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他一言不合就偏执》 分卷 ================= 书名:道侣他一言不合就偏执 作者:叶凌不凌 文案 闻玄离开宗门三个月后,随手救了一朵小白花,小白花柔柔弱弱非要以身相许报恩,闻玄并不把这只小白花当回事,全当身后的家伙不存在,小白花却一直偷偷地跟着闻玄,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 某一天路溟突然出现,温柔地看着闻玄:阿玄,你离开了这么久是跟他在一起吗? 小白花冒出来,颤颤巍巍道:恩公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路溟听着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放出真火直接烧死了这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花。 闻玄盯着一地骨灰陷入了沉思。 路溟不满:怎么,你舍不得? 他是若知兽成精,我最近正在想怎么把他打回原形,给你炖汤。 路溟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他烧的快。 冷漠腹黑攻X温柔偏执受 路溟是偶尔病娇一下,属性是温柔偏执,如果冲着偏执属性来的,可能会让你失望 两个人都很爱对方,婉拒各种极端控党 小白花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小配角,不重要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玄,路溟 ┃ 配角:扶晴,宁涿,霁灵,林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百年前我挂了,然后道侣偏执了 立意:万物平等 第1章 大丘山顶,浓云笼罩,犹如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上空,引雷霆万钧。 雷声阵阵,电光在云中不停闪烁,大丘山附近的生灵四散而逃,天地间一片阴郁。 沧尘大陆已许久没有出现这样的雷声。 这是分神期修者的劫雷。 在沧尘大陆,突破分神期的修者必须至大丘山顶承受雷劫,日后方有可能渡劫飞升。 然而分神期修者千年来寥寥无几,这雷声亦许久未曾出现,这个场景无数修士在尘间凝望,他们虽距离大丘山较远,却也能见到这诸天异象,本应澄净的青空呈现出一片紫色,黑云笼罩在大丘山上方,形成巨大的旋涡,像是开了一道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闸门,散溢着可怕的威压。 他坐在苍穹之下,离天最近的位置,闭目倾听大道中的混沌之声,等待将至的雷劫。 白衣在飓风中裂裂作响,他冰冷的面容比这萧瑟寒风还要肃穆严峻。 黑云聚拢许久,突然一束华光破开云雾直袭而来! 闻玄睁开眼,露出了淡金色的双眸,俊逸的面容上一派淡漠,没有任何情绪。 刚刚的梦境是他百年来的梦魇。 那是,在大丘山上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的自己。 不过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背后是松软的草地,闻玄不知自己躺了多久,支起身体淡漠地扫了一眼周围。 长空之下,绿意笼罩,叶色盎然,浓密的树林中灵气缭绕,有序地滋养着万物。 正是在神罗秘境之中,与外面相比,这里的灵气说是浓厚也不为过。 闻玄起身扫落身上的泥土和叶子,俯身捡起躺在一旁的神罗伞,这把伞他一直拿在手中,时刻不敢放手,但进入秘境时却被硬生生分开。 神罗伞已经离开他身边许久,但却未有天雷降下,闻玄抬眼看去,碧空之上,白云飘浮,一片静谧,他心中虽有好奇,但并未放松警惕,握紧伞柄撑开神罗伞,将自己隐藏在伞的阴影中。 这样天便看不到他。 这伞样式极为平常,像是凡间随处可见的油纸伞,只有闻玄知道这是他保命的法器,半刻离开不得,此伞名为神罗伞,伞骨为龙骨,伞面为梧桐,上面绘着极浅的花纹,逆着光晕时才依稀可见。 因他行走在外不宜招摇,所以在上面施加了术法,让它看上去不过是一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油纸伞。 闻玄运起灵力将神罗伞托在空中,神罗伞接受着闻玄的灵气开始运转,伞面上散发着白光,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他抬起眼睑,静静地注视着,也不觉得无聊,俊逸的侧脸上倒映着纸伞的阴影,使这双眼看起来晦暗不明。 一刻钟后。 神罗伞停止了旋转,伞面上的花纹光芒大盛,边纹现出浅浅的金色,将花纹勾勒出明显的形状。 闻玄收起灵力,左手握住伞柄,抬步向着北方而行,离开了这个进入秘境时随机传送的地方,索性周边无人,若是昏迷时神罗伞被他人夺取,可是不妙。 出了这处走了许久,周围便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其他修士。 神罗秘境五十年一开,这座千年前现身的秘境,如今在修真界中炙手可热。 神罗秘境中所产的灵宝、秘法、法器,都是此间无二,更有一些灵植在其他地方无处寻觅,这座秘境诞生于沧尘大陆最深处,在无人踏足的深海之中,人们不知它是何时出现,亦不知它是何人所留。 每五十年,木海会分割为两半,切出一条通往深海的路,供所有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而行,闻玄手中的这把神罗伞也是出于此处,只不过不是他亲自所取。 秘境虽在深海之中,但闻玄周围却不见半分海水,四周景色如在普通秘境中一样,树色丛深,山丘重峦,阳光穿过枝叶,将斑驳的影子打在地上。 他的身影行在此间备受瞩目,毕竟没有人会在海底举着伞,加之他面容俊逸,一身白衣虽然衬得他儒雅端方,但脸上冷淡的表情和眼中傲然的神色,走在秘境中很难不引人侧目。 走了这么半天也没见到什么稀奇东西,这里当真有师父说的那般神秘? 凡事都需机缘二字,哪有这么容易就遇到。 我看明明是师父故意夸大其词,走了半天连一只妖兽都没遇到,我看这神罗秘境连银月谷都不如。 听闻路宗主四百年前曾在神罗秘境中寻获秘法,之后闭关三百年参悟,我们若是能得到些什么,想必会更进一层。 你怎么知道他是闭关参悟?没准是为亡夫伤心也说不定。 我觉得也是,听闻这神罗秘境中幻境丛生,说不定路宗主真在这里见到了什么,伤心悲恸之余只好闭关。 三位女修走过这里,他们对周边经过的人没什么兴趣,没有注意到闻玄,彼此间聊着关于神罗秘境的趣事。闻玄脸上虽无表情,但耳朵却在听,脚步也放慢了。 虽说宁前辈当年也是天资出众一表人才,但当时距离宁前辈过世已有百年,虽然修者命比普通人长一些,三百年不算什么,但为一个人伤心闭关也太浪费时间了,你们还是别想太多了。 另两位女子睨了她一眼:是啊,你连十年前追你的那位小师弟都不记得,一心向往大道,自然觉得这种事浪费时间。 她摇摇头,不是很赞同:你们就是想的事太多,所以差点赶不上这次的神罗秘境,已经落下我两个小境界了。 自己已是金丹后期,而她二人却才刚刚突破金丹,险些就失去了这次机会,而等下次神罗秘境开放,便是五十年后的事了。 闻玄落在三人后面,他的眼注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没有给其他人多余的目光,但别人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算现在修的快又能怎样,无法突破分神期还是一样的,就算突破了分神期,挨不过天雷还是与飞升无缘。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宁辰前辈当年可是咱们静云宗的一代人物,更是修真界的天之骄子,还不是折损在大丘山上,而我们这种资质根本无法跟宁前辈相比,修仙还是修的开心吧,快乐几年算几年,省得被雷劈的时候留有遗憾。 无言以对。 但即便对方说的有理,她不会改变修道的初心。 分神期修者必须到大丘山上承受雷劫,是沧尘大陆万年以来的规则,而这些年来分神期修者越来越少,自万年前人妖大战后,修真界再无分神期之上的修士,分神巅峰已是修者的最顶端,而就算突破了分神期,也鲜少有人能受过天雷。 前面三人渐走渐远,闻玄停下脚步,他将伞稍微往后移开了一些,微微昂首,金色的双眸中倒映的青空犹如一座深海,沉寂而又冷漠,伞的阴影落在他的面容上,冰寒得令人打颤。 薄唇微启,不带任何语气道:天雷么? 第2章 分神期的天雷对闻玄来说并不陌生,毕竟曾经受过一次,虽然记忆不多,但魂飞魄散的滋味倒是刻在了骨子里。 明明死过一次,应该很怕死才对。 可他还是出来了,虽然路溟不想让他出来,但一味的躲藏,早晚有寿尽之时。 许是因为他真的怕死,才会选择不再一味的躲在清潭宗内,去寻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办法。 闻玄收回目光,再次将自己藏在神罗伞的阴影中。 这把伞可以助他避开天道的视线,若他不用这把伞,随之而来的便是天雷浩劫,天道不会允许一个已死之人归来,尤其是死在天雷之下的人。 虽然刚刚离开神罗伞时秘境中没有异象,但他不敢赌,而且拿着它也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之前与路溟一起出来时,也是打着这把伞,不知不觉已经用了百年了,可即便是天阶法器,也不可能一直与天道抗衡,神罗伞的效力一天天衰弱,伞面上的花纹也越来越淡。 而他此次前来便是寻找能够增强神罗伞灵力的神罗花,神罗伞生于此处,自然要用这里独有的东西修复,而按照刚刚神罗伞的感应,神罗花应在秘境的北方。 闻玄缓步而行,神罗秘境十分广阔,来的修者也不少,他这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毕竟这秘境中就他打着伞,在这青空白日下,尤为瞩目。 这位道友请留步。 身后突然有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但闻玄并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他不觉得那是在叫自己,出了清潭宗,他就没有认识的人了,而不认识的人叫他,就更没有理由停下来。 那人见闻玄没有理自己,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马上加快脚步走到闻玄面前,伸手将其拦住。 这位道友请留步。 路被挡住,闻玄不得不停下来,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何事? 这人个子不高,相貌一般,抬头小心翼翼盯着闻玄,挠着头道:咳、我观道友一人独行,在这秘境之中很不安全,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闻玄斩钉截铁:不必。 那人笑容一僵,他看这人长得一副温润公子的样子,料定对方一定会答应,没想到是个不好相与的:虽然大家都是金丹期以上,但在秘境中难免遇到些什么,听闻这里有不少凶兽,道友一人独行若是遇到了怕是会麻烦 闻玄像是没听到一般,绕开这人继续往前走。 此地灵植颇多,不少都是难得一见的稀有品质,但来这里的修士大多都是为了寻找机缘,所以对这些灵植不甚在意,闻玄走走停停,偶尔采上几株,他想若是能够提前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剩下的时间就用来采摘这些灵植。 那人不死心地跟在闻玄身后,脸上的表情也不像之前那般淳朴,目光落在闻玄手上的神罗伞上,反复地打量着,眼中贪婪之意尽显,这神罗秘境虽说有天材地宝,但机缘哪那么好遇到,还不如趁此机会洗劫一些境界低的修士,进入这里的修者最起码都是金丹修为,虽说难以对付,但往往他们身上的宝贝也比练气期筑基期的人多,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宗门弟子不好下手,但这种孤身一人的他还下不了手吗? 只要骗得此人信任,到时趁其不备一举拿下,此人的金丹和身上的宝贝都是他的,这人手中一直拿着伞,想必一定是什么高阶法器。 见闻玄俯身采药,他勾起嘴角,手上运起灵力漫步接近,手离伞面还有一寸之时,一股力量骤然弹出,立即将他击出十米之外! 好一件防御法器! 闻玄将一株灵植收入囊中,仿佛没看见身后之事一样,举着伞继续往前走。 那人从地上爬起,也不气馁,目光更加坚定不疑,换出一副笑脸跑上前去:道友,别这么不近人情,听说在秘境中经常有人抢劫孤身一人的修士,有时还会夺财害命,你我都是孤身一人很容易成为这些人的目标,结伴而行最为保险。 这人像一只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闻玄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最不喜欢有人在他耳边吵闹,如果是熟人他勉强可以忍上三分,若是外人,那便一分都不会容忍。 神罗秘境只开十日,虽然足够他找到神罗花修复神罗伞,但是他还想利用这次机会寻些别的,在其余事情上浪费时间没有意义。 而且他感觉自己所寻的东西,就在这里,就在这秘境的深处。 走着走着,闻玄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闻玄身后的人眼神一亮,兴致冲冲问道:道友可是改主意了? 闻玄自然不会把这人当回事,他停下是因为路被堵住了,这条路本就不宽敞,前方几个人围在一起,将路堵了个大半,而那中间还传来了嘤嘤嘤的哭声。 有人怒声道:快把东西吐出来! 什么东西都吃你也不怕毒死! 嘤嘤嘤 你是谁家的东西,把你这种东西带进来,你主人是和你一样蠢么? 呜呜呜 几个人聚在一起把路挡了个半死,吵闹声和哭声夹杂在一起,后面还有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闻玄双眼微眯,身上泛起一股冷意。 道友,你要是改主意的话,我们不如往西而行,那里 他还未说完,便被一股力量压制住,瞬间跌坐在地动弹不得,而周围除了闻玄剩下的人都和他一样,被这股威压压制的说不出话来。 世界瞬间清净,闻玄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一直吵闹的人:你能突破金丹期,当真是天道无眼。 他跌坐在地被力量压制的抬不起头,他看这人最多不过金丹期修为,就算是金丹巅峰,也不可能将自己压制成这般!莫不是有什么法器助阵?他努力抬眼想看看这人用的什么办法,头刚刚抬起一个弧度,立刻就被压了下去,竟是半点都挣扎不得! 你既然无意在此寻找机缘,就不必留在此处了。闻玄声音冷淡,如终年生在天上的冷泉,清澈而又冷冽。 分卷(2) 抬手便将这人轰出了秘境。 他给过这人机会,是这人不识好歹,偏要缠着他,闻玄这些年虽远离尘世,但一个人是心怀善意还是不怀好意,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神罗秘境出了便不能再进,若想再进来,便要再等五十年,下一次开启之时。 闻玄不能杀人,所以只给这人一点教训。 闻玄收起神识,将周围波及的人放开,下一瞬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好似怕闻玄也将他们逐出去一般。 但闻玄并不在意这些人如何,只要不挡路,这些人怎样都与他无关,但如今这样倒也安静。 神罗伞的伞面上突然一闪一闪地发着白光,闻玄心下确定,距离神罗花生长的地方不远了。 闻玄过路之时,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衫,闻玄有洁癖,他不喜欢路溟以外的人碰自己,皱紧眉反射性施法弹开那人,但那只手却依旧抓着自己的衣袖,没有离开的迹象。 闻玄眸色一沉,又失灵了。 他的法力总是时有时无,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关键时刻用不出来,还是让他有所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只得停下脚步,不耐烦地看向那双作恶的手。 这双手十分白皙柔嫩,手的主人一身白衣,一直低着头,发丝乱糟糟的披散在身上,这个角度闻玄看不见对方的模样,当然他也没兴趣知道。 这位姑娘,请松手。 听到这句话后,对方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抓着闻玄的袖子颤抖着,然后慢慢抬起头来:我、我我是男子啊,恩、恩公。 闻玄随意的看了一眼这个男子,对方身量纤细,高度差不多到他胸前,脸上有些苍白上面还沾着灰尘,却是含羞带笑,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小白花被闻玄打量的很不自在,双颊猛地腾起两抹红云,然后快速低下头,抓着闻玄衣袖的手又紧了紧。 闻玄想了想,觉得对方这副模样没有任何地方像男子,也不怪他认错。 我没救过你,你不必这么叫我。 闻玄神情冷淡,不耐烦的态度显而易见,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想在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小白花被他这副冷淡的神情吓的一抖,忍着下跪的冲动颤颤巍巍道:刚、刚刚恩、恩公吓、吓走了欺负我的人,谢、谢谢! 刚刚似乎有听到一阵哭声,但闻玄对与自己无关的事,一向不在意,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那些人说了什么话,他都没有认真看认真听,自然也不会要这种功劳。 他们挡住了我的路,我没救你。 说罢抬脚欲走,可对方一直抓住他的衣摆不放,闻玄也现在也无法施术弹开对方,只好停下来看这人。 小白花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天真的说道:母亲说、说过,被救了,要、要报恩。 替我跟你母亲说,不用了。 小白花一脸焦急,皱着眉仿佛马上就要哭了,死命地抓着闻玄的衣袖,将洁白的衣衫抓出一道道难看的褶皱:不、不,要报恩! 闻玄的洁癖很严重,见衣衫被此人捉着,对方还无理取闹,略有不悦:你放我走就是报恩了。 闻玄摇摇头,觉得这人实在难缠。现在法术使不出,只好使用蛮力,闻玄用力一挣,衣袖瞬间裂开,小白花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迷茫地看着闻玄,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感觉受了天大的委屈,然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嘤嘤嘤恩公、恩公,嘤嘤嘤我要报恩、报恩,嘤嘤嘤报恩他一边哭着一边重复着报恩二字,如果忽略他成年人的身形,现在这副样子仿佛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幼童,只会单纯重复着同样的话。 而此时闻玄早已走出很远。 他面冠如玉,白衣风流,左手执伞,宛然一个佳公子的模样,但性格和长相可以说得上是没有半分关系。 这时,神罗伞忽然泛起白光,闻玄面前的景色也悠然一变! 眼前也瞬间一黑! 第3章 他在黑暗中漂浮了许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时间。 他只是一点残碎的魂魄,没有躯体,没有记忆,在混沌中不断飘浮。 闻玄缓缓睁开双眼,封闭的禁室中只有一点微光,悬在头上夜明珠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他躺在一座透明的冰棺中,四周散发的寒气让他感受到一阵冷意。 一张温润的面庞出现在冰棺上方,正对着闻玄,对方一身玄衣,面容俊秀,目光和煦,嘴角含着一抹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他轻声道:阿玄,你终于醒了。 这声音暖如春水,吹散了闻玄周身的寒气。 闻玄扶着冰棺坐起,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路溟。 路溟微微笑道:是我。 闻玄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仿佛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他踏出冰棺,开始扫视这里。 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这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百年前,他从冰棺之中醒来,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路溟。 但眼前这个路溟却与当时的路溟不一样。 见闻玄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盯着自己,路溟不禁问道:阿玄,你怎么了? 闻玄凝视着这个人,问道:你为何叫我阿玄? 你叫闻玄,我叫你阿玄有何不对? 我为何叫闻玄? 你的母亲姓闻,你跟随母亲的姓氏,她想你能在修道一途之中有一席之地,领略众妙之玄,所以为你起名为玄。 眼前之人长身玉立,君子端方,长得与路溟一模一样,脸上也带着路溟惯有的儒雅笑容,说的东西也对得上。 但闻玄知晓,这个路溟绝不是他的路溟。 闻玄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神罗秘境之中,此地不会是清潭宗,这里不过是一处幻境,但对方变成路溟的样子有何目的,又如何知晓自己的事?闻玄就不得而知了,但既已入阵,便要破阵了。 他故意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四百年前,你死于天雷之下,这些年来我用生灭镜为你聚魂,以九天息壤为你重铸肉身。 阁下知晓的真清楚。 手上试图凝聚灵力,但他灵力却还未恢复,现在体内空无一物,无法唤出法器,甚至连神罗伞也消失不见,闻玄盯紧这人,看对方有何动作。 路溟一脸讶异:阿玄,你怎么对我如此生疏? 路溟不会用这种口气,也不会说这些话。 这人说的事情都是真的,他的魂魄被天雷劈得粉碎,路溟用了三百年为他聚魂,魂魄俯于息壤之上凝聚出一具新的肉身,但这些事前些年路溟一点都不肯透露,生灭镜之事也是他自己发现的。 你不喜欢我说这些,那便不说了。 路溟笑着摇头,随手一挥此处便立刻换了个模样,眼前的景象瞬间碎裂,阴暗的空间也消失不见。 天上霞光弥漫,崖壁上的青苔也染上了一丝颜色,山林间透着一层薄薄的光晕,二人站在山巅之上,眺望清潭宗的景色。 这是我们将要在一起生活的地方,你喜欢吗? 闻玄只看了一眼远处的景色,便知这是何处地方。 水栖峰。 如何出去?他问的自然是如何离开这个幻境,他的态度从始至终未曾改变,冷静而又冷淡。 但在路溟耳里却不是这个意思,他转过身注视着闻玄,脸上的笑意不曾变过:阿玄,你不想和我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闻玄微微抬头,看向这广阔苍穹,金色的瞳孔中染上一抹漂亮的蓝色,但在下一刻便消失不见:想,但不是现在。 虽然他知晓这个路溟不是真正的路溟,却还是回答了。 为何不是现在? 你若是他,便应知为何。 路溟微微一笑,顺着闻玄的目光抬头看去:我知道,你惧这天,可你只要不出清潭宗,生灭镜会庇护我们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总会有尽头。 所以我们更要珍惜现在的生活,你不会离开这里的,对吗?阿玄? 路溟的眼中溢满了温柔,注视着闻玄的目光中也缱绻深情。 闻玄却依旧一脸冷淡:我不会屈于此,路溟也不会。 路溟微微摇头,脸色也突然一变,阴沉得可怕: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何不信我?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仿佛有人加快了时间,将其拉至尽头。 你之前问我是谁,我现在也想问你是谁?我的阿玄可不长成这般模样。 他一改之前的温柔,冷漠地看着闻玄,一双眼犹如深井一般幽深黑暗,见不到任何光芒。 闻玄也淡漠地看着对方,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路溟的模样,但他的眼中却是另外一人:我是闻玄。 路溟冷笑一声:你是闻玄,但你不是他。 我是闻玄,也是他,但你却不是路溟。 我为何不是? 虽然路溟这些年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但不会这般无理取闹,最起码在自己面前路溟不曾表现出这般,他也没有把自己分成两个人的癖好,而眼前这个路溟只有容貌一样罢了。 路溟笑的诡异,眼中带着异样的色彩,一步一步接近闻玄,幽声道:你是闻玄,但你不是他,你只是一个他的替代品罢了。 闻玄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就连耳边也似乎出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噗通噗通每一下都十分有力。 闻玄眉头微皱,是幻境的影响吗? 若想动摇我的心神,就免了。 路溟突然笑了:你没有记忆,不是吗? 他的声音如细雨一般柔和,带着一股惑人的魔力,明明容貌与路溟一模一样,话语却似一把冰锥,刺骨冻人。 你没有关于他的记忆,甚至连相貌也不一样,凭什么说你是他? 闻玄只有近一百年的记忆,记忆的开端是从冰棺中醒来,看见温柔而又疲惫的路溟,虽然梦中偶尔会有零零散散的片段,但他到底没有属于宁辰的全部记忆。 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的容貌,那么这个人还是他吗? 路溟倾身靠近闻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温柔的声音敲打着对方:你既然不是他,又为何要费心去寻找他的魂魄呢?不如乖乖的留在我身边。 他将身体靠在闻玄身上,贴在对方耳边慢慢地引诱着,闻玄底下眼睑,他的脑中不受控制的回荡着对方的声音,如一把坚硬的利刃,试图击碎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闻玄闭上眼,平定心中诡乱的思虑,他一直以来所坚定的事,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所能动摇所能更改的。 路溟贴在闻玄胸前汲取对方身上的气息,然后一把匕首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他的胸口之中! 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浸湿了他的衣襟。 在路溟走近之时,闻玄便已准备好了。 路溟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闻玄,对方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我说过了,我是闻玄也是宁辰,但你却不是路溟,想以此动摇我的心神,绝无可能。 从始至终他都很清醒,他知晓自己是谁,也知晓自己想要什么,他也不曾动摇或踌躇,而所展现的不过是令对方放松警惕的假象。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也更未怀疑过路溟。 眼前迷雾散去后,浮现的是过往的记忆。 第4章 闻玄第一次见到的路溟时,是重新获得躯体后苏醒之际,那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对此间一切一无所知,对自己更是如此。 他躺在寒冷的冰棺中,茫然地看着昏暗的房间,这个地方很黑,只有一道光线,勉强让他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 一位眉目温润的公子出现在他的眼前,温柔地对他笑,但那双眼中却溢满了疲惫,身上的灵气也紊乱不堪,四处乱窜。 闻玄坐起身,随着他的醒来,周身的冰棺也缓缓消失,他打量着面前之人,唇瓣微张想说些什么。 对方却抢先道:欢迎回来,阿玄。 说完这句话人在原地瞬间消失,好似从未存在。 闻玄默然,看着空旷的房内,脑中不停地思考,但是却一无所获,他想不起自己是谁,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闻玄一人独坐在这里,凝眉沉思。 这里不见阳光,不见日月,时间几乎凝固,等路溟再次出现时,已不知过了多久。 而他第一眼便看到那双曾属于宁辰的金色双眸,那双眼中带着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冰冷与傲慢,面容虽是与之前不同的俊美儒雅,但有些特质却是不变的。 原来不是梦。 他刚刚醒来,思维还有些朦胧,总感觉一切都不是真的,见什么都如梦似幻,心中难安。 闻玄直视来人:你是谁? 路溟顿了一瞬,双眸凝视着闻玄,微微皱眉:你不记得我? 闻玄反问道:我为何要记得你? 路溟不回他的话,再次问道: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问别人问题时,先要回答对方的问题。 路溟点点头,然后喃喃道:我知道了,看来你都不记得。 闻玄凉凉地看他一眼。 看着这样的闻玄,路溟不由得轻叹一声:虽然有所准备,但这种缺陷还是令人难以接受啊 闻玄听不懂路溟的话,整个人冷若冰霜:阁下未免太过自说自话了。 应是魂魄不全的缘故,所以你没有记忆。 路溟勉力打起精神,嘴角勾起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对闻玄的话不置一词,直接回答对方心中的疑问。 闻玄的魂魄还没有收集全,他便将其唤回,虽然之前也有设想会出什么后果,但失忆这点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可相比于出现其他意外,没有记忆兴许是最温柔的后果了。 分卷(3) 回来就好,不管怎样,回来就好。 闻玄眼神犹疑,却没有继续追问:我明白了。 不问我为什么吗? 你若想说自然会告知,你若不想说,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 路溟轻笑出声:果然还是没变啊似打趣一般又故意道,你问了我才会说,你不问的话,我就不说。 闻玄微微皱起眉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路溟,倒不是生气的情绪,只是有些不满,他不喜欢欺瞒,即便对方这么说了,但到他真的问了的时候,对方却不见得真的会说。 路溟似没看到闻玄怀疑的目光一般,拉过对方的手腕:我沉睡的这几日想必你很是无聊,我带你出去看看。 禁室的门悄然打开,阳光照射进来的一瞬间有些刺眼,闻玄第一次见这耀眼夺目的光芒,双眼一时间受不了,闭上眼闪躲着。 路溟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出昏暗的禁室,外面晴日昭昭,满山素色巍峨千重,两侧丛峰自有瀑布飞流而下,洗濯青壁,千里白云浮于其上。 以后你就生活在这里,如何? 眼前迷雾散去,幻境碎裂,路溟被他捅了一刀后原地化为碎屑,消失不见。 闻玄再睁眼时已非之前的树林,眼前林荫遮蔽,密集的枝叶将这里完全遮盖,抬眼看去竟已望不到那片碧色长空,四周极其静谧,连蚊虫声都听不见,这里的地上生长着一小片白色的花朵,瓣有六片,上面生长着金色的脉络,灵气从花蕊中四散开来,模样与神罗伞上所画的神罗花一模一样。 闻玄俯身摘下一株,发现花托也是金色的,神罗伞似感受到了它的气息,自发而起升至空中,神罗花离开了闻玄手中,浮于伞尖之上。 二者彼此相互辉映,神罗伞缓缓吸收着神罗花的力量,但神罗伞一次只能吸收一朵神罗花,而一朵需要一个时辰,神罗伞修复需要十二朵神罗花,也就是说闻玄要在这里待上一天一夜。 他的法力已经恢复,暂时不用担心会有危险,之前的衣衫被人抓破,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新的换上,原先那件便顺手烧了。 闻玄寻了一棵柳树,坐在树下静心凝神,这神罗秘境灵气浓郁,很适合修炼。 而且他冥冥中也有一种感觉,自己有一片碎魂落在此处,落在这处秘境之中,他闭上眼,放出神识在这广阔的秘境中慢慢寻找。 虽然路溟用了三百年为他聚魂,但是他的魂魄碎得太过厉害,四散在各处,所以路溟并未收集全,也因为魂魄不全的缘故,他没有曾经的记忆,法力也时不时会消失。 而回来后的百年,因为各种原因他也未去寻找。 待在清潭宗内的日子中无忧无虑,他住在路溟的水栖峰上,每日醒来第一眼便会见到窗外瀑布自峰顶流下,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粼粼光斑,偶尔还会在空中架起一座虹桥。 自醒来之后闻玄便一直住在这里,路溟偶尔会来看他,不过对方总是一脸疲惫,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与之前在人前说笑的样子大为不同。 闻玄作为一个普通人,需要食用五谷,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负责送饭的是路溟的师妹扶晴,但今日扶晴却迟迟未来。 但闻玄对饥饿这种事不太敏感,此时也只是半躺在床榻上看书罢了,闷了便抬头看看窗外风景。 喂,你的早饭,出来自己取。 窗外突然出现一道清冷的男声,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毕竟现在为止他只见过路溟和扶晴两个人,闻玄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走出房间,便见一位青衫男子一脸不情愿地拎着食盒。 闻玄看了一眼食盒,淡淡道:我不吃陌生人送的食物,你可以回去了。 谁送的有何区别? 我不认识你,如何确定你不是来加害我的? 你觉得修真之人会用下毒这种蠢办法? 也许你就是这般愚蠢也说不定。 林初哂笑一声:你还真是没变。居高自傲,自说自话。 既然你不需要,我也不跟你客气,再见。 说罢转身就走,结束了这简短的对话,让人看不懂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看上去像是送饭,但绝不只有送饭这么简单。 这时天边突然飞来一道女声:抱歉抱歉我今天睡过头了,你没饿着吧? 一个绿衣女子御风而来,手中提着与林初一模一样的食盒,落地之后却是一脸惊异:咦?师弟,你怎么在这? 林初睨了她一眼:我不来让你饿死他吗? 小师弟,正常人是不会饿一顿就死的,你若想来看师嫂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扶晴眨了下眼,一脸我懂得的表情。 看他?林初从上到下扫了闻玄一眼,不屑道,呵,他也就这样了。 扶晴一把拉过林初,对着闻玄致歉:我师弟脑子有些不清醒,你别生气。 扶晴忙将林初拉倒一边,小声道:你对宁辰有什么意见自己私下对镜子说就行了,别在当事人还有师兄的面前提,前者是非常不礼貌,后者是惹师兄伤心,而且你之前也没拦着师兄,人回来了你倒开始发牢骚? 若是回来的是宁辰,我肯定没有意见,但你看这个人,哪里有宁辰的样子?我是替师兄不值! 不管他是不是宁辰,只要师兄喜欢就行,这事你别管太多,师兄有自己的考量,还有现在宁辰没有记忆你别太刺激他。 知道了。林初不耐烦道。 林初走了后,扶晴换上一副可亲的笑容,走到闻玄面前:那个是我的师弟林初,你应该没见过,虽然他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很好相处的。 闻玄却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刚刚? 扶晴表情一凝,立即捂住嘴巴,一副说漏嘴的样子,这个嗯她试图辩解一下,却不知该怎么解释,按道理来说这是事实应当不用解释,但是师兄交代她不要说多余的话,但她这些话应该很是多余。 闻玄见扶晴这副夸张表情,觉得对方表演得过于夸张,若是不想让他听见,一个术法就能不让任何声音传过来,他现在听见了,就意味着是对方故意让他听见。 这里只住着他一人,这些天他也并未看到水栖峰之上有别人居住,更何况是女子,所以对方话中的指向性很明显,闻玄坐在石桌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扶晴站在闻玄对面,对方一身白衣,面容俊美儒雅,温润端和,但却半点笑容不见,十分冷淡,一双金色双眸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这副面容相较从前气势弱了许多,但还是不容忽视,扶晴从前就不是很喜欢跟宁辰打交道,闻玄这般简直和宁辰一模一样,看得扶晴颇为头痛。 良久他道:如果是这种关系的话,你叫我一声师兄也未尝不可,其他乱七八糟的称呼就免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扶晴一脸古怪,这接受的也太快了吧? 闻玄并不答话,他看向扶晴手中的食盒:今天的食物是什么? 扶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打开食盒,一边将里面的食物拿出来一边道:我中午再来给你送饭,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 西湖醋鱼,油焖春笋,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清炖鳗鲡汤,梅子汤 闻玄也不客气,直接报出一大串菜名。 扶晴放食物的手一顿,抬眼定定地看着他:你故意难为我? 闻玄随意道:你知道便好。 对扶晴来说,这个人除了脸和宁辰不一样外,声音和性格一点没变,甚至有时说话也和宁辰一样特别讨厌。 面对闻玄的刁难,扶晴并没有生气,她默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行。 将食物摆好之后便飞身离去,水栖峰四面环水,上来需御剑而行,下去也一样,而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闻玄自然下不去,亦无法离开。 第5章 如果你真的想吃这些,我可以派人去买。 扶晴刚走不久,路溟便出现了。 他一身玄衣,作为宗主本应庄重威严,但他的长相偏温润,虽说俊美有余,但看起来毫无威慑的气场,再加上温柔款款的笑容,更像一个温柔的兄长而非一派之主。 闻玄当然不想吃这些,他故意为难扶晴,不过是想见路溟罢了,而扶晴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非常痛快的去叫人了。 不必了。 路溟轻笑:我想也是这样,所以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闻玄定定地注视着这个人,对方脸上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笑容,仿佛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一般。 我要出去。 路溟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你一人待在这里确实容易烦闷,我让扶晴带你去山下走一走,正好也看看清潭宗的风景。 闻玄道: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这里。 路溟默了一瞬,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半晌他缓缓摇头,拒绝了闻玄: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唯有这个不可。 为何? 离开这里,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抬起头,看向这浩瀚长空,声音轻的像是落在湖中的鸿羽,难以捉摸。 闻玄并不懂路溟是何意,身上的冷意越发沉重,耐性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他拥有的。 路溟看他一眼,轻笑出声:看你的表情,想来是对我非常不满。 你觉得呢? 看来是非常不满了。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问你就会说。 路溟顿了一下,脸上微妙的出现一丝尴尬:抱歉,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你说,最近我也没有精力思考这些,等过一阵我恢复一些,到时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知。 闻玄注视着路溟,见对方眼中疲态尽显,不似在说谎。 如果这件事需要你思考的话,那我问一些不需要你思考的事。 嗯? 还未等路溟反应过来,闻玄便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路溟双目微睁有丝讶然,他没想到闻玄这么快就问这个问题,但马上就想到了原因所在。 扶晴跟你说了什么? 现在是我问你。 你没有从前的记忆,我也无意将从前之事强加于你,既然已经重获新生,从前之事便不要挂怀了,你可以作为只闻玄重新生活,不过 他似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轻笑道:不过你可能没有以前活的那般恣意了。 路溟一副大义凛然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听得闻玄直皱眉,他很不满对方的决定,虽然每句所表达的都是为他好,但未免太过自说自话了。 闻玄脸色如常,依旧是那般冷漠,声音却比平时冷淡许多,双眼微微眯起:自以为是。 路溟轻叹:我只是不想你背负太多,醒来后突然跟一堆陌生人有瓜葛,背负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想必无论是谁都会难以接受,重新开始生活有何不妥? 他之前也曾想过和盘托出,但将这些事全部按在刚刚新生且没有半点记忆的闻玄身上,是何其不公。 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人,现在才是他生活的开始,若是生活中突然闯入毫不相干的人,还要一一去面对的话,难免太有压力。 既然你没有将我当成另一个人,便不必思虑这些,虽不记得往事,但以前我该背负的,现在还会继续背负。 虽然有担当是一件好事,但若让你为了责任去选择背负,岂不是显得我太过狭隘了。 他轻笑着,声音也不似闻玄那般冷淡,温柔款款,但话中无疑是拒绝之意。 闻玄醒来这几日一直在思考自己该去做什么,过去虽不可捉摸,但未来却不能继续蹉跎,他更不能因失去记忆而踌躇不前。 他的眼前一片空茫,现在至少要知晓自己的过往,才好准备接下来做什么。 完全抛弃过去,不是他的作风,也毫无必要。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和盘突出,那他就换个方式问。 你不必想太多,我不问你需要思考的,只问一些基本的,你知道便答,我的名字,年龄,身份,有无父母家人? 我之前好像告知过你的名字。 闻玄应不是本名。 你怎么知道不是本名的? 扶晴说的。 扶晴曾以宁辰这个名字称呼他。 她还真是守口如瓶。 路溟哭笑不得,却也心知闻玄知晓后再问自己一遍,是为了确定扶晴话中的真假。 那你也应该知晓你曾经有过宁辰的这个名字了,其实无论是闻玄还是宁辰,都是你的名字,闻玄是令堂所取,宁辰是你回归令尊家族时所改,二者皆是你。 闻玄了然,微微颔首:继续。示意对方继续说。 见闻玄铁了心想知道,路溟无奈叹了口气,踏步走进屋中:进来说吧。 这处房间是他精心准备过的,闻玄以前在静云宗的房间布置极为节俭,如今路溟也没有布置的太过分,除了生活需要的东西外,只设了六排书架,上面罗列了各种类的书籍,闲暇时给对方解闷,房间空间很大,不会显得过于拥挤。 二人对坐在桌前,路溟右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清茶,茶水早已冷却,但经过他的手时却冒出了热气。 闻玄的视线落在路溟身上,他的记忆中没有对方的脸,却总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他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但他喜欢按直觉办事,所以将目光□□裸地放在路溟身上,从上到下一寸一寸打量着,试图在其中寻回记忆。 听对方之前的话,自己是因魂魄不全而失去记忆,但因何魂魄不全?既然魂魄不全他又如何能活在世间? 分卷(4) 这段日子来闻玄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知识以及人来为他解答。 但现在问这些,对方也不见得会说。 路溟实在受不了这炽热的目光:你一直这样盯着我,可是让我很有压力啊。 闻玄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失礼,手指敲了敲木桌,漫不经心道:你的容貌不错。 路溟轻笑一声:还是你更胜一筹。 醒来这么久,闻玄自然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不过他对自己的脸并无太多感想:一般般吧。 路溟顿了下,疑惑道:你不喜欢现在的容貌吗? 闻玄敏锐捕捉到路溟话中的信息,略微挑眉:现在?看来我以前不长这样。 确实有所不同。 为何容貌不一样? 这个恐怕就要问你自己了,虽然我有一种猜测,但说出来实难免会自作多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也有点难为情样子。 闻玄自然不可能有答案,他也看不懂路溟在想什么。 路溟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绕到后排的书架,在书卷之中取出一副画轴,闻玄的视线也跟随着路溟。 路溟举着画轴走到闻玄面前:既然以前的名字知道了,容貌也应该看一下。 路溟缓缓打开画轴,画像上的男子一身白衣,月华流转光雪分离,面容丰神俊朗,眉眼间积雪覆盖,与闻玄一模一样的金色双眸中带着冷漠与高傲,从画像中就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气息。 本是想拿出来给闻玄看一下,但路溟却直接怔住了,他还是对宁辰的这张脸熟悉一些,毕竟对方也是用这张脸和他相处的最久,几百年来他所思念的也是这张冷峻的面容。 闻玄看了一眼画像,不得不说画像上之人姿色确实难得一见,与自己现在脸上这张完全是两种风格,虽然路溟说自己以前就是这般模样,但他还是没有任何记忆,抬头又见对方开始对着画像发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路溟合起画像,微微摇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虽然这张脸很是俊美,但我以前还是有些见不惯的。 为何? 等你想起来就知道自己有多么气势骇人了。将画轴卷起,放回原处,然后转移了话题,这里的其他房间你去过吗? 闻玄缓缓摇头:没有此地主人允许,不可擅自妄动。 言下之意就是没去了。 你以后可以随意走动,只要在清潭宗内,没有哪里是你不能去的。 哪里都可以? 路溟嗯了一声,又笑着道:不过去弟子们的居处可要记得敲门,不然被赶出来我可不替你出头。 第6章 从混沌之中醒来的闻玄,不记得任何人,也不记得自己,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无比陌生,没有记忆的他行事只凭借直觉。 这些是他最初的记忆,也是人生的开端,如今因幻境之故再次勾起。 他放出神识在秘境中搜寻,却未发现任何线索,这神罗秘境广阔无垠,其中还有需要机缘才能进去的秘地,看来想找到碎魂并不容易,闻玄叹息一声,随后收回神识。 闻玄睁开双眼,但眼前景象却是让他一惊! 一个白色身影蹲在花丛前,过长的头发将面容挡住,但依然能看清对方动作,双手中拿着刚采摘的神罗花,这双沾满污泥的罪恶之手肮脏得与纯白的神罗花完全不搭。 然后便见那双罪恶的手将神罗花一朵一朵塞入长发之下,咀嚼声响起。 花花,好吃~好吃~ 闻玄还等着用神罗花修复神罗伞,他不过走神了一会,没想到就让别人有了可乘之机! 他明明留了一丝神识,只要金丹期的修为以上的人经过,他就会发现,但此人出现并且屠食神罗花他竟然半分都没有察觉到! 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地面,闻玄面上一片冷色,沉声道:阁下将神罗花全部食用,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而那人听见闻玄的声音却是一僵,缓缓抬起头,一张娇小又脏兮兮的脸孔暴露在空气中,此人正是之前缠着闻玄要报恩的那位男子,小白花看见闻玄高兴得瞪大了眼睛,吃到一半的神罗花从手中掉了下来,直接摔在了地中,洁白的花瓣沾上了污泥。 刚刚还是一片繁盛的花海,转眼间被他全部食尽。 小白花不知自己做了多么罪大恶极之事,兴奋地向闻玄扑了过来:恩公!恩公!报恩!报恩! 他的言语像是一个孩童,但却拥有着与行为并不匹配的成年身躯,小白花支配着自己的身体一蹦一跳地向着闻玄冲来。 闻玄微微眯眼,挥手便将小白花扇出十丈之外,小白花娇弱的身躯哪经得起这般折腾,摔在地上时直接吐出一口血,小脸摔进泥土之中,之前还算干净的衣衫也满是泥泞,他抬起头憋着嘴巴委委屈屈地看着闻玄。 嘤嘤嘤报恩 闻玄的眼中透着寒光,一眨不眨地盯着罪魁祸首:阁下的报恩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虽说这片神罗花并非他一人独有,任何人皆可采摘,但此人一口一个报恩,却做出与他想法相悖之事,怎么看都像是来找麻烦的,就算对方不是故意找麻烦,闻玄也不会饶他,若非他不能杀生,此人怕是已然断气了,哪有机会继续对他喊叫。 闻玄收回浮在空中的神罗伞,伞面上的花纹只有一半清晰可见,六朵花卉栩栩如生,说明神罗伞才修复一半,还差六朵神罗花,而现在这一片花丛却被此人吃了个干净! 看着神罗伞直皱眉头,压下心绪冷静思考:秘境中应不止这一处有神罗花。 神罗花五十年一开,这已是全部了。 谁?!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在空旷的林中回荡,闻玄细扫一番,这里除了自己和那个吃花的白痴外没有其他人,闻玄立即低头看向那个趴在地上的男子,对方还在地上嘤嘤嘤地哭,眼泪鼻涕口水混杂在一起,满脸泥泞,根本没有时间说话。 闻玄收回视线,望向空中,依旧不见任何人。 何人? 他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看来是修为在他之上的修士。 空无的声音再次响起:拿着这朵神罗花,去寻缘生芽。 声音刚刚落地,最后一朵神罗花凭空浮起,缓缓飘到闻玄手中。 神罗花只剩下这最后一朵,若非闻玄醒的及时,怕是连一朵也不剩了。 还有一朵是小白花吃到一半掉在地上的,闻玄有洁癖自然不会用别人吃过的东西,但就算他没有洁癖,不完整的神罗花也起不了什么效用。 闻玄低头凝视手中的白色花卉,缘生芽他曾听路溟提起过,是用以衍生稀有的灵植,遇花生花,遇叶生叶,只要是灵植,便可用其在缘生芽上生出一朵一模一样的来,只是这缘生芽虽无神罗花那般稀有,但也绝不是随处可见。 但事已至此,也无他法,闻玄收起神罗花,迈步走出这里。 小白花趴在地上,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抓闻玄的衣摆,闻玄自然不会理会他,衣袖一震,又将这人扇飞了出去,只留一片惨叫之声。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闻玄走出这片茂密的丛林,回头再看时却不见那处的入口,想来进入刚刚那处需要一定契机,四周是已非刚刚的暗黑之地,阳光落地照耀万物,一时间让习惯了黑暗的他觉得刺眼。 交出木蕴果! 这是我们清潭宗先拿到的,凭什么让我们交出?! 呵,木蕴果明明是我们赤岩宗先发现的,你们清潭宗乘人之危! 秘境夺取宝物向来没有先来后到之说,谁先用本事拿到就是谁的,没本事就别来丢人现眼。 没想到堂堂清潭宗竟都是些无礼之辈,路宗主可真是教得好啊! 过奖过奖,论教弟子强抢别人东西我们宗主还是不如段宗主。 闻玄本欲往前直行,然而刚出来便碰见一堆人在前争吵,略扫了一眼,发现有清潭宗的弟子在此。 闻玄在清潭宗内待了百年,虽然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但这些弟子无疑是认识他的,闻玄将神罗伞微微下移,向前倾斜了些许,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他不想多生事端,所以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 废话少说,交出木蕴果! 这木蕴果是可是要给我们宗主突破的,你算什么东西就让我就给你?! 真巧,我们宗主也需要木蕴果突破。 清潭宗弟子冷笑了一声:原来令宗主还需要用神罗秘境里的东西,我记得之前段宗主不是很瞧不起这里吗? 你! 是啊是啊,还说什么神罗秘境出现不过千年尔尔,与银月谷相比何足道哉,如今却要用这里的东西突破,甚至不惜强抢其他宗门的猎物,也不怕众人笑话! 赤岩宗弟子忍无可忍,为首之人大喝一声:你们清潭宗不要欺人太甚! 话毕众人纷纷拔出剑来,他们身着烈焰红服,动作整齐划一,如一群要迸发的火烈鸟,看得清潭宗极为不适。 清潭宗自然也不甘示弱,手中剑光一闪,冷笑道:以为清潭宗怕你不成,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两方人互相僵持着,此时就等一个契机,然后冲上去就去把对方宰了。 闻玄本无意在此听他们吵闹,转身欲走,去寻缘生芽,但听见路溟需要木蕴果时却又停了下来。 路溟若是需要机缘突破,自会自己前来,断不会让弟子们去寻,他们所寻来的是他们自身的机缘,他不会霸占属于弟子们的机缘,何况是木蕴果这种东西,木蕴果乃是五行之果,五行之果共有五类,分别为金珀果,木蕴果,水萦果,火练果以及土垚果,每一颗都含有磅礴的灵气,若是炼气期弟子,服用一颗便能瞬间结丹。 但即便将木蕴果给了路溟,对方也会原封不动还回去。 而下这道命令的人,不是扶晴就是林初。 神罗秘境竟能产出五行果,也让人颇为讶异,这五行果极其稀有,吸收五行之气凝成,约么万年才能生成一颗,随随便便就让人找到了,也不知是否是这些弟子福泽深厚,还是神罗秘境当真地大物博深不见底,如此根基让人难以相信是千年之前才出现。 闻玄旋即又想起了神罗伞与生灭镜也是路溟从这里所得,相比之下产出五行之果就没那么令人惊讶了。 闻玄面色平静,弟子们的事他不准备插手,既是历练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争夺,准备转身绕路离开。 突然之间,大地一阵震动,仿佛有巨物破土而出,带来猛烈的飓风,林中的枝杈瞬间断裂,风席卷着树枝打在众人的身上,将衣衫划出一道道口子,泥沙卷在空中,令人睁不开眼。 怎么回事! 糟糕,定是触动了阵法! 一个约有三丈长的黑物徐徐而来,巨大的身躯挡住大片的阳光,一眼看去,像是一条栖息在海中的鲸鱼,它通体漆黑,唯有腹部是一片纯白,身体两侧生长着鱼鳍与尾鳍,像是在水中游动,滑动时便有飓风袭来。 这么大只的鲸怎么进来的! 你傻吗?普通的鲸怎么可能在空中游动,这定是神罗秘境中的妖兽! 快准备好法器! 弟子们被这飓风吹的东倒西歪,一个个狼狈不已,而那条鲸也越来越近,它的鱼鳍在空中舞动,像是在水中那般游动,所过之处树木倾倒,一片狼藉。 