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的爱情：凝凝我心》 初遇 2 高城彻彻底底晕菜，今天出门不看黄历，遇到火星人。 就在高城晕菜的时候，小偷又回来了，双手把钱还给姑娘。 “我不能要你的钱。” 高城再晕，今儿遇邪了。姑娘冲高城扬扬眉毛，那意思是还是我说的对。 “为什么？” 小偷十分诚恳。“我已经错了一次，不应该再错。刚才是一时贪念，现在想想，今天是遇到你，如果是别人，我铁定被送到公安局，我被抓了，奶奶怎么办，你救了我，也救了我奶奶，谢谢你，这钱，我不能要。” 姑娘说：“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回家。在家乡找活干，照顾奶奶。” “你身上有钱吗？” “没有。” “那你怎么回去，你要坐车，还要吃饭？” 小偷无语。 姑娘数出五张100元，而后从包里拿出纸笔，唰唰唰写几行字，放在钱上面再次递给小偷。“这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地址，500元钱算是你借我的，好好准备身衣裳，干干净净回家见你奶奶，等你在老家挣钱了，再还给我，怎么样？” 小偷哭了，认认真真恭恭敬敬给姑娘鞠躬，“姐，谢谢你，这钱，我一定还。” 姑娘似乎被自己感动，拍拍小偷的肩，“回家吧，回去好好挣钱，我等你还钱。” 小偷走了，这回走的是一步三回头。 高城被今天遇到的一切彻底弄晕了，一起抢劫事件转瞬间变成了感人的借钱事件，一个稀奇古怪死心眼却心地善良的姑娘，一个抢人钱转瞬间又改邪归正的小偷。 “解放军叔叔，这赌我看不用打了，现在我又有钱了，请你喝咖啡，也算是对你见义勇为的答谢。”姑娘扬扬手中的钱。 高城本来准备离开，但听姑娘这么说，忍不住想仔细探究探究这个古怪的姑娘，遂满口应承。 一间街头咖啡店，姑娘往咖啡里放冰块，放一颗喝一口，再放一颗再喝一口，一直放了四五颗，姑娘才罢手。高城要的是一杯绿茶，他一直都喜欢喝绿茶，用他的话说，败火。 “请问，芳名。”高城转着杯子，问姑娘。 “苏凝。” “苏宁电器？” 姑娘皱眉，“凝结的凝，不是宁静的宁。讨厌，每次给人说我的名字，都被人当广告喊。回头我得找苏宁电器老总，要广告代言费。” 高城哈哈哈笑，这才仔细打量苏凝。单眼皮，但眼睛很大，脸上干干净净，肌肤吹弹得破，不像大街上的女孩，眉毛、嘴唇都是加工过的，苏凝的脸完全是纯天然，就是她妈生她啥样就是啥样，一点没经过加工。高城突然想到一个词，氧气美女，这是最近很流行的词。 “苏凝，哦，苏凝。大学毕业？” “嗯，刚毕业一个月，现在是北方晚报实习记者。你呢？” “高城，解放军***部队七连连长。” “连长？你？吹吧，有你这么年轻的连长。” “怎么没有，我就是，如假包换。”高城掏出自己的军人证，给苏凝看，苏凝看一眼，还给高城，“这本本，大街上10块钱就可以做一个。” “你？”高城气急败坏，“你，你可以质疑我这个连长，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证件，你，这是对解放军的亵渎，知道吗。” 高城一副训兵的口气。 苏凝白高城一眼，“没意思，幽你一默都不懂，好好，我信，其实刚才你抓小偷我就看出来你是真正的军人，一般人反应没那么快，哎，你们当兵的是不是都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要不行我拜你为师，怎么样，学费你说了算。行不行，解放军叔叔？” 高城气结，今天不止一次撞邪，这丫头，肯定是看电影看多了。 高城看到苏凝宝贝似地搂着包，忍不住问，“唉，你包里有什么东西比钱还重要。” 苏凝把包打开，拿出一支笔，又拿出一个本，又拿出一个相机。高城纳闷。“就这些？” 苏凝点头。“这是录音笔加微型摄像机，它的功能我就不说了。这是采访本，记录有很多东西。这是数码相机，这里面的照片都比那些钱重要。问你个问题，军人视为生命的是什么？” 高城不假思索，“枪。” 苏凝点头，“对，这些就是我的枪，生命，懂了吧。” “哦，那这么说，今儿我可是救了你一命，救命之恩，不会就这一杯水就把我打发了吧。” 高城存心想逗逗苏凝。 苏凝不解，“这还不行，你想让我怎样？以身相许？” 高城一口水没咽下，喷了苏凝一脸，再看苏凝，脸上大水漫灌，茶水肆意横流，不过苏凝好像没怎么生气，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拿起桌上的纸巾随便擦擦，瞪着高城，那意思，仨字，算你狠。 高城暗暗不好意思，自己一向很绅士的，今天是怎么了？ “也许放弃，才能忘记，也许承诺不会再把你记起……” 苏凝包里传来悦耳的手机铃声。 “喂，老总。” 因为离得近，高城能听到对方的声音。 “女侠，事情进展怎么样？稿子明天下午6点以前能完成吗？”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在哪儿呢？不会是泡帅哥吧？” “老总，你透视眼，本姑娘正在泡帅哥，而且还是解放军帅哥，要不，您老也来泡泡？” 苏凝边说边笑，斜眼看高城，鬓角的发梢还滴着水。高城皱眉，这是什么说话风格，他家教很严，这话如果是他说出来，非被他爸爸罚禁闭。 “去，我对男的不感兴趣，泡你还可以。” “那行，改天我请您老到澡堂子泡个痛快。” 苏凝咯咯笑，挂掉电话。 “解放军叔叔，哦，不，高连长，有任务在身，小女得告辞，救命之恩改日再报，拜拜。” 苏凝留下一张大钞，冲高城摆摆手，轻盈离开。 高城的家 2 高城捏着糖糖的鼻子，笑着说，“不许胡说，你舅妈这不想找个更高层次的生活吗。” 这边，保姆赵姨已经张罗好了饭菜，饭桌上，一家相聚，其乐融融。奶奶不断给高城糖糖夹菜，爸爸很不满。“妈，他都24了，已经是个连长，您还这样宠他，传出去，他还怎么在他的兵面前有威严，都是你从小惯的，高城，我告诉你，别把家里的坏毛病带到连队去，我要是听到你一丁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行了，行了，一见小城你就训，啥时候你能说些好的。”高城妈妈插嘴，算是打断了高城爸爸的训斥。 “子不教父之过，我训他，是教他做人，带兵。谁跟你们一样，只知道袒护，他不小了。” 糖糖插话。“二舅，纠正你一个错误，我哥23，别老说我哥虚岁，生怕我哥长不大似的。哼，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严父出孝子，其实我哥已经够可以了，23岁就是顶顶有名的钢七连连长，我敢打赌，你肯定找不出比他还年轻还出名的连长。是吧，舅妈。” 奶奶也开始埋怨爸爸，说什么缰绳拽得太紧也不好，说高城已经明白了爸爸的苦心，能干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不能老打击他，适当也得鼓励鼓励。 在家人你来我往的争论中，高城感到很温馨，真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争论了。 在高城的记忆里，爸爸对他和姐姐从来没有笑脸。他记得，小时候他和姐姐比着拿第一，拿三好学生，不管他们拿多少奖回来，爸爸总是不咸不淡的说“好”，而后就是一篇不能骄傲不能自满要继续努力什么什么的话，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军校，全家人、街坊邻居、爸爸的同事都乐的合不拢嘴，夸高城能干、聪明，将来肯定不输于爸爸，高城以为爸爸会夸他一句，但爸爸还是一个字，好。高城有些气馁，他拼命争取、学习、向上，为的就是得到爸爸的承认，但爸爸永远只是那一个字。 高城郁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哪有当父亲的不喜欢儿子优秀的。这种不满逐渐流露出来，表现在他身上的，是对爸爸的顶撞，他希望通过这个行为，可以引起爸爸的注意，因为他一直都认为，爸爸忽视他的成绩，忽视他这个人。 有一次，军校全能比赛，他又拿了第一。他没有告诉爸爸，因为他觉得他的成绩对于爸爸来说，不重要。可是，无意中偷听到爸爸和别人的电话，高城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错怪爸爸了。爸爸说话的口气，颇为骄傲，那意思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有其父必有其子虎父无犬子等等，还把自己的教子之方传给对方，让对方学他，也教出个优秀的儿子。 高城才彻底明白爸爸的心。严父，爸爸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爸爸秉承中国传统的思想，严父出孝子的思想。无怪乎每当高城埋怨爸爸不把他当回事时，最疼爱他的奶奶总批评他不懂事，无怪乎妈妈从来不帮自己说话，原来他们都知道爸爸的苦心。 高城真正理解爸爸之后，和爸爸有了一次对酌。月光溶溶，桂花树下，父子俩人第一次心交心。爸爸说生在将门之家，他一直都怕高城沾上那些纨绔之气，怕高城学坏，怕高城辜负他的苦心，所以他从不表扬高城，就是要激发高城的不服输之气，好在高城没让他失望。要知道30年前看父相子，30年后看子相父。别看他现在是个军长，但他更喜欢别人说他是高城的爸爸。 和爸爸那次对酌后，高城彻底摈弃了对爸爸的成见。军校毕业后，他被分到卫戍首都的t师b团钢七连任三排排长，上任的前一天，爸爸送给三句话：认真做事，踏实做人，严格带兵。 高城带着这三句话，让三排在钢七连威名赫赫，让钢七连在b团威名赫赫。一年后，高城升任钢七连连长。这是一个平台，钢七连这个参加过孟良崮首战的革命连队在高城的带领下，有了更高的发展。钢七连的两面连旗上写着：浴血先锋，装甲之虎。高城亲自为每一个新入连的士兵主持入连仪式。他带领他的兵唱钢七连的连歌：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这个世界很公平，你只要付出汗水，付出劳动，收获就像地里的稻子，让你做梦都会笑出声。高城任钢七连连长半年后，他的兵在各种竞赛中拿到的锦旗，挂满了钢七连会议室一壁雪白的墙，高城不满足，他说他要让钢七连的荣誉不仅挂满会议室的墙，还要挂满整个走廊，走廊挂满了，就挂各个班。 团长王庆瑞格外看重高城，这种看重与他的身世无关，与背景无关。王庆瑞看重的是高城的睿智、才华、抱负，看重高城对兵的情感。 高城的成绩，爸爸看在眼里，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什么，有时甚至没头没脑的训高城一顿，但高城明白，爸爸训的越厉害，心上肯定越欢喜。 就像今天，爸爸虽然不满他在奶奶面前撒娇，嘴上训个不停，眼里却流露出说不清的慈爱，舔犊之情啊。 吃完饭，爸爸又询问高城在连队的工作，之后就是一通好好带兵、不能因为芝麻绿豆大的成绩就骄傲等等的训斥，最后又嘱咐回来了好好陪陪奶奶，不许乱跑。高城瘪嘴，心说老三篇，能不能换换，但他没有反驳，自从理解爸爸的苦心后，高城对爸爸的每一句话都洗耳恭听，严格执行，他想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爸爸的尊敬和爱。 夜遇 1 晚上，爸爸妈妈走了，奶奶和赵姨早早睡了。糖糖让高城换下军装，死拉硬拽，把高城拽进一家酒吧。 高城皱皱眉，没好气的批评糖糖。“你才16，怎么能到这种场合，回去我得告诉你妈你爸，好好管管你。” 糖糖求饶，“哥，求你了，千万别当间谍，你要告密，我这月零花钱又没了。其实我是第一次来，要不是你陪着，我也不敢来。我们同学说这里面特好玩，我就想看看，就一次，哥，成全你老妹儿吧，就这一次。” 糖糖摇着高城的胳膊，高城拿糖糖没办法，只好带她进去。 酒吧里灯光很暗，人和人说话，必须大声喊。 高城拉着糖糖找张座位坐下。高城不习惯这种氛围。他喜欢热闹，但不是喧闹，热闹和喧闹，一个字的差别，意义就变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况高家家教极严，这种场合，别说高城没来过几回，他的哥哥姐姐们大概也没来过几回，当然二哥吴炜除外。 高城品着酒吧招待送来酒水，洋酒，高城喝不惯洋酒，他认为与其受罪喝洋酒，还不如喝二斤二锅头。糖糖坐在座位上随音乐扭来扭去，满眼新奇。舞台上，领舞的人做出各种火爆动作，仿佛身体每个细胞都被音乐燃烧起来。 糖糖拉着高城，挤进舞池，灯光闪烁，糖糖小心翼翼在高城身边扭来扭去，高城却像个旗杆，僵硬的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高城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在哪见过？高城努力搜索脑细胞，震耳欲聋的音乐扰乱高城的搜索。 很熟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那人好像也看见高城，摇摇摆摆跳到高城面前，上下打量高城。 “没想到解放军叔叔也会到酒吧，稀奇。”那人装化得很浓，烟熏妆，嘴唇血红血红，高城有些反感。 糖糖兴致极高，“你们认识？” 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大，但在嘈杂的音乐声中，还是显得弱小。 高城终于想起来在那里见过此人了，她就是早上在超市门前遇到的晚报记者。 “苏，苏宁电器？”高城有些磕巴。 “解放军叔叔，请不要随便给我起日本名字，我是纯正的中国人，对日本人恨不能啖其肉饮起血。”苏凝摇着脑袋扭着身躯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糖糖暗笑：我哥才24，长辈份了，解放军叔叔，嘻嘻。 苏凝看着糖糖，冲高城喊，“未成年人不得进酒吧，你不知道？” 高城不想再和这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纠缠，确切的说是不愿意让糖糖沾上一丁点的不好，拉着糖糖就走。 身后，苏凝爆笑。 临出酒吧门，高城回头看一眼，苏凝身边已经围了两个男人，直觉告诉高城，那两个人不是善良之人。 不知为什么，高城怎么也不能把早上那个善良纯净的苏凝和现在妖艳的苏凝合到一起，直觉，又是直觉，高城的直觉告诉他苏凝不属于这里，她一定有什么事，因为他们对视时，她的眼睛清澈干净。 高城把糖糖送回家，悄悄又来到酒吧。 苏凝坐在吧台上，一左一右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一只胳膊搭在苏凝肩上，被苏凝甩开。另一个男人，不停的劝酒，苏凝起初不喝，后来抵挡不住两个男人，一杯一杯的喝。 高城目不转睛盯着苏凝，两个男人看苏凝喝的差不多了，一左一右夹着苏凝出门，苏凝不愿意，但她身子已经软了，腿不听使唤，两个男人轻而易举的架走了苏凝。 高城急忙跟出来，高城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跟了出来。 两个男人伸手打车，苏凝努力挣扎，想挣脱男人的手，但她挣不脱。 出租车停下，其中一个男人上车，另一个男人正要把苏凝塞进去，高城从后面抓住苏凝。 男人怒道：“干什么？” “怎么喝成这样，回去妈妈不打你才怪。” 高城的话让男人一愣，但他似乎没有放开苏凝的意思，车里的男人也下来，两个男人凶神恶煞般瞪着高城。高城一用力，把苏凝拉到自己怀里。 “对不起，我妹妹和家人吵架，喝点酒，不劳两位送了，谢谢。” 说完高城拖着苏凝离开，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高城把苏凝带走。之后，两个男人骂了句“晦气”，不情愿的打车离开。 高城不知道，跟在他们身后走出酒吧的人一直隐在暗处，看着高城带走苏凝，等两个男人离开，悄悄打车跟上。 高城把苏凝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停下，苏凝已经烂醉如泥，怎么叫都不醒，站不住，即使靠着墙也会倒下去。这下高城没辙了，苏凝住哪儿？不知道。把苏凝带回家，不可能，苏凝这样的穿着这样的装扮，敢进家，爸爸知道非揭了高城的皮。 高城兀自苦恼，心里暗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本以为是英雄救美，现在倒成了烫手山芋，扔都扔不出去。这边高城烦恼无比，那边苏凝呼呼大睡，全然一副没心没肺样子。 高城忽然想到一个去处，伸手打车。终于到华庭花苑的家了，高城把苏凝扛起，咚咚咚上楼，开门，一只手扯掉床上的遮尘布，把苏凝放到床上，刚转身，忽听到咕咚的声音，苏凝已经起来，一只手捂着嘴，高城赶紧扶苏凝去卫生间，可是没有到卫生间，苏凝已经吐了出来，吐了高城一身。吐过之后的苏凝很安静，高城再次皱眉。心说：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到克星了，做好事做到这份儿上，谁信。 但是没办法，苏凝已经睡了，还微微打鼾。这个时候，天塌地陷都不足以惊醒她。高城无奈的脱掉衣服，收拾苏凝制造的垃圾。正收拾着，卧室里又是咚一声，高城急步进卧室，苏凝躺在地上，掉下床了。高城忍不住骂起来：妈的，什么人这是，睡觉都不安生。真服了你，要是我的兵，早罚你5公里了。 骂归骂，高城还是把苏凝抱起，重新放到床上。高城出卧室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回头看看，担心苏凝再掉下来，好在苏凝这回彻底安静了。 等一切收拾完，衣服也洗干净，已经是凌晨3点多，高城倒在客厅沙发上，回忆着自己刚才的行为，自言自语，傻帽一个，说出去，谁信。 夜遇 2 高城迷迷糊糊睡了，睡着睡着，忽然被哗哗的水声惊醒，高城回忆，自己洗完衣服关水了，这水声是哪来的。 高城往洗手间走，哗哗的水声里还有歌声，高城明白，昨晚那个醉鬼醒了。 不一会儿，裹着浴巾的苏凝俏生生站在高城面前，头发湿漉漉，躺着水，裸露的肩上、胳膊上、小腿上水淋淋的。 现在的苏凝和昨晚的醉鬼，判若两人，昨晚的先是魔鬼天使，后变成丑陋醉鬼，现在的苏凝，出水芙蓉一般透着水灵。 高城忍不住咕咚咽口唾沫，他还是第一次面对刚刚出浴的异性。 苏凝说：“昨晚，你又救了我？” 高城不敢看苏凝，有些结巴，他从小就这样，一紧张就结巴。 “那，什么，我，我正好，正好赶上，那两个男人，不，不像好人。” 苏凝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他们本来就不是好人，我跟他们好几天了，知道他们干什么的吗？” 高城摇头。 “他们专挑单身女人下手，先是灌酒，后是劫财劫色。” 高城心里明白了一些，但还有很多不明白。“你在暗访？” “对。我同学吴佳，前不久刚受骗，钱没了不说，还被他们糟蹋了。” “报案呀，警察会抓他们。” “报了，可是这帮人很狡猾，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警惕性极高，除非以身涉险，不是有句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吗，我这叫舍不得自己抓不住流氓，否则，抓不住他们的。” 高城明白了，敢情苏凝在做暗访。高城心里对苏凝的不满，此时烟消云散，相反，对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有了几分好感。但是对苏凝以身涉险的逻辑，高城还是不敢苟同。 “你坏了我的事，不应该那个时候出现，你应该跟在车后面，看他们把我带到哪儿，然后等他们把我剥光，或者想非礼我那一刻，你大喊一声‘住手’，这才是英雄救美。而且，那时候也正好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他们想抵赖都不成。不过，还是感谢你。”很多电视上电影里出现的惊险画面被苏凝说的如此轻松，高城不觉愕然。 “什么，我救了你，苏大小姐，我把你从坏人手中救出，把你扛到我家，还，还我坏了你的事，我还出现的不是时候，你？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我，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好心没好报。” 苏凝满不在乎，“我不是一个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还雇了保镖，放心，姑娘我没那么弱智，他们想占我便宜，哼，没门。” 苏凝一边说一边翻开她的包拿出手机，打电话。而苏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高城的身体，啧啧赞叹，“胸肌不错。”边说还边伸手指在高城的胸部画了一个圈，高城这才惊觉，自己没有穿上衣，急忙把昨晚洗干净的晾在阳台上的t恤取下，也不管干不干就套上。 苏凝皱眉，小声说：“小气，不就是摸一下，还占你便宜啦。” 这时，电话通了。 苏凝和对方说了几分钟，脸上露出笑。之后，把高城关到卫生间外，两三分钟出来，苏凝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高，高，算了，还是叫你解放军叔叔，一天你救我两次，虽然第二次有些牵强，但还算，我记住，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不过这个时候我得去公安局录口供，昨晚那俩人抓住了，他们换了个酒吧，又作案了。不过这回被抓住了，听说在他们住的地儿还搜出了很多手机、钱。哦，你也得去，是你把我从他们手里救出的。” 高城郁闷，这好事做的，你认为是好事，人家承认的牵强，衰到家了。 苏凝临出门环视高城的家，“你家，人呢？” 高城回答，“我们平时不住这儿。” 两人打车到公安局，半个小时后，口供录完，高城见到了苏凝口中的保镖，陆涛非。 苏凝和陆涛非在一边，两个人嘀嘀咕咕，陆涛非还不时用目光瞅高城。远远地，高城听到陆涛非问苏凝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怎么不知道，还有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苏凝的回答轻描淡写，说早上认识的，高城帮她抓了小偷。陆涛非拍拍苏凝的头，又看两眼高城，走了。苏凝和高城一起离开公安局。 苏凝说为感谢救命之恩，请高城吃早餐。永和豆浆店里，苏凝西里呼噜喝着豆浆，高城不满的看着苏凝，这副吃相，在高家，不被训死才怪。 “昨晚，我没把你怎么样吧？” 高城目瞪口呆，高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确确实实是苏凝的问话，苏凝正边吃油条边看高城。高城硬生生把要喷出来的豆浆咽下，左右看看，周围的人都专心吃自己的饭，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谈话，高城松口气。高城心想：他妈的男女平等，都平等到这份儿上了。但你还得回答人家的问话，这叫礼貌。 “没，你没把我怎么样。” 高城为自己的回答感慨：这他妈的也叫回答，我他妈的好歹也是个男人，钢七连的连长，一米八的个子，被一个女孩问，把我怎么样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这要传到钢七连，我死的心都有。 早餐用完，还是苏凝付账。大街上，苏凝和高城告别，她说今天必须把暗访的稿子交上去，还让高城关注明天的晚报。苏凝从采访本上撕下一张纸，唰唰唰，写上自己的电话和地址，塞进高城t恤衫里。 苏凝摆摆手，告辞，留下高城一个劲儿的纳闷。 果然，第二天的晚报头条新闻《夜色弥漫下的罪恶》，署名斗牛士。 高城认认真真一字不落的读完报到，心下暗赞：还别说，苏宁电器写的还不错，语言流畅、文笔犀利。别看高城是军校高材生，但对写文章，那是一筹莫展，上学时，遇到写作文，老师要求写800字，多一个字高城都不写。以至于老师批高城的作文是：干巴巴、瘦削、不带任何感情的流水账。 萧晴晴 1 高城在奶奶家住的第三天傍晚，陪奶奶在街头公园散步，意外碰到一个人，尹飞扬。 尹飞扬和高城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如果说高城是硬汉的代表，那么尹飞扬就是书生的代表。但风格迥异的两个人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不说别的，但就捉弄高城的敌人萧晴晴这一事，很多都是尹飞扬想出的点子，高城叫尹飞扬狗头军师，尹飞扬叫高城黑帮老大。 尹飞扬和高城同年参加高考，不过高城上了军校，尹飞扬上了中央财经大学。两人一直通信，虽然各自生活环境不一样，但彼此之间的情谊却不为环境的变化而改变。直到尹飞扬大学毕业后去了国外，通信才断了。 高城和尹飞扬热情的拥抱，是啊，从高城上军校到现在，五年了，高城和尹飞扬没有见过，他们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一刻不停的向前奔跑，奔跑。 高城被尹飞扬揪着，拽着，离开奶奶，两个人进了一家茶屋，两个幼时要好的玩伴，一边品茶一边回忆着年少时光的种种，忍不住唏嘘不已，高中毕业时，他们立志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中国甚至改变世界，而今，五年过去，两个曾经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人相对而坐，少了豪言壮语，多了对生活的认同。 高城永远占着第一，三句两句就讲了自己着五年的一切，军校三年，不管是军事技能还是军事理论还有身体素质，高城样样优秀，毕业后到t师b团七连，如今是七连连长，上尉。 尹飞扬则慢条斯理讲自己的经历，进了中央财经大学，修金融学，后考取公费留学，现在正美国读硕士。两人正说话见，尹飞扬的手机响了，尹飞扬接完电话后，告诉说高城说有个熟人要来，而且是高城熟的不能再熟的人。高城不知道是谁，尹飞扬让高城猜，高城自言自语：周天彤，不可能，听说在云南。刘汉时，也不可能，援非了，刚走了几个月。那会是谁？就在高城也想不出来时，一个着装干练的身影进了茶屋，见到来人，高城愣了，萧晴晴。 萧晴晴先和尹飞扬打招呼，熟络的神情和动作，表示他们异于一般的关系。萧晴晴转脸看到高城，也是一愣，脸上有种不自然的笑，她坐在尹飞扬身边，高城的对面。 尹飞扬没有觉察高城的惊讶和萧晴晴的不自然，他兴奋的招呼茶屋服务员，为萧晴晴点了杯咖啡。 “我和晴晴都刚从美国回来，想不到这么巧，晴晴，你知道吗，我和城子五年都没见了，你和城子也有五年了吧，想想，真快，从我们高中毕业到现在，一晃五年都过去了，再过五年，十年，我们都成老头老太太了。” 高城又开始结巴，“是，是啊，五，五年不见了。” 后来的茶高城喝的索然无味，三个人只有尹飞扬一个人的吧的吧的说，萧晴晴偶尔一句，高城则是沉默，沉默。 萧晴晴和高城同岁，萧家和高家是邻居。高城和萧晴晴，两个人性格迥异，高城是个捣蛋包、机敏好动，而萧晴晴是个能豆包、巧嘴八哥。小时候，高城最烦萧晴晴，动不动就哭鼻子，动不动就告状，高城还给萧晴晴起了个外号：老诰命。 高城现在还能清清楚楚回忆起他和萧晴晴之间的琐事。 三年级有一回上自习课，高城不做作业看课外书，被萧晴晴发现，萧晴晴立马告诉老师，老师不仅没收了高城的课外书，还罚高城站在教室后面，一直站到放学。高城长这么大没这么没面子过，站在教室后面就想好了怎么报复萧晴晴。放学后高城纠集尹飞扬周天彤一帮伙伴跟在萧晴晴后面，伙伴们集体唱高城编的歌：诰命诰命老诰命，唧唧咋咋萧晴晴，脸上蝇屎堆成堆，走路晃成大蜻蜓。高城带着一群人跟在萧晴晴身后，一直唱到萧晴晴哇哇大哭。从此，高城和萧晴晴结下了梁子。 没想到，四年级，高城和萧晴晴成了同桌，那时候还是两人一张桌，高城人高马大，老是多占地方，萧晴晴不愿意，用笔在桌上划了一道线，三八线，从此各人在各人的一亩三分地上，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但是萧晴晴瘦小，占的地方小，高城就不行了，老是越过三八线。