎抱着小羊驼在床上滚来滚去。 然后问我:“爸爸,明天也可以放烟花嘛?” 我说:“明天我们去看太公。” 我要去看的,并不是我的父母。而是谈老先生。 当初他已经是快退休了,这几年都住回了乡下的小院子,每年我都带着小雎去看望他,一来他独居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一点都不为孤独所困扰,反而有种世俗之外的风骨,但毕竟是过年了,总要有晚辈陪伴才好;二来也是检查身体,他怕我的身体有什么后遗症,所以要求我每年都最好去他那儿检查一下。 从这里到乡下,开车要四五个小时。 我怕他明天坐车会精神不好,所以早早哄他睡了。半夜我被连续不断的烟花声吵醒,又强迫自己睡着,断断续续地睡到了天明。 小雎睡得沉,早上被我叫醒时,还要往被子里钻。 我强撑着自己先起来去洗漱,然后回来再叫他。 他躲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我直接把他挖了出来,一边说:“你再不起来,爸爸就一个人走了。” 他立马抱着我的脖子说:“不要不要。” 我让他自己站在小板凳上刷牙,打开手机,一下子跳进来几十条信息。大概都是些新年祝福,都集中在零点一下子发了进来。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1 我一条条回了过去。 大多数都是千篇一律的新年祝福,像是某个网站下复制黏贴下来的格式。 我没想到陈鑫会给我发信息,他跟我说了新年快乐,他说他现在在内蒙古草原上,问我家的地址是什么,给我寄牛肉干。 他几乎不发朋友圈,发朋友圈也只是和公事有关的宣传,所以他这样一下子南一下子北地跑来跑去,很有神不知鬼不觉的风范。 我说:“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早。现在才看到。” 小雎刷完牙,我给他擦好了脸,陈鑫就回我了:“除夕还睡那么早?” 我说:“有小孩子在,再说了,除夕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过了好一会才回我:“地址发我。” 其实我不是太想告诉他,因为觉得我和他不过是见了两面,没有到这种熟悉的地步。 所以我先搁着了没回,但是没过一会,陈鑫又发消息过来了:“海星花园xx幢xx室,是吧。” 我惊吓地发过去:“你怎么知道?” 陈鑫:“山人自有妙计。” …… 出发时天气晴朗,车子开到半途之中,竟然下起了雪。我打开了一小点车窗,让小雎看雪。怕他感冒,也只是开了一会会。好在带了平板,他也一点都不闹腾,安静地坐在座椅上看动画片,看累了就睡觉。等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开进了小镇。雪还在下,我抱着他跑进小院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许久不见的谭疏。她皮肤白,五官是大气的,眼神睿智。 她其实大多数时候都给人一种淡定不惊的气质。 她陪着谭老先生站在屋檐下赏雪。 她看见小雎,伸手抱他。 小雎大概是刚睡醒,有点脾气,不让她抱。 谭疏装作难过地说:“小雎不认识我了吗?干妈好难过啊……” 我抱着小雎,让他打招呼。 小雎含糊地叫了声干妈。 谭老先生过来摸了摸小雎的手,虽然他又老去了些,但是看上去精神依旧健朗。 小雎这次主动地叫了他太公。 谭先生笑起来,慈眉善目。 “小雎要不要下来,让太公看看有没有长高。” 小雎听了,挣了挣,自己站到了地上。 谭先生弯下腰,用手比了比小雎的头顶。 “哟,长高了。来,太公带你去量身高。” 第40章 看着一老一小去了另一边。谭疏拍拍我,说:“今晚吃火锅,怎么样?” 我对吃的不挑。我们坐在铺了软垫的梨花木椅子上。小桌子上放着各种零食和水果。 谭疏剥了个橘子,一年不见,她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过。 其实人长到一定阶段,外貌和神态是不怎么会变的,除非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谭疏的长相很适合医生的形象。我看过她穿白大褂的样子,专注又淡定。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安慰别人的工作。 她和我一样大,但是却单身。她很坦诚地告诉我,她从没谈过恋爱。 前男友的婚礼 完结+番外_62 我曾经问过她,她说的理由无非也是很简单——没有遇到心动的,所以懒得去讨好别人。 她说,一天看病已经够累了,如果回了家还要面对一个不喜欢人,假装应付他,那简直就是慢性自杀。 她吃完一个橘子,问我:“可以住几天?” “到初六上班。” 她点点头,又开始剥瓜子。她看我只是坐在一边喝水,把果盘往我地方推了点。我随手拿了个橘子,就看见小雎又跑了过来跟我说:“太公说,晚上可以放烟花。” “就你眼神儿好,我藏在床底下的宝贝都被你看见了。” 谭疏似怒非怒地说。 小雎不好意思地眼神飘来飘去。 “那可是我买的,你要是想玩,那要叫我什么呀?” 小雎走过去了一步,乖乖地叫:“干妈。” 谭疏这才笑了。 “真乖,干妈明天给你准备个大红包!” 她捏了把小雎的脸。朝我说道:“你别把小帅哥养成个小胖子了。” “小孩子嘛,胖乎乎的多可爱。” 我不以为然。 谭疏:“没见过你这样心大的爹。” 小雎听我们讲话,然后摸了一颗花生给我:“爸爸,我想吃花生。” 我拿过来,发现花生是湿的,大概是小雎不知道怎么打开,拿牙齿咬过,发现不对劲,才给我。 我说:“这个是壳,不能吃的,要剥开。” 我把里面的肉给他。 他拿过去,一颗一颗放进嘴巴里吃。 谭疏笑起来,说道:“跟我实验室养的松鼠一模一样。” 傍晚的时候,我和谭疏在厨房准备食材。 她买了两箱蔬菜鱼肉,跟准备冬眠的松鼠没什么两样。 谭老先生在门口喝茶,小雎就坐在他旁边玩我从家带来的拼图。 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春晚的重播。 我怕外面太冷,想去叫他们进来。 谭疏说:“没事儿,一直呆在空调房里才不好。小孩子抵抗力没那么差的。” 她一个医生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相信的。 把火锅端上桌的时候,我叫他们可以进来吃饭了。我去厨房准备调料。 小雎突然拿着我的手机跑到厨房门口说:“爸爸,你有电话!” 厨房开着油烟机,谭疏在炸春卷,所以我没仔细听,便说道:“你放着吧。” 厨房一团乱,我不想他进来。 小雎发现我没空理他,就走出去了。 等我把调料端出去,小雎正在和谭老先生数盒子里的糖果。 我等他把盒子里的糖都数完了才抱他去洗手,然后给他围了个围兜。 因为吃火锅,怕他把调料滴到衣服上。 他有点不开心,说:“爸爸,这是我小宝宝的时候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