唯有闻玄未受影响,他站在神罗伞下,裂风虽吹乱他的衣衫,却奈何不了他半分,因这神罗伞本身就是一件防御法器,防得了天,又怎会挡不了风? 闻玄转身欲走,这妖兽虽然难以对付,但神罗秘境是各大秘境中危险系数最低的,里面的妖兽一向很少伤人性命,他没有理由出手阻拦这些弟子历练的机会。 然而他刚迈出几步,就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住了。 第7章 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闻玄踏出时仿佛踩在墙壁之上,再难往前一步。 闻玄身形未动,一道利光突然出现向前劈去,却似滴水潜入河海,消失无形,闻玄眉间一凝,发觉此处不对。 抬头看向空中,一条黑色的鲸鱼在空中飘浮,这里的结界和鲸鱼同时出现,若想出去,看来必须得从这条鲸身上下手。 闻玄只得转回身,他不觉得前方不行,换个方向就能出去,这里很明显是被封闭住了,无论走向哪里都不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挡住。 弟子们见到如此巨大的怪物,纷纷后退,却直接撞在屏障上,这才发现这里已经布下了一层结界。 糟糕,我们被困住了! 快破开结界! 赤岩宗弟子不屑:一条鲸鱼而已,就将你们吓成这样? 清潭宗弟子反驳:你有能耐就上,别废话。 上就上,这一回你们清潭宗别想抢! 说罢,那人持剑冲天,向着鲸鱼腹底冲去! 若入阵法,内中之物必为关键,所有人的第一目标都是这只游荡在空中的云鲸。 这云鲸全身漆黑,唯有腹底一片雪白,看起来颇为绵软,那赤岩宗弟子一剑捅上去后,发现这云鲸的肚子就像一块巨大的棉花,特别有弹性,剑尖将肚腹顶出一道凹陷,但却未划出一道伤痕!那赤岩宗弟子不信邪,又施法将剑身往里推进一寸,似要立志将这条鲸鱼捅穿! 这条云鲸虽然身躯巨大,但却很是灵活,在空中游动时并未伤害到一草一木,身躯在树木之间游刃有余,对腹底的人和剑也毫无所觉,那位赤岩宗弟子随着云鲸在空中移动,手上的剑也未停下,而剑身在外力之下慢慢弯曲成一个弧形,最后咔嚓一声,断了。 鲸皮柔软又坚韧,纵是利刃也未割开一道伤口。 断刃咔的一声掉在地上,周围人立即散开,而那弟子震惊之余竟是连维持身形的术法也忘了用,连同剑刃一道摔了下来。 那人忿忿不平,指着清潭宗道:你们在这干看着,莫不是还想捡便宜? 是你说这回我们别想跟你抢的,那我们自然要让着你们些。 分卷(5) 你你们!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冷哼一声,你们莫不是在等我们破了这阵,救你们出去?清潭宗真会坐享其成。 阁下的脸皮简直比你们宗主还大,我们就算想坐享其成,也得你们破得了此处才行。 你还有脸提我们宗主,令宗长老的脸皮不知厚到哪里去。 此话一出清潭宗这边气愤立即冷了下来,旋即冷笑道:我就没见过天天把女子追自己的事挂在嘴边炫耀的,令宗真是从上到下一脉相承啊! 你们扶晴长老自己做过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再说我们宗主可从来没挂在嘴边,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自己起哄。 呵,说的好听,也没见过段宗主解释过什么,哎呀不对,不应该叫段宗主,应该叫段代宗主才是。 赤岩宗现任宗主段泽,并不是真正的宗主,赤岩宗真正的宗主是段泽的师姐霁灵宗主,霁灵宗主多年前与魔修大战,伤重闭关,段泽是代替霁灵管理赤岩宗,等霁灵出关后,这宗主的位置段泽还是要还回去的。 听出对方讽刺之意,他本想怒怼回去,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不屑地睨了清潭宗的人一眼:笑话,你情我不愿的事解释什么?嗤笑了一声,又道,我家宗主再不济也总比某个霉运缠身宗的宗主,先死道侣再死师尊强吧! 清潭宗弟子一怒,手中剑刃直接横在对方脖子上:你说谁呢! 他也不躲,任由剑指着自己的脖子,哂笑道:呦,恼羞成怒了?我可没指名道姓! 其他的赤岩宗弟子也纷纷附和着:说起来哪个宗的宗主没死过师尊?静云宗的秦宗主也是前些年普悬真人死后,他才接手静云宗的,阁下气什么呢?莫非你很崇拜死去的普悬真人? 你! 你什么你,我们可没指名道姓,你们自己对号入座也怨不得我,哈哈哈哈哈啊! 那人正放声大笑着,突然膝盖似被什么东西击中,重心不稳,直接摔到在地,紧接着引起一阵哄笑。 清潭宗弟子见此,纷纷大笑:呦,难得啊,赤岩宗竟然会给我们拜年。 你!可恶!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 清潭宗与赤岩宗两宗一向不对付,那人站起身,手中剑光淋漓,双方怒目而对,一触即发! 愚蠢。 就在这时,一道冰寒的声音突然打破氛围,直接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有人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的手中却打着伞,伞檐压得极低,看不见对方的容貌。 被人这样辱骂,自然有人不爽,回怒声道:你说谁呢! 闻玄声音冰寒,藏在伞下的面容也没什么表情:神罗秘境五十年一开,你们不抓紧时间破开此阵去寻机缘,反倒在此处勾心斗角,言语嘲讽,简直愚不可及,你们的师长就是这样教的? 他这话丝毫不留情面,连着清潭宗的弟子也一块骂了。 一个外人在此指手画脚,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气量承受的:你谁啊你,我们赤岩宗的事你管得着吗?! 清潭宗弟子纷纷彼此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声音是否有点耳熟?试图看清对方面容,但是伞檐压得极低,甚至故意往前方倾斜了几分,像是故意挡住一般,这个角度他们只能看见男子洁白光滑的下颌。 一人上前道:虽然阁下说的有理,但这是我们两宗的事情,还请道友不要插手。 而且不知我是否与阁下见过? 有时间计较这些事情,不如想办法破阵,你们想一直等到十日后从此处直接被传送出去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是一直耽搁在此,先不说会浪费多少寻找机缘的机会,一旦扶晴长老找来怕是会被痛批一顿,思量过后察觉厉害便收起了剑,对着赤岩宗道:今日算你们运气好。 那边赤岩宗虽不满清潭宗,但也知晓在这里浪费时间没有意义,便不再回讽。 这里修为最低的修士也是金丹初期,但这二十多人却是连云鲸的皮毛都伤不到。 云鲸飞的越来越低,身体倾斜头部朝下尾巴朝上,像是真的在海里凫水一般,两侧的鳍不停摆动,在这个结界内来回飘浮,看着像是在漫无目的游荡,但闻玄却觉得它似乎在寻找什么。 但是此地除了一些灵植外,再无其他。 闻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众人使出各种剑诀和法器,却皆奈何不了这条云鲸,它在此处慢慢游荡,身躯虽然庞大,但却灵活有余。 闻玄转身再次触摸屏障,意图寻找破解之法。 若是全力一击或许能开出一道缝隙。 虽不想破坏这些弟子的历练,但他不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闻玄看向身后的弟子们,他们聚精会神对着云鲸一顿猛攻,闻玄的身影根本不在他们的视线和关心内。 闻玄略一思索,觉得难得的锻炼机会能不毁坏便不毁坏。 转过身面向结界,双指对准一点,剑气在他周身凝结,汇聚于指间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指间似如利刃将屏障硬生生切割出一道裂缝。 他这番动作自然吸引了部分人的注意,只等他打开此处,便会一拥而上伺机而出。 而闻玄自然不会让这些人如愿。 一切投机取巧在他眼下都不可能达成。 裂缝随着时间扩大,闻玄看准时机侧身快速穿出,脚步踏出的一瞬间,反手结印修补缝隙,将一众弟子锁在里面。 喂,你做什么!放我们出去! 修行不可荒废。 帮这群弟子破了这处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好处。 闻玄将裂缝修补完毕,这处裂口已经被发现,这群弟子之后势必会朝此处下手,裂缝已生,极为脆弱,闻玄十分好心的顺手又加了两道法印,防止他们从此处破解。 完毕后,里面再多叫骂声也与他无关了。 闻玄步行离开此处,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黑影,对方一身黑袍,脸上带着一副面具掩盖住容貌,只露出光洁的下颌:你是何人? 过路人。 仲瑞淡淡扫过,他手中的天河杵剧烈颤动,光芒接近对方时大盛。 看来阁下不是一般人。 闻玄也紧盯对方手中的金刚杵:阁下也不是一般人。 仲瑞顺着闻玄的视线抬起手,将天河杵亮在眼前:这个?既然你注意到了,就给我一个解释。 我与阁下素昧平生。 言下之意就是没什么好解释的。 它对你有反应,你就应当承受。 他的声音喑哑暗沉,似乎是故意将声音压低。 魔修竟然也会用佛门之物。 此人一身魔气,魔修无疑。 你也只能见到我这么一个了。 见识够了,阁下可以让路了。 也要你有命走。 仲瑞举起天河杵,施法运转,天河杵金芒乍起,闻玄不知对方拦住所为何事,所言所行只觉莫名,却在天河杵运转瞬间突感一阵晕眩,体内力量不稳,似要脱体而出,随之接踵而至的便是魂魄仿若撕裂般的痛苦。 第8章 见闻玄反应剧烈,仲瑞也是一惊,立即收回天河杵。 怎么可能! 天河杵虽曾对其他人也有过反应,但从未像如今这样过。 仲瑞好奇地打量着闻玄,他头一次见到天河杵对活人有这种猛烈的反应,虽说活着能动的人不一定是活人,但 对方是一个活着的人没有错,这点不论从气息还是行为上都能判断出来。 天河杵光芒未消,指引着主人要似将闻玄魂魄吸收殆尽。 仲瑞却略显犹豫,虽不知天河杵为何这种反应,但终归他要别人的魂魄毫无用处,可天河杵之前从未出过差错 还未等仲瑞有时间细思,就在他怔愣之时,闻玄看准时机忍着剧痛快速闪身离开,一路狂奔。 刚刚那一瞬之间,让一直冷静的他感受到了恐惧,痛苦可以忍受,但魂魄被强行抽离的恐惧却在脑海中蔓延。 这恐惧的情绪生于他心,却又不是他的。 他的魂魄不全,残碎的魂魄就算聚集无法凝结,是路溟用了别的方法将所有碎魂强行凝合在一起,而刚刚那人手中的金刚杵却似乎要将他不稳的魂魄再次打碎抽离。 冷静,我还活着。 他脚步不停,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和别人对话,但周围只有他自己。 前方突然出现一阵打声,闻玄停下脚步,以免闯入别人的战场。 一绿一白两道身影在林间纵横交错,卷起落叶飞沙,绿衣女子手中拿着一道九节长鞭,而那白衣男子手中则是一柄长剑,二人攻击不停,顷刻间便将此处搞得一片狼藉,枝杈横断,花叶纷飞,气流环在二人身侧,交手之时又附着术法,华光大振,近处生灵为之一颤! 段泽你还要不要脸?这株冰绸草可是我先拿到的。 绿衣女子巧笑嫣兮,右手持长鞭,左手拿着一株冰蓝色的植物,两方相对之时不让对方碰到此物一丝一毫。 冰绸草我势在必得,倘若你交给我,来日赤岩宗自会用其他珍宝偿还于你。 真不巧,冰绸草我师弟寻了许久了,这一株我是必须要送给他的。 你我何至于此,连这小小一株冰绸草都不相让? 扶晴一顿,被他如此不要脸的态度惊道了:不要说得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一样好吗?! 她以前瞎,不代表现在还瞎,这人既没有师兄的温柔俊美,也无师弟的根骨品性,身边有这俩人她都不为所动,可见当初自己眼神多么不好使,竟然会看上段泽这种货色。 段泽眉头一皱,见与扶晴说不通,只好再度提起剑:那就得罪了! 剑锋袭来,扶晴也不多让,长鞭甩在地上击起万丈尘烟,而段泽剑势也更甚之前,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出现嘎吱一声,好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段泽眼神一冷横剑劈去! 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一位白衣男子从树后走出,他左手持伞,脚步如踏云雪,优雅得似在林间漫步:路过。 闻玄虽无疑闯入此地,但离得太近还是被发现了,略扫了一眼此地二人,发现其中一位还是熟人。 看到闻玄的瞬间,扶晴眼神一亮,闪闪发光。 段泽不屑地冷笑一声:躲在背后,别是想坐收渔翁之力! 闻玄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鹬和蚌用来烤着吃,确实不错。 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语气也沉着冷静,任谁都看不出他刚刚险些丧命。 段泽脸色一黑,隐隐发作。 扶晴扑哧一声直接笑了出来,而且声音越笑越大,仿佛怕段泽听不见一样。 段泽怒声道:他将你我比作任人宰割的鹬蚌,你还笑得出来?! 我看见段宗主这副模样我就想笑,而且我也挺爱吃河蚌的,只不过不爱吃段宗主这只,实在太过油腻。 扶晴眉眼弯弯,笑得连拿着冰绸草的手都在颤抖,段泽生气她就开心。 段泽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之人,被人这么戏弄平常定会报复回去,但今日他对冰绸草势在必得,没有时间跟其他人浪费,见扶晴笑得不能自已,段泽双眼微眯,心中打定了注意,趁扶晴放松之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扶晴手中的冰绸草!紧接着转身快速离开! 手中突然一空,扶晴一愣,然后怒声大喊:段泽!你给我站住! 然而此时对方早已跑了老远。 而闻玄也不理会扶晴,转身就走,正好是与段泽相反的方向。 喂喂喂,你怎么也走了! 扶晴见闻玄走的如此果断,十分果断地跑上前追上闻玄,一点都没有去追段泽要回冰绸草的意思。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你跟着我做什么? 一家人就是有缘,出门在外都能碰到。 我可没听说清潭宗命弟子历练的时候,还会让长老随行,尤其还是神罗秘境。 神罗秘境可以说得上是众多秘境中最无危险的一个,根本没有长辈带队的必要。 扶晴一脸无所谓:他们历练他们的,我历练我的,你看段泽不也来了?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还好她来了,不然段泽在这还不知赤岩宗要这么欺负他们清潭宗,本尊都能在她手里抢东西,放一堆兔崽子在这,怕是回宗时连毛都被人家薅秃了! 你离开了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找到神罗花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 扶晴见到闻玄很是开心,不停地在问问题,但闻玄并不是很想回答,尤其现在更没有心情。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又何必多问。 你知道我究竟想问什么。 闻玄脸色难得有所变化,垂下眼睑,问道:他最近怎么样? 扶晴想了想:练剑看书,煮酒烹茶,授课修行,处理宗门事务,和其他门派的掌门进行友好交流,平常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 闻玄轻轻颔首,稍微放下了心:那就好。 他不希望路溟因为他而变得终日消沉,正常生活是最好不过的了。 扶晴试探道:真的不回去看看吗?你还没离开过清潭宗这么长时间。 很长? 不长吗? 你觉得三个月对一个修士来说很长? 扶晴噎了一下,确实,三个月对修者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算不了什么。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大家都很想念你。想了想,又补充道,师兄也很想你。 他会从水镜里看我。 他的表情没有变,但金色的眼睛中却闪过了些什么,令人看不透也摸不着。 分卷(6) 扶晴惊讶道:诶?你知道啊?! 闻玄静静地看着扶晴,不发一言,金色的眸子看得她一阵发颤。 你应该去追段泽,夺回冰绸草。 扶晴一甩手,毫不在意道:其实冰绸草对我也不是很重要,我只是看不顺眼段泽那副样子罢了。 而且他抢走正好,她还怕对方不抢呢,真以为从她扶晴手里抢东西是这么容易的么? 当年她有眼无珠,觉得段泽又帅又迷人,试图讨好对方,令不少人看了笑话,如今想起简直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令她无地自容,恨不得把那段记忆从所有人的脑袋里消去,但她没这么大本事,所以这些年一直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赤岩宗的那些小辈,当着她的面都敢放肆。 但跟他们出手就是在欺负小辈,不出手,她还手痒痒,导致她一见段泽就气得很,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我追你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你放任弟子天天散布谣言,说我到现在还对你余情未了并且紧追不舍,那就很让她生气了! 她瞎一次还不够吗?怎么可能瞎第二次! 你不是要说送给林初?既然承诺便不可反悔。 扶晴摊手:我确实想送给师弟,但我又没具体承诺过送他什么。 临走前她明明说的是:亲爱的小师弟,我走了以后,潼湖峰的事情就麻烦你代为打理,回来师姐给你带好东西。 然后得到了林初一声呵呵。 其义不言而喻:你哪回给我带过好东西了? 扶晴摆了摆手,对着闻玄道:嘛,小师弟他还是很好哄的, 闻玄也未看她,仍是一脸冷漠,脚下步伐不停:你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扶晴一脸纠结:这个嘛 扶晴话音未落,闻玄眼前却突然一变! 夜色突然而至,迅速笼罩其中,树叶的簌簌声和鸟儿的鸣叫一瞬间停止,他的眼前漆黑一片,不见一丝光亮。 刚刚脱离险境,不过一刻钟又落入另一个险地,他该说不愧是用来历练的秘境吗? 闻玄站在原地,思考着这是否又是一个幻境,但等了半天眼前也未出现景象,甚至连扶晴的声音也消失了。 扶晴。 闻玄试着叫了一声,却未得到回应,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 眼前是一片夜色,但他却使不出任何火系术法,无法看清所在。 闻玄伸出手,想确定这里是何处,触手之时是坚硬的石壁,上面还有些湿润,滴答滴答的水珠从石壁上缓缓流下,砸在神罗伞上,最后滑向地面,他应该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试探着走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阵风闪过,紧接着他便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横在脖子前,锋利而又尖锐。 这是一柄剑,一柄可以随时割开他喉咙的剑。 你是谁!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持剑的手和她的声音一样都有些颤抖。 闻玄停在原地,这里一片漆黑,他看不到任何人,只得静静地目视前方,淡淡道:是人。 哪个宗的? 清潭宗。 胡说,你明明没穿清潭宗的弟子服! 这里一片漆黑,但剑刺向的位置可以听声判别,至于自己穿什么衣服,对方是不可能看到,这句话估计是在炸他,不过他确实没穿清潭宗的服饰,也不需要为这种事情说谎。 我不是弟子,为何要穿弟子服? 那女子冷笑一声:巧言令色! 说着剑又往前一寸,而这时闻玄身上突然迸发出一道剑气,瞬间将刺来的剑击飞! 第9章 啊! 女子未料到这种情况,瞬间连人带剑一块跌了出去! 闻玄一步一步往前挪动,他虽然看不清这里,但却不妨碍他行动,至于刚刚那女子,左右跟他没什么关系,把人击飞后便不做理会。 右手摸着石壁探路,脚步顺着耳边若有若无的水声移动,石壁上凹凸不平,又有些寒冷湿滑,经过的时候尖锐的石壁总会刮破衣服。 指间突然碰到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这物身上冰凉顺滑,甚至还会蠕动,顺着闻玄的手指缓缓往上爬,甚至发出咝~咝~的叫声。 闻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虽然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觉得到这物是什么,若是此处光亮,便会看见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 闻玄十分无情的奋力一甩,将爬上他手臂的蛇狠狠地摔了出去。 啪的一声,蛇被狠狠地摔落在地。 此情此景若换作他人,怕是在触碰之时就已被这条蛇吓得晕厥了。 手上还残留着蛇身上的液体,闻玄微微皱眉,他本就有洁癖,手上的粘液更是让他觉得恶心,施了个水诀将手冲洗了一遍。 然后认真审视这里,可无论他将双眼睁得多大,有多专注,围绕他的依旧是一片黑暗,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甚至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清。 四周静谧万分,甚至连刚刚那个女子也不见了,耳边只有潺潺的水声和洞顶水滴滴落的声音。 走了半晌也未见一丝光亮,闻玄不得不停下脚步,思考下一步计划。 黑暗的地方总是会让人神经紧绷,虽不至于害怕,但浪费时间的感觉并不好。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闭上眼睛,双眼所视无用,那便不必再用了,然而闭上眼的瞬间却是变化万千,眼中的黑色突然褪去,像是被清洗过的水墨画,露出了本应有的样貌,身体快速下坠,闻玄神色不变,握着神罗伞平安降落。 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来?我可等你很久了。 闻玄转过身,发现扶晴站在他的身后:你怎么在这? 扶晴伸手往天上指了指:你看上面。 闻玄顺着扶晴指的方向抬头望去,高空之上有一道法阵,藏在蓝天中若隐若现。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被传送过来,不过你也坚持太长时间了吧,那里一片漆黑有什么好看的? 这种阵法越胆小的人出来的越快,毕竟人遇恐惧时会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两刻钟前她在这接住了一位姑娘,一刻钟前又接了条蛇,好不容易把闻玄等来了。 闻玄此时自然看出玄妙之处,淡淡道:你妥协的倒是很快。 我可没妥协,我这是歪打正着。 她出来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什么也看不到,一直睁大眼睛观察很累,所以闭上眼休息了一会,然后她就出来了 而闻玄这种警惕性高的,就算看不见也会一直睁着眼睛,不肯松懈一丝一毫。 闻玄扫了一眼周围,发现自己处在一处峡谷之中,一眼望去不是树就是山,神罗秘境当真是广阔无垠,什么都有,看了一圈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扶晴的手上。 见他一直盯着,扶晴解释道:从上面掉下来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晕着,可能撞晕了吧,不过蛇能撞晕也挺稀奇。 她的手中拿着一条蛇,一条滑腻腻的黑蛇,一边说一边摆弄着蛇尾,顺手还把蛇尾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看得闻玄一阵皱眉,倒不是他怕蛇,而是这东西身上的粘液,看得他一阵不适,不过他也管不着扶晴,便自行转过头。 此地何处? 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来过,不过肯定还在神罗秘境之中。 闻玄试着催起神罗伞,但却没有任何反应,想来神罗伞是真的无法感应缘生芽了,可神罗秘境之广,连曾来过多次的扶晴都不知这是何处,而他又该去何处寻? 扶晴似是玩够了,把蛇从胳膊上取下来头身打成一个结,然后随手扔到了一边,任其自生自灭,又取出一株灵植来放在闻玄眼前。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眼前赫然出现一株冰蓝色的灵植:你遇见段泽了? 没有啊,这株是我刚刚采的。 他可不记得冰绸草已经多到随手就能采到的程度了。 扶晴嘿嘿一笑,十分得意。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地面突然开始震动,树木摇晃,似乎有巨物向这边袭来,而后出现怪物剧烈的嘶吼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地面的碎石枝杈也被震得移开了位置。 二人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只通身似火妖兽奔了过来,它的口中叼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胳膊的主人被拖行在地,衣衫破损满身血污,露出的肌肤更是伤痕累累,依稀间能看出是位女子。 五阶通火兽! 扶晴一眼便认了出来。 拿出鞭子跃跃欲试,特意贴心的问了闻玄一句:你上还是我上?我上了这妖兽内丹可就是我的了。 扶晴恩怨分明,就算是自家人也要明算账! 闻玄看了一眼:我不需要。 得到闻玄答复,扶晴心下了然,拎着鞭子欢欢喜喜走了过去。 救救我女子仰起头,无助地望着扶晴,声音气若游丝。 通火兽通体殷红,外皮上生着炽热火焰,普通人碰上一下,接触的部分便会立即化为飞灰,女子是修士有灵力加身,所以才暂时保住了那只胳膊,但长久下去只会废掉。 扶晴抬手挥出长鞭,毫不客气地冲着通火兽身上就是一甩! 啪! 骨鞭坚硬犀利,其主人更是有着出窍巅峰的修为,这看似极为普通的一鞭,却是要了通火兽半条性命! 通火兽受此一鞭,身体剧痛难忍,控制不住大张开嘴,那女子本是穷弩之末,见到通火兽受伤时立即利用机会运足灵力逃出虎口,见猎物逃跑,通火兽再度袭来,张着大口似要将女子全部吞下! 而就在这时 啪地一声,又是一声猎鞭!这一鞭要比之前声音更响,力度也更大,直接击进妖兽腹部! 骨鞭直接穿胸而过,通火兽一声惨叫,扶晴用力一抽,从通火兽体内卷出一颗红色似火的内丹。 扶晴将包裹着火焰的妖兽内丹拿在手中:五阶火灵丹,运气真好。 失去的内丹的通火兽应声倒在地上,它身上的火焰也缓缓熄灭。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奄奄一息,刚刚逃走已是用了仅剩的力量,现下根本无法回答扶晴的话。 突然一个女子飞奔过来,揽住地上的受伤的女子:师姐师姐,你怎么样了。 扶晴收起火灵丹,看了眼地上的二人,好心提醒道:你现在给她喂药还有救。 女子颤抖着拿出一颗聚灵丹来,小心翼翼喂地上的人服下,顺手掏出一件外裳盖在对方身上。 多谢姑娘相救。 扶晴摆摆手毫不在意:举手之劳罢了。 闻玄看向喜不自胜的扶晴:我要寻缘生芽,你是否有线索。 这么漫无目的地寻不是办法,扶晴来过的次数比他多,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扶晴愣了一下:诶?缘生芽?你寻它做什 话还未说完,一把剑绕过扶晴直接横在闻玄脖子上,扶晴大惊失色,而剑的主人正是刚刚那位道谢的女子。 她拿着剑对着闻玄大喊道:是你!就是你之前将我击晕的! 闻玄不动声色:你是何人? 他的记忆力没有这个人的脸。 女子冷笑一声:装模作样! 扶晴一把挡在闻玄身前:你要对我师兄做什么! 这个角度她才看清对方的面容,这不是之前从上面掉下来的姑娘么? 女子之前跟扶晴有过一面之缘,师姐又得其所救,不想与之生隙,忍着怒气道:此人修为不及姑娘你,怎会是姑娘的师兄,姑娘莫要框我! 他是我师兄的道侣,所以我叫他师兄。 女子直接愣住,看着眼前的男人勉强和那句师兄的道侣联系在一起,她的实力虽然不如这二人,但却看能看出这个绿衣女子的修为比那举着伞的男子高出不少,女子的师兄应更高深莫测,这男子修为与女子实力相差巨大,又谈何与其师兄?也未听说最近有谁办了双修大典,想来这人也不过是个娈宠。 扶晴不知道对方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见对方愣住,转过头小声问闻玄:怎么回事?你在外面这么不检点吗!随随便便就打晕人家姑娘?! 闻玄睨她一眼:我不打晕她,她如何出得来? 我觉得你打晕她的时候,肯定没这么好心。 扶晴猜得没错,当时那女子挥剑而来,闻玄自然出手防备,哪知对方这般柔弱,不过一击就晕了过去。 闻玄淡淡道:是你攻击在先,我反击有何不对?至于你在通道内晕倒,是你自己太弱,受不得我一击。 你、你、合着你是在说我冤枉你了? 女子横眉倒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 你随意。 随后移开视线,若每个无理取闹之人他都要花费时间理会,那他的时间也太多了。 扶晴夹在二人中间,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清了清嗓子道:这位姑娘,你刚刚说我师兄将你击晕,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心怀不轨! 说明是他救了你啊! ??? 你晕过去才能出来,我师兄这是助姑娘你一臂之力啊! 虽然是事实,但扶晴这种语气说出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在耍人。 姑娘莫要戏弄我! 闻玄站在一旁跟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毫无自己是当事人之一的自觉:她醒了。 说的自然是躺在地上的那位受伤的女子,扶晴眼睛一转,差点把这个人忘了。 我刚刚救了你师姐一命,你确定要恩将仇报找我师兄麻烦? 我我女子举着剑,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忘恩负义,但也不想放过这个打伤自己的人! 地上受伤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声音细若蚊呐,却强撑着道谢:多谢二位道友救命之恩。 分卷(7) 不用不用,管好你师妹就行了。扶晴谦虚摆手。 见师姐醒来,女子赶忙放下剑蹲下身,扶起对方:师姐!你怎么样了? 女子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事:是舍妹顽劣,还请见谅。 师姐!她皱起眉头,对自己师姐帮着外人很不满。 女子叹了口气,将那通道的事情讲了一遍,还有出来的方法。 你为自保出剑,对方也是为自保伤你,你也因此安全出来,又何必咄咄相逼? 她羞愧地低下头,欲说些什么,然而一抬头却发现那二人消失不见了。 咦? 闻玄觉得一直待在那里实在无聊,他问心无愧,又何必跟他人浪费时间,一句话都不说抬脚就离开了,而闻玄走了,扶晴也没必要留在那。 你找缘生芽是要做什么? 我自有用处,你可有线索? 扶晴神秘一笑,一把抓住闻玄的胳膊瞬间转移了阵地。 来到一片绿荫之地,所见之处,到处生长着许多绿色的嫩芽,碧绿青翠,像是是刚刚破土而出,上面还沾着晨露。 怎么样,办事效率高吧? 就算是闻玄见到这幕也不由得惊奇:刚刚那株冰绸草就是这样而来? 扶晴颔首:身上沾了一片冰绸草的叶子,正好用缘生芽衍生一株出来。 你的气运确实不错。 闻玄由衷赞叹,他若是能有这等气运,现在应该已经修复好神罗伞,找到碎魂,然后离开神罗秘境了,更不会被诸多琐事缠身,甚至半路险险丧命。 闻玄拿出神罗花,将其放置在缘生芽上方,神罗花漂浮而起,灵气沾于缘生芽上,只见五颗小芽似受到强力的催生,开始快速生长,绿色的根茎向上蔓延,不一会便生出了几颗小花苞,五朵花苞齐齐开放,绽放出白色花蕾,洁白的花瓣上生着金色的纹路,却是与神罗花一模一样。 闻玄松开神罗伞,神罗伞自动浮于上空,吸收着神罗花的力量,这六朵神罗花,还需要等上六个时辰。 伞面上泛着柔和的白光,上面第七朵花的纹路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第10章 转眼间,闻玄在清潭宗待了半年有余。 半年的相处足够让他了解很多事,也让他放下了最开始的戒备,只不过有些该知道的现在还是不知道。 他在水栖峰上看书从日出到日落,路溟有时会和他聊一聊,但更多的时间,对方都在打坐调息,他看着对方心中总是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虽然他的脑中什么都想不起,但眼睛却总是情不自禁看向那个方向。 半年时光他将这里各处都逛了一遍,山中弟子无一不哓他是路溟的客人,会久居在此,他凭借这层身份,在清潭宗内来去自如,也无人敢惹他。 闻玄躺在浔阳峰的树林中,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潼湖峰上的弟子练习御剑,浔阳峰是林初的地方,闻玄知晓林初对自己颇有微词,看哪哪不满意,所以他无聊时便来这待着,专门给对方找不痛快。 有路溟在,林初不可能出声赶人,所以一般闻玄来的时候,都是林初选择自己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今日也是如此。 闻玄躺在草地中,树上偶有清凉的露水缓缓滴落,打在他洁白的衣摆上,缓缓氤氲开来,他却恍若未觉,左手枕在脑下,右手放在头上遮挡阳光,金色的双眸微微眯起望向远处。 一派恣意悠闲。 原来你在这里。 忽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张俊朗温润的面容出现在闻玄上方,言笑晏晏地看着他,似春日里的微风,吹去了他所有的焦虑。 闻玄抬眼看去,他有半个月没见到对方了,路溟依旧是一身黑衣,但是手中却举着一把伞,之前从不见对方打过伞,更何况是在这晴日里。 你回来了。 路溟嗯了一声,撩起衣摆坐在闻玄身旁,轻声道:稍微用了些时间。 闻玄撑起身,与路溟坐在一起,抬头看向撑在上方的油纸伞:是为了取它? 这把伞的伞骨与平常见到的油纸伞不同,伞骨洁白色泽如玉,一看便知不是平常所用的藤条和竹子,伞柄和伞骨的材质一样,但从伞柄的纹路看依稀像是某种动物的骨头;伞面上画着一簇洁白的五瓣花,花蕊中的淡金色泽蔓延至瓣上,闻玄扫了一眼,是他从未见过的种类,这样的花约有十二朵,而就算是在伞下也能看见伞面上的纹路。 路溟颔首,细声道:有了它你就可以出去了。声音里掩饰不住笑意,似乎很为闻玄高兴。 他合上伞,将其放在闻玄手中。 闻玄拿着这把油纸伞,眼中略有不解,虽然这段时间他了解了很多关于修行一途的事,但关于自己的事,路溟并没有说,虽然知晓自己不能出清潭宗,但不能出去的理由他却不知,虽然他心里也有几分猜测,但终究窥不到全貌。 苏醒的这半年,他也确实没有出过清潭宗,这里有结界,没有法力的他根本走不出去, 路溟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疑问,缓缓道:你曾死于天雷之下,重回阳世行走人间,需避开天道,这把伞可以隐藏你的气息,你在伞下,天便找不到你。 闻玄问道:找到我会怎样? 路溟默了一瞬,轻声道:会死。 路溟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闻玄的眼睛,说得很是认真。 闻玄也不觉得对方在开玩笑。 闻玄继续问道:那我为何会回来? 他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路溟。 路溟避而不答:你应该回来。 什么代价? 路溟一顿:嗯? 闻玄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用了什么代价。 他现在的面容虽然是端和儒雅的,但闻玄不爱笑,声音也是冰寒冷淡,让这张较为亲和的面容格外添了几分冷冽,金色的眼眸望过来时,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路溟望着这双眼,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只是费了些时间罢了,要说代价的话,你魂魄不全,而我也没什么力气去寻了。 闻玄双眼微微眯起,握紧手中的伞,他若行事需要避开天道,便说明自己的存在是天道所不允,而救他便是在逆天行事,不可能没有代价,只有对方愿不愿意说。 你不是说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吗? 你若想知道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会告诉你。路溟话锋一转,但怎么将你救回来好像是我的事情? 路溟微微摇摇头,安抚闻玄: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过程稍微艰辛了些,但还不至于让我付出什么,你若觉得不好意思的话,就好好活着报恩吧。 闻玄挑眉道:怎么报?以身相许? 路溟想了想,莞尔一笑:如果你想的话,我并不介意,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活着。 他站起身,清理身上的灰尘:既然拿到了它,该用就得用,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吗?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将闻玄从地上拉起,拿过对方手中的伞,撑开遮在闻玄的头上,虽然又将伞柄塞在闻玄手中,再次嘱咐道:一定不能离开伞下。 闻玄闻言接过,虽然伞面是白色的,但却遮住了所有阳光,他的身上只有这把伞投下的阴影。 他不知路溟付出了什么代价,但自己的代价他却知晓了。 闻玄左手举着伞,右手被路溟牵着,脚下骤然出现一把剑,路溟御剑而起,瞬息之间便出了清潭宗,眼前景象悠然一遍,已经离地面千尺有余,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浮云在身旁快速游过,耳边再无熟悉的水声。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那就去静云宗吧,那里是你从前的师门。 第11章 万年前人妖大战,烈火焚烧千里,尸骸遍野寸草不生,众多修士葬身于此战之中,许多宗门也就此陨落,妖族也日渐颓靡,而自那场大战后,天地间再无任何修士飞升。万年过后,而今修真界以静云宗、清潭宗、赤岩宗三宗为首,三宗之中又以静云宗为最。 闻玄虽一直待在清潭宗内,但修真界的一些事他还是了解的,有的是在书上看到的,有的是听路溟讲的。 路溟一路上有意放慢速度,一是闻玄第一次乘剑,怕速度太快对方受不了,二是想让对方看看这湖光山色,总是待在一处,定然是会烦闷的。 静云宗巍宏壮阔,云雾笼罩,一眼望去庄严肃穆,颇有世外仙山的意境。 二人落在山门前,山门处有两位弟子看守着,二人惧是一身白衣,衣摆上是用金色丝线绣的鱼纹,简洁中透着奢华。 见到路溟惧是一惊:原来是路宗主,好久不见了。 秦帆在何处? 这个时间宗主应该在后山,可要我们通报? 不必劳烦,我自行去找他。 路溟领着闻玄一步步走向山顶:静云宗景色不错,你可以好好看看,也许能想起来什么也说不定。 闻玄抬起眼睑看了一眼,这里很是幽静,四周绿树成荫,向远处望去便是悬山断崖,峰上绕着白色的鸟群,阳光照在峰顶像是渡了一层金辉。 静云宗后山更是与前门两种风格,花团锦簇百花争鸣,漫山遍野都是鲜艳的色泽,而秦帆正拿着半个葫芦围着花丛洒水,看到来人颇为惊讶:路溟?许久未见了。 秦帆一身白衣,芝兰玉树,举手投足之间比闻玄这张脸还要像儒雅公子,放下手中葫芦,从花丛里转了出来。 路溟笑道:确实许久未见了,秦帆宗主。 你这么叫我,我还真不适应。秦帆摇了摇头,旋即看了一眼路溟身旁的闻玄,诧异道,这位是? 路溟很少带人来,就算带人也是他的师弟师妹,或者门下弟子,而这位公子身上没有任何修行过的气息,不像是清潭宗的弟子。 这是我的朋友,闻玄。 没想到你竟还会跟凡人做朋友。 闻玄淡淡道:以后就不是凡人了。 秦帆了然:原来闻兄有意踏上修行一途,那路兄会是一个好师父。 路溟轻轻摇头:论教授弟子,我可不如你。 秦帆悠然一笑,不置可否:你的状态比前些年好多了。 路溟一顿,下意识道:是吗? 师兄他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高兴。 也许吧。 闻玄不认识秦帆,路溟和对方叙旧的时候,只要不涉及自己他就不会插话,站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路溟道:我想你不会介意我带朋友在静云宗逛一逛的。 秦帆道:你随意,不必拘谨。 那好,阿玄,我们走吧。 听见这个称呼,秦帆一愣,奇怪地看了二人一眼,虽说这人名字里有个玄字,叫阿玄并无不妥,但是这个称呼 秦帆看闻玄的眼神越发深邃起来,心中不免长叹。 摇了摇头对着路溟道:你到底还是没有走出来。 路溟不是很懂他哪来的感想,不过他确实没有走出来,他的阿玄已经回来了,他为何要走出来?但秦帆并不知道这点。 你不要胡思乱想。 秦帆长叹一声:我不打扰你们了,这里景色尚可,你和闻兄可以慢慢欣赏。 话毕,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路溟也不是很懂秦帆这是怎么了,不过对方离开他倒是可以放心与闻玄说话了:秦帆是静云宗现任宗主,也是你的师弟。 猜到了。 方才二人的对话他虽未参与,却有在听,路溟也说过这里是他以前的宗门,联系起扶晴以前说过的话,秦帆话中与路溟关系匪浅的师兄是谁自然明了。 你不告诉他我的身份吗?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想告诉他,我不会拦着,但我没有权利替你暴露身份,你是宁辰的事情目前也只有我和扶晴还有林初知道。 宁辰是他从前的名字,据路溟所说闻玄这个名字是他的母亲所取,他回归宁家之时便改了姓名,是以许多人都不知道,宁辰曾经还有闻玄这个名字。 他也试着在清潭宗内询问有关于宁辰之事,但每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是一阵叹息,扼腕,然后说一些有的没的,仿佛是刻意避开不欲谈及一样,后来有一位弟子单独告诉他,说是林初下令不让人在清潭宗内谈论宁辰,尤其是在宗主面前更加不能,他们不敢违背师伯的命令。 他们怕林初,而闻玄自然不怕,当即就去找了林初,知晓对方不会这么简单就说出他想知道,所以他各种若无其事旁敲侧击,但林初不为所动。 想知道?自己去问师兄。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扶晴倒是很敢说,但心中终有顾忌,说话没个头没个尾,总结起来他对宁辰的看法就是:天资英才,英年早逝,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很冷很冽很不好相处,师兄能看上他大家真的很惊悚。 闻玄觉得路溟这个人很矛盾,一边说着什么都会告诉他,一边却又什么都不说,并且将他得知消息的来源全部切断,他虽知晓这应该不是对方的意思,但还是在思考着原因。 闻玄思考时会变得格外专注,他靠在树上,双手环臂,若有所思地盯路溟。 路溟最受不了他这种目光,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让他很有压力,随手拿起葫芦,继续做秦帆未做完的事,舀了一瓢水,将清水慢慢撒向花丛,他从前来的时候,这里的花还没这么多,现在却已经漫山遍野都是花海了。 他状似无意问道:你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吗? 闻玄微微挑眉:怎么?现在又希望我想起来了? 我自然是希望你想起的,但你若想不起,也没有关系。 分卷(8) 一边说着重新开始生活,不想让我背负从前的东西,一边又带我来这里,见从前的人,观总去的物,想从前的事,路溟,你究竟什么意思? 第12章 路溟问道:这两者有冲突吗? 闻玄反问:没有吗? 路溟沉默良久,他低垂着眼睑,侧身对着闻玄,有意无意避开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手上维持着浇花的动作,水流倾洒而下滋润着土壤。 良久,他似妥协了一般,低声长叹:你想不起那便只做闻玄,若是想得起,那便做宁辰,我不想强行逼你去做宁辰,但你若一直什么都想不起,我也不甘心。 无论是宁辰还是闻玄,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人,都是他的阿玄,但对他来说是这样,可对对方来讲却不尽然,他一直都在想,新生的闻玄是不是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不再受制于过去,毕竟对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过去的记忆,将曾经作为宁辰的所有过往塞入闻玄现在的生活中,这是否太不公平。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过多干涉对方现在的生活,但情感上却总是有一丝不甘心,期望对方会想起些什么,不将他看做一个陌生人。 闻玄皱起眉头:我说过,你不必把我当成两个人,一切我心中有数。 路溟缓缓摇头,不再言语,如果将他视作必须要负的责任的话,那还不如只做朋友。 闻玄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但总是有些东西是丢不掉的,埋于心底藏于骨血之中,千般万法也无法完全抹杀。 他失去的是记忆,不是情感。 但如果对方介意失去记忆的自己 闻玄移开目光,起身不再依靠着树干:走吧。 路溟疑惑问道:去何处? 找记忆。 路溟看着闻玄离去的背影,提醒道:乱跑可是会触发阵法机关的。 闻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你应该快点过来带路。 真是拿你没办法。 静云宗是闻玄的宗门,这里各处都是他生活过的地方,但若说最为熟悉的,就是他的住处,毕竟对方是一个修炼狂人,除了外出历练和在宗门内必要的走动外,最常做的就是闭关修炼,以及练剑。 路溟和闻玄沿着路慢慢走,谁也未开口说话。 或是无言,或是不知该说什么。 宁辰性子孤僻,鲜少与人打交道,也不愿于其他弟子居于一处,是以自己独居一峰,若是其他弟子定没有这般权利,但作为静云宗的天之骄子,这点优待还是有的。 这里非常安静,只有几座小竹屋,周围种满了白色的菊花,不用想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对方可能觉得只有白菊太过单调,还种了白色百合,白色玉兰,白色茉莉等等,一眼望去一片洁白,仿佛到了天堂一般。 路溟深吸了一口气,鼻间顿时扑满了香气,是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他许久未步足这里,没想到秦帆竟如此别出心裁,将宁辰故居布置得如此有纪念意味。 他斟酌道:秦帆还是很敬重你的。 看出来了。 闻玄神色不变,扫了一眼白色的花丛,花儿随风飘荡摇曳,在这青山绿水之中美不胜收,脸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是秦帆用来祭拜他的。 路溟推开房门,这里和他最后一次来时一模一样,摆设也分毫未动,虽然许久没有人居住,但却是一点灰尘都没有,想来是秦帆有打理过这里。 路溟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倍觉怀念:进来看看吧。 这里布置的十分简单,一床一塌一桌一椅,桌边放置一个书架,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然后再无其他,简洁的没有半分人气。 闻玄打量了几眼,走到一幅画前,画上是一处山谷,绘的并不细致,而且没有任何颜色,灰扑扑的,相较于画出来的更像是用法术变出来的,但这幅画的位置却正对着床头,一睁眼便可以看到,也不知这里的主人在想什么。 闻玄凝视这幅画,问道:这是何处? 路溟顺着对方视线看去:银月谷。 是什么地方? 路溟看着这幅画,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东方的一处秘境,金丹期可入,你以前去过那里历练。 那你去过吗? 自是去过的。 闻玄不认得这个地方,但却对这幅画很是熟稔,抬手抚上画纸,普通得再不过的宣纸,没有任何异常,可背后却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许是这幅画对他很重要,又或者是画中的地方很特别。 路溟看着闻玄认真的模样,微微勾起嘴角,但目光却是复杂而又难以言喻,让人捉摸不透。 路溟你过来下,我有事跟你讲。 突然,秦帆一道传音过来。 虽然目的是带闻玄熟悉以前的地方,但也不能怠慢了朋友。 秦帆找我,我去去就回。 闻玄颔首,他手中的伞一直不曾放下,就算待在屋内,不需它遮风挡雨,也依旧不离手,虽然他很好奇离开伞下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是一个喜欢寻死之人,便也不去做那无用的试验。 秦帆把路溟叫过来是想问关于闻玄的事,没见过带着现任祭拜前任的,虽然他师兄心胸没那么宽广,但路溟有新恋情对方泉下有知还是会放心的,但把人带过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秦帆脚下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捏着眉心,颇为纠结。 路溟一来便问道:阿玄峰上的那些,可是你栽种的? 师兄走了这么多年,我若不为他做些什么,那我这个师弟也太不念情分了。 实在是用心。 应该的。 路溟着实不知该怎么回应,但实话也不能说。 就在他纠结之时,天边突然剧烈震声轰隆隆巨响,一团乌云忽然聚集笼罩住静云宗。 路溟心中咯噔一声,随即反应了过来:是有人要突破了吗? 说起这个秦帆心情大好,完全忘了刚刚纠结的事情:是关芸师妹,过了此关,她便正式进阶化神期。 那真是恭喜了,如此一来静云宗就有两位化神期修士了。 自万年前人妖大战后,大乘期修者再也不曾出现,而离大乘期最近的分神期也鲜少有人突破,近千年唯一的突破至分神期的修者,唯有宁辰一人。 如今大部分修者突破至化神后便再难进一步,最高也不过化神巅峰,除非天赋过人气运加身,但最终也只能在分神巅峰徘徊,于大乘遥遥无际。 相信清潭宗很快也会出现第二个化神,说来你这些年有些疏于修行了,再不勤加修炼,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我那师妹超过。 他这话本做调笑,没有其他意思,路溟却是身体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借你吉言,希望扶晴和林初也能快些突破。 雷声越来越响,路溟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关芸她在哪渡劫? 渡劫自然要找一处没人的地方,整个静云宗就只有师兄那没人了。 秦帆话还没说完,一瞬间路溟就消失不见了。 喂,我的事还没说呢!怎么就走了? 在屋中打着伞,不论是谁看上去都很诡异,闻玄将墙上的每幅画都仔仔细细用眼睛看了一遍,最后站在角落里那幅画前,这幅画看起来年代久远,而且笔法相较于其他画作很是生嫩,像是画者年轻时的手笔,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芥鸣山。 这些画虽然挂在这里,却不意味着是他画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雷声,似天之怒吼,覆盖整座山峰上。 闻玄以为是普通的打雷下雨,便走出了屋子,天上乌云密布,云中电光来势汹汹,这漫天雷霆好似有一种诡异的魔力,闻玄迈出脚步,向着乌云最中心的地方走去,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虽然意识不清楚,但脚步却不受控制的向那边移动,脑中忽然出现一段不属于他的意念。 他本应就葬身在天雷之下。 他不该回来。 劫雷之下是他的归途。 阿玄! 路溟及时出现一把抓住闻玄的手腕,强行将对方拉出静云宗,御剑一路飞了许久,出了黑云笼罩的范围才堪堪停下。 落地之后路溟将闻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对方平安无事,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你没事。 闻玄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对于刚刚自己的行动有所印象,但却无法控制。 怎么回事? 路溟默然不语,双手依旧在颤抖:没什么。 他无法平静下来,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怕这个人又再次消失,就像对方曾经离开后的日日夜夜,闭上眼后梦中全是闻玄死于天雷之下场景,他亲眼看着对方魂飞魄散,却束手无策,看着对方的躯体与魂魄顷刻间化为飞灰,连衣角都没给他留一块。 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场景,路溟双眼猩红,眼神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沉痛与压抑,他克制住自己,尽量表现得与平常一样。 但闻玄若是看不出来,便真成傻子了。 这里已经听不见雷声,甚至连黑云的一点影子都看不到。 春风习习,满山春意不加掩饰,层云流水,遥遥而荡。 你若怀念这里,过几日过几日我再带你来静云宗。 好不容易出来,你还想去哪里玩? 这里应该是凡人的地界,人界也有很多去处。 他的声音虽然在颤抖,但却不给闻玄任何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开始介绍这里,脸上也恢复了似以往温柔的笑容。 闻玄见对方这般,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抬头看了一眼静云宗的方向,缓缓道:我死在天雷下,对吗? 第13章 喂,从刚刚开始就在发呆,在想什么? 你是否遇见过魔修? 你指什么时候? 进入这个秘境之后。 扶晴摇头:魔修行踪隐秘,就算进来也不会让我发现的,问这个做什么? 闻玄并没有回答,他靠在一株巨树下,扶晴坐在他对面,手中拿着藤条和树枝编着花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就这样闲着?闻玄问道,言下之意就是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扶晴随手摘下几朵野花将根茎卷在藤条上,郑重地回答了他四个字:劳逸结合。 闻玄抬头看了一眼,神罗伞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离开这里。 那个魔修不知是何目的,对方手中的金刚杵为何又能影响自己也是一个谜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他魂魄因故不稳,险些脱体而出,这点路溟必然感觉到了。 木蕴果是怎么回事? 扶晴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木蕴果?你见到大家了? 他们拿到了木蕴果,与赤岩宗争抢时我正好撞到。 扶晴睁大眼睛,很是惊讶:诶?这么快就找到了,不错嘛,值得奖励! 闻玄静静地看着她。 扶晴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无奈道:师兄什么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百年了还没回到化神巅峰,再这样下去难保不被别人看出问题,无论是哪颗五行果都能助他突破。 