这一来，动不动萧晴晴就告状，动不动萧晴晴就说高城占她地方。于是，南北之间摩擦不断，争斗不断。结局总是千篇一律，萧晴晴到老师那儿告高城欺负她，高城被老师罚站或者被爸爸打一顿，之后高城再想办法报复萧晴晴，周而复始。萧晴晴对高城恨之入骨，高城对报复萧晴晴乐此不疲。 到五年级，两个人不同桌了，南北战争才有了停息。不过高城好像对捉弄萧晴晴有瘾，有时弄个蚂蚱放在萧晴晴铅笔盒里，有时弄条蚯蚓夹在萧晴晴书里。教室里，只要听到萧晴晴的尖叫声或者哭声，甭问，又是高城的恶作剧得逞。 长大后，高城回忆起小时候的事，几乎三分之一都是捉弄萧晴晴的事，高城自己就纳闷了，小时候怎么就那么喜欢捉弄她。 中学，高城和萧晴晴这对冤家还在一个学校，不过不一班，两个人的争斗因为距离还有紧张的学习而渐渐少了。 大约是高二下半学期，有天晚上，雨下的很大，瓢泼一样，自习课后，高城从教室回宿舍，没有伞，高城试试想冲出去，但结果肯定是不到宿舍自己就成了落汤鸡。正在这时，萧晴晴撑着伞到高城面前，说：“走吧。” 高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萧晴晴确确实实站在面前。萧晴晴又说了一句，“你不走，我先走了。” 高城这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钻进萧晴晴的伞下。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相隔不远，萧晴晴先送高城到男生宿舍，然后自己再回去。不远的一段路，高城和萧晴晴一句话也没有说，萧晴晴撑伞独自离开，高城发现萧晴晴半个肩膀是湿的，刹那间，高城心里涌出莫名的情愫，如同眼前的雨，连绵不断。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高城开始关注萧晴晴。他发现萧晴晴很好看，尤其是她刚刚洗完头发半湿不干的散在肩头的时候。高城还发现萧晴晴爱穿蓝色衣服，蓝色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像蓝天白云一样美丽。高城又发现萧晴晴喜欢吃大白兔奶糖，高城买来尝尝，甜甜的还有股奶味，很好吃，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高城也喜欢吃大白兔奶糖了。 萧晴晴 2 有一回星期六高城回奶奶家，胡同口，高城看见萧晴晴撑着伞，不紧不慢一步一步的走，雨连绵不断，地上坑坑洼洼稍有积水，萧晴晴挑着没有积水的路，慢慢的走。那一瞬间，高城忘了赶路，斜跨在自行车上，雨水顺着头发滴答滴答落下，高城被胡同里那个俏丽的倩影惊呆了，他想起了一首诗，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地默默彳亍着寒漠、凄清，又惆怅她默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一般的眼光她飘过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地我身旁飘过这女郎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走尽这雨巷在雨的哀曲里消了她的颜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怅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高城在雨中低低吟完这首诗，心开始怦怦跳，懵懵懂懂模模糊糊，高城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愫包围，他知道，自己怕是早恋了。 此后，高城看萧晴晴的眼神变的柔和，他为能和萧晴晴说话绞尽脑汁，他千方百计制造和萧晴晴不期而遇的机会，他找各种理由和萧晴晴说话。高城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视为敌人的萧晴晴。 高三上半学期，高城以回去看奶奶为由，一到星期六就回奶奶家，因为萧晴晴还住在兵部洼胡同。高城惬意的和萧晴晴一起骑车回家，高城从来不知道萧晴晴的知识如此丰富，虽然她还保持着小时候的说话语气和风格，动不动就挑高城的毛病，但高城感到很奇怪，以前听到萧晴晴这样的语调和语气，他就头疼不已，可是现在，曾经让他头疼的语气语调变得如此悦耳动听，像山林中的百灵鸟，像山泉叮咚。 高城记得那次周末回家，萧晴晴的车借给了别人，高城拍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说愿意当马夫，萧晴晴很自然的坐在高城的后面，风从前面吹来，高城的心里甜甜的，比吃大白兔奶糖还甜。有一段下坡路，高城不刹车，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在身边，高城在卖弄自己的车技，萧晴晴双手搂住高城的腰，他们像奔跑在风中的精灵。 没人有知道是什么时候，也没有人知道是哪一天，在兵部洼胡同昏暗的路灯下，高城拥抱了他为之心动的女孩，高城和萧晴晴，有了青涩的初吻。 高城明白自己恋爱了，那时候家长老师都像看犯人一样，不允许男生和女生之间有那么一丁点的早恋火苗。高城和萧晴晴小心翼翼的隐藏着他们的关系，连最要好的朋友尹飞扬周天彤刘汉时都不知道。 决定人生的高考即将开始，萧晴晴私下问高城准备报什么学校，以高城的成绩，清华北大都绰绰有余，但高城没有选择这些学子们争抢的学校，而是选择军校，萧晴晴很不理解，他们第一次争吵，为人生今后的去向。萧晴晴埋怨高城怯懦，不敢和家人抗争，永远听家人的话，被家人左右。军队军人永远都是一成不变，她希望高城选择更好的学校，她向往国外，向往不一样的生活。高城犹豫了，从小到大，他没有想过自己会从事其他的职业，对于他来说，军人是一种职业，也是一种信仰，这是父辈甚至他那走过枪林弹雨硝烟战火的奶奶的灌输。高城也曾经想过上清华或者北大，但是那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内心还是倾向那抹绿色。他记得懂事开始，见到的大多都是绿色，伯伯伯母的衣服是绿色，爸爸妈妈的衣服是绿色，跟爸爸到单位，全部都是绿色。绿色，这种象征生命的颜色，深深的烙在高城的心里。 分歧，在高考之后开始。 高城进了军校，萧晴晴去了清华。两个人虽然鸿雁传书，但大多是萧晴晴讲述她多彩的生活，高城的军校生活平淡的如同白开水，高城无法把平淡的生活描写的像烟花一样灿烂，他以为萧晴晴会理解，但高城在军校的第三年，也就是萧晴晴大三时，萧晴晴的信越来越少，后来像断线的风筝，再也没有了。再后来，高城下到连队，从此和萧晴晴失去了联络。听说萧晴晴出国了，高城心里暗叹，别了，雨巷里那个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 高城常常回忆起那段美好的时光，初恋的感觉，初恋的味道。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是初恋，也许吧！不管将来如何，那个时候，青葱岁月，年少轻狂，高城还是会喜欢萧晴晴，就算知道最后的结局，那又怎样？至少，高城、萧晴晴在自己的花季年华里，曾经喜欢过，曾经有过那种甜蜜的感觉。 高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萧晴晴，而且萧晴晴和尹飞扬之间，似乎发生和正在发生什么。高城躺在床上，努力想忘掉这一切，可是萧晴晴的影子却那么固执那么固执的，在高城眼前晃来晃去。萧晴晴欠高城一个分手的告白，高城心里很堵，没有见到萧晴晴，他不会有这种感觉，风筝既然断了线，落在哪儿，不是他所能左右的，可是为什么是尹飞扬，为什么？ 高城失眠了。 第四天，尹飞扬来找高城，他说有喜事和高城分享，他说他这次回国，是拜见萧晴晴的家人，好确定他们的关系。高城结巴了，结巴的只说出了两个字：你们…… 高城没有接受尹飞扬的宴请，他说连队有急事，匆匆离开奶奶家。高城怅然坐上驶向部队方向的车，他没有听到，他上车时，有人在喊“解放军叔叔”。他的心有些茫然。 无悔的选择 站在营房门口，高城的心平静了，萧晴晴尹飞扬在这一瞬间飘走了，很远很远，这一刻，高城明白，他的心他的人都属于这片绿色，这片象征生命的绿色。 高城和他的兵们打招呼，虽然是几天不见，但他觉得像隔了几年，他曾经分析过自己的心理，对七连、对七连的兵，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如此热爱，指导员洪兴国一句话点到了高城心窝，七连是他的家，七连的兵是他的孩子，他是钢七连的父亲。高城喜欢听这句话，尽管他才24岁，24岁的高城，是一百多号人的钢七连的父亲。 高城刚刚当上七连三排排长一个星期，被命令到新兵连带新兵，那时他就留了个心眼，挑兵，好兵孬兵，新兵连里三个月训练，就能见高下。高城像沙里淘金，淘来好兵，死缠硬魔分到三排，果不其然，高城亲自训练亲自挑选的兵没有让他失望，三排一夜之间成了七连的尖子排，三排一夜之间成了团里的先进排。一年后高城任钢七连连长，从新兵连直接挑兵的做法，他一直保持，他知道他这样做有作弊的嫌疑，但是人要生存，兵也要生存，他必须把钢七连打造成一把尖刀，一把利剑，钢七连胜出了，他，高城也在优胜劣汰中胜出了。 高城清清楚楚记得，他第一次挑的兵里，有人和名字一样独特的伍六一，有豹子一样敏捷的杨光彪，有沉静稳重的赵兵，有阳光灿烂的胡洋。如果说这些兵的父母给了他们生命，教会他们吃饭穿衣走路，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人，那么高城则在这个基础上又给他们的人生增加了砝码，他教会了他们怎样走正步，怎样整理内务，他教他们射击，教他们学习，他教他们怎样做一个优秀的兵。 高城毫不隐瞒自己的心声，他喜欢他的兵，喜欢一排长周浩的暴脾气，喜欢三班长史今的博爱，喜欢伍六一的血性，总之他张口能说出钢七连所有兵的特点，这些特点他都喜欢。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喜欢，但就是喜欢。 钢七连的兵见到高城，格外亲。有兵规规矩矩的给高城敬礼，有兵不敬礼，从高城身后一个饿虎扑食，上到了高城身上，高城岂是那么容易被上身的，早就有所准备，一个错身，和扑过来的人就交上了手，疼虽疼，痛虽痛，但高兴啊，谁还顾得上疼。来人怪叫，“连长，我的亲连长，手不能轻点，闪了我的小蛮腰，这辈子我就赖上你。”说话的是郭俊强，白白净净，老喜欢和高城腻，伍六一说他有点女性化，而且郭俊强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喜欢连长，还说连长如果娶不上媳妇，不介意的话，他可以考虑考虑，变个性，或者连长如果有断袖嗜好，他乐意奉陪。当然郭俊强的话招来的是哄笑加嘲笑，还有高城的一记飞脚。于是郭俊强在七连不叫郭俊强，叫连长小蜜，这个外号郭俊强很受用。 七连的兵，有谁不喜欢连长高城呢。 高城刚刚摆脱郭俊强，在宿舍楼门口，又被一个人拦住，伍六一。伍六一是那种能站着绝不躺着的硬汉，当伍六一还是个新兵时，高城是新兵连连长，那是的伍六一面条一个，站没站样，坐没坐相。高城顶瞧不上这种人，但是新兵训练两个星期后，伍六一漂亮的正步、军姿，无可挑剔的内务，让高城心中大喜。也就是那个时候，高城明白，看兵、看人不能只看其表，还的看其里，有时人的表里是不如一的。 伍六一身上的血性，深深吸引了高城。新兵下连队时，伍六一被分到机一连，高城不愿意，耍了个小手段，把伍六一要到了钢七连，又磨着原来的连长，把伍六一分到了三排。高城承认，自己有私心，他喜欢看到伍六一，喜欢让伍六一身上的血性、坚持，鼓舞自己、鞭策自己，只有这样，高城才能永不停歇。 伍六一靠门框站着，半个身子挡住高城的去路，眼睛不看高城，但手却伸到高城面前。 “啥意思？” “啥意思你都不懂？你真是棒槌。告诉你，此路是我开，此路是我扫，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钱。” 身后郭俊强猫头鹰般怪笑，“连长，过了我这关，还有六一那关，关关都难过。你老人家，不搜光口袋，难进门，嘿嘿嘿。” 高城想用力拨开伍六一，但伍六一像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啊，练过金钟罩，呵呵，练练？”高城眯眼冲伍六一说话。 伍六一还是不看高城，手还在高城面前晃，走廊里已经有很多兵聚集，都在起哄。高城无奈，这帮兵被他宠坏了，上了训练场上他是连长，下了训练场想让人帮个忙，你还得求人家，说好话。高城在指导员洪兴国面前叫苦，说自己没有威信，兵们拿他不当回事，洪兴国幸灾乐祸，吐出两个字，“活该”。 高城被伍六一拦着，就是进不去宿舍楼，无奈，高城只好打开包，掏出几条烟，放在伍六一手里，伍六一斜眼看一下，也不看高城，怡怡然180度搂着烟转身往宿舍跑，伍六一身后，一群兵追着，喊着。 “六一，你不能独吞。” “老伍，给我留根。” 高城苦笑着摇摇头，一连之长被人威胁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混。 欠债还钱 1 高城最喜欢和洪兴国下棋，可是洪兴国最不喜欢和高城下棋。高城棋艺不行，还老是耍赖，动不动就悔棋，有时候故意制造事端转移洪兴国注意力，然后偷梁换柱。洪兴国拿他没办法，发誓不再和高城下棋。可是高城赖，你要不和他下棋，他像个泡泡糖，粘在你身上，甩都甩不掉。洪兴国上哪，高城跟到哪，洪兴国上厕所，高城也不嫌熏得慌，照跟不误。摊上这么个搭档，洪兴国说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天，洪兴国又被高城粘上，只好苦着脸和高城下棋。棋子刚摆好，高城直接拿走了洪兴国的一个炮一个马，高城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指导员是国手，棋艺好的没法说，如果让他两个子还能赢，那才是绝对的高手。洪兴国无奈，只好开始。一通走马换车，棋盘上高城的棋子所剩不多，高城正要耍赖。听见走廊里红三连指导员何洪涛的喊声。 “老七，高老七，高城，滚出来。” 洪兴国窃喜，机会来了，赶紧撤，刚刚站起身，又被高城按在椅子上。 “破锣嗓一个，他嚎他的，咱下咱的。”洪兴国无可奈何坐下，就这一瞬间，洪兴国的棋子又少了一个车。洪兴国指着高城，摇头说话，“老七啊老七，我要是气量小，早被你气死八百回了。” 高城讪笑，两个人说话间，何洪涛领着一帮人已经进了高城宿舍。 “搜。”何洪涛只说了一个字。他身后七八个兵嬉皮笑脸在高城身上摸起来，何洪涛则直接拉开高城床头双斗桌的抽屉，洪兴国难得见到高城被人收拾，幸灾乐祸靠边站。 高城被几个兵抵到墙角动弹不得，身上已经被搜的底朝天，高城莫名其妙，“干什么干什么，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抢劫？欺负七连没人不是？”高城扭头冲门外大喊，“来人。” 只听咚咚咚咚，走廊里脚步声不断，何洪涛站在门口，堵住想要进来救援高城的兵。 “都给我站住，抢劫，我还想弄清楚谁抢劫谁，我们来要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吃饱了撑的抢他，铁公鸡一个，抢他我还不如到大街上当乞丐呢，看看，你们都看看，欠条在此，白纸黑字，高连长想赖账，没门。” 冲在最前面的三班长史今拿过欠条，念：欠条，今借t师b团红三连何洪涛指导员及八位解放军同志940元整，所借940元由钢七连连长高城代还。借款人，苏凝，括弧，钢七连连长高城女朋友，8月3日。 史今念完，何洪涛嗓门更粗更大。“都听见了，我何洪涛一不抢二不偷，我是来要账，光明正大，你们有哪个不服气的，仔细看看这欠条。” 有兵拿过史今手里的欠条，再念，屋里，高城已经气的脸都红了。 “何洪涛你你你傻呀，认识不认识就借钱给人家，谁借钱你找谁要去，赖我什么事。” 何洪涛转头一脸狡黠，笑对高城，“不错，我是不认识人家姑娘，但是人家说过你的特征，尤其是你腋下有个铜钱大小的胎记，你说，我还能不信吗，各位注意，是腋下。”何洪涛转向兵们，“各位，你们可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呀，高连长胳肢窝确确实实有个铜钱大小的胎记，腋下那么隐蔽的部位，没有特殊关系她能看到，那可是腋下，高城，我的高大连长，我的高大大大连长，你给弟兄们解释解释。” 这边何洪涛带来的兵已经搜到了钱，“指导员，找到1000块。” 何洪涛接过钱，“打道回府，回家分钱。” 欠条此时已经回到何洪涛手里，何洪涛把欠条拍在高城胸前，“老七，女朋友有个性，敢拦军车借钱，我何洪涛还是第一个遇见，佩服。” 何洪涛领着兵出高城宿舍门，高城已经把欠条看了三遍，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何洪涛的后衣领子，“940，你多拿我60。” 何洪涛也是练家子的，没等搞成抓牢就窜开，“弟兄们给你女朋友帮这么大忙，60块算酬劳。”何洪涛推推眼镜，推开高城，走几步又回到高城面前，“老七就是老七，办什么事都让人意外，找女朋友都要国际口味的，像，像，像香港的张，张….” 有兵接话，“张曼玉。” “对，张曼玉。”何洪涛重重一拳打在高城胸前，哈哈怪笑离开。 留下高城一愣一愣：张曼玉，那，肯定是苏宁电器了，第一次帮她抓小偷时高城就有这种感觉。 史今看着高城目瞪口呆的脸，于心不忍。“连长，真是你女朋友？连长，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伍六一一脸严肃。“连长，你说话不算数，上回和你一起上街看到一美女像林青霞，你还说你喜欢林青霞那样的，我说那我就喜欢张曼玉类型的，现在你竟然找张曼玉，你这人，不地道，哼。” 高城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欠条，发愣。确确实实是苏凝的笔迹，和她写给自己的电话笔迹一模一样。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洪兴国嬉皮笑脸凑过来，“老七，这棋，还下不下？” 高城咚的躺倒床上，拿枕头盖住脸，“下个屌，走走走，都，都都出去。” 洪兴国乐的一蹦三尺高，揽着史今出门。高城听到他的指导员和他的兵们在走廊里大声议论。 连长女朋友有个性，当街拦军车借钱。 哎，连长女朋友长啥样，你们见过没有？ 没有，连长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不过何指导员不是说像张曼玉吗，那肯定漂亮。 就是，连长长得多帅，不找个影星配不上。 高城呼的从床上起来，冲到门口，怒吼，“不说话能能能憋死你们，憋死你们，滚一边去。” 欠债还钱 2 洪兴国更加幸灾乐祸，故意把声音放大。高城把门重重关上，再次把躺倒床上。心里咒骂：苏宁电器，苏宁电器，我招你惹你，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毁我清白，毁我名誉，这帐不算清楚，我跟你没完。 高城找来苏凝写的电话，摸出手机，拨号码，手机里传来歌声，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 歌声之后是电信公司小姐没有表情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高城再拨，还是歌声，还是无人接听。 打了七遍之后，高城彻底歇菜，扔掉手机，瞪着天花板发呆。 一个星期里，高城每天都要打七遍苏凝的电话，但是结果像是复制，先是歌声，再是电信小姐温柔的告诉你无人接听。越是这样，高城越不服气。人都是这样，总是不服输。 第七天，高城的执着终于有了结果。电话刚刚拨通，歌声刚唱了一句“十个男人”，竟然通了。 “喂，哪位？” “哪位？你问我哪位？你是我女朋友，你问我哪位，我还想问我女朋友是哪位。” “哦，是解放军叔叔，你是讨债的吧，我明天还你，这儿我正忙着，先挂了。拜拜。” “别挂，我……” 嘟－－－－－嘟－－－－－嘟－－－－－ 那边挂断了，高城气的一拳砸在墙上，这叫什么事。 第二天一大早，连队电话响了，接线兵说营房门口哨兵说有人找连长的，女的。高城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苏凝，心说这丫头还挺守信用，说话算话。 高城大步流星往营门口走，高城身后，七连的兵双人成行，三人成列，不远不近跟着。 营房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跑车，车旁边站着一身迷彩装戴茶色太阳镜的苏凝。 “解放军叔叔好。” 苏凝学美国大片里军人，给高城敬礼。高城一肚子气，绷着脸冷冰冰说话。 “苏大记者，今天不会又来借钱吧，我就纳闷了，我招你惹你了，你坏我名声，真不知道你这记者是怎么混的，拦军车借钱，你可以啊，还还还，还冒充我女朋友，你你你……” 高城一连几个“你”说不出下文，因为苏凝根本没有听他说话，苏凝径自走到营房门口，因为门口有很多人，不，很多兵。 “请问，各位是钢七连的吗？” 七连的兵异口同声回答，“是”。 苏凝再问：“我想借你们连长一天，需要给谁请假？” 史今把指导员洪兴国推到最前面，洪兴国上下打量苏凝，不觉心里赞叹：老七眼光还真不错，个头1米68，身材匀称，说话大大方方，吐字清晰，虽然太阳镜遮了半个脸，但肤色白皙，不施粉黛，给人的感觉清爽干净。 “你好，我是七连指导员洪兴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好，苏凝，北方晚报记者，想借高连长用一天，不知道指导员能不能放高连长一天假。” 七连的兵有人起哄，“用一天，那要看怎么用。” 洪兴国瞪了起哄的兵一眼，还没有答应，身后七连的兵又开始起哄，“今儿是星期六，连长可以出去，指导员快准假，快。” 洪兴国心说，这还用向我请假吗。洪兴国刚说了两个字“可以”，高城插到苏凝和洪兴国中间，“你们说什么，请什么假？” 苏凝还是不理高城，冲洪兴国说了声“谢谢”，跳上红色跑车，这边洪兴国一摆手，一帮兵已经把高城架起，扔进跑车内，高城还没坐稳，苏凝一踩油门，红色跑车飞驰而去。洪兴国冲远去的跑车大喊：解放了，今天我不用再和你个臭棋篓子下棋啦，谢谢苏记者。 高城满腹气，“苏，苏宁电器，你，你这是绑架。” 苏凝打开音乐，是西班牙风格音乐，舒缓的吉他乐曲冲散了高城的气，既然已经出了军营，已经坐在苏凝的车上，高城索性听之任之。微闭着眼，倾听音乐，感受风呼呼略过脸庞的快意。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车停了。高城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眼前的景色和他在军营惯见或者说和他日常见到的截然不同。眼前是一大片采摘园，葡萄、桃子、梨。采摘园里，已经有不少人提着篮子，自摘自乐。 苏凝停好车，采摘园里有人已经迎上来，好像和苏凝还很熟。 “小凝，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位是……” 苏凝搂着主人，嘻嘻笑，“林嫂子，生意还不错吧，今天来的人不少啊。你忙你的，我们摘我们的。” 被称为林嫂子的女主人看看高城，小声在苏凝耳边嘀咕几句，颇有深意的冲高城说，“今天我请客。” 苏凝笑着拿过一个篮子，摘掉太阳镜，提着篮子钻进了葡萄园，高城紧随其后。整天和坦克、战车、枪打交道，处在如此有田园风情的果园，高城感到十二分的惬意，他暗道：看来还真不能整天钻在军营里，否则外面变成啥样了，都不知道。 苏凝把篮子递给高城，摘一串葡萄，放篮子里一串，高城被紫红紫红的葡萄吸引，不甘心的把篮子还给苏凝，自己摘起来。摘了几串葡萄，苏凝又带着高城，穿过葡萄园，钻进桃园，八月桃正是成熟的季节，苏凝要高城挑大的摘，高城也听话，两个人一个指挥一个摘，不一会儿，篮子堆满了。苏凝带着高城，三转两转，出了桃园，找到林嫂子，苏凝和林嫂子告别，林嫂子不愿意，说什么也要苏凝高城留下吃饭，但是采摘园里游人实在太多，林嫂子忙着招待，苏凝还是决定走。苏凝把篮子里的葡萄桃子放进车里，高城刚要掏钱，林嫂子不悦。苏凝示意高城把钱收起来，林嫂子又往车里放了两纸箱的葡萄和两纸箱的桃子梨，才放苏凝高城离开。 高城纳闷，“你拿人这么多东西，一分钱都不给，说不过去吧。” “那个园子，我有股份，吃你的吧。” 高城恍然大悟，之后有点懊悔，自言自语，“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再多弄几箱。”苏凝横了高城一眼，不理他。 欠债还钱 3 苏凝开车离开采摘园，三转两转，一条潺潺的小河横在面前。 苏凝停车，打开后备箱，从车里取出一堆野炊的工具，此刻，高城的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星球去了。苏凝手脚麻利开始准备野炊，用三块石头垒成锅灶，从车里拿出小锅，搬出一桶纯净水，用水洗净准备好的鸡块，倒进锅里，捡柴火、烧火，这边炖鸡块，那边架起烧烤架，从车载冰箱里取出洗剥好的鱼，调料，开始做烤鱼。高城插不上手，再说高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插手只会越帮越忙。见苏凝如此熟练，高城索性在河水里洗了葡萄，坐在苏凝铺好的毯子上，悠哉乐哉吃着葡萄看苏凝忙乎。 高城以为苏凝一见到自己就会道歉，或者道谢。但是从营门口见到苏凝到现在，苏凝没有道歉或者道谢的意思，高城纳闷，难道我是真的小气，可是冒充我女朋友，拦军车借钱，你总的有个解释吧。高城暗暗拿定主意，你愿意做，我愿意吃，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是想以美食堵住我的嘴，没门。 高城打定主意的时候，苏凝已经做好了烤鱼，盛在盘子里端到高城面前的小餐桌上。 “车上有啤酒，拿过来。”苏凝吩咐。 高城慢悠悠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高城惊叫一声，“哇，我，我说那，什么，苏凝电，哦，苏凝，你这车是哆啦a梦的口袋，怎么什么都有，呵呵。” 苏凝回应，“那是，你要什么它有什么。” 高城戏谑。“我要个美女。” 苏凝一跳一跳到高城面前，媚眼如丝。“冰箱太冷，美女自己跑出来做饭了。” 苏凝距离高城，近到0.1米，高城一僵，再不敢乱说。 高城拿了四罐啤酒，顺手又拿了两个面包。苏凝把火弄小，鸡块已经炖的差不多。高城已经开始大快朵颐，边吃边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门手艺，嗯，鱼烤得不错，就是辣椒少了，再辣点就好了。” “你这人蛮自私的，就这我都觉得辣，再辣我还吃不吃，你以为是给你一个人吃的。要饭吃还嫌馍馍黑。”苏凝不满。 “那你也可以做一半辣的一半不辣。”高城已经把鱼消灭了三分之二，两罐啤酒也下了肚。 “我说苏大记者，总该给我解释，道个谢或者道个歉。”高城索性端起盘子，挑拣着吃剩下的烤鱼。 苏凝到车里拿出碗和方便面，顺便还带了一张报纸，苏凝把报纸扔给高城，自己则把方便面下到锅里。 报纸头条《外面的世界并不美》，署名斗牛士。内容是一帮孩子，或因学习不好，或因和家人产生矛盾，或因受骗，离家出走，最终被一个以乞讨为职业的团伙利用，白天上街乞讨，晚上把一天乞讨的钱上交给团伙头目，讨的多的待遇好点，讨的少的就要挨打，逃跑的被抓住更是惨遭毒打。团伙最初在北京各个繁华的街市，后来北京警方查得严，团伙带着这些孩子转移到北京郊外。高城看完报道，大致明白了，原来苏凝又一次做暗访，不仅是暗访，这回还从北京追到郊区。 “你拦军车借钱就是为这些孩子？” “是。” “不是有救助站吗？救助站可以帮他们的。” “救助站是救助站，我是我，各尽各心各尽各力。” “你拦军车，有没有想过他们不借钱给你/” “想那么多干嘛，他们不是借了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我身上那儿，那儿有胎记？” “那天在你家，你不是没穿衣服吗……” 高城的脸“腾”的红了，左右看看，生怕旁边有人听到。幸好这里就他和苏凝两个人，如果让七连的兵听到苏凝刚才的回答，高城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此时苏凝已经端来两碗鸡汤面条，高城也不客气，呼哧呼哧就吃上了。高城正吃着，苏凝指指高城的脸，高城问，“什么？” “面条。” 高城擦一下，没擦掉，苏凝示意他把脸凑过来，高城凑过脸，苏凝伸手刚要给高城擦，却发现两只手上都是油，苏凝想也未想，凑近高城的脸，高城一阵紧张，说：“干什么？” 苏凝瘪嘴，“怕我吃了你呀，别动。” 高城听话不动。一股温温的气息扑到高城脸上，高城能看清苏凝的长长的眼睫毛，就在高城紧张的瞬间，苏凝伸出舌头，冲高城嘴角轻轻舔去，高城顿时石化了，僵了，一动也不敢动。苏凝很快又坐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吃自己的面，全然没有注意高城的变化。高城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苏，苏凝做了什么？她她她…… 高城正想不明白加脑袋蒙蒙时，苏凝已经打了饱嗝，指着小餐桌上的一片狼藉说：“谁最后吃完谁打扫战场。” 说完手背在嘴上一擦，一跳一跳去河边扔石头打水漂。 高城还在迷瞪，手摸着刚才苏凝舔过的地方，心说：被猫舔过，被狗舔过，被糖糖亲过，被哥哥姐姐家的孩子们亲过，被萧晴晴亲过，可是都没有这种感觉，麻酥酥的，更奇怪的是高城心里好像还很受用。 红色跑车再回到军营，已经是下午5点多。高城跳下车，要走，苏凝在后面喊，“等等，把这些葡萄、桃子给你的兵带回去。” 高城想想：也是，带就带，反正自己掏了1000块钱。高城心里嘀咕：妈的，1000块钱就买了两箱水果。苏宁电器，你不傻，可是为什么今天一天压根就不提还钱的事啊，我问，我一大老爷们怎么问。看来钱真不能随便借出去，以前黄世仁能拉喜儿抵债，现在好，两箱水果抵了，我他妈的一标准冤大头。 高城不客气，从车里抱一箱葡萄一箱桃，忽然又想到奶奶。就问苏凝，“你住哪儿？” “什么？查户口？” “不是，我奶奶住在前门西大街兵部洼胡同36号，麻烦你把那葡萄给我奶奶送些，她老爱吃。”高城心说，不还钱，跑跑腿总可以吧。” 苏凝说声“好”，一踩油门，车走了。 高城把葡萄桃子梨往自己宿舍一放，冲走廊里吆喝，“都都都出来，有好吃的。” 七连的兵早知道连长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纸箱子，但不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不知道。一听到有好吃的，都怪叫的从宿舍里冲出来，挤到高城屋里。高城让兵们把纸箱搬出他的宿舍，他想静一静。 赶走兵们，高城躺到床上，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切：苏宁电器，不，苏凝，不道谢，不道歉，不还钱，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可是想着今天这独特的郊游，算了，不跟她计较了。高城自己跟自己说，他忽然又想到什么，手摸着嘴角，身子不由的又僵了。 苏女侠 1 钢七连又一次凯旋。 集团军对抗演习，钢七连担任b团主攻，其实对抗演习的命令一下，高城就开始给他的兵加强训练，除了正常的训练外，高城又增加了新的训练项目，他要保证他的兵不管是体能还是技能都第一。晚上，高城又研究对抗的资料，研究参加对抗的其他兄弟部队的特点，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城在做着充分的准备，他始终都坚持一个原则，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他必须熟悉战场地形，掌握敌手特点，用***的话，战略上重视敌人战术上藐视敌人。高城整整研究了一个月，胸有成竹的制定了自己的作战方案。 对抗在9月2日的午夜打响，枪声炮声隆隆震耳，一番角逐，每个兵都累的要命，有伤的，有“阵亡”的，但没有投降的，高城的字典里，钢七连的连史里，没有投降的字眼。 对抗一个星期后结束，钢七连不辱使命，圆满完成了任务。 回到连队，钢七连的兵都吵着要睡上三天三夜，高城却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他在分析对抗中出现的问题。每一次对抗演习结束，高城都要分析战场上的得与失，只有这样，他才能把错误降到最低。因为高城知道，一将功成万古枯，作为一个指挥官，只有不断发现总结自己的失误、问题，才能不断提高自己，而提高了自己，就保证了士兵的生命，虽然这是和平年代，但高城仍然不愿意看到他的士兵在战场上，一个又一个的冒白烟“阵亡”。 对抗演习总结会上，高城见到了爸爸，爸爸在台上坐，他在台下坐。爸爸的目光扫过他，停留了两秒，高城感觉到爸爸的目光里有关注，也有喜悦。高城没有和爸爸说话，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个军长爸爸，更确切的说他要靠自己的实力能力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b团，除了团长王庆瑞，没有人知道高城的身世，有时有人开玩笑说军长姓高，高城也姓高，高城是不是军长的儿子，高城回说，他倒想多认个爸爸，就怕人家军长不愿要多要个儿子。 9月16日，高城正在睡午觉，有人喊高城接电话。 “高连长，我是苏凝，你奶奶被人打了，在医院，你能不能来？” 苏凝的语气很焦急，高城心中一紧，先给两个姐姐高青青高静静打去电话，而后向团长请假。等高城赶到医院老干部病房，高家的人除了远在国外的高坤都到了。看着病床上的奶奶，高城一阵心疼。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中，高城终于明白事情的缘由。奶奶在街头小花园遛弯儿，碰到一个小伙当街撒尿，奶奶看不惯，上前说了几句，青年恼羞成怒，把奶奶推倒在地，奶奶的腰正好磕到台阶，周围遛弯的人见小伙推倒老人，都不愿意了，围着他乱骂，小伙大概喝酒了，不但不认错，还拿出水果刀吓唬众人。 高城肺都气炸了，“妈的，连老人都不知道尊重，他人呢？我毙了他。” 高青青说话，“多亏一位姑娘，把奶奶送来医院，还垫付了1000块钱住院费，我来她才走，说是去派出所录口供，她好像也受伤了。” 高城大伯问，“那姑娘叫什么名字？咱的好好谢谢人家。” 高城脱口而出，“苏凝。” 高家所有人的看着高城，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高城不好意思起来，“那，什么，她先给我打的电话，我又通知大姐二姐的。” “她怎么知道你的电话？” 高城低着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错了，被家人盘问加审问，不是好事。就在高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时，传来敲门声。 高城赶紧就势溜开，借开门转移家人对他的注意。 “你？” “高连长，那，奶奶没事吧？” 敲门的是苏凝，左胳膊上被纱布包扎了，隐隐还渗着血。 高家人的目光聚焦在门口，高城再次尴尬，错开身让苏凝进病房。 苏女侠 2 苏凝径自走到奶奶病床前，柔柔的说，“奶奶，您放心，警察已经把他抓了，我刚录完口供，哦，还有很多人都去派出所作证了，他们都夸您是这个。” 苏凝伸出大拇指，奶奶呵呵呵笑了。“抓了就好，抓了就好，你那伤不要紧吧？” 苏凝扬扬右臂，摇摇头。奶奶仔细看苏凝，“姑娘，我咋瞅你恁眼熟啊，我在哪见过你……” 苏凝咯咯咯笑，“奶奶，葡萄好吃不好吃？” 奶奶盯着苏凝看了三秒钟，恍然大悟，“你，你是那天给我送葡萄的丫头，哦，你叫，叫苏，苏……” “奶奶，苏凝，我叫苏凝。”苏凝回答。 高家人都看着奶奶和苏凝对话，都很奇怪，奶奶怎么认识的，难道还有忘年交。二姐高静静拉拉高城的衣服，向苏凝努努嘴，满含深意的笑。高城心说：姐，别这样看我，我心发毛。 苏凝结束和奶奶的对话，彬彬有礼的和高家人打招呼，当然也包括高城。高家人对苏凝充满了好奇，七嘴八舌的道谢，大伯更是拿出钱，要还给苏凝。 苏凝说，“不用还了，我还欠高连长的钱。” 就是这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再次引到高城身上，大姑小姑喊“城子”，大姐二姐喊“小弟”，大伯伯母爸爸妈妈更是目光诧异。此时，苏凝向众人告别，临走她问奶奶还想不想吃葡萄，奶奶不假思索回答想。苏凝说那就再给利老人家送点。 苏凝出门，众人的目光还在高城身上，高城赶紧借口说，“我送送她。”跟着苏凝出门。病房外，高城总算松了口气，被人关注，尤其是被高家众人关注，不是好事。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院，医院里很多人，不时有人撞到苏凝受伤的右臂，高城注意到苏凝大概是疼了，不停的皱眉。高城把苏凝拉到自己左边，自己左手轻轻抓住苏凝受伤的右臂，右手挡在苏凝面前，这样不会再有人撞到苏凝受伤的右臂了。 出了医院大门，人流少了，高城才放开苏凝的右臂。 “你怎么会受伤？”高城问。 “那人有刀。”苏凝比划着那人拿刀的动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怎么会那么巧？”高城又问。 “就是，挺巧的，我正采访呢，就听到小花园里乱哄哄的，我这人爱凑热闹，过去一看，一人拿刀冲那么多老人比划，你奶奶躺在地上喊哎呦，说时迟那时快，我苏女侠一出手，就制住了坏蛋，不过不小心碰到刀上，挂花了。”苏凝说的很轻松。 高城莫名的心中一纠，眼里流露出少见的柔情。高城轻轻说，“回头我教你防身术、散打，整天一个人在外面跑来跑去，安全第一。” 苏凝还是第一次听到高城不是粗着嗓子而是如此温柔的说话，分外诧异。四目相对，苏凝目光清澈，高城看到苏凝眼里的自己，心里一惊，赶紧收回目光。 高城掏出手机，拨打苏凝的号码，他已经把苏凝的号码存在了手机里。悦耳的铃声响起，苏凝掏出手机正要接，高城说，“别接，我打的，以后有事就打我手机，打到团部再转，很麻烦。” 苏凝看一眼号码，把手机又丢进包里。高城正要请苏凝吃饭，以感谢她救奶奶，一辆红色跑车停在面前。 车上下来的人看到苏凝受伤的右臂，深沉的说：“凝凝，又受伤了，你不是答应过保证过任何时候都不弄伤自己的吗？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让我操心。” 高城认识来人，他就是苏凝口中的保镖，陆涛非。陆涛非带着墨镜，休闲装衬着白净的脸，很帅。但高城总感觉陆涛非和一般男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高城说不出来。 陆涛非认认真真查看苏凝，双手从上至下捏了个遍，确认苏凝没有其他的伤处，才扶苏凝上车，帮苏凝系好安全带。高城看着陆涛非的动作，那种动作只有熟络到无以复加才能如此娴熟、关爱，高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陆涛非又走到高城面前，伸出右手，深沉的说，“你好，陆涛非。” 高城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右手，“你好，高城。” 陆涛非的滑腻腻的，有点不像男人的手，高城有点反感，苏凝怎么会有这种朋友。高城微微不悦，但他是苏凝的朋友，而且不是一般朋友，高城心里莫名有些嫉妒，为陆涛非和苏凝的熟络。 陆涛非上车，苏凝向高城摆摆手，跑车走了。高城愣在医院门口，苏凝、陆涛非，他们…… 高城郁闷了。 女侠的家 1 陆涛非送苏凝回家，今天是周末，苏凝该回家过周末。 苏凝要陆涛非也回家，但陆涛非说算了，苏凝这副受伤的模样，回家不挨训才怪，他可不想沾这个光。苏凝进门，爸爸妈妈在看新闻。 苏凝把受伤的右臂藏在背后，但还是被眼尖的妈妈发现。 “凝凝，你胳膊是怎么回事？” 妈妈的问话立刻引来爸爸的目光，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围上苏凝。苏凝轻描淡写说碰伤了，已经包扎好，过几天就好。 但妈妈不信，盯着苏凝看了一分钟，语气焦急而严厉。“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苏凝瘪瘪嘴，无奈的如实相告。从小到大，在妈妈面前，不管你隐瞒多好，妈妈都能看出端倪。 爸爸对苏凝的做法表示赞成，一直以来，爸爸对苏凝的教育都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苏凝在爸爸这种教育观念中，嫉恶如仇。当初上大学选择专业，爸爸妈妈的意愿是法律，但苏凝执意选择新闻，她想在相对自由的空间里发现善，曝光恶。 爸爸在和苏凝经过一番长谈后，同意了苏凝的选择。事实证明，苏凝用自己的行动很好的诠释了自己的选择，进入报社以来，苏凝发表了一篇又一篇的爆炸性报道。苏凝也由最初的实习记者，转成了报社的首席记者。报社总编给了苏凝最大的自由，不限制她的工作范围，不限制工作时间，只要有稿子，优先考虑。因为他们知道，苏凝的采访都是触及民生触及百姓关注的重磅新闻。像以相亲为幌子的酒托女，像骗财骗色的酒吧男，还有当街拦人强行讨钱的孩子，苏凝就像她取的笔名斗牛士一样，勇敢的在和这个社会的丑陋做斗争。 但是爸爸还是心疼女儿受伤，埋怨苏凝不小心。 妈妈不满爸爸对此事的态度，开始埋怨爸爸，数落爸爸太惯苏凝，说什么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面跑老跑去，不安分一点，将来小心没人要。 苏凝搂着爸爸，和妈妈斗嘴。“没人要正好，在家里陪你们一辈子。” 爸爸拍着苏凝的手，哈哈笑，说：“千万不能陪我们一辈子，那不把我们愁死，没听说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吗。所有，你还是赶紧找个对象，嫁出去了，你妈就不管你了。” 妈妈更加不满，“你们爷俩就拿我寻开心吧，老苏，你就当你的撒手掌柜，看你闺女今天胳膊受伤，明天保不准给你瘸条腿，到时候，哭你都没地方哭。凝凝，你能不能学学冰冰，安静几天。” 妈妈唠唠叨叨进厨房做饭，苏凝难得回来一次，她得做苏凝最爱吃的烧茄子。 苏凝躺在沙发上，头枕在爸爸腿上，央求爸爸剥桔子喂她吃。别看苏凝在外面风风火火，但在家里，她顶多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苏凝爸爸苏清明，北大法律专业博士生导师。苏凝妈妈卢曼，北大法学院院长。这是一个绝对的书香门第，苏凝的曾祖父，同治朝秀才，祖父被摇摇欲坠的晚清政府公派出国，和当年一些知名人物关系密切，苏清明苏清和兄弟，在这样的家庭中，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大气、知性。苏清和动荡年间通过香港的姑姑，去了香港。如今偌大的四合院，只有苏清明一家。 苏家老宅是典型的四合院，堂屋、东西两厢，耳房。堂屋苏清明夫妻住，陆涛非住在东厢房，苏冰苏凝住在西厢房，耳房被改成了洗澡间，厨房则在堂屋和东厢房的天井处。院子里有一棵香樟树，一棵枇杷树。小时候，陆涛非和苏家姐妹喜欢在两个树间搭个木板，做秋千荡。苏凝没少从秋千上摔下来，最严重的一次，摔断了腿，被打上石膏，躺在床上休息了三个月。苏清明极爱惜老宅，他常常把他的学生带到家里来，就在两个树下的石桌上，摆上果子，和学生们高一声低一声的辩论。 女侠的家 2 苏家有三个孩子，一个是陆涛非，一个是苏冰，另一个才是的苏凝。 陆涛非，苏清明云南插队时房东家的儿子。苏清明当年书生一个，别说干活，就是拿锄头都费力，陆涛非家没少帮他。有一回他生病，陆涛非爸爸和爷爷推着架子车，摸黑走了10多里才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几年后爸爸回城，念念不忘陆家的恩情，今天寄钱明天寄东西，但钱和东西改变不了根本，苏清明和卢曼商量再三，回趟云南，从陆家带出一个12岁的孩子，陆涛非，让他在北京上学读书。陆涛非不负众望，考上北大，师从苏清明，法律专业硕士生。 苏冰，小名冰冰，比苏凝大56分钟。苏冰和苏凝，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截然不同。苏冰安静、听话，苏凝活泼、好动。苏冰是爸爸妈妈眼里的乖女儿，苏凝却是疯疯癫癫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傻丫头。苏冰听从父母的意见，选择教育专业，如今是北京师范最年轻的讲师。 陆涛非法学硕士毕业后自己干律师，苏清明夫妻投资为陆涛非开了涛非律师事务所。一年后，陆涛非做的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那年涛非律师事务所开业一周年纪念日，陆涛非拿出存折交给苏清明，那是事务所一年的成就，但苏清明没要，他说哪有父亲跟儿子要钱的。陆涛非无奈，把钱收回，不过半年后，陆涛非又添了些钱，买了栋120平米的三居室，房本上写着苏清明和卢曼的名字。但苏清明卢曼没有住过，他们舍不下四合院。 陆涛非业务越来越忙，和苏家二老商量，索性搬到三居室住。苏凝当记者后，整天东奔西跑，没个准点。陆涛非怕苏凝扰乱二老生活规律，让苏凝也搬到三居室住。如今的四合院，住着苏清明夫妻和安安静静的苏冰。 苏清明对陆涛非的成绩引以为傲，但唯一让他不满意的是，陆涛非已经28岁，还是单身，人称钻石王老五。苏清明总觉得陆涛非有点怪，要说喜欢他的女人，很多，但看不出他喜欢谁，而且没听说过陆涛非在外面胡来。直至今日，陆涛非的终身大事，依然是苏清明夫妻最头疼得事。 苏凝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每次回来不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誓不罢休。妈妈常说，家里十个苏冰都不嫌吵闹，但半个苏凝就把家里闹翻了天。苏凝辩解，一个家庭里成员都是互补的，像爸爸和妈妈，爸爸安静，妈妈强悍，那么她们姐妹俩，正好一个继承了爸爸的安静，一个继承了妈妈的闹腾。妈妈被抢白的无话可说，最后直埋怨爸爸。但爸爸对苏凝，一直包容着，从爸爸喜欢她的程度，苏凝感觉到爸爸对妈妈的感情，疼惜、爱怜。从妈妈对苏冰的态度，苏凝感觉出妈妈对爸爸的依赖、爱恋。 就在爸爸喂苏凝吃第七瓣桔子时，苏冰回来。苏冰看到苏凝扎着纱布的胳膊，很吃惊。 “凝凝，又怎么了？胳膊还出血呢。” 苏凝扔个桔子给苏冰，“大惊小怪，不就是受点皮外伤，妈妈、爸爸、你，挨个审问，我都快成犯人了，看来非哥的说法没错。” 爸爸托着苏凝的头让她靠在沙发上，问苏凝。“小非送你回来的？他怎么不回来？” “我哪知道，准时又看中了哪个美女。”苏凝吃着桔子含糊不清的回答。 苏凝没有觉察，正在放包的苏冰微微颤了一下，忧郁的看了苏凝一眼。 妈妈的声音从厨房飘出，“他要看上哪个姑娘就好了，我找十个人给他说媒去。赶紧得找个人看住他，老苏，明天把小非叫回来，老这样一个人，成什么事，让陆大哥知道，还以为咱们不管他呢。” 那天晚上，西厢房里，苏凝睡她的东铺，苏冰睡西铺。他们这种睡法持续了很多年，大概从她们能单独睡到现在。 虽然陆涛非搬出去住了，但东厢房仍然为他留着，屋里的摆设一样没动，就像陆涛非一直在家里住一样，因为这是陆涛非的家，偶尔他还回来住。 苏凝说话。“冰冰，是不是又有人给你提亲了？” “嗯。” “中意吗？” 苏冰没有出声，苏凝知道，苏冰不满意，双胞胎往往心意相通，苏冰一进门，苏凝就觉察到她的落寞，只不过她安静，安静到所有人把她的落寞也认为是安静。 苏冰闭上眼，她的心在叹息，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爸爸妈妈不知道，和她心意相通的苏凝也不知道。她安安静静的教书，安安静静的回家，当众多追求者都被她的安静温婉吸引时，没有人知道她内心那座压抑的火山。 苏冰无法启齿，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只能远远看着他。 今朝有酒今朝醉 3 大二之后的暑假，大三之后的暑假，陆涛非都在程浩的军营度过，陆涛非总能想出办法，和程浩独处。陆涛非永远忘不了那次野外之夜，他只带了一个帐篷，他是故意的，程浩自然没有发现陆涛非的伎俩，钻进帐篷，三下两下，脱得只剩下短裤。陆涛非欣喜若狂，这是他渴望已久的夜晚。那夜，陆涛非挨着程浩，他们肌肤相亲，陆涛非有意无意的，把胳膊放在程浩的身上，把腿放在程浩身上，甚至，让自己的头枕着程浩的胳膊。那一晚，陆涛非是程浩的小情人。后来，程浩说陆涛非睡觉太差。陆涛非心里偷笑，因为你，才差。 大四那年春节，程浩带着一个品貌端庄朴实无华的女子拜访苏家。因为那次救助，程浩和苏家成了亲戚。程浩带着女子来，是告诉苏家，他结婚了。苏家人除了陆涛非，都异常兴奋。陆涛非的心冰凉冰凉，瞬间堕入了地狱、冰窟。那晚，陆涛非把自己住的东厢房让给程浩和他的新娘，他回了学校，春节，学校里人不多，那样，陆涛非就能掩饰自己的悲伤和痛苦。 半夜，宿舍楼前传来“小非小非”的喊声，那是程浩粗犷的声音。陆涛非擦去脸上的泪，飞奔下楼。未名湖畔，程浩、陆涛非无语而立。 程浩点燃一根烟，自己抽一口，递给陆涛非，陆涛非抽一口，呛得连连咳嗽，这是他第一次抽烟，这根烟来自自己心里念过无数次的人，陆涛非泪流满面，他掩饰说呛得。程浩看着未名湖长长叹气。他的话让陆涛非有跳入未名湖的冲动。 程浩说：小非，我知道，我早就感觉到，但我们是两个男人。所以…… 陆涛非没有让程浩说出后面的话，他的心痛的像被用刀割，正一滴一滴的淌血。 原来，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他故作不知只是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陆涛非狠狠抽一口烟，说：程哥，最后一次抱抱我。未名湖畔，两个男人最后一次拥抱。 程浩带新娘走时，陆涛非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一枚精美的钻戒。新娘不肯要，说陆涛非还在上学，这么贵重的礼物要花去他很多钱，她不能收。程浩深深看着陆涛非，拿过钻戒戴在新娘手上。陆涛非不看程浩，笑对新娘说：“嫂子，我哥粗心，一定忘记送你结婚戒指了，我代我哥送，希望，希望你以后对我哥，好点。” 陆涛非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感到眼里有东西温热温热。陆涛非故作调皮附在新娘耳边，小声说：能不能快点生个孩子，我都等不及要当叔叔了。 陆涛非没有再主动联系过程浩，既然已是往事，就让他随风而逝吧，虽然程浩不时写信来，偶尔还会打个电话，但陆涛非再也没有以前的滔滔不绝，他以冷漠埋葬内心的痛楚。 从此以后，陆涛非，冰封了自己的心。 陆涛非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安静的目睹这一切，她的心和陆涛非的一样碎如片片。 大概就是那个春节后，陆涛非开始流连酒吧，开始没有节制的抽烟。卢曼觉察到陆涛非的变化，告诉苏清明，但苏清明却说男孩子吗，不应该那么干净，再说陆涛非太白太爱干净，这对他将来的事业多有障碍。苏清明的言外之意，陆涛非以前太过于女孩气，是啊，老家上上下下四个姐妹唯独他一个男孩，苏家又是两个女孩，陆涛非多多少少有些女性化，苏清明一直为这个犯愁，现在陆涛非自己把自己打扮的像男人，正是他的希望。 只是，苏清明不知道，陆涛非的改变，皆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悲苦无处宣泄，程浩明白他的心思，可是他们都是男人，这就是现实。 只是，陆涛非虽然流连酒吧夜总会，但他从不沾染女色，那些女人在他看来，清纯不如苏冰，活泼不如苏凝，更重要的，他的心已经在那个春节死了。 陆涛非很自律，晚上从不自己开车，他不想让苏家二老担心。陆涛非躺在出租车上，迷迷糊糊说着酒话，他说，我是个男人。 新兵 高城一进钢七连的大门，就觉得气氛不对，他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果然，指导员洪兴国的脸上乐开了花，那情景，见谁都想搂住啃两口。 见到高城回来，洪兴国一拳砸在高城胸脯。 “老七，要换装了，这回的新家伙火力增强六倍，火力覆盖面积扩大二十倍。” 高城从洪兴国手里拿过计划表，没有看完就说了声“好”。高城连自己宿舍的门都没进，180度转身出了钢七连的大门。 洪兴国不问，他知道高城准是去团部，向团长王庆瑞要新装备了。全团敢和团长讨价还价的，除了钢七连连长高城，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钢七连的兵都堵在七连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团部，终于，在他们的眼睛酸的实在撑不住时，他们的连长高城从团部出来了，高城走的很快，快到不是走而是小跑，最后变成快跑。洪兴国心下释然，吆喝着他的兵们，“都回去，把心放肚子里，成了。” 七连兵们不相信，反问指导员怎么知道成了。洪兴国指着快跑的高城，咧着嘴说，“看你们连长走路那姿势，不成能颠儿成那样。”钢七连的兵仔细看，确确实实，高城走路一颠一颠的，身子有点斜，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 洪兴国得意的炫耀，“不知道吧，要学会观察，只要你们连长一有喜事，走路就是这样。” 果然，高城一进钢七连的大门就吆喝，“过来，都过来，好消息，咱们要换新家伙，第一批100台，你们猜咱们连换多少？”不等兵们猜，高城已得意的说出来，“全换，全换，全是新家伙。”他就手一拳打在最前面的白铁军身上，白铁军哎呦一声坐到地上，高城皱眉，“看看，还是太软不是。” 说完竟然唱起了歌，咱老百姓，今儿真高兴，…… 钢七连的兵立刻散去，高城不是唱，而是嚎。解晓东如果听到有人能把他的歌唱成这样，估计死的心都有。 一个星期后，高城再次担任新兵连连长。他信心满满，见谁都笑，尤其是见到兄弟连队连长，乐得更是嘴都咧到耳朵根了。他又要亲自挑兵了，不仅他自己挑，他还带了史今、伍六一两个他喜欢的兵，他们两人的眼力不比高城差，他们三个人凑到一起挑的兵，能把兄弟连队气死。 高城没有想到，车门一开，一个新兵竟然做出让他深恶痛绝的姿势——投降。高城的第一感觉告诉他，这兵绝对不能在钢七连。 高城还没有想到，新装备和新兵一起到，新装备来了，就意味着旧装备要走。看着那些被兵们擦得干干净净的战车，高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换装备是件高兴事，但送走旧装备却是件伤心事。人是很奇怪的高级动物，很容易产生感情，不管是和人，还是动物、植物，或者这些没有生命的战车，相伴的久了，感情就出来了。 这些天，钢七连的兵除了训练，都神情严肃地在忙一件事情，洗车，而后拿一块抹布，细细地擦车。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履带间隙都擦的曾明瓦亮。有些兵擦着擦着，哭了起来，趴在战车上，咧着嘴嚎啕大哭。高城没有去劝他的兵不哭，他知道这帮经历过无数金戈铁马和枪林弹雨的兵们，在战场上个个都是英雄，但英雄也有柔情的一面，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动情时啊。 史今和红三连的何洪涛一起下去招兵，总算赶回来，三班的战车701也要走了。史今下车后看到一个个神情严肃甚至落寞的兵，明白他一直挂怀的事，他们的战车他们的老伙计701要走了。他一路都在想自己能不能赶上，还好，他赶上了。 