他不会要别人的机缘。 闻玄认真地说着,以前他也寻过一些东西给路溟,意欲助对方快些恢复修为,但都被对方微笑拒绝了。 说的也是不过必须得想办法,你觉得我把师兄打晕,然后再施法助他吸收如何? 闻玄不是很想理会她。 四周突然出现稀稀落落的摩挲声,二人心神一凝,开始戒备,下一瞬一个白色的身影从草丛中猛地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跑向这边。 恩公!恩公!报恩! 定睛一看,竟然又是之前那个偷食神罗花的男人。 闻玄面色如常,挥手间布置了一个结界,将此处全部笼罩住,把那人阻挡在外。 小白花蹦蹦跳跳地向闻玄扑来,然后欢欢喜喜地撞在了结界上,这结界坚硬无比,小白花猛地撞了上去,结果就是四肢都扑在结界上,脸被挤压得变形,像一只爬在墙上的蜥蜴,然后身体僵硬地向后栽了下去。 他的脑子似乎被撞晕了,躺在地上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后才动了动脖子,然后嘴巴一瘪,哭了。 嘤~嘤~嘤~嘤~嘤~ 目睹了整个经过,扶晴第一时间怀疑的是这个人有没有脑子,竟然直接往结界上撞?还是说对方对自己无比自信能破开闻玄的结界? 然后她对闻玄的举动也很疑惑:虽然我知道你洁癖不轻,但也不用把人隔绝在外吧?这些缘生芽又不是咱们的。 闻玄一脸冷漠:他会吃掉这些缘生芽,你若想让这些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就不要让这个人接近。 别人可以采摘,但这个人绝不能接近。 吃?扶晴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缘生芽何其珍贵,竟然会有人不用,直接吃吗?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有野心,以缘生芽为食。 地上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对方身上白衣十分宽大,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但看对方身形其实和自己差不多,发似绸缎,面似娇花,双眼纯真,脸面含着泪水,活脱脱是一个艳丽而又单纯的小美人。 咦?若知兽? 看到的瞬间,扶晴一眼就认出了这人的种族。 闻玄第一次听说这个物种:若知兽? 是啊,金江的若知兽,不过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说来也是,若知兽化形就有金丹期修为,进来也正常,但是从金江来到木海竟然还活着,也是不可思议。 分卷(9) 金江到木海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一路上除了可能会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外,也没什么危险,金丹期修为足以自保了。 扶晴嘿嘿一笑,一副你果然不知道的样子:若知兽只是空有金丹修为而已,它们根本不会用,而且它们的脑子都不太好使,一路上很容易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金江之畔的若知兽,五百岁化人,族内皆是近亲繁衍,是以智商低下,若知兽本叫金江兽,应生长在金江之畔而得名,但无奈这种生物太过愚蠢,即便是化形之后也总是活不久,并且经常惹是生非,导致金江之畔的其他物种不满,骂金江兽愚蠢之时仿佛是在骂金江所有的兽族都愚蠢,所以强行给它们改了名,若知兽由此而来。 就算化形为人,离了熟悉的地方后,它们也会死于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捉鱼时脚滑一头栽入小河中被淹死,捉山鸡时被鸡引入鸡群被叨死,用弹弓射鸟时,因为不会用弹弓结果拉错了方向,石子弹入自己的脑中自杀而死,看别人御风而行,然后自己开开心心的跳下山崖摔死。 死法可谓是千奇百怪,愚不可及。 它们死亡率虽高,但繁衍能力却极强,虽然近亲繁衍会越来越笨,但那十分强悍的繁殖能力却让这一族一直存活至今,数年不灭。 若知兽长相可爱,除了会笨得自杀外,幼时几乎没有缺点,在宠物界很是盛行,但化形之后就不讨喜了,娇小毛绒的物种蠢一些那叫可爱,很大只的成人蠢一些只会惹人嫌,选若知兽时都会选年龄小的,不会化形的。 听扶晴说完以后,看着这位青年身形,五岁智商的五百岁男子,闻玄微微皱眉,他作为一个一百岁的人,虽然年龄上比对方小,但他是一个拥有正常智商的人类,自然不能对五岁智商的人过为苛责,而且对方蠢得还不如五岁稚童。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愚蠢并不能作为一个人的保护伞,闻玄虽然不是什么仁善之人,但也不想过于苛责,之前神罗花虽然被此人吞食,但已找到缘生芽作为替补,他也不欲再做追究,不然定要好好折磨这个以报恩为名实则捣乱之人。 小白花听见闻玄的声音,撑着坐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呜呜呜~报恩呜~恩公呜~ 扶晴觉得有趣,蹲下身端详着对方满是泪水的脸,隔着结界问道:小若知,你要报什么恩? 乍见有人和自己说话,小白花很是惶恐,颤颤巍巍地看向这个貌美的女子。 我恩公救了我。 扶晴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闻玄:救人?你会这么好心? 我没救他,是他自己误解了。 闻玄抬头仰视着神罗伞,盯着它的状态,看都没看那边一眼。 小白花呆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恩公明明救了自己啊?为什么恩公总是在说他没救过自己呢?它才化形不久,觉得人类世界的规则真是奇怪。 而且脑袋怎么忽然晕晕的?胸口也好难受,好像马上就要死了一般,然后他就看见对面的红衣姐姐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胸口好疼好疼。 小白花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哈~哈~哈~ 闻玄的结界自然拦不住扶晴,帮对方通气之后她就收回了手,结界也没有被破坏,将小白花挡在外面。 天啊!真是蠢得令我心惊! 她今天差点就见到一个自己停止呼吸,然后自己憋死自己的人! 不过对方既然是若知兽,这种死法也不算奇怪,但死在自己眼前还是挺微妙的。 扶晴摇摇头,她更在意另一件事,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一脸呆滞的小美人:喂,你刚刚说报恩,想怎么报恩?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小白花愣愣的,突然羞红了脸:以以身相许? 虽然它化形时间不是很长,但这四个字还是懂得的,它的母亲曾经跟它说过,它们一族大多数都活不长,遇到危险时被人救了就要以身相许,这样一者是为了报恩,二者就是对方可以照顾自己,那样自己就能活很长时间了。 对方会把自己接到家里,它会住进一个大房子中,还有拥有许多食物,哪怕一辈子不出来也不会饿死,而一直待在房子里它也不会像其他同族一样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死了,不过它不能一味的享受,要为对方繁衍后代。 它们一族无论男女都是可以生崽崽的,它要为对方生崽子,对方才愿意保护它,只要有了崽子它就会获得更多的食物,每天吃吃睡睡生崽崽就可以,而崽子长大后也会养自己,它就不怕自己会突然死了! 一想到以后会有很多花花果果可以吃,还有崽崽可以养,小白花鼓起了精神,振声道:好!那就以身相许! 看见这个小美人一脸认真的模样,扶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闻玄:天呐,你才跟我师兄分开多久?这么快就招惹了桃花!。 闻玄面无表情,懒得看她。 而且你招桃花就招桃花,就不能招点正常的?招个弱智你可真是笑死我了! 扶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笑得差点满地打滚。 闻玄觉得扶晴的笑点很低,总是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伸手从树上摘了片叶子,扔了出去,树叶嗖的一声瞬间擦过扶晴的发丝,再近一点就能削断。 扶晴侧身躲过,立即收起笑容: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她投降了。 扶晴清了清嗓子,认真帮闻玄拒绝:他是断袖,不会娶你的。 断袖?小白花歪着头,不是很理解这个词。 就是他喜欢男人。 小白花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我就是男人啊!恩公可以娶我的! 扶晴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她最讨厌两种男人,第一种是自大的,第二种是扭捏的,前者好比如段泽,狂妄傲慢,实力就那样,虚荣心却高得不行,还有就是扭捏的,她这个人比较双标,门下女弟子害羞胆怯娇声细语她可以微笑安抚,若是男弟子如此,她只会暴躁的想打人! 扶晴深吸一口气,后退数步,瞬间拉开了和对方距离,她刚才竟然和一个娘娘腔距离这么近!而且还有说有笑!这简直堪比让她和段泽同桌进食,想想就起鸡皮疙瘩。 转身悲愤质问闻玄:你怎么不告诉我它是男的?! 神罗伞飘在空中,神罗花消失于无形,伞面上的纹路却清晰可见,散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已经修复完成,闻玄取回神罗伞,将其握在手中举在头顶。 见你玩的开心,不忍心告诉你。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吧! 闻玄收回神罗伞,转身离开,临走前对着扶晴道:你该去做自己的事了。 扶晴一顿,情绪瞬间消了,斟酌道:这个嘛你不觉得咱俩结伴而行比较好吗? 不觉得。 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 真的真的不需要吗?我可以保护你的! 不必。 之前虽有意外,但并不意外着他全然没有撤退的机会,他也不可能因一次危机而去接受保护,况且扶晴若是一直跟着他,对方就损失了一次寻找机缘的机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一人行动足以自保。 扶晴抓着头发,看着闻玄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师兄啊,这可是你相好自己拒绝我,我可是很努力的想帮他啊! 不过她也正好去寻自己的机缘,五十年一次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小白花看到恩公突然不见了,很是惶恐,他还要给恩公生孩子呢!恩公怎么可以走?!可是他又追不上去,因为面前有一睹看不见的墙阻挡着他,他只能睁大眼睛干巴巴地望着恩公离开的方向。 闻玄离开后这个结界便弱了下来,大概再过一刻钟就会消失。 扶晴看着这个一脸呆滞的若知兽,一阵恶寒,想起闻玄之前说对方会吃缘生芽,低头望向地上的一片绿色嫩芽,出手施法在上面覆了一层结界,只有金丹期的人能解开,这里都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随便一个人就能解开,而这个若知兽不懂这些东西,自然解不开,也吃不到它们,这样就算闻玄的结界消失,她的结界也能阻挡这只若知兽去损害缘生芽。 搞定! 做完一切后,扶晴拍拍手,一身轻松地御风而去。 神罗秘境外,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岸边,神罗秘境内不分昼夜,而外面的时间流动却是正常的,他身上的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站在岸边,眺望着一分为二的木海。 温雅的面容上若有所思,也不知等阿玄看见他来了后,是会惊讶还是会高兴。 真是令人不安啊,阿玄。 第14章 与扶晴分别后,闻玄开始在这漫无边际的神罗秘境内随意走动。 明明是在深海之中,四周却不见一丝水流围绕,向上仰望时,碧天白云仿佛触手可及,辉光在笼罩,但他的意志却告诉自己,他在海底,在木海的最深处,这里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这里是这个世界中独有的小天地,与外面的天道完全隔绝,像是一个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悄然出现,无声无息,隐藏在距离大丘山、距离天道最远的地方。 突然一直窸窸窣窣的声响出现在耳边,像是漂浮许久的碎屑的摩擦声,在黑暗中呼唤着他的灵魂,闻玄呼吸一窒,心中也是一凝。 还未来得及细思,一条冰凉的蛇缠上他的腿,徐徐蔓延而上,闻玄感受到足下的凉意,低头看了一眼,金色眼睛与赤蛇的竖瞳直接对视,赤蛇嗅到危险的气息,不停地吐着信子,最后松开缠上闻玄的尾巴,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一位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闻玄面前,对方身姿曼妙,薄衫遮体,裸露出的皮肤像鳞片一样反射着莹光,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而闻玄手执神罗伞,步履从容,就跟没看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与对方来了个擦肩而过。 湘姬笑容一僵,闪身拦在闻玄前方。 公子好生无趣,竟然连看都不看妾身一眼~ 有事? 没事。 闻玄抬脚就走。 湘姬再次拦在闻玄面前,面容艳色如绯,媚眼如丝,玲珑有致的身躯如同一条妖娆的灵蛇。 闻玄偏过头,皱眉移开目光:穿上衣服再说话。 他并非是羞于看女子的君子,不过有家室的人,还是要避嫌的,虽然在神罗秘境中,路溟的水镜中看不到这里,但他也需要自持下。 怎么?公子对奴家把持不住了? 确实恶心得险些把持不住。 你!女子横眉倒竖,强行压下情绪,细声道,妾身这般身姿,公子是哪里不满意?再说,公子不看我,不就是怕对奴家心动吗? 闻玄也不欲多做搭理,直言道:你知道若知兽吗? 他的视线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思考着一会行走的路线,说话时也漫不经心。 湘姬挑了挑眉,不知对方问这个做什么:就是金江那边只会繁殖没有脑子的物种?妾身还是略知一二的。 你在我眼里和它们没有区别,无非是口齿稍微清楚一些,其他还是一样的。 公子说笑了。 她的嘴角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危险了起来。 闻玄抬脚离开,身后突然出现一道杀气,一条赤色巨尾径直向他袭来! 闻玄侧身闪过,只见身后那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洁白的两条玉腿合在一起变成一条赤色的蛇尾,在地面上剧烈舞动。 闻玄看了她一眼,目光在那条蛇尾上停留了片刻:妖修,倒是少见。 无灵无智者为兽,有灵者无智者为妖兽,有灵有智者为妖修。 妖修自万年前人妖大战后,快速凋零,之后以北方溟水河为界,划分领地,人妖互不侵犯,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事实上还是会有妖修为了修炼隐藏身份逗留于此。 能在一个地方先后遇到魔修与妖修,他这运气也算是得天独厚了。 好生言语公子不听,妾身只好直接一点了。 怎么,你想杀了我? 妾身怎是这般不解风情之人,妾身自然是要与公子春风一度,然后再杀了公子不迟~ 你的想法很美好。 闻玄面色不变,一派悠闲,似是不将这妖修放在眼里。 湘姬眼神微眯,不屑冷笑一声,直冲上前!巨大的蛇尾扫平地面,带来一股强烈杀气,闻玄举着神罗伞冷静而对,他不离开,自是胸有成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妖修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乖乖放对方走,掏了妖丹也可做修炼之用。 周身瞬间凝结出数道剑气,迸发而去!他手中无剑,却能凭空凝结剑气,湘姬微微凝神,虽有惊异但却未将闻玄放在眼里,轻扫蛇尾挡住蜂拥而至的剑气!然而这剑气何其锋利,湘姬轻敌未做应对,却是让剑气在鳞片上硬生生划出一道血痕! 湘姬收回蛇尾,变回人类的双腿,修长的玉腿上赫然出现一道伤口,赤色的血液沿着骨节流淌而下。 见自己被人族所伤,湘姬的脸色越发不善起来,声音也极为低沉:你倒是有点本事。 过誉了。 闻玄话音一落,湘姬瞬时冲上前,二人身影交错,顿时杀气四溢,一时间不分伯仲,闻玄站在伞下神态自若悠然自得,抬手间便击得湘姬连退数步,然而此时另一个方向一道剑光突然刺来! 这道剑气攻击性极强,非出窍以上不可出,闻玄眼神一凛,立即合上神罗伞,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那道剑光也刺了个空! 湘姬本欲追上,身后却出现一道狂傲的男声。 连一个元婴修士都打不过,这就是你们妖族的实力?还妄想高攀赤岩宗,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个白衣修士从树影之中踏步而出,再英俊的五官也掩盖不了他倨为傲慢的神色,况且他也不想去掩盖。 湘姬顿时收起杀气,柔声笑道:原来是段宗主,我不过与这人玩玩罢了,猎物入口前,看他挣扎是最有趣的事。 段泽嗤笑一声,讽道: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借口。 分卷(10) 段宗主错怪妾身了,妾身说的可是实话。 段泽自是不信湘姬的说辞,他今天来这里也不是听对方解释这件事的。 说吧,你们找我来此究竟有何要事? 段泽说话时,无论对方是谁他总会将下巴抬起三分,然后一脸倨傲不屑地看着对方,扶晴年轻时特别迷这样的段泽,觉得特别意气风发,而现在她只会想给曾经的自己一巴掌。 湘姬对此也不生气,依旧笑意吟吟:我主想与赤岩宗合作,之前已在信中写明,段宗主应当知晓。 段泽微微眯眼,声音中带了丝危险:你们倒是各种想法子分裂人修。 段宗主若真的不信我们,也不会来神罗秘境了。 湘姬捂唇一笑,她才不信段泽一点都不心动。 我确实想看看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段宗主一直被令师姐霁灵压制,何妨不趁此机会,一举两得呢?既可除掉心腹大患一举登位,又能为沧尘大陆贡献力量。 哦,是吗?我若出手便是有了弱点,而知晓我弱点的你们便可借机控制我,进而控制赤岩宗,真当我蠢? 湘姬循循善诱:我们是为了沧尘大陆着想,段宗主若是怀疑此举可能性,我们可以先从魔修下手,虽然你们都是人族,但段宗主应当对他们没有同胞之情才是。 段泽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湘姬一眼:你们真会这么好心? 我们是为了沧尘大陆,是为了世间所有修士的未来,自然也是为了妖族,不过此举是有益天下的大事,何况段宗主不也卡在出窍期许久了,当真不想突破? 此法未免太过残忍。 残忍?湘姬听着笑了,不过弱肉强食世间法则罢了,若他们真的是强者,我们自然无法奈他如何,相反若他们是弱者,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为沧尘大陆做些贡献,也省得一生碌碌无为,最后还是魂归离恨天。 闻玄听着二人的对话,不停地皱眉,他一直未离开此地,段泽突然出现,剑不是冲着那妖修去,而是冲着同是人修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疑,所以他便假装逃走,实则隐匿气息躲在一旁,附近正好有一座小山丘可以挡住身影。 没想到段泽竟会与妖修勾结,还约在神罗秘境相见,虽句句入耳,但二人说话有所保留,闻玄无法知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 什么叫做为了沧尘大陆?闻玄蹙紧双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这二人话语之间可以听出他们要做的事情,会危及一些人,其中恐怕包括段泽的师姐霁灵宗主,而湘姬口中的他们又有谁? 沧尘大陆自万年前开始灵气便逐渐衰竭,许多修士难以飞升,连晋阶也越来越困难,修士无法晋阶就意味着无法延长寿命,最后老死,无论是多厉害的大能,最终也只能蹉跎岁月,寿命在时光中一点一点流淌消逝。 既然他们提到了沧尘大陆和晋阶之类的事,就一定与灵气衰竭的事有关,莫不是他们找到了恢复灵气的办法?可这些又与霁灵他们有何关系? 赤岩宗宗主霁灵乃化神期修士,当世化神期修士不足三十人,路溟、秦帆、关芸皆在此列,若对方目标是霁灵,那么这些人也 闻玄的目光沉了一沉,虽不知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但这定是危急许多人生命的事,他要尽快通知路溟,也让对方小心一些,若赤岩宗都有人与妖修勾结,那么清潭宗内呢? 闻玄小心移动,意欲离开,待太久会被二人发现,他一人对付那只蛇妖尚可,但若加上个出窍期后期的段泽,怕是只会再死一次,闻玄对自己现在的实力非常清楚,断不会贸然枉送性命,毕竟这条命现在不止是他的,更是路溟的。 然而还未等他施法离去,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衣身影,蹦蹦跳跳向着他的方向跑来,并且大声呼喊着。 恩公! 闻玄: 第15章 谁在那里! 湘姬大喝一声,直接甩出蛇尾打了过去,闻玄暗道不妙快速闪开,而这时刚刚助他遮挡身形的那块巨石也应声而碎!紧接着迎来的便是赤色的蛇尾。 小白花两只脚掌在地上拼命奔跑着,他没有鞋,本是光洁的脚掌全是尘土,露出了柔细的脚脖。 他拼命向闻玄这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期望将心意传达出去:恩公!恩公!我要给你生崽子! 然而还被说完便被湘姬一尾巴扫了出去,直接怼在树上,空中霎时泛起一声惨叫,小白花长得娇娇瘦瘦,一眼看去就是个雌雄莫辨的小美人,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但是敌人是无情的,不会管你长成什么样,即便是天仙也照打不误。 闻玄虽躲过了这一击,但却彻底暴露在湘姬和段泽面前。 呦,公子还没走啊,之前妾身还有意放你一马,现在恐怕不行了。 段泽挑起眉头,微有意外:是你。 湘姬看向段泽:是段宗主是熟人? 不熟。 湘姬微微眯眼,勾唇一笑:既然不熟的话,那就好办了。 所有听到他们谈话的人,都要死。 湘姬立即直冲上前,赤色的蛇尾甩过去时像是一道漫天飞舞的红绫,但这尾巴可要比那绫罗坚韧也锋利得多。 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闻玄一边躲闪一边道:我若说什么都没听到,你信? 呵,油嘴滑舌。 湘姬加快攻势,势要取闻玄性命,而闻玄以神罗伞做挡,看似薄弱一击而碎的伞面异常坚固,顷刻间将湘姬的蛇尾弹出十丈之外! 湘姬在这边打得火热,段泽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一点都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湘姬自然发现了这点:段宗主,你是想看着这个人出去然后暴露我们的秘密吗? 段泽道:我觉得你一个人对付他绰绰有余。 段宗主高估妾身了。 然后很配合这句话失手了一下,蛇尾一击打空,被闻玄剑气割伤。 湘姬故意放水,意欲逼段泽出手,只要段泽杀了这人,对方就与此事再难逃干系,不答应也得答应。 但无论湘姬如何处于下风,段泽就是不动,湘姬催促道:要是放任此人出去,之后恐怕对段宗主不利,妾身也是为段宗主好。 段泽不以为意:此人若是出去,你们的计划也会被他放出风,所以你应该加把力。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若是亲自出手杀了这个修士,就是默认了这个计划,并且还会被对方以此事作为要挟,毕竟伙同妖族谋害道修这个罪名可不小,这个计划做不做是一回事,但他绝不能有把柄落在湘姬手中。 二人勾心斗角,都想让对方出手了结闻玄,他们也非常自信对方在让自己出手的同时,不会让人逃跑,因此也放低了对闻玄的警戒心。 湘姬见段泽无动于衷,自然不肯放弃,索性收回蛇尾,柔弱地往地下一摔:哎呀,妾身实在坚持不住了~ 闻玄眼神一闪,趁此机会快速逃离!一路向南而行,依他现在的实力绝对不是二人合力的对手,若不能甩掉二人,最起码要找到扶晴,方能与段泽他们一战,他一向有自知之明,不觉得现在自己可以跨阶杀人。 身后杀气萦绕,紧追不舍。 闻玄逃跑的一瞬间,段泽立即冲了上去,湘姬目的得逞,随后也直追而上:段宗主跑得好生快,也不等等妾身~ 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真的放他逃了,你不知道后果吗? 妾身当然知晓,可是妾身就是打不过嘛~一会还是要请段宗主亲自动手才是~ 段泽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前方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湖泊,闻玄想都没想收起神罗伞,直接纵身跳入。 湖水立刻包围了他的身体,神罗秘境虽在木海之底,内中却也有湖水千山,闻玄本想借机水遁,然而身体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去,四肢僵硬无法动作,水下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闻玄微微皱眉,他倒不至于会被水淹死,但这无法控制的身体的感觉,实在说不上有多好。 混沌之中,有一个光点在水底闪烁,意识虽然清醒,但四肢依旧使不上力,但前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使他放弃了挣扎。 冥冥之中,自有牵引。 湘姬与段泽站在岸上,靠近水面一步就会被一股力量阻挡,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就算是出窍后期的段泽,也无法进入。 湘姬恶狠狠道:可恶! 看来天命如此。 段宗主说得这般风轻云淡,是觉得他逃走后,不会在外面风言风语,破坏你的名声吗? 你还是先为你们妖族担心吧。 就算这人逃走后真的在外面说了什么不利于自己消息,他也大可以解释为是在套妖族消息,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反倒是妖族会因此暴露目的。 湘姬还是希望段宗主能再仔细考虑这件事,毕竟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唯有合作,段宗主才能保得赤岩宗一条生路。 闻玄的身体沉入水底深处,离那抹光晕愈来愈近,此时他的眼中只能看见也只有这抹碎落光斑,透过这点光芒,他看到一位白衣女子,乌发云鬓,温婉端庄,笑靥如花,对方的手中牵着一位孩童。 女子对着孩童温声道:玄儿。 母亲。 今天玄儿就要回本家了,以后要好好听叔叔伯伯的话。 是。 要跟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们好好相处。 好。 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宁轶,毕竟他是你父亲的亲生兄弟, 嗯。 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知道了。 这些年虽然他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但之于曾经不过是沧海一粟。 就像面前的白衣女子,他的脑海中从未出现。 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我也永远都不会再想你。 女子粲然一笑:真绝情啊,不过这样最好。 修士的寿命是有限的,无法突破就意味着寿命有耗尽的一天。 幼时的他不懂这点,长大后知晓,却也不太放在心上了,因为记忆早已远去。 闻玄对母亲的印象不多,毕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与对方分别了,慢慢去习惯对方不在身边,去习惯见不到对方日子,渐渐地也习惯了不再想起。 那一点白光缓缓贴近闻玄,融入他的眉心,将所有记忆打入脑海,闻玄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股力量。 身体在水中不断下沉,意识也随之远去。 再次清醒时,他已经浮出水面,躺在地上。 第16章 闻玄清醒时,只觉体内力量猛增,冲击着丹田,而脑内也是一片混乱,现出他从未想起过的记忆。 睁开双眼便见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笑嘻嘻地对他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对方身上难闻的气味亦徘徊在鼻间,他脑中本就思绪紊乱,现下更是引得胃部一阵翻滚,闻玄反射性攻击,挥手直接把对方击飞。 小白花这一回没有再哭,倔强地爬起来走回闻玄面前,这一回它不敢走的太近,十步外停了下来,生怕恩公又把他扔出去。 恩、恩公你醒、醒了! 它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会结结巴巴,恩公应该不会嫌弃它吧? 小白花很是紧张,生怕这样的自己恩公不会喜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闻玄一眼,看到对方冰冷而又儒雅的面容时,双颊瞬间羞红。 闻玄没空理他,闭目探测身体的状况,体内灵力暴增,不过是找到一片碎魂,他的灵力竟然就增强了这么多,看来曾经作为宁辰时的修为,没有随着天雷散去,但这样是否意味着天道会更容易发现他?闻玄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恩、恩公,你、你还好、好吗? 恩、恩公,我我 那、那个,我想、想给你,想 我想给你生、生崽子,你愿、愿意娶、娶我吗?或者,我嫁、嫁给你也可以。 小白花在闻玄耳边叽叽喳喳,闻玄只觉吵闹,他没有心思听对方说了什么,而且也不重要。 而一想到刚刚这只若知兽离自己这么近,脸色就沉了下来。 也不知自己哪里被这东西碰到了,闻玄感到一阵烦躁,他的洁癖只对于活物而言,水和灰尘沾在身上虽然让人难以忍受,但相比那些活物这些是很干净的东西了。 而且这只若知兽为何总能出现在他身边? 恩恩公,你考虑好了吗?小白花眨巴眨巴两只水灵灵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闻玄,它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说出口,恩公一定会答应的吧? 闻玄此时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就是把这只若知兽煮了吃了会不会大补,虽然直接掏金丹也一样,但并不能让他解气,不知这种兽族肉质如何,路溟要是在的话,也可以给对方补补身体。 当然这些只是随便想想,他不是一个恶趣味的人,真要他吃这个人的肉还是会恶心的。 闻玄用结界将小白花挡在半丈之外,闭目凝思,若是没有这只若知兽,他便不会被湘姬和段泽发现,继而也不会被追杀卷入湖底,也就无法找到碎魂。 可是没有这个意外他就找不到这片碎魂了吗? 也许找得到,也许找不到,但刚刚若不是那二人心存嫌隙,彼此互不信任,他暴露时就会被段泽湘姬二人联手绞杀,又谈何找到这片碎魂?! 闻玄不想多言,虽然找到碎魂与这只若知兽多少有些因果关系,但被置于危险之地也是不争的事实。 那双金瞳危险地盯着衣衫褴褛的小白花: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是你的死期。 吓! 小白花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蜷缩着身体,闻玄无情的声音让他一阵发抖。 分卷(11) 为什么恩公要这样说?是他长得不好看吗?还是觉得他不够健康,生出来的宝宝会生病?虽然他们一族的宝宝出生时没有其他兽族的宝宝活泼,不会跑不会跳也不会叫,只会呆呆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发呆,但他们的身体都是很健康的啊!长大了就会像他这样活泼可爱起来! 小白花犹自发着呆,思考着恩公这么对自己的原因,但还是不明所以,难道是他不够主动吗?母亲说过人类是很害羞的,所以需要我们主动一些,时时刻刻地黏着对方,这样他们才会慢慢接纳自己,过程中对方再怎么拒绝都不可以离开,因为对方表露出的任何情绪都是在掩饰害羞,想到此处,小白花更加坚定了信念,悄悄地走上前跟着闻玄。 虽然恩公刚刚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可怕,但对方一定是在害羞!它相信救了自己的恩公不会是恶人,刚刚一定是在考验自己,试探自己会不会追上去,只要追上去自己就会有大房子住,就可以和恩公生崽崽了!他要生好多好多幼崽,这样就可以陪自己玩了,也不会无聊了! 闻玄已经完成了目标,不需要继续留在神罗秘境,段泽和湘姬还在这里,多留一刻就有可能撞上他们,必须快些离开,何况还有那个不知目的的魔修,对方手中的金刚杵也需要注意。 闻玄撑开神罗伞,走出神罗秘境。 踏出出口时,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玄。 只见一位长眉秀目的黑衣修士伫立在那,俊美温雅,声音更是温柔款款。 闻玄停下脚步。 三月前,清潭宗。 闻玄决定好今日离开清潭宗,路溟站在他的身后:真的要离开吗? 闻玄嗯了一声,无论是为了对方,还是为了自己,他都必须离开,他的魂魄不完整境界也就难以突破,一直维持在元婴期又谈何与天道抗衡?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他的魂魄也必须全部找回来,不然也会影响路溟。 何况 对方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和你一起。 清潭宗离不开你。 闻玄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道,他将能用到的都塞到储物戒中,只将神罗伞留在身侧。 之前我一直疏于管理,扶晴和林初也将清潭宗料理得很好,所以我离开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你现在要更加努力弥补,不要让他们继续为你费心。 路溟哭笑不得,也有一丝无奈。 确实,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已有三百年,前两百年他忙着为闻玄聚魂,虽然宗门之事并非完全放手不管,但大多事情还是由扶晴和林初料理,近百年他才渐渐全部接手,说来宗主当得很不称职,师兄做得也不称职。 闻玄深深地注视着路溟:而且,你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跟我一起出去。 我们两个现在是谁比较弱? 拼修为现在的他自然比不过路溟,但是关键并不在于修为。 等我回来就比你强了,不,应该说是重回巅峰。 路溟失笑:你真是很有自信啊。 夜幕沉沉,星海相望,闻玄从神罗秘境中缓步走出,两侧的海浪洗刷着岩石,路溟站在岸上,遥望着他。 虽有一段时日未见,但对方还是那般温和从容,对人言笑晏晏。 还顺利吗?路溟问道。 闻玄颔首嗯了一声。 路溟放下心来:那就好。 你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过一阵还是要回去的。 他不动声色扫了闻玄一番,目光顺势挪到神罗伞上:修好了? 闻玄颔首: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海风习习,银月坠落在水中,木海在极东之地,因木属灵气浓厚,得名木海,也因距离较远,除开为了五十年一开的神罗秘境,一般没有人会来此地。 远远望去只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海岸上漫步,海浪荡起道道波纹击碎了月色,复又聚拢。 夜,很静,耳边只存在海浪拍打着沙岸的声音。 你见到扶晴了吗? 见到了,段泽也在这里。 路溟讶异,有一丝难以置信:段泽竟然会来? 闻玄在想要不要现在就把段泽和湘姬的事情告诉对方,但路溟若是知晓,依对方的性格大概会现在就去找段泽相问,虽然路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但湘姬在此段泽难免会有别的动作,想想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这件事为好。 第17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路溟问道。 闻玄看向远方:想回一趟芥鸣山。 回?路溟下意识抓捕这个字。 以前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地方,想回去看看。 路溟眼神一亮,笑道:看来你想起了一些,真好。他由衷为闻玄感到高兴。 闻玄看他一眼:现在就这么高兴,等想起你时岂不是要乐得飞起来? 路溟笑而不语。 从最开始醒来到现在已过了百年,回忆早已没有那般重要,想起或是想不起,都无关紧要了。 他不会因为想不起而改变什么,也不会想起了什么而去改变,他依然是他。 他是闻玄,也是宁辰。 名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代号,用哪个都无所谓。 他寻找碎魂,寻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他要让自己活,要让路溟活,要让对方好好的活着,不再受裂魂之苦。 静谧的四周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布料相互摩擦的声音,是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是衣衫摩擦树叶的声音。 闻玄眉头一皱,一道剑光打去,喝道:谁在那里! 一个白衣青年从草丛中冒了出来,全身上下沾满了叶子,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绯红,望着闻玄结结巴巴道:恩、恩公 路溟有些疑惑:恩公?是在叫你吗,阿玄? 闻玄转过身,拉起路溟的手腕离开:不重要的东西,你不用在意。 不、不要走! 小白花急急忙忙喊道,恩公再走下去,他就真的追不上了。 路溟停下脚步,松开闻玄的手,饶有趣味地看着小白花,转头看向闻玄:阿玄,你离开了这么久是跟他在一起吗?这么着急拉我离开,我不在意也不行了。 闻玄面色平静,对于小白花的出现已经习惯了,回答了路溟的前半句话:若是一直由他跟着我,那我应该会死无数次了。 路溟温柔的眉眼瞬间一凝,眸光低沉: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眼神与表情突然一变,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全身围绕着看不见的戾气。 闻玄注视着这样的路溟,缓缓道:你觉得他有能力做什么? 路溟转过身仔细打量了小白花一眼,对方身娇体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虽然拥有金丹期修为,但确实无法对闻玄做什么。 小白花这时走到二人面前,鼓起脸颊颤颤巍巍道:恩公之前救了我,我、我、我要以身相许! 路溟听着却是粲然一笑,一向柔和的笑容中带着抹讥讽:小孩子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胆小的小白花这时也不知哪来了勇气,开始反驳:我、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五、五百岁了! 我知道。 若知兽五百岁才能化形,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若知兽,但是对方的年龄和心智没有必然的关系,就算是五千岁,心智也还是五岁孩童一般,所以对方的话也不用太当真。 小白花见对方还是对小孩子的态度,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我、我想以身相许! 说完后脸色通红地偷偷看了恩公一眼,观察恩公的反应,但是恩公并不看他,而是盯着眼前的这位公子。 一定是恩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诚意!它要再加把劲! 我、我可以生崽子的! 路溟脸上的笑意不减,幽幽地看向闻玄:阿玄,你需要么? 闻玄不想理会这出闹剧,冷声道:不需要。 小白花慌了,怎么可能有人不需要繁育后代?一定是恩公怀疑它的能力。 我可以生很多的!很多很多! 路溟笑而不语,眼神也变得异常危险,眸子如墨一般幽深暗黑。 闻玄冷冷地看了小白花一眼:不过半个时辰,你就忘记了我的话。 小白花歪着头,什么话?是恩公那些掩饰害羞的话吗? 难道恩公又在害羞? 可是怎么才能让恩公不在害羞呢? 小白花陷入深深的思考,用舌头舔了舔自己沾满了灰尘的手指,将手指舔得白白的,眼睛突然一亮,张开双臂兴高采烈地冲着闻玄飞奔过去。 母亲说过拥抱是仅次于□□的亲密方式,只要它拥抱住恩公,将爱意传达给对方,恩公就会接受自己了! 小白花像一只大型山鸡扑腾着向闻玄冲去,然而距离只有闻玄一步之遥的时候,一团火光突然窜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烈火冲天而起,小白花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一脸惨兮兮地看着这团火焰,眼角已经露出泪花。 恩、恩公救、救我 他试图伸手去拽闻玄的一角,但被烈火挡住,他根本不敢再进一分。 而闻玄自然也不会理他。 若说他之前见到路溟心情很好,那现在心情就被这只若知兽搅得很差,不出手再加一把火已经很克制了,怎么可能出手救人。 当然路溟的心情也说不上有多好,勉强克制住心神,低声道:快些离开,你若是再不离开,就要变成烤若知了。 我、我、我要嫁给、嫁给恩公,给他生、生崽子。 小白花跌坐在火光之中,双手紧紧抱住自己,腿软的站不起来,脸上泪水鼻涕一块淌下,被熏得漆黑的小脸望着闻玄,期望对方可以救自己。 闻玄走过来直接握住路溟施法的手。 路溟挑眉,故意调笑道:怎么,你舍不得? 闻玄握住路溟的手顺势又画出一个火诀:碍事的东西,确实该烧。 话毕便将火焰施加在小白花的衣衫上,烈火熊熊而起,小白花尚未惨叫出声,顷刻之间便化为了飞灰。 他是若知兽成精,我之前正在想怎么把他打回原形,给你炖汤,现在想来还是算了。 路溟双眼恢复清明:就算你真的炖了他,我也不会吃的。 所以就不炖了。 虽然我很不喜欢有人缠着你,但是直接杀了是否太过了?他有意无意道。 那你应该拦下我。 路溟的眼神突然幽深:哈,我也确实觉得死了会更干净些,你亲自动手也让我更放心了。 情绪突然转变,说着与刚刚截然不同的话。 闻玄却恍若未觉,依然与路溟自然聊着:我也觉得,而且他很打扰人,不是吗? 确实,而且很让我有危机感啊,你才离开三个月就这样了,要是三年路溟故意停顿。 闻玄观察着路溟: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 你最近受伤了? 并未,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数月不见,你好像重了。 路溟无奈摇头,你真是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不会说话。 第18章 从木海出来时正值夜色深处,二人来到芥鸣山时天色已明,芥鸣山位置偏僻,廖无人烟,寂静的空谷中鸟鸣声开始响彻,昭示新一天的来临。 闻玄依靠幼时模糊的记忆,在山林中找寻,最后在一处山崖找到了几间残破不堪的竹屋。 路溟站在闻玄身旁,一直看着他:既然到了,就进去吧。 闻玄颔首:嗯。 这里久未有人居住,推开房门阳光照射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暴露在空气中,地上也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闻玄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简朴的摆设,仿佛回到了当初。 玄儿快快长大啊。 小孩子不要总绷着脸,会没有朋友的,虽然这里也没有小朋友可以做你的朋友。 这些书要好好看哦,不然没有实力回去以后会被欺负的。 女子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中,他待在母亲身边也不过几年,甚至曾经在岁月的长河中忘记了她的容貌。 见闻玄沉浸于此,路溟无意打扰对方,转身退开。 芥鸣山这处闻玄作为宁辰时,他听过对方提起,但并未亲自前来,现在可以好好转一转。 师兄。 林初之声骤然出现,路溟停下脚步。 师兄,你在吗? 我在。林初声音出现在此,路溟并不惊异,说着手指在空中一点,划开一道水镜,林初的面容显在镜面之中,师弟,怎么了? 发生了些事。 路溟挑眉疑惑:什么事?一般的小事林初不会找他。 林初眉头紧锁:是秦宗主那边传来消息,说最近有魔修在人间走动。 路溟沉吟一瞬:百年之期将近,下一次道魔大比即将到来,此时有魔修活动并不稀奇。 沧尘大陆自万年前人妖大战后灵气便开始衰竭,千年前为防灵气过度消耗,浪费于不必要的战争之上,道修与魔修共同策划百年大比用以划分领地,以及可用资源,彼此互不进犯。 虽然不见得能约束所有人,但至少制止了明面上大规模的争斗,因若放任自相残杀,灵气怕是会加速凋零。 分卷(12) 若只是如此我自不会打扰师兄,但妖域那边最近好像也不□□稳。 嗯?路溟疑问道:怎么回事? 秦宗主说最近人间多处出现妖修踪影,派出妖域外围探查的人也没有回来。 如此说来确实古怪。 道魔大比将近不得不防。 路溟脸上笑容慢慢淡去:你是在担心魔修与妖修同时活动,有什么阴谋? 林初颔首,隔着水镜也能感受他那锋利的目光:不排除这个可能。 路溟犹疑一瞬,微微摇头:虽不同道,但魔修也是人族,再怎样也不会跟与妖族合作,毕竟万年前那场人妖大战令所有人难以忘怀。 无论是道修还是魔修,还是那居于北方的妖修,还是被牵连的沧尘大陆,灵气的枯竭终究在提醒着所有生灵。 但毕竟已经过了万年,当初经历过的修士都死了,谁知道他们现在是怎么想的,妖魔联手的危害不得不防。 路溟微微摇头:我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不过我会亲自去一趟九樊山查探。 魔修居于金江之下,妖修居于九樊山之北。 林初抢道:还是我去。 你现在需要坐镇清潭宗,哪里有时间去? 等扶晴回来我就动身。 路溟意味深长道:唔她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林初疑惑道:是师兄又派她出任务了? 她在神罗秘境遇见了段泽。 按扶晴的性子,遇到段泽心情应当非常不好,至少表面上会非常不好,一旦不好,她就会想办法让自己心情好起来,就会出去吃喝玩乐,不论心情是不是真的不好,一时半会回不来是真的。 所以还是我亲自去一趟比较安心。 去哪里? 闻玄突然出现在路溟身后。 路溟回过身看向闻玄,面上神色端和没有任何异样,似乎并不担心闻玄会听到什么:去处理宗内一些事务。 闻玄看了一眼水镜:看来是你处理不了的事。 林初一脸冷漠,呵呵一声,然后关了水镜消失在二人眼前。 路溟道:道魔大比在即,魔修开始活动了。 道魔大比魔修我倒是忘了这件事。 就算想起来,你也无法出战。 闻玄的视线定定看向路溟:你会出手吗? 路溟转回身看向水镜消失的方向:也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几百年来各宗宗主先后羽化,三宗各自由路溟、秦帆和霁灵承担,霁灵在上一次道魔大比时身受重伤,闭关百年至今未出,如今导致赤岩宗内之人皆心向段泽,而他此时再不去,秦帆一人压力未免太大了。 清潭宗现在就他一个化神化神期修士,扶晴和林初还在出窍期,虽然扶晴还差一步就能突破,但是化神初期和出窍巅峰终究是两种概念,之前他意志消沉,几百年来都没有参与,这次可不能再让师弟师妹替他承担了。 无论此次霁灵出不出关,他都必须出战。 闻玄一脸怀疑:就凭你现在化神初期的修为? 化神期修士在如今的修真界之中可是很难得的,不要因为是初期就歧视。 从巅峰退步到初期,我想没人会对此满意。 路溟一阵苦笑,颇感头疼,这明明是在变向说他不知变通,不取能用之物,浪费修为后还不好好修炼,导致百年时间才恢复到化神初期。 他决定暂时放弃这场对话,因为再继续下去可能会变成单方面的数落,虽然对方是在关心他。 路溟迈步离开这里:这里有你的过去,既然来了就待一段时间吧,我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 路溟一边说着挽起袖子:当然是收拾房间,或者你突然有兴致的想与灰尘同住我也不反对。 闻玄低头看了一眼路溟的动作:施法便可。 亲手打扫更有意义。 意义是人赋予的,我不需要这种表面的东西。 路溟更相信他是洁癖发作受不了亲自动手打扫。 那是你与令堂的故居。 她以前就没自己动手打扫过。 闻玄坚决否决路溟的提议,回到竹屋时直接大手一挥将此处清洁一番,瞬间干净得不留一丝灰尘。 路溟看着崭新的房屋,无奈摇了摇头,随后取出生灭镜,摆在房中,使之笼罩住整座芥鸣山。 此法并非设置结界禁止别人出入芥鸣山,而是让闻玄能轻松待在此地,可以放下神罗伞,不然连歇息的时候都要待在伞下,不能好好安眠,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对方都是这样过的,但能轻松一日是一日。 第19章 闻玄之所以能在清潭宗内四处活动,不被天雷所扰,乃是因为生灭镜的力量笼罩住了宗门所有范围,这股力量可以遮掩天机,让闻玄在一定程度内可以自由活动。 而离开清潭宗就意味着脱离生灭镜的保护,若没有神罗伞,闻玄踏出山门一步,怕是顷刻间就会引来万钧雷霆,即刻便灰飞烟灭。 生灭镜若想发挥守护的作用,必须固在一处,所以闻玄出门时没有带上,因为他带走也无用,他不可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所以走时只拿了神罗伞。 你竟将它带了出来。 你不在它便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即使留在宗内也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闻玄将神罗伞收起,放进灵戒中: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 能用一日是一日。 闻玄缓步走出,门前不知从何处飘来了种子,落在这里生根发芽,经年已成茁壮的树木,直冲云天。 闻玄俯身坐在柳树下,透过垂下的柳枝望向竹屋,这处居所因上面附有残存的灵力,几百年间也未倒塌,但样貌却因风雨褪色了几分,就如同他混沌而又朦胧的记忆。 路溟亦靠着柳树坐在闻玄身边,看着对方陷在回忆中的神色,不由得也沉浸其中,但他没有家人可以回忆,也没有任何血亲,若说亲人也只有他的师尊,还有师弟师妹。 当年清潭宗宗主路过溟水之畔,偶然间遇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在附近寻找其亲人未果后,便将其带回清潭宗抚养,因在溟水所遇,所以取名为溟。 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路溟突然问道。 尚可。 没遇到麻烦就好。 我遇没遇到麻烦,你应该很清楚。 不管谈什么,最后都会绕到这件事上,路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做了,无论重来几次,当初的抉择都不会变,而闻玄所在意的也并不是这种被动的监视。 扶晴快突破化神了,我让她去神罗秘境寻机缘,也不知她如何了。 闻玄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扶晴出现在这里定是与自己有关,十有八九是路溟不放心他,所以才让扶晴进入神罗秘境。 还有,你不准备跟我说神罗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路溟声音缓缓。 闻玄神色自若:确实有一事,我遇见了一个妖修。 路溟骤然一惊:妖修? 是一只蛇妖。 听闻最近确实有妖修在活动,不过具体动向不明,可有受伤? 她不是我的对手。闻玄缓缓摇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所以你刚刚是在和林初谈这件事? 也就是说之前你说的要去处理宗内事务,其实就是去九樊山。 路溟顶着闻玄质问的目光,苦笑道:凭我的能力不至于去一趟九樊山就丧命于此,你真的不用担心。 那又为何隐瞒? 路溟故作疑惑:这确实是宗内之事,我好像没有骗你吧? 隐瞒是欺骗的另一种方式。 路溟长叹一声,随即垂下眼睑,低声道:所以你不该隐瞒我。 闻玄神色微闪。 路溟认真看向他:而且你也明知瞒不过我。 现在在说你的事。 路溟不理会闻玄的闪躲:你在神罗秘境之时,魂魄突然发生一阵异动,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无事。 不代表以后没事。 一时间没有准备,只要等魂魄修补完毕,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路溟目光微紧:是因为碎魂融合的影响? 闻玄阖上双眼,算是默认,他故意引导路溟,往碎魂融合所以魂魄才发生异动的方向想。 他之前深处神罗秘境,路溟无法划开水镜观察自己,所以让扶晴进入神罗秘境保护他,但即便路溟看不到,他魂魄异动也势必瞒不了对方,坦诚一切也只是让对方徒增担忧。 两个人无论是谁,都是因不想让对方担心而选择隐瞒。 闻玄绕回之前的话题:我发现段泽与妖修有所勾结。 什么?路溟一震,一时间不敢置信。 闻玄将在秘境中遇到段泽与湘姬的事告知路溟,当然中间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路溟听完后一脸凝重,若此事是真,必须严加查探,赤岩宗势力不可小觑,若真与妖修密谋,道修危矣。 那位霁灵宗主还未出关吗? 闻玄从来没见过这个霁灵宗主,自他醒来之后对方就在闭关。 路溟摇头:至今没有迹象,若霁灵不出,赤岩宗没有人能压得住段泽。 要防止他对霁灵动手。 此事我会和秦帆一谈。 若他们真的要针对魔修,那么最近魔修异动和妖修应该没有关系,至少不会有合作关系。 不过他遇到的那个魔修想做什么,目的也未明。 事情虽然接二连三出现,但却不一定彼此有关,许是巧合的撞在同一个时间点上。 路溟想了想,微摇了摇头:若是联合一个势力对付另一个势力,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千陵泽下魔宗不止其一。 但对方目的不明计划不明,无法针对其做足准备。 路溟颔首:道魔大比临近,我会与秦帆多加注意,你的下一步有眉目了吗? 闻玄默然,他知路溟问的何事,虽然找到了一片,力量变强了许多,但却还是感受不到其他碎魂的踪迹。 路溟态度缓和,柔声道:如果现在没有线索,不如回一趟宁家吧。 闻玄看向路溟,目光略有不解:你曾经应该去过那里搜寻,若有结果你也已找回,若无结果,我也没有去的必要。 