史今跑步近前，701已经被装上了装甲输送车。三班的兵围成一圈，每一个人都红着眼圈。史今的班副伍六一已经泣不成声，他递给史今一块抹布，鼻音很重的说，“擦吧，算着你今儿回来，特地给你留了块布。”伍六一说完开始哭，悲伤瞬间传染了三班每一个兵，甚至传染了所有送战车走的兵，训练场上，顷刻间哭声一片。 新兵们看着哭成一片的老兵，忍不住笑了，他们忘了刚刚在车上自己哭的情景，现在都笑起那些老兵了。 高城皱眉，粗着嗓子大声说：“笑什么笑，你们笑，是因为你们不懂他们的感情，等你们懂他们的感情了，你们保不准比他们哭的还厉害。” 高城顿了顿，咳嗽两下清清嗓子，大声喊，“我先自我介绍，高城，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新兵连的连长，吃喝拉撒睡，你们的一切全都归我管，三个月，相信三个月后，经过训练，你们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高城的话在训练场上空回荡，新兵训练开始了。这些新兵里，有两个同一个村的，一个叫成才，另一个就是高城格外反感的“投降兵”许三多。 宿舍藏娇 1 新兵训练结束，高城又挑到了他喜欢的兵，他就是用这种方法，保持钢七连的锐气，保证钢七连的不败。 高城重新回到钢七连，他累坏了，三个月，那帮新兵蛋子让他操碎了心，现在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正在睡觉的高城被敲门声叫醒。门外的兵说营门口有人找，高城迷迷瞪瞪到营门口，看到找他的人，一秒钟之后，高城彻底清醒。如果不是来人说话，他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个衣衫褴褛乞丐模样的人是苏凝。 高城带着苏凝走进钢七连，从营门口到钢七连，500米不到，回头率百分之二百。钢七连的兵更是惊讶万分。每个兵的心里都有个问题：连长怎么带着个乞丐？什么时候连长有了乞丐朋友，还是女的？连长多咱成了丐帮头领？ 所有见到高城苏凝的目光都是惊讶、诧异。高城把苏凝带进他的宿舍，关上门，才算阻隔那些猜疑的目光。 高城还没有开口，苏凝先说话。“有吃的吗？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高城的心一紧，拉开门冲走廊里喊，“一排长。” 躲在宿舍里的一排长应声而到。“到。” 高城吩咐。“你，你这样，去食堂，弄点吃的，跑步，要快。” 一排长大步窜出宿舍楼，刚到院子，高城又隔着窗户喊，“要软和的，最好是面条。” 此时，苏凝已经端起高城的杯子，一口气，咕咚咕咚灌进了一大杯凉水。 高城压住心里的疑惑，苏凝每次出现，都会给他不同的感觉，第一次，愣把一场抢劫变成了感人的救助。第二次，浓妆艳抹扮吧女抓骗子。第三次，穿着时髦的迷彩开着红色跑车。第四次，苏凝该出手时就出手，救奶奶不说自己还光荣负伤。第五次，高城曾经想过他和苏凝第五次相遇苏凝会是什么模样，但高城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第五次相见，苏凝竟然是个乞丐。 一排长端来一大碗鸡蛋面条，苏凝也不管烫不烫，抓过筷子就吃。高城不忍看苏凝吃饭的样子，他不知道苏凝遇到了什么事，但不管遇到什么事，总不能不吃饭吧，总不能把自己弄成乞丐，好歹她也是晚报的首席记者。 “你，你，到底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没有人回答高城的问话，苏凝正可着劲吃，吃的满头大汗。高城又倒杯水，他担心苏凝吃的太快，噎着。苏凝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打了两个饱嗝，说了让高城更加诧异的话，“咸了，味精放多了，没有放姜丝。” 高城心说：大记者，要饭的嫌馍黑，有吃就不错了。高城说：“现在，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你这儿能洗澡吗？我怕身上长虱子。”苏凝没有回答高城的问话，而是打开高城的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t恤一件短裤，拿过高城的毛巾、洗发水、香皂放进脸盆里，示意高城带她去洗澡。 高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不行，我这都是男兵，洗澡间和卫生间是通着的，怎么洗。”苏凝满不在乎，说：“你给我把门，我很快洗完，10分钟，不耽误你的兵上厕所。” 苏凝已经端着盆往外走，高城领教过，此刻拦是拦不住了。高城只好紧走几步，跑进卫生间，驱赶卫生间的兵，正上卫生间的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提溜着裤子面面相觑。他们诧异的目光让高城无地自容，但现在高城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因为苏凝已经端着盆塔拉着他的大拖鞋站在卫生间门口。等最后一个兵出去，高城打开洗澡间一个水龙头，试了试水温，才出来。 于是，钢七连的兵看到一个奇怪的事，他们的连长，高城——门神般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让人上厕所，而洗澡间里，水声哗哗，还有清脆的歌声。 宿舍藏娇 2 偏赶上伍六一那天拉肚子，他已经在宿舍里躺了半天了，这会儿捂着肚子往卫生间跑，他并不知道钢七连发生了什么事。 伍六一在卫生间门口被高城拦住。伍六一往里闯，高城往外推，就是不让进，伍六一说拉肚子，高城说憋着。伍六一说不行了憋不住了要拉裤子里了，高城说憋不住也得憋，要不去六连。伍六一说不行跑不到六连就拉裤子里了。高城说不行就是不行，哪怕你拉裤子也不能上厕所。就在伍六一实在憋不住要去六连时，洗澡间水声停了，苏凝穿着高城的t恤短裤赤着脚从里面出来。 “不好意思，让你憋这么长时间，没拉裤子吧。呵呵呵，我洗完了，不妨碍你拉肚子了。” 苏凝的话让伍六一无地自容，他真不知道里面有女人洗澡，如果知道，就是憋死他也不会来卫生间。 “高连长，你的脚怎么那么大，船一样，我穿着老掉，啊？拖鞋掉里面了，我去拿。” 苏凝转身就要进卫生间拿拖鞋，高城急忙拉住，“行行行了，我去。” 高城一摆手，伍六一表情痛苦，面色尴尬的跑进去了。高城顾不上理会伍六一的尴尬，他比伍六一要尴尬一百倍。这会儿，七连的兵都聚在走廊里，目标是卫生间门口，高城急忙拉着苏凝穿过人胡同，回到他的宿舍，呯的关上门。高城的衣服太大，能装下两个苏凝，t恤盖住苏凝臀部，短裤到苏凝小腿处。高城忍俊不禁，呵呵呵笑了。 高城边笑边说：“现在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吧。” 苏凝非但没有回答，而且又给高城出了个难题。“你们这有商店吗？” “有，你要什么，我买去。” “卫生巾。” 高城彻底晕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凝会提出这个要求。 “苏大记者，我的姑奶奶，大小姐，这是军营，军营里是兵，兵都是男人，你见过男人用卫生巾？” 高城哭笑不得，他怎么会遇到这么个难缠古怪的主。 苏凝像是很疲惫，躺在高城床上，盖上高城的被子，靠着床头。“要不，你借我钱，我自己买去。” 高城心说，我就是借给你钱你也没处买啊，离军营最近的商店，在两公里外的村子里。就在高城郁闷至极时，忽然看到三班长史今正走进七连大门，高城心中一喜，急忙跑出去。 “三班长。” “到。” “听说团部卫生队有你老乡？” “是，卫生兵田甜是我一个乡的。怎么，连长，你不舒服，需要什么药，我去拿。”史今显然刚刚从外面回来，还不清楚七连发生的事。 “你，你，你去卫生队，找你那老乡，田，田什么，要点，要点……” 高城怎么也说不出那三个字，史今急的不行，他知道连长一着急就结巴，连长既然着急，一定是很要紧很要紧的事，可是连长怎么就在这节骨眼上结巴了，史今都替连长着急。 高城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出了那三个字，“要点，要点卫生巾。” “什么？”史今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讶惊奇惊恐万分，看着连长高城，“连长，你……你要什么？” “废话，快去。”高城撂下脑筋没有转过弯的史今，转身回宿舍。他无法不回去，他不敢再和史今面对，他想变成蚂蚁钻进地里，变成蚊子苍蝇飞出去，或者变成空气消散，总之只要不在七连就行，但是他什么也变不了，他是个大活人，还得在七连呆着，让他的兵看笑话，让他的兵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高城心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倒霉朋友。 史今是怎么从他的卫生兵老乡那里要来卫生巾的，高城不知道，他只知道史今给他卫生巾时，那眼神，要多滑稽有多滑稽，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那一下午，高城什么也没做，搬个凳子坐在自己宿舍门口，守着。屋里，苏凝躺在他的床上，盖着他的被子，穿着他的衣服，和周公聊的不可开交。 高城想起汉武帝刘彻金屋藏娇的故事，想着想着，不觉心里偷笑，盗用一下，我这是宿舍藏娇。 黑砖窑事发 1 苏凝醒来已经是下午5点多，刚刚睡醒的苏凝脸红扑扑的，看的高城心里一漾一漾。 苏凝伸个懒腰，说：“我得到一条线索，夏县附近经常有人走失，我就到夏县来了。暗查了十一天，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查到了，你猜怎么着。”苏凝顿了顿，示意高城给她倒水，高城赶紧倒水，苏凝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继续说，“黑砖窑，失踪的人都被黑砖窑控制了。他们一开始还招工，但是工资太低没人干，后来就想方设法把人骗来，只要一进黑砖窑，你就别想跑出去，早上四五点起来干活，除了吃饭上厕所和晚上五六个小时的睡觉，其余的时间他们都在干活。” 高城插话，“他们为什么不逃？” “黑砖窑雇佣一帮打手，打手都配有电警棒，窑厂养有十几只狼狗，窑厂四周还有监控，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苏凝的语气很沉重，透着愤怒。 “报警，你怎么不报警？凭你一个人，怎么能救他们出来，我的苏大记者，别再抱着个人英雄主义了。对了，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被他们抓了？啊？” 高城一想到苏凝会陷入那种境况，不由的紧张起来。 苏凝摇摇头，“报警？没用。周围的村民告诉我，他们报过警，劳动部门和警察联合查过几次，但结论都是窑厂合法用工，没有违法违纪行为。我是故意扮成找工作的流浪人，我不敢正大光明去采访，有同行说当地村民根本不敢说实话，窑厂的人如果知道有人告发，会报复他们，他们都是几辈子在那里生活，犯不着断了自己的生活。同行还告诉我，只要有记者到那儿附近，就会被跟踪，他们警觉性很高。我找到黑砖窑，说自己没钱想回老家，听说窑厂招工，看能不能整点路费，但是他们不要女工，说我像柴火，长得不像女人。” 苏凝很生气，跳下床，问高城。“我不像女人吗？我长得不好看吗？” 高城唔唔唔了半天，心说，就你那副丐帮九袋弟子的装扮，谁要说你好看，他肯定没睁眼。 苏凝开始收拾东西，说准备马上回北京，连夜赶稿，估计明天早上报道就能见报，让媒体来揭露罪恶，解救那些民工。 高城拦住她，摇摇头，问苏凝。“你是想救民工出来，一举端掉黑砖窑呢，还是想完成你的报道任务？” “那还用问，救他们出来。” “好，想救他们出来，你的报道现在不能写，你的报道一出，无疑又是一枚重磅炸弹。但是这一来，就打草惊了蛇。黑砖窑可能暂时会被查封，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卷土重来，所以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 高城的一番话，让苏凝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忽然抓起高城的手机要打电话。 高城问，“干什么？” “报警。” 高城脑子飞快的转，既然当地人不止一次报警，警察也来查过几次，没有发现问题。那就说明当地政府或者警察内部和黑砖窑有勾结。 高城急忙制止苏凝报警，他问，“想不想彻底断掉黑砖窑？” “想，做梦都想。” 高城说，“那你得听我的。” 苏凝惊叫，“军队是不能插手地方事务的，你不会……” 高城摆摆手，“我不插手，照样一窝端了它，还能揪出后台。你信不信？” 高城说的胸有成竹，苏凝不由的点点头。 那天晚上苏凝住在团部招待所。第二天一大早，高城开着军用越野车载着苏凝，向夏县疾驰。夏县公安局有他一个兵。这个兵去年转业到夏县公安局当刑警，他能进公安局，多亏了高城的推荐信。高城还是排长的时候，他的兵退伍，他没有什么可送的，想来想去就想到写信，写推荐信。离开部队，他已经不能再为他的兵做什么，他能做的只是郑重的写上自己的推荐信，让他的兵到地方能有个好的去处。现在高城一直保持着这种方式，每年不管退伍有多少兵，他都要认认真真写信，并郑重的署上“钢七连、连长高城”。 大约三个小时候后，车进了夏县县城，三拐连拐，停在了夏县公安局门前，高城掏出手机打电话。 几分钟后，公安局里跑出一个精干的警察。 高城下车，警察见到高城，异常兴奋，扑上前和高城来了个拥抱。 “连长，我的亲连长，那股香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我说的今天早上眼皮一直跳，喜鹊喳喳叫，原来是我亲爱的连长大人啊。走走走，我请客，咱们找地方坐会儿，可想死我了，兄弟们还好吧？” “胡洋，你还是我的兵吗？”高城面色凝重的问。 胡洋一愣，高城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胡洋心里警觉，连长一定有事。胡洋立刻严肃起来。立正，敬礼。“报告连长，钢七连第四千六百一十二名士兵胡洋报到。” “好。”高城还是没有表情。“看来我没有看错你，上车。” 胡洋上车，看到车里的苏凝又是一愣，心说连长大人今天是怎么了。 黑砖窑事发 2 高城对胡洋说：“苏凝，北方晚报记者，她有重要情况要反映。”高城又对苏凝说：“胡洋，我的兵，去年转业到这里当刑警，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苏凝点点头，详详细细把这些天她对黑砖窑的暗访情况说给胡洋。胡洋听完后沉吟片刻，才说话。 “黑砖窑我早就听说了，局里和县劳动局联合查过几次，一点问题都没发现。这么说窑厂上边有人，我们每次查都有人通风报信。妈的，这帮坏蛋，这回非抓住他们不可。”胡洋重重一拳砸在车门上，发出“呯”的一声。 高城问，“你打算怎么办？一个人不行。” 胡洋略加思索，撂下一句“等我”，下车回了公安局。不一会，胡洋带着两个人出来，上了高城的车。车上，胡洋介绍，一个是刑警队副大队长郭峰，另一个是胡洋队里的的好兄弟吕培军。郭峰和高城握手，说老早就想认识认识钢七连连长，感谢他培养出胡洋这么好的兵。一番客套话之后，胡洋说：“连长，郭队和吕培军，您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们。” 高城点头，示意胡洋介绍情况。胡洋把苏凝说的情况说给郭峰和吕培军，两个人都拧紧了眉头。 郭峰思考片刻，郑重对高城说，“高连长，你放心，这事，我管到底了，管他后面有多大的鱼，这回一定全都给他揪出来。” 高城嘱咐，“郭队长，这事一定要密，不可打草惊蛇，否则我们是徒劳一场，结局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郭峰和高城握手，苏凝见状，插嘴。“郭队长，我也要参加行动，那地方我熟，我在那儿蹲了十一天，周围地形我都摸清楚了。” 郭峰看看苏凝，把目光转向高城，高城点点头。郭峰一摆手，带着胡洋和吕培军下车，苏凝也下了车。高城看着苏凝的瘦瘦的背影，心中一紧。 “苏凝。” 苏凝回头，“什么事？” 高城下车，拿出自己的手机。“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没电了。” 苏凝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了高城，高城把自己的手机卡取出，安上苏凝的手机卡，又把自己的手机放到苏凝手里。 “先用我的吧，一定要小心，胡洋和郭队他们都训练有素，这次行动你只负责给他们带路，把窑厂周围的地形、情况给他们说清楚，你，你不要蒙着头往前冲，注意安全，行动结束，先给我打电话，记住了？” 苏凝满不在乎的笑笑，拿着手机说：“知道了，本姑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抓不住这帮坏蛋，誓不罢休。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再说有你的兵在，怕什么。” 苏凝快步跟上胡洋，高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莫名的，担忧起来。 高城回到连队，强行拿走洪兴国的手机，把自己的卡装进去，又把自己关在宿舍，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他在等电话，等苏凝的电话。 等待的时候，时间像蜗牛，一秒一秒往前爬，高城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从来没有这样犹豫过，从来没有这样焦急过。他在为苏凝那个不知道江湖险恶的丫头担心。 黑砖窑事发 3 不知过了多久，高城迷迷糊糊睡着了，他梦见苏凝被一只凶恶的狼狗追着，苏凝的腿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苏凝狂奔，狂奔，苏凝脸上写满惊恐，她大叫“高城救我”，高城伸出双手想拉走苏凝，可是就在他的手要抓住苏凝时，狼狗咬住了苏凝的脚，苏凝瞬间被狼狗拖走了，高城大喊“苏凝，苏凝”。 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高城惊醒，额头背上手心全是汗，看着四面白白的墙，高城明白，他做了个噩梦。 高城开门，门口站着史今。“连长，你不会是病了吧，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怎么了？刚才我还听见你大喊苏凝，苏记者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刚刚走？” 高城把史今让到屋里，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光晾着的水，重重坐在床上。他把苏凝的暗访和胡洋的行动和盘托出，史今也紧张起来，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训练场，沉默不语。 暮色四合，手机静静地躺在桌上。晚饭时分，史今把饭端到高城宿舍，高城还是那个姿势，史今明白，还是没有音讯。军营熄灯后，史今又去高城屋里，高城躺在床上，饭菜没动，那情景，史今暗暗叹气。 这世界，什么是最难受的？那就是别人在真刀真枪的打杀，而你什么都不能干，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别人给你传递消息。高城的现在就是这种状态，谁也帮不了，除非手机响了，胡洋他们凯旋了，苏凝说自己很安全毫发无损。 史今凌晨三点推开高城的门，高城还是晚上那个的姿势。史今无言坐在椅子上，窗外，训练场上黑漆漆的，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凌晨四点多，天边发白，手机响了，高亢的军歌划破黎明前的宁静，高城不相信的看着手机，又看看史今，想接却又不敢接。史今着急，一把抓起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苏记者吗？啊？哦……” 史今把手机交给高城，高城一下没拿稳，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喂，我高城。” “报告连长，任务完成。这帮兔崽子，真他妈的黑，连疯子傻子都不放过，一窝端了，还揪出几条大鱼，您老英明，劳动局、镇政府、我们局里都有人和黑砖窑老板有关系，这回是捅了老鼠窝了……” 胡洋兴奋的报告这场战斗的成果，高城却没心听，他打断胡洋的话，急急问，“苏凝呢？苏凝怎么样？” “哦，苏记者啊，连长，还真的谢谢苏记者，要不是苏记者，我们还真不能这么顺利完成任务，她没事，就是崴了脚，郭队已经把她送回北京了，她没给你打电话？” “哦，是这样，那她，她脚崴的严重不严重？” “不知道，为保证安全，她跟着郭队，我是听说的，要不我问问郭队？” “哦，不用了。” 高城挂断电话，长出口气，悬在嗓子眼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可是一秒钟后高城又郁闷起来，苏凝为什么连个电话都不打过来，明明已经交代她打电话的，她记性这么差？她的脚伤的严重不严重，能不能走路？ 一连串的疑问再次凝上高城心头。高城骂了一句，“妈的，什么人这是，过河拆桥。”史今从高城气急败坏却又担心无比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心说：这才是有情却被无情恼，连长，你也有郁闷的时候。 打不通的电话 1 高城憋着，不给苏凝打电话，他要等苏凝给他打电话。苏凝的手机是三星的，滑盖、红色，很小巧，正适合女士用。高城买了个万能充，把手机充满电，他心说；苏宁电器，我跟你耗上了，我就不信你用着我的手机就想不起给我打电话。 但是高城失败了，一天过去，手机没有响。两天过去，高城彻底失望，他自己解劝自己：她不打给我，一定是脚没好，或者事多太忙，我给她打，问候问候总可以。 高城觉得自己的理由非常非常充分，拿出红色手机拨通苏凝的号，通了，没人接。高城再次劝慰自己，可能没听到。再打，还是没人接。高城又解释，一定是手机不在身边，我发个短信。高城发出短信：你的脚好了没有？可惜还是石沉大海。高城那个郁闷，恨不得摔了手机。 三天里，高城不知道拨打了多少回苏凝的号码，都是电信小姐“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有时候，高城怀疑自己记错了号码，不然他打了这么多次，为什么都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把抽屉翻了底朝天，终于找出苏凝写的纸条，对着手机上存的号，高城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都对，一个号也不错，但为什么没人接。 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包围了高城。 钢七连的兵发现，这几天他们活蹦乱跳的连长突然变深沉了。有人说连长是不是病了，有人说不是现在流行玩深沉那叫酷。后来钢七连所有的兵都恍然大悟，原来连长也喜欢玩酷。 高城想给团部请假出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出这个军营，他想找到苏凝，他想问问苏宁电器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但是连队这段时间很忙，新兵还需要适应连队，他这个当连长的不能丢下他的兵。 高城设想很多种原因。忙？不应该，再忙接电话的时间总有。伤得很重？不可能，胡洋说只是脚崴了，不严重。线路不通？更不可能，电话能打通的。这些原因被一一排除后，高城最担心最不敢想的原因横在心头，陆涛非。 一想到这个人，高城浑身都不舒服，潜意识里，他对陆涛非总有一种深深的敌意，为什么，高城说不清。 第七天，高城要彻底崩溃了。他看谁都不顺眼，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他把一张纸撕成一条又一条，然后一条上写苏凝，一条上写苏宁电器。这是他和糖糖常玩的游戏，在纸条上写城子、糖糖，如果最后一张是糖糖，那么高城就得听糖糖的，陪糖糖玩。现在高城拿这种无聊的游戏来决定他是否出去找苏凝。高城一张一张写，苏凝，苏宁电器……高城决定，如果最后一张纸条上写的是苏凝，他就想方设法请假出去找她，如果是苏宁电器，那就只能等待。 高城郁闷的写一张又一张，很不幸，最后一张写完，上面是苏宁电器。高城一拳打在墙上，他骂自己，骂苏凝，骂手机，骂完一圈后，高城重重躺到床上，他彻底被神龙不见首尾的苏大记者弄晕了。 有人在门口喊“报告”，是伍六一。高城没好气的吼，“敲什么敲，死了。” 伍六一在门外说话，“连长，我们打篮球，缺一个人。” 门呯的响一声，那是高城的鞋飞到门上，“不打，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伍六一走了。高城继续生气，在心里咒骂苏凝，咒骂手机。 敲门声又起，高城气急败坏，“死了死了，火化了，埋了，滚一边儿去。” 这回是史今，史今在门口忍住笑，“连长，团部接上级通知，说地方媒体要采访军民共建，团部重推咱们连，记者要采访你。” 高城爆吼，“不接受采访，找指导员去。” 史今执着，“找了，指导员说这个采访非得你来，他接待不了这位记者。” 高城的愤怒已经到了临界，他努力压抑着怒气，“我说过不接受就是不接受，没什么好说的，让他采访别的连队。” 高城听到史今在和记者说话，“你看，连长他最近心情不好，要不，等他心情好了，您再来？苏记者。” 高城愣了25秒钟，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唰”的拉开门。门外，史今在前，苏凝在后。史今正要再敲门。苏凝带着太阳镜，一身淡蓝色休闲装，靠在墙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高城看着苏凝，一下子忘了该干什么了，呆呆的铁塔似的站在门口，张着嘴不说话。史今吐吐舌头，心说，我的乖乖，连长也会为伊消的人憔悴，这可是重大新闻，我的传播传播去。 透风的墙 军营就是这样，一丁点关于男女的事，都会传的沸沸扬扬。 高城知道，他和苏凝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军营。高城不在乎，传吧，传吧，不就是对个象、谈个情、说个爱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好像我高城就不应该谈恋爱似的。 一天中午，通讯员说团长有请。高城一路上心里揣测，又有什么大事，对抗？演戏？ 团长办公室，王庆瑞正专心致志焊步战车模型，材料都是他捡的炮弹皮。高城不止一次见团长做这工作，团长太忙，焊一点扔下，有空再焊，如此反复，一年多了，模型终于有了步战车的雏形。 高城在门口立正，喊“报告”。王庆瑞头也不抬，喊了声“进来”。高城进门，立正，敬礼。 王庆瑞手下不停，说，“搭把手。” 高城纳闷，团长叫我来就是让我给他搭把手？不会吧。 “团长，您找我，什么事？” “没啥子事，就是和你唠唠磕。” 高城更加纳闷，这不像团长的作风。但团长既然说是唠嗑，那就是私事。高城很随意的搬个凳子坐在王庆瑞旁边，帮王庆瑞递弹皮。 王庆瑞说话。“你最近在干啥子？” “还能干啥，训练、吃饭、学习、睡觉，咱部队不就这些。” “不对，你还干了件事。” “我还干件事，啥事，好事？坏事？” “好事。” 高城回忆，半天后回答，“最近没竞赛，我的兵也没得奖。我吧，没捡钱交公，没见义勇为，没啥好事让您老惦记啊。” 王庆瑞手里的活告一段落，他放下焊机，意味深长的看着高城。 “你给我老实交代，女娃娃怎么睡到你床上去了，你的床是啥子床？什么人都敢睡？你咋个不注意影响。” 高城这才明白团长说的原来是苏凝的事。想着苏凝穿着自己的衣服睡在自己的床，高城不由的笑了。 “我的床能是啥床，木头的，咱部队不都是吗，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高大公子，我是说你把一个女娃娃弄到你的床上，外人怎么说，怎么看？” “爱怎么说怎么说，嘴长在人家身上，我总不能挨个解释。” 王庆瑞皱眉，“我想听实情，你原原本本的说给我，这是命令。” 高城无奈，只好一五一十把黑砖窑事件告诉王庆瑞。 王庆瑞听完若有所思的说，“这么说，上回你给我报告地方有伙子人干黑砖窑囚禁民工就是这个啦？” 高城点头。 “哦，原来是这档子事，那，那个女娃娃呢，女娃娃又是怎么回事？” 高城把苏凝乔装乞丐发现黑砖窑的始末，包括苏凝两天两夜没吃饭等等和盘托出，当然苏凝洗澡穿他衣服等等细节他没说。王庆瑞边听边点头，还忍不住夸了苏凝。 高城交代完毕，摊开手说，“就这么些，我可不敢有任何隐瞒。” 王庆瑞说，“想你也不敢隐瞒，知道吗，最近军营里都传疯了，说你高连长把人家女娃娃弄到自己床上，我一听就害怕喽，这事要是传到你爸爸耳朵里，我不挨训才怪。不过现在弄明白喽，知道你在做好人好事，回头你爸爸知道了，问我，我也好给你解释解释。哦，那个女娃娃怎么样？你不会是喜欢人家了吧？” 高城讪笑，端起王庆瑞水杯喝了两口水，又和王庆瑞打马虎眼，“王叔，还喝花茶，花茶不好。那什么，你这战车模型焊好了送我吧。” 王庆瑞赶紧把已经成型了的步战车模型拿走，锁进柜里，“不给不给，我费多大的劲才焊成，你来吃现成，想得美。走吧走吧，没你的事了，走吧。” 高城嘻嘻笑，起身，立正，敬礼，出门。 刚出门，听到王庆瑞在后面喊，“回来回来。” 高城急忙回到团长办公室，王庆瑞扔过一条烟。 “啥子时候办喜事，莫忘给我说一声，讨厌，竟给你们这帮子人随礼，把我都随穷喽。对了，那女娃娃父母是干啥子的？她家在哪？” 高城一边接烟一边回答，“她家好像在北京，她父母……不知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说将来就是成了，也是娶她不是娶她爸妈，打听那么多干嘛。” 王庆瑞不满，“你这个人，办事没谱，她叫什么来着，在哪工作，回头我打听打听。” 高城夹着烟，一咧嘴，“你老还是接着焊你的模型吧。”说罢转身跑了。 高城那个一路走一路想，传的真快，团长都知道了。高城能想象出传言是如何如何，因为在b团，高城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津津乐道，再说高城又是个极爱炫耀张扬的人，高城一边笑一边想着苏凝俏丽的模样。心说：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说啥就说啥，无所谓。反正事儿已经出了，大不了，爸爸知道了，挨顿训，又不是没被训过。 初恋情人的婚宴 高城收到了尹飞扬的喜帖，邀请他参加婚宴，他和萧晴晴，10月1日结婚。 高城拿着喜帖，翻来覆去的看，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一个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一个是初恋，高城参加，算什么事。但是不去，又显的自己很小气。 虽然自己现在另有喜欢的人，但这样的场合，高城还是觉得别扭。参加初恋情人的婚宴，说出去很没面子。 高城拨通了苏凝的电话，苏凝这次接的很快。只响了一下，苏凝就接了。自从那次高城强吻苏凝后，他们几乎一个月没见过面，高城打电话，总是拨到最后一个号码不再往下拨，而苏凝也没有给高城打过电话。时至今日，高城依然用着苏凝的红色三星手机，苏凝还用着高城的黑色诺基亚。高城一向自负，他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但是感情不同于打仗，变数很多，何况还有陆涛非横在他和苏凝中间，那天他的吻，一半是情不自禁，一半是赌博，他想赌一把，大不了被苏凝当做流氓骂一顿。但，他从苏凝的反应感觉到，苏凝是喜欢他的，这让他很欣慰。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苏凝在电话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嘻嘻哈哈，一下子淑女了很多。这让高城颇不适应。高城心里嘀咕半天，才支支吾吾了说，有个朋友结婚，想请苏凝能陪他一起去。苏凝问几号，得看她有没有时间。高城一急，语气立刻又成命令式，有时间去，没时间也得去。苏凝沉吟片刻才答应。听到苏凝答应，高城心里一阵喜悦。 10月1日，高城一大早回北京，先看看奶奶，然后才给苏凝打电话，约好见面地点。 高城早早来到约会地点，大约十分钟后，苏凝款款而来。苏凝略略化了妆，穿一件淡蓝色连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针织衫。高城心里暗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一个月不见，苏凝又漂亮了很多。 高城傻傻的看着苏凝笑，苏凝脸微微红了。 两人到了尹飞扬萧晴晴举行婚礼的酒店，高城的军装格外耀眼，尹飞扬大老远就跑过来和高城拥抱，连连道歉说从国外回来就忙着办结婚的事，冷落了老朋友，希望高城见谅。高城大度的笑笑，说自己哥们不说外气话。倒是萧晴晴，略显尴尬。高城身边的苏凝，让萧晴晴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苏凝小巧的手被高城握着，大大方方迎着众人的目光，尤其是萧晴晴的目光。直觉告诉苏凝，新娘一定和高城有关系。 高城拉着苏凝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苏凝恢复了常态，拉过高城咬耳朵。 “新娘是不是你老情人？” 高城惊讶的看着苏凝，“谁告诉你的？” 苏凝嘲弄高城，“别忘了，我是记者，记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高城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来，这句话好像很熟，谁说过？想了半天，高城才恍然大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苏凝篡改了。 苏凝继续咬耳朵，“想不想出彩？” “出什么彩？” “抢新郎新娘的彩，新郎抢走了你的老情人，我帮你报这个仇，怎么样？” 高城愕然，还有抢新郎新娘彩头的，不过苏凝的话激起了高城的好胜心，高城要看看苏凝是怎么抢新郎新娘彩头的。 客人陆陆续续到齐，司仪宣布婚礼开始，苏凝忽然款款起身，走到司仪面前低低说了几句话，司仪高兴的很。司仪说新郎新娘的好友高城，要为新人送上特殊的祝福。司仪话音刚落，酒店里响起悠扬的钢琴声，《你问我爱你有多深》，众人的目光转向钢琴边，一个淡蓝色连衣裙天仙般的女孩在弹奏。女孩边谈边唱，声音仿佛天籁，动听悦耳。一时间，酒店里鸦雀无声，只有悠扬的琴声和清脆的歌声。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女孩优雅起身，大大方方说，“我叫苏凝，是新人的好友高城的朋友。高城想送新人特殊的祝福，所以托我弹奏一曲，我们祝新郎新娘白头偕老，幸福永远。” 苏凝说完鞠躬下台，翩翩回到高城身边，掌声再一次响起。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高城和苏凝身上。苏凝站在穿军装的高城身边，显得小鸟依人，越发的显出高城的英俊、帅气，而高城的高大正好衬托出苏凝的亭亭玉立。酒店里客人议论纷纷，当然议论的对象不是新郎新娘，而是高城苏凝这对金童玉女，人们说他们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高城心里美滋滋的，如此张扬的作风，是高城的性格。高城握着苏凝的手，深情的看着苏凝。苏凝余光扫过新娘，萧晴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酒宴没有结束，高城拉着苏凝向尹飞扬告辞，说部队有事，他要尽快赶回去。出了酒店，苏凝说，“有事你就先回去吧。” 高城呵呵呵傻笑，说，“骗他们的，没想到把你也骗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哪有这么快就走的。” 苏凝这才恍悟，高城想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你侬我侬 苏凝忽然想起那天高城的举动，不觉脸红了，挣扎几下，手从高城手里挣脱。高城饶有兴趣的看着苏凝。 “我说苏宁电器，哦，苏凝，你今天怎么装起淑女来，不过，你装淑女倒蛮像的。” 苏凝不满意，“什么话，我怎么装，本来就是。” 苏凝学着古代小姐走路的姿势，亦步亦趋跟在高城身后，高城实在受不了，一把搂住苏凝的肩，“行了，行了，别装了，我的姑奶奶，苏大记者，你再装下去，我肯定会吐，真受不了你这样，还是赶快还原吧，再这样我扛你走，急死我了。” 苏凝挑挑眉毛，“解放军叔叔，你声音好大，会吓着奴家的。” 高城再也受不了，手臂滑到苏凝腰部，一用力，苏凝脚立刻离地，吊在半空。高城以为苏凝会求饶，岂料苏凝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在高城耳边吐气如兰，“力拔山兮气盖世，大英雄，奴家有多重。” 高城一口气搂着苏凝走了十几米，把苏凝放下，喘着气。“妈呀，你怎么比一箱子弹都重。” 苏凝白高城一眼，“好歹本姑娘也是个人，没你的子弹箱重，成什么了。” 苏凝终于恢复了原状，一路上嘻嘻哈哈，走到一家买跳舞毯店，苏凝两眼放光，脚不由自主走进店里，踩着音乐，苏凝在跳舞毯上狂跳。高城站在旁边看着，一脑门子官司，苏凝跳的高兴，完全忘了旁边的高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因为苏凝跳的超好。高城急了，一把拉过苏凝，“我说姑奶奶，咱不跳了行不行，这还有个人呢。” 苏凝被高城拉着，恋恋不舍的离开，走了十几米远，脑袋还扭着朝跳舞毯店看。 高城赶紧转移苏凝的注意力。“刚才好像有人说出彩了要我谢她。” 苏凝一听这话，立马注意力收回，来劲了。“是啊，你怎么谢呢？” 高城左右看看，忽然飞快的在苏凝脸上吻了一下，而后转身跑开，一边跑一边说，“这样的谢法行不行，不行，再来。” 苏凝惊愕，一秒钟后在后面追上高城，粉拳用力捶打高城后背，高城哈哈笑，转身握着苏凝的双手，求饶，“苏大记者，注意影响，注意影响。” “现在知道注意了，刚才呢，刚才怎么不注意。”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 高城到底还是制止了苏凝的捶打，一只手攥着苏凝的纤纤小手，感慨万分的说，“所谓盈盈一握，莫过于此。” 现在，高城的心里都是幸福，满满的，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来。看着苏凝娇羞的模样，高城心说，陆涛非，看来你和苏凝只是朋友，十分熟悉的朋友，不好意思，我捷足先登了。 高城和苏凝第一次认认真真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没想到，苏凝和高城还是校友，曾经在同一个中学读书，不过苏凝上中学的时候高城已经上高中了。高城说，“早知道一个学校的，还不如那时候就打主意，也省的绕这么大一个弯。我小时候可是标准的帅哥，上幼儿园时，凡是好看的老师都喜欢带我，动不动就抱我，还亲我，结果我脸上现在还有坑，都是他们给亲的。” 苏凝撅嘴，双手隔过桌子揪高城的脸，好半天，才说：“这孩子，越长越磕碜了，原来是被漂亮女人啃的。哎，男大不中看哦。” 高城使劲憋着，才把嘴里的水咽下，脸憋的通红通红，心说怎么什么话到这位嘴里就变了味。 冰心一片 1 北师大林荫道上，黄色上衣白色裙子的苏冰抱着书缓缓走过。 这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学校所有的女生都嫉妒无比，因为苏冰抢了她们的风头，苏冰成了北师大每一位男生的梦中情人。很多男生宿舍里都贴着他们偷拍的照片，苏冰恬淡的神情娉婷的身姿，甚至苏冰的皱眉，苏冰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让男生们心跳加快。 苏冰的办公室里，鲜花从没有断过。同事们都羡慕苏冰，有那么多追求者，但没有人明白苏冰的苦衷，喜欢她的人她不喜欢，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苏冰常常陷入回忆，她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陆涛非的情景。12岁的陆涛非局促不安的站在院子里香樟树下，6岁的苏冰苏凝好奇的打量这位陌生的来客。 苏清明为他们做介绍，说以后陆涛非是苏家姐妹的哥哥，苏冰苏凝是陆涛非的妹妹，三个人要和睦相处，互敬互爱。 苏凝活泼好动，很快就和陆涛非打成一片。但是到了晚上，第一次出远门的陆涛非还是想家了。陆涛非一个人坐在东厢房的床上，小声抽泣。忽然门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进来，陆涛非以为是苏凝，他们两姐妹太像，陆涛非一时间还分不清楚。 陆涛非不理来客，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她玩了。来人爬上陆涛非的床，把自己手里的布娃娃放在陆涛非手里。 “哥哥，你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给你，我的布娃娃，爸爸妈妈出差，我也会想的，我就抱着布娃娃，和她说话，一会就睡着了，睡着就不想了。” 灯光下，陆涛非看着来人满是稚气的脸。 “哥哥，你不相信冰冰？冰冰说的都是真的。” 陆涛非这才知道来人不是白天和他玩的苏凝，而是苏冰。但陆涛非不喜欢布娃娃，苏冰说那就把我当布娃娃吧，和我说话。陆涛非为苏冰的细心感动。他说自己的家，自己的伙伴，虽然陆涛非的话有很多苏冰听不懂，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听，一直到两个人都困了，睡了。陆涛非到苏家的第一夜，有了苏冰这个大布娃娃。 时间长了，陆涛非发现，苏冰安静，苏凝活泼，两个一模一样的姐妹性格差异如此之大，陆涛非和这性格迥异的姐妹，渐渐亲如一家人了。陆涛非喜欢和苏凝一起疯闹，但相比于苏凝的活泼，陆涛非更喜欢苏冰的安静，他常常和苏冰一起说话，他发现苏冰思维敏捷冰雪聪明，她的目光柔和恬静，和她对视的人都会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苏冰回忆16岁的那天，她在东厢房取书。苏家的书房就在东厢房，满满两个墙壁都是书柜，书柜里排满了书。苏冰要找的书在最顶层，够不着，苏冰踩在凳子上，也不行，只好在大凳子上又放了个小凳子。苏冰踩在小凳子上，终于拿到书，但是下凳子时脚踩空了，说时迟那时快，刚刚进屋的陆涛非一个箭步上前，苏冰没有从高处跌落，她被陆涛非接住，抱在怀里。苏冰的脸刷的红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玩闹，陆涛非和苏冰苏凝，没有性别之分。但是人总要长大，长大也好也不好，苏冰就是觉得长大不好的人。小时候，她还会爬上陆涛非的背上，让陆涛非背着玩架飞机。长大了，虽说依然是哥哥妹妹，但毕竟一个姓陆一个姓苏，加上男女有别，苏冰不自觉的疏离了陆涛非。她羡慕苏凝的没心没肺，都这么大了还和陆涛非磨叽。上次全家出去旅游，苏凝走不动，一路上都是陆涛非背着。苏冰羡慕无比，她也想让陆涛非背着，可是她不是苏凝，那样的事，她做不来。 冰心一片 2 苏冰的落寞不仅在此。苏家，苏冰自认自己最了解陆涛非。从陆涛非18岁的车祸开始，苏冰就感觉到她的非哥变了。每年暑假陆涛非都去程浩军营，往常陆涛非去哪个地方，只要苏凝想要跟去，陆涛非一定会带她，但是唯独去看程浩，陆涛非喜欢独自一人。苏冰做了一件自己都不敢想的事，偷看陆涛非的信。有一次陆涛非给程浩写完信，偏巧有事不能寄信，苏冰自告奋勇替他寄信。就是那次，苏冰偷看了陆涛非写给程浩的信，敏感的苏冰从字里行间读出了陆涛非的心声，苏冰手脚冰凉，她最担心最不敢面对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此，安静的苏冰更加安静，她波澜不惊的内心深处，隐藏着忧郁、忧伤。 程浩带新娘来访，苏冰喜忧参半。喜的是程浩光明磊落，断了陆涛非的念想，忧的是陆涛非经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当程浩和陆涛非在未名湖畔拥抱的那一刻，苏冰就站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两个男人的离别，泪流满面。 苏冰以为陆涛非从此就会断了念想，可是没有想到陆涛非从此冰封自己的心。苏冰知道追求陆涛非的女人很多，曾经有女人找到家里，哭着喊着说陆涛非把她怎么样怎么样，说她非陆涛非不嫁。苏清明卢曼都是知识分子，哪经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所措，陆涛非除了冷笑不做任何解释。就在苏家人一筹莫展时，平时文文静静的苏冰挺身而出。 苏冰问女人，“既然非哥已经和你发生关系了，那你们一定赤裸裸坦诚相对了，既然坦诚相对，非哥的身体，你只怕摸遍了看遍了，既然也看了也摸了，他身上有什么黑痣胎记或者特别的地方你该知道吧，那你说说他身上都有什么？” 苏冰语如连珠，机关枪一样说完，女人不哭了，想来想去说陆涛非耳朵后面有颗黑痣，苏冰轻蔑的笑，说耳朵后的黑痣是人都能看见。女人说陆涛非胸前也有黑痣，苏冰把陆涛非拉到女人跟前，说脖子下一寸地方的黑痣，大街上谁都能看见。女人突然说陆涛非腰上有块暗色胎记。苏冰又问他们在哪里认识的，女人不明白苏冰的意思，老老实实回答游泳馆。苏冰轻笑，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比如与陆涛非发生关系系后有没有证据。女人支吾说洗了。苏冰彻底轻松。 甚至，她有些同情女人，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能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钦佩。但她不能让任何人侮辱陆涛非，苏家，只有她相信陆涛非是清白的，即使与女人投怀送抱，他也不会有所心动。 那件事后，陆涛非对20岁的苏冰有了重新的认识，这个安安静静的妹妹原来是一座没有爆发的火山。 就在苏冰为自己能保护她的非哥儿暗暗喜悦时，陆涛非搬出了小院，出了这种事，陆涛非不愿意再为自己的事影响他敬爱的苏叔叔和曼姨。苏清明夫妇怎么劝说阻拦都无用，陆涛非还是搬近了他为苏清明买的房子里。搬家那天，苏冰默默无语帮陆涛非收拾东西，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滚落，陆涛非安慰苏冰，说自己虽然搬出去，但还是住在苏家的房子里，还是苏家人，况且他住的房子离小院只有两站路，很近。但苏冰还是掩饰不了忧伤。 陆涛非搬出后没多久，苏凝毕业当记者，整天早出晚归，有时半夜回家，一番闹腾让苏清明卢曼睡不安稳。陆涛非索性让苏凝也住进三居室，他看着苏凝，也让苏清明卢曼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苏凝住进三居室，苏冰的心像冰块一样凉，她也想住进三居室，和陆涛非日日相见，可是她再走，家里就剩下爸爸妈妈，她不忍，也不能。 没有人了解苏冰的忧伤，也没有人能解开苏冰的心结。苏冰只能在陆涛非回家的时候，默默的看着他。 表哥表妹 军部，高城经常见到爸爸，但他没有主动和爸爸说话，而爸爸见到他，也只是目光在高城身上停留几秒。这一对亲生父子却形同陌路。 高城学得很认真，他不服输的性格决定了他永远不希望自己落于人后，不仅仅因为他是军长的儿子，还因为他是高城。 一个中午，高城正在军部招待所休息，连续几天军事理论课，高城得消化消化。高城的消化和别人不一样，他几乎属于那种过目不忘，当有的人在一个字一个字记笔记时，高城的脑细胞已经飞快的运转，像录音机，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了下来。课下，大家都看到高城在闭目养神，其实高城在“反刍”，高城自己把这种学习方法叫“反刍”，和牛反刍不同的是，牛反刍的是胃里的东西，他反刍的是脑子里的东西。 高城已经闭着眼睛反刍了一个多小时，确信需要记的都记下了，才睁开眼。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凝的，高城把苏凝的来电设置的很搞笑，是网上下载的：皇上，奴婢给您请安了……，最初下载这个纯粹是为了报复苏凝借钱不还，后来觉得很好玩，索性就不换了，权且当一回皇上吧。 高城不想接，还在生气，凭什么我打你电话你可以不接，你打我电话我就得接。高城把手机握在手里，不接。但是搞笑的铃声非常执着，大有不把手机打爆誓不罢休的意思。高城无奈的叹气，心说：妖精，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概和我遇到苏宁电器差不多，接吧，等以后见到她再问清原因。 “喂——” “表哥，我是凝凝，你咋老不接我电话。” 高城纳闷，我什么时候成表哥了，高城刚要说话，电话里又传来苏凝的声音。 “表哥，我现在在福建呢，莆田，我朋友介绍我来的，这有个项目，能赚大钱。表哥你还给人家当保安呢，保安能挣多少钱，哥你来吧，哦，我手机没费了，我，我用固定电话给你打过……”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高城茫然了三秒钟，马上明白苏凝的意思。他是军人，苏凝明明知道，却把自己说成保安，苏凝向来不为钱愁，从他对苏凝的了解，苏凝绝不会为了什么赚大钱离开她心爱的新闻事业，那么，苏凝这个电话到底传递什么信息呢。 高城正苦思冥想时，手机又响，可是这回手机上没有显示号码。高城有些担心。 “表哥，你来不来，要不你和舅舅商量商量，来吧，能赚很多钱，我们这儿很多人，大家都像兄弟姐妹一样亲，我现在都胖了，比在家时胖了5斤，表哥，你去找舅舅说说，来吧，别干保安了。还有，你找找陆表哥，我打他电话老是打不通，让他也来吧，我到莆田车站接你们。表哥，我还有事，先挂了，过两天再打给你。” 电话再次挂断。高城彻底明白，苏凝在做传销暗访。最近全国各地经常有人说在哪里赚大钱什么的，胡洋前段时间到部队看望高城，还说刚刚跑到广州和当地警方联手解救了夏县的两个年轻人，两个年轻人是好朋友，一个入了传销，被传销人员洗了脑，就把好朋友哄去了。胡洋说解救虽然成功了，但没有抓住传销大头目，只抓住了小鱼小蟹。胡洋还说传销人不管男女，都住在一起，大通铺，伙食更不用说，烂菜叶泡馍，有时连烂菜叶都没有。胡洋说这些时气愤的额头青筋蹦出，可见传销害人有多深。 高城一想到苏凝在那种地方吃住，立刻坐不住了。他思考一会儿，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有个朋友陷入了传销，给他打电话求救，可是他的手机不显示对方号码，希望爸爸用军部的卫星搜索系统查出手机号码，查出号码所在地。爸爸沉吟片刻说他办公室现在没人，让高城把手机送到他办公室。爸爸拿到手机后，打电话让军部信息部来人，不一会信息部来人把手机拿走，十多分钟后，信息部来人送回手机，并把查出的电话号码一起送来。 高城没有和爸爸客气，拿起手机和电话号码出了爸爸办公室。高城给陆涛非打去电话，苏凝知道高城脱不开身，所以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让他找陆表哥，陆表哥就是陆涛非。高城其实一百二十个不愿意给陆涛非打电话，但是牵扯到苏凝安危，高城说服自己，暂时放下成见，只要能把苏凝救出来就好。 高城没有陆涛非的电话，他打到114，查涛非律师事务所电话。高城拨通涛非律师事务所，接电话的是陆涛非的秘书，很礼貌的问高城有没有预约，没有预约的话要先预约才行。高城心说预约他妈个头，再预约苏凝就瘦成竹竿儿了。高城没有功夫和陆涛非的秘书磨嘴皮子，很冲很不耐烦的说：“你告诉陆涛非，苏凝有难。” 苏凝常来事务所，秘书知道苏凝和陆涛非的关系，赶紧把电话接进陆涛非办公室。 “你好，陆涛非，你哪位？” “我高城，苏凝现在有难，陷入了传销，他可能在福建莆田某个地方，你到当地警方，查059485******，苏凝今天刚用这个号给我打了电话。” 高城一口气说完，没等陆涛非答应就挂断了电话。高城心里有些失落，苏凝有难，自己却不能相救，还的找敌人。 那夜，高城失眠了。 危险之旅 2 回家的路上，陆涛非一直不理苏凝，叶总编也是一路埋怨。然而，他们两人的冷落和埋怨丝毫没有影响苏凝的兴致，她把这次遇难称为传销之旅。让陆涛非更加气愤的是，苏凝竟然和同行的两位警察说，暗访了这么多次，就这次刺激。两位警察叔叔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搞不明白，陷入传销，如此危险的事在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看来，竟然是一次刺激的旅游。 陆涛非气的用手砸方向盘。苏凝很心疼的说：“别砸，你要是不喜欢，给我得了，砸坏了我还得修。” 回到北京已经是晚上，陆涛非没有把苏凝带回苏家小院，他带着苏凝回到他们住的三居室，苏凝是被陆涛非揪着拽着外加拖着进门的。就在陆涛非关门的瞬间，苏凝已经闪进了洗澡间，是啊，将近一个星期没洗澡了，陆涛非已经闻到了苏凝身上的馊味。 陆涛非压着火气，坐在沙发上，燃着支烟。大约半个小时后，苏凝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家居服。苏凝瘦了，黑了，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清澈。苏凝往沙发上一靠，湿漉漉的头发故意靠着陆涛非。 “哥，弄点好吃的，饿死了，你听你听，肚子里青蛙咕呱咕呱叫呢，福建的饭真难吃，你看，我都瘦了，明天回家，爸爸妈妈肯定会说你不好好给我做饭吃。” 陆涛非推开苏凝，冷冷的看着苏凝。 “凝凝，你能不能安分点、安静点，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你说这事我回家说还是不说？你说爸爸妈妈他们能不能受得了你这样，当初让你搬出来住，原以为是让爸爸他们清静，现在看来，我是自己给自己找事，我的好妹妹，咱能不能不再干那些危危险险的事，你哥我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 苏凝满不在乎，拿起茶几上的苹果一边啃一边说。 “有什么呀，不就是被软禁了一个星期吗，本来我不打算给你们打电话，我还想再深入深入，可是我看到每天都有人被骗来，我是第二十个进去的，我进入后的五天，每天都有三四个人进去，我是实在不愿意再有人受骗，才打电话的。其实你们不救，我自己也能出来，只是救不了其他人，端不了传销组织。” 陆涛非彻底气疯了，但，静下心仔细想想，觉得苏凝说的话并不夸张。从小到大，苏凝就喜欢刺激的、危险的，但每次她都能化险为夷，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虽然有时受点小伤，但基本不伤大碍。 