我用生灭镜寻到的定不如你自己本人寻到的,也许一些细小而又残碎不堪的,只有你本人才能发现。 闻玄微微挑眉,奇道:这么执意让我去宁家? 路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之前你没有记忆,所以我不提,但现在你如果已经想起令堂,那么宁家的事应该也想起了一些,起码也要回去看一看,即便没有线索。 我会考虑。 闻玄站起身,将路溟也从地上拽起,认真道:陪我走走,该说的都谈完了,今天就不要再谈公事了。 第20章 芥鸣山地处偏僻,于众多山脉之间不过一座小山峰,隐于山间鲜为人观,树丛茂密一眼望去漫山阴绿,不见任何红粉淡蕊。 山中鲜有人至,山路间长了不少杂草,行走之时衣摆沾上不少叶子上的露水。 来时御剑而行,直接降至山顶,而现在却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山,两人步履之间深一脚浅一脚,一点法力都没使,就像普通人一样在山中游玩。 路溟环看山景:这里灵气倒是浓郁。 闻玄应道:应是无人来此的缘故,所以没有消耗。 灵气环绕身侧,有一种沁入心脾的凉爽,路溟的手落在一片树叶上,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闭眼感受此间灵气。 突感一阵异样的感觉,不禁喃喃道:奇怪。 闻玄见路溟态度古怪:怎么了? 灵气不同。 闻玄闻言,立刻放出神识,确实感受到这里灵气有些微妙,但却不甚在意:不同地域自然不同。 灵气虽应天地而生,却于草木中和,附于其上时难免会彼此影响,受环境所限,不同灵脉之间多少有所差异,但这点差异一般修士根本感受不到。 不是这种不同,而是路溟微微一顿,旋即摇了摇头,不,或许是我多虑了。 这里的灵气相较于其他地方的灵气有些细微的差异,但他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总感觉不是应天地自然而生的。 闻玄仔细打量路溟一番,脸上若有所思: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 嗯?路溟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哑然笑道,我真的没事,而且不要总将事情引到这上面来,不然我会怀疑自己不是化神修士,而是一个练气,才会让你如此担心。 这句话在闻玄眼中可以说是毫无说服力。 在他的眼中路溟的状态可以说是越来越糟,他要快些集齐碎魂,才能让对方快些脱离这个状态,而放松的时间也只有今天,明日他就要继续去寻,毕竟多拖一日便危险一日。 闻玄遥望着芥鸣山景色,虽然还想再待一阵子,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路溟背对着闻玄,在另一边汲取着树木身上的灵气,而感受的越多越觉得此处不对,整座山都笼罩在一股特别的灵气之中,却非天地运化的灵气。 分卷(13) 我还是觉得这里灵气不对,阿玄你仔细路溟转过身,却发现闻玄的身影已然消失,他的面前空无一人,咦?阿玄? 一个恍神间,闻玄所处之地悠然一变,路溟的声音也突然消失。 这种事情遇得多了就不奇怪了,闻玄面色平静,淡然扫视了一眼周围,他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但一定是碰到了什么阵法或者结界,这种事情之前在神罗秘境里屡见不鲜,却没想到在芥鸣山内还会发生。 眼前骤然出现一座广阔的湖泊,壁上瀑布飞流而下注入水脉,溅出的水滴打湿了脚下的青石板,周围布满了嫣红色泽,四季花草皆在同一时候绽放,宛若世外桃源。 闻玄转身踏上青石板,顺着台阶找寻出路,还没走多远,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是何人? 闻玄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一位俊美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身着素白锦袍,三千银丝随意披散在身,冷逸的面容中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威压,闻玄顿时警觉。 男子上下看了一眼闯入者,颇有讶异,半晌开口道:闻玄。 对方突然叫出他的名字,闻玄也略感惊异,但他的记忆中并无这个人:你是何人? 男子避而不答,冷笑一声:五百年了,你到是记得回来。 闻玄离开芥鸣山至今确实有五百年了,但当年他居住在此还是个幼童,即便当初对方认得自己,现在也不可能认出,就算自己长大后的模样与儿时相差无几,此时对方也应无法确认,因为他现在的面容与以前根本不同,他换了一具躯体,也换了张脸。 闻玄疑心渐起,试探道:阁下认得我? 我认得你,但你不认得我。 那阁下为何将我带到此地? 男子瞥了他一眼,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哦。闻玄转身就走,不认识的人,不熟悉的地方,多待一刻都是危险。 站住。男子再次开口,叫住闻玄。 闻玄停下脚步:还有事? 男子看向闻玄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之意:你不问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并且还认得你? 闻玄坦然道:没兴趣。 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定要缠着对方问个明白,但对闻玄来说并不重要,认得他也好,不认得也罢,只要不耽误他的事情,对方怎样都无所谓,身份也与自己无关,该认得的以后集齐魂魄自会想起,不认得的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闻玄顺着路离开,一点都没有想再多待片刻的意思,然而半晌后又绕了回来。 怎么出去? 男子头一次见到这么无礼的晚辈,不禁冷笑一声:自己破开结界出去。 你修为比我高,我破不开。 虽然不知面前之人是何种境界,但修为肯定比自己高,依他现在元婴后期的实力,想破此地实属痴心妄想,或许可以等路溟发现这里。 连试都不试,未免放弃得太快。 我有自知之明,又何必浪费气力。 呵。 男子衣袖一甩,直接将闻玄打了出去。 不过瞬间闻玄便离开那里,站在之前的地方,闻玄四处张望,实在不知自己刚刚是怎么进去的。 阿玄,你在哪里?阿玄! 路溟急切的声音在山间徘徊,闻玄立即应道,路溟,我在这里。 他话音未落,路溟眨眼间便出现在他面前,一脸焦急:怎么回事,你的气息刚刚突然消失。 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让路溟的精神不由得紧绷。 消失?闻玄微微皱眉,按理来说无论他去哪里路溟都应该能感受到,应该是误入一处结界之中。 什么结界能切断你我的联系? 路溟的声音在颤抖,语气也带着质问,双手紧紧抓住闻玄的双臂,惊恐而又悲愤,气息忽然消失,感受不到对方任何存在的迹象,就像当初在大丘山 闻玄反握住路溟的手腕十指相扣,安抚着对方颤栗的魂魄:我没事,我在这里,你先冷静下来。 闻玄清冷的声音是抚平他心绪的绝佳武器,路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快些冷静下来,但躁动的情绪因闻玄的话再度点燃。 只是意外而已,不要想太多。 路溟的脸色很不好,再次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猩红:意外意外,为何你的身上总有这么多意外?甚至在我眼前我都看不住你! 魂魄在体内不受控制的作乱,冲击着他的神志,撕碎他的冷静,将所有理智通通击溃,身痛、心痛却又静不下来。 闻玄垂下眼睑,紧拥住路溟,手放在对方的背上安抚:现在没事了,没事了 将灵力缓缓注入路溟体内,试图缓解魂魄的躁动,闻玄灵力似乎带有神秘的魔力,使路溟慢慢安静下来。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闻玄做的很熟练,目光也低沉下来,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在别人家门前吵架,你们很有礼貌啊。 闻玄接住晕倒的路溟,还能分出神来回应,淡声道:这座山不是你的。 随着声音的出现,周围景色慢慢晕染开来,青色渐退,被缤纷花色所笼罩,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地方,而那个人也再次出现在闻玄眼前。 白衣男子看了一眼二人:以魂束魂,危险的方法。 闻玄身心一震,瞬间精神戒备,紧盯此人。 你怎会知晓? 男子轻蔑道:一看便知。 这两人魂魄都有问题,一个三魂缺一魂,导致精神意志不稳,一个魂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用一魂系之勉强聚合,而用来系住魂魄的那一魂,就是另一个人的,命同却非同命。 这些事情闻玄当然知晓,那一魂是路溟从自身体内硬生生抽出的,用以牵引他的魂魄,这件事在他醒来很久后他才知道的。 他的魂魄尚未集全,路溟便已支撑不住,所以只好提前将他唤回,但零碎而又缺失的魂魄根本无法凝聚,路溟只好取出自己的一魂作为牵引来凝聚这些散碎的魂魄。 而失去一魂路溟的修为一跌再跌,从化神巅峰跌到出窍巅峰,生生跌落一个大境界,如今百年过去才重回化神,除了修为倒退外,失了一魂对路溟的影响也非常剧烈,就如同现在这般,情绪稍有动荡就会陷入癫狂,更会在不经意间做出违背本心之事,谁也不知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要快些,快些让自己恢复,这样他就不再需要路溟的那一魂。 路溟这时睁开双眼,眼中赤红褪尽,又恢复以往那般温润的模样,感受着闻玄冰冷的双手,反握住:阿玄,已经没事了。 嗯。 闻玄表面上应着,心中却放松不下来。 路溟此时状态已经稳定不少,看了一眼周围,觉得此地不是之前昏倒的地方:阿玄,这里是? 我的地方。 路溟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实力强大修为高深的人。 这位前辈。路溟顿了顿,还是选择用前辈称呼对方。 路溟虽然修为倒退但神识境界还是化神巅峰,已是沧尘大陆绝有,但他却看不清面前之人是何种修为,除了对方身怀遮掩修为法器的可能外,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修为高于自己,而化神巅峰之上就是 男子这回比较满意:你比他有礼貌多了。 阿玄不善言辞,并非故意,请前辈谅解。虽然不知阿玄与对方发生了什么,但依阿玄的脾气不难猜想。 他九成可能性是故意的。 那剩下一成可能就是属于前辈的。 算了。男子摆摆手,不屑于小辈计较。 闻玄扶起路溟:还好吗? 路溟温柔笑笑:已经没事了。 每次都是这样,路溟会强行让自己冷静,冷静之后就会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人正常交谈,但并不代表他不记得,也不代表闻玄不记得,不代表他不在意,闻玄深深地看了路溟一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路溟直视面前的男子,半分目光也没给闻玄,也不知是对此人有兴趣,还是对闻玄的躲避。 男子看他一眼,提醒道:既然少一魂,情绪就不要太激动。 路溟并不回答,双眼直视对方,认真问道:前辈可是分神期修士? 闻玄心下微惊,男子也是一顿。 闻玄从上到下像是打量稀有物品一样,将对方扫视一遍:世间竟然还会有分神期修士,不可思议。 既然是分神期那么能认出自己也不足为奇了,毕竟如此修为看人不认皮囊,而是透过魂魄,虽然他魂魄碎的不行,但他依旧是他。 男子反唇相讥:死在天雷下的人还能活过来,也是奇闻。 你如何得知? 魂魄碎成这样,除了天雷还有什么有这种力量,四百年前那个叫宁辰的就是你吧。 闻玄也不否认:是。 呵,还改名字。 路溟问道:不知前辈是何时突破分神期的?晚辈竟是从未耳闻。 男子睨他一眼:你当然没听说过,当年你还没出生呢。 当年?闻玄眉头一皱:你没去大丘山? 熬过大丘山天雷的分神期修士在世间不可能没有任何传闻,而死在大丘山的人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没去渡劫。 男子反问道:去过了又怎样?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二人不明所以,路溟满腹疑问:前辈何解? 九死一生,当时和死了也没差别,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说着看了震惊的二人一眼,别急着震惊,也别高兴,就算渡过了又如何?并无改变。 路溟心下一惊,猜到了背后的含义,却又不敢置信:前辈的境界是? 如你所言,分神初期,几千年了还是如此。 怎会?! 男子仰起头,看向浩荡长空:因为它不准任何人飞升。 他的眼中是哀是叹,是无力,更是无奈。 第21章 无论你去不去大丘山,是否成功渡过天雷,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这么多年,他的修为半分为长,仿佛已经达到瓶颈,他曾怀疑是否是自己天资如此,已达上限,却又不由得想到万年来无一修士飞升,修真界千千万万修士,真的没有一人有此资格吗? 闻玄淡淡道:阁下语出惊人。 男子也不在乎他们是否信自己的话,而是问道:你们可知晓万年前那场人妖大战? 路溟颔首:自是知晓。 那场战争惊心动魄得让所有人铭记,如今想起还是会胆战心惊。 自大战结束后,这万年来,沧尘大陆可有什么变化? 变化可以说有很多,那场大战倾尽所有,出窍期以上的修士全部参与战斗,结果却是无一人归来,天地间仅剩元婴期及其以下的修士,战争结束后不少宗门也因没有人支撑而没落,妖族亦损伤不少开始避世,但最大的变化只有一个。 闻玄道:灵气衰竭。 男子又问道:可知灵气为何衰竭? 战争损伤了各处灵脉,尸体与浊气污染扩散,使得灵气枯竭。 可以这么说,毕竟因果在此,但不如直接说是天罚。 路溟道:天罚? 惩罚滋生事端,撼动天地的人妖二族。 闻玄不是很赞同:你的猜测太过自我。 男子看他一眼:百岁突破分神期,当年的宁辰确实天才,但不还是一个结果,死得凄惨。 你的嘲讽没有意义。 可还记得是何时开始没有修士飞升的? 闻玄和路溟沉默下来,因为答案不言而喻,是人妖大战之后。 男子接着道:出窍期之上的修士全部战死,剩下的元婴期修士一步一步晋阶到分神期,已是若干年后,灵气衰竭的现象开始被发现,世间开始不再有大乘期修士,接着很难突破分神期,现在连化神期也很少了吧? 闻玄道:灵气衰竭自然难以突破。 男子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灵气是否衰竭,还不是它说了算。 两族征战为因,灵气枯竭为果,我不认为你将这些归结于天道惩罚两族能有何改变。 男子微微眯眼,口气不快:百岁晋阶分神,天雷下逆天重生,让你骄傲了?认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活下来,但魂魄碎成这样你也坚持不了多久。 天怎么可能会允许好不容易死了的人再度归来? 他坚定认为天道会消灭所有可能飞升之人,不然这么多年为何没有一人飞升?没有一人渡得过分神期的劫雷?就算是侥幸度过雷劫的他,修为和境界也没有任何的提升,让他怎能不疑? 我不曾认为当年的宁辰有多么厉害,我能冲上去一次,就能冲上去第二次,而一味归咎于外因,不思考自身的你永远只能困守此地,至于我的事情就不劳烦外人操心了。 怨天尤人不如勤加修炼,若认为是天道有意阻止,那就去反抗,浑浑噩噩自怨自艾成什么样子。 路溟幽幽道:阿玄,你危险的想法又来了。 闻玄低声道:眼下以集齐碎魂填补魂魄为要,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年轻人就是有血性,不过再过些年,这世间怕是连化神都难以突破了。 路溟无意再听二人继续争执,打断二人,顺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之前观此地灵气有异,却不知为何,前辈可知何故? 分卷(14) 男子也不隐瞒:这是从我身上散发出的。 哦? 滋养这座山而已。 无法突破,就意味着寿命终有尽时,他空有一身修为却无大用,只能用来滋养山脉和山中的花花草草。 散出灵力用以滋养灵物,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路溟颔首,一副了然之色,怪不得一直觉得异样,天地自然而生的灵气,与人转化过再从体内散发的灵气,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灵气。 男子也很好奇:你竟然能察觉出不同?在我眼里两者没有什么区别。 前辈在此地待久了,习惯了这样的灵气,自然不会觉得不对。 闻玄看他一眼,脸上不动声色,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其实他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前路溟问的时候他没细想,只是顺着对方说罢了,如今再细细感受,也实在察觉不出对方所说的异样是什么。 男子应道:也许是这样吧。 路溟面上含笑:还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向渊。 路溟在脑中思考着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找到了蛛丝马迹:原来是天莲宗的前辈。 你知道?男子微微讶异,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那点事早该销声匿迹了。 分神修士世间稀有,出现过的自然要多加注意,不过所有人都以为向渊前辈在大丘山上身亡了。 向渊长叹一声:几千年了,不重要了。 前辈不回天莲宗看一眼吗? 多年过去,已无故人。 师门所承,相信前辈不会忘却。 向渊微微皱眉,意味深长道:你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让我回去,看你也不像是天莲宗之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路溟微微一笑:企图倒是说不上,不过是道魔两脉相争,想请前辈出分力罢了。 哦?向渊挑起眉头,他避世多年,这些小孩又搞出了什么名堂? 沧尘大陆灵气枯竭,为防止灵气再次过度消耗而定下百年一次的道魔大比,用以划分资源,前辈身为道修一人在深山之内未免寂寞,回归天莲宗想必大家都会很惊喜。 活了几千年半分没长进,再回去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分神修士世间绝有,不会有人嘲讽前辈。 你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余生会在此度过,外面那些事与我无关,你们也快些离开吧。 说着身影便消失二人眼前,随之周围灿烂景色也黯然消退,青山绿野再现其踪。 路溟摇摇头,觉得十分可疑,看向闻玄,并问道:阿玄你有什么想法吗? 闻玄金色的眼眸中带着冷淡与不屑:自甘堕落。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坐困愁城,不知自省。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这种行事风格。 第22章 二人在芥鸣山中走了走,再次回到竹屋时已是夜晚,繁星点缀于空,衬得山中更加幽静。 谁也没再提起之前遇到的事,对于闻玄来说不论怎样他的想法都不会变,一时的躲避不代表一辈子都要如此,即便是粉身碎骨也会再去第二次。 路溟虽希望闻玄不要再去冒险,但他深知闻玄性格,多说无益,二人路上谈话时也避开这点,因为谈再多也只是无用的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这些也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面前最重要的事是要补全闻玄的魂魄,这样二人都能摆脱最糟糕的状态。 至于向渊此人,不过是一场偶遇,对方的话可听不可信,毕竟向渊这个身份也是对方的一面之词,不过对方不做影响自身和大局之事,也无太过探究的必要,毕竟他们二人谁也不是很有时间和心神。 同样一百年,宁辰百岁突破分神,而闻玄现在不过元婴,百年分神与百年元婴,其中差距可想而知,他的魂魄不全,修炼的速度与从前相比慢了不止一星半点,两相差距,任谁也无法甘心。 闻玄靠在树下,遥看满天星斗,这是三个月来他难得不待在神罗伞下,视野不再狭隘,却又被夜幕包裹。 路溟靠在他的身侧,闻玄低下眼睑望向对方:明日你便回去吧,清潭宗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处理。 不急,我再陪你几日。 你不是还要去一趟九樊山吗,不必浪费时间陪我。 师弟已经派人去探查,我去不过是多一层保险,倒是不急在这几日。 明日我便会离开此地。 路溟哑然: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会多留几日。 抓紧时间,以后随时都有时间来。 路溟也理解对方,微微颔首:好,你去哪我陪你。 闻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闻玄本想去找那位魔修,对方手中的金刚杵,对自己有所影响,而且他还在其中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不过接触金刚杵只有短短一瞬,他也不太确定,目前没有别的线索与感知,只能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但是如果路溟跟着,就要坦诚所有前因后果。 他的体内有路溟的一魂,对方能感知他的位置,以及魂魄的异状,但不能确定更细节的东西,秘境中的事若是提起只会引起对方的担心,路溟担心他自会一路跟着,但这样对路溟来说并不好。 远离自己才是最好的。 既然如此,去趟宁家吧。 闻玄不再过多劝说,不然路溟定会起疑,清潭宗事务繁杂对方留不了多长时间,此举虽说意在拖延等对方离开,但兴许宁家有什么也说不定,既然目前尚无头绪,这也许是一个突破口,虽然他并不怀任何期望。 等路溟离开后,他再去追着那位魔修查探。 好。路溟应道。 夜风习习,两人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闭着双眼肩并着肩,闻玄伸手将路溟拉入怀中,让对方枕在自己的腿上,路溟睁开眼笑着看他。 我不累。 他挣扎着要起身,此时闻玄却一块躺了下来。 那就一起躺着。闻玄伏在路溟耳侧轻声道。 二人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虽是闭上了眼,但二人却是谁都没有入睡。 次日一早,两人不约而同睁开了眼,虽是一夜未眠,但对于修炼之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晨间大雾迷蒙,山岚缭绕,二人收回生灭镜后,便踏着晨光离开了。 宁家地处覃州,立于凡界,二人进入覃州地界时已是晌午,路溟拉着闻玄直接落在山中。 闻玄不知此举何意:怎么了? 离城中也不远,步行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想起来多少? 不多。 对宁家的事一点都不记得吗? 有大致的印象,没有更细节的记忆。 这样的对话之前有过一次,如今路溟再次询问。 虽然对方之前作为宁辰时,很少对他提起宁家之事,但宁辰并非无情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在意,之前闻玄的记忆空白一片,他不强逼,现在多少想起一些,那么回来看看也无可厚非。 虽然是他一厢情愿,但他更不想等到闻玄全部想起之时,亲人已全部逝去,见不到最后一面。 乌云密布,阴雨欲来,鲭卯一路奔至覃州外的树林,他已逃了一天一夜,后面的人一直紧追不舍,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全是被那人用剑砍出来的,赤红的血液在青色的皮肤上愈加显眼。 妖物,束手就擒我可以让你死的好过些。 清冷的声音穿透枝叶而来,让鲭卯打了个冷颤。 休想! 冥顽不灵,找死。 鲭卯脚步不停,因为他停下来绝对是一死,逃还有活命的机会,而且观此人手法他被虐杀的可能性极高,对方根本不会让自己死得痛快。 剑光一道接着一道,在林间穿梭,白色的身影紧跟在鲭卯的身后,出手之间狠辣不留情面,也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现在心情不好,剑影横扫树木,眨眼之间便将林间砍得七零八落。 鲭卯不敢回头,或许是运气使然,尽管他逃了一天一夜,老天爷依然不愿眷顾他,迎面又撞上两位道修,虽然看上去闲庭漫步不是特意来抓自己的,但遇到了绝不会放过自己,而其中一人修为高出他太多,伤疲的鲭卯被这股力量压得不由自主步步后退。 白衣男子轻扫了鲭卯一眼:妖气。 不止身上的气息,因伤势沉重而显露出的浅青皮肤和鳞片都足以揭示他的身份。 黑衣男子道:这里也出现了妖族,看来不虚此行,你觉得呢阿玄? 闻玄不语。 路溟又道:还好我跟来了,不然你自己动手还是有点麻烦的。 不要将我想的太没用。 路溟莞尔一笑:好好,知道了,我错了。 鲭卯狠狠咬牙:可恶! 前后夹击使得鲭卯无处可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日一夜的困兽犹斗使他不愿回头,即便后面那个人比这二人弱些,鲭卯咬咬牙手上聚起灵力,向前豁命一冲! 我不欲伤你,但妖族出现在这里难免让人不放心。 路溟抬起手正欲捉拿,此时一道剑光击向路溟!正是后方那年轻男子所为,泠泠剑光带着狠厉的肃杀之气,路溟指尖一点,剑气瞬间化为乌有,轻而易举化开攻击。 而那妖修也趁此机会逃脱。 一名衣着清贵的公子出现在二人眼前,他冷声道:我的猎物不准出手。 路溟收回手势,见到此人略有几分诧异:好久不见,宁涿。 第23章 闻玄:宁涿? 路溟小声道:他是你的堂弟。 闻玄上下看了一眼这位衣着清贵的公子,完全没印象。 宁涿收起剑,淡声道:路宗主,失礼了。 心情不好? 尚可。 虐杀可不是你的作风。 人是会变的。 宁涿身上的凌厉气息收敛了几分,但依旧不假辞色,眉眼间依旧冷淡,他的目光停在闻玄的面容上时恍惚了一瞬。 路溟顺着宁涿的目光,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闻玄。 宁涿不咸不淡应道:你交朋友是看眼睛的么? 指的自然是闻玄的金色双眸,一双与宁辰一模一样的眼睛。 路溟却反问道:你不继续追吗? 宁涿好像一点都没继续去追那名妖修的意思。 宁涿不以为意:进入覃州他逃不了。 可不能掉以轻心。 我自会处理,如果路宗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宁涿微微倾身施礼,旋即转身离开。 路溟又道:你是要回宁家吧,正巧我要拜访宁宗主,不如同行。 宁涿闻言停下脚步,但并未回头:路宗主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需要宁涿带路。 话毕宁涿直接离开。 即便是妖修,也不能虐杀。路溟扬声道,宁涿脚步不停,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 路溟缓缓摇头,叹了一口气:阿玄,我们走吧。 闻玄看了一眼宁涿来时的方向,遍地残骸一片狼藉,那妖修伤势不轻,流出的血液将此地覆上一层浓重的妖气。 手段倒是狠厉。说的自然是宁涿。 路溟也是暗暗摇头:越来越极端了。 妖修而已。 跑到不该来的地方,受此结果也是理所当然,闻玄对此着实同情不起来。 今日能虐杀妖修,明日就是魔修,长此以往对他不好。 他从前也这般吗? 以前宁涿某种程度来说很像你,不过如此狠绝的一面我也是第一次见。路溟感叹道。 俩人慢悠悠走进城中之时,已近日落,斜阳入水,为湖泊染上一层金辉。 闻玄问道:直接去? 晚些时候再去,现在还是先不打扰他们了。 闻玄看向路溟,目光带有询问之意。 路溟解释道:游子归来,家中长辈自然要好好关心询问,我们现在若去了,岂不是打扰? 更何况宁轶与宁涿父子关系不善,这个时候他着实不该去打搅二人谈话的机会。 宁涿的方向是向着覃州城去,不是从覃州城出,想来是回来途中偶遇那名妖修,然后一路引导对方进入覃州,而宁涿回到覃州必然会回宁家。 城内人声鼎沸,街道上人来人往,晚风徐徐,空气中不再是清濯的灵气,混杂着独属于凡界的烟火气息。 来一来看一看啊,新鲜的栗子~糖炒栗子哩~ 老板我要一份。 诶,好嘞!公子您稍等。 你喜欢这个? 出来了就好好享受,不要太拘谨。 老板很快包好一袋栗子,递给路溟:公子,您慢用。 路溟伸手接过,刚出锅的栗子,虽是用油纸包着,但温度难免有些烫手。 路溟拿出一枚举在闻玄眼前:试试? 坚硬的外壳上沾满了莹亮的糖浆,顺着手指流淌下来,路溟轻轻一甩,糖浆和外壳瞬间消失,手指唯夹着一颗金黄的栗子,闻玄微微低头,就着路溟的手指咬下一半,软糯的口感在齿间散发甜腻的香味。 凡界的小食确实别有风味。 路溟将剩下半块栗子送进口中,顺道为闻玄解释宁家的事宜:宁家现在的家主按照辈分是你的叔父,据说与你的父亲是亲生兄弟。 分卷(15) 据说? 你从来没跟我提过,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具体是不是要问你自己了。 既然我没提过就说明不重要。 也许是你害羞也说不定。 我否认你这个想法。 路溟调笑道:那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的否认是在欲盖弥彰? 闻玄别开头:总之都是不重要的事。 既然觉得不重要那又为何来覃州? 他来覃州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拖延路溟的时间,不然对方知晓自己去找魔修,顺便来这里看看有没有碎魂的线索,至于这些亲缘,他不感兴趣,但却不能直接与路溟坦白,只得沉声默认。 闻玄脚步一停,转过身,眼神定定看向身后:妖气。 路溟的脚步也同时停下:是先前那只。 二人对视一眼,循着妖气追上。 覃州有宁家在此镇守,按理来说不用太担心,但放任妖修在此游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碰见了就没有置之不理的理由。 二人一路追踪,然而行至半路气息却突然消失,只得停下脚步,路溟闭上眼准备放出神识探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阻拦了他。 路宗主,好久不见。 路溟不得不收回神识,看向声音的源头:原来是宁常长老。 路宗主还记得老夫。 自巷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闻玄也顺着看去,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修为最高不过元婴巅峰。 宁常长老怎会在此? 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路宗主才对,毕竟这里是覃州,不是清潭宗,老夫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路宗主出现在这里。 路过而已。 哦?洗耳恭听。宁常语气不善。 路溟解释道:我与友人一路游玩,走到覃州外发现一只妖修进入城中,一路跟进此地。 闻玄看他一眼,这句话有一半是假的。 老夫一直在此,可没发现什么妖修,可别是路宗主在找借口! 宁常来者不善,路溟却是一脸平和,笑容依旧:此事宁公子可作证。 宁涿,他回来了?!宁常怒目圆瞪,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路溟奇道:宁公子回家不是理所当然吗,宁常长老怎会如此意外? 宁常脸色变了变,复又恢复正常:他和宗主关系僵持,离家多日,我还以为他会出去很长时间。 能回来自然是好的。 这就不劳烦路宗主操心了,请路宗主管好自己的事,不要染指宁家和覃州地界。 衣袖一甩,十分嚣张地离开了。 闻玄从头到尾静默旁观,等人走了后,淡淡道:此人需防。 你也看出不对了。 掩饰,转移话题,不期望宁涿回来,他的态度已经把心怀不轨写在脸上了。 第24章 等宁常离开,路溟再次放出神识试图探查之时,周围却是一点妖气的痕迹也无了。 路溟望着宁常离开的放下,徐徐道:阿玄,你觉得他与这个妖修有关系的几率有多少? 如若只看他刚刚的表现,九成可能。 若不只看这些呢? 闻玄沉吟一瞬:没有理由。 是啊,没有理由。 道修没有理由与妖修为伍,但也许是他们还没想到这个理由。 闻玄提醒道:莫忘了段泽之事。 妖族既然能联络上一个段泽,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段泽,在对方目的未明之前,一切行为必须严加注意。 确实需要提防,走吧。 去哪? 宁家。 你不是说要等一会再去么。 突发情况,现在寻不着那位妖修,自然要从宁常查起。 闻玄赞同地颔首,并问道:说起来他为何如此针对你? 路溟微微勾起嘴角,悠悠道:他表达的很清楚了,怕我染指宁家与覃州。 就着宁辰这个关系,攀亲带故用清潭宗的势力执掌宁家,进而掌握覃州,如今清潭宗矮了静云宗一头,他出现在这里被宁常认为想以此扩张势力。 利欲熏心。 宁常不是宁家之主,却这么害怕外人进侵,要么是对宁家极其重视,要么是对权欲有别样的执着,但看此人对宁涿归来的态度,前者显然不可能。 宁家虽处凡界,但并不建在市井之中,毕竟修道之人要以灵气为先,距离山脉愈近愈好。 二人来到宁家,还未走近便听得一声。 不知是何方道友?来访宁家有何要事? 清潭宗路溟前来拜访,烦请通知宁宗主。 路溟话音一落,那人立刻现出身形,恭敬道:原来是路宗主,失礼了,请。 宁宗主在吗? 宗主在后山,已经派人去通报了,烦请路宗主稍等片刻。 路溟与闻玄一同走进,甚为怀念地打量着景色:许久未来了,还是同以前一样。 宗主不喜铺张,所以一直保持以前的样子。 路溟颔首,并问道:不知宁常长老在吗? 长老昨日便外出巡视,路宗主找宁常长老有事? 方才在城内见到了宁常长老,见他走得急不免有些担心。 自昨日出去后,宁常长老便一直未归。 你找他做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前方站着一抹雪白的身影,带路的人也是一惊:少爷,您何时回来的? 宁涿转过身来:不久。他的身上散发着如雪一般的冰寒气息,冷冽却又清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宗主很担忧少爷你。 宁涿并不理会,而是看向路溟和他身旁的人。 路溟微微笑道:又见面了,宁公子。 宁涿兴致缺缺,不是很想与人叙旧,再说他跟路溟也没有交情,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你找他做什么? 路溟脸上笑意未减,从容应对宁涿的质问:方才街上偶遇宁长老,闲聊了几句,宁长老便急急离开,我还以为他是回宁家处理事务。 宁涿语气不善:我却不知,路宗主能与宁常有什么能聊得来的。 那人插道:公子,注意言辞。 按辈分宁常算是宁涿的长辈,直呼长辈名讳实在失礼。 宁涿却不以为意,睨了那人一眼:等他什么时候修为超过我,再来让我对他行礼。 路溟回道:闲聊而已。 是这样最好,你们最好都不要动歪心思。 宁涿态度不善,话中很明显是在怀疑宁常与路溟勾结,闻玄着实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联想的。 路溟只得苦笑,旋即叫住离去的宁涿:且慢,我想问一下,之前那只妖修,不知宁公子处理了吗? 我说过,他逃不了。 刚刚我在集市内感知气息,追踪一半却又失踪,想来此妖狡猾非常,想请宁公子多加注意。 宁涿停下脚步,微微挑起眉头,路溟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兴趣,他竟不知此妖竟然厉害到能逃过化神期修士的追捕。 哦? 说来也巧,追踪时正巧时偶遇宁常长老,半路闲聊了几句,也许是因我分神之故才错失机会,宁公子要小心了。 路溟话中别有深意,宁筝微微眯眼:是吗?我知晓了,感谢告知。 路宗主,别来无恙。这时一道男声传来。 宁涿听见这声音,更是无意再留,直接离开。 涿儿,才刚回来又要出去吗?宁轶缓步而来。 宁涿离开的脚步不停,但却回了话:就在覃州内。 这一回他可是有得清理,这么快就离开岂不是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宁轶望着宁涿离开的方向,神色困苦,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得无奈摇头。 路溟看着这父子二人:他还是放不下? 宁轶苦笑道:让路宗主看笑话了。 心结有朝一日终会解开。 但愿吧。宁轶看向路溟身旁的人,不知这位道友是? 是晚辈的朋友,闻玄。 宁轶一愣:闻玄? 闻玄,闻玄,在口中细细揣摩这个名字,觉得熟悉但却又不知为何熟悉。 闻玄当年回到宁家时就改名为宁辰,一用就是几百年,闻玄这个名字大概除了他本人外没人记得,宁轶想不起来实属正常。 路溟问道:宁宗主,怎么了? 没什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闻玄接道:普通的名字,很容易撞名,宁宗主不必在意。 自进入宁家之后,闻玄一路少言,他本就话不多,自己一个人时自然会与别人交流,但此时路溟在身边一切有对方,他就懒得插话了。 宁轶了然,也不再纠结于此,看向路溟。 自辰儿离开后你只来过一次。 是晚辈失礼了。 我并非此意,辰儿也甚少回来,他感情淡薄,自小没什么朋友,身边能有知心人,我很为他高兴。 路溟虽自谦晚辈,但宁轶却不敢真把对方当成晚辈,毕竟对方的化神实力是有目共睹的,虽然借着宁辰的关系,他是长辈,但毕竟宁辰已经不在了,宁轶不会以此把自己当成路溟的长辈占便宜。 路溟笑而不语,宁辰不是无法交朋友,是不愿交朋友,就算是小时候,大概也是心比天高,谁都看不上眼。 闻玄本人站在一边,默默不语。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 你这次来,还是为了辰儿的故居? 算是吧,与朋友出来游历,他想看一看覃州风貌,我也顺道来此。 路溟还是选择用之前那套说辞。 宁家的风貌闻玄极为陌生,一路走来心中没有任何触动,看着这位应该是叔父的人也没有什么印象,记忆存于魂魄之中,随着过往烟消云散,若是不补全魂魄,他大概永远也找不回过去了,虽然他不大在意这些,但魂魄却是必须要补全的。 妖修一事不知宗主可有听闻? 略有耳闻。 说来也巧,我在覃州外见到宁公子追击一名妖修,那妖修一路逃亡体力不支,宁公子明明可以一击毙命,却是一路将其逼进覃州城中。 宁轶一顿,路溟虽未明说,但什么意思他已明了:让两位见笑了。 我并非取笑或者责怪令公子之意,而是以这种状态下去,早晚情况会不妙。 宁轶哀叹一声:是我的错。 此事宁宗主无错,令郎无也错,令媛更是无错。 二人说话没头没尾,应该是在谈他不知道的事,闻玄不想当一无所知的听众,直接问道:何事? 宁轶苦笑一声:说来话长 第25章 宁轶正要开口解释事情始末,突然后面传来一声,打断了他: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这么没见他人? 宁轶转过身,对着来人道:涿儿刚刚出去,你可要找他? 听说他在外虐杀妖修,前来关心一下,虽说妖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虐杀这种同魔修一样的行为,可是有损宁家的声望啊! 声音的主人来者不善,宁常的身影随之从角落里走出,路溟不动声色道:宁长老方才不是说没有看到妖修的踪影吗,怎么突然就又听闻宁公子虐杀的事情了? 宁常勾起嘴角,不屑一笑:原来路宗主也在,方才是方才,我这消息比路宗主晚了一些而已,想来路宗主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既然已经得到消息,长老应该快些派人去追查才对,免得让这名妖修跑了。 覃州内务,不劳路宗主担心,我有事情与宗主相商,还请路宗主回避。 宁轶直接拒绝:来者是客,今日我要招待路宗主,有事明日再议。 宁涿之事方才路溟已经提过,宁常再提起之时,宁轶并无太大震惊。 明日?宁常冷笑一声,明日大少爷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毕竟是覃州内务,路溟的身份确实不适合插手,只得选择主动离开:既然宁长老与宁宗主有要事相商,我也不便打扰。 这宁轶一顿,欲言又止。 宁宗主不必担心,左右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知道该往哪里走。 路溟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宁轶听出对方的意思,也没理由拒绝。 好吧,是我失礼了,路宗主请自便,是在下招待不周。 宁轶谦逊有礼,除了外貌外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架子,但就是对人太过和气了,才会事事被人压上一头。 闻玄随着路溟离开,路溟路上问道:你几乎没说几句话,是这里让你感到烦闷吗? 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你对宁宗主没有印象? 没有。闻玄诚实道,脸上一片冷肃,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路溟叹了口气:好吧,需要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分卷(16) 不必。 面容不一样,也没有记忆,对方认不认他这个宁辰也未可知,他也相信宁辰以前和宁家也并不是特别亲近,如今他也没必要多生事端。 对方如果认出他,他自会承认,认不出便是无缘。 闻玄不想过于计较此事,转而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路溟带着宁涿前往宁辰的故居,一边走一边道:关于宁涿的变故,他以前虽然也是这般冷冽的性子,但是却不是这般狠绝,一切都要从三十年前的断风崖讲起。 宁涿有一胞姐名为宁泷,天资绝伦,三百岁便达出窍巅峰,虽不如百岁分神的宁辰,但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毕竟扶晴到达出窍巅峰时已是五百岁。 三十年前宁泷为求进一步突破,振兴家族,选择去了三百年一开的断风崖,断风断风,九死一生。 断风崖凶险无比,任何人进入其中会被封禁全身灵力,虽然危险,但若能有所机遇,却是沧尘大陆任何一座秘境都比不上的。 宁泷在断风崖中九死一生如愿突破瓶颈,达到半步化神,然而出来时碰见一队受难的道友,被困于风阵之中,裂风如刀,每一次袭击都接近逼命,此阵必须由外破解,在场只有宁泷一人,宁泷不忍众人受困,强行调动灵力解救。 断风崖有自己的规则,若在其中强行动用灵力便会遭受反噬,境界越高反噬越重,虽然使众人脱离险境,但宁泷自己却身受重伤。 随后宁泷便与这队人马一起赶往出口,只要出了断风崖她就是宁家下一位备受青睐的天之骄子,在修真界也会有一席之地,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最后她没能出来。 众人赶到出口之时,发现出口坍塌被一股怪力扰乱,众人踌躇多时不得其法,在断风崖关闭前一刻,才终于找出方法。 开启出口需要一个境界高的修者以身坐镇。 一人死,众人生。 这是离开断风崖最后一道关卡。 境界低的弟子无法作用,境界高的带头人士也不愿牺牲自己,断风崖关闭在即,他们将目光转移到身负重伤的宁泷身上。 为了能够脱险,将方才救了他们性命的恩人强行推入阵眼,宁泷虽已半步化神,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化神,断风崖强压灵力,她之前又身受重伤,面对这些修士,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愿负伤救人,但却不愿用自身证他人之道。 而那些人不顾宁泷的挣扎,用法器将她死死地困在阵中,然后踏着她的生命,平安地离开了断风崖。 断风崖,若不出,便是死。 不止肉身之死,更是于天地之间永远消失,断风崖是身陷瓶颈的修士的宝境,也是最危险的所在,所以宁泷能够在这里突破,却也在折损此处。 宁泷随着断风崖的关闭形魂俱散,世间再无芳踪。 闻玄听完后沉思了片刻:一个令人愤怒的故事,宁家不会放过那些人。 路溟长叹一声,苦笑道:如果那些人,是普通散修的话 此话一出,闻玄便知此事不会简单: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赤岩宗与天莲宗。 那批人是赤岩宗和天莲宗的弟子,以及几名散修,最初他们对此事遮遮掩掩,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他们怎样隐瞒,这件事的真相终究被宁家知晓了。 宁家得知此事后,向两宗追责,但这批弟子在断风崖受了不少启发,修为一日千里,两宗当然不可能放弃他们,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了一下,并对宁家致以诚挚的歉意。 如此做派让宁家怒不可遏,两宗得到了修为精进的弟子,但宁家却损失了一个天才,继宁辰之后年轻一代中最拥有前景的人,更是宗主唯一的女儿。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道歉,宁宗主何苦追究不放? 左右都要死一个人,难不成死赤岩宗的或者我们赤岩宗的人,你们宁家就满意了? 断风崖的危险大家都知道,相信宁泷进去之时已经预料到会出现什么结果。 修真界灵气凋零至此,相信宁宗主不会因此与我们交恶,加速修真界的崩坏。 牺牲宁泷一个人,救得数十名修真界的未来,令媛如此深明大义,身为其父宁宗主可不能坏了她的名声啊! 赤岩宗与天莲宗此时意外团结,联手向覃州施压,压得宗主宁轶不能喘息,并且试图以宁泷自愿牺牲救众人为由串改真相。 如此行为,只有无耻两个字配得上。 你之前试图劝说向渊回来,不止为了道魔大比吧。 他若能回来或许能将乌烟瘴气的天莲宗整顿一番。 这事虽是三十年前,但几乎甚少出去的闻玄自然不知,而当时的路溟也在闭关突破重回化神,无暇分心,此事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他曾问过扶晴,当时清潭宗怎么处理的,扶晴一边咬着苹果,一边道: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事就完了。 路溟一懵,扶晴将口中苹果吞下去:知道你在乎宁家,我也打算帮他们一把给他们撑腰,但是林初说这样会引起赤岩宗和天莲宗不满,本来道魔大比清潭宗就没怎么出力,这样以后容易被针对,说要拉着静云宗一起比较保险。 但是消息传到静云宗时,秦帆也很犹豫,虽然这事宁家占理,但若清潭宗与静云宗联手的话,等于直接站到了赤岩宗和天莲宗的对面,一时意见不同也就罢了,就怕多年积怨矛盾直接爆发,再来一场大战。 不过还没等秦帆犹豫多长时间,宁宗主就松口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师兄你不在我和林初也没有立场去刨根问底。 静云宗与清潭宗确实可以联合宁家为宁泷讨个公道,但因此引发的风险却是不能估量的,路溟理解秦帆的顾虑,毕竟现在的修真界经不起任何的损耗,秦帆势必会避免所有大规模战争的可能。 宁轶宗主突然松口确实让人一惊,但路溟却想象得到这段日子宁家遭受着什么,赤岩宗与天莲宗联手,清潭宗自身也难以应付何况是宁家。 宁涿的变故是因此? 宁轶宗主宣布不再追究此事后,赤岩宗和天莲宗送来大批资源,夸赞其明理知晓大义,宁涿一气之下将人全都打了出去,他痛恨懦弱无能的父亲,虚伪而又贪利的家族,还有无能为力的自己,父子关系也自此降至冰点,之后远离家门,行为手段也越来越偏激。 闻玄评价道:情绪化的人。 路溟不置可否:你的看法很理性。 宁家的势力比不上天莲宗与赤岩宗,正面而对只是情绪上的冲动罢了,暂时隐忍才有复仇的机会。 那如果是你的话,当时会如何? 闻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将那些人全杀了。 路溟默了一瞬,对闻玄前后言语着实哭笑不得:那你这岂不是比宁涿更情绪化? 第26章 闻玄解释道:不,有实力便不是情绪化的行为,而是合理的行为。 路溟打趣道:按照你现在的实力,我觉得很情绪化。 是按照以前的实力,不过现在就算我有这种实力,也无法动手。 按照从前宁辰的实力,世间就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出窍期修士对他来说不过是案板鱼肉,不值一提。 路溟低下眼睑,但现在的闻玄没有从前的实力先不说,就算有,也无法动手。 二人一路闲聊,很快便走到了目的地。 此地远离前院,周围种了许多竹子,竹节冲天而起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使得这里看起来特别清幽,但也因许久未有人至,路边长了许多杂草。 闻玄闭上眼,放出神识一一扫过每寸土地,但没有任何发现。 什么也没有。他感受不到任何属于自己的气息。 果然吗。 其实你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对吗? 法器终究是法器,虽不如本体感应力强,也确实有可能漏掉一两片魂魄,但这个概率微乎其微。 看着路溟与闻玄的身影离开,周围再无他们的气息后宁常才走到宁轶面前。 何事?宁轶皱眉问道,他知宁常来此找他绝不寻常,但作为宗主他没有理由拒绝对方。 宁常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但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我想这次宗主不会再护着大少爷了吧? 涿儿之事我自会向他问清楚。 问?宁常眉头一挑,异常嘲讽道,他愿意跟你说话吗?宁泷之事别说他无法谅解,就连府内众人都无法理解宗主的做法,你可是让赤岩宗和天莲宗把宁家的脸往地上踩啊! 宁轶无意理会,转过身背对着宁常,并闭上双眼,似是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我想长老来找我不是谈这件事的。 宁常确实不是来说这件事的,宁泷之事跟他没什么关系,死了他更是少一个障碍,说这些话不过是给宁轶找不痛快罢了。 宁涿游离于宁家多年,我想宗主应该不会还想把这位置传给他吧?虽然这个位置本应该是宁泷的,宁泷死后轮到宁涿也是应该的,但我想大少爷不会想接这个位置。 宁常继续幽幽道:何况就算他想接,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贡献,众人也不会同意,所以我想请宗主莫要以公徇私。 等宁常说完后,宁轶才睁开双眼,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但那双眼却是如宁涿一般清明,待人和善却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刁难他。 我还活着。 什么? 宁轶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活着,所以还不到选下任宗主的时候。 我这不是希望宗主能早做准备么,谁知道哪天会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宁家没人主持大局可不行。 长老想要毛遂自荐? 宁常勾起嘴角阴阴一笑:诶,不敢不敢,只要不是宁涿,那么谁我都没有意见。 只要不是宁涿,谁都会是他的棋子,自己当不当无所谓,只要不是宁涿这种拿捏不住的就可以。 你对涿儿的成见很大。 成见?我想宗主误会了,这不是成见而是意见,是宁家每个人对他的独断专行惹是生非所产生的意见,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望宗主好自为之。 话毕,宁常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宁轶留在原地,只得无奈叹息一声,他抬起头望向长空,夜已深,暮色之下唯有天上星斗闪着明光,就如宁泷那般。 泷儿,你会怪父亲吗? 可就算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不会变,一切要以宁家为重。 宁常一路向着外面走去,似要离开府邸,然而刚要出门,却在门口遇见了宁涿,对方抱着剑靠在门上,仰着头望着天空,也不知是在观星还是在赏月。 宁常挑起眉头,讽笑一声:呦,大少爷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宁涿听见后抬起头,站直身体,转身面向宁常然后特别有礼貌的向宁常行了个礼,还是特别恭敬的鞠躬礼。 长老好。 这三个字被他念得阴阳怪气,还有这诡异的举动,看得宁常背后一寒,宁涿这么有礼貌定是没安好心,颇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味,他自然不能放心。 宁常一脸戒备:你什么意思? 给你行礼。 宁常冷笑一声:装模作样。 宁涿缓缓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我只是想提醒长老,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与妖接触多了难免会沾上妖气。 与妖接触的可不是我。他的声音冰寒,话中意有所指,但宁常并不畏惧,双眼危险地盯着宁涿,大少爷未免太会推卸责任了。 没有当然最好,不然惹怒我可是很危险的。 呵,大少爷有怒气应该去杀上赤岩宗或者天莲宗,杀只无名小妖算什么本事?而且你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吗? 宁涿目光一寒:你可以看看我什么本事。 宁常不以为意,虽然他这些年没见宁涿几次,但估计对方最多也只是个元婴了,虽然宁泷为其胞姐,但姐姐天资绝佳,不代表弟弟也是。 然而这一看宁常却大吃一惊,满脸不敢置信:出窍巅峰!怎么可能! 一个元婴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长老真是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啊。 宁涿一改之前冷冽的性子,说话声势夺人,阴阳怪气得让宁常冷汗直流,出窍期的修为足以对付他了。 但怎么可能! 一定是宁涿在恐吓他! 黄口小儿,休要以为这样能喝退老夫! 宁涿状似意外,悠悠道:怎么,吓到你了? 你拦住老夫究竟想做什么! 你误会了,这里是宁家,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长老要过可以随时过去。 说着做了个请的动作,看得宁常一阵恶寒,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宁涿本人了。 别做出格的事情,危及覃州和宁家任意一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宁常冷汗直流,却还是硬撑着: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宁家了? 宁涿眼神闪烁,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随口道:毕竟最后的继承人终究是我,自然得确保所有资源能完整到我手里,有损坏可不好。 尽管是宗主之子,下一任宗主却也不一定是你。 你若是能在宁家找到第二个修为比我高的,我也不介意和他打一场。 在强者为尊的修真界,绝对的修为足以碾压一切权利和人脉。 第27章 宁辰的住处也与静云宗没什么两样,布置很少,唯一的区别就是柜内的衣服比现在小了一圈,宁辰离开宁家去往静云宗时,也不过是个少年。 