陆涛非无可奈何的叹气。“凝凝，你这样，我真担心，这世上有没有人敢娶你。” 陆涛非进厨房给苏凝做饭。苏凝听到厨房里传来陆涛非悲苦的祈祷声：“上帝呀，耶稣呀，佛祖呀，观世音菩萨啊，赶快给苏凝大小姐找个婆家吧，我陆涛非真是不能再替她婆家看她啦，心都碎了，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凝把手里的苹果胡扔进垃圾箱，十分惬意的躺在沙发上。 陆涛非很快把饭做好了，方便面。苏凝最喜欢吃陆涛非做的方便面，一包干巴巴的方便面，陆涛非能做出十几个花样，当然今天做的仓促，只加了个鸡蛋、青菜、西红柿。苏凝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面，端起来，也不管热不热，西里呼噜吃起来。 陆涛非忽然想起一件事，坐在苏凝对面的沙发上。问：“你和那个，那个解放军，什么关系？” 苏凝嘴里叼着面，一愣，突然放下碗，拿过陆涛非的手机，踢踢踏踏走进自己屋，关上门，陆涛非心说，关门，关门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一瞬间，陆涛非想见见高城，如果真和他想的一样，他希望高城能劝劝苏凝，这样危险的事，少做点也罢。 几分钟后，苏凝踢踢踏踏出来，继续吃面。苏凝吃完最后一根面，喝完最后一口汤，碗里像舔过一样，干净的不能再干净。苏凝重重打了个饱嗝，嘴里还念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前不理解，现在明白了。”苏凝抹抹嘴，回自己屋了。 十几分钟后，陆涛非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鼾声。陆涛非悄悄进屋，苏凝睡首很差，睡相难看，溜着口水，陆涛非轻轻擦去苏凝嘴角的饭迹和口水，给苏凝盖好被子，关掉灯，带上了门。 陆涛非给苏冰打了电话，这时才十点多，他知道冰冰还没有睡，苏家姐妹的习惯爱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时候，冰冰一定还在看书。 “冰冰，还没睡？” “嗯，哥，你也没睡？” “哦，凝凝又疯跑出去了一个星期，今天下午刚回来，明天我们回家，叔叔曼姨睡了吧，你明天早上再告诉他们。” “好的。” “冰冰，你也早点睡，晚上睡太晚了，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哥，你也早点睡吧。” 陆涛非轻轻“哎”了一声，挂了电话。 苏冰看着依旧闪光的手机，微微叹气。 归队 苏凝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北方晚报第一版一个半版，第二版一个整版，刊出署名斗牛士的文章－－《传销，传销》。 高城一个字一个字读完报纸，读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案叫绝，读到传销人员住的、吃的条件那么恶劣，高城禁不住为苏凝担忧。再过四天，学习就要结束，高城决定回钢七连后，抽空回趟北京，一个月了，没有见到苏凝，苏凝又陷入传销，一个男人，不能陪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不能在她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高城心里愧疚无比。但，人是没得选择的，苏凝为什么涉险，因为她身上惩恶扬善的使命，高城为什么不能陪在她身边，因为保家卫国的使命。使命，只要你是个人，你就有使命。高城拿出手机拨打了苏凝的电话，想了无数次，念了无数次，高城自己也纳闷，原来他也有为某人销的人憔悴的时候。 高城回到b团，先到团部报到，向团长报告一个月的学习内容、学习情况。团长摆摆手，颇不耐烦的说：“你莫给我耍嘴皮子，我老啦，脑子记不住，回去写个详细的报告，我研究研究。” 高城回答，“您老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马屁精。”王庆瑞看着高城带给他美国最新的战车模型，脸上满是笑。 高城刚要离开，王庆瑞又加了一句，“我刚才从外面回来，在营门口看到一个女娃娃，说是找你的，是不是那个什么记者？” 高城心中一喜，暗道：乖乖，苏宁电器的腿比曹操的快，曹操说说才能到，这丫头想想就到了，她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高城赶紧打断王庆瑞的话，他知道王庆瑞吩咐工作，那是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简单明了，可是唠起私事，他能把太阳唠起来再唠下去，最严重的一次把月亮也捞起来了，通讯员光给王庆瑞和客人倒了十五次水。 高城规规矩矩走出团部，一出团部，脚步加快，最后变成一溜小跑。进钢七连的大门，更是连蹦带窜，七连的兵见高城回来，都围上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月不见，不知道隔了多少个秋天。可是高城这次没有和他亲爱的兵磨叽，他直奔自己宿舍，打开门，愣了，屋里空空如也。高城心说，鬼丫头，和我捉迷藏呢，嘿嘿，这下你可找到对手了，想当初，在家里和一帮兄弟姐妹捉迷藏，数我最精，不管谁藏哪，都能很快找到。 高城开始一个屋一个屋找，洪兴国纳闷，跟在高城身后。“老高，刚回来，找什么呢？” 高城不做声，一个屋挨着一个屋，最后连厕所都找了，七连所有能藏人的地方甚至垃圾筒都看了，没有苏凝的影子。高城纳闷，人呢？ “今天外面没有人找我？”高城问洪兴国。 洪兴国一直跟在高城身后，摇摇头。 高城瞬间明白，他被团长王庆瑞那个狡猾的老头耍了。高城生气的说：“这老头，恁大年纪还唬人。” “哄人？谁哄你？哪个老头？”洪兴国和围着高城的兵异口同声。 高城刚才十二万分喜悦顿时化为满腔失望，郁郁的摆摆手说，“没什么。”然后又指指自己宿舍，“包里有货，猴崽子们分了吧。” 围着的兵们立刻鸟状散去。高城拿出手机，拨通苏凝电话。 “丫头。” “嗯。” “你来找我了？” “没有啊，不过我打算明天去的，你昨天不是说今天回连队还得交代一些事吗，我现在可乖了，不搞突然袭击。” “哦。”高城的心落了地，心说王老头，别让我抓住你把柄，小心我报复。 “城城，明天你能出来吗？” “明天星期几？” “笨，糊涂蛋，星期六。” “好，能出去，要不你别来了，我听说陷入传销挺受罪的，你一定受苦了，我回北京找你吧。” “不用，明天早上你等我吧，我接你。” 高城这回踏踏实实回到了宿舍，包已经空空如也。高城无奈的摇摇头，他亲爱的兵，他一个月没有见的兵，都钻在宿舍里，分赃呢。 高城推开洪兴国的宿舍门，从兜里掏出两盒玉溪烟。“没抢到吧，特地给你留的。要是放在包里，早进那帮饿狼肚里了。” 洪兴国接过，也不说谢，他们两人之间，没有必要如此客气。 高城挠挠头。他就是这样，一紧张就结巴，一有事求人就挠头。高城说，“那，什么，我，我明天想请个假。” 洪兴国是过来人，一眼看穿高城的心思，故意不放脸。“出去一个月，刚回来就请假，兵们怎么看。” 高城没想到洪兴国会这么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洪兴国看着高城郁闷的样子，忍着，忍着，忍了一分钟不到，哈哈哈哈笑了。“滚吧，还用给我请假，好好陪陪你的大记者。”高城皱皱眉，明白刚才洪兴国是故意那样说，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洪兴国，说：“老洪，你，你，你这人越来越不地道。” 恐高症 苏凝早早等在营门口，高城这次没有惊动他的兵，毕竟刚回来，再出去，怎么说也过不去。 苏凝还开着红色跑车，高城换了便装，车迅速开走。 高城从侧面看苏凝，瘦了，黑了。高城一阵心疼。 “苏凝，你又犯规了，上回你说过不冒险的。” 苏凝吹着泡泡糖，拧开车内cd机。这回没有放西班牙音乐，放的是前苏联音乐。高城不禁兴奋，这是他喜欢的。前苏联音乐，高亢、激昂，听着让人热血沸腾。那些音乐家大多都经历过前苏联的卫国战争，那种民族危亡、国家危亡的气息，在音乐里一览无余，就像中国的《黄河大合唱》。高城的爱好或多或少受了爸爸的影响，就像听音乐，他和爸爸的爱好就相同。 车开的飞快，不觉进入怀柔，又走一段，竟然进入青龙峡景区。苏凝把车停到停车场，把背包扔给高城，自顾进入景区。 青龙峡，顾名思义，当然有峡。峡谷内，风景秀丽，怪石奇峻、绿树成荫。苏凝高城在峡谷内走了很长时间，走到一个湖边。青龙峡里有蹦极，高城早就知道。只是，他没有想到，苏凝会带他来蹦极。 高城晕了，死活不上去，苏凝一会儿在后面推，一会儿在前面拉，终于把高城拉到山顶。高城靠着里面，不往前迈一步。 这边苏凝已经交了钱，高城心说，完了，完了，这回跟傻丫头出来要出大丑了，高城有恐高症。 工作人员已经在给苏凝讲蹦极的注意要点，一边讲一边为苏凝做装备，苏凝示意高城也过来，但高城就是不出去，而且已经趁苏凝不注意开始往后退。等苏凝身上全部武装完毕，高城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 苏凝心说，胆小鬼，蹦极都不敢，还解放军呢，还连长呢，哼。 高城站在半山腰，看着苏凝张开双臂，他不能体会到苏凝现在的心情，那么高，从下面往上看，大概有八九十米，高城不敢想，他从八层楼上往下看，心跳就加快，这么高的蹦极，不要了高城的命才怪。高城决定，登上船，和蹦极的工作人员一起迎接苏凝。 此刻，苏凝正闭着双眼，她的心很平静，就像下面的湖水，没有一点涟漪。工作人员一声“开始”，苏凝一纵身跳下，苏凝虽然不害怕，但跳下去的一瞬间，心还是狂跳，嘴里忍不住发出了尖叫，“啊——” 苏凝的叫声一直没断，她跳下来，接近湖面时，绑在脚上的橡皮绳子又把她拉回去，然后又下来，再被拉回去，再下来，再上去，这样反反复复很多次后，橡皮绳的弹性终于到了最低限，苏凝头朝下，在湖面上静止不动，快艇已经等在湖面，高城坐在上面，目睹苏凝这惊险的一幕，吓的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快艇停在苏凝下面，高城看到苏凝闭着眼，头发已经浸在水里，一动不动，吓的不错声喊，“苏苏苏苏凝，你你你怎么了？” 高城接住苏凝，一把搂住。这边工作人员已经解开苏凝脚上的绳子，除掉了苏凝身上的安全保护设备，快艇向岸边驶去，苏凝还闭着眼，脸色微微发白。高城心都提到嗓子眼，摇着苏凝。 “凝凝凝凝凝凝，你你你……” 苏凝懒洋洋睁开眼，冲高城吹口气。“别摇了，骨头被你摇散了。” 高城这才松口气，“吓死我了，你你你，摸摸，摸摸，这儿还跳的厉害。” 苏凝白了他一眼，一手拂过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惬意的说了两个字，“过瘾。”就是这两个字，差点没把高城气死。 走在幽静的山谷中，苏凝问高城，“你怎么不跳？我还想两个人一起跳呢。” “我，我，我有恐高症。” “怪不得，看来你只能当步兵，当不成伞兵喽。” 高城郁闷。苏凝挽着高城的胳膊，半走半不走。最后彻底耍赖不走了，要高城背。背就背吧，高城背着苏凝，一摇一晃，在山谷里走。苏凝在高城背上一刻也不闲着，一会儿双手把高城的头发弄成鸡窝状，一会两只手揪住高城的耳朵，一会又把脸凑近高城的耳朵，冲高城的耳朵眼儿吹气，还咬高城的耳垂。 高城受不了，起初感到耳朵处痒痒的，渐渐地，那种痒转化为焦躁，又过一会儿，高城感到心跳加快，一股男人的冲动直冲而上。 “别闹。” “没闹。”苏凝含糊不清回答，她正轻咬着高城的耳垂玩儿呢。 “我受不了了。” “什么？” 说话间，高城一蹲身，把苏凝放下，左胳膊抡起一个圆圈，苏凝已经在他的怀里，高城看着苏凝纯净的脸，心中泛起圈圈涟漪，而身体里某个部位开始不听话。高城手下用力，苏凝的脸渐渐拉近，高城探下去，深深，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分开。高城小声说，“以后，不许咬我耳朵。” “为什么？”苏凝迷惑。 高城心说，你真傻还是假傻。双手用力，两个人身体亲密接触，苏凝惊叫一声，脸上顿时红霞遍布，她已经感觉到高城身体的变化。苏凝挣脱高城的怀抱，几步跑进一个亭子，亭子是专为游人休息建设的。 高城没有立刻进去，他在亭子外做了几下深呼吸，确认身体里那股燥热渐渐消退，才进到亭中。高城坐在苏凝旁边，和苏凝背靠背。 “丫头，传销吃了不少苦吧？” “嗯，还可以。” “你怎么进去的？” “我一个高中同学，进入了，已经骗了三个人，他不知道怎么有我的电话，我一听正好，好新闻，就进入了。” “交了多少钱？” “两千，警察端了老窝后又还给我了。城城，你不知道，传销组织有多可恶，他们什么人都骗，老人，大学生、打工者、教授，他们把人骗去，先是把你所有的通讯工具、钱都搜了，然后给你上课，也就是洗脑，给你讲有多少钱在等着你，你只要再努力一把就是百万、亿万富翁等等，切，要是那么容易就能赚到钱，大家就别辛辛苦苦工作了。” 高城听着苏凝说话，想着大通铺，烂菜叶，白米饭，甚至碗都不够用，前一拨人吃完了，洗也不洗，后一拨人直接用，苏凝这么清纯这么干净的女孩，怎么能受得了。高城忍不住，转过身，搂住苏凝。 “丫头，以后能不能不这样冒险，你这样，我，很担心。” 苏凝就势躺在高城的怀里，手里拿根草，撩着高城的脸，“怕什么，我这不是没缺胳膊没少腿，大活人一个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城知道，自己的劝说没有用，那么，既然自己已经喜欢了这么爱冒险的丫头，有什么办法呢，随她去吧。高城想起一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就给她自由，给她空间，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丫头，这段时间还出去吗？”高城握着苏凝纤细的手问。 “干嘛，想用根绳子拴住我？” “不是，你要是不出去，就去我那儿住几天，我教你防身术，散打，兴许在你遇到紧急情况时能用得上。”高城说出了最无奈的话，既然不能让她停歇，不如给她加些保障。 “好啊，你教我防身术，散打，还有擒拿格斗，反正你学过什么，就教我什么。” “好。” 编外士兵 2 第二天早上，高城没有叫苏凝，他知道苏凝会自己开始训练。果然，当高城出现在训练场，苏凝已经在了，而且跑的很认真。 经过昨天一天，兵们对苏凝的出现没有那么多惊讶了，相反，一个个跑过苏凝时，都喊了一句“加油。” 苏凝微笑，点头回应。 20个仰卧起坐，20个俯卧撑。经过昨天一天，苏凝的状态有些萎靡，高城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松懈，训练就会付之东流。但苏凝好样的，钢七连的兵都这样说。苏凝做俯卧撑时，钢七连的兵都围在四周，齐声喊“加油”，最后一个俯卧撑，苏凝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高城心疼不已，洪兴国替苏凝求情。“老七，差不多行了，苏凝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 高城尽管心里心疼肚疼，但嘴上一语不发。就在大家认为苏凝要放弃时，一声娇喊，苏凝又咬着牙，双臂撑起了身子。钢七连的兵齐声叫好，苏凝趴在草地上，眼圈红了。 这一天的训练，苏凝老是走神，史今教的野外生存知识，有好几处，苏凝都回答错了。高城示意史今降低难度，毕竟苏凝不是士兵。近身搏击几乎都是高城在摔苏凝。苏凝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湿漉漉的。高城心中不忍，但嘴上却一直刺激苏凝。等到晚上在跑步，苏凝不是在跑，几乎是在挪，高城跟在苏凝身边，给苏凝鼓气，苏凝两手按着腰部，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终于完成了第二天的训练。回招待所，苏凝连楼都上不去，腿像灌了铅，千斤重。高城一把抱起苏凝，三步两步，就上了楼。 苏凝简简单单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她不理高城，虽然他知道高城是为她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生气。高城不会怜香惜玉，不会哄她，他太硬太直。 苏凝躺在床上，闭着眼，不说话。全身酸疼酸疼，骨头都散架了。苏凝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起床。 高城拿出红花油，抹在苏凝身上乌青的地方，粗大的手搓来搓去，不一会，满屋都是红花油的味道。 “红花油搓搓，能很快把淤青散开，明天就没事了。今天已经熬过去了，明天是最困难最难熬的一天，熬过明天，你的身体就适应了这些训练，不出一个星期，我们的训练目的肯定能达到。” 苏凝还是不说话，眯着眼。高城看到，苏凝眼角有晶莹剔透的泪珠。高城用手轻轻拭去，把苏凝翻个身，还让她趴着，给她按摩肩膀和腰、小腿。 “凝凝，你，是不是怪我？” 苏凝不作声。 “凝凝，怪我也没用，这个训练，你必须的坚持到底，这是命令。” 我不是你的兵。这句话苏凝没有说出声，她在心里说的。 第三天，就在高城担心苏凝能不能坚持来到训练场，犹豫之际要不要到招待所接苏凝时，苏凝又准时出现在训练场，场上，兵们一阵欢呼，他们在为这个坚强执着不服输的姑娘助威。 这天的训练相当难，苏凝跑得很慢，面容明显憔悴，甚至，脚步也有些踉跄。做俯卧撑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是标标准准的，高城不忍再批评，默默的在旁边看着。那个早饭，吃的很晚，但钢七连的兵都站在训练场上，给苏凝鼓劲，连炊事班的兵也来给苏凝加油了。 史今有些头疼的问高城，“连长，要不，让苏记者休息一天，你看，苏记者都吃不消了。” 高城咬咬牙说：“不行，今天最难熬，不能停。” 防身术，苏凝的动作做的很不到位。野外生存知识、技能，苏凝没有记对一条。近身搏击，从头至尾都是挨摔，摔到最后，苏凝哭了，一边哭一边挨摔。钢七连的兵都劝连长算了吧，可是苏凝不愿意，她哭着喊着说：“不行，计划什么样，一条都不能改。” 高城心疼，但手下却不放松，不知道摔了多少次，高城终于说训练结束。苏凝躺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苏凝是被高城抱回高城宿舍的，晚饭也是在高城宿舍吃的。苏凝不想吃，但高城硬逼着，苏凝觉得高城就像个凶神夜叉，面目狰狞。睡前的跑步，苏凝软绵绵的，凭高城拖着、带着跑完了。 苏凝那晚没有洗澡，衣服也不脱，直接躺倒床上，她累的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 高城把苏凝的鞋脱掉，又脱掉苏凝的脏兮兮的上衣和裤子，用脸盆端来水，给苏凝擦擦脸，洗手、洗脚。苏凝一动不动，任凭高城伺候。 高城给苏凝洗完脚，才发现苏凝的脚已经磨出了泡泡。高城把苏凝的身子放平，自己坐在床尾，给苏凝按摩脚。高城的按摩不轻不重，苏凝很舒服，脚上的舒服传到身上，传到眼皮上，苏凝沉沉睡去。 第四天早上，天公不作美，下雨了，瓢泼样的大雨。钢七连的兵都聚在宿舍门口，看着连绵不断的雨，不知所措。他们在为苏凝担心，他们担心铁面连长还让苏凝训练。高城也站在宿舍里，看着雨，思考。忽然，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高城心中一惊，是苏凝。钢七连的兵都看到了，是苏凝。七连的兵不约而同的跑出宿舍，跑出钢七连，他们追上苏凝，虽然谁都不说话，但他们在一自己的方式，为苏凝加油。 编外士兵 3 也就是从第四天开始，对苏凝训练，难度逐步加强，高城明白，最难熬的时候过去了，从那以后的训练，对苏凝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了。 经过一天的训练，苏凝也没有前三天那么疲惫了，有空还和七连的兵斗地主，别看苏凝是女的，赢起钱来毫不含糊，伍六一周虹甘小宁第一次就输了50块钱，两人不服气，伍六一硬从高城兜里掏去100块，还要和苏凝斗。苏凝不愿意，说：“你拿自己的钱，咱再斗。” 伍六一说：“你管我拿谁钱，我借他的，以后还，今天我要不把钱赢回来，我就不还钱。” 苏凝咯咯咯的笑，“这便宜好哇，赢了，你的钱回来了，输了，他的钱没了，你又不还，合着输赢都是你的事，拿我们家城城开涮啊。” 苏凝的话逗的观战的人哄笑，钢七连的兵说连长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现在搞个对象比他还狠。 第五天，训练异常顺利。高城知道，苏凝已经进入状态。于是，野外急救被安排上来。高城想找个人来当伤员，但七连的兵没有人愿意，高城以连长的身份命令也不行。无奈，高城只好自己当伤员，苏凝按照史今卫生兵老乡教的知识，笨拙的给高城包扎头部、胳膊、脚，反正能包扎的都包扎了，七连的兵搞怪，推着搡着把高城推到门口的镜子前，于是，高城看到，镜子里有个遍身是伤而且被极不专业的包扎如粽子的自己。 这天还发生了一件事，团长叫高城。高城以为又有什么事。谁知道，一进团长办公室，王庆瑞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高连长，你在搞啥子，弄个女娃娃，整天呆在七连，干啥子嘛？” 高城解释。“没干什么，就是像教她一些防身术，一个女孩子整天在外面跑，多项本领多个保障。” “那你也不能让她整天呆在军营里，成什么样子？” “她又不住军营，住在招待所，再说部队不是有规定，家属每年都可以到部队探亲，住一个月，我又没违反纪律。” “家属？她是谁的家属/” “我的。” “你又没结婚，哪来的家属？” “我，我，我女朋友，可以吧。” 王庆瑞不怀好意的笑了。心说：小子，姜还是老的辣，终于承认了。上回见你妈妈，还着急，说你都二十五六了不找对象，搞不好会成剩男，现在我可以去领赏喽。 王庆瑞摆摆手，说：“哦，是这个样子，那女娃娃就是那个，那个什么记者？” 高城不知已进圈套，老老实实回答。“是，北方晚报记者，苏凝。” “哦，哦，我晓得啦，你回去吧，注意不要违反纪律。” 高城出王庆瑞办公室，兀自纳闷，这老头，找我就这事？ 苏凝的训练一直持续了半个月，高城几乎摔不到苏凝，苏凝已经会搏击了。她的野外生存技能、防身术、还有野外自救都过关了。 苏凝走时，高城搂着苏凝，双手捧着苏凝黑了的脸，心疼不已。“凝凝，你看，半个月，就把你晒成这样，再晒半个月，恐怕你能去非洲当公主了。” 苏凝调皮，捏着高城的鼻子，说：“黑了好，黑了证明我健康了，强壮了。再说以前我那么白，和你站在一起，整个一黑白双侠。我现在回去，随便给他们耍两下子，保证让他们五体投地。” 高城低下头，像吻苏凝，被苏凝的手挡住。“等会儿。” 高城心说，不会又要作思想准备吧。 苏凝推开高城，在她的包里翻来翻去，拿出一支口红，对着镜子在嘴唇上涂来涂去，然后小兔子样回到高城怀里，高城面前，一张血红血红的唇。 高城愕然。“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接吻嘛，还能干什么，你没见电视里，男主角吻女主角，女主角的嘴唇都是红红的，多好看。”苏凝说着闭上眼，撅着嘴，等待高城。高城看着血红的唇，再也没有一点柔情蜜意。 但苏凝临上车时，还是结结实实在高城的脸上印上了自己的红唇印。苏凝说，这是记号，以后高城就名草有主。 高城赶紧擦一下，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钢七连连长，脸上有唇印，算什么事。不过，高城不是女孩子，不带镜子，红唇印到底还是没有擦干净。高城回到钢七连，七连的兵都冲连长邪笑，伍六一更放肆，“大庭广众，也不避避，直接就……”。伍六一的嘴做了个喯儿的动作，很多兵都笑了，笑的高城无地自容。 许三多入连 苏凝走后，高城郁闷了整整一天，他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没有问苏凝。陆涛非，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光顾着高兴，等苏凝走了，他又想起来了，想着自己的女朋友老和别的男人住在一栋房子里，窝心哪。 让高城的更郁闷的事来了。许三多，新兵连那个高城最最最不喜欢的兵，被团长特批，成为钢七连的兵。 听说许三多在红三连草原防区修了条路，还听说好多年前团长都想在那里修路，但是预算经费太高，结果没有修，现在被一个傻不拉叽的兵给修给了，还修得很有创意。团长一高兴，就批他来钢七连了。 高城很生气，很很很生气，非都要气炸了。 高城和送许三多来钢七连的团部李参谋发脾气。 “修条路就能进钢七连，那要钢七连干嘛，干脆都去修路的了。团长看好他，让他去团部多好，我这儿，不收，庙小，盛不下他这大佛。李参谋，我劝你回复团长，就说我高城说了，不收不收不收，哪来的回哪去。” 李参谋知道高城的脾气，他是唯一个敢和团长叫板的连长。李参谋赔笑。 “高连长，别和我吵，你看，你看，又不是我让他来的。不过，听说这个兵在红三连干的很好，红三连指导员还非常不舍呢。” “那正好，我可不愿意夺何洪涛所爱。李大参谋，您发慈悲，钢七连不修路。” 洪兴国站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院子里，那个叫许三多的兵，木木的站在那里。高城的声音很高，他不可能听不到。可是他还是木木的笑，对每一个看见他的人。史今从外面进来，看到许三多，先是一愣，继而温和的笑了。这个笑给了许三多莫大的勇气，许三多也笑，笑的有些勉强。 许三多最终还是留在了钢七连，史今要了他。史今说：“这个兵是我招的，我招的兵我带。我已经丢掉他一回，不能丢掉他第二回。” 史今的话咯的高城连连咳嗽，说不出话。他爱惜史今，疼惜史今，只要是史今说的，他都会答应，可是史今为什么会为一个投降兵求情，高城不理解，他气得抓起桌上的书扔了出去，被伍六一捡了回来。伍六一的目光像刀子，他也在为一个正步都踢不好的兵被送到钢七连，送到他们班，又被班长史今要去而愤怒。 高城的判断没有错。许三多错误连连，成了三班，甚至成了钢七连最让人头疼的兵。高城每天都在找许三多的毛病、错误，他的想法是：让许三多在钢七连呆一段时间，把他的状态汇报给团长，让事实说话，说明许三多确实不适合在钢七连。 高城终于逮到了机会，钢七连野外作战训练，团长参观。高城拦着参观结束要走的王庆瑞，说话像开机关枪，呯呯呯呯，给王庆瑞说许三多的错误。入连仪式闹笑话，内务整理不好，射击找不到靶，坐步战车晕车，演习偷揣鸡蛋被团部当热源发现目标，……高城一口气列举了许三多三十个错误，高城以为团长会惊讶，可是团长并没有丝毫惊讶，团长王庆瑞正专心致志看着远处训练的兵。 高城那个着急啊，心说我的团长大人，您能不能开开金口，把这个“金子”放到别处去。 王庆瑞终于收回目光，斜眼看高城。 “我听你爸爸说，你小时候是个花心大萝卜，上幼儿园，一见漂亮老师就抱着人家不走路，非要让人家抱。” 高城愕然，急忙左右看看，幸好此处只有他们两个人。“你，你这是诬陷，哪有的事，再说即使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现在我可是正正派派的，谦谦君子一个。” 高城说的有些心虚。王庆瑞笑了，说：“人是会变的，你看，你小时候花心，现在不花心，这不就是说明你变了么，变好了，呵呵，同样，许三多也是会变的，有些人就像一块包裹在石头里的美玉，外面的毛石头不剔掉，美玉就显示不出来，对不？我知道，钢七连张扬、好争先，但是部队并不都是张扬争强好胜的兵组成的，部队更多的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兵，许三多身上有的正是你们钢七连缺少的。” 王庆瑞说完不看高城，怡怡然走了。留下高城生闷气。他搞不明白，团长为什么这么看好许三多，平白的还排揎了钢七连一顿。 一桩离婚案1 陆涛非接了件离婚案，男方以女方精神疾病为由提出离婚，女方父母已逝，唯一的妹妹远在国外。而委托陆涛非的正是女方的妹妹。 