闻玄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籍,都是写低阶的术法,就算是现在的他也能轻易使出。 分卷(17) 如今又多了项任务,等身体状态正常后,这双手真正能见血之时,就该把该解决的人解决了,虽然忘却了有关于宁辰的一切,但属于宁辰的责任他还是会背负。 路溟亦站在闻玄身侧,翻看着宁辰从前的笔迹。 身后突然一声:路宗主,久等了。 宁轶与宁常谈完话后,便顺着路走到了这里,他鲜少来这,虽然带过宁辰一段时间,但这个孩子生性孤僻,他受宁辰之母所托,虽有意照拂但却无法接近,宁辰在宁家待了几年后,十三岁便拜上静云宗离开宁家。 每逢新年他会去静云宗探望,但随着宁家日益壮大,他无暇分心,加之宁辰对此事也不太在意,之后就鲜少再去了。 路溟见宁轶过来,放下手中书本,含笑道:原来是宁宗主,宁常长老那边没事了吗? 已经处理好了。 想来是跟宁公子有关。 宁轶颔首,默认了路溟的猜测,轻叹一声:涿儿近些年越来越不受约束,连我也不知他在外面做什么,众人难免有意见。 意见?路溟突然想到了什么,莫不是针对宁公子继位一事? 宁轶也不隐瞒:正是。 宗主正值壮年,现在想这些事有些早了。 但总有意外,宁家总要选出个继承人接手,从前泷儿是最好的人选。宁轶低声叹息,望着黑夜微微失神。 但因为那件事,宁泷和宁涿都于此无缘了。 路溟沉吟片刻:虽然有些唐突,但晚辈有一事想询问宁宗主,若宗主不愿说也没关系。 但问无妨。 宁宗主当年为何突然停止追究断风崖之事? 闻玄也看向宁轶。 宁轶微微垂首,似乎难以言说,每提起这件事,他的脸上总是悲恸。 为了不让道修内讧,不能因为宁家一己之私从而牵连修真界。 虽然是有这种可能,但却不一定会走向这个局面。 一点火星虽然有几率燎原,但风不愿意动,那么就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宁轶微微摇头:赤岩宗的霁灵宗主曾找过我。 路溟一顿:霁灵?她不是在闭关吗? 三十年前她暗中出关,劝我不要再继续追究,之后就返回赤岩宗继续闭关了,此事并未惊动太多人,路宗主不知情也属正常。 霁灵宗主对您说了什么?路溟直觉觉得霁灵会和此事有很大关联。 若宁家不停止此事,赤岩宗就会联合天莲宗吞并覃州,到时就算静云宗和清潭宗愿意帮助宁家,两宗也不会停手,四宗大战一触即发。 静云宗和清潭宗不帮宁家,宁家就会被吞并,帮了就会引发动乱。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宁家放弃追究,其他的霁灵自会处理。 闻玄微微眯眼:这是威胁。 是威胁,也是赌注,霁灵在赌,赌宁轶不会为了给宁泷讨公道从而让宁家落得衰亡的局面,赌他不会连累清潭宗与静云宗,赌他不会做任何危及修真界之事,赌他的仁善之心大得过爱女之心。 但路溟明白,就算宁家不收手,最后真的走上四宗对立的局面,霁灵也不会看着大战发生,这些只是针对宁轶的说辞,因为她敢赌,而宁轶却不敢,就算宁轶明知哓秦帆和霁灵还有他都不会坐视战争发生,但他也不敢赌,因为没有人能预料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修真界再也经不起任何无用的损耗。 闻玄淡淡道:既保住手下弟子,又免去一场大战,她口才不错。 路溟提醒道:阿玄,夸人要分场合。 无妨,霁灵宗主的能力有目共睹。 见笑了。 宁轶浅笑:不过这位道友的作风,倒是很像辰儿。 二人皆是一顿。 闻玄看向宁轶:哪里像? 只是一时的感觉,让他说具体的一时却也说不上来,想了想道:大概是不管任何场合都能有话直说的气魄吧。 路溟猝然一笑:您真的抬举他了,他那是完全不会看场合说话,也不愿看。 倒不是气魄,而是不屑与自我,对谁都如是。 不过路溟觉得有时还挺可爱的。 宁轶凝视着闻玄:之前没注意,这样的一双眼睛,辰儿也有。 一双金色的摄人心魄的眸子。 很特殊? 很怀念。 宗主,不好了!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 宁轶循声望去:何事惊慌? 来人是府内的侍从,神色惊慌:宁常长老他、他、他身亡了! 什么! 就、就在后山。 三人惧是一惊,然后快速赶往后山。 宁常的尸体躺在地上,。 宁轶心中大骇,询问在场众人:怎么回事? 下山打水的弟子路过时发现的,我们也不清楚。大家一脸茫然。 难道是那只跑进来的妖修? 宁轶立即联想到之前的消息,妖修杀人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路溟却道:那名妖修没有杀害宁常长老的实力。 身受重伤的妖是无法杀掉一个元婴巅峰并且全身而退的。 闻玄上前一步,俯身仔细地打量尸体,上面布满凌乱的剑痕,看不出是何种剑法,但伤口之上却冒着诡异的黑气,蚕食着最后的血肉。 魔气。 第28章 宁轶立即上前查看,尸体的伤口上魔气萦绕,没有散去的迹象,而且正在侵蚀□□,如此深厚的魔气,起码是个出窍期以上的魔修。 化神。路溟突然道,我已探过,宁常长老元婴俱碎,在目标体内直杀元婴,且丹田处没有任何之外的损伤,这只有化神期修士能做到。 化神期的魔修不备战,跑到这里做什么。闻玄觉得匪夷所思。 听见可能是化神期的魔修时,宁轶神色瞬间一凝,立即吩咐众人:即刻关闭城门,开启结界封锁覃州!通知所有百姓近日不可出门,全力搜捕内部出现的魔修与妖修! 众人应声道:是。 一个化神期的魔修待在覃州,并且杀了一个长老,虽然道魔大比在即,但这不是对方杀人的理由,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危险。 今天宁常长老去过何处?告诉我他所有的行踪。 昨日宁常长老便出去了,不久前才回来,我们也不知他都去了哪里。 不过晚上回来后宁常长老又出去了一次,出门前好像和少爷在谈论些什么,但我们不敢靠近。 宁轶眉头微皱:少爷人呢? 少爷和宁常长老聊完后就不知所踪了。 宁轶直觉此事会与宁涿有关,心下微颤:尽快找到他,让他来见我。 是。 宁轶回身看向二人:两位抱歉了,事发突然招待不周,路宗主接下来有安排吗? 本想接下来去趟九樊山。 抱歉,我无异耽搁路宗主的行程,但可否请阁下暂留此地,对方是化神期的魔修我实在没有把握。 虽然可以向周边求援,但却不一定会有化神期的道修在周围,若没有同样的化神期大能坐镇,覃州必定重创。 路溟颔首表示无妨:我会暂时留在这里。 劳烦了,我需要尽快处理此事,先失陪了。 宁轶神情凝重,匆匆而去。 宁常的尸体依旧躺在地上,没有人过来收尸,被魔气侵染的尸体谁也不敢妄动。 本来带你过来看一看就准备走了,但是发生这种事,宁家也没有化神修士,我暂时得留下来帮忙。 路溟解释道,看向闻玄,眼带询问:你接下来的打算是? 闻玄漫不经心:封锁了我也走不了。 我可以和宁宗主说,他会通融。 算了,还是暂时留下来。 闻玄眸光幽幽,他本想去找之前那名魔修,但也毫无头绪,现在既然出现了魔修,不如就从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鲭卯一路跌跌撞撞,小心翼翼避开道修,入了夜才敢与湘姬碰面,夜幕暗沉,风声鹤唳,他疾行在茂密的林中。 你怎么这么慢,这段时间去哪了?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女子身姿妖娆,语气却很是尖锐。 鲭卯喘着气,他伤势太重,一路强撑着回来:我从神罗秘境出来后就遇到一个道修,他一路追着我,我怕被他发现目的地,只好绕路,状似无意跑进覃州。 可知对方是谁? 很年轻的一个男子,好像是宁家的人。 算了,这事问宁常就知道了,路上没被跟踪吧? 有两个外来的人,不过被宁常拦住了。 湘姬面色一变:你先养伤,明日带着这些牧石还有冰绸草回九樊山。 这么快? 你被人族发现了踪迹,他们势必会在覃州内寻你的踪迹,我们都不安全,若是被他们发现了什么,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后果。 何况她在神罗秘境劝说段泽失败,虽不知对方怎么想的,但走漏了消息被其他人听到,也不知那人什么身份,会根据那些信息推断出什么。 二人一路走回基地,林中布置了许多掩盖气息和迷惑人的阵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他们在此地不会被宁家的人发现。 二人刚回来,立即有人前来通报:湘姬大人,大事不妙! 你急什么? 宁家在封锁覃州! 什么! 湘姬身体一震,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鲭卯也是一惊: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湘姬立即转身出去:我去找宁常。 还未出门,又有一小妖跑来。 湘姬大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湘姬脸色不佳,十分不耐烦。 前面传来消息,宁常他、他死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个惊雷,湘姬险些站不稳,扶着树干,手掌下的力度似要将其拗断。 鲭卯此时也没有心思去处理伤口:到底出了什么事,计划不是进行得好好的吗,难不成被发现了? 湘姬扶着头,思考解决方案:鲭卯,快联系主人。 宁家在搜查我们,现在联系主人只会暴露得更快。 你以为不联系主人,我们就不会被发现了? 鲭卯一顿:这 我们可以死,这些同族也可以死,但这些东西必须送回九樊山。 鲭卯还是有些担心:情况未明,说不定不是在找我们。 湘姬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已经露出属于蛇的竖瞳,她低声道:你难不成还想赌一赌道修是不是在找我们?无论目标是否是我们,按照这个进度,他们迟早会发现这里,你还等着他们对我们有礼相待,把咱们平安送回九樊山不成?! 可是 没什么可是,联系主人,大不了把这里夷为平地。 尊主的命令是要我们暗中行事,这样有违准则。 这是之前的命令,是为了让大家更好潜入,现在各宗都有我们的人,还怕什么? 宁家这么快就有动作,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但究竟发现了什么,才使得他们这么快动作? 计划的全貌她没有全部告知宁常,只是与对方交易,没必要告诉对方太多,宁常掩护他们在此开采牧石,他们帮宁常处理掉宁轶。 但如今宁常死了代表什么? 是宁轶知道了他们的交易?还是发生了意外? 无论如何要做最坏的打算。 被发现后宁家势必追查牧石的用途,先前她在神罗秘境中泄露了一部分消息,段泽也因此没有表态,那个逃走的人更不知是何身份,如果让他们串联消息,后果难以想象。 只要妖族占领覃州,牧石的事情就不会被发现。 只要牧石的事情不被发现,妖族占领覃州可以有很多解释。 毕竟妖族攻打人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尽管已经平息了万年。 第29章 整个宁家忙上忙下,路溟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楞楞地待在这里,只好和闻玄上山巡视,看看是否能发现些什么。 一路走来闻玄皆是一脸凝重,路溟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看? 路溟浅笑,非常认真道:我可没有凭空推测的本事啊。 之前宁常的反应分明是在怕我们追击那名妖修,现在他又跟魔修扯上关系,他究竟在搞什么。 他又想起之前在神罗秘境之事,妖修的目标中难道有宁常? 或者是与对段泽一样,目标是与宁常合作。 但他又怎会死在魔修手中。 一个人能与妖修勾结,就能与魔修为伍,合作没有谈拢,所以魔修杀人灭口防止宁常透露消息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宁常之前掩护那名妖修,自然是与妖修有关联,既然不惧和妖修合作,又怎会愚蠢到激怒魔修,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或者你不用联想太多,虽同为妖修,却不一定彼此有关,就算他们有所关联,妖修与宁常,魔修与宁常,两件事却不一定是一个性质。 分卷(18) 从宁常之前的反应来推断,对方可能与妖修为一丘之貉,但与魔修牵连上关系,不一定也是合作。 闻玄眼中一凝:最简单的可能,仇杀。看向波澜不惊的路溟,你看出什么了? 化神修为绝对的压制,使宁常做不了任何反抗,所以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致死是因为元婴破碎,身上的剑痕只是凶手事后随手割下的。 闻玄瞬间明了:他是故意留下魔气。 化神期修为的修士,有很多种办法杀人,也有很多种办法隐藏行迹,对付一个元婴不露出魔气轻而易举,而这人却在捏碎元婴后,故意使用剑招留下伤口,就是为了让众人看到魔气。 宁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路溟诧异道,二人走到山腰,便见宁涿出现在这里,闻玄顺着这个角度向山下望去,这个距离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见宁常的尸体。 你看见什么了? 人都死了,我看见什么重要吗? 宁涿的脸上无悲无喜,一片平静,仿佛一切都跟他没有干系,他坐在一块巨石上,低着头拿着手帕擦拭着剑刃,看都没看二人一眼。 路溟看着他的动作:宁公子的剑刚刚是砍过什么东西吗? 习惯而已,我习惯它保持洁净。 路溟没有在这把剑上感受到任何血气或者魔气,不过一个疑似目击者的证人或者凶手出现,他是不可能放过的。 宁公子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有没有看见什么? 不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罢了。 闻玄一双金瞳露出怀疑的目光:那人竟然没对你动手。 我又没有阻止他,他为何又要对我动手? 那这个凶手还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有时候魔修可比道修有道德的多。 宁涿话里有话,闻玄一脸审视:你觉得这个人故意留下魔气是为什么? 故意?魔修杀人留下魔气不是很正常么。 也许是这个人故意留下魔气,是想引导我们往魔修那边猜想,但其实他根本不是魔修。 宁筝收起剑,抬起眼回望过去:很有意思的推论,但他都动手了,还在乎留不留下魔气? 以这个人的修为来说,隐藏魔气轻而易举。 也许是这个人高傲得不屑隐藏魔气呢? 眼看二人氛围越来越紧张,路溟插道:确实有这种可能,一切只是我的推论罢了,宁公子不必当真。路溟故作为难,幸好那名魔修应该只是化神初期的修为,我能跟他打个五五开,不然就危险了。 闻玄移开视线看向路溟:你的境界可是化神巅峰,就算是同等修为,他也打不过你。 你这么确定他是化神初期?宁涿幽幽看向路溟。 路溟浅笑:这是属于化神修士的观察力,等宁公子突破化神时自然能看出差异来。 我确实没看出你哪里有化神巅峰的修为。 路溟笑容不变,他现在确实没有化神巅峰的修为,但境界却不是假的:够用就可以了。 西方的天空下,泛起诡红的色泽,乌云渐笼,闻玄直觉不对:路溟,你看那边。 闻玄伸出手指指向西方,路溟顺着方向看去,目光立即一凝,厉声道:不好! 覃州西方天空一片赤黑,弥漫着浓重的妖气,地上散发着幽暗的灵光,隐埋与地底的阵法缓缓运行,大量妖兵随之而出,将此地灵气吞噬殆尽。 凡间的灵气就是不纯。 遥濂站在空中俯视着覃州,玄色的衣衫在空中猎猎作响,他的面前有一道结界,阻隔着他们。 湘姬见过主人。 天色将将明,湘姬徐徐而来,她站在结界内部,对遥濂行了个礼。 遥濂轻蔑地看她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主人?这个阵势可不是你与我商量的结果。 主人既然来了,便是认同妾身的提议了。 湘姬啊湘姬,你这个提议可是让我接受挨骂,不接受挨打啊! 尊主他会理解的。 遥濂冷笑一声,鄙夷道:下等就是下等,没有见过尊主,自然不知尊主性情,你这个决定虽然能解一时之危,但未免鲁莽,长远来看尊主绝对不会欢喜。 湘姬一双美目秋波缱绻,对遥濂的话视而不见:主人有第二种办法,在神罗秘境泄露情报,宁家合作的人死亡的情况下,有把握不被发现牧石之事,并且让众人平安离开这里?最重要的是,不让他们起任何疑心。 没有,所以我来了。 湘姬笑而不语。 但我没有方法,不代表你的方法就是对的,也不代表尊主会接受这个结果,毕竟这可都是你的失职啊~ 妾身失职,主人也难辞其咎。 尊主一向赏罚分明,是谁的责任就谁来担,绝不牵连,你虽然目前待在我手下,但没办好事情可不是我阻止你啊,是你自己无能啊! 见遥濂一脸看戏的态度,湘姬沉下脸色:主人这次带了多少人来,可别来连一个小家族都拿不下,那可太丢我们妖族的脸了。 你这么仓促叫我来,我哪来时间调兵遣将?不过解决一个小家族,足够了。 遥濂态度暧昧,湘姬十分担心他会不识大局,暗中玩什么把戏。 现在不是你玩闹的时候,快点破了这个结界。 这不是在做吗,不要着急,他们又逃不了。 结界呈一个椭圆形,笼罩住整座覃州,在天空下散发着蓝色的微光,遥濂这时才开始慢悠悠结印,下方的魔兵也开始聚集力量,势要将此处打开一个缺口,湘姬也开始动手结印与遥濂里应外合,加快速度。 他二人虽是面对面谈话,但却是隔着一个结界,虽能听见彼此声音,见得对方身形,却不能靠近一步,同理,若不打开结界,妖兵便进不去覃州。 突然一道利气袭来,直奔湘姬后心!湘姬心有所感快速闪开,阵法已经构成,现在只要遥濂用灵力灌注其中打开便可。 湘姬看向来人,勾起嘴角笑道:呦,宁宗主你终于来了。转头看向遥濂,这个是宁家的当家人,能打过吧? 遥濂手上动作不停,看了宁轶一眼,轻蔑道:可以是可以,前提是先打开这个。 两个法阵一外一内共同运作,在遥濂灵力的注入下,裂开一道缝隙。 宁轶见西边情况不对匆忙赶来,眼看妖兵将破开结界入内,挥剑阻拦。 住手! 宁宗主一人前来可不明智啊~湘姬幽幽道。 鲭卯赫然出现,带领着潜伏在覃州的妖修挡下宁轶。 据宁常所诉宁家修为最高的就是宗主宁轶,只要擒下他,之后就简单了,但湘姬身为元婴擒不下出窍修士,所以湘姬早已安排好,意在利用人海战术拖延,等结界破开,这人不会是遥濂的对手。 宁轶心急如焚,覃州城除了宁家外,更多是不懂玄门的平常百姓,若是让这些妖修进入,后果不堪设想! 湘姬与鲭卯带着城中的兵力拖延宁轶,阻止他修复结界,就在此时宁家的人及时赶到:妖孽,修得猖狂! 湘姬暗道不妙,转头看向遥濂,之间遥濂幽幽收回手,摇摇头啧啧道:可惜,你们来晚一步。 随着遥濂话音落下,结界应声而碎,灵力化为蓝色的光点洒在天幕之上。 宁轶朗声道:不可让他们进入覃州半步! 结界一开遥濂立刻飞身而入快速加入战局,正面迎上宁轶,湘姬伺机抽身退后,遥濂一人足以。 湘姬站在一旁观测,以防战局变化。 遥濂出窍巅峰打一个出窍中期的宁轶绰绰有余,而且身上不缺法器,出手之间更是游刃有余,不见一丝为难。 这位宗主,别挣扎了,直接投降我绕你们一条命。 你们究竟有何企图! 湘姬我们的企图是什么? 湘姬道:自然是为妖族开疆扩土。 嗯,就是这样了,你还有疑问吗? 宁轶面色沉着,妖修匆匆来犯,他未及准备,而对方境界又高出自己一筹,这边打的难分难解。 湘姬却是幽幽一笑,指挥着妖兵:众人莫要手下留情。 一时间兵火连天,两方开始剧烈厮杀。 好了,玩够了。 遥濂打够了,双眼微微一眯,顿时杀招尽显! 就在这时,一道雄厚的灵力从宁轶身后袭来,将遥濂的招数稳稳接下。 遥濂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湘姬,你可没说这里还有出窍期以上的修士。 第30章 闻玄、路溟、宁涿三人匆匆赶来,现场早已厮杀作一团。 宁涿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突然出现大量妖兵,请少爷快协助宗主! 路溟看向战场四周,脸色难得肃穆:阿玄,我去帮忙,你顾好自己,不可逞强。 闻玄颔首:万事小心。 路溟应了一声,直接冲入战场支援宁轶。 宁涿看着这众多妖兵,着实刺眼,提起剑开始厮杀,架势恨不得将这些妖一只只片成肉片。 找死。 闻玄后退半步,免得沾上血迹,微微皱眉:你的戾气很重。 想安全就去一边待着,我可不会保护你。 这到不必。 若是能被这些小兵击倒,他不如直接自尽比较快,还追什么大道梵音。 呦,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啊~ 这时一道久违的声音传进闻玄的耳中,他闻声望去,一个妖娆魅惑的女子迎面走来,腰身以下是光滑的蛇尾,上面覆着坚硬的鳞片,属于蛇的竖瞳危险地盯着闻玄。 是你。 今日妾身方知,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要解决此地,解决你,才算得上真正的保密。 保密? 闻玄对这个词很感兴趣,他们是想保护什么秘密? 闻玄手持神罗伞迎面对上湘姬的攻击,他曾在神罗秘境与其交手一次,对放什么路数他一清二楚,丝毫并不将湘姬放在眼里,打起来简直跟逗对方玩似的,惹得湘姬怒火中烧。 而路溟这边,他上前协助宁轶,接了遥濂一掌,并以此还击。 遥濂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直冲而来,两相对间更是震惊! 低声狠狠道:湘姬,你可没说这里还有出窍期以上的修士。 什么?! 湘姬瞳孔一缩,瞬间失手,正中了闻玄一击。 怎么可能,覃州怎么可能有化神修士! 若是出窍期的修士遥濂还可一战,但若是化神期 路溟扶起重伤的宁轶:宁宗主可还好? 没事请路宗主小心。 宁轶说完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路溟看了一眼遥濂,出窍巅峰的境界对上出窍中期,宁宗主虽无必胜的把握,但也不至于重伤于此,看来对手非同寻常。 在下路溟,请阁下赐教。 原来是清潭宗宗主,久仰大名,在下遥濂。 礼节到位了,接下来就是打了。 遥濂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不安,直觉告诉他这是湘姬故意的,想拉他下水他在这战死自己好上位,思考现在跟路溟谈判是否能降低损失,但若暴露了什么妖尊那边不好交代,但打下去自己容易交代在这,遥濂很是纠结,只能先打再说。 路溟未现剑,他虽会用剑,却不是剑修,剑对他的助益不大。 抬手间便在遥濂四周凝出法阵,霎时火花迸溅,火焰猛烈犹如龙舞,遥濂不甘示弱水系术法直接上手,水凝冰结将烈火冰锁在内。 狂风怒号,巨大的风势似刀刃狂歌,天色忽明忽暗,两名高阶修士的战斗波及四周,飞沙漫天残枝断石击起万丈尘烟。 化神终究是化神,出窍巅峰与出窍中期的距离远远不如与化神的距离。 遥濂渐渐感到不支,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一声惊雷,打断了二人,天上乌云渐浓,一道红光闪过,带着滔天之力,让人不得不屈膝。 路溟虽无影响,却也是眉头一皱:这是化神巅峰! 对方毫不收敛,释放出属于化神修士的力量,压得众人喘息不能! 然后趁路溟不备之时,天上一道玄光直接击向一边的宁轶! 宁宗主! 等路溟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晚了一步。 宁轶重伤跌倒在地! 遥濂见有人出手,震惊不已:尊主! 乌云中传来一道声音:愚蠢!本座可有叫你们出手? 这声音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带来无边威压,任何人都不敢忽视。 还不离开。 湘姬这边和闻玄交战,听见妖尊下令撤离,心中一急:尊主! 现在撤离,岂不是半途而废?!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 我说,退下,一切本座自有主张。 湘姬忿忿不平,但顶着这股压力却是不敢妄言。 遥濂这边下令让妖兵撤退,众人看得一阵莫名,只得看向空中。 路溟眉间微紧:妖尊行为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次算是给你们一个警告,勿要多探多听,再有接近九樊山之人,本座会让他尝尽苦果,求死不能。 闻玄抬起头:你不会想说今天这个阵仗只是为了警告? 分卷(19) 信了就是傻子了。 一切自有定数,信与不信随你们。 接着黑云之中掉出十余具尸身,身着各个门派的弟子服饰,他们身上没有一处好的皮肉,四肢百骸透着糜烂,显然是凌虐致死。 这是礼数。 境界的压迫下,谁也无法动作,唯有路溟、闻玄、宁涿三人稳稳站立,路溟虽有能力却不敢轻举妄动,若是激怒对方,就算他胜了对方,覃州也将毁于一旦,闻玄手持神罗伞,自然波及不到他,站在伞下一派悠闲,宁涿仰望着那黑色旋涡,脸上虽神情紧绷,却不见动摇的迹象。 黑云从大家视线中消失,各个还在厮杀的妖兵也原路退回,匆匆来袭草草收场,一切都散发着滑稽的气息。 闹剧。宁涿声音冰冷,提着剑就要杀过去! 路溟叫住宁涿:宁公子,宁宗主重伤,你该留下整顿覃州。 宁涿脚步一停,看了眼倒下了宁轶和不知所措的众人,咬牙切齿道:给我搜,这堆妖修从哪冒出来的,为何没有一点消息,给我查,天黑之前没有一个结果自己滚去领罚。 宁涿一改在人前清冷高傲的形象,怒火几乎将他点燃,众人一阵冷汗淋漓。 是! 闻玄与路溟对视一眼,确认彼此心中想法,都觉得妖族此番怕是另有目的。 第31章 三十一章 胡闹! 妖兵顺着阵法撤出覃州后,妖尊将遥濂与湘姬带到城外,黑云附在空中观望着一切。 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 遥濂湘姬二人跪在地上,顶着压力,不敢抬头也不敢回答。 只要办好我交代的事情便可,懂吗? 遥濂抢湘姬一步先开口:禀尊主,段泽一事湘姬没有办好,并且还走漏了风声。 湘姬狠狠剜了遥濂一眼,急急解释:尊主,我 意料之外妖尊对此事不以为意:无妨,段泽并不是主要,赤岩宗最后决定的人并非是他。 那为何之前尊主还让属下前去接触? 只有段泽去了,我们的人才能从他手中夺权。 原来如此。湘姬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一事,但那个听到我们谈话的人就在覃州。 谁?妖尊语气微变。 属下不知他的名字,但他手中总是持着一把油纸伞,很好辨认。 你既让他逃出神罗秘境,那么现在杀死他也无济于事。 可是计划 你以为他会什么都不对别人说,然后等你来杀他吗? 可若这样放任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知晓。 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清潭宗宗主还在此地,他可不是好糊弄的。 属下明白了。 遥濂开口道:属下有一事不明,尊主既然来此,为何非但不一举将覃州歼灭以绝后患,还要我们撤退,尊主又为何要隐藏实力? 尊主只放出化神巅峰的威压,但尊主的实力不止于此,路溟绝不是对手。 空旷森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不能死在此地,化神修士多么难得,你们应该知晓,他应该死,但不能这样死。 遥濂不以为然:区区一个化神而已。 这世间化神修士不多了,若每一个都要放弃,那么我族大计将要毁于汝身,道魔大比将近,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遥濂眼神一亮:难道 计划将进入最后阶段。 此时一个手持拂尘的貌美女子缓缓走来,青衣加身冰雪泠泠,周身寒气弥漫,这样的人手中配的应是利剑,不应是拂尘。 她斜长的双眼轻轻一瞥,扫过遥濂与湘姬,然后径直离开,进入覃州,她走进或是离开,都没有人发现,如鬼魂一般,无声无息。 从始至终她未看黑云一眼,那黑云似乎也未曾注意到她。 宁家。 众人各自收拾遗留下的残局,而宁家家主宁轶此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路溟坐在床边正为其输送灵气。 路溟面色沉重,喃喃道:竟将妖气打入体内。 闻玄站在门外,路溟在为人疗伤,他不好进去打扰,依着门框独自思考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太过诡异。 所有行为的背后都有一定的目的。 种种行迹表明,他们此行绝不是为了警告,若是真的想警告不要探查九樊山,那么应当去三大宗门示威,而不是覃州。 路溟还没出来? 宁涿缓缓走近,打断了闻玄的思考。 既然担心就自己进去看。 我是问路宗主,不是问宁宗主。 你究竟想问谁,自己清楚。 宁涿轻哼一声,转过身,还是没有进去。 吾寻宁宗主,烦请通报。 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出现,这声音直接传至府中各处角落,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没有雄厚的修为根本办不到。 宁涿瞬间精神紧绷,以同样的方法问了回去:谁? 闻玄打量宁涿一眼,对宁涿突然表现出的能为微微诧异,却也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外面的声音答道:赤岩宗,霁灵。 听到这个名字,宁涿脸色一凝,眼神也暗了下去。 原来是你。 闻玄突然想起之前宁轶宗主说过,他是因霁灵的劝说才放弃追究宁泷之事,这件事外人不知晓,但宁涿十有八九知道,而且看目前这个态度,他绝对知道。 但出乎意料的是,宁涿很是冷静,没有直接冲出去干架,而是冷冷道:他正在疗伤,不宜打扰。 我去叫路溟。 闻玄道了一句,然后走向屋内,照这个架势,现在不打起来,一会也会。 踏入房内,他便感受到一阵浓厚的灵气,带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闻玄双眉微蹙,心中一颤:你在做什么? 声音不自觉的发冷。 路溟猛地顿住,随即便恢复正常,他若无其事地低下头,不与闻玄对视:如你所见。 闻玄声音微冷,扫过对方流血的手腕声音更是沉了几分:为什么? 路溟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般:我的血可以救宁宗主。 他的手腕上有一道两指宽的可怖伤口,鲜血源源不断流下,像泉水一般,鲜血汇集在碗中,赤红一片。 鲜血将碗溢满,白色的碗底盛着鲜红的血液,刺眼而又夺目,见量差不多后,路溟施法便止了血,伤口瞬间消失不见,手腕上的肌肤恢复平稳,不见一丝伤疤,而流的这点血对化神修为来说也不算什么。 什么意思? 宁宗主被妖气侵入体内,不快速化解恐有性命之忧。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在问为何你的血能救他? 天生的。 闻玄眼神锐利:你没和我说过。 路溟叹息一声:是你忘记了。 闻玄沉默不语,望着路溟不知在想什么,随后淡淡道:霁灵来了,放任她和宁涿单独在一起会出事,需要你出面。 好,我知道了。 路溟轻轻颔首,将碗里的血喂给宁轶,确认对方体内妖气在渐渐化解后,便准备离开。 走吧。 闻玄盯着那个血碗,半晌后移开视线,他望着路溟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有些事我不问,是因为我更想听你主动说。 路溟停下脚步,背对着闻玄轻轻叹息一声,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第32章 二人走出时,庭院中站着两人,霁灵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面上冰雪颜色,不苟言笑,淡然地与宁涿对望着。 路溟走至霁灵面前:霁灵宗主久见了,此次出关想来是心有所得。 霁灵将目光从宁涿身上移开,平淡无波地将路溟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百年未见,你好了不少。 浑浑噩噩的日子总要过去,不提这个了,霁灵宗主怎会来此?路溟绕开这个话题。 我出关后得知九樊山有异动,近期又有魔修出现,便出来巡查,顺道来探望宁宗主,却不想覃州竟遭遇此事。 宁涿望着霁灵的眼中透着寒光:听起来真是好心。 路溟提醒道:宁公子,宁宗主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进去看他了。 宁涿别过头:没有必要。 路溟暗自摇头,霁灵的出现只会让宁涿想起旧事,让本就心情浮躁的人更加愤怒。 霁灵不动声色看向宁涿,了然于心,转身看向路溟:路宗主,既然宁宗主不便,那么能否请你与霁灵单独交谈。 路溟颔首:我也想与霁灵宗主谈一些事,宁公子应不介意我们借用贵地。 希望你们不要谈论些损害覃州之事。 路溟绝不会如此,请宁公子放心。 随你们的便。 宁涿的目光一直跟在二人的身上,直到身影消失在尽头,然后转头看向闻玄:你不跟去? 我为何要跟去? 你整日跟在路溟后面,我还以为你们会彼此寸步不离。 心情不好自己处理,发泄到别人身上会显出你的幼稚。 宁涿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你和湘姬什么关系? 闻玄淡淡道:没有关系。 那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是她单方面在胡言乱语。 宁涿声音冰冷,眼中也透着寒气。 闻玄并不在意宁涿的态度,也不看对方:现在可以确定是敌人关系。 意思是以前不是敌人关系了? 以前没有关系。 宁涿冷笑一声:你可真有趣。 宁涿又变回之前那副阴阳怪气的态度,再无半分冰冷矜贵的样子。 闻玄看他一眼:你也很有趣。 突然有弟子来报:少爷,在郊外发现了妖族遗留的痕迹,地下疑似被开采了大量牧石。 牧石?妖族要这东西做什么。 宁涿眼神一暗,却又不解,扔下闻玄一人,跟着弟子前去调查。 在何处? 闻玄看了看路溟的方向,没有人走回来的迹象,想来路溟一时半会也谈不完,转过身迈向门口,跟在宁涿身后,他也想知道妖族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溟与霁灵提起了之前闻玄所述之事,对方在神罗秘境之中碰到段泽与一名蛇妖交谈。 霁灵听后眉间微蹙,微微闭眼:段师弟虽然跋扈,但绝不会做有害赤岩宗之事,路宗主慎言。 路溟轻笑:我自然也愿相信此事是一桩误会,所以请霁灵宗主多加注意,若是误会,也可早日还副宗主一个清白。 此事是路宗主亲眼所见? 是我的朋友。 我可以相信路宗主,却不能相信一个外人,多谢路宗主好意,事情真伪我自会调查,若段师弟真做出不可挽回之事,霁灵绝不轻饶。 道魔大比将近,凡事都要多加注意。 霁灵轻轻颔首,表示赞同:不知宁宗主的伤势如何? 虽然妖气入体,但已经没有大碍了。 妖气入体?霁灵眼中浮起一道暗光,既然是妖气入体又怎可能没事,若有困难路宗主可直说,霁灵断不会做伤害宁宗主之事,还请放心。 路溟苦笑道:霁灵宗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路溟自有办法驱除宁宗主体内的妖气。 霁灵一顿,微微点头:那便好。 霁灵宗主很担心宁宗主的状况? 当初为了避免四宗大战,是我劝说宁轶放弃追究宁泷之事,虽然一切是为了修真界,但终究是我对不住宁家。 她的语气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脸上也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使得路溟看不出这是真心话还是对他的虚与委蛇。 不过路溟也说不出霁灵宗主也是为修真界考虑,相信大家会谅解的这种话,只得转移话题。 霁灵宗主既然单独提议与我对谈,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路宗主如何看最近发生的事? 路溟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他不笑的时候:有时巧合多了便会怀疑这是不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让我们认为这不是巧合,但其实却又真的只是巧合。 霁灵抬起眼睑,将这句话在心中过了几遍:路宗主这番话,是觉得妖族与魔修没有干系了? 先前有所怀疑,毕竟危险浮现的时候,人是会联想的。 那又为何推翻? 因为我至今还未曾见到一个魔修。 路溟的语气突然凝重,霁灵也不得不好奇:哦? 无论是之前的传言,还是伤了宁常的魔修,他都未见到,虽遗有魔气却想不出留下的理由。 妖族既已来到道修领地,那么他们在这里散布关于魔修的谣言,或者伪装成魔修办事都不难。 妖气与魔气低阶修者往往很难分辨两者的区别。 分卷(20) 霁灵面色一变:路宗主是觉得此事是妖族所做。 不确定,但如果这些事真的是妖族做的,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分裂人修。 霁灵一时静默,对路溟的推论不发一言。 妖族来势汹汹,手段频频,道魔大比恐怕不能顺利进行了,是否应该推迟? 就算你我同意,秦帆同意,所有道修宗门皆同意,千陵泽那边也不会。 妖族为人族大敌,就算是魔修也为人族。 路溟缓缓摇头:他们会认为这是我等推延道魔大比的借口,说动魔宗并非易事,怕是一不小心推延不成,道魔大比变成道魔大战。 霁灵抬头望向远方,头上青空长色,路溟所说不无道理:看来只得静观其变了。 第33章 覃州郊外,阴密的树林中,掩盖气息的阵法已经撤除,一直累积在此的妖气冲天而起。 属下带人本在外围巡查,走进林中时迟迟不见尽头,方才发觉有迷阵设在此地,破除阵法后便见此景。 妖气弥漫,花叶催枯,妖族的气息与凡间格格不入。 宁涿扫视一眼,观此妖气浓度,看来他们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还有什么发现? 此地的牧石少了许多,还有一些开采完毕但未来得及运走的。 闻玄突然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弟子回道:一种矿石罢了,会有丹师用其炼药,但具体效用只有药修内部的人知道,郊外的这些也非宁家的所有物,任何人都可以开采,所以未派人看管。 很稀有? 产量确实不多。 宁涿道:带我去他们开采牧石的地方。闻玄移步也跟着,宁涿突然回头,你不准跟过来。 你看完我再进。 早查晚查都是查,他无意跟宁涿争这一时半刻的功夫。 等到宁涿身影消失后,闻玄走向相反的方向,确定周遭静谧无人,不会被打扰,才施法划出水镜。 一道圆形水幕凭空出现,水纹波动了一会趋于平稳,如明镜一般夺目。 一道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水镜之中,还未等林初开口,闻玄便直接问道:牧石有什么用? 林初额头青筋跳动,忍着怒气:希望你下次可以礼貌些,不要在授课时间突然开水镜。 还好他出来的快,不然可真是一点威严都没了。 你善炼药,应当知晓。 你问这个做什么? 闻玄反问:你确定要我将前因后果讲一遍,你听完后再回去授课? 林初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个人好好讲话会死么。 作用很多,不过最大的效用就是炼制锁灵丹。 闻玄眼神一锋,锁灵丹可以锁住功体,让人形同凡人:对妖修有用吗? 你看我像是见过妖修的样子?这种丹药各个门派都有,用以囚禁敌人和训练弟子上,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我明白了。 话毕直接关了水镜,远在清潭宗的林初,脸上表情僵硬,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不生气不生气 你是一个非常令人讨厌的人。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闻玄头上响起,闻玄循声望去,来人一身黑袍,脸上戴着一幅遮掩全部面容的面具,背依树干坐在树枝上。 是你。 正是之前神罗秘境之中他所遇到的魔修。 你不惊讶吗? 不合常理的事情经历多了,你的出现并不让我震惊。 仲瑞轻笑一声,从树上跳下,站在闻玄面前:但你却我震惊。 仲瑞拿出天河杵,对准闻玄,又见此物,闻玄自然不像上次一样掉以轻心,神罗伞向前微倾,凝神对敌。 虽然这把伞是顶级的防御法器,但你上次既然能中招,这次也不例外。 仲瑞左手一挥,空间瞬间变换,眨眼间便在千里之外。 闻玄依旧那般平静,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 不知阁下是何境界? 化神。 该不会是化神初期? 算你聪明。 闻玄眼神一转,一边观察此地地形,一边问道:宁家那具尸体,你干的? 是我。 理由? 你不像是会询问理由的人。 我不需要,但这件事需要。 仲瑞讽笑一声:魔修杀道修需要理由? 随着话音落下,仲瑞一个箭步直接冲向闻玄,他手中的天河杵愈靠近闻玄光芒便愈加耀眼。 闻玄旋身一转以伞应对,天河杵稳稳地击在神罗伞的中心点,闻玄伞势一挑,右手持伞变为左手,右手唤出剑来,反手一剑,直刺仲瑞手腕,仲瑞不急躲闪,手中之物竟是脱手而出! 仲瑞的目光停在闻玄的剑上:你怎会有这把剑? 很讶异? 剑光泠泠,金色的剑身华贵非常,如同闻玄的双眼一般,璀璨夺目,此剑名为岑光,是宁辰的佩剑。 此时金色的佛杵划过空中,将要落地,闻玄眼神一凝,趁仲瑞僵愣之际,上前抢夺。 仲瑞虽惊讶岑光为何会在闻玄手上,但却无意将天河杵双手供上,咒法一施便要将其收回,马上就要落到闻玄手中的佛杵突然向仲瑞跑去,闻玄身形一滞,随即收起岑光,单手施术将一道术法打入天河杵之中! 争抢间,两相术法同时灌入天河杵,霎时间天河杵光芒大震,刺得二人睁不开眼。 闻玄看着停在空中的佛杵若有所思:我很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吸人魂魄。 我也很好奇你是个什么东西,天河杵竟然会对你有反应。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仲瑞。 原来它叫天河杵。 二人手下不停,两道玄光在天河杵身上相互拉扯,按理说闻玄的修为是争不过仲瑞的,但不知为何天河杵却离闻玄愈来愈近,似乎有意向他靠拢,而距离越近,闻玄便越感熟悉。 天河杵之中里有很多细微的,碎成砂砾的魂魄,在呼唤着他。 闻玄心中一动,灵力更强劲一分,似要将其中之物全部吸收过来。 住手! 仲瑞见此情景,方知不妙,他故意与此人纠缠,目的是为了试探对方与天河杵的关系,此人是否可以利用,可不是让人把他辛苦收集的魂魄占为己有! 仲瑞眼神一冷,这是他唯一的希望,谁也不能阻止! 天河杵之中,碎魂成沙,百千有余,仲瑞虽是化神修为,但有些碎魂还是飘散出去,似乎对闻玄有特别的感应。 分剖出的魂魄向着闻玄飘去,停在他的身上,闻玄的呼吸越来越凝重,就在此时一阵魔气袭来,仲瑞闪身而至直击闻玄,闻玄下意识闪身,手上术法也被迫停止。 零星碎魂落在他的身上,缓缓回归,他的眼前一阵迷乱,出现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人,身体承受不住突然大量的碎魂回归,以及那消失已久的记忆,直接倒在了地上。 仲瑞重新拿回天河杵,放出神识探知,却发现里面的魂魄少了许多,他身上本就浓厚的魔气,更沉了些许,一步一步走至闻玄身边,将天河杵竖在对方眉间,但此时天河杵却没有任何反应,什么都吸取不出。 第34章 银月谷只有黑夜,天上一轮银月显耀非常,无日无星,只有一道银色弯月,得名银月谷。 银月谷每三十年一开,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以进入。 这个秘境不似别处需要机缘,也无太多的法器灵植。 此地主要是各宗门用来历练弟子,用于考验合作,消除脾性,磨砺心性。 说直接一点,就是修心之用。 戒贪,戒嗔,戒痴,戒妄,戒躁,戒怒。 宁辰来这里是被静云宗宗主也就是他的师父普悬真人下了命令,不然他绝对不会来做这么无聊的事。 对于宁辰来说,他不需要这么无聊的磨炼,他的心性如剑一般,需要的是挥剑的实力。 师兄,这么多人有你相中的没? 宁辰坐在一块巨石上,右手握着一块洁净的丝帕,缓缓擦拭岑光的剑身,眉眼如这剑锋一般,冷冽沉寂,虽耀眼夺目,却是伤人。 他并不回秦帆的话。 我们来这是与其他道友进行友好交流,不是相亲。关芸走过来斜了秦帆一眼。 我是问师兄有没有想合作的对象,师妹想到哪里去了? 就算有也不一定分到一起。 银月谷随机传送随机分组,谁和谁会在一起都是未知,就算有目标,但这么多人,很难与想在一起的人聚一块。 秦帆笑容满面,似乎很是期待:好歹有个盼头,若是和自己看中想交朋友的人在一起,岂不美哉? 关芸挑挑眉,笑得一脸暧昧:看来你心中有人选了。 秦帆笑眯眯道:清潭宗那个,很可爱。 秦帆一边说一边指给关芸看,不远处,一个娇俏可爱的绿衣女子站在树下,动若扶风,笑如晴阳,正与旁边的两名男子有说有笑,应是与师兄弟们一起来的。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关芸看了一眼,小声呢喃着。 扶晴笑起来颊边便会浮出两个浅浅梨涡,一双剪瞳秋水盈盈,桃羞李让,与英气飒爽的关芸完全是两种风格。 师兄,你在看什么?扶晴歪着头问道。 林初睨她一眼:师兄自然是在看静云宗的人物。 诶?难道是 路溟轻声道:别胡说,我在看这里的景色。 三人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阴影打在身上,春日的微风是最后的静谧。 扶晴却是被勾起了兴趣:说起静云宗那个人,我也很好奇,师兄不去和静云宗交流交流吗? 我看是你想去交流吧? 师弟,你对师姐我越来越不礼貌了。 我还不知道你?说吧看上谁了?林初轻抬下颌,一脸不屑。 扶晴嘿嘿一笑,凑到林初背后握住他的肩膀,然后轻轻一转:看那边。 左手边不远处莺语纷纷好不热闹,众多女弟子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她们中间站着一位俊朗的男子,仰着下颌眼神倨傲,似乎在享受别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 林初眼角一抽,真是口味清奇。 扶晴却道:这位公子相貌俊朗,修为精神,我决定试一试。 我们来这不是让你谈情说爱的。 我没这么肤浅,现在自然是先多交几个朋友,以后再做打算。 林初白她一眼:你交朋友看脸? 扶晴拍拍他的肩:面容可是很重要的,若是小师弟你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就你这副脾气,师姐我早就上手了。 当然,这个上手是指上手打的意思。 林初呵呵一笑,弹开扶晴的手,转过身推了下扶晴的肩膀,将她的目光移到另一个方向:既然如此,我觉得你可以试试那个。 他们正前方静坐一位白衣男子,正在低头拭剑,白色的衣摆处绣着淡金色的龙纹,是静云宗的服饰,这个角度虽看不见正脸,但只看半张脸也见其品貌非凡,虽有一段距离,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 扶晴一边看一边颔首: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你不是对宁辰有兴趣吗,人就在那。 他就是宁辰?扶晴微微诧异,好看是好看,但肯定很难相处,我还是不要折磨自己了。 师姐可不是这么容易就退缩之人。 诶~不如师弟上,冰山配刻薄,我相信你们相处的肯定很愉快。 路溟看着师妹师弟胡闹来胡闹去,轻轻叹了口气:扶晴林初,你们的话他能听见。 扶晴: 林初: 二人身体一僵,背后谈论毕竟有失风范,虽然他们这是正对着人家。 扶晴深吸一口气,还好没说太过分的。 路溟话声刚落,宁辰就抬起了头,扑面而来的冰寒之气,让扶晴打了个冷颤,清俊的面容被气质所遮掩,一双金眸似能洞察人心,看得人心头一跳。 路溟眨了眨眼,轻声道:失礼了。 他的声音不过正常大小,但他知道对方能听见。 对面的人偶尔往这边望几眼,但目光皆不在秦帆身上,关芸幸灾乐祸:我可怜的师兄啊!人家根本都不看你。 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交个朋友,师妹说的我好像有别的想法一样。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推荐一个,看赤岩宗那个如何。 霁灵一身青衣,手执拂尘,仙姿玉立,冷若冰霜,往那一站便让四周安宁,看得秦帆一身冷气。 我还是跟师兄一起吧 我看很难,要跟师兄磨炼,在宗内就很磨炼了,我保证你绝对不会和师兄分到一起,霁灵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善良些。 关芸奇道:有那么可怕吗?霁灵怎么说也是赤岩宗首徒。 不,我是说,你对别人善良些,跟师兄在一起,太难为别的道友了。 关芸想了想,附和道:也是。 你们两个说够没有?冰冷的声音响起。 分卷(21) 秦帆道:师兄你在听啊,还以为你专心致志擦拭岑光,都没听我们说话。 宁辰将岑光收入鞘中,反手用剑打了秦帆一下,膝盖被击中,秦帆嘶!了一声。 师兄你做什么?! 宁辰面容冰寒,语气也是平淡:稳重。 我还不够稳重吗?再稳重下去就要像师父那样了,我又不做宗主,稳重还是交给大师兄你。 关芸幽幽道:两位师兄都不稳重。 突然华光一闪,四周轰鸣,地动山摇,银月谷开。 路溟回过身,嘱咐扶晴与林初:切记,不要与其他弟子交恶。 知道了~知道了~师兄我们快走,我迫不及待了! 扶晴推着二人走进银月谷中,众人也随之走进。 第35章 三十五章 夜色迷深,天幕无星,唯有一道弯月照亮前路。 宁辰踏入谷中那一刻,周围千般变化,将他与众人分离。 他站在林中,脚边是一处溪流,溪水澄清,里面的鱼儿清晰可见,宁辰的目光停在脚下的路上,他现在有两个方向,往前或者转身向后。 方向既然一开始就选好,就没有改变的理由,宁辰抬步顺着这条小溪一路走下去。 一刻钟后,前方出现一个山洞,面前没有别的路,宁辰选择继续走下去。 山洞中一片漆黑,静谧非常,就如同他的心境与面容一般,没有任何波动。 在黑暗中行走,约么又过了一刻钟,眼前突现一丝光明,虽在黑暗中,但他未有不适,金色双眸如往常一般明亮。 出了山洞后,眼前依旧是一片树林,不同的是,树枝光秃一片,只有几颗嫩绿的小芽,似乎还未生叶。 而天幕依旧是一片黑暗,照耀这里的依旧是那轮弯月。 一颗粗壮的树下,两名老翁正在对弈,皆是鹤发褴褛,持白子的老翁道:胡翁,这一手你可要输给我了。 胡翁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上:石老头,你可别得意,就算你赢了这一局,之前也输了九局。 石老头脸上挂不住,只得干笑。 宁辰经过时扫了一眼,并没有驻足观看的意思,就要走过之时,执黑子的胡翁道:年轻人,老夫之前从未见过你,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宁辰背对着二人:这是何地? 胡翁摸着胡子笑道:你不知这里是何地,还来这里? 误入。 石老头插道:胡翁啊,我们这里景色这么美,乡亲们也好相处,外乡人来参观怎么了?年轻人,你走你的,别理他。 胡翁哈哈一笑,从石桌底下拿出一个油纸包,并道:年轻人,我与石老头下棋上了瘾,你进村后,能否帮我将这包冰糖交给住在南边的蓉娘? 宁辰眼神一凝,微微侧身。 拿还是不拿? 银月谷此地无大用,没有太大的机缘,他也未做太多调查。 他被传送他这里,是要考验什么?是拿这项东西会发生些什么?还是不拿会? 宁辰思考了一瞬,选择不拿,继续往前走。 胡翁叹了口气:不帮就不帮吧,只是今天桃桃怕是吃不到冰糖葫芦喽。 石老头道:小孩子吃糖对牙不好,别惯着她。 桃桃今天吃不到糖葫芦可是会生气的。 一个小丫头而已,不用管她,来来来继续下棋。 宁辰一路走进村中,月夜之下,依旧有人在辛苦劳作。 银月谷内应不会有凡人居住,眼前所见皆是幻象,皆是考验。 只是要考验什么呢? 多些这位公子,替我带回这些山楂。 不过是举手之劳,东西是董先生的,我不过顺路送来而以,不敢居功。 小女一直想吃冰糖葫芦,我答应今天要做给她吃,没有公子送来,今天怕是就来不及了。 路溟坐在石桌旁,饮着主人泡的茶,浅浅微笑。 蓉娘拿着路溟带回的山楂,十分高兴。 路溟放下茶杯,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对方举止温和有礼,言谈进退有度,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蓉娘也太好意思继续麻烦人家:不必劳烦公子,虽还差一味冰糖,我之前已托村里的胡翁从外面买来,想来他今天也该回来了。 如此甚好,令爱有口福了。 咦?你是谁? 蓉娘突然惊叫一声,路溟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手持金剑白衣男子,路溟微微诧异。 原来是宁道友,真巧。 蓉娘稍稍放下心:是路公子的朋友吗?刚刚是蓉娘失礼了,请公子过来坐吧。 宁辰坐在路溟对面,但目光却没放在对方身上。 在此遇见宁道友也是缘分,不知宁道友带来什么东西没有? 他在东村口遇见一个书生,让他帮忙把这包山楂交给蓉娘,想来宁辰应该也有。 宁辰直接道:没有。 这个结果虽然在情理之中,但路溟并没有想过,既然他得到了山楂,那么另一个人自然会得到蓉娘口中的冰糖。 是我冒昧了。 宁辰看向周围,石桌后面是一座小屋,屋顶的稻草很久没换,已经废了不少,烟囱也似乎很久没有清理,蓉娘围着围裙,身上是灶房里油烟味。 你就是蓉娘? 公子认得我? 听过。 宁辰坐在这里,自带一身冰雪气息,虽是面容俊美,但太过锐利,即便是扶晴也不想与其靠近,蓉娘却是无事,脸上依旧是一副笑意,为对方斟茶。 路溟的目光也投在蓉娘身上,既然那人指引他来找蓉娘,那么关键就在蓉娘身上。 阿婶,东西我找出来了。 一个稚嫩的童音从屋中传出,紧接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手中拿着一堆竹签。 小和,去溪边把这些竹签洗了,等明天胡翁带回冰糖,我要给桃桃做冰糖葫芦。 蓉娘脸上笑意未变,但小和却是浑身一抖:是。 小和低着头,攥紧手中的竹签,慢慢向溪边走去。 路溟望着小和的背影:不是今日做吗? 蓉娘叹息一声:都这个时间了,胡翁还未回来,怕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了。 宁辰突然问道:你们怎么分辨时间的? 银月谷内只有黑夜。 蓉娘粲然一笑:当然是用日晷啊,我该准备晚饭了,不便相陪,请两位公子自便。 蓉娘走回屋中,开始生炉点火。 看来这里目前没有线索了,宁道友以为如何? 路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宁辰,但对方早已没了身影。 走的真快。路溟也站起身,望向天边银月,考试连题目都不给,真是过分。 路溟顺着小和离开的方向走去,对方应是去了溪边,若蓉娘这里没有,接下来就该针对她身边的人物。 路边经过一个半人高的小女孩,她手里拿着洗干净的竹签,蹦蹦跳跳地往路溟的方向跑去,竹签尖锐无比,小女孩似乎是觉得好玩,不停在手中晃来晃去,脚下也不稳当,突然小女孩脚下一滑,向前跌去,竹签直冲双眼! 小心。 路溟施法将人扯了回来,但对方还是没站稳,一屁股跌在地上,但这回没有太大的危险。 哎呦! 小女孩叫了一声,赶忙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土,一身崭新的粉衣,弄脏了不少。 我的衣服! 路溟摇摇头,未再搭话,循着小和的方向离开。 溪边,静水流深,小和蹲在地上,清洗手中的竹签,他的旁边站在一个中年男人,手中拿着一个鱼叉,正在水中捕鱼。 小和低头清洗着竹签,突然抬起头:洪叔,你吃过冰糖葫芦吗? 被换做洪叔的捕鱼人摇摇头:没有,听说是一种很甜又很酸的东西。 明天阿婶会给桃桃做。 好小子,那你有口福了。 小和低声道:是给桃桃做,不是给我。 你阿婶对你这么好,肯定会给你吃的,说,你是不是现在就馋了? 小和低头继续清洗着竹签,不在说话。 宁辰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静静观察。 宁道友,你也在这?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并未回身,却也知是谁,冷声道:安静。 两人躲在树后看了半个时辰,小和洗完竹签后,便和捕鱼人一起抓鱼,竹签也放在一边,好像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路溟若有所思,摸了摸下颌:宁道友,你继续,我去别处看看。 宁辰看他一眼,并未出声。 路溟走后半个时辰,小和依旧在溪中玩耍,宁辰确定此处不会再出新的事件,也转身离开,然而他在周围兜兜转转,却没有遇到任何一人。 