陆涛非仔细调查后，初步得出结论，女方患精神疾病已有一年多，而且目前还住在精神病院。这样的案例，男方提出离婚，虽然在道德上会受到谴责，但法律是支持的。陆涛非不明白女方妹妹为什么会以女方代理人身份不同意离婚，并且要反诉男方侵吞女方财产，阴谋致使女方患上精神疾病，而且在婚姻存续期间与他人同居。 陆涛非想和女方妹妹当面说说案情，但女方妹妹总是在邮箱里或者qq里和陆涛非联系，她只说自己会尽快回国见陆涛非，但具体什么时间，她不说。陆涛非感到很无奈，离婚案他接过不少，没有像这么棘手的，这个案件他完全被动。他曾经和男方约谈过，男方乔斌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透着绅士风度，根本不像女方妹妹说的道貌岸然。他也到精神病院看过女方，目光呆滞，动不动就说杀人了，杀人了。 陆涛非对打这场官司没有信心，他决定不收取代理费，女方已经深受打击，虽然男方表示不管离婚与否，他都会好好待女方，继续支付女方在医院的一切费用，毕竟他们有过很多甜蜜的过去。陆涛非决定等女方妹妹回国后，好好和她谈谈，在他认为这是一场没有必要打的官司。 一个雨夜，事务所只剩下陆涛非一个人，他正在整理一宗房产案资料。一个年轻的姑娘进了事务所，直接走进陆涛非办公室。 陆涛非诧异，“小姐，下班了，有事明天九点以后找我的秘书安排。” 女人深邃的眼睛看着陆涛非，说，“我叫李雨欣，李雨欢的妹妹。” 陆涛非深吸一口气，心说，乖乖，你终于回国了。李雨欣，离婚案女方李雨欢的妹妹。陆涛非放下手中的资料，伸出右手，“你好，陆涛非。” 李雨欣也伸出手，“你好。” 陆涛非把自己对李雨欢离婚案的调查情况仔细说给李雨欣，并把已经整理好的资料拿给李雨欣看。孰料李雨欣连看都没看，交给陆涛非一个档案袋。陆涛非一看，大惊失色，这个档案袋里的东西，把整个他对离婚案的定性全部推翻。 在李雨欣幽幽的述说中，陆涛非明白了这个案件的始末。李雨欢李雨欣的母亲早亡，父亲当爹又当娘，把她们姐妹养大，父亲早年和朋友合伙做建材生意，后来朋友撤股，父亲独自经营，到她姐姐大学毕业，父亲的公司已经资产两千多万，拥有员工20多位。父亲亲手教李雨欢做生意，一点一滴把李雨欢教会。李雨欢进入公司没多久，被人追求，那人就是乔斌，销售部经理。两年后李雨欢和乔斌结婚。没想到，婚礼上，父亲突发脑溢血，离开两姐妹。姐妹两人悲伤无比，李雨欢更是几次昏倒，幸好有乔斌料理，父亲才得以体面安葬。父亲走后，李雨欢独自撑起公司的一切，乔斌对李雨欢很好，很多人都说李雨欢找了个好丈夫，乔斌也确实是个好丈夫，在公司帮助李雨欢打理业务，在家里对李雨欢更是温柔体贴。李雨欣看到姐姐安定下来，公司和家里都有乔斌照顾，一年后李雨欣放心出国。 李雨欢经常和妹妹在qq上说话，姐妹俩互相挂念，互相安慰。李雨欢说乔斌确确实实是个好丈夫，因为她知道李雨欣对乔斌一直有成见。一转眼李雨欣出国已经有两年，就在一年前，李雨欢在qq上说，最近半夜老是在家里听到电话铃声，还能听到人说话。李雨欣说姐姐大概是太累了，不能光顾着公司的事儿不顾身体。李雨欢也说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幻听，因为家里没有固定电话，她和乔斌还有保姆秦阿姨用的都是手机。李雨欣没想到，姐姐的幻听成了常事，连续多次幻听之后，李雨欢精神受到很大刺激，一次公司会议上，李雨欢竟然没有来由大骂公司一位副总，幸亏乔斌解围，说李雨欢最近身体不适，尴尬才得以解除。从此公司里流传李雨欢精神有问题，乔斌带李雨欢看医生，医生说李雨欢有轻微神经分裂，李雨欢彻底崩溃，她怎么可能有精神分裂，她只是太累了，出现了幻听。 李雨欢在qq里和李雨欣诉苦，她说自己很累，脑子里很乱，只要乔斌已不在家，恐惧的电话铃声就回想起。秦阿姨是农村来的，怀疑李雨欢中邪了，就带雨欢到乡下找巫医看，但是巫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没过多久在李家干了十几年的秦阿姨被乔斌解雇，理由是擅自带雨欢出去，雨欢现在不适宜四处走动，只能在家中静养。 李雨欣断断续续又和姐姐在qq上聊过几次，李雨欢那时已经在家休养，公司里的事都交给乔斌打理，雨欢说乔斌怕她太累，因为李雨欢的幻听已经很严重，以前是断断续续能听到，后来天天晚上都能听到。 李雨欣说自己最后一次和姐姐在qq上聊是半年前，之后，不管她什么时候上qq，李雨欢的头像都是灰色的。李雨欣预感到，姐姐出事了。果然，她托爸爸的好友打听，李雨欢已经被乔斌送到了精神病院，因为李雨欢有一次拿着刀追着保姆满街跑，保姆打110后，李雨欢虽然暂时被约束，但警察告诉乔斌，有精神疾病的人呆在家里，迟早会伤及他人，乔斌无奈，只好忍痛把李雨欢送到精神病院。 李雨欣知道这些，立刻回国。他们家族没有精神病史，姐姐在大学还是校排球队的，身体素质很好，公司事务再累，姐姐也不可能累成幻听。直接告诉她，雨欢的精神分裂另有原因。 李雨欣回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直接到保姆秦阿姨的老家找秦阿姨，了解情况。秦阿姨告诉她，雨欢第一次听到电话铃声是乔斌不在家的一天晚上，雨欢害怕，跑到秦阿姨屋里睡。第二次也是半夜，而且都是乔斌不在家的时候，后来只要乔斌不在家，恐怖的电话铃声就会想起。秦阿姨带雨欢到乡下，其实是想把雨欢带出那栋房子，好让雨欢换个环境，雨欢在秦阿姨老家住那一个星期，人胖了，精神也好多了，幻听的现象也没有了。但是没有想到乔斌对秦阿姨把雨欢擅自带到乡下极为抵触，最后终于找了个接口解雇了秦阿姨。 李雨欣听完秦阿姨的讲述，更加坚信乔斌可疑。她不露面的查乔斌，因为听秦阿姨说有一次买菜看到乔斌和一个女的动作亲密，而且秦阿姨的老乡曾见乔斌经常出入一个小区，小区一栋小别墅的女主人喊乔斌老公，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喊乔斌爸爸。她还发现公司的资金流动有问题。她本来不打算请律师，她要靠自己救出姐姐，但是最近她发现自己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她从朋友那里听说陆涛非没有打不赢的案子，就找上了陆涛非。 陆涛非听完李雨欣的讲述，时钟已经指向午夜0点，陆涛非凝思片刻。拿出手机给苏凝打了个电话，他知道苏凝是个夜猫子，一定又在打网游。 “凝凝，我今晚不回去了，你先睡，明天早上到所里来一下，有事请你帮忙。” 苏凝在电话里“哦”了一声，挂断。她很忙，正领着一帮人打老怪。 一桩离婚案 2 陆涛非把李雨欣的档案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而后为自己和李雨欣冲了杯咖啡。陆涛非在思考，如果李雨欣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乔斌就涉嫌侵吞婚内财产、非法在婚内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同居，如果李雨欢的幻听是乔斌故意制造，那乔斌还涉嫌故意伤害他人身体健康的罪行。 陆涛非脑子飞快的转，他是那种一遇到棘手案子就兴奋的人。一刻钟之后，陆涛非在纸上写下几件事。一、调查乔斌婚内同居，拿出证据。二、李雨欢卧室有问题，她听到的半夜电话铃声，很可能是某种录音定时播放器，需要进到屋里查证，最好拿出证据。三、尽快从李雨欢的医生得出李雨欢病情的实际情况。四、和李家现在的保姆见面，了解李雨欢持刀伤人真相。五、查乔斌在公司的账务往来情况。， 陆涛非列出五个问题后，陆涛非毫不客气的吩咐李雨欣做第二件，因为她有李家钥匙，出去方便，不过陆涛非嘱咐李雨欣尽量挑乔斌和保姆不在的时候进家，避免麻烦。剩余的他才做。 等两个人研究好万无一失的方法后，已经是早上六点多。李雨欣走了，陆涛非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陆涛非被一声轻轻的叹息惊醒，他睁开眼，苏冰站在面前。陆涛非坐起来，揉着眼。 “冰冰，你怎么来了，有事？” “是，我要去参观学习三个月，家里就剩爸爸妈妈，凝凝整天不着家，我想让你多回家看看……” 陆涛非笑笑，“好，你去吧，这两天我回家住，哦，凝凝如果不跑外，我让她也回，你放心。” 苏冰幽幽的看了陆涛非一眼，转身要走，陆涛非说等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放到苏冰手里，说：“里面有些钱，密码是我生日，在那边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别让人家说咱抠门。” 苏凝本来不想接，但和陆涛非四目相对，还是收下了，她喜欢陆涛非送她东西，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发卡，她都珍爱有加。 苏冰走了，陆涛非看着苏冰的背影发了一会愣，这个冰冰，为什么总是这么忧郁，如果能让她开心快乐，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是陆涛非没有多想，他还得赶紧做手头的工作，因为距开庭不足一个星期了。 取证破费周折，陆涛非最先取到的是乔斌婚内与他人同居并育有一子的证据，那栋房子的名字是女方的，但购房发票写的却是乔斌，而且医院档案里新生儿出生记录父亲一栏的签字是乔斌。李雨欣通过公司老人员取得资产被转移证据，李家第二个保姆已经被辞退，多亏苏凝通过关系，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保姆，保姆承认受乔斌指使故意刺激李雨欢，致使李雨欢精神失常。陆涛非也从医生那里拿到李雨欢病情鉴定书，李雨欢只有轻微的精神分裂，如果好好治疗，不刺激她，她和常人无异。李雨欣搜遍姐姐卧室，都没有找到定时播放器，不过保姆秦阿姨回忆起李雨欢发病前，乔斌说卧室线路有问题，曾找人修过线路，但到底安没安定时播放器，就无从得知了，秦阿姨还说那个电工她印象深刻，左脸上耳朵前有个很大的痦子。陆涛非通过电业局的朋友询问电工，但电业局回复没有这个电工，又找小区物业，物业也没有聘用过这个电工，茫茫人海，这个关键证人找不到了。就在陆涛非失望时，李雨欣传来好消息，她找人根据秦阿姨的述说绘出了电工的画像，遍地撒网，公司里父亲的老部下说此人现在是公司的一名兼职电工，见过他到公司领工资。不过没见他在公司上过班。陆涛非当即通过公安局的朋友，辗转找到电工，电工大概知道自己做的事，又见陆涛非李雨欣还有公安上门，没怎么盘问就说出了事实，乔斌让他以维修线路为由，在李雨欢的卧室装了定时播放器，但定时播放器里放得是什么，他不知道。不过后来他又给拆了，当时听说女主人生病了。。截止到开庭前的最后一天，所有证据齐全，而且有人让他们更为振奋的是，陆涛非李雨欣找过的证人，都愿意出庭作证。 开庭那天，乔斌信心满满出现。见到李雨欣，乔斌关心的问李雨欣什么时候回来的，那神情让陆涛非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温馨。庭审现场，乔斌阐述了自己离婚的理由，说道动情处，乔斌声泪俱下，他说离婚是迫不得已，他依然爱着李雨欢，但作为一个男人他也有难言之隐，不过他承诺，离婚后，雨欢所有的医疗费用，他都负担。在场的法官、书记员都被乔斌的神情打动。陆涛非突然想吐，一个男人为得到别人的钱财竟然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让人他佩服。 被告方阐述时，李雨欣拿出了所有的证据，而一个又一个证人出庭作证，证明乔斌的犯下的罪行，最让乔斌想想不到的是，李雨欢竟然也出现在法庭上，而且神智清醒，说话有条有理，根本不像一个严重精神分裂者。庭审现场一片哗然。法庭没有当庭宣判。几天后，判决书下来，法院同意李雨欢和乔斌离婚，但乔斌没有得到李家一分财产，同时法院又限乔斌一星期内交还他非法侵占的公司财产，赔偿李雨欢精神损失5万元。这桩离婚案，以李家胜利而告终。 办完这个案件，陆涛非回家住了，苏冰不在家，苏凝自从安徽回来，在家安安生生呆了两天，交完稿子，就见不到人影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半个月，中间好像给陆涛非通了电话，陆涛非听到电话里有他熟悉的部队的口令，才明白苏凝去了部队。陆涛非不再为苏凝担心，但苏凝到部队干什么，他不知道，反正只要有苏大小姐在，就有新闻，等着吧。 陆涛非回家时，正是晚上，苏家小院里，很静，苏清明带着眼镜正看法制频道。卢曼不在家，她这个法学院院长，比教授忙。苏清明见陆涛非回来，关心的问吃了没有。陆涛非，说没吃，肚子都饿的前边肚皮贴到后脊梁骨了，苏清明很无奈的耸耸肩，说：“你曼姨不在家，咱俩啃锅吧。” 陆涛非二话没说，进了厨房。苏家，别看卢曼在外面是女强人，但在家里，苏清明的地位绝对是第一，卢曼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所以只要卢曼不在家，苏清明就吃泡面。陆涛非在苏家，算是老大，跟着苏清明吃泡面，吃的实在腻歪，就自己创新了十几种泡面花样，这就是苏凝最爱陆涛非泡面的原因。而苏家两姐妹，苏冰继承了爸爸的安静，但同时又继承了妈妈厨房的手艺，很小的时候，妈妈出差，苏冰就挑起了厨房的大梁。苏凝，正好和苏冰相反，继承了爸爸的四体不勤和妈妈的不安分不安生。这样的家庭，陆涛非初来时很不适应，但时间长了，发现自己深深的融入了其中，就像院子里的香樟树，根已经深深的扎在了小院里。 陆涛非的烦恼 1 自从陆涛非帮李雨欣打赢了官司，李雨欣成了陆涛非事务所的常客，李雨欣经常不请自来。陆涛非何等聪明，在李雨欣约陆涛非的第三次就了然明白李雨欣的心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陆涛非故意当着李雨欣的面，给苏凝打电话，让苏凝不要等他，早点睡。陆涛非对苏凝爱昵的语气，让李雨欣十分落寞，那场托名感谢的浪漫晚餐草草结束。陆涛非看着李雨欣的背影，长舒一口气。 李雨欣消失了，自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给陆涛非打过电话。陆涛非又摆脱了一个追求者。每摆脱一个追求者，陆涛非就觉得累，心，很累很累。他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每个接触他的女人，已婚的未婚的，都被他俊朗的外表横溢的才华吸引，他也和女人约会，那是他刻意伪装自己的方式，程浩说的，在中国这个传统为上的社会，一个男人不爱女人，那就是异类，他劝陆涛非不要当异类，那会让他很难生存。 陆涛非明白，他当然明白，因为程浩，陆涛非从大学就开始关注身边人对此类事的态度，没有人能接受，加上苏家的教育，陆涛非只能把感情埋在心底，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隐藏多久，当程浩带着新婚妻子站在他面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爱情死了，心也死了。 陆涛非之所以搬出来住，就是不想让苏家二老看出端倪，而今苏家二老只知道年近而立的陆涛非至今单身是因为还没有看上哪个女子，却不知道陆涛非根本没有看过，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停留过女人的影子，除了苏冰苏凝，她们两个是他至亲至爱的妹妹，与街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女子，不可相提并论。 当初陆涛非让苏凝搬出小院，和他住到一起，另一个目的就是为自己找一个挡箭牌，一个单身男人和一个单身女人住在一起，外人会怎么想，可想而知。也正是因为家里有苏凝在，才免了他很多麻烦。 有一回，事务所一位女律师开生日派对，他喝多了，其实是故意的，女律师送他回家，开门的是穿着睡衣的苏凝。苏凝从女律师手里接过陆涛非，好一顿埋怨。苏凝还邀请女律师进屋坐坐，但女律师看到苏凝陆涛非亲密的样子，无奈的告别离开。从此，陆涛非虽然没有结婚，但有女人的事在事务所传开，甚至在律师界传开。当然也传到苏家二老耳朵里，苏清明也很高兴，他看着陆涛非长大，陆涛非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其实，最初接陆涛非来京，他只是想报答陆家的恩，但是随着陆涛非的才华渐渐显露，苏清明的心里萌生了让陆涛非做女婿的意思，苏冰苏凝，两姐妹不管哪个都行。当听说陆涛非和苏凝什么什么的，他很高兴。然而，苏清明经过试探陆涛非和苏凝，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苏清明糊涂了。 有时，陆涛非心里充满愧疚，住在小院时，泼女大闹苏家，死缠着陆涛非要嫁给他，多亏苏冰保护，而今又是苏凝在保护他，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程浩曾经来信，还寄来了他夫妇和女儿的照片，照片上三个人幸福的笑刺痛陆涛非的眼睛，陆涛非知道程浩离他已经越来越远，他的世界已经没有了陆涛非，可是陆涛非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那段往事。 陆涛非回小院住了，苏冰出差还没有回来，他必须照顾好苏清明卢曼。苏凝又走了，这丫头属于“家里呆不下”型的，一分钟都不能安安生生呆在家里。从福建回来没几天，就走了，不过这回苏凝主动说了要去的地方，什么卫戍京城的一个部队。陆涛非起初以为有什么采访任务，可是细细一想，一个人的名字跳出脑海，高城。那个高高大大的解放军连长好像就在那个部队什么钢七连，救苏凝出传销魔窟，还多亏了高城的电话。陆涛非很想见见高城，因为程浩，陆涛非对穿军装的莫名的产生好感。何况高城身上那股阳刚之气，和程浩，十分的相似。 苏清明问陆涛非苏凝是不是又出去了，陆涛非回答是，好像在离北京不远的部队。苏清明没有再问，他知道不久就会有女儿的报道出现在头版，这是他为之骄傲的地方。62岁的苏清明现在最欣慰的，不是他自己被冠以国家权威法律专家，也不是自己老婆卢曼是北大法学院院长，而是他的三个孩子。陆涛非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在京城法律界已经赫赫有名；苏凝虽然只有23岁，却是新闻界有名的记者，每篇报道都是重磅炸弹；苏冰继承了他的处世观点，安安心心教书育人，他相信苏冰将来也是桃李满天下。 陆涛非和苏清明卢曼讨论了会儿社会上出现的一些现象，尤其是现在传得最厉害的“彭宇案”，三个人你来我往，犹如开辩论会。正讨论着，来客人了，苏清明的学生。苏家经常来这样的客人，苏清明也喜欢和学生们高谈阔论。陆涛非冲学生们笑笑，回到了自己住的东屋。 他拿起手机拨通苏冰的电话。 “哥，还没睡？” “才9点多，早着呢，我不习惯早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家里呗，你听，爸爸又在开研讨会。” 电话里苏冰轻轻的笑，陆涛非和苏冰姐妹说话，不自觉的和她们一样，喊苏清明爸爸卢曼妈妈。 “你呢？在干什么？还在看书？当心眼睛，戴眼镜就不好看了。” “没有，刚刚和几个同事聊会儿，正往宾馆回呢。哦，家里下雨了吗，这里雨都下一个星期了，很潮湿。” “不习惯了吧，南方就是这样，我同学董建，还记得吧，他老家就是浙江的，他说他们整天穿得衣服都是湿的，不过，他还说南方水气大，养人，等你回来，肯定水灵灵的。” “哥……”苏冰娇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陆涛非呵呵笑笑，说：“跟你开个玩笑，衣服穿厚点，你本来体质就弱，不要感冒了。钱不够就说一声，我给你汇去，别舍不得花钱，回来提前打招呼，我去接你。” “嗯，知道了。凝凝呢？又出去了。” “野丫头，家里呆一分钟都憋屈，跑了，在附近的部队。” “部队？采访？她什么时候跟部队打上关系了？” “不管她，你回去先洗个热水澡，啊，早点睡，我挂了。” 陆涛非挂断苏冰的电话，心里柔柔的，暖暖的。这是苏冰给他的感觉。他难以忘记12岁初到苏家的第一夜，6岁的苏冰像一只猫，又像一个布娃娃，和陆涛非钻在一个被窝里，让陆涛非减轻了对云南的思念。 陆涛非又给苏凝打去电话。 “喂，谁？” “我。” “哥，我睡了，累死了，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吧。” “你干什么呢，累成这样，又打游戏？” “打游戏，我打人行不行。哥，别啰嗦了，我没力气和你说话，明天6点还得起床训练呢，挂了。” 苏凝挂了电话，留下陆涛非发愣，训练？又不是兵，训什么练？陆涛非带着疑问，迷迷糊糊睡了。 陆涛非的烦恼 2 回家住就是好，陆涛非还没有起床，卢曼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卢曼要去叫陆涛非起床，被苏清明制止，苏清明说年轻人，晚上睡的晚，早上都贪睡。正说着，陆涛非睡眼惺忪出来。 早饭是陆涛非喜欢的，小米清粥、鸡蛋烙饼、一碟咸菜、一碟洋葱丝。卢曼有意无意的，说自己同事的女儿，海归，人出落的没的说。 陆涛非知道，卢曼又在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了。陆涛非狼吞虎咽，喝完豆浆，把咸菜往烙饼里一卷，拿着公文包和苏清明卢曼说早上有案子要开庭，急急出门，留下苏清明卢曼你瞪我我看你。 卢曼不满意。埋怨苏清明。“我看，叁孩子个个都是让我操心的命，小非都30了，也不成家，冰冰见得不少，没入她眼的，凝凝更好，整天神龙不见首尾。这倒好，家里就剩你、我，老了老了没人愿搭理了。” 苏清明无奈的笑。“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们总不能老把他们栓在身边。再说，你不是听人说小非已经和人约会了吗，冰冰和凝凝，还小呢，慢慢来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慢慢来，你就知道慢慢来，啥时候你能急起来，这辈子找了你，急死我了都。” 卢曼还要说什么，苏清明夹了块烙饼喂到了卢曼嘴里，卢曼的话被堵了回去，气的干瞪眼没办法。再看苏清明，乐呵呵的，冲卢曼笑。 陆涛非一进事务所，秘书就拿出了今天的工作安排，陆涛非边走边看，看完后还给秘书，表示知道了。 陆涛非刚刚坐到办公桌前，手机响了，李雨欣。陆涛非皱皱眉，李雨欣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联系他了，他以为这位海归知难而退了。 陆涛非不想接，但是想了想，又接了起来。 “你好，陆涛非。” “你好，陆大律师，我就在你楼下，有事找你。” “有事？什么事？” “不用多想，公事。” 陆涛非暗暗惊讶，李雨欣找他，公事，会有什么公事？还要打官司？ “好，我在办公室，你上来吧。” 几分钟后，一身职业装的李雨欣出现在陆涛非办公室。 陆涛非打量李雨欣，职业装使李雨欣看起来更加成熟、干练，与两个月前深夜闯进事务所为姐姐打官司的海归、与一个月前布置浪漫晚餐的美人判若两人。 “陆大律师，姐姐现在还在乡下养病，我接了公司。” “哦！那恭喜了，李董事长。”陆涛非心中暗赞，一个20刚出头的女孩子，接受一个30多人的公司，何况公司还被乔斌洗劫过，有魄力。 “我来不是要听虚话的。你知道我回国没多久，公司又被乔斌弄得一踏糊涂，我现在等于从头再来。” 李雨欣面色凝重，语气幽幽。 “难道你想让我到你们公司，我可不是那个料。” 陆涛非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让你到公司，屈才了。我想请你当公司的法律顾问，兼职，不耽误你事务所的事，价钱你开，但是有一点，我们公司的事只能由你负责，不得转于事务所其他人。” 李雨欣有些挑衅的看着陆涛非，陆涛非脑子飞快的转，他已经明白的李雨欣的意思。追求不成换条路，弄个法律顾问而且不能转与他人，明明是想拴住他。陆涛非本来想拒绝，但想想拒绝李雨欣的追求已经是件残忍的事，如果再把这件事挡了，岂不是更残忍，何况只是个区区法律顾问，能那他如何。 李雨欣没有想到，就这么眨眼的功夫，陆涛非的心思已经转了十八个弯，不过见陆涛非脸上的笑，她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她就是要用法律顾问来拴住陆涛非，这叫欲擒故纵。 协议很快签好，薪酬是李雨欣写的，年薪10万。 李雨欣公事公办，下午就约陆涛非到她公司。李雨欣办公室，陆涛非粗粗翻阅了资料，心里大骇，虽然乔斌藏匿的钱被追回，但公司现在的状况，四个字，惨不忍睹。陆涛非开始替李雨欣担忧，她能担得起这个重任吗。 陆涛非根据李雨欣提供的资料，为李雨欣列出了几条建议。一、把乔斌辞退的老员工重新找回来，人都念旧，再说老员工对公司都有感情。二、和李雨欣父亲生前的伙伴多联系，尤其是那些建筑商。三、尽快处理一些拖欠帐。四、多和李雨欢联系，她的病已经日见好转，重要的是她经营公司几年，经验丰富。五、保证建材质量，压低价格，以质优价廉在同行中取胜。 陆涛非写下这些，急匆匆离去，事务所还有另一个重要案子等着他。 香港来客 2 苏凝回家大约一个星期，苏冰回来了，苏家人齐了。 到机场接苏冰时，陆涛非第一个感觉就是苏冰又增加了几分江南美女的水润，苏冰在南方一个月，水灵了许多。陆涛非本想调侃苏冰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可以和苏凝随便开玩笑，甚至苏凝胡闹了他打苏凝屁股，但对苏冰，陆涛非总有觉得柔柔的，只要和苏冰在一起，他都有种感觉，他必须保护她。 七月的一天，苏清和夫妇在带着19岁的小儿子苏家齐一同回来，苏家小院顿时热闹了。陆涛非为让苏清明兄弟多在一起呆呆，让苏冰和苏家齐也到他那儿住了，小院里只有苏清明夫妇和苏清和夫妇，这世上，有什么比久别重逢更让人欣慰和喜悦。 如果苏家栋身上还残留着老北京的气息，那么苏家齐就是个典型的港派男生，对北京一无所知。苏家齐缠着陆涛非苏凝姐妹，说从爸爸嘴里知道很多老北京的故事，非要他们陪着他，逛北京，找寻爸爸嘴里的老北京。陆涛非还有工作，苏凝虽然自由，但报社也时不时有任务，好在苏冰放暑假，还能陪着苏家齐。但苏冰好静，陪了苏家齐两天就感到力不从心，她央求苏凝陪苏家齐。 这天苏凝陪着苏家齐在北京的胡同里正转悠，忽然碰到糖糖。糖糖如今已经是个大一学生，暑假没事，兼做导游，不为赚钱，只为好玩。 糖糖乍见苏凝，很亲热，她喜欢苏凝身上那股风一样自由自在的气质。苏凝眼睛眨巴眨巴，突然有了主意。他把苏家齐介绍给了糖糖。 “糖糖，苏家齐，我弟弟，在香港长大，现在回来，想找老北京的故事。” 糖糖心无城府，笑的像花儿一样。 “苏姐姐，你可真找对人了，你弟弟，包在我身上，我保证一个星期让他变成北京通。” 苏凝暗自高兴，总算找了一个替死鬼。但嘴上还不能这么说。 “糖糖，你不忙？” “我这不放暑假了，闲着没事，当志愿者呢。” 苏家齐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女生也颇感兴趣，很快两个人就聊上了。 苏清和这次回来，一个意思，落叶归根。 苏家老宅，原先是一个两进的院落，前院和后院，苏清明住的小院是前院，当年苏清和夫妇离开北京，苏清明一家也住不了那么大院落，就把前院和后院中间砌了堵墙，后院紧挨着胡同的墙上又开了扇门，如此一个大院变成了两个小院。苏清明想着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租出去，和弟弟在电话里一商量，就租了出去，如今苏清和想回来住，弟兄两人在一起，再说周瑾玉的娘家人也还在北京，苏清明就决定和租户说说，让他们趁早找地方，再找些装修的，把后院好好装修一番。 这边，弟兄两人合计着装修小院，那边，苏家齐已经跟着糖糖游遍了北京城，长城、天坛、故宫、雍和宫、圆明园，糖糖就像解说员，什么正史、野史、道听途说，外加神神鬼鬼，把苏家齐听的是五体投地。