两个时辰后,宁辰一无所得地回了村落,快走到蓉娘家时,那个人再次出现。 对方笑眯眯问道:宁道友可有收获? 宁辰并不想理会这个人,话太多了。 蓉娘家门前聚集了很多人,溪边的大汉,村口下棋的老翁,粉色衣服的小女孩,还有他们都没有见过的人。 蓉娘一见到二人,疯了一般地冲上来:你们!就是你们! 路溟不明所以:蓉娘,你怎么了? 就是你们害死我的小和!还我的小和小和 蓉娘猩红着眼,拿着斧头就要劈向宁辰。 眼前所见皆是幻象,并非真人,宁辰毫不犹豫,金光一闪,岑光剑出,直刺蓉娘,蓉娘身形一顿,化为白光,身形消散,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眼前落英纷飞,红粉烂漫,俨然是一座桃花林。 一颗粗壮的桃花树下,两名老翁正在对弈,石老头执白子,一脸得意:胡翁,这一手你可要输给我了。 胡翁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上:石老头,你可别得意,就算你赢了这一局,之前也输了九局。 石老头脸上挂不住,只得干笑。 年轻人,老夫之前从未见过你,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吧? 胡翁从石桌底下拿出一个油纸包。 我与石老头下棋上了瘾,你进村后,能否帮我将这包冰糖交给住在南边的蓉娘? 第36章 桃林之中,落花纷飞,姹紫嫣红,一地染香,所见之处全是一片红粉。 这一回,宁辰选择上前接过冰糖。 胡翁十分高兴:多谢这位年轻人,桃桃今晚可有口福喽~ 石老头道:小孩子吃糖对牙不好,别惯着她。 桃桃今天吃不到糖葫芦可是会生气的。 一个小丫头而已,不用管她,来来来继续下棋。 他们说着与之前相差无几的话,宁辰扫了一眼棋盘,上面的棋路与之前别无二致。 提着纸包,一路南行,宁辰再次来到蓉娘家门前,尚未走近,他便看到了那个人。 路溟坐在石桌旁,冲着他微微笑道:宁道友,又见面了。 蓉娘问道:咦?是公子的朋友吗? 宁辰一路走近,将手中的纸包递给蓉娘。 这是? 蓉娘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冰状的糖块。 蓉娘喜笑言开:多些这位公子,替我带回这些冰糖,小女一直想吃冰糖葫芦,我答应今天要做给她吃,没有两位公子送来山楂和冰糖,今天怕是就来不及了。 路溟放下茶杯,轻声问道: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若公子不嫌弃便留下来用晚饭吧,好让我报答两位公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宁辰微微偏头看向地上立着的斧头,就在刚刚对方还拿着这个东西砍向自己,不过须臾一瞬,却是判若两人。 路溟随口问道:桃桃是和他的父亲出去玩了吗,怎么不见她? 蓉娘脸上笑容一僵,低声道:夫君已经不在了,早年间他上山砍柴不慎坠落山崖,桃桃是到溪边自己去玩了。 路溟一脸歉意:抱歉,是我失礼了。 公子也是无心,不必歉疚,何况这些年我也习惯了,我去准备食材,两位公子可千万别离开。 路溟应下:劳烦了。 蓉娘离开后,路溟微微摇头:不过多了一份冰糖,态度就如此大变,不知宁道友怎么看? 宁辰栖身坐下,将岑光放在石桌上:接着看。 小和,快出来,馨姐姐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一道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出现,一位红衣女子袅袅婷婷漫步走来。 骤然见到不认识的人,馨姑娘一惊:你们两人是? 路溟道:过路人,姑娘不必在意。 馨姑娘点点头,虽有疑问但反之跟他无关,便不再在意,走到后面向着屋里喊道:小和,快点出来。 小和听到馨姑娘的声音,匆匆跑出来:馨姐姐,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心啊,我特地挑她不在的时间来的,你快吃,一会儿桃桃该回来了。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放在小和面前,小和看着精美的点心,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漆黑的小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好像许久没有吃过好吃的东西一样。 馨姑娘爱怜地摸着小和的头:慢点吃,别噎着。 分卷(22) 小和一边吃一边哭:馨姐姐,你对我真好。 你最近怎么样,桃桃有没有欺负你,蓉娘有没有再打你? 我 你的事我跟村长爹爹说了,但是他不信,这个恶女人在大家面前装模作样,背后却这样对待你!真是可恶! 馨姑娘愤愤不平,但却无可奈何。 路溟听着他们的对话,轻声问道:这位姑娘,恕在下冒昧一问,不知你为何这样说? 馨姑娘冷笑一声:哈,她自己做过的事还怕别人知道吗?我为何不能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而以,蓉娘待人有礼,和善可亲,完全不似姑娘口中之人。 全是装的!馨姑娘拉过小和,卷起他的袖子,你们看! 小和的胳膊上有很多红痕,似是用竹节抽出来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还有这里。 馨姑娘解开小和的领口,将皮肤暴露在众人眼前,小和的脖颈后面全是半月形的掐痕,是被用指甲一下一下掐出来的。 小和身上到处都是,这个恶毒的女人! 路溟一惊:这 馨姐姐,别这样,都是我的错。小和流着眼泪,要不是我,桃桃的父亲也不会死。 宁辰看着这些,微微眯眼:理由? 无论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别人的孩子,这么对待终究要有一个理由。 桃桃的父亲与小和的父亲是好友,他们二人困潦倒时听说山上的山神很灵,所以二人便一同去拜山神,祈愿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结果却一去不回,山势险峻,大家都猜测他们不慎掉下山崖摔死了,蓉娘将这件事情怪在小和的父亲身上,小和的母亲去年离世后她便将小和接了过来,说是会好好照顾,结果她表面上在大家面前装好人,背后却这样虐待小和!她这是挟怨报复,是迁怒! 阿婶她很好的 馨姑娘恨铁不成钢:她这么对你,你还为她说话? 小和低着头,握着未吃完的点心:阿婶,她给我做吃的,给我住的地方,还给我衣服穿,我很感激她。 傻小子,你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又有多久没洗了,算了算了,现在抱怨也没有用了,跟我走,我先带你买一身新衣服去。 小和连忙摇摇头:馨姐姐对我已经够好了,不要再为我花钱了,而且桃桃看见了也会不高兴。 馨姑娘气的跺脚: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后估计和他的母亲一样,尖酸刻薄。 馨小姐这是在说谁?蓉娘提着一个篮子,漫步走回,正巧听到对方最后一句话。 馨姑娘也不回避:在说一个虐待小孩的恶女人。 蓉娘状似惊讶: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那馨小姐应该快点告诉村长才对。 她告诉了,但她爹不信啊!馨姑娘横眉倒竖,冷笑一声:用不着你管。 扔下一句后,气冲冲离开。 蓉娘落落大方,对着路溟和宁辰歉然一笑:两位公子久等了,我这就去准备。 无妨。 蓉娘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的小和:小和,你没做什么失礼的举动,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没没有。 小和颤颤巍巍,完全不敢看蓉娘的眼睛。 路溟见状错开话题:蓉娘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是去接桃桃了。 我去锦娘家要了些菜和肉,但是锦娘不在家,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阿娘~阿娘~我要吃冰糖葫芦~ 一个粉色衣服的小女孩一踮一踮跑来,蓉娘看见她后,整个人容光焕发,蹲下身抱紧扑过来的桃桃。 柔声道:阿娘晚上就给你做,小和竹签你找出来了吗? 小和小声道:已经找到了。 桃桃你和小和去溪边把竹签洗干净,再问你们洪叔要一条鱼来,晚上阿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吃糖葫芦喽~桃桃兴奋的在原地转圈圈,然后拉着小和一起去溪边。 两位公子稍待,我先去准备晚饭。 劳烦。 蓉娘离开后,路溟再次端起茶杯,细细欣赏上面的纹路:如果这是一个考验智慧破案的秘境,那么目前的线索都在指蓉娘,假如她是凶手,可以初步认定小和死后,她的心情激动是为了掩盖。 宁辰回道:杀了她,没有效果。 如果她是凶手,杀了她,反而重来一次。 是不是证明她不是凶手,或者说,她确实是凶手,只是解决办法并不是杀了她。 到底是哪一种? 路溟半开玩笑道:也许解决办法不是杀死她,我们之前没有看见小和的尸体,不如等到晚上看看会发生什么。 坐以待毙? 路溟笑着摇头:刚刚蓉娘可是叫我们千万别离开啊! 一个时辰后,小和与桃桃从溪边回来,蓉娘备好晚饭,大家饱餐一顿。 虽是感谢,但并没有强迫他们用饭,路溟象征性吃了几口,宁辰半分未动,毕竟修炼到他们这种地步,已经不需要食用五谷了,答应这顿饭只是留下来的借口,而蓉娘也不在意,她的眼睛里全是桃桃。 晚饭过后,蓉娘拿出做好的冰糖葫芦放在桃桃面前,桃桃长的本就粉雕玉琢,现在见到冰糖葫芦双眼亮晶晶的,更显得玉雪可爱。 蓉娘随手拿起一串,递给小和:吃吧。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小和颤颤巍巍地接过:谢谢阿婶。 路溟微微摇头,若他与宁辰不在这里,蓉娘大概是不会给这个孩子吃的。 不知两位公子准备在何处歇息? 不急,我们今晚准备在这里赏月。 那蓉娘便不打扰了,桃桃过来,我们该睡觉了。 桃桃猛地摇头:不嘛!桃桃还想吃。 好吧,再吃最后一串,吃完就要乖乖去睡觉哦。 桃桃猛地点头,乐滋滋的拿过最后一串冰糖葫芦。 银月谷中黑夜覆盖,但这里的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异议,毕竟他们是假的,银月谷所造就出来的东西会遵循银月谷的规则,连时间也是。 待周边人散去,二人独处时,路溟难得收起笑容。 宁辰沉声道:这次他没有死。 一包冰糖就有这样的作用,宁道友之前为何不带来? 与你无关。 一同处在此境,我也想与自己没有关系,但两种食材缺一不可,如果我没有带来那份山楂,怕是这回的发展会与之前一样,不知宁道友注意到了没,蓉娘对我们的态度与之前并不一样,我交给她山楂时她虽恭敬有礼,但却并不热情,直到你将冰糖交给她。 一包冰糖,导致之后所有事情的走向,蓉娘因为今晚可以给桃桃做冰糖葫芦,所以心情大好才留下他们吃饭,也因此去锦娘家取食材,蓉娘不在所以馨姑娘才会来,他们才知道一些未听闻的消息,也因如此小和这次是与桃桃一起去溪边,不是一个人去。 但这么设置的目的,是什么呢? 宁辰闭上眼,静心思考。 没有冰糖,做不了冰糖葫芦所以蓉娘心情不算太好,对人以礼相待却并不热情,勒令小和一个人去溪边洗竹签,上一次他没有见到桃桃这个人,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长短与上次不一样,应是错过了,溪边也是小和与捕鱼人,没有桃桃,之后他便离开,这段时间后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谁有时间?谁有理由?谁有能力? 而且,他们的任务真是找出凶手吗? 但若这次小和没死,找出上次的凶手又有何意义? 第37章 寂静的夜色中,一阵脚步声临近,胡翁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来:年轻人,还没睡? 宁辰反射性拿起剑:老年人更需要睡眠。 路溟眨了眨眼,很意外对方会这样呛声。 胡翁摇摇头:年轻人真不会说话。 大半夜还坐在外面,你们两个外乡人,没听过我们这里的故事吧? 胡翁徐徐讲述起来,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兴趣听。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附近的山上住着一位山神,山神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不论任何心愿都能实现,让人得偿所愿,但却要求村民每年贡献一名童男或童女,人们鬼迷心窍,竟然真的每年都向他贡献一名稚童,随着日子一长,山神变本加厉,改为每年要一名童男和一名童女,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时间,因为村子里会把小孩子当做贡品,年轻人长大后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和幼时的自己一样担惊受怕,渐渐地离开了村子,村子里的人口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年,村子停止供奉山神。 然后一月之间,所有十岁以下的幼童全部死亡,只有一名孩子,幸免于难,村子里的人带着这个孩子撤出村落寻找别的家园,但路上却是继续有人死亡,大家以为这是山神的诅咒,但都不敢回去寻找解法,渐渐地这个队伍人越来越少,只剩下那名孩子。 那些村民都不知道,山神早已附身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暗中将村里的所有人屠尽,那些孩子也是死在他手里,到最后也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宁辰坐在石凳上,一手拿着岑光,一手拿着丝帕,缓缓擦拭剑身。 路溟微微挑眉,这把剑对方在外面就擦过一遍了,进来也只用过一次,用得着反复擦拭吗? 年轻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大晚上不要待在外面,更不要在晚上与小孩接触。 路溟仔细观察着岑光,剑鞘华丽,剑身精美,剑刃锋利,确实是一把好剑,而且被擦拭的连一丝灰尘也没有。 看够了吗?宁辰冰冷的声音响起。 路溟认真赞叹:好剑。 这话应该留着夸你自己的剑。 你应该能看出我非是剑修。 宁辰淡淡看他一眼:但你用剑。 却比不上你的剑。 既是用剑之人,夸奖就留在自己的剑上。 胡翁叹了口气:你们能不能尊重下老人? 路溟配合道:这个故事很有趣。 银月谷虚构的故事,可能是凭空编造,也可能民间真的存在过这个村落。 胡翁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不懂礼貌得很,要么不听你讲话,要么敷衍你。 这时一道童音响起:胡爷爷,你回来了。 桃桃揉着眼睛,从屋中跑了出来。 乖桃桃,怎么半夜三更出来?快回去。 糖葫芦好甜好酸,我想喝水。 胡翁摇了摇头:小丫头原来是糖吃多了,快些去吧,喝完水就快点回去睡觉。 嗯嗯! 桃桃蹦蹦跳跳跑进厨房,紧接着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宁辰看了眼桃桃的身影,反问道:不要在晚上与小孩接触? 胡翁道:那是桃桃,又不是山神。 桃桃喝个水而已,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不一会儿,蓉娘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到胡翁十分欢喜,胡翁,你回来了? 石老头这厮不服输,非得拉我战个百来局,手谈道现在,对了,我那冰糖怎么样? 很好,桃桃很喜欢。 你没吃吗?偶尔自己也尝一下,桃桃吃不了那么多。 蓉娘微微笑道:胡翁说笑了,您忘了吗?我不能吃糖的。 胡翁捋了捋胡子:瞧我这记性,忘了你小时候一吃糖就会心悸发作,受不了任何甜的东西。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些年我不吃甜食,心悸也没有发作过,您想不起来也是应当的。 阿娘,该喝药了。 桃桃从厨房中走出来,她手中端着一个药碗,里面盛着满满的药汁,她人小个子小,怕把药打翻了,走路也是慢吞吞的。 桃桃真乖。 蓉娘看见如此贴心的桃桃,眼中充满了爱意,接过药碗,并抚摸桃桃的头。 路溟轻声问道:为何饮药? 最近心神不宁,董先生说我操劳过度,配了这副药让我调理身体。 蓉娘将药一饮而尽,喝完才发现味道不太对:奇怪,这药的味道怎么和之前不一样? 桃桃的脸上挑起一抹笑容:嘻嘻~阿娘好不好喝~我加了糖哦~ 女儿的甜声蜜语此时已是致命的毒药,蓉娘手中的碗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什么!你!你! 她面色惨白,按住心口大口地喘着气。 阿娘?不好喝吗?很甜的!桃桃大大的眼睛望着蓉娘。 路溟和宁辰皆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这幕。 路溟叹了口气:出事的不是同一个人,这可真是难办。 对于二人来说,此地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既然不是真实的人,自然不需要救,虽然不知不救会有什么后果,但毕竟不是他们杀的,应该不会再来一次。 两个人非常默契,谁都不动。 而胡翁似被定身一般,脸上一直保持一个表情,动作也未改,四周只剩下桃桃诡异的笑声,以及蓉娘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声。 不过片刻,蓉娘的心脏停止跳动,四周的一切也随之停止,桃桃不再笑,眼前也变了一番模样。 石老头与胡翁坐在树下对弈,树上的叶子缓缓飘下,落在棋盘之上,花蕊早已凋零,只剩一些枯黄的叶子。 分卷(23) 宁辰站在树下,望着熟悉的人和熟悉的棋路。 这次地点倒是不一样。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无奈,宁辰转身看去,路溟一身黑衣,一边摇头一边苦笑。 原来宁道友也在这里,这就是你取到冰糖的地方吗? 路溟将此处景色尽收眼底,似乎并不意外,前两次他遇到的都是一个书生,倒是不曾遇到过这两位老翁。 第38章 冰糖?是蓉娘让你们来取冰糖的吗? 胡翁落下一子,然后望向两人。 石老头也好奇:你们是谁?没听说蓉娘有别的亲戚。 路溟沉吟一声,不动声色地编着谎话:日前,我们在山中游玩时遇到了迷路的桃桃,将她送了回来,顺便在此游玩,桃桃今天一直吵着想要吃冰糖葫芦,所以蓉娘拜托我们来取冰糖。 胡翁一捋胡子:原来如此。 石老头乐呵呵道:年轻人,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读过书的,应当会下棋吧?过来帮我看看这盘棋如何? 胡翁一吹胡子:好你个石老头,下不过就开始请外人支招。 这是桃桃的恩人,怎么能算外人?来来来帮我看看。 路溟见宁辰没有动的意思,便主动上前:晚辈献丑了。 拿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胡翁双目微睁,赞叹道:年轻人,不赖吗,不如你替石老头与我 石老头,我要你带的酒,你今天打来了没有?可别又忘了。 话未说完,忽然一道女声传来,打断了他。 石老头忙道:有有有,这回老夫可是没忘。 路溟转过身,眼前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看上去十分干练,年龄看上去比馨姑娘大些。 石老头从桌底拿出一个酒囊,弯着腰走过去递给锦娘: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喝酒的。 多谢了。锦娘又转身看向胡翁,胡翁,蓉娘要的冰糖你带来没有?桃桃今天吃不到可是要闹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酒囊,仰头便喝了下去,品尝着美酒。 石老头:你们就是太宠她了,现在才几岁,就这么跋扈,长大了还得了? 胡翁:小孩子嘛,而且蓉娘就这么一个女儿,当然要宠了。 锦娘随口道:又不是亲生的,跟着魔了一样。 路溟微微一动,问道:桃桃不是蓉娘亲生的? 锦娘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别人,转头看向路溟:你是? 石老头抢在路溟面前回答:他是桃桃的恩人。 锦娘微微颔首,也不问是什么恩人,解释道:多年前,姐夫上山拜神失踪,之后一直未归,大家都怀疑他死了,只有蓉娘不肯放弃,每天上山找寻,足足找了一年,有一天她上山时在山下捡到了一名被遗弃的女婴,便认为是山神赐的礼物,是神的补偿,所以她便加倍的对桃桃好,就把她宠成了这个样子。 锦娘一边说着一边摇头,似乎对此很是不理解。 路溟试探性地问道:你似乎很有意见? 我不喜欢她教导小孩子的方式,不过左右也与我无关,她不干涉我的事,我也不干涉她的事,好了胡翁快点把冰糖给我,我可不想被蓉娘念叨。 奇怪,蓉娘不是让这两位年轻人来取吗,怎么又让你来了?胡翁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底拿出一个纸包。 路溟略微尴尬,宁辰看他一眼:既然拿到了就走吧。 蓉娘对外人没有兴趣,也没多问,接过胡翁手中的糖包便离开了。 胡翁与石老头回到树下继续下棋,谁也没有对这个问题过于深究。 路溟与宁辰跟在锦娘身后,距离却是落了很远。 宁道友怎样看? 两次,都是因为蓉娘的死。 第一次是因为他的剑,第二次是因为药。 蓉娘一死,一切便开始重来。 但蓉娘为何会那般?若当真讨厌小和应不会太过伤心,但以蓉娘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也可能是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 如果蓉娘的死是关键的话,那么第二次害死她的桃桃,也是关键。 宁辰低眸凝思,以往遇到幻境阵法直接解决便可,若蓉娘不能死,那么解决的方法估计也不在蓉娘身上。 路溟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宁辰:宁道友,解题之前要确定题目是什么,万一题目猜错了,可是连答案也错了。 宁辰脚步一停:你想说什么? 银月谷不似其他,找出阵眼,而后杀之恐怕不行。 尚未找出阵眼。 阵眼可以是一个地方,一项物品或是一个人,这里的人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银月谷事先就设定好了的,虚拟终究比不上真实,他们对事物的反应有所残缺,而且安排了各种事件,便证明定有一个人是中心点。 路溟淡然一笑:原来宁道友也会说谎话。 宁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第三次了,前面我们情报得到的情报太少,所以将注意力放在容娘身上,但其实桃桃才是所有事情的爆发点,相信宁道友也看出来了。 他第一次撞见过桃桃,是那时去溪边找小和的时候,桃桃手中拿着竹签走过来差点受伤,当时他没有太在意,事后想来,桃桃手中的竹签应是半路遇到小和,要来玩的,当时的方向,桃桃应该是回家无疑。 桃桃拿着竹签是为了冰糖葫芦,回到家蓉娘会告知她今天做不了,吃不到冰糖葫芦的桃桃会是什么反应? 按馨姑娘还有锦娘对她的评价,桃桃是个异常跋扈的小孩,小孩子吃不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很生气,在小和回来后,定会欺负他。 至于会怎样欺负,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不得而知,但蓉娘的反应太过强烈,在得知她对小何没有感情后,更显诡异,蓉娘将矛头指向身为外来者的他们怕是为了掩盖。 宁辰不知自己遇到了桃桃这件事,但蓉娘第二次的死却是因为桃桃。 他着实怕宁辰干净利落杀了桃桃,万一解题不是用这种方法,那么他们便浪费了一次机会。 路溟看向这一地黄叶,春天,夏天,现在是秋天,想来他们只有一次机会了。 果然宁辰道:那就先杀了她试试,若无效用,再想其他。 路溟: 缓缓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个村落的存在并不是在考验他,宁辰的存在才是在考验他。 第39章 路溟觉得宁辰不是一个戾气重的人,尽管盛名在外,为人高傲冷冽,但并非狭隘龌龊之辈,但做事如此果断不思后果,也不知对方是自信还是自负。 宁辰金色的双眸望了过来:你有意见? 确实。路溟诚实的点头。 有便有,既然知晓她是关键,在不知任何解题方法的情况下,杀她是唯一的选择。 不妨再观 姨娘~ 路溟话尚未说完,桃桃突然出现,蹦蹦跳跳地直接扑在锦娘的腿上。 锦娘微微一笑,蹲下身与桃桃平视:你怎么来了? 桃桃想吃糖葫芦,。 锦娘一拍桃桃的小脑袋,将纸包放到桃桃手中:交给你娘亲。 说完便要离去。 桃桃扯着锦娘的裙摆:姨娘~一起回去~ 乖,姨娘今天还有事,改日再去陪你。 娘不意与桃桃同行,桃桃只好拿着冰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宁辰眸光渐冷,缓缓拔出剑,正对着桃桃的后心,而桃桃一无所觉。 不拦我? 他确实能与宁辰战个百十来回,但并没有这个必要,正如对方所说,桃桃是关键,在不知如何对付这个关键的时候,模仿以前破阵的方法,那就是杀死这个关键,桃桃只是银月谷中制造出来的东西,可能是一种灵物,也可能只是幻象,杀了她也不算残害生灵。 在下本领微末,有何资格拦住宁道友? 宁辰看他一眼:过度的自谦是另一种高傲。 然后瞬间一道剑气迸发而出!直中桃桃后心! 刹那间,对方身影消散,二人眼前飘散一片白雾。 月光之下,花随风落,白雪蹁跹,落花随着风迎着雪,不久后一地银装。 路溟看着这片景色,缓缓道:宁道友,你的方法出错了。 宁辰此人乃静云宗新一代天之骄子,根骨不凡,路溟曾略有耳闻,对方的实力,他也亲眼目睹,而一般实力高超的人都有一股傲气,以及绝不认错的脸皮。 当然路溟也不指望对方说什么。 宁辰扫视四周,他们依然站在桃花树下,只是树上没了桃花,覆盖着积雪,树下也不见那两位下棋的老人。 这一次,与之前很不一样。 宁辰抬起手,他手中的岑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怎样也唤不出来。 你的灵力如何? 路溟不知宁辰为何这般问,随机迅速反应过来,望着自己毫无反应的手心:没收武器,封印灵力,是为了不让我们动手。 此举便可确认,解决之法并非如此,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路溟深深地叹了口气。 宁辰走上前,石桌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上面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还有一层平滑纯洁的白色。 桌下也不见任何东西。 为何不同? 许是宁道友的做法太过激进了。 第一次是紧急情况反射性的行为,第二次是这里的人自己所引起,第三次之后情况与之前不同,说明了桃桃的重要性。 雪地中,突然出现一个粉色的小小身影,在这茫茫白色之中十分显眼,桃桃穿着粉色的小棉袄,怀中捧着一个纸包,里面不知装着什么,一路小跑着。 二人不约而同跟上前去,路溟惊奇发现,桃桃的身形比前几次小了一些,之前看上去像是七八岁左右,而现在则像是五六岁的小孩。 宁辰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时间不对。 这一次与之前的时间节点不同。 二人一路跟着桃桃,桃桃身小腿短,虽然是一路小跑着,但毕竟现在是冬天,而且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走不快。 桃桃跑十步,二人两步就追上了,只好放慢脚步,悠闲地走。 经过第二个路口时,宁辰转了方向,桃桃只需要一个人跟着就够了。 路溟看出宁辰想去别的地方查探,自己只好独自一人跟着桃桃。 经过第三个路口时,路溟再次见到宁辰,对方看见他时也是微惊。 路溟试探道:我想宁道友应该不是不认得路吧? 路溟一脸怀疑,宁辰看他一眼,并不言语,转过身继续走下去。 经过第四个路口时,二人再次相见了。 路溟浅笑:要不这回换我去? 宁辰脸上不动声色,但是脚步却跟随着桃桃。路溟悠然一笑,转了方向。 乡间的小岔路很多,彼此并不远,在经过第五个路口的时候,二人又相遇了。 路溟点点头,确定道:嗯,可以确定不是宁道友的问题。 自然不是我的问题。 就是这里的问题。 他们不能离开桃桃太远,谁也不能。 桃桃一边跑一边走,小小的身板在剧烈的喘息,口中吐出一片白雾,小脸也冻得通红。 在过了第六条小岔路后,桃桃终于到了终点。 一间简朴的小木屋,比桃桃家的那个木屋还要朴素,桃桃轻轻敲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小男孩儿走了出来。 正是小和。 小和的年纪看上去也比之前小了很多。 桃桃见到小和一把将手中的纸包塞到对方怀中。 小和摸着这个热乎乎的纸包,一脸懵懂:这是? 快吃吧~阿娘刚做的包子~ 童音软糯,天真烂漫,完全不似之前众人口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孩儿。 小和一口咬上去,一边吃一边哭:我我也想吃阿娘做的包子。 可是再也吃不到了。 桃桃眨着眼睛,她这个年龄并不懂生死意味着什么,小和虽然只比桃桃大一点,但他已经经过了生离死别。 你慢慢吃,我明天再给你送。 你总出来会被阿婶发现的。 桃桃睁着大眼睛:我的阿娘和你的阿娘关系那么好,即便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的。 小和低下头,抿唇不语。 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我会再来看你的~桃桃认真地说着。 按照二人的对话来看,此时小和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二人的年龄也小了些许,证明这应该是小和母亲去世的那一年,他尚未被蓉娘收养。 那么,银月谷给他们看这些,是为什么呢? 第40章 桃桃将包子交给小何之后,迅速转身离开,按照来时的路线,一路小跑着回去。 路溟和宁辰也跟了上去。 桃桃回到家,还未进院子,便见蓉娘站在门前,脸上一副冰冷的神情,沉着脸色。 去哪了? 她从未见过蓉娘这幅样子,一时间有些害怕,小心翼翼道:找小和。 给他送一次两次饭,我不说什么,但你现在是要把咱家的粮食全送给他吗?蓉娘色厉内荏,不复之前所见的温柔。 可是小和,没有饭吃,他的阿娘也不在,没有人照顾他。 蓉娘恨恨道:你也没有父亲,你也没有人照顾! 桃桃歪着头,一副懵懂的神色:父亲? 分卷(24) 连父亲都不知道是什么,算了,反正你也不是蓉娘话一顿,总之,不要再去给小和送任何东西。 可是阿娘和小和的娘亲很好呀。 蓉娘冷笑一声:她活着时能因为几分愧疚送点儿能用的东西,我才和她交好,如今她死了,也到头了,她的儿子与我有什么干系? 桃桃不懂蓉娘在说什么,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的阿娘不让她去看小和。 桃桃低着头,一脸委屈:阿娘,我想和小和一起玩。 蓉娘蹲下身与桃桃平视: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被小和的父亲害死的,小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和很好的 桃桃看着蓉娘沉着的脸色,不敢再说下去。 积雪快速褪去,转眼间春天到来。 蓉娘和桃桃都换上了稍薄一些的春衫。 若不是村长有意劝说,我才不会接受这个烂摊子,不过村里会给我们一些补助,也算不亏,至于小何,我自然会好好待他。 蓉娘一边晾着衣服,一边对着站在一旁的锦娘道。 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只要别太过分,我是不会管你的。 锦娘的手中拿着一个酒馕,说一句话便喝一口酒。 要不是你成天饮酒,你是收养他的最好人选。 蓉娘凉凉地扫了锦娘一眼,锦娘不以为意:若不是村长家临时出了急事,小和也不会被送来你这里,我是不是最好的人选不清楚,但你绝对不是。 眼前飘散一阵白雾,蓉娘与锦娘的身影于白雾之中消失不见。 白雾快速凝结,快速飘散,蓉娘与桃桃的身影再次出现。 桃桃,你要记住小和是个坏小孩,不要跟他玩。 桃桃,这个阿娘本来要送给你玩的,但是被小和弄坏了。 桃桃,今天晚上本来要做点心,但是糖被小和弄脏了。 桃桃,你的新衣服被小和洗坏了。 桃桃,你的糖葫芦被小和吃了,下次阿娘再给你做。 想引导小孩子的喜好很容易,尤其是让一个小孩子讨厌另一个小孩子,冷落她,加倍地对另一个好,对她说另一个的坏话灌输思想,做一些栽赃嫁祸的小手段。 两个加起来才有十岁的小孩子,友情是经不起这种手段的消磨的。 而且在长时间的引导下,心性也会因此改变。 至此,所有景物烟消云散,徒留一片空茫大地。 一道古老的声音响起:有何感悟? 路溟反问:这算是考题吗? 你们一共就只有三次机会,却没有利用好,你们二人是这里修为最为深厚的,若以后走上歪路非同小可,这第四次不过是提点你们,让你们知道错在哪里。如今,你们可知错于何处? 路溟叹了口气:枉顾性命,肆意生杀。 银月谷给他们看这些,主要是展现桃桃的转变,桃桃在这里是一个思想在成长的小孩儿,而他们为了试验关键是否在她的身上而选择抹杀她的生命。 虽然在银月谷中一切都是假的,但即为考验,这也是考验的一部分,考验他们对假的人,对幻象会作何反应。 还有呢? 听信旁人言语,没做详细调查。 他们对桃桃的印象,来自于旁人的话语,对真正的在他们眼前乖巧的桃桃视而不见,先前在馨姑娘口中知晓的会欺负小和的桃桃,估计是在蓉娘的影响之下逐渐变成的,桃桃对别人依旧是天真可爱,但他们下意识无视了这一点,认为这是桃桃装出来的,可惜他们没能提早发觉这点。 而胡翁的故事更是一种误导。 桃桃给蓉娘的那碗药,估计也只是认为糖很好吃,所以想跟母亲分享,这是来自于小孩子的心性,把自己最爱的东西分给最爱的人。 真正的解题思路应该是引导桃桃走向正确的道路,因为他们有三次机会,就算前两次摸不着头脑,只要第三次避免桃桃害死两个人就可以了。 继续。 路溟看向宁辰:宁道友不说几句吗? 宁辰淡淡看他一眼,道:这里不过是一处幻境,所见皆是假,怎能将假人当做真人看待。 若他们是真人呢? 没有这个可能。 你连假人都毫无耐性,若是心性更为复杂的真实人类,真能做到以人善之心济世救人? 真是真,假是假,如果他们是真人,我自不会刀剑相向,事实证明他们是假的。 若有一日,有人布一陷阱,让你误以为此地真人是假人。 若我认真为假,犯下杀戮,自是我的过错,但若没有真实的杀戮,便非我的过错,你若想考验修者心性,便在一开始告诉他们将此地之人当做真人看待,不然假的终究是假的。 路溟着实佩服宁辰这与秘境辩论的勇气,而且对方也没想象中口才那么不好,还挺能说的。 那声音轻笑一声:你的理由确实足够,但也确是有足够一视同仁,亦足够心善的人将此地当做真实的人,而他们早已走了出去。 无论真假,都是众生,都是生命。 你们的能力会让你们看清更多,但同时也会让你们忽略许多东西。 吾不赏不罚,你们去下一处吧。 第41章 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出来的,路溟刚刚踏出便见到平安归来的林初。 林初与关芸一同站在树下,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样子,其实出来的也不只有他们两人,但两个好好站着的,比一群瘫在地上伤痕累累的要显眼得多。 等所有人通了这一关,才能再次分配,去往下一处。 林初和关芸看到自家师兄出来,不约而同走上前迎接。 林初:师兄。 路溟微微颔首:扶晴还没出来? 尚未。 关芸这边对着宁辰道:就知道大师兄你出来的一定比秦帆快! 宁辰回道:此处比的不是速度。也许晚出来的结果会比他们好。 路溟不动声色地笑笑,仔细观察二人,关心道:你们没事吧? 林初颔首:合作愉快。 关芸哈哈大笑:此次多亏林兄冷静行事,能与我配合,幸好林兄不是那种一见到情况不对就拿剑砍了的那种人,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像宁辰这样的人,关芸都敢调侃。 听到路溟的话,关芸笑声一停,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师兄你 她说这句话主要是想表达林初的冷静,没有想到讽刺了宁辰。 路溟也没想到对方是无心之语,还以为关芸是料到宁辰会做什么举动,然后在调侃。 关芸一阵干笑,试图缓和气氛。 林初也开口转移话题:既然没出什么问题,便证明通过了。 路溟摇摇头:不见得,我们出来时可是被好一顿说教。 无用之言,不必在意。宁辰突然道。 并非句句无用。路溟并不想与人争论这些,毕竟他与对方不熟,转而问道,你们是如何通过的? 说起这个关芸就很有兴趣:这个村子不合理的地方很多,误导性的信息也不少,不过只要稍微细心点儿,便能发现他们的交集点都是桃桃,第三次的时候,我们一直跟着桃桃,因为死人就会重来,所以我们尽量避免各种意外发生,然后没多久就出来了,那道声音把我们各种夸。 林初不屑看了一眼出口: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银月谷实在小题大做。 路溟苦笑一声,这就是满分的人觉得题很简单,零分的人觉得题目很是无理取闹。 不过也算吸取经验,之后可不能再贸然动手了。 虽然不是他动的手,但尽量还是要阻止队友动手。 路溟如此反省着。 这时,出口处华光一闪,又有人走了出来。 两个重伤的身影倒在地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关芸只看了一眼,立即飞奔了过去。 秦帆! 秦帆身上带着各种伤痕,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咳、还没死,别紧张。 而与秦帆一同出来的则是霁灵,霁灵与秦帆一样皆是全身带伤,但霁灵伤势却是要比秦帆重些,一身罗裙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强撑着身体一人往角落走,看上去是要自己去独自疗伤。 路溟关切道:霁灵道友,你的伤势需要医治。 无妨,我自己会处理,有劳关心。 关芸将秦帆扶起:你们这是做了什么啊?! 路溟非常好奇,他们竟然做了比宁辰还凶猛直接的行为吗?伤势竟会如此之重真是令人讶异。 秦道友需要尽快调息,我们休息时间不多。路溟提醒道。 关芸也这么觉得,扶着秦帆走向一旁:师兄,我们先给秦帆疗伤。 宁辰颔首,也跟着走了过去。 林初凝视着宁辰离开的方向:师兄觉得此人如何? 路溟轻轻叹了口气不好相处,但也不是不能相处,但尽量还是不要去相处。 看来师兄很有感触。 路溟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不过片刻,二人面前又是一道华光,见到出来之人,路溟和林初双目微睁,立即奔上前去! 扶晴! 绿色的萝裙已经沾了半身红血,扶晴勉强站立,她的伤势不及秦帆和霁灵一般严重,但扶晴的根基修为却不如二人,不加紧疗伤恐怕挺不到下一关! 而与扶晴一同出来的段泽更直接栽在地上,路溟一边搀扶着扶晴,一边吩咐林初:师弟,你先将段道友送回赤焰宗那边,我先带师妹去疗伤。 好。林初应道,俯身将段泽搀扶起来。 这时扶晴向这边望了一眼:段公子,此次多些你。 段泽本是一脸痛苦,此时提起一个笑容:保护姑娘,本就是段泽应该做的。 林初刚扶起段泽,见二人这对话,直接收回手,段泽一个没站稳,又摔了回去。 林初面无表情:啊!对不住。 段泽疼的吸了口冷气,脸上勉强扯了个笑容:没事。 而路溟这边,他带着扶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避开大家视线。 师兄这样不行 你伤势沉重,不快些恢复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宁辰为秦帆疗完伤后便往回走,路上听见山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对交朋友这种事不感兴趣,对别的宗门事务也不感兴趣。 但这回他却停下了脚步,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浓厚的灵气,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灵气,甚至还带着一些血腥味儿。 血放都放了,你不喝可是要倒掉的,再过一会儿灵气过于散发怕是会被别人发现。 师兄都这样说了,扶晴也只好接过喝下,毕竟她伤的很重,师兄的血也不能白放,不然只能便宜这些花花草草了,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修士,若被发现师兄的异样怕是会很危险。 扶晴紧皱着眉头,本以为舌尖会是很浓厚的血腥味,但并没有,闻着虽然是血,但喝着却有一股清香,若不是她亲眼看见师兄割腕放血,真要以为这是师兄专门为她做的灵药了,扶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磅礴的灵气迅速流入她体内。 大量灵气的灌输,使扶晴的脸色瞬间好了起来,身上的伤势也缓缓愈合。 随着身体的复原,扶晴这厢也恢复了精神,赶忙问道:师兄,你和谁分在一起? 宁辰。 扶晴咦了一声,很是惊讶:他很难相处吧? 路溟点了点头:还是和秦帆这种比较温润的,好相处些。 师兄对他的评价还挺高。 闻玄的脑中闪现出很多人影,路溟,秦帆,关芸,师父,母亲,堂叔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措手不及。 再度睁开眼时,青空已经转为黑色,月亮挂在天边,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就如银月谷那般,险些让他分辨不出哪些是回忆,哪些是现实。 他的魂魄回归了很多,修为直接突破出窍,因为心境是分神期所以不必再受雷劫。 闻玄撑起身体,他躺在野外,身上沾满了尘土,此时不悦地皱了皱眉。 终于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闻玄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清理了一番:不杀我? 仲瑞反问道:为何要杀你?杀完你然后等着清潭宗宗主来找我报仇? 你倒是聪明,那么,你该说出你的目的了。 目的?你怎会认为我有目的? 既然不杀我,还在这里专程等我醒,难不成你是很关心我? 仲瑞冷笑一声: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的魂魄。 说着,仲瑞从怀中拿出天河杵:这里面装着她的魂魄,你应该感受到了吧。 闻玄确时感应到天河杵中有其他人的魂魄,而他只吸取了自己的部分。 你想找魂魄继续使用天河杵便是。 死物终究是死物,再怎样灵活好用,也是死物,没有活人的感应力,天河杵吸收了你们两个人的魂魄,便是把你们两个人的魂魄当成一个人的,你和她的魂魄气息比较相似,所以天河杵分辨不出,在我找她的魂魄时天河杵也将你散落的魂魄吸收在内。 而与她气息相似的你,更能利用你那残缺的魂魄寻找她的气息。 分卷(25) 闻玄淡淡道:你的推测很有道理,但是我为何要帮你? 仲瑞哑声道:你,想去千陵泽吗? 闻玄眸光一动。 眼下马上就是道魔大比,千陵泽所有高阶魔修都会出动,这是去魔修地盘的最好时机。 我带你去千陵泽,你替我感知伯雪的魂。 第42章 不得不说,仲瑞开出的条件很是诱人。 千陵泽虽处金江之下,但入口隐秘难寻,还设有结界阵法,只有魔修能入。 他的魂魄散于天地,可以飘至任意一处,路溟虽然尽心寻找,但却一直未能进入魔宗领地。 虽然魂魄恢复了很多,但还是有些许不全,若能跟着此人进入千陵泽,或许是个好机会。 有人来找你,我先离开,至于你的答案,我会再去找你。 话毕,仲瑞立刻闪身,消失在原地。 阿玄。 一道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阿玄,你没事吧? 路溟缓步走来,见到闻玄稍稍松了口气。 在与霁灵谈话时闻玄的魂魄突然出现一阵波动,路溟很是担心,但是他在闻玄体内的魂魄感受到大量碎片的回归,所以没有贸然去寻找,毕竟如此大的影响,他作为本体太过接近,会让他的那一魂在动荡之下不再稳固。 感应到闻玄平静下来后他才寻了过来。 闻玄望着走来的路溟,对方与记忆中的面容并无不同,温文尔雅,言笑晏晏,只是如今相比以往多了几分忧愁,眼中也再无当初的明媚,仿佛树木断了许久的生机,行将枯朽。 我想起你了。 路溟脚步一顿,神色微微一动,看向闻玄的眼神变了几分,沉寂许久的双眸染上一抹光,随后轻声笑道:看神情没有太大变化。 宁辰本来就没什么表情。 这是在调侃自己吗? 闻玄微微挑起眉头:是你自己觉得宁辰冷淡不可亲。 路溟拖着下颌,眼神认真地望着闻玄,嘴角情不自禁往上扬起:真是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还想起了什么? 不算太多,有一些断断续续,不过这段日子应该会慢慢恢复了。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路溟眯着眼睛笑道,虽然闻玄恢复了记忆他很高兴,碎魂突然回来许多他也很惊喜。 但危险不能无视。 你知道天河杵吗?闻玄移开视线,躲避路溟的眼神,并岔开话题。 天河杵?路溟微微蹙眉,在神罗秘境中见过。 也是神罗秘境里的东西? 路溟颔首:怎么了? 没想到神罗秘境里的东西都这么神通广大。 闻玄说着抬起头,看向手中的神罗伞。 路溟:据说主要的功用与生灭镜差不多,但神罗秘境的主人告知我,我更需要生灭镜,所以我当时便未取天河杵。 是什么样的作用? 路溟:除了收集魂魄还能有什么作用? 我在想天河杵除了主要的收集魂魄的功能外,别的作用是什么。 生灭镜的另一个作用是遮掩天机,与神罗伞一样,但没有神罗伞灵便,可以带着移动。 那么,天河杵呢? 路溟一路上一直盯着闻玄,仿佛看不够一般。 闻玄转起头看向他:你要跟我说什么? 路溟沉吟一瞬,轻叹了口气:道魔大比将近,覃州又出了这事,我和霁灵觉得需要找秦帆一起商量。 闻玄颔首表示赞同:此事确实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今晚就准备走了。 嗯。 路溟仔细地观察着闻玄的神色: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闻玄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想去一趟千陵泽。 路溟脚步突然一滞,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来:很危险。 闻玄试图劝说:道魔大比高阶魔修会出动,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与一个魔修做了交易,他会带我进去。 道魔大比路溟不能离开,但放着闻玄自己进去就算他身边有别的人陪同,但毕竟是一个魔修,路溟并不放心。 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高阶魔修离开千陵泽,闻玄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趁机寻找碎魂。 路溟转过身来,摇了摇头,心中很是担忧:那你答应他什么了? 一些小事。 路溟露出怀疑的神色,故意道:你不据实以告,我可是不会让你去的。 闻玄轻叹一声,他很少叹气,这世间能让他叹息的事不多,人也就这么一个。 我帮他找另一个人的魂魄。 另一个人? 闻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掠去了些许细节。 路溟微微眯眼,看着闻玄总有一丝不放心:希望这是你最后瞒我的事情。 路宗主,我们该启程了。空中突然闯入霁灵清冷的声音。 路溟无奈叹息一声,虽不想离开,但却不能不离开,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眼眸深切地望着闻玄,不舍之意蕴含其中,突然路溟上前一步直接抱住闻玄,这具躯体不再像在冰棺里面一样寒冷,不再没有任何回应,不再陌生得令人窒息,路溟将头埋在闻玄的怀里,双臂缓缓收紧,微薄的热量化解不了冰冻百年的心,直到闻玄将手臂放到他的背上。 闻玄抚摸着路溟的背脊,轻声安抚: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你若能让我省心,便不是宁辰,也不是闻玄了。路溟贴在闻玄耳边,温声道,路上小心,我会派人保护你。 不 闻玄不字尚未说出口,路溟仿佛是怕他拒绝一般,一把推开闻玄,之后迅速离开。 独留闻玄一人在原地怔愣。 闻玄不用想也知道路溟会派谁来,只希望助力不会变成阻力。 想起的越多,想找回魂魄的欲望就越强烈。 闻玄向着宁家的方向走去,他死的时候,宁涿还没出生,虽然名义上是堂兄弟,但从未相处过。 而宁泷自然也无从得见,作为宁辰时他与宁家鲜少有往来,但并未做特别的切割,就像现在作为闻玄也不会对秦帆和关芸切割一样。 没有记忆时可以不在意,如今想起却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了。 宁家灯火通明,在处理后续的事宜,闻玄扫了一眼,并未看到宁涿的身影。 索性直接走进宁轶的房中,宁家上上下下忙里忙外,他来时是与路溟一起来的,现在自然也没有人拦他。 宁轶躺在床上,虽然受了妖族一击,但是服下了路溟的血已经恢复不少,脸上也开始有了血色。 闻玄微微摇头:如母亲所言,叔父,你不适合当宗主。 因打理家族事物所以耽误了修行,因爱女之事满载心绪,修炼受阻。 闻玄见到宁轶无事,便转身离开了,他现在的修为不足以为对方疗伤,也不必费时间在这里。 一出来便见消失的宁涿在门口站着,对方似乎总是这样,只待在门口,也不知是想进还是不想进。 有什么发现? 与弟子禀报的一样,少了许多牧石,其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一天过去,宁涿的态度冷静不少,起码能与人好好说话了,但是看着闻玄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好奇探究之意。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闻玄反问:你觉得呢? 宁涿侧过身,避开闻玄的视线:反正与我无关。 你知道就好,我要离开了。 请便。 通知仲瑞,我在覃州外的树林等他。 宁涿转头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闻玄语气认真:你知道。 哦? 闻玄神色冷淡:你若想推脱,便不该让仲瑞承认是他杀死了宁常,他既然承认了,那么你与仲瑞便脱不开关系。 真是有趣的推论。宁涿嘴角含笑并未反驳,然后声音瞬间沉了下来,三天后,仲瑞自会去找你。 闻玄临走时,与宁涿擦肩而过:宁宗主伤势沉重,你该去探望他。 这三天,闻玄一直在待在覃州的树林之内,这里灵气茂盛比覃州内部要好上许多,因为魂魄大量回归的缘故,他的修为直接突破到出窍期,借着这三天时机稳固了一番。 神罗伞这些日子一直不曾离开他的身边,即使是打坐修炼,神罗伞也漂浮在他的头上。 道魔大比尚未开启,过几日我再带你去千陵泽,这几天就劳烦你帮我的忙了。 来人声音沙哑,语气尖锐,完全听不出哪里有劳烦的意思,完全是命令的口气。 闻玄人自然也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目标,地点。 断风崖。仲瑞吐出三个字,但闻玄却没有特别的反应,你看起来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不是陌生的名字。 断风崖。仲瑞又念了一遍,轻笑了一声,但这声笑却像是在讽刺,确实很难令人陌生,你不问我她的名字? 寻找魂魄不需要名字,而且你说过。 而且就算没有名字,他也猜到了那里面是谁。 一个与他魂魄气息相近,并且死在断风崖的人。 只有一个人。 是啊。仲瑞看向手中的天河杵,喃喃道,伯雪 闻玄淡淡看他一眼:你为她取别的名字,经过她同意了吗? 她会喜欢的,伯雪,仲瑞,瑞雪兆丰年,一切都会好起来 闻玄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他有一个猜想,但没有证据,也缺少时机。 而且万一与他的想法一致的话,那就是最坏的可能,毕竟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第43章 二人一路赶往断风崖,路上也不再多说一句话,他们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如此也省心。 一路疾行,突然一道黑光直冲而来,带着万钧雷霆碾向二人! 闻玄仲瑞闪身而避。 谁!仲瑞喝声道。 来人未现身,四周围绕着一股黑色的浓雾,带着暗色的惊雷,浓重威压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天色暗沉,烈风席卷。 一股强大的利气攻击着二人,仲瑞眼中锋芒尽显,魔气开始四散,对方见此处竟然有化神期高手在此,便不再针对仲瑞,而是转移目标,直击闻玄! 闻玄站在原地并不动,见那利光冲来,将神罗伞前倾,利光接触至伞面直接化为无形,化解了攻击。 他似乎对仲瑞失去了兴趣,接下来所有的攻击接对着闻玄,但仲瑞可不会让闻玄死在这里。 仲瑞有意对上,闻玄自动退后一步。 仲瑞瞥了他一眼:你很自觉啊? 不然呢? 他一个刚晋升到出窍期的人,跟两个化神的人掺和一起打架? 换做以前,他或许拿着岑光就迎了上去,但现在修为限制,任何事情都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意妄为。 若是仲瑞输了,他还有力气带着人跑。 然而那股黑气见仲瑞在前做挡,徘徊了数步之后便退去了。 闻玄望着黑气散去的方向:他认识你? 仲瑞凉凉地看他一眼:他的目标是你,你看不出来么? 看得出来,但是却因为你停止了。 气息陌生。不认识。 对于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来说,掩盖气息和隐藏气息,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要想想他是你认识的谁,为什么要杀你,而不是来问我。 闻玄也是莫名,虽是莫名,但并非毫无逻辑。 刚出覃州不久,便遇到这事,想来对方是一直在盯着他,虽无半分妖气,但九成可能是妖族之人。 至于理由,怕是与湘姬想杀他的理由一样。 二人没有在此地耽搁时间,继续赶路,到达断风崖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断风崖满地残骸,残垣断壁,一片狼藉,断风崖百年一开,关闭后直接沉入地底,完全封闭,除非时大乘期修为才能使其出现,否则必须等到时间才会再度现世。 而现在不过是一处寻常的悬崖峭壁罢了。 寒风呼啸而过,吹起两人的衣摆,冷冽而又张狂。 此地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闻玄闭目感知,只有一片虚无,伯雪的魂,怕是早已飘散到不知哪去了。 那就去下一处。 仲瑞声音冷硬,但语气却难掩失落。 紧接着,一连半月,仲瑞带着闻玄去往伯雪的故地,但是皆一无所获。 道魔大比在即,该履行你答应我的事了。 这个时间道魔大比马上开启,魔修应已离开,是去往千陵泽的最好时机。 怎么,你担心我反悔? 你确实应该担心你的信誉问题。 仲瑞嗤笑一声:出尔反尔两面三刀是你们道修做的事情。 道修对魔修有所偏见,魔修自然也对道修有所偏见。 二人来到金江,金江之下便是千陵泽,但是进入其中需要法门。 闻玄一落地,便见一道绿色身影从对岸兴致冲冲地跑来。 嘿!扶晴猛地跳到闻玄面前,师兄好久不见。 仲瑞睨他一眼:清潭宗的长老叫你师兄,你还真了不得。 分卷(26) 魔修倒是对道宗人员知之甚详。 连续三届皆出席道魔大比的女修可是不多。 扶晴眼睛一亮,饶有兴趣:我在魔宗也很有名? 她奉路溟之命前来,对闻玄的状况自然知悉,所以对于这位魔修的出现并不惊讶。 追段泽很有名。 扶晴笑容一僵,脸色很不好看,忍住想暴打人的冲动,笑眯眯道:我相信我还有别的事迹。 仲瑞看闻玄一眼:你确定要带着她? 闻玄自然不想带。 扶晴转过身,亲切地看着闻玄,笑眯眯道:我师兄说了,要么你带着我去千陵泽,要么我带着你回清潭宗。 带着。 闻玄选的非常痛快,毕竟现在的他,打不过扶晴,而千陵泽也是必须要去的。 对仲瑞来说带不带都无所谓,他情绪不高,从袖中取出一个木舟,这是一个小木舟,只有他手掌一般大小,但船身侧面却刻着各种法阵,皆是魔宗所有。 仲瑞俯身将木舟放入金江之中,木舟遇水瞬间变大,成为一艘可以载人的船。 你们坐上此舟,随着金江顺流而下,自可到达。 扶晴听出话外之音,挑眉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我答应带他进去,没说亲自带他进去。 扶晴摸着下颌,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像你这种化神期魔修,是该得去为魔宗出份力。 我不属于魔宗。 你们魔修还挺分散的。 仲瑞没有回答扶晴的话。 闻玄踏上木舟,直接施法驱使其行动。 在扶晴与仲瑞插科打诨的时候,闻玄已经出发了,扶晴转头一看,发现人已经走了,赶忙飞身上前。 等等我! 扶晴踩在舟上,转身对着岸边喊道:小魔修,谢谢你啦~ 宗门之外修真界按修为排辈分,仲瑞和扶晴能力不相上下,这句小魔修委实是在占便宜。 船上刻印的法真会自行寻路,顺着金江这条河流一直向下,湛蓝的汪洋之中只有这一帆小舟飘荡。 一路上扶晴不安于静,拉着闻玄各种闲聊,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扶晴在自己自言自语,但是他的耳朵还是不堪其扰。 修为比对方低的后果就是没法用实力让对方闭嘴。 夜幕暗沉,弯月倒映在湖水之上,随着船只的经过,激起一串波纹。 扶晴拿出一面镜子,在闻玄面前晃了晃。 闻玄抬眼一看,是生灭镜。 师兄让我将生灭镜交给你,他走的时候太急忘记交你了。 还说什么了? 一路小心。 还有呢? 你在期待什么?扶晴眉头一挑,非常暧昧地问道。 闻玄垂下眼睫接过生灭镜,这面镜子双面皆可照人,看起来不过是一面较为精致的镜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功用。 平滑的镜面上映出他现在的面容,一张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脸,他自天河杵中吸收了大量的魂魄,曾经离散的记忆慢慢回归。 闻玄收起生灭镜,看向映着星空的水面,神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 第44章 与路溟第二次见面时,是在静云宗,对方随着清潭宗宗主前来拜会,同行的还有扶晴。 作为静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宁辰自然要跟着普悬接见清潭宗宗主,扶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静云宗各处,而路溟却是静静地站在后面,端着一副温和面容,脸上含笑,似乎对人和善,但其实眼中没有任何人。 有些人看起来温柔似水,双眼含情脉脉,让人心向往之,却又不知里面含着的凉薄。 以促进宗门友好为由,普悬真人让宁辰带着二人在静云宗参观,随处转转,顺便增加交流以便提升感情。 宁辰这个人,如果你让他带人转转,那么真的是只带人转转,一句话都不说的,至于增加交流提升感情之类的就更不用想了。 若是秦帆在这,那张嘴定会说上个不停,将静云宗各处景色山头介绍一遍,词都不带重复的。 如今是宁辰,那么就是纯欣赏。 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看。扶晴在后面不满,小声地嘟囔着。 路溟无奈笑笑,提醒道:扶晴,礼仪。 扶晴撇撇嘴,她是想有礼仪,但对方也得有礼仪啊!哪有一个人在前面走,把客人仍在后面的! 扶晴距离宁辰只有几步之遥,声音毫不意外地传入了宁辰的耳中,他回首看了扶晴一眼,脸上依旧是那般冰雪之色,不曾缓和半分,也未因此变得更加森冷。 路溟朝他歉意一笑。 听到是听到了,但师父的命令不能不遵守,即便对方想自行在这边走动,但他不可能直接拂袖而去,真让这两个人自己在这里闲逛,于情于理皆不可。 宁辰转回身,继续带路,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向,扶晴虽然表面上跟着,但稍不注意就跑远了,路溟对此很是无奈,但他深知师妹的性子,要是安于恬淡就不是扶晴了。 师兄,你别说静云宗的灵气还真是不错! 扶晴,别走远了。 路溟叮嘱道,毕竟这里不是清潭宗,普悬真人再和善也不能在这里肆意妄为,正要把对方叫回来之时,扶晴脚下一空!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阵法,扶晴身形猛地下坠! 哇啊啊啊!!! 扶晴没有任何防备,任谁也想不到自己在另一个宗门游玩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毕竟客人的礼遇总是上等的。 扶晴! 路溟惊异,正要上前救人,宁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把拉住路溟的胳膊。 她误踩了阵法,若她聪明,这个阵法困不住她。 路溟一顿,此处是静云宗,他若是表现的太过担心就是在表示对静云宗的不信任,不利于两派交好。 路溟稳定情绪:此处为何会有阵法? 见对方不再前进,宁辰松开手,拿出一张手帕开始擦拭手掌,一边答道:秦帆为了防止师弟师妹们上山做的,可以增添她的乐趣。 听到后半句,路溟一愣接着哑然失笑:没想到宁道友竟这般记仇。 宁辰轻轻看路溟一眼:我只是给她找些乐趣罢了。 宁辰转身继续往前走,路溟虽有意想留在此等扶晴,但是主人离开,他也不好自己待在这里,只好跟上前。 没有想到宁道友也有这么风趣的一面,师妹无礼之处路溟代为致歉。 她既觉得随我一行无趣,那么我便满足她,省得她跟着也心不甘情不愿。 扶晴性子跳脱,宁道友见笑了。 无妨。 秦帆不准师弟师妹们上后山,才在山下设了阵法,若不懂避开之法,自会被阵法弹出,直接传送到谷底。 师弟师妹尚且不能进,何况外人。 但此时宁辰似乎忘了这码事一般,带着路溟旁若无人地往山顶上走,秦帆若是看了定会痛心疾首痛斥大师兄见利忘义重色轻友弃师弟于不顾,但是由于能力不够也拦不住,只能看着大师兄带着人去祸害他悉心栽培的花花草草,事后跪在地上黛玉葬花。 不过非常不巧,今日秦帆下山办事,免了亲眼目击如此惨无人道之事,不过就算他在他也拦不住宁辰,毕竟打不过。 此处不过是静云宗诸多峰脉中的一处,本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座小山头,门下弟子分配资源时也看不上这处,便被秦帆要了过来。 秦帆素来喜爱花草,便将这里布置成了一座花山,平日里也不让任何人接近,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偶尔招待朋友,更为了防止师弟师妹一时好奇上山辣手摧花,在山下设了各种陷阱阵法,弟子们尝过几次苦头后,便鲜少再有人来了,毕竟进也进不去,而且还会被师兄戏耍,之后再被众人调笑,极其得不偿失。 路溟跟在宁辰身后,满山芳菲映入眼中,花色灼灼浅浅,梨似飞雪,雪溢芙蓉,泠泠水流蜿蜒而下,顺着河流而下灌溉土壤。 路溟由衷赞叹:想不到令宗竟有如此情致。 秦帆弄的。 秦道友确实像这种风趣之人,只可惜扶晴没有见到。 莺啼鸟鸣于林,蝶舞蜂飞于丛,群山烂漫锦簇若云,若是师妹见了,定然十分欢喜,也算没有白来一遭。 路溟沉于景色之中,没有发觉此处过于静谧,除了鸟鸣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声。 宁辰转过身,金色的双眸直视着路溟,眼中全是打量和怀疑的神色。 突然 岑光剑瞬出,金色的华光闪过路溟的眼,耀眼夺目,想看不见也难。 路溟不解:宁道友这是何意? 路溟醉于景色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此处十分静谧隐蔽,某种程度来说与外界隔绝,心中一沉。 不过比试而已,你紧张什么? 宁道友若想与我比试,在剑场便可,何苦带我来此地,平白伤了这些生命。 若在此地动武,这景致怕是就要毁于一旦了,宁辰也当真不是惜花之人,也可惜此处主人的心血了。 路溟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岑光汹汹而来,路溟集中精神,唤出空蝉剑,银色的剑光带着铮铮剑鸣萦绕山林。 宁辰一开场便是强势的逼迫,路溟横剑做挡,与寻常对招讨教不同,宁辰直接用境界压迫,若非他与宁辰同一境界,此时怕已下跪投降。 宁道友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 此举哪像切磋,更像是宣战寻仇,路溟想不明白,若说对方是想杀了他,他与宁辰素来没有仇怨,总不至于是在银月谷结的仇。 路溟手上剑招不停,与宁辰一来一往,双剑相撞响彻山间,山间碎花纷飞,断叶不存,一刻钟之前周围还是锦簇花团,转眼间便一片狼藉,路溟一瞬慌神之际,宁辰剑锋袭来!险险擦过路溟脸颊!直接斩断一抹碎发! 宁辰反手一剑!在路溟手臂之上划开一道血口! 路溟立即闪身后退,抬手作势封住伤口,宁辰目光一凝,飞身上前钳住路溟的手腕,阻止对方的动作,目光凝视着路溟的伤口。 路溟心中一颤,直觉告诉他不妙:宁道友? 你没有认真。 我非好战之人,切磋一向点到为止,却是扫了宁道友的兴致了。 你的血是怎么回事? 什么? 宁辰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不在意对方的看法。 在银月谷时,我就很好奇。 路溟笑容一僵,嘴角几不可见地垂了下来,一向温柔的双眸中现出一抹利光:我不明白宁道友在说什么。 是么,我觉得你明白,不然可以再放一些血出来。 路溟挣扎地要将手腕扯出,但是宁辰非要看个明白,冰凉的手指捏紧温热的手腕,这个距离再动剑非死即伤。 路溟只得赤手而对,二人又是一场交锋,各有一只手不能动,两人身体贴的极近,气息听的分明,突然宁辰脚下一个不稳,带着路溟一同跌至花丛。 纵然宁道友是我辈翘楚,但若我放开一战宁道友不可能稳操胜券,还是说宁道友想引来更多的人,让大家看看你是怎么对待客人的? 你可以选择让众人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路溟身体压在宁辰身上,一只手被对方掣肘,宁辰的气息很凉,吹在颊边让路溟不禁一抖,下意识起身离开,但一只手却被禁锢住,一起身便被拽了回来,宁辰的体温偏低,但碰触路溟手腕那处却无端火热。 路溟另一只手撑在宁辰头边,他从上往下俯视着宁辰:宁道友请松手,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不雅吗? 不觉得。 不过是交手之时失足跌倒,有何不雅?宁辰歪了下头,不是很理解。 路溟: 路溟深吸一口气准备和宁辰好好说道说道。 大胆,是谁在此毁坏!秦帆回来可饶不了你们! 路溟一怔,低声道:有人来了,宁道友还不松手? 宁辰看了一眼声音来源的方向,不以为意:是关芸,不必紧张。 宁辰未放低声音,直接将关芸吸引了过来:大师兄原来是你在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她走了,你可以继续,你刚刚要做什么? 是宁道友想做什么? 路溟哭笑不得。 第45章 闻玄睁开眼时,船正好到达目的地。 千陵泽内不见天日,漆黑的幕布之下,唯有一轮血月,荧照万里,将水面染成一汪赤色,活像用人鲜血染成的血海。 二人走下船,收起船只。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千陵泽。 扶晴好奇地打量着这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到处都弥漫着水汽,地上也铺着一层水膜,不是真正的水,漫步之时,却像是走在水面之上,十分奇妙,倒是符合名字中的泽。 接下来往哪去?扶晴问道。 两人蹲在岸边,茂盛的芦苇在夜色之下遮挡住他们的身形,闻玄拿出怀中的生灭镜,生灭镜同天河杵一样都是器物,只能依靠它们寻一个大致的方向,而魔域这边,估计仲瑞已经用天河杵到处找过了,而他来此,也只是为了确认有没有遗落。 闻玄刚刚准备施法,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立即收回手,隐藏身形。 真准备要如此? 不然呢?等对方动手吗? 突然两个声音向岸边而来,扶晴修为比闻玄高深,听见后一把按住对方的肩压下:有人。 闻玄自然也听见了脚步声,二人蹲在芦苇中间,借着这里昏暗的光线掩盖身形。 分卷(27) 太突然了。 魔君刚下的命令,让所有魔修回来,谁也不准参加此次道魔大比。 这可不是小事,道魔大比对魔域多么重要,怎能说放弃就放弃?魔君到底在想什么! 那边传来风声,魔君见过妖尊了,这才下的命令。 这可不是小事,若是让道修那边知道了,这把柄可不小,又要借口占据领地了! 妖族最近动静本来就不小,就算咱们去了,这道魔大比也未必能顺利进行,还是先听命令吧。 二人隐在暗处听着魔修的对话,他们本是趁着高阶魔修要去往天莲坛参加道魔大比时潜入,却不曾想,他们居然没去参加! 扶晴摇了摇头,轻声道:人家都没走,我们走不走? 谁! 她这话本是对闻玄说,扶晴拥有出窍巅峰的修为,已是沧尘大陆佼佼者,却没想到这二人境界高于她,气息是隐藏不住的,一丝风吹草动便能惊动。 不好,被发现了! 对面一道光刃打来,扶晴结印一档,术法的光亮照应出他们的身形,扶晴迅速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拉着闻玄就跑。 闻玄一手举着神罗伞,另一只胳膊被扶晴拉着,一路急急狂奔,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脸上也没有多惊慌。 被两名道修偷听对话,魔修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们。 道修居然敢跑到魔域来,真是找死! 闻玄扶晴一路逃窜,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那魔修也一路紧追不舍。 天啊!倒霉倒霉倒霉大发了! 扶晴发出一阵哀嚎,脚下却是不停,他们视野越来越暗,闻玄眯了眯眼睛,而身后压迫性的气息也没有消失。 突然!二人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往下一坠!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引力一般,扶晴不敢施法生怕引来更多的魔修,一个犹豫的瞬间,二人便跌落下去! 那魔修追至此,正犹豫要不要跟下去,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不必再追了,进入荆棘林,他们难逃一死,这里派人看着,你我该出发了,不宜再耽误时间。 闻玄从悬崖一路跌下,手上控制着神罗伞,使其一直挡在自己的身上,经过一段时间的下坠,落地之时,身边却不见了扶晴的身影。 魔域的泥土带着浑浊的气息黏在他的身上,闻玄皱了下眉头,起身整理了下衣衫。 扶晴。他喊了一声,但没有人应答。 林中漆黑,让他看不清自己落在何处,若此时施法怕也只会引来追兵,只得在林中摸索漫步,这里树木茂密,枝杈细长,稍不注意就会被刮个遍体鳞伤,闻玄小心翼翼探寻,眼睛适应黑暗后勉强可以看得见路。 扶晴。 他又试着唤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任何回音,诡异的林中只有野兽的鸣叫。 或许是因为恢复了些记忆的缘故,他现在比以往更加冷静,心绪也更加沉寂,温润的脸上竟有丝曾经的冷冽。 视野处出现一抹幽绿的暗光,闻玄的脚步下意识跟去。 这里没有第二个方向供他选择。 林中瘴气缭绕,若无神罗伞护持,以他现今的修为,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越往深处瘴气便越来越浓,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而在神罗伞下,任何毒物都近不了他的身,这把伞是他如今唯一的屏障,不然早已被此处毒物撕了个粉碎。 身后虽没有人追来,但闻玄没有放松警惕。 风声鹤唳,闻玄穿过迷瘴一步一步走向那抹幽光,但走了许久都没有接近半分,仿佛那光会动似的,两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闻玄停下脚步,开始思考正确与否,但此时回头是万万不能的,闻玄只好接着向前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这一回他好像走了许久许久。 直到一股肃杀之气袭来! 毒气混着瘴气冲天而起,本就昏暗的空间变得更加令人窒息,这股力量在遇到神罗伞之时,顷刻烟消云散, 能穿过此处的瘴气,你本事不小,或者说,你手中这件法器来头不小。 一道年迈的声音突然响起,闻玄的面前虽无人,但他却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盯着他。 无意到此,阁下若能指明出路,我自会离开。 荆棘林的瘴气别说是道修,就算是化神期的魔修,进到这里也是万分艰难,但闻玄却如履平地,除了视线受阻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那声音冷笑一声:呵,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闻玄脚下突然出现一道裂缝,整个人猝不及防摔落下去,赶忙施法对方,此时却是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 这段日子以来,他收集了不少碎魂,法力失效的事也没有发生,闻玄双眼微睁,想不到此时又发作了! 一瞬之间,闻玄坠入更深的深渊。 天莲坛 历代道魔大比皆在此处,说的好听是大比,但其实大到哪里去,毕竟若是化神修为的修士放开了手脚,后果不堪设想,沧尘大陆经不起任何刺激,谁也不敢尝试,动手时皆会有所收敛。 路溟、秦帆、霁灵代表道修三宗站在高台之上,往年路溟那个位置是林初或者扶晴,霁灵那个位置则是段泽,如今他二人都已出关,秦帆脸上笑意吟吟。 咱们三个可是头一次一起站在这,以往不是却你就是缺他,要么就是两个都不在,正儿八经名正言顺的宗主就我一个。 路溟面上含笑:这几年辛苦你了,不过这些风头可都是你的。 秦帆摆摆手:这风头不要也罢,你们来了能让我压力少些,霁灵你突然出关,真是好生惊喜! 霁灵手执拂尘,面色淡然: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 秦帆:这些年段泽干点那点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但我们毕竟是外人,段泽名义上也是代宗主,我们也管不到他,你回来了就好了。 霁灵微摇了摇头:冥顽不灵。 路溟道:神罗秘境之事,霁灵宗主可有调查?段泽是否真的与妖族勾结? 霁灵道:我问过门下弟子,段泽确实前往过神罗秘境,但至于有没有和妖族见面,此事我会再做调查,两位道友放心,若段泽心怀不轨,我自会清理门户,绝不徇私。 秦帆道:我们知道你一向铁面无私,话说今日这魔修也太慢了吧!还不来! 已经日上三竿,魔修却还不见影子。 段泽站在台下,仰视着台上的身影,霁灵若没有出关此时站在那里的便是他。 可恶! 他做好了万般准备,保证就算霁灵出关赤岩宗的掌权者还是自己,可没曾想,霁灵竟在自己去神罗秘境之时出关! 甚至修为直接突破至化神中期! 在绝对的修为面前,他那些计谋完全不管用,如此下去,赤岩宗众人对霁灵的尊敬只会更重! 北方的天空上,黑云遮日,一股庞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却非魔气,而是妖气! 第46章 随着碎魂的回归,这是他第一次法力失效,他的灵力这几天在不断增长,隐隐有突破化神的征兆,这些力量是属于宁辰的,碎魂的回归恢复的不只有记忆,还有曾经无人可匹敌的力量。 本以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却不想还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岔子。 闻玄的眼前漆黑一片,四周是极其顺滑的岩壁,而且坡度很大,他现在法力尽失,无法使身体停下,只得被动的在山洞中一路滑下,路线九曲十八弯,好像永远停不下来似的。 越往下魔气便越重,既便有神罗伞加持,闻玄的头也开始昏沉。 还有许多事没有解决,不能就这么昏睡过去,为何魔修没有去天莲坛?道魔大比如此重要,他们为什么放弃,魔君又与妖尊在谋划些什么?他必须要快些离开这里,将这件事告诉路溟。 意识消失之前,朦胧之中他似乎听到了路溟的声音。 阿玄,你在哪里? 闻玄意识散去之前,似乎听见了路溟的声音。 阿玄,阿玄。 阿玄醒醒,阿玄该起来了。 闻玄醒来之时,一个黑影浮在他的眼前,好一会儿后,他才看清眼前之人。 路溟? 路溟左手怀抱着闻玄,右手举着神罗伞,见他醒来,松了口气,放松地笑了笑:阿玄你终于醒了。 闻玄从路溟怀中起身,打量着身旁之人,眼中是压不住的怀疑神色,魔域纷乱,此地未明,谁知此人是真是假。 闻玄扫视了一眼周围,这一次滑落,竟是又到了一处湖边,但应不是来时的那条湖泊,岸边的杂草芦苇有半人高,茂密阴森,看起来许久无人光顾了。 这里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我是顺着你的气息寻过来的。 这人真是路溟? 闻玄不是很相信,闻玄探出手指,放在眼前之人的眉心,放出神识。 路溟歪了下头:阿玄,别闹。 闻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丝不敢置信:真的是你。 路溟失笑:当然是我,阿玄你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是在天莲坛? 说来话长,出了一些事,我怕你待在千陵泽不安全,一结束便赶来寻你了,阿玄,你、碎魂寻找的如何了? 没有感应,附近应该没有,我们回去吧。 闻玄直接打消路溟想陪他在这里寻找魂魄的念头,纵然是化神修为,也终究寡不敌众,既然此时已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么便快些离开,千陵泽毕竟是魔修之地,道修若被发现便是羊入虎口,留在这里只会夜长梦多。 闻玄又道:我知魔修没去天莲坛,我与扶晴听到了这件事,魔君也似乎和妖尊有所勾结。 路溟皱起眉头:什么!事关重大,我们要快些离开看了看四周,怎么不见扶晴?我不是让她来助你? 闻玄下意识要拉着路溟离开,差点忘了一个人。 扶晴跌下来时与我失散,不过可以向一个人打听。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响起一阵狂妄的笑声,你是讲老夫吗?哈哈哈哈哈 路溟下意识拦在闻玄身前:是谁,何人在此? 小娃娃,你们到了我的地盘还敢问我是谁,你们应该自报家门才是! 若打扰了阁下,我们走便是,不知阁下是否见到一位绿衣女子,我们找到她后自会离开。 哦?你是说那个女娃娃? 老者话音一落下,一个绿色身影从天而降,横着摔在地上! 路溟急急奔了过去:扶晴! 扶晴躺在地上,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闻玄看了一眼:这里魔气太重,她受不了晕过去了,不用担心。 路溟颔首,扶起扶晴:我们快走。 站住,谁准你们走了? 路溟脸上现出一抹厉色,很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要打的话还请阁下速速现身。 再耽搁下去还不知会引来什么。 哈哈哈哈哈,几千年了,无人敢对我这样讲话。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出现,散出浓重的威压,闻玄眼皮一跳。 分神期。 路溟一震! 闻玄这些日子恢复不少,虽然修为上还差一些,但是心境上隐隐恢复到原先的水平,且对方也无意隐藏身上的气息,所以一眼便看出这白胡老者周身是分神期的威压。 只是修炼到分神期早应容颜永驻,即便修成金丹之时垂垂老矣,但是入了化神境之后改变身体年龄并不困难,此人怎会是一副白发苍苍的模样? 两个魂魄不全的小子敢来魔域闹事,看来是不想活了,正好你们三个都可以作为祭品。 老者拐杖一敲,便是一怒,路溟带着昏迷的扶晴,终究施展不开,索性将扶晴扔给闻玄,将二人推向一边。 路溟心境是化神巅峰,虽然修为倒退,但这心境却是没有跌的,但化神巅峰与分神终究有所区别,硬拼心境威压路溟根本不占便宜! 路溟唤出许久不用的空蝉,持剑相对! 境界拼不过,如今只能拼修为! 闻玄带着扶晴站在一旁,观看这场打斗,对方应是分神期的魔修,路溟会有一场恶战,正想着自己该如何帮忙,那方突然却出了变故! 老者却是半分都不敌路溟!未过几招便已倒地! 路溟:空有分神威压,没有相应修为。 小子,休要胡说八道! 那老者不服,欲起身再战,路溟毫不留情,一剑穿胸! 老者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可恶!怎会!怎会! 路溟轻声道:阁下确实是分神期修士,只是寿命到了,这修为也就散了,自然打不过化神修士。 即便到达分神期,也不是永享长生,一日无法飞升,便一日是凡人,修士与普通凡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修士可以飞天遁地,寿命多了几百几千年不止,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无论能活得多长,他们的寿命都是有限的。 即便你已达到修炼巅峰若无法飞升,也会死。 分神修士的寿命再长,也总有到尽头的那一天。 会像凡人一样老死,经脉枯萎,容颜老去,整个人行将就木,你的修为也会化为灵气返还给沧尘大陆,重新滋养万物。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为什么!为什么! 老者在疯狂的嚎叫,他不甘心。 这是阴谋!这都是天道的阴谋! 它根本不许任何人突破飞升!也不准任何人寿与齐天,这是它的报复!是报复! 长寿是恩赐,永生是痴心,与天同存,更是妄想。 此人一死,大量魔气开始从体内迸发,路溟拽起扶晴与闻玄一同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闻玄的目光停在路溟的面容上,路溟的脸上很少出现这么严肃认真的神情,也很少下手这么果决。 分卷(28) 第47章 从千陵泽出来之时还算顺利,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而魔修似乎也有什么事,都集中在魔域内部,外围并没有什么人。 出了魔域时,扶晴终于醒了,对于自己所处之地一脸迷茫,看见里面更是迷茫,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停下跟扶晴解释,三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清潭宗。 清潭宗不同往日,这个时间弟子们应该都在剑场练习,但此时却无人,宗门口的两根石柱似乎受到强力冲击被拦腰折断,周围更是满地残骸,仿佛有人大举进攻一般。 扶晴睁大眼睛:这、这这是怎么了? 扶晴张着嘴巴望着清潭宗,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呢,几个月没回来就要重新装修了? 林初在宗内等候多时,见路溟回来急急迎上前:师兄,你们可算回来了。 路溟看着满目苍夷的宗门,脸色少见的难看:如何了? 妖修猖狂,门内弟子受伤不少。 闻玄问道:妖修来过了 林初颔首:他们趁道魔大比各宗主力都在天莲坛时偷袭各大宗门,简直可恶!还好清潭宗距离九樊山最远,不然景象就非现在这般了。 路溟问道:静云宗和赤岩宗那边如何了? 赤岩宗那边霁灵没理我,至于静云宗林初看了眼闻玄,听说留守的关芸重伤,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闻玄听到此,眸光一动。 扶晴不是很明白: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天莲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路溟叹了口气,回忆着当时的情形:道魔大比魔修迟迟未来,我们等待多时最后来的却是是妖修,以及各宗弟子的尸首。 他们说万年已过,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扶晴大张着嘴巴,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他们居然还想打?是觉得沧尘大陆的灵气衰竭的不够快吗! 扶晴着实难以理解,这些妖族是疯了吗? 之前阿玄在覃州查到妖族在暗中开采牧石,目的也不明。 扶晴:牧石?这东西除了炼制锁灵丹也没大用了吧。 锁灵丹可以锁住修士功体,让人形同凡人,但炼制极为困难。 路溟忽然想到了什么:若大量制作锁灵丹,在不知不觉中让人服下,那么对战之时岂非对他们更有把握。 林初看了眼扶晴:师兄,你是怀疑他们如此猖狂是因能在宗门内部下手,所以才这么自信? 扶晴不满意林初的视线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皱眉道:你说就说,盯着我干嘛? 林初有意无意道:之前不是发现赤岩宗的段泽与妖修来往密切么? 扶晴白了一眼:你怀疑他有问题就怀疑,别看我。 路溟打断二人接下来将要进行的争吵:此事暂无证据,但不得不防,最近提醒弟子们小心些,林初你顺便多做些锁灵丹的解药以便不时之需,扶晴你去看看弟子们的伤势如何。 扶晴应了一声,直接离开。 林初对着路溟道:出窍期的弟子大多都没事,没伤到根基,没到出窍的,也救不回来了。 什么?站在一旁许久没有出声的闻玄突然插声。 路溟转过身看他,语带询问:怎么了阿玄? 闻玄道:重伤的弟子都是出窍期,亡命的都是出窍以下? 林初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什么:出窍期以下的弟子修为低,自然扛不住妖族的进攻。 闻玄一脸怀疑,喃喃道:是么,我还以为这和万年前一样呢。 路溟一愣,反复品嚼这句话。 万年前的人妖大战,出窍期以上的修士全部覆灭,只余元婴以下的修士。 而如今只留出窍以上的修士,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阿玄,你是觉得 师兄,霁灵宗主邀请你水镜相会。扶晴突然跑了过来,打断路溟的话。 路溟疑惑道:她直接找我便是,怎么会传消息给你? 扶晴答道:这回是邀请各宗主事者相见,水镜直接开在殿内了,师兄快去吧,各宗宗主都在等你开会。 路溟颔首,看向闻玄:阿玄,你回水栖峰等我,这件事我们一会再谈,扶晴林初你们最近注意一下宗内的状况。 交代完后路溟步履匆匆地来到清潭宗主殿,殿上开着数十面水镜,都是各宗宗主以及比较的有名望的家族的主事,远远一望像是一面镶嵌着人头的墙壁。 路宗主你终于来了,就等你了。 发生这么大事,路宗主倒是悠哉,难不成还在谈情说爱? 路溟嘴角提起标志性的笑容,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他的心情如何,他必须要笑:是路溟来迟了,请各位不要见怪。 行了行了,人齐了就赶紧说正事。 阮宗主真是转移得一手好话题,不知道的以为景和宗并入清潭宗了。 你们天莲宗要是能出个化神巅峰我现在带着众人跟你们合并,哦,不对,你们天莲宗早些年就并入了赤岩宗,我就算想并也得问霁灵宗主,毕竟您和段代宗主说的都不算。 你! 行了行了别吵了,有这时间赶紧想想妖族到底想干什么?真的打算再来一场大战? 怎么,你怕了?妖族来犯咱们就打回去便是! 说的轻巧,这些年你修为什么长进你不清楚吗? 话说这秦宗主和宁宗主怎么都不在? 静云宗重创,宁宗主忙着呢,宁宗主前段时间也被妖族伤的不轻,还在昏迷。 好家伙,那这事静云宗和覃州宁家就不参与了? 路溟正想说点什么,霁灵的声音突然响起:正是存亡之秋,还请大家稍安勿躁,眼下还是对付妖族为先,其余都是次要。 霁灵宗主说的在理,只是如今我们真的要和妖族开战吗?那沧尘大陆恐怕是 霁灵淡淡道:蔺宗主,我们要先活下去,才能去想怎么解决灵气衰竭,怎么提升修为,如果直接束手待毙灵气确实不会枯竭,但大道飞升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路溟微微挑眉,总感觉霁灵话中有话:那霁灵宗主,你的意思是? 霁灵微微垂眸,神色冷淡:我们主动出击,攻打九樊山。 路溟皱眉:攻打? 妖族此次来势汹汹,静云宗一团乱麻秦宗主气的不轻,而且路宗主不也说我们赤岩宗内部恐有奸细,若日子一久,对我们不利,不如早日出击,妖修既然想打,我们就先下手为强,杀他个措手不及。 霁灵宗主说的有理,只是这奸细是怎么回事? 路宗主,请问霁灵宗主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霁灵道:是清潭宗的人在神罗秘境历练之时,撞见了段泽与妖修谈话,前阵子路宗主将此事告知了我。 路溟没想到霁灵能当着各种主事者的面揭穿段泽,一时微微讶异,却也搞不懂霁灵主张攻打九樊山的想法。 主动出击固然是个不错的注意,但是从霁灵之口说出还是难免让人意外,路溟对霁灵的印象是一心向道的修者,从不理会俗物,以至于让段泽掌控赤岩宗。 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段泽趁霁灵宗主闭关这段时间笼络不少赤岩宗的人,其心本就可诛,还是你们天莲宗也和段泽是一火的? 你别信口雌黄! 你们天莲宗什么货色自己清楚,也难怪宁宗主没来,怕是看见你就反胃! 说着说着众人又吵了起来,霁灵声音一寒:诸位,现在是你们打闹的时候吗?如果你们没有意见,三日后攻打九樊山,我愿带领赤岩宗全部出窍期以上的弟子做先锋开路。 霁灵的年龄比在座的许多宗主年龄都小上许多,但偏偏她说话时无人不听,这与她刚刚突破至化神中期有关,也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路溟总觉得哪里不对:三日?太快了吧? 快才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闻玄一个人回到了水栖峰,半年未归,这里同离开前一样。 水声泠泠,朝阳倾洒。 闻玄走进屋内将生灭镜摆放在书案上,随后收起了一直不曾停歇的神罗伞。 书案上放着一本散开的书,很显然是主人还没看完就出去了,甚至还没来得收起,旁边还有一杯未喝完的凉茶。 闻玄将冷茶倒掉,清洗了一番茶具,又重新泡了一壶热茶。 收拾好后,闻玄走到塌前坐下闭目调息,一边等着路溟回来。 修为上升的太快,还不稳固,气运丹田之时,在冥冥之中,他似乎又听见了大丘山的雷鸣。 在天河杵中吸收回来的大量碎魂,在这段时日中已完全融合,现在只需时间稳固,如果能找到剩下的那些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的魂魄,他很快便能恢复到原先的水平分神之境。 只可惜魔域一行并无收获,以后需要找时间再去一趟。 或者他需要去北方看一看。 怎么样了? 路溟温和的声音响起,闻玄睁开金色的双眸,眼中倒映出对方温雅的面容,路溟言笑晏晏似乎有意在闻玄面前隐藏一切阴霾。 闻玄凝视路溟许久,认真道:这一魂,你该拿回去了。 路溟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还不到时候,而且我最近也没什么不好的状况,等你完全恢复时再取回来吧。 闻玄眼中复杂,想起离开千陵泽时对方的状态,那不是路溟应该有的表情,低低道:是么。 闻玄明显不信,且魂魄离体的时间越长就越糟糕,眼下又是非常时期,妖族来势凶猛,这一魂还是抓紧还于对方才是。 你那边如何,与他们谈了什么? 霁灵主张攻。 攻? 她想要在妖族生事前,先下手为强,进攻九樊山。 闻玄微微眯眼: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进攻九樊山岂是用嘴说说那么容易的。 所以她让赤岩宗做主帅,让我们大家无需担忧。 你同意了? 路溟苦笑道:霁灵都做到了这个地步,若不同意仿佛大家真在害怕一样,而且也没有我插嘴的机会。 说好听的是三宗主事,但是实际决定的时候,还是比谁能说会道,能引起在座诸位的共鸣,路溟旷了这么多年的会议,说话也不太好使,秦帆也不在,自然就霁灵一个人控场了。 闻玄定定地望着路溟,想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些什么:是没机会,还是没精神? 路溟嗯?了一声,不自然地眨了下眼睛:阿玄你在说什么,我不是很好吗?哪里没精神? 霁灵定在三日后,我也该去准备了,你好好休息稳固根基。 他像躲避什么一样匆匆离开,却被闻玄拉住了手腕,闻玄一个用力便将人拉了回来,路溟直接倒在塌上,闻玄也顺着躺了下来,侧着身子看着平躺在床上的路溟。 我和你一起去。 路溟面色一变:阿玄,不可以。 作势就要起来和闻玄讲道理,还没起来就又被闻玄拽了回来。 你直接带我去和我自己偷偷去你选一个。 阿玄,别闹了。 路溟侧过身认真地与闻玄对视,两人躺在床上彼此面对着面。 那双温柔眼目目不转睛地看着闻玄,但是疲惫不知何时已经牢牢占据了眼底。 闻玄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搂过路溟的肩膀:先歇息吧。 路溟十分少见的拒绝了闻玄,一把捉住对方的手腕,肃然道:你去九樊山一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闻玄也十分坚定:此行必去。 路溟皱眉:为何执着于此? 千陵泽我要去,九樊山自然也要去,你既然同意我出来寻魂,便早已知这两个地方我是一定会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路溟声音沉了下来:阿玄,你在威胁我。 闻玄挑挑眉,不置可否,扯过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先睡觉。 第48章 三日之后,九樊山外,聚集着大批人马,他们凌空而起,目光深冷注视着妖域。 九樊山是昔日人妖大战诸多修士的埋骨之地,这里埋葬着万年前的魂灵。 九樊山深处燃烧着一团烈火,自万年前燃起,它燃烧着埋葬在此地的骨骸,燃烧了万年,从未熄灭,其名为焚狱。 哈,我们还未去,你们就先上门了,怎么,做好准备来送死了?九樊山的焚狱正好缺尸体来烧烧。 遥濂现于九樊山顶,与道修遥遥相望,纵然对方兵临城下,遥濂依旧不屑。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猖狂! 霁灵横眉倒竖,拂尘一甩便奔赴向前,与遥濂打了起来! 霁灵宗主,冷静啊! 这、这霁灵宗主怎么这般冲动啊!虽然说好攻打九樊山,但是这般贸然进去,妖族有陷阱怎么办! 来都来了,还怕什么陷阱? 闻玄站在队伍后面,很是不敢相信:他们是傻子么?冷淡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路溟摇摇头,低声道:决定攻打九樊山之事十分蹊跷,霁灵今天的行动也有些诡异,阿玄,要不你先回去? 分卷(29) 闻玄无事路溟后面那句话,既然来了他就不会走了:你既觉得有诡异,又为何答应霁灵前来? 因为霁灵所说不无道理,快攻总比等对方攻来得好,何况说道这里路溟放轻声音,小声与闻玄道,何况诸位宗主中修为最差的也是半步化神,妖族不见得实力有多强横,只是没有制定计划是我没有想到的,按理来说霁灵不是这般自大之人。 霁灵不知怎地今天异常激动,遥濂一句挑衅便将她激了过去,交战过程中虽是处于上风,却被遥濂引着走,一路九樊山深处而去。 霁灵宗主,莫入太深! 这可怎么办,霁灵宗主竟然一个人进去了! 什么怎么办?跟着进去便是,左右霁灵在前探路,若有埋伏她必有消息传来,还怕什么怕! 霁灵找上我们的时候说有办法一举歼灭九樊山,现在却不管不顾一个人往前冲,谁心里有底。 杜宗主! 杜宗主后知后觉自己把事情说了出来:我说了又怎样,左右大家都来了,现在还差临门一脚他们还能转身就走不成? 路溟听了个清楚,不禁上前一问:杜宗主,请问霁灵宗主与你们说了什么? 天莲坛事情结束后,霁灵宗主趁秦宗主回宗,路宗主离开后,找上我们五人说她有办法对抗妖族,希望能在会上支持她进攻九樊山,而且答应此战赤岩宗为此战主力,且不会让我们五宗折损太多,我们虽然也疑惑霁灵有什么办法,但是妖族之事迫在眉睫,答应了也对我们没太多坏处。 怪不得那日商讨之时没有人强烈反对,原来都是在演戏,实则早就站在了霁灵这一边,所做一切不过是让行动顺理成章而已。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怕是被卖了都不知道。宁涿冷笑一声,十分看不起这些阿谀奉承趋吉避害之辈。 你个小辈怎敢这般无理!宁家居然派你来,宁家那些长老也是脑子有问题。 宁涿轻笑一声:他们确实脑子有问题,但你们也不轻。 你! 霁灵突然空灵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我已探查过,前方无碍诸位道友可放心通行。 霁灵宗主啊,你不是说你有妙计,现在我们人都到了,你也该说说你的计划了吧。 蔺宗主勿急,一会你便知晓,现在诸位听我的便是。 霁灵宗主,不是我们不听,而是你什么都不说,让我们怎好放心。 正在大家犹疑不定之时,赤岩宗弟子率先出发进入九樊山,毕竟宗主在里面,他们就算有迟疑也不能不听宗主的话,众人见小一辈的弟子都进去了,也不好意思再说。 路溟故意落在后面,他拉住闻玄,再三叮嘱道:阿玄,千万不要远离我。 闻玄点点头:我知道。 路溟一脸为难,想再劝劝闻玄让对方回去,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毕竟对方不会听,会听的话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一步入九樊山,闻玄便感知到自己的修为有所压制,且越往深处走影响便越大。 身处焚狱,所有人的修为都被压制,唯有长时间在此处生活的妖族不受影响。 受地底焚狱影响,九樊山亦是终年炎热。 奇怪,霁灵宗主人呢? 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见一个人,妖族莫不是怕了。 你还是小心他们使诈吧。 话音一落,岩壁上华光一闪!早就布置好的阵法齐齐开放,火球从岩壁喷射而出,修为低的弟子瞬间便被火焰吞噬。 众人纷纷闪避。 这是焚狱的火,大家小心,切勿碰到! 不过是些火球,针对低阶修士可以,但对于各宗宗主来说可谓不痛不痒,当即便撑开结界,火球砸在结界上反弹到地面,火焰落在地上后焦土碎裂,随着火焰积累,结界之外几乎化为一片火海。 一个妖娆女音响起: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这焚狱之火可是多得很。 霁灵宗主,你在何地! 别叫了别叫了,她不会理你们的~ 什么意思?! 湘姬轻轻一笑:什么意思?还用我告诉你们吗?让你们来你们就来,你们真傻啊! 不可能,你休想扰乱军心!霁灵宗主不可能背叛人族! 倘若她不是人呢? 众人一震! 霁灵!你给老夫出来! 路溟听到这句话也是颇为震惊,喃喃道:怎会如此 闻玄倒是没什么反应:如此她的行事就合理多了。 路溟依旧很疑惑:即便此事是真,但她将我们引入九樊山有什么用?即便想聚集在一起抹杀,但以妖族现在的实力恐怕也没那么轻松。 闻玄一边听着路溟的声音,一边望着岩壁上一直在输送火焰的阵法:路溟,你认识上面的阵法吗? 路溟抬起头顺着闻玄的视线望去:是普通的传送阵,不对、还有 路溟眉头微皱,上面不只有一种阵法,是两种阵法叠加在一起,且几乎画满了岩壁。 虽然众人修为被压制,但若被这火焰击倒了,他们枉为一派之主。 突然山壁一侧停止了火焰,大量妖兵持着兵器开始涌入,将结界破开! 众人持剑对敌,将来人斩杀殆尽,妖族一波一波传入,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山壁上一侧为火,一侧为妖兵,必须提起精神抵挡。 可恶,这群妖孽到底想做什么! 湘姬的声音再度响起:诸位道长觉得如何,还撑得住吗? 这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随着时间流逝,疲惫随之而来,不光有环境压制的影响,体内的灵力似乎也在徐徐流逝。 孽障,用了什么妖术! 湘姬轻笑着:呵呵呵,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沧尘大陆的牧石挖了个干净,为你们量身定做了此处阵法,怎么样?觉得体内的灵力外散的如何啊? 他们这时才发现不仅山壁上,就连脚下的地面也画着错综复杂的条纹,此处空间几乎布满,看来是早有准备。 快!快离开这里! 灵力流失的越来越明显,若持续下去,早晚筋疲力尽,灵力抽空而亡。 就在此时,宁涿抽出剑来,一剑劈开火海!生生劈开一条路来! 众人迅速退回原来的方向,但是路口已经封闭,结界一关,火焰凶猛而落,低阶修士躲避不及,惨叫蔓延。 湘姬看着这一切,不屑道:我妖族如今是不如你们人族强大,高阶修者也不比你们多,但是脑子却是你们比不上的。 说罢,山脉瞬间移动变换!转眼间便将众人拆散,低阶修士在在山脉的迅速变换之后被碾压而死,而火焰也不曾停下,众人一边抵挡一边注意山脉走势,一时间乱作一团。 路溟抓着闻玄的手,在移动的山群间来回穿梭,试图找寻出路。 突然,一个火焰直接冲向路溟而来,闻玄伸出神罗伞做挡,但是这次神罗伞没有像以前一样保护他们,凶猛的烈火在接触伞面的一瞬间便将其吞噬殆尽,闻玄望着手中余下的伞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轰隆隆! 神罗伞燃烬的一瞬间,雷声响起。 路溟面色一变,握紧闻玄的手,空蝉响彻在乱山之中硬生生劈出了一条路来! 神罗伞突然损毁任谁也没有料到,路溟心急如焚,现在必须尽快回到清潭宗,拉着闻玄奋力奔跑!右手执剑无情厮杀! 闻玄跟在路溟后面,将死之刻,却意外平静,他看着路溟赤红的双眼,突然担忧起来,若一会天雷劈了下来,在自己体内的路溟这一魂,是否也会破碎?自己死后,对方又会如何?该如何阻止自己死后路溟再去为他寻魂,一瞬之间他思考了很多,却没有思考出答案,像个木偶一样由着路溟拽着自己走。 倒也不是闻玄悲观,而是本就碎的不能再碎的东西,再碎一次,真的拼起来吗?就算能,拼的人又是该如何的满身伤痕? 相比思考如何去拼碎得不行的东西,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阻止人去拼,闻玄望着手中剩下的伞柄,他知神罗伞不能保护他一生一世,却没想到却这样地快,快到让路溟这三百年来功亏一篑。 逃亡的途中,闻玄渐渐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缓缓接近,心念一动,复又沉寂下来,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奔跑了许久,雷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凶猛,震得人头皮发麻。 路的尽头是一片火海。 再也无法前进的火海。 这里才是焚狱真正的样貌。 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路。 路溟望着这片翻滚的岩浆双目赤红,却不愿放弃:一定可以。 闻玄及时拽住路溟:够了,到尽头了。 还没有,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回到清潭宗就没事了,阿玄我们快回去。 清潭宗内有生灭镜,有它的庇护,闻玄就是安全的。 他似不知道累一般,脚步一点都不肯停下,拉着闻玄就要往回走,这条路不通那就换一条,他们一定能回去。 我妖族悉心制作的阵法,居然对路宗主没有效用,真是令人意外。 一道翩然身影凭空而出,冰冷的嗓音几乎让人忘记了此处的燃热。 路溟心下一紧:霁灵宗主。 霁灵依旧是一身青衣,面容也未有丝毫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她一身妖气与以往大相径庭。 意外吗,路宗主? 确实意外,想不到霁灵宗主竟然能瞒住令师拜入赤岩宗,甚至令师也未曾发现你的身份还将宗主之位传于你。 当年妖族内乱,我族凋零,我逃出九樊山,机缘巧合进入一处秘境,得到了一个能遮盖我妖族气息的宝物,而后拜入赤岩宗,这妖族众将也不过是这几年收复的罢了。 闻言,闻玄猜测道:神罗秘境。 霁灵看他一眼:不错。 路溟紧张地将闻玄挡在身后:霁灵宗主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霁灵手中拂尘一甩瞬间化为长剑,路宗主,你是想自己回到阵中?还是我送你们二人回去?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清冷冷,但是话中含了威压,闻玄路溟屏住呼吸,这竟是分神之境! 但与先前的碰到的两位前辈老者不同,芥鸣山那位是无意向他们施压,千陵泽那位是无力向他们施压,而霁灵,竟是圆满的分神之境! 阿玄你快走,我来对付她。 我不会走,而你也不是她的对手。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了,何必谦让。 霁灵横剑扫来,路溟提剑做挡,左手直接将闻玄推了出去! 阿玄,打通上面的路! 既然四方不通,那便开上面的路! 霁灵面色一变,目标改向闻玄,路溟自然不允,两人交手间闻玄举起岑光直冲而上!岩壁坚若磐石难凿半分,闻玄运起全部修为,岑光不断突破岩壁迸溅出丝丝火花。 路溟牵制住霁灵,但是化神与分神差距可想而知,而路溟也非全盛时期的化神巅峰,不过一会就以满头大汗,但却依旧奋力牵制! 路宗主你不是我的对手,何必如此? 我也想问霁灵宗主何必如此? 散尽你们的灵气,为我妖族繁荣。 你也看见了,你们的阵法对我无用,何必苦苦相逼。 即便无用,也不能让路宗主就这么走了,今日放走路宗主,来日就是路宗主带领大军再次兵临九樊山。 众多宗主在此,此次都无用,我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路宗主和秦宗主两个人,便可抵他们八个,霁灵不可不防。 路溟轻笑一声:霁灵道友真是看得起我。 两人来回交战,境界压制使路溟渐渐落入下风。 闻玄一直向上突破,滚滚碎石不断砸下,双脚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看不见路溟的身影,而头顶的雷声也越来越近,但他却依旧没有冲开最顶端。 黑暗的视野中突然出现白色光斑,荧荧闪闪,围着闻玄旋转,闻玄双眸一凝,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 闻玄闭上眼,光斑渐渐融入他的眉心。 它们等了很久,受着烈火的炎热,在这难以呼吸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了许久。 魂魄融入的刹那,闻玄力量大涨,周身闪着白光,耳边的雷声也似乎小了些许,他睁开眼,金色的瞳孔明亮得如同红日一般,闻玄提起灵气一举碎石冲出! 长空之下,晴色万里,唯有山顶这一处乌云密布,远处的山川河流是那般的渺小,景色也让人分外的熟稔,清风徐来,闻玄望着长空雷鸣,或许一切都是天意。 这焚狱尽头的竟是大丘山。 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来的地方,时隔百年他却又站在了这个地方。 出口一开,路溟与霁灵也随之来到山巅,天边雷声突然震荡,紫色晕染长空,震得人心恍惚。 路溟的头突然很疼,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大丘山,第一次是宁辰渡劫时,他来此收尸却连骨灰也没剩下,他当时的头也很痛,但那时的心痛让他无暇顾及别的,便忽视了,而这次却一起爆发。 霁灵抓紧机会冲向失神的路溟,闻玄眸光一闪,身形一动,持剑挡在路溟身前。 还好吗?闻玄的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焦急。 路溟痛苦地抱着头坐在地上,他的脑中突然涌入许多东西,他听不见闻玄的声音,无法给对方答复。 雷声还在继续,霁灵的攻势也不曾停下,闻玄的岑光也耀眼夺目,路溟的头却越来越疼,四百年前忽略掉的东西如今再次袭来。 闻玄担忧地看向路溟,但路溟却感受不到,他抱着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血会蕴含这么多灵气,为什么抽一魂也只是修为倒退,无半分生命危险,为什么无论他需要什么神罗秘境都会给予他,为什么霁灵的阵法对他无用,一切都有了答案。 分卷(30) 两把剑在大丘山顶熠熠发光,同样的分神之境,在天道之下一争最后的胜负。 霁灵寒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她在人族这么些年,从未曾知晓人族竟还有分神期修士。 宁辰。 霁灵眸色一冷:不可能。 她手上剑势凶猛,周身凝气成冰直冲路溟而去! 闻玄剑光一闪,岑光化为万千犹如火焰,瞬间瓦解霁灵的攻势,凝冰接触到地面之时瞬间化为雨滴。 就在这时,霁灵眼神一眯快速窜到路溟身前,她的目的不是杀死这二人,而是要活捉他们。 闻玄速度不急被霁灵抢在前面,就在这时,一道冰寒剑光挡在霁灵眼前! 霁灵旋身一闪,远远躲开剑光。 霁灵:你怎么没事? 针对道修的阵法,对我能有什么作用? 来人一身青衣,声音冷冽,口气中带着骄傲和不屑,他随着道修而来,而此时身上却围绕着魔气。 闻玄看他一眼:早知道你有问题,仲瑞。 世间与宁辰气息相似者,且魂飞魄散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宁泷。 宁涿并未回答闻玄的话。 闻玄快速走向路溟,路溟坐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双手抱着头身体微微颤抖,但表情却没有刚刚那般痛苦了,似乎平静了下来,闻玄轻轻松了口气。 路溟。闻玄温声唤道。 路溟紧闭着双眼,还是没有给闻玄回答。 喂,你们谈情说爱也要看情况。 此时在另一边的宁涿却不乐意了起来,因为毕竟霁灵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霁灵此时已经换了三个对手,虽有些乏力但气势不减,她为了此刻已经等了千年,怎在这里失败? 宁家少爷竟会入魔,真是稀奇。 宁涿冷笑一声:这件事也是你间接促成,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宁泷之事背后的最大推手,表面是在劝和实则却在给覃州施压,此仇他会找天莲坛报,而牵扯其中的小人他也不会放过。 宁涿以化神中期的实力对付霁灵,因霁灵之前已与两名高手交战,此时她已无力再次强势碾压对手,但依旧处于上风。 宁涿冲着另一边喊道:喂,你们好没好? 他就算再狂妄也没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打败一个分神期妖修。 闻玄看都没看他:你先撑着。 路溟还是没有回应他,而天边的雷声却越来越近,闻玄望着天空,紫色的云层是何其的美艳,或许现在扔下宁涿,自己带着路溟赶回清潭宗,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他不能。 闻玄看着路溟苍白的脸色,缓缓贴近,二人额头相抵,他闭上眼一点青光缓缓而出,进至路溟的眉心之中,这是路溟的那一魂,如今还于对方,青色光点没入之后,路溟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做好一切后,闻玄起身,如此他一死便不会连累路溟。 宁涿,让开。 闻玄沉喝一声,旋即将岑光反插入地面,无穷的灵力顺着山脉深入地底,引深处狱火万千,闻玄拔剑一甩,狱火爆发而出,冲天而起,将大丘山顶染成一片火红! 宁涿迅速闪身,红莲烈火在天空席卷,霁灵藏在火海身后,看不见她的身形。 轰隆隆 金色响雷轰然而至! 路溟突然睁开双眼,望着闻玄在烈火之中的声音,喊道:阿玄! 路溟迅速上前拉着闻玄避开这道金雷。 狱火失了闻玄的控制滚滚而出,冲向天空! 霁灵站在大丘山中心,毫发无伤:身为妖族,自然了解这焚狱之火的特性,你想以此对付我,未免太痴人说梦。 就在在这时,雷鸣突降,霁灵正要闪开,路溟突然道:霁灵道友,这是你的劫雷,你竟忘了吗?第一次登上大丘山的分神修士,必须受此雷,你若在此时避开,就失了飞升的机会。 霁灵心中一动,她已经过三战,理智告诉她,若在此刻受雷那必然是会失败的,但若不受,她将永远失去飞升机会,心中虽犹疑未定,脚步却停了。 闻玄感受到路溟与自己相握的手在颤抖,闻玄看向路溟,对方的双眼紧盯着霁灵,似乎担心对方有什么动作一样。 还没等路溟担心多久,不过眨眼瞬间,金雷骤降! 劈在霁灵的天灵之上!就如同当初劈在闻玄身上一样。 霁灵青衣翻飞,乌发飞扬,片刻之前她还是妖族至尊,眨眼之间便身死道消,霁灵的身躯倒在地上。 天道一向无情,上一个登上大丘山的修士,也是死在这无情的天雷之下。 闻玄一脸冷漠看着此景,往事浮上心头。 天雷未曾因为霁灵的死而消退,闻玄酝酿着该怎么与路溟道别,无论是作为宁辰时还是闻玄时,他都不善言辞,此时心中明明有很多想说的,就一句也说不出,只得呆呆地注视着路溟,既然说不出那便看个够,但可是他的路溟无论怎么看都是看不够的。 路溟突然紧紧扣住闻玄的手指,十指相握,他一字一句说的无比坚定:阿玄,你不会死的。 他的眼神温柔和坚定,散发出许久不见的光芒,魂魄回归后,他的状态果然好了一些,闻玄稍稍松了口气。 路溟抬头望着皑皑长空,金色雷鸣在空中渐渐化开,出现了一条通道。 阿玄,你信我吗? 路溟墨色的眼睛注视着闻玄金色双瞳,似下了很大的决心。 闻玄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他信,他当然会信。 好,阿玄,我们走。 去何处? 去外面。 第49章 番外一 番外一 闻玄醒来时便感受到一阵浓郁的灵气,与沧尘大陆的稀薄灵气不同,这里的灵气充足,就连在呼吸间也有微薄灵气摄入体内,与沧尘大陆极为不同。 闻玄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眸中映着一抹极清的蓝,他从未见过如此澄净的天空,这是一处他不认识的所在,本应在身边的玄色身影也不见,闻玄眨了眨眼,瞬间清醒。 猛然起身看向四周:路溟! 路溟! 他呼喊着,但是寂静的山谷中没有任何声音回应,就连他的回声也没有,他的身后只有一株繁茂巨树,在沙拉沙拉地掉着叶子,是此处唯一的回应。 嘘,他在休息。 一道声音乍然出现,闻玄警惕地看向周围。 谁? 一个白衣人乍然出现在闻玄眼前,临风而立,白发垂散,他的手指放在唇前,示意闻玄噤声:不要打扰他休息。 他?此人凭空出现自然引起了闻玄的疑心,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一颗青色的果实上,果实所在的地方就是他醒来时靠着的那株巨树。 这颗果实圆润饱满,青翠欲滴,像是还未成熟,但仔细观察便能看出此果似果却非果,闻玄缓缓走近,树上挂着的不是果子,而是玉,一枚长在树上的玉,碧绿的色泽隐藏在翠色枝叶之间难免会让人认错。 那白衣人解释道:此树名为天同树,万年生一玉,玉中含有上万年的灵力,得到它无异于是得到万年修为,能让人一步登天。 闻玄看着这枚通透青玉,却感知到一丝熟悉的气息,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走,却在一丈外停了下来,他转身看向白衣尊者,疑问不言而喻。 白衣人虽然乌发见白,但面容却是极为英俊,负手而立时却更像一位老者,眼底是与容貌不符的沧桑。 虽然此人看似没有攻击的意图,但闻玄却放不下警惕:阁下究竟何人? 你认不出我的声音么? 闻玄一顿,思索了片刻,道:神罗秘境。 他在神罗秘境寻找神罗花修复神罗伞时,神罗花却被一只若知兽毁坏,那时有一个声音指引他去寻缘生芽,此人的声音确实与那道声音有几分相似。 神罗尊者笑而不语:你可知这里是何地? 闻玄不知这里是哪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不是沧尘大陆。 神罗尊者赞许地点了下头:不错,这里乃天同大世界,你们从沧尘小世界而来,本应去往任一一个中世界,但因为天同玉,所以回到了这里。 他的血之所以蕴含灵气,是因真身是天同玉之故。 不错。 闻玄低声问道:那现在呢?他要回去了吗?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枚青色透玉,未曾离开。 分出一魂,即便是天同玉也需修养一段时间,此树万年结一枚玉,此时距离上一枚诞生不过五百年有余,现在不会有外人前来,你可以安心在此处修养等待。 闻玄冷声道:天同玉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沧尘大陆,你有何目的? 面对质问怀疑,神罗尊者也不气恼,细细讲述起来:千年前我巡游时,经过一个残破的小世界,那里的灵气浑浊不堪,高空上弥漫着冗杂许久的尘埃,我驻足观察许久,发现那里灵气枯竭,修士修炼极为困难,便顺手投入一个秘境,期望它能够帮助那里的修士。 生灭镜、神罗伞、九天息壤都是神罗秘境之物,换句话说都是此人之物,自己能活过来,与面前之人干系重大,说成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恩情是一码事,但对方若要对路溟图谋不轨,又是另一码事。 神罗尊者又道:数百年前天同玉落树之时,引得众多修士聚集争抢,而后机缘巧合落到我手,天同玉落树化人,他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去一个不识得他的所在,我便将化为婴儿的天同玉送入了沧尘小世界,也期望他能带领那里的同修冲出牢枷,如此可解你心中疑惑? 路溟曾经与他说过,自己无父无母,五百年前清潭宗主去往九樊山探查时,路过溟水河畔捡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便收养于膝下,因在溟水所遇,遂取名为路溟。 而他也确实不曾听说过天同玉一事,关于小世界大世界他更是闻所未闻。 但他自身并不知此事,如何达成你所愿? 路溟只知自己体质异常,却不知自己乃是天同玉。 天同玉只要接近天道便可觉醒传承,你们沧尘大陆不是有分神要去大丘山的规矩?虽然这个规矩匪夷所思,但只要那时天同玉登上大丘山顶感应天道,便会知晓自己的来历,他也会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而以天同玉本身的灵力,突破分神之事不过百年而已。 闻玄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匪夷所思? 神罗尊者轻笑:你们所知的一切都是错的,分神期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在雷鸣过后,离开小世界前往中世界继续修行。 你们修行困难乃是因灵气损耗太过,所以沧尘小世界无法再供应高阶修士,灵气衰竭之事你作为沧尘小世界之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而我说的许多事你却不知,至于你为什么不知,我想你会明白。 这一番话无疑是打破闻玄一直以来的认知,不过他面上波澜不惊惯了,心中就算有所动荡也不会表现出来。 万年前的人妖大战,是一切的根源,出窍期以上的修士全部战死,天地间仅剩元婴期及其以下的修士,在那一战中所有书籍焚毁,元婴修士只知分神期要去大丘山,却不知为何要去,又因何降雷,万年过去,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分神期要去大丘山上渡雷劫。 而那金雷,其实不过是打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却又有多少分神修士不明不白死在大丘山顶,死在金雷之下。 知道了一件事,那么其他的也能想明白了。 神罗尊者虽然没有明说,但句句都是在暗示他们想的太多。 生灵在争斗过程中遗失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法门,被困于此,便认为是天道惩罚,所以不准修士飞升,却不知从始至终这些都是自己所为,天道从未插手,也从不偏颇,更未曾针对过凡人。 它杀闻玄,是因为他已经死了,已死之人,无论你有什么原因,不应该再出现这个世界上,使用别的世界之法复生,才是天道所不允。 闻玄忽然想起神罗伞损坏时响起的天雷,那不是开启通道的金雷,而是真真正正来取他性命的天雷,在他魂魄重聚的那一刻,雷声悄悄消散,魂魄已经补全的闻玄,是活生生的人,天道不会击杀活人,而后大丘山山顶的雷声,是因霁灵而来,是为她开启离开沧尘大陆的通道,而她错误的认知死在金雷之下,一如四百年前的宁辰。 世界生灵,凡会思考者,无一不自以为是。 认为自己乃天命之人,受天道庇佑,妄自尊大,当有所不满时,便认为天道不公,可知沧海桑田,一切对于天而言不过白驹过隙,天道不会惩罚生灵,是生灵在惩罚自己。 你想我怎样报答你? 神罗尊者:不必,一切都是你的造化机缘,若我想索要恩情,那么可是有数不完的人来叨扰。 我不欠别人。 听起来你也不小了。一道清冷冰寒的声音响起,宁涿踏步而来,这位老人家,你看起来知道的很多,我问你,怎么回去? 神罗尊者活了个把岁月,从未有过这样的称呼,毕竟他容颜未改,任谁也叫不出老人家这三个字,但银丝如瀑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个称呼对他来说也算是新奇。 从小世界出来的人,从不见回去的。 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那你为何出来? 宁涿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回不去? 通道虽因分神开启,却不止分神能过,只要有意愿便可以借此通道离开沧尘大陆。 神罗尊者从上到下扫视了宁涿一番,似在找什么东西:天河杵虽能收集魂魄,但你既已找了多年,找不到那便是没有了。 那他呢?他怎么能回来? 闻玄看他一眼,宁涿似知道他在想什么,哂笑道:你能知仲瑞是宁涿,我怎就不能知闻玄是宁辰? 神罗尊者缓缓道:他气运非常,魂魄破碎百年而未消,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运气。 死了四百年的都能回来,三十年算什么! 分卷(31) 宁涿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双手控制不住紧握成拳,身体微微颤抖,三十年,宁泷才陨落三十年!他不相信! 神罗尊者道:他死于不应属于他的天雷之下,魂魄未毁或许是上天最后一点仁慈,而你所寻之人死在一个九死一生之地。 宁涿冷笑:怎么,你是想说她该死吗? 神罗尊者皱眉:我并非 够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回去便可。 其余的话他不想听。 神罗尊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涿,最后摇了摇头,便消失了。 喂,你别走! 宁涿作势就要追过去,衣袖却被人拽住,闻玄淡淡提醒道:他的能力非你能及,不要自讨苦吃。 宁涿一把甩开危险的手,喝声道:宁辰!你们清潭宗的弟子还在焚狱里,而我宁家的弟子也生死不明,你就在这里当甩手掌柜? 霁灵一死妖族无人主事,在场的各位宗主也并非全无能力,且少了分神期修士的压制,冲出焚狱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即便这件事能解决,那日后谁来主事?清潭宗还有扶晴林初,宁家可没有,你叔父如今还在床上昏迷不醒! 你不是不在意他? 宁涿被呛了一句,啧了一声:我一定要回去,老家伙你给我出来。 宁涿一个人去寻神罗尊者,而闻玄回到天同树下,坐下靠着树干,仰着头望向垂下来的青玉,独自等待着路溟醒来。 天同玉百年便可突破分神,而路溟到达化神巅峰时便再未有所突破,为了让魂飞魄散的自己复活,耗尽了所有心力,在沧尘大陆各处奔走,四百年间修为不增反退,四百年,这四百年如果没有自己,路溟会过的更加顺利太平,也不至于因自己抽离魂魄而苦受煎熬。 若你当时不曾遇到宁辰,便不必有今日之祸。 没有宁辰,路溟便可百岁突破分神,在大丘山感应天道觉醒传承记忆,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也可能是带着这个世界的人离开,但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抽离魂魄,承受比凌迟还要痛苦百倍的酷刑,而后任由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绿叶飒飒,飘然而落。 闻玄垂下双眸,路溟等了他四百年,那他如今又要等路溟多长时间? 第50章 番外二 番外二 路溟一生修炼顺遂,从未遇到过什么难题,大概是从记事起就过的太顺利,如今有烦恼时也意外的苦恼。 有一个人知晓了他的秘密,本来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三个人知晓,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如果这个人是宗内的师弟师妹还好办,大可封其记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此人并非清潭宗门人,修为更是与他不相上下,而且还是很难相处的一个人,若想趁其不备封其记忆,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 活了几十年,路溟难得这么郁闷,想起那张夺目的冰封容颜,眉间的抑郁之色显然越来越浓。 他从出生时,体质便与常人不同,他的血液中蕴含着充沛的灵气,也因此在修炼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坎坷,他也曾怀疑自己是否非人,但是师尊却否认了这个想法。 路溟在外一直避免受伤流血,免得让别人发现异样,但终究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外人看到了。 师兄师兄,你在写什么? 扶晴突然跑上水栖峰,她趴在窗外未直接进来,一双葱葱玉手拿着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黄梨。 路溟手中执笔,笔下行云流水,字迹锋秀却敛芒:师尊千岁寿辰的请帖。 扶晴睁大眼睛:师尊要办寿辰?以前可是从未有过。 路溟垂下眼帘,笔势在空中一停,墨迹滴在纸上晕染开来:师尊停在化神初期很久了。 扶晴刚刚的喜悦之情一扫而空,声音微微颤抖:师尊他寿元将尽了? 如果百年内再无法突破,你与林初便要做好接管清潭宗的准备。 为何是我和师弟?不是有师兄在吗? 路溟撂下笔,难得叹了口气:希望我到时不会连累你们才好。 扶晴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师兄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若他的异处被发现,轻则被视为修炼的工具,重则会被扣上妖族的帽子,清潭宗也会因此陷入被动。 体内绵绵不绝的灵气,是他一步登天的助力,同时也是阻碍,只要他一不小心暴露,在灵气枯竭的沧尘大陆中,人们会以各种理由将他分食,而藏匿他的清潭宗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非是他将事情想的太过阴暗,而是岂有人在饥饿时会放过眼前的珍馐美味? 即便他侥幸没有生命危险,怕是也逃不过日夜放血供给灵气予他人的命运。 思虑至此,路溟希望宁辰会是一个通情理之人,不会抓住自己这件事不放,他又想到之前在银月谷之时,对方那番冰冷的态度,不得苦笑一声,只怕是又会选择最简单的方法处理。 路溟动作一停,那自己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就被他打消了,且不说他能不能毫无声息地打败宁辰,就算能,至于因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就赶尽杀绝吗?或许谈一谈还有余地,动则杀伐绝对不可。 路溟深吸了口气,最近思虑过多多,连这种办法都想的出来,忍不住对自己摇了摇头。 很快便到了寿诞之日,清潭宗宗主寿辰,来者自然不少,静云宗也不会缺席,路溟在众人之中找到了宁辰,倒不是他有多么特意去寻,而是宁辰太过显眼,一袭白衣冷然而立,满山光华只照亮他一人,他所在之地同辈人会不自觉避开。 宁辰面容上的冷色比新雪还要冰上几分,即便他没有任何动作,也难掩身上光辉,路溟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将视线落在别处。 秦帆见路溟走来,笑容满面地迎上前:路道友好久不见,上次你来静云宗做客我却不在,真是可惜。 路溟微微笑道:秦道友客气了。 说起来,那日我不在发生了很多事情。秦帆说着看了宁辰一眼,确认对方没有看自己,我替师兄向路溟道友致歉,我师兄一向自在惯了,贸然与你动手,还请道友不要介怀。 秦帆。 宁辰的声音突然响起,虽是平静的语气,但却能听出其中的不悦之意。 秦帆打了个冷颤,不敢回头。 路溟无意为难秦帆,便道:秦道友芝兰玉树,温润如玉,为师门尽心尽力,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不会与他计较。 不会就好。 秦帆松了口气,虽说大师兄能力无人媲美,但总得罪人也不是个事,一般的散修也就算了,清潭宗的掌门的弟子都惹,万一以后对方当上宗主,搞不好会影响两个门派之间的感情,宁辰冰冷的目光在背后盯得秦帆脊背发麻,明显不满意对方擅自做主替他道歉。 扶晴在哪?听说她没看到我那一山花海,好生可惜,有时间我带她好好欣赏欣赏。 扶晴现在应该躲在潼湖峰偷懒。 谢过路道友,那我去了。秦帆匆匆离开。 秦帆一走,此地就剩路溟与宁辰二人。 宁辰一袭白衣胜雪,他的身边站着一只雪白的白鹤,路溟认得它,是扶晴之前在山中捡回来的,不过扶晴的兴趣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只鹤现在是由下面的弟子养着的,或许沾了灵气之故,路溟偶尔能在水栖峰看见它的身影。 此时一人一鹤并排站立,衬得某位白衣身影颇有仙人之风,宁辰随手折下一柳树枝,举着枝干将上面的叶子吊在白鹤面前,这举动生生打破了这一美好画面。 宁辰难得出手喂食动物,但白鹤却很不给面子,并不食用宁辰递来的食物,甚至直接转过身,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路溟没忍住笑了出来:它被师妹们养的刁了,不吃五谷,只食灵植。 这只白鹤只食用有带有灵气的食物,清潭宗的树虽说也沾染了些许灵气,但与那些灵力充足的灵植还是有所区别的。 浪费了。 它既是一条生命那便有资格拾取沧尘大陆的灵植,寿命若因此增加,那便算不得浪费。 若用你的血喂养会有什么效果? 路溟嘴角的笑容一停:宁道友莫要开玩笑,你若想知道会怎样,割了自己的手腕放血便是。 他从未用过这种口气与人说话,话出口后自己都是一愣。 宁辰转过身来,疑惑不解:何必动气? 那宁道友又何必一直抓住这件事不放? 不过是好奇罢了。 即便好奇,有些事也不能乱开玩笑。 宁辰的金眸坦荡荡地直视着路溟:你在担心什么? 在担心我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你在介意我那日说的话? 见路溟不语,宁辰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若问心无愧,即使他人知晓又能奈你何。 路溟觉得好笑:看来宁道友确实不食人间烟火已久。 在高处站的多了,便忘了下面是个什么景象。 你杀了我便可守住这个秘密。 宁辰语气淡淡,但说出的话总总是意外气人,路溟深吸一口气,准备把话挑明了说:宁辰,你想怎样? 路溟今日态度变了许多,不再是往日那般温和有礼,听得宁辰微皱了下眉:此事我不说便是。 宁辰言语反复,路溟着实不敢信任。 他怀疑的目光惹得宁辰很是不耐烦: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路溟:我在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体内灵力充沛不似常人,若非妖族那便是自承天命,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很难懂? 他知道,正因如此他才会担心,除了这身灵力外,他对宁辰没有别的用处。 你想用我做什么? 宁辰没想到路溟会有此一问,淡淡道:没想好。 那就是需要做些什么了,难不成是想让我做你的炉鼎? 即便是在说这种话,路溟脸上也是和颜悦色,既无生气也无调侃,只是平静地说着。 身怀灵力,取之血肉是一个方法,而双修也是一个方法。 不成。宁辰断然否认。 高傲如宁辰,自不会用这种投机取巧之法,且他洁癖非常,与人碰触都不行,何况是做更亲近的事,路溟深知此点,却偏偏要这么说,看着对方脸色渐渐凝如冰雪,他的嘴角也笑得更深。 既非如此,还请道友勿要抓住此点多做纠缠。 即便宁辰不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么让自己专门给对方放血,也是不成的,最好想个办法打消对方的念头。 宁辰脸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你即无此意,又何必说这种话,作践自己身份。 路溟缓步上前,一步一步贴近宁辰,宁辰站在原地不动,他总是面无表情,什么情绪也没有,因长相的关系,就算他没有特意散发出不悦,也会让人感到冷意,淡然无波的金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之人。 你怎知我无意?这不是比割肉放血好受多了? 路溟浑然不惧,无论何时他的脸上都带着浅浅笑意,他仰起头轻轻吻上宁辰的唇,宁辰微凉的唇瓣骤然碰触到温热的软肉,一直平静的金眸微微一颤,但却很好的掩饰住了。 路溟注视着宁辰,不肯错过对方任何一点反应,宁辰是气息是冷的,那双金色双眼也不带一丝感情,二人四目而对,谁都没有先离开,或许他们都在等对方先离开。 路溟双目微微弯起,有几分狡黠的味道,似是在说:这样够吗? 宁辰低着眼睑打量着眼前清隽温和的面孔,心中的好奇之意压过了骤然被碰触的不悦。 那双眼弯起来也比平时好看十倍不止。 时间在两人之间几乎静止,就在这时,宁辰突然探出了舌头,灵巧的红舌迅速钻进的路溟口中,路溟猛地一震,吓得直接后退半步,却被宁辰拉了回来,脚步一个不稳直接跌入宁辰怀中。 宁辰另一只手扶着路溟的后脑,吻了下去,路溟没有躲避的余地,他望着眼前俊美冰冷的容颜,以及那双勾魂摄魄的金瞳,一时间竟连法术都忘记用了。 宁辰身上的冷意似乎能麻痹人的意识,路溟不躲不闪任由对方在唇侧研磨,气息弥漫在颊间,对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沉溺的清香,带着林间清晨的凉意。 两人唇瓣紧紧相贴,宁辰本是被轻薄的那个,不过一瞬之间就成为了主动的那个,但他没有经验,亲吻也不得章法,薄唇合起将温热的唇肉一点一点抿进口中,娇嫩的唇瓣受不得他的力度,引得路溟微微皱眉。 宁辰的舌头趁此时机再次入侵关隘,路溟身体微微颤动,牙齿却忘了闭合,轻而易举便让异物得逞,不同于唇上的缓慢厮磨,宁辰一进来便开始横扫千军,舌头在路溟的口腔内胡乱打转,舔舐着每一寸肌肤,与唇侧的清凉不同,宁辰的舌头是温热的,与对方身上的温度对比,更显得滚烫,路溟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不一会便双目充滢,气息微乱。 但他不甘示弱,调试着气息,将呼之欲出的呻/吟强行压了回去,皱着眉挑起唇舌与宁辰碰撞,两片唇舌在口中交缠,涎水控制不住从嘴角流出,路溟的舌头一碰到宁辰就颤个不停,近距离欣赏着对方的面容,心头更是一跳,眼睫微微下垂,将双眸蒙上一层阴影,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也越发软了,下意识拽住眼前之人的衣衫,稳住身形。 宁辰的那双金眸不知何时暗沉了几分,这是他冰雪凝成的面容上唯一的变化,扶着对方腰部的手又紧了几分,灵舌在对方口中肆意游玩,将另一条试图反击的小舌死死压制住,他汲取路溟口中的气息以及唾液中散发着的灵气,仿佛中了毒一般,停不下来。 午后的阳光倾洒而下,将两个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辉,又有些朦胧,烈日之下更显闷热。 嘶~ 突然,宁辰的牙齿咬破了路溟的唇瓣,血腥味弥漫在二人唇间,浓郁的灵气唤醒了人的神智,路溟睁大双眼,身体挣脱宁辰的双臂,愣愣地往退后了一步。 分卷(32) 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抬头便见对面清冷傲慢的容颜上,唇侧乍现一抹不属于他的血色,犹如冰川之上开了一株赤色曼陀罗,虽然诡异,但却惊心动魄的美艳,牢牢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路溟强行移开视线。 不过是一点灵力而已,宁道友竟不惜色/诱。 色/诱?你被诱惑了? 宁辰舔了下自己的薄唇,上面粘着路溟的鲜血,带着淡淡的醇香。 宁道友尝够灵气了吗? 味道还不错,比闻着舒服些。 他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就像点评一杯酒水一般,品尝着这一点赤色水痕。 嗅着味道时只觉血腥,与常人并无不同,但味蕾触及时却没有血液应有的血腥,甚至有一些甘甜,不像是人血,倒像是树上的果子,很是令人回味。 路溟实在待不下去,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便迎面撞上扶晴:师兄,你怎么了? 被鬼迷心窍了。 好艳的一只鬼。 第51章 番外三 番外三 扶晴觉得自家师兄最近很奇怪,尤其是从九樊山回来后变得十分自闭 ,几乎就没下过水栖峰,当然,就算有人上去他也不见对方。 九樊山一处事关重要,每几年就要派人去探查,今年正好轮到清潭宗和静云宗,作为掌门首徒,路溟当然要义不容辞走这一趟,而静云宗派出的人自然是宁辰。 路溟想拒还不能拒,毕竟他缺少正当理由,即便他与宁辰见面尴尬,但最后还是走了这一趟。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回来后立刻拜见了师尊,与师妹师弟们说了会话后,就回了水栖峰,一回去就没下来过。 而此时扶晴再度走上水栖峰,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是带着师尊的命令前来,师兄定会见她。 扶晴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像以往一样趴在窗外,她倒要看看师兄这几天究竟在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扶晴轻轻推开窗户,动作特别细微生怕被路溟发现。 透过缝隙她看见自家师兄坐在书桌前,左手撑着下颌,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右手拿着一枝画笔,沉着眉在纸上填填补补,画了两笔后又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满意。 师兄到底在画什么? 扶晴很少看见路溟亲自提笔,倒不是路溟不精于此道,而是太过精于,反而没什么兴趣了。 有时人什么都精通,什么都顺利,反而就会异常的无趣,没有所盼望的东西,人生也会别一般的寂寞,虽然她师兄整天笑眯眯的,看起来没什么心事的样子,但是越这样就越不像个人。 由于角度的原因扶晴看不清路溟画的什么,她试图将窗户缝隙开的大些。 扶晴,进来吧。路溟突然道。 哈哈哈师兄你最近忙什么呢。 被抓包之后扶晴尴尬一笑,然后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 她快步走上前,想看看师兄在画什么,但路溟没如她所愿,在扶晴靠近之前,一挥手便将画作收了起来。 扶晴也不气闷,她向来有话直说,当即便道:师兄在画什么? 没什么,涂鸦之作罢了。 诶? 扶晴才不信,涂鸦能有那副表情? 路溟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向扶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师尊让师兄去趟静云宗,给真人送个东西。 路溟一顿:静云宗? 是啊,怎么了? 怎么又是静云宗,路溟垂下眼睫,不知想着什么。 林初呢?让他去一趟罢。 师弟最近忙得很,我都见不着他人,此物是师尊专门送给普悬真人的,未表郑重,师尊特意吩咐由师兄你去。 真的要我去? 扶晴重重点头:真的。 路溟叹了口气,目光似有躲避之意。 扶晴悄悄打量着师兄的神色,其实师尊他老人家是担心师兄,毕竟师兄从九樊山回来后就怪怪的,所以想让师兄出去散散心。 但话扶晴没有说出口。 她觉得如果告知师兄师尊的另一番意思,师兄怕会是直接不去了。 半晌,路溟似妥协了一般,道:东西拿来吧。 静云宗 宁辰今日待在房中,难得没去剑场,让广大静云宗弟子松了口气。 宁辰站在桌前,右手执笔,左手拢着衣袖,以免衣衫触碰到墨迹,进而弄花纸张,他神情专注,眉眼间难得带着一股温和之意,让他的气势收敛了些许。 师兄开下门。 秦帆的声音传来,宁辰拂袖一挥将外面的人放了进来。 秦帆手中捧着一摞书,堪堪与他的额头平齐:师兄你要的书我找来了。 嗯,下去吧。 宁辰看都没看秦帆,犹自低头作画,秦帆将书放下后凑了过来,想看看大师兄今日怎会如此有雅兴。 宁辰放下笔,纸上内容瞬间变化,将他之前所作完全掩盖。 秦帆噎了一瞬:师兄,你就算不想给别人看,也变得稍微好看些吧? 画纸之上覆上一层术法,景色是银月谷,一看就是随手而化,十分不精细,宁辰真实的画作隐藏下术法之下,秦帆没胆量当面破除。 随便画画。 宁辰拿起一本秦帆带过来的书,开始翻看。 师兄你要这些书做什么? 研究一个人。 人有什么好研究的? 因为他不似人。 不像人那便是妖了。 宁辰停顿了一瞬,想了想道:应当不是。 是何人这么值得师兄这么上心?真是难得。 宁辰并不回秦帆的话,他抬起眼睑定定看着对方,那眼神似在说:还有事? 逐客令十分明显,秦帆只得悻悻离开,刚转身便在门口瞥见一个身影。 抱歉,我走错了。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宁辰手中一顿,目光从书上移开,看向声音来源。 路溟本是想送完东西就返回清潭宗的,但是静云宗掌门说要炼几味丹药托他送回去给师尊,硬是将他留了下来。 虽然无奈,但想着静云宗这么大,也不见得会遇见宁辰,而且对方也不一定会待在宗内。 人生就是如此奇妙,越不想遇到谁,便偏会在各种场合遇到。 路溟,你怎么来了? 秦帆笑着迎上前,路溟也礼貌性回以微笑:师尊的任务罢了,要打扰你几日了。 没事,扶晴来了吗? 路溟摇头表示没有,秦帆也不气馁:正巧我这几日无事。突然发现路溟身旁没有人跟着,诶,没有人照顾客人吗? 关芸临时有事,指给我一条路就离开了。 这边可不是去客房的路,师妹可能一时着急指错了吧。 一般来说关芸不可能犯这种不可思议的错误,但是秦帆也想不出师妹将路溟带到师兄这的原因,只能当她出错了。 你们可以换一个地方聊。 宁辰冰冷的声音响起,秦帆后背一麻,感觉有道寒凉的视线在紧盯着他。 秦道友,带路吧。 路溟自始至终没瞧宁辰一眼, 静云宗坐落于群山之中,山下江水环绕,直通于东海。 路溟站在山间等着秦帆,他在静云宗需待上数日,自然不可能干等着,正巧近来秦帆无事便主动约他出来游玩,路溟想着散散心也可,况且秦帆并不难以相处。 路溟等了多时,人影遥遥一望,来的人却不是秦帆,路溟笑容一顿。 宁道友,怎会是你? 怎么,不满意? 宁辰一身白衣,袖口是静云宗专属的金色纹样,阳光倾洒而下衬得他整个人似在发光,那双金眸在光芒的照耀之下更是熠熠生辉,若是相貌是攻击利器,那么宁辰已臻化境,路溟若有若无地移开视线。 你的眼神为何在躲避? 路溟并不想承认自己欣赏宁辰的脸,随口道:你若是长成秦帆那样我兴许会多看几眼。 宁辰微微皱眉,从未听过有人对他的容貌有意见。 出剑罢。 路溟不明所以。 上次没比成。 即便是想放血,宁道友也不必如此刻意,直说便是。 那你放吧。 路溟: 第52章 番外四 番外四 鄞州是沧尘大陆最繁华的凡人居所,与灵气衰败的修真界不同,凡界一如往日昌盛,对于不修炼凡人来说,灵气不能增加财富,不能让他们长命百岁,因此他们也无需为此担忧。 太阳最后一丝余韵被水面淹没,星子坠于空中铺满了夜幕,人间最闪耀的不是金乌的光芒,也非璀璨的星光,而是漆黑的夜中绽放于满园的银花火树。 路溟行走在此,周围的树枝上挂满了赤红的灯笼,仿佛将要将树木点燃,翠绿的叶子上铺了一层彤色光辉,乍一看倒像是这树长出了金叶子。 路溟停在树下,等着宁辰,但是还没等到那人,一个女孩突然跑到了他的身前,道了句:送你。将一个苹果塞在他的手中后,便跑开了。 他一脸懵地捧着苹果,看向女孩跑走的方向,但是人在他怔愣时便已经不见了,路溟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凡间曾有掷果盈车的典故,对俊美的男子抛以水果表示爱慕之意。 不过那女孩尚小还不知何为爱慕,这个举动单纯是觉得路溟好看,又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树下,所以才好心的送了他一个苹果。 路溟捧着这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感觉吃了或者扔了都不太好。 宁辰携花而来,今日他穿了一件蓝色的外袍,看上去比往日柔和了几分,一切光芒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星火恰好在此燃烬,周围光线突的一暗,便更无法忽视他的绝世风姿,宁辰的手中不知怎地拿着一枝红色玫瑰,根茎上的硬刺已被修剪掉,唯有盛放的花蕾娇艳欲滴,如往日一般艳丽。 认识得久了,路溟也对宁辰的洁癖有一些认知,生于自然的繁花绿叶,对他来说是纯净的,他可以在茂盛的山林中露宿,却不能住在被许多人接触过的豪华客房。 对方似乎很难忍受活物的气息,但是现在行走在凡间,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难受。 不过即便能接触这些,宁辰能接受别人的爱慕之情这件事更让他诧异,路溟笑着打趣道:宁大公子居然还会收别人的赠礼,真是稀奇。 宁辰看他一眼,二话不说直接将玫瑰插在了路溟手中,路溟一愣,握着玫瑰的手僵硬了片刻,他捉不准对方什么意思,有没有他想的那个意思,但是他还是最好别自作多情了,免得被对方奚落一番。 不过拿都拿着了路溟闻着花香,望着宁辰的眼神带着一抹笑意:我倒是觉得更适合你。 如此璀璨夺目的花卉,自然要配耀眼的人。 他举起胳膊将花枝举在宁辰颊边,红艳的玫瑰配上对方面无表情的脸色,路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宁辰看了眼路溟另一只手中的苹果,不动声色地把另一只手里的东西收了回去,别开了头:不要就扔掉。 别人送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扔。 宁辰目光微动,路溟接着又道:即便不喜欢,也是别人的心意。 你大可不必当面说出来。 路溟笑了笑,他知道宁辰一向不在乎这些,但是别人的心意不可随便糟蹋,虽然是宁辰随手扔到他这的,但他也不能随意对待。 也不知这凡间的花卉与修真界的有何不同,秦帆应该能料理好。 秦帆? 这花既已摘下,自是不能不管不顾,秦帆喜欢这些交给他最为恰当,装作出门带给他的礼物,也能让他开心开心。 就是这□□被修剪了不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宁辰不想说话,转身就走,但是脚步没有加快,似是在等什么人跟上。 当着面直接说不喜欢,还要把他送的东西转送给他的师弟,路溟什么时候这么不礼貌了,还是对方在委婉拒绝,宁辰心情不佳,若是不愿直接说便是,拐弯抹角提秦帆作甚。 宁辰突然离开路溟提步跟上,他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拿着苹果,两只手都不得闲,宁辰也不说话,二人就这么无言的走到了湖边。 碧水倒映长空,星辰落于水底。 柳下飞絮濛濛,湖上灯火千盏。 难得来凡间一趟,路溟自己也想玩玩,在岸上东张西望地寻着卖河灯的商户。 将手中的苹果往宁辰身上一放,道了声:等我。人便走开了。 宁辰拿着这枚熟透了的苹果,一脸冷漠,然后一个用力,苹果一分两半。 路溟回来时正看见宁辰站在湖边,怀中抱着剑一口一口吃着苹果,这场景实在新奇的很,实在很难忍住不笑出来。 好吃吗? 尚可。宁辰淡淡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路溟,然后将另一半递给了对方,见宁辰分享给自己食物,路溟也是一愣,动作也慢了一拍。 宁辰看向路溟手中的河灯:你有愿望? 没有路溟一生顺遂,最困扰他的难题也已跨过去, 那写什么? 师门平安。路溟眼珠一转,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眯着眼睛道,以及宁公子不要找人麻烦。 宁辰反问:你觉得我在找你麻烦?他的语气冷了几分,似乎很认真地在问这件事。 那双琉璃一般的金瞳在夜色之下分外明亮,路溟有些开不下去玩笑了。 分卷(33) 宁辰别开头:罢了,你随意。 宁辰的情绪反反复复,路溟抓不准对方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够了解了,实则还是不了解,看着手中的苹果若有所思,忽地想起一事。 这个苹果是? 宁辰淡淡道:水果不用来吃,难不成你还要把它供起来? 路溟: 他不知又从何处拿出了一个橘子来:吃么? 也不等路溟回答,就自顾自扒了起来,如果宁辰吃东西是罕见的一件事,那么亲手给水果去皮简直匪夷所思,尤其是顶着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仿佛跟这水果又什么仇恨似的,剥皮剥出了凌迟的感觉,毕竟他也只看过宁辰为剑去鞘,为剑去尘,去皮还是第一次见。 宁辰剥完后掰下一枚橙色的果肉,放在路溟嘴边,冰凉的触感贴在唇上,路溟望着宁辰的神色,对方脸上有那么一丝不吃就不罢休的意思,路溟张开嘴将橘子瓣咽了下去,无意中碰到那冰一样的手指,令他心头一跳。 但很快嘴里的味道弥漫开来,压下了他心头的悸动,路溟皱了下眉:很酸。 我也觉得。 你明明没有吃。 路溟扒开宁辰的手,掰下一枚果肉,报复似的举在宁辰眼前,满脸纯良笑容的示意他来也来一瓣,宁辰十分果断的低下头就着路溟的手咽了下去。 然后宁辰倾身向前贴近,双眸紧盯着路溟的面容,试探性在对方的唇边亲吻了一口,冰凉的唇瓣在路溟的唇角贴了一瞬,便快速离开,仿佛在试验着什么一样。 这样甜吗? 大抵是宁辰那张脸对他蛊惑太大,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路溟鬼使神差地在对方将要离开的时候贴了上去,气息交融间,宁辰也不客气,将金眸藏在眼睑之下,手臂搭上了对方的腰,上一次在清潭宗他被灵气引诱的可能性居多,所以才会想咬破路溟的肌肤一尝滋味,也带着几分对这具身体的好奇之意,但这次却是全然沉醉于另外一种情绪,说不上来的但是想释放的情绪,与之前机械性的品尝不同,这次皆是□□在涌动。 二人口中的酸味尚未褪去,在这场亲吻中却愈加放肆,橘子的芳香溢在鼻间,斑斓的树影掩盖了他们的身形,也不知是不是这橘子太酸的缘故,路溟越发觉得口腔酸麻,胸口忍不住剧烈浮动。 一吻完毕后,路溟整个脸色发红:宁道友,下回买橘子别买这么酸的。 吾名玄,闻玄,宁道友就不必再叫了。 闻道友。 路溟忍不住笑出声来,终于也有闻玄说不出话的时候。 阿玄。 宁辰应了一声:嗯,这河灯要写什么? 顺着湖水,路溟的目光远去,半晌,他缓缓道:等七夕再来放吧。 第53章 番外五 番外五 宁辰离开的那天,大丘山紫霞漫天,金色与绛紫交织在一起,在天上形成了一道旋涡,吞噬着一切。 天雷击中那道身影,他的身躯在金色的光芒中轰然消散。 路溟登上大丘山时,唯见散在空中的尘埃,死寂一片黯然的死寂,喧嚣的风在他手中细细拂过,却是抓不着也握不住,他还未接受这一切,突然脑中一阵剧痛袭来压迫着他的神经,仿佛在催促着他离开这里,那些埋藏在深处的东西破开外壳一点一点生长出来,路溟感受着消散于风中的气息,心脏拧成了一团,身体再痛也无法转移他的视线,而他已无力再思考别的,极力将脑中所出现的东西强行压了回去。 路溟苍白着脸色,他设想过如果宁辰没有撑过去会如何,但他是宁辰,即便万年来没有人成功,他也依旧相信宁辰会创造奇迹,宁辰自己也是这般相信着的。 昨日他们一起俯瞰山河,今日便是生死离别。 他以为自己不会陷的太深,却在对方死后彻夜难眠,总感觉那人没有完全离开,未曾点灯的水栖峰上似乎有着归来的气息,但当他点亮烛火之后却是一片空蒙。 虹桥在空中架起时,窗边也无人在那里作画。 水栖峰上再无人用剑修饰繁茂的枝叶。 他推开窗,看见那只受了灵气的熏染的白鹤,倒在飞散的瀑布下,安静沉眠,即便食用了无数的灵植,自由自在地过了一段不同的人生,但寿命也依旧有限。 路溟做了一个决定,既然生命有限,那便有限的时间里做一些他想做的事,即便最后失败了,也不过去陪他而已。 此后百年他疏于修行,于沧尘大陆处寻返世之法,岁月蹉跎间他送离了自己的师尊,又一个百年过去,宁辰之师普悬真人陨落,上一代的前辈长老一个接着一个逝去,无意给修真界一个巨大的冲击,这代表着万年过去始终无人能窥破这天道。 四百年悠悠而过,漫长而又无奈,一次次驱使生灭镜让他的修为衰退,在一日又一日的煎熬之中精神再也承受不住。 他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抽出一魂,用以聚合宁辰的魂魄。 路溟曾为宁辰画过一幅画像。 曾经,那张冷冽的面容他不敢看,而现在,却无处看。 烛火在黑暗中悄然燃尽,路溟睁开眼悠悠醒来,他竟趴在桌上睡着了,胳膊下还压着宁辰的画像。 路溟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是梦到了从前,而且是很久以前,那时宁辰还在。 醒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路溟抬起头,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陌生的温和面孔,虽然长相不像从前那般锐利,但儒雅的面容上总是不见什么表情,恍惚间觉得这个人似乎什么都没变,熟悉的声音也总是让他情不自禁,嘴角忍不住浮现笑容。 嗯。 路溟将桌上的画轴卷起,闻玄看了过来:收起来作甚?又不是没看过。 画像这张脸看多了,就不习惯现在这张了。 但这句话可不能说,路溟转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这几日就是躲在这里看画像? 从静云宗回来之后他便再没见到过路溟的身影。 只是在修炼之时顺便看看罢了。路溟面上笑意不减,面前的这张脸,虽然看着陌生,但总归是那个人,他心中总是欢喜的。 起身下意识去拉对方的手,触及对方冰冷的目光时又收了回来,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他不想让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是整日自怨自艾的废人,所以哪怕只有三分精神也会硬撑着让任何人都看不出异状。 着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闻玄看着路溟收回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从身后拿出两坛酒:喝么? 路溟自然无不应之理:难得你有如此雅兴,不如换个景色好一些的地方。 闻玄道:水栖峰。 二人来到水栖峰,皎月为瀑布渡上了一层银白,反射出粼粼琼光,树影摇曳清风徐来。 二人席地而坐靠在一株粗壮的大树下,正面对着飞流而下的瀑布,手中各自拿着一个酒坛。 路溟举起酒坛饮了一口,弯起了眼睛,烈酒入喉,虽然辛辣,却是许久都没有这般痛饮过。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与我饮酒? 不然呢? 路溟笑了笑:是我多想了。眼中的神色微微暗淡。 你想我找你做什么? 不,现在这样最好。 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路溟醉的很快,也许是多日以来的疲惫,催发了酒的特性,他靠在树上,轻轻合上了眼睑,即便是梦中,他睡得也极不安稳,紧皱的眉间仿佛有什么梦魇在纠缠。 在闻玄看来,路溟这种压抑到极致的心理,他很不能理解,为何人总是喜欢逼迫自己? 想说便说,想做便做。真的有那么难? 闻玄靠在树下,望着空幽的山林独自饮酒。 逍遥自在的生活虽然快活,却是无趣,他不知自己从前是否也是这般,整日无所事事,而若说自在却也没多么自在,他的行动范围有所限制,即便得到了神罗伞,身边这个人也不会轻易放他出去。 而烦心之事大抵也是这个人,犹犹豫豫故作坚强他看了生气又毫无办法。 只期盼时间长一些后这人行事能正常一些。 突然,身边沉睡的身体一动,路溟昏睡了一会儿便又醒了过来,炽热的气息缓缓贴近闻玄,闻玄一转头变看见一双暗红的眼眸,不复以往的平和温柔,隐藏着积压已久的狂风骤雨。 路溟淡淡扫视了周围一眼,抬起手一把抢过闻玄手中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口,然后附身贴了上去,柔软的唇瓣相贴。 对方乍然动作,唐突至极,但闻玄却一点也不意外,仿佛意识深处早已习惯对方突如其来的主动,烈酒的芳香弥漫在两人之间,使人变得更加沉醉。 路溟抿上闻玄的唇,灵舌毫不费力地敲开了闻玄的双唇,将美酒渡了过去,就着烈酒的芳香品尝了片刻,喃喃道:这里倒是比以前软了许多。 宁辰的唇很薄,亲吻之时就算刻意收敛气场,也能感受到几分冷冽,不像闻玄这般柔软,长的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了。 闻玄一动不动,任对方施为:原来你喝醉了便会这般,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对方的声音很沉,听得路溟很是舒心,闭上眼时惟有这未曾变化的声音能让他暂解烦忧。 路溟的意识迷乱,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失去一魂后的错乱,他的脑子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赤红的双眸望着闻玄,眉间微微蹙起:你想出去? 闻玄低下眼睑看向身上的人:你醉了。 路溟双眼微眯,勾起了嘴角,与以往的温柔笑容不同,带着几分邪气:这才不是醉,这是 话尚未说完,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意突然霸占了躯体,路溟双眸顿时睁大,最初抽离魂魄时,这种痛苦曾日日夜夜伴随着他,那时他怕会引起大家的担心,不敢见任何人,自己一人躲起来闭关,是以每次出来时都是一副疲惫之态,且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发作的征兆,本以为就此过去,谁知竟又会 路溟的脸颊上沾染着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刚才因醉酒而变得红润的脸色转眼之间变得雪白,失去一魂,让他的情绪极不稳定,上一刻还彬彬有礼与人保持距离,下一刻却已经贴了上来与人密不可分,而身体越痛苦他便越清醒。 闻玄发觉不对:你怎么了? 理智告诉他必须快速离开这里,那抽离不久的魂魄在呼唤着他,体内磅礴的灵气开始躁动,冲击着遍体鳞伤的躯壳,路溟站起身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要离开,然而衣袖却被拽住,体内紊乱的灵气让他无法立刻甩开掣肘,轻而易举就被人拉了回去。 体内的痛苦不如现在的难堪,闻玄才看清路溟脸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但是以他现在的能力什么也做不了。 我去找扶晴。 路溟反手拉住闻玄,止住对方:不不必,没用的。 扶晴林初解决不了,反而会害他们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 休息一会就好了。 路溟跌坐在地,气息也有所不稳,一句话废了很大的力气,他环住闻玄的腰整个人埋在对方的怀里,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也不想离开,只好将面容藏起,死死搂住对方,汲取仅有的温暖。闻玄感觉到怀中身体有丝颤抖,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他垂下眼睑,手掌抚上路溟的背脊,轻轻安抚着,直到胸前的衣物被濡湿。 闻玄靠在天同树下,谷中的朝阳渐渐升起,一抹烈阳照在眼前,他沉在梦境之中不是很想醒来,即便醒来自己一人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在梦中待着,阳光越来越强,即使闭着眼他也能看到一片橙红。 阿玄,天亮了,该起来了。 他听见一道温柔的声音,心念微微一动:太久了。 这才几个月你便觉得久,若是几百年你岂不是就待不住了? 闻玄缓缓睁开眼,此地连日昏暗只有几缕微光,今日太阳却无来由的照了进来,眼前人言笑晏晏,笑颜依旧。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路溟轻轻开口。 闻玄望着这人,有些失神,路溟背对着光线,身上沾染着一层光晕,整个人看起来虚无缥缈,仿若梦萦。 路溟双眼含笑: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长成的? 你不是喜欢秦帆那种类型么? 路溟皱着眉,虽然他有过猜测,但还是很是不解:我何时说过? 没有直说。 总是话里话外提到秦帆,然后说秦帆比他好相处,各种夸赞秦帆温润如玉有君子之风罢了。 闻玄以前听得多了,加之路溟总是看到宁辰的脸就移开目光,导致他认为路溟很不喜欢自己的脸,这具新身体凝结时,便自己重新捏了一张面容,倒也没有捏得跟秦帆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偏向那种温润儒雅的类型,想着对方看着也能舒心一些。 那现在怎么办,你是当宁辰还是当闻玄? 单月宁辰双月闻玄,满意了? 路溟沉吟了一瞬:听起来很有想法,但这样岂不是会让人误认为我在左拥右抱。 我不介意。 路溟笑着摇了摇头:我介意哦,而且虽然我们现在从沧尘大陆出来了,但我觉得我们不能将事情全部丢给扶晴林初,你估计也放心不下秦帆和关芸。 分神期雷劫的真相已明,只要将这件事告诉众人,修真界便可解脱,不会再有人误受雷劫,只要他们离开灵气凋零的沧尘大陆,一切便是光明,不必待在牢笼之中直到寿命耗尽。 闻玄疑惑道:还能回去? 为何不能?既能从小世界出来,便能从大世界回去,不然我是怎么到沧尘大陆的?只是我们现在回去过程会有点麻烦,但也不算难。 闻玄皱了下眉:那宁涿那边,算了他不回去也好。 古老记忆中的传承已被路溟全盘融合,闻玄并不怀疑对方的话,但是之前宁涿在这里时神罗尊者为何不是这么说的。 分卷(34) 怎么了,阿玄? 我在想我们是快点回家,还是游玩一阵再回去。 他们出来前虽然被妖族追杀,但是霁灵已死,闻玄又用焚狱之火将空中积累的尘埃烧烬,应能解决一部分被幻境压制的问题,就算情况不妙,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战场应早已散去,而有万年前的前车之鉴少了煽动者后大家不会再贸然行动。 阿玄,你想明白霁灵的计划了吗? 闻玄颔首:她不过是想聚合所有高阶修者用阵法散出他们的修为重新化为灵力,好让九樊山重新积累灵气,便于妖族修行,霁灵再强亦不能同时对抗道修与魔修,怕是交换了些什么让魔修暂退,魔修虽有疑,但若不祸及自己便会答应,等霁灵解决道修后,便是魔修。 妖族的每次行动都会留着高阶修士,霁灵在人族多年,太了解这里了,她想牺牲人族,换得妖族大成,但是只要大丘山上的雷劫难题不解,无论多少妖族修士登上大丘山,都会是死路一条。 我近日回忆从前,发现很多关于霁灵的事都透着古怪,但是当初却一点都没有怀疑。 闻玄问道:是银月谷那次? 路溟嗯了一声,那一次霁灵身受重伤,几乎是所有同修中伤势最重的,当初只以为是银月谷太刁难人,现在想来依霁灵心性怕是做了银月谷难以容忍的选择,所以才会伤的那么重。 而劝说宁轶放弃追究宁泷之事,迫使当时各个门派站为两队,怕也是存了分裂道修之心。 霁灵心计能为皆为佼佼者,只可惜棋错一着,那大丘山的劫雷,终究谁也躲不过,但若一开始便没有这道劫雷,一开始所有人都知晓那雷不是必受之劫,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那样宁辰就不会死,那些曾命丧于大丘山的修士们也不会落得如此,霁灵也不会为了夺取灵气设下一个又一个圈套,宁泷也不用急于突破而去断风崖,宁涿也不会因此堕魔,众人不再担惊受怕唯恐灵气消逝,只要他们知晓那是一条离开沧尘大陆的通道,一切都会比现在更美好。 但若真的如此,神罗尊者便不会将天同果投入沧尘大陆,因为那是一个正常运转的世界,不需要天同玉去拯救世人。 而路溟便不会遇到宁辰。 路溟站在闻玄面前,对他伸出了手,阳光照在二人身上,温暖而又耀眼。 而他既然得到了果,又何必追寻着因。 闻玄抬起头,将手掌搭了上去,路溟紧紧握住手中的热度,将靠在树上的闻玄拉了起来: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了解下这个大世界。 闻玄点了下头,脸上还是那般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嗯。 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无精打采的。 路溟的眼神太过干赤诚,闻玄第一次想移开目光:没什么,不是很有实感罢了。 实感?路溟微微皱眉,那这样呢? 路溟眼睛一转,倾身上前,双唇轻轻覆在闻玄的唇上,就像他第一次亲吻宁辰时一样,力道很轻很淡,但这一次牙齿突然挤上前去,微微用力便咬破了闻玄的下唇,带出一丝赤红。 路溟勾起嘴角:这样有实感了吧? 闻玄摸着唇,看着指尖上沾着一点血若有所思。 路溟道:怎么了?还是没有实感?那不如 尚未说完之言被闻玄吞入口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他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掠去路溟口中的气息,吞噬着在血液之中释放的灵气,他作为闻玄醒来时看不懂这个人,那些积累的压抑在他看来毫无必要,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现在对方终于不必再压迫自己,这样的路溟在记忆中多年未见,就像他第一次在银月谷见到这个人时,轻松自处无烦无忧,他很高兴,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唯有这般能释放一二,路溟靠在闻玄怀中,呼吸渐渐不匀,闻玄很少这么情绪激烈,他不知对方是怎么了,走神的片刻闻玄再度加深这个吻,舌探的越来越深,逼得内中的小舌无处闪躲,直到路溟无法控制呼吸双眼朦胧时才放开人。 这回确定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