很快，苏家齐和糖糖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这天晚上，苏家齐和糖糖正在小摊上吃小吃，突然看见苏凝，但苏凝没有看见苏家齐糖糖，她正缠着陆涛非陪他去见一个追求过陆涛非的女人，这个女人现在是苏凝的采访对象，陆涛非被苏凝缠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糖糖远远的，正好看见苏凝挽着陆涛非的胳膊，两人亲亲秘密的进了一栋楼。但等糖糖想追上去看个究竟，两人已经消失了。 糖糖心里郁闷，她能看出三哥高城的心思，这段时间高城回家次数多了，而且苏凝曾有意无意向糖糖打听高城的事，加上有几次高城回来，出门不带糖糖，糖糖就留了个心，跟踪了高城，看到高城和苏凝在一起，才明白，感情哥哥有了女朋友。糖糖心里还很不舒服了一阵，埋怨高城见色轻妹。不过苏凝是糖糖喜欢的类型，毕竟哥哥也要成家娶媳妇，与其找个看不顺眼的，还不如找苏凝，糖糖在心里接受了苏凝。如今看到苏凝和陆涛非那么亲密，糖糖心里别提多别扭。 糖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高城的电话。 “哥——” “糖糖，干嘛呢，电话里这么吵，还在大街上？都几点了还不回家，赶快回去。”高城听到手机里声音嘈杂，就知道糖糖还没有回家，他喜欢糖糖，不希望糖糖沾染一点社会上的不良习气，所以，管糖糖，他比小姑姑父都严。 糖糖满心郁闷。“哥，我刚才看见苏凝姐了。” “看见就看见呗，怎么了？” “她，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很亲密，哥，我……” 电话里一阵沉默，高城半天，没有说话。 “哥，要不我跟踪他们？” “回去，小孩子管那么多，没事。” 糖糖挂掉电话，满腹委屈，担心哥哥的女朋友劈腿，还被哥哥骂一顿，糖糖把郁闷全撒在了苏家齐身上，谁让苏家齐是苏凝的弟弟。 乱点鸳鸯谱 高城在接到糖糖电话的第三天，星期六回到了北京。 自从苏凝在钢七连受过训练后，高城回家的次数比以前多了，用他的话是奶奶年纪大了，需要他常回家看看。他还埋怨两个姐姐高青青高静静，有了婆家忘了娘家，两位姐姐自然不服气，和高城辩解说她们回家看奶奶，高城又看不见，凭什么说她们不想奶奶，不照看奶奶。高青青嘴快心快，揶揄高城是不是看上了救过奶奶的女记者，高城急忙辩解说哪有的事，高青青说，没有，才怪。 高城的婚事，两位姐姐没少操心。 高城当上连长后，基本上每次回家都会被安排相亲，姐姐们的意思是，高城整天呆在军营里，和一帮男人打交道，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被那帮兵耽搁了。高城人长得没的说，挺拔伟岸。高静静说已经过了24岁生日，眼瞅着就25了，高青青更夸张，直接说高城虚岁，而且虚两岁，27岁，再不找对象，就成剩男了。高青青还说了很多新名词，什么齐天大剩、剩斗士、斗战剩佛等等，当然此胜非彼剩。 高青青这么一说，把她二婶也就是高城妈妈说急了，这么优秀的儿子，打光混就可惜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只要高城回家，相亲这门课是少不了的。 但高城极反感相亲，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女人，面对面坐着，你哼我哈，整个一哼哈二将。再说，现在的女孩都现实，一见面就问，在部队干什么的？能不能提干？津贴多少？家里都有什么人等等等等。高城纳闷，现在的女人都怎么啦，见面就查户口，要这样，还要户警干什么。一开始高城老实，人家问就老老实实回答，女孩一听高城条件这么好，那还相什么亲啊。高城遇见过一个，一听高城的情况，直接说出一句，咱们明天就去登记吧，差点没把高城吓晕。后来高城学精了，说自己兄弟姊妹五个，三世同堂，住在老房子里，在部队也就一个兵，津贴除了自己用还的贴补家里。这样的条件，吓跑了很多女孩，而高城悠哉乐哉，乐的哈哈大笑。 别看高城在部队干什么都急，干什么都抢先，但在婚姻大事上，他一点也不急。经过萧晴晴，高城不再轻易付出感情，感情这东西，一旦付出了，就收不回来了，高城不想让自己再受伤，所以相亲，对于高城来说就是任务，像训练时的跑步，跑完了就完了。 高城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心会装下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精灵古怪的苏凝。 黑砖窑事件结束，苏凝回京城，高城莫名担心，无数次拨打苏凝电话无果。高城郁闷、烦躁，看谁都不顺眼，干什么都不顺心。直到苏凝自己到钢七连，高城的担忧郁闷才烟消云散。萧晴晴的订婚宴，苏凝小小的耍花招，弄得萧晴晴的喜宴变成了他和苏凝的推广会。苏凝陷进传销，打电话向高城求救，高城身不由己，不能前去相救，虽然陆涛非他们已经把苏凝救出了，但高城心里还是很懊悔愧疚。怀柔青龙峡郊游，虽然被苏凝嘲笑是胆小鬼，但心里还挺美的。想着想着，高城忍不住心里偷笑，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头一次听说接吻还要做思想准备。好啊，那就给她一秒钟思想准备。高城忍不住摸摸嘴唇，他确定，自己喜欢上苏凝了。高城计算过，他和苏凝总共见过6次，呆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但是高城还是确定，自己喜欢了。 什么原因，没有原因。喜欢苏凝哪一点，不知道。反正是喜欢。 谁说的，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 苏凝和高城站在一起，一个高大帅气，一个娇小美丽。走在路上，回头率很高。高城很得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的人生，他的恋爱，他的事业都要张扬，这是他的个性。 高城回到家，先陪着奶奶唠嗑，唠着唠着，不知道怎么就唠到了苏凝身上，奶奶说，苏凝又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她送葡萄了。 高城暗笑，说：“奶奶，糊涂了，葡萄是八九月份正新鲜的，好吃。现在都十二月了，哪还有新鲜的，再说，人家苏记者又不是开葡萄园的，哪有那么多葡萄。你要想吃，我给您老买去。” 奶奶摇头。神秘的笑。“小城子，你看这苏记者怎么样？” 高城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奶奶要说什么，满心欢喜的说：“不错。” 奶奶又神神秘秘的说，“那，她和你二哥（吴炜）配不配？” 高城不亚于晴天霹雳。“什什什么？我二哥？吴炜？他他他俩？” 吴炜，高城大姑姑的儿子，比高城大一岁，因为从小在高家长大，所以高城顺着大哥高坤往下排，叫他二哥。不过，这个二哥挺让大姑大姑父头疼，从小学习就不好，一上课就瞌睡，好像跟上课有八辈子的仇。但是，别看吴炜学习不行，在其他方面却是样样精通。他到家具店看一眼家具，回到家捣鼓捣鼓，就能做出和家具店一模一样的家具，不过是缩小版的。他参加航模比赛，拿过全国第二。他拉小提琴，没见他怎么拜过师，但参加小提琴大赛，专家说他至少达到了八级。高中毕业，大姑托关系，勉强上了大专。毕业后去了广州，一年多回来，竟然是赚得盘满钵满，说是跟人做生意，还做期货，发了。 用大姑父的话说，吴炜，除了学习不行，其他的什么都行。 高城和这位二哥，是性格迥异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高城这次回北京，正是为了糖糖的电话，现在又听到奶奶有意撮合苏凝和吴炜，顿时额头冒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按下葫芦起了瓢。 “奶奶，二哥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他和苏记者见过？” “见过，上回那个苏记者不是给我送葡萄吗，正好你二哥也在家，我看他俩聊的挺热乎，再说苏记者，我看着哪哪都好，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你二哥。哎，你们俩，这终身大事怎么老不解决，压在我心上，难受。你大哥坤坤，虽说结婚了，可是在国外，那么远，扯捞不住，我的重孙子，几年也难见一面。这我可不就指望搓合苏记者和你二哥吗。你们俩，都是这么个不紧不慢，你二哥前些年谈得对象撵都撵不走，现在也不知咋的，身边没一个了。还有你，二十七八的人了，相的亲一个挨一个，都赶上一个连了，就没有一个你入眼的？你们俩，啥时候让我抱上重孙子，我死了也闭眼了。” 高城心里堵得慌，来不及纠正奶奶对自己年龄的错误计算，和奶奶说有事，急急忙忙出去了。 骗你玩玩 高城给苏凝打去电话，苏凝很快接了。高城问苏凝在哪，苏凝回答报社。高城撂下一句“等我”，拦了辆车直奔报社。 报社楼下，高城再打电话。 “我到了，在楼下。” 苏凝接电话很干脆，说话想嘣炒豆。“下不去了，脚崴了。” 高城心中一凛。“还是左脚，上回崴过的？” “是。” “你你你呆着别动，等我。” 高城慌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找，终于找到苏凝。苏凝办公室坐了好几个人，清一色的女性，苏凝坐在椅子上，看着气喘吁吁的高城，无奈的耸肩。高城二话没说，背起她就走，迎面碰上叶总编。叶总编见到高城背着苏凝，很奇怪。 “苏凝，你这玩的是哪一出？” “脚崴了。” “什么，刚才不还好好地，就这么会儿崴了？” “是，就是从你屋出来崴的，工伤。” 高城背上，苏凝冲叶总编使眼色。叶总编何等聪明，马上跟在高城后面，管家婆般数落。“这么不小心，伤过一次，也不注意，看看，又伤了吧。那，那解放军同志，你看，我这儿忙，就麻烦你了啊，回头我请客。” 高城不知道，背上的苏凝强忍着不笑，叶总编更是嘴都歪了。 苏凝的办公室在五楼，高城背着苏凝一口气下到底。刚到楼下，苏凝就从高城背上跳下，冲楼上打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高城一把拉住苏凝，把苏凝按到台阶上，强行脱掉苏凝的鞋，在苏凝左脚脚脖处按来按去，急切的问“这儿疼不疼？这儿疼不疼？”正在这时，楼上一窝蜂下来几个姑娘，齐声喊姐夫，还有叶总编，也跟在后面起哄。 高城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此时，苏凝穿上鞋，稳稳当当走上楼梯，向几位姑娘伸出手。那些姑娘掏出一张一百元钱，放在苏凝手里，苏凝数数，五张，五百。苏凝又把手伸到叶总编面前，叶总编问。“什么？” “打赌啊，你们输了，一人一百。” “我没参与你们打赌。” “我们打赌时把你也算上了。” 叶总编狐疑的看看身边的几位姑娘，姑娘们点点头。叶总编非常生气。“苏凝，有你们这样的吗，你以为这是天龙八部段誉虚竹结拜把乔峰算上啊，把我也算上，缺德不缺德。” 叶总编回过头训身边的姑娘们。“闲了没事和她打赌，把你们卖了你们还也不知道，一群笨蛋。”叶总编没有掏钱的意思，苏凝直接把手伸进叶总编的包里，掏出钱包，取出一百块钱，很绅士的把钱包放进叶总编包里，挽着高城胳膊，拜拜也不说，扬长而去。 留下叶总编气的跳脚。“苏凝，烂苏凝，你你等着，总有一天你要连本带利还我。” 高城再笨，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顾不上和苏凝计较，因为他心里还有一块大石头压着。高城刚要说话，苏凝先开口。“我们打了个赌，看你会不会乖乖的把我从五楼背下来，如果我赢了，他们一人输一百，我输了，请他们吃饭。现在，他们输了，我们的饭钱有了，说好，不许生气。” 高城哪顾的上生气，拉过苏凝就问。 “上次，你去给我奶奶送葡萄，见到我二哥了？” “你二哥？” “嗯，吴炜，我大姑的儿子，我表哥。” “哦，他呀，见到了，挺能侃的。怎么啦？” 高城听到苏凝这样说，心更急。“你，你，你们后来还见过么？” “见过，好像有两次，很巧的。” “他对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两次都是碰巧，我还搭他的车了。” 高城心里叫苦不迭，心说这叫什么事。他知道自己那个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学习不行，追女人是一追一个准。苏凝没心没肺，说不准就被他抢走了，到时自己可就惨了。高城脑子转的飞快，他已经有了主意，要想阻止奶奶乱点鸳鸯谱，阻止吴炜打苏凝的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他和苏凝的关系。 两人说话间，已经压了半个多小时马路。苏凝吵着肚子饿，高城说吃烤鸭吧，很久都没有吃烤鸭了。 高城吃着烤鸭，思考着怎么和苏凝说清楚。他和苏凝认识一年多了，高城确信两个人已经心意相通。但是苏凝家在哪儿？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陆涛非又是怎么回事？高城一直都不清楚，以前不问，是因为没必要，也不到时候，现在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 高城看着苏凝吃，苏凝吃相很不雅，吃着吃着，连指头都吮了。 “丫头，和你，商量个事。” “说。” “什么时候有空，见见我爸爸妈妈吧，正式的。” “什么，丑媳妇见公婆，不行，我还没思想准备。” “这也要思想准备？不就是见见我爸爸妈妈，还能把你吃了。” “吃倒是吃不了，不过吓是能吓住。” “你，你又不是吓着长大的。再说就你，不吓着他们，我就阿弥陀佛了。” 苏凝吮着指头上的烤鸭汁沉思一会儿，说：“你们家族那么厉害，从来都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是个女秀才，遇到你们家一家子兵，我好怕怕哦。” 高城拿苏凝没辙，满心焦急。 “那，那我奶奶给你介绍我二哥了没有？” “嗯，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哦，对了，他还给我送过花呢。” “你，收了？” “收了，那么好的花，不收可惜了。” “苏凝，苏凝，你……” 高城又开始结巴，他的手心都出汗了，这傻丫头，真傻还是假傻，有平白无故送花的吗。 “苏……苏凝，你……你不能这样啊，收他的花，我……我又算什么？” 高城气急败坏，苏凝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见高城只顾说话不吃烤鸭，索性把高城面前的那份也端过来，自己吃。 “你还能算什么，算我男朋友呗，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朋友，人家送我朵花你就急了，那还有人整天在报社门口开车接我送我呢，你还不把头发都急白了。不就是送束花，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高城一愣，苏凝亲口说自己是她男朋友，高城看了苏凝三秒钟，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心中一阵欢喜。虽然他们有了恋人的亲昵，加上苏凝在钢七连训练那半个月，两个人已经如胶似漆，但两个人谁也没有说出男朋友、女朋友，还有情呀、爱呀的话。一来高城不善于表达，总觉得那只是一种形式。二来苏凝不放在心上，喜欢就喜欢了呗，吻都接了，说那些废话干吗。俩人的这种心理，才让高城吃了热豆腐，心慌火燎。 高城傻乐。呵呵，这么说苏凝心里有数，呵呵，这么说，我是小题大做喽。 高城那份着急劲儿因为苏凝的三个字“男朋友”，瞬间消失。 高城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烤鸭没了，都进了苏凝肚子里。高城和苏凝抢最后一片烤鸭，但到底还是苏凝抢走了。高城说自己没吃饱，向服务员又要一份。这下，是苏凝看着高城吃，高城喂苏凝，苏凝也不吃，她已经饱了，还连连打了几个饱嗝。 高城苏凝离开烤鸭店，已经是九点多，一顿饭两个人吃了两个多小时。 高城说咱俩还去故宫吧。苏凝白了他一眼，说：“阴森森的，不去。” “那，去我家吧，你去过的那个家。” “干嘛，想生米煮成熟饭，想得美。” 高城乐了，“还别说，你倒提醒了我，煮就煮，以为我不敢。” 苏凝学着高城的样子，“去就去，就怕某人有贼心没贼胆。” “你？苏——凝——，这可是你说的，我现在贼心一个，贼胆十个，你说，怎么办吧？” “干嘛干嘛，吼那么高，耳朵不背，听得见。” 高城邪笑着，凑近苏凝，一把抱起，扛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啪的打在苏凝屁股上，哈哈哈一边笑一边疯跑。饶是苏凝百般挣扎，又怎能逃脱魔掌。 愿赌服输 1 高城的家，苏凝高城盘腿坐在高城的床上。 苏凝和高城在做游戏。游戏规则极其简单，翻扑克牌，点小得听点大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一回合，高城翻到9，苏凝翻到1。高城那个乐，差点没在床上翻跟斗。高城指指自己的脸，“亲一个。” 苏凝听话的凑上前，柔柔的吻了一下。 第二回合，还是高城点大。高城又乐，一边乐还一边唱，“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唱的苏凝捂着耳朵直喊救命。这回高城的要求还是，亲一个。苏凝照做。 第三回合，还没开始，苏凝叫暂停，她从包里翻出口红，对着镜子涂的血红血红，高城心说这要往我脸上亲几下，脸还是脸吗。可是邪了，还是苏凝的点小。苏凝不等高城说就直接把自己的红唇印了上去，高城说不行不行，这回他还没要。苏凝不理，直接开始第四回合。苏凝点背，又输，高城刚要说自己的要求，烈焰红唇又来了，直接印在高城唇上。两个人又来了三四个回合，都是苏凝点小，苏凝就纳闷了，怎么点老是小，她怀疑高城做手脚，但是牌是自己洗的，高城没碰啊。苏凝没办法，只好愿赌服输。苏凝嘴上嘟嘟噜噜：什么点背不能怨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什么女人报仇十回合不晚，什么走着瞧。高城幸灾乐祸，还是那首那首歌，咱老百姓啊今儿个要高兴，高兴，高兴…… 苏凝终于赢了，她翻到老k，高城的是4。苏凝兴奋的在床上跳，“耶——耶——耶，赢了。”苏凝也唱起了歌，《翻身农奴把歌唱》，还载歌载舞。高城看着苏凝高兴的样子，心说，乐吧，都输这么多回了，赢个一回半回，也没啥。高城刚要说话，苏凝忽然拉着高城，跑到洗漱间，镜子里，高城看到自己脸、上额头、鼻子上、下巴，连耳朵上都是，横七竖八布满红唇印，而苏凝，早已经跑回屋里笑滚在床上。 高城本来想洗洗，但是想想，干脆不洗，洗干净苏凝还会印。高城回到屋里，很认真的说：“你口红哪买的，多的话我带回去，再演习我们就不涂油彩了，改涂口红，很有创意。” 苏凝笑的更厉害，眼泪都出来了。 苏凝的条件是让高城趴在地上，当她的马，她要骑在上面。高城听话，趴在床上，苏凝骑上，很惬意的拍高城的屁股，嘴里喊着“驾驾”，她还说一报还一报，谁让高城在大街上打她屁股。高城一边爬一边苦笑，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又一回合，苏凝说变了，谁点小谁讲个故事，必须是自己的。 这一个回合，苏凝输。 苏凝开讲。说初中二年级，英语老师是个二十多岁刚从学校毕业的，早上起不早，不吃早餐。上早读课，拿包方便面，捏碎，而后撕开个小口，往里面倒上热水，然后一手拿着书在教室里一边转一边领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捏着方便面口，等到领读两三遍后，水把方便面泡软了，老师让英语课代表领读，自己则把嘴对着方便面撕开的小口，连汤带面，西里呼噜，一顿早餐就解决了。有一天早读，英语老师老师站在苏凝旁边，背对着苏凝，方便面正对着苏凝，苏凝一时兴起，拿起圆规，在袋子上轻轻扎了个小口，结果，袋子里的水像个小喷泉，出来了，眨眼工夫，方便面袋扁了，里面只剩下面了。老师不知道，还领读的一个劲儿。等到他觉得面泡得差不多了，想吃面时，才发现汤没了，教室的地上，细细的一股汤迹。 高城听完，笑的呵呵的，他竖起大拇指。“看来你还真是顽皮，我还以为就我们男孩子捣蛋，往门上放黑板檫，把女生辫子拴在凳子上，没想到你的恶作剧比我们做的更高更绝。看来你才是捣蛋第一。” 下一个回合，苏凝8，高城2，高城输了，苏凝要高城讲故事。 高城开始讲。说风流才子唐伯虎，喜欢游山玩水，而且出门从来不带钱，走到哪里，没钱了，画幅画，卖了钱，买吃的交住宿费。有一日，到一座小城，住在一家客栈，可是没钱付房钱，老板不让住，唐伯虎就和老板商量，让老板给他准备一盆墨汁、一盆清水、一张宣纸，晚上送到他屋。老板好奇，照做了。第二天早上，唐伯虎拿出一幅画，上面画的蝴蝶栩栩如生，好像一眨眼就能飞起来。唐伯虎说拿去卖吧，卖的钱都归客栈老板，只要管唐伯虎吃住就行。客栈老板将信将疑，心想，一幅破画能卖几个钱，别是骗人的吧，但是见唐伯虎说的胸有成竹，就上街上试了一试。结果是刚展开，就有人出高价买了，卖的钱比开客栈半年的收入都多。客栈老板高兴地屁颠儿屁颠儿，回去就告诉了自己老婆，老板娘是个精明人，留了个心眼儿，心说一幅破画能卖那么多钱。老板娘撒了个谎，说画没卖几个钱，需要唐伯虎再画，唐伯虎也没多想，照例要老板准备东西晚上送他屋。到了晚上，老板娘躲在唐伯虎住的房屋窗前，把窗户戳了小孔，木匠掉线往里看。第二天，唐伯虎的画又卖了高价，老板娘只给了唐伯虎一点点钱，不论分说把唐伯虎赶出了客栈。老板埋怨老板娘，说守着大财主多好，只管他吃住，他的一幅画就能卖大价钱，比开客栈好过多了。老板娘却自有主张，弄盆墨汁弄张宣纸，把自己关在屋里，学唐伯虎画蝴蝶，画好后让老板拿到街上卖，可是半天过去看的人多根本无人买，老板回家告诉老板娘，说根本无人问津，老板娘纳闷了，同样都是蝴蝶，他的画能卖高价怎么我的画就无人买了。老板娘自己拿着画到街上叫卖，结果一个样。最后老板娘拦着看画的人问，为什么前两幅画人都抢着买，这幅画就无人问津。看画的人说了一句话，老板娘立刻灰溜溜卷画走人。 愿赌服输 2 高城讲到这里戛然而止，苏凝听得正起劲，缠着高城不愿意，追问高城看画的人说了什么话。高城刚开始还笑，后来不好意思起来，磨磨蹭蹭不肯说，被苏凝追问的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启发苏凝。 “我先告诉你唐伯虎是怎么画画的，你自己想。唐伯虎把裤子一脱，坐在墨汁上，然后再往宣纸上一坐，这蝴蝶就成了。” 苏凝看着高城，非常认真的问，“老板娘也是这样画的？” 高城忍俊不禁，回答。“是。” 苏凝犯起了迷糊，自言自语，“都是这样画的，价钱为什么不一样？” 苏凝足足唠叨了有五六遍，把高城唠叨的着受不了了，强忍住笑说，“姑奶奶，我的大记者，咱能不能不钻牛角尖，你想想，我坐地上和你坐地上，有什么不一样？” 苏凝正坐在床上，听高城这么一说，一把拉过高城，让高城也坐在床上，看着高城的坐姿又研究自己的坐姿，研究了半天，还是不知所以然。 高城真憋不住了，盘腿坐在床上，老老实实问：“咱们这样坐，我比你多了件什么？” 苏凝再次以研究的目光看高城和自己，几秒钟后，忽然恍然大悟，满脸绯红指着高城，哦哦哦说不出话。 高城哈哈大笑，苏凝现在的状态，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苏凝的手机忽然响了。 “凝凝那个，在哪？这么晚不回来。” “在朋友家玩儿呢。” “12点半了，回来吧，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好吧。你到华庭花园门口等我。” 苏凝挂掉电话，对高城说：“我得回家了。” 高城不知道该挽留还是该听从苏凝的话，闷闷的半天不说话。直到苏凝穿上鞋要出门，高城才回过神来，跟着苏凝要出门，苏凝看着高城的脸，狡黠的笑。高城忽然想起自己还是满脸口红，急忙洗了，跟着苏凝出门。 小区门口，夜风轻拂去白天的燥热，晚归的情人三三两两，牵着手，夏季，本就是恋爱的季节。 高城闷闷的，不说话跟在苏凝身后，他这次回来，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弄清楚苏凝和陆涛非的关系。糖糖见到的，肯定是陆涛非。高城一直弄不明白，苏凝为什么和陆涛非走的那么近，从苏凝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她和陆涛非应该是清白的，但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高城虽有宽阔的胸膛却不能博大到把自己心爱之人拱手送人，刚回到家奶奶的乱点鸳鸯谱已经让高城焦躁，而且从苏凝的言语里，高城隐约知道，苏凝的追求者不止一两个，高城踌躇不安，苏凝的美丽、苏凝的活泼、苏凝的纯洁，包括苏凝的捣蛋恶作剧，都深深的吸引着高城，他确认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被丘比特的箭射中，但是，他要怎样才能抓住苏凝，保护自己的阵地，是个未知数。 苏凝在小区门口绕着高城转圈，高城看着苏凝，默默无语。一晚上的愉悦，此刻是莫名的担忧。苏凝太优秀，他的追求者一定也差不到哪去，高城第一次，惶惶不安，不自信起来。 “凝凝，那个，那个陆涛非，是你朋友？” “比朋友还亲，我哥。” “什么？哥？” 高城吃惊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陆涛非是苏凝的哥哥，那么自己是吃了干醋，高城悬着的心落了地。可是高城忽然想到哪里不对，他们不一个姓。高城的心忽的又提到了嗓子眼，这年头哥哥妹妹的，谁能说的清楚。 “可是，可是你姓苏，他姓陆？” “不一个姓就不能是兄妹了，老土，他从小在我们家长大，行了吧。” “哦——” 高城的心又落了下去，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陆涛非和苏凝就是义兄或者干哥哥。高城暗笑，还真是自己多心了。 陆涛非的车疾驰而至，苏凝向高城摆摆手，离开。 高城拿出手机给苏凝发去短信：明天等我。 史今的手 1 星期天，高城刚要给苏凝打电话，洪兴国一个电话让高城火冒三丈，他急急忙忙搭车回部队，等到了部队门口才想起和苏凝的约会，高城苦笑，给苏凝打过去。 “凝凝，部队有事，我先回来了，对不起。” “耍赖鬼，是不是昨天赢我太多，怕我今天报复，赶紧溜了吧。放心，本姑娘还不至于那么小气，不记你的仇，等你下次你回来，连本带利一起还吧。” 高城笑了，苏凝的话里明显没有生气的意思。 钢七连，许三多正在院子里扫地，高城皱眉，他不能看见这个人，不管这个人做什么他都不想看，这个人就是他眼里的沙子，咯的他生疼生疼。 洪兴国已经迎了上来，把情况略略说了。高城的眉头拧的更紧，眼里冒出两团火。他直接走进三班宿舍，史今右手戴着白手套。 “连长，你不是回家会女朋友了吗，咋了，被女朋友甩了，脸色这么差。” 高城无言的把手伸向史今，史今把右手背向身后，倒退两步，温温的说。 “干什么？” 高城还是不说话，史今的温和让他心疼。拗不过高城，史今的右手还是被高城抓住，高城轻轻一按，史今忍不住颤了一下。 “疼吧？” “不，不疼，已经没事了。” 高城本想褪下史今手上的白手套，但又怕弄疼了史今，犹豫了一下，放下史今的手。高城转身去了团部。 高城是坐着团部的车回来钢七连的，高城在七连门口使足了劲吆喝。 “三班长、伍六一，出来。” 史今和伍六一应声跑步近前，高城示意两人上车，高城一语不发，车疾驰而去。史今伍六一不知道连长要把它们带到哪里。 “连长，你不会是和苏记者吵架，拿我们出气吧？” 史今的语气还是温温的，他的手一直背在后面。 高城不说话，看着窗外，他已经从最初的愤怒转为伤感，那种伤感来自于史今的包容。 大约过了三个多小时，车停在北京301医院门前，高城的大姐高青青和姐夫都在这里。 高城冲伍六一使了个眼色，伍六一连拉带拽，把史今弄进了医院，高城已经和大姐打了招呼，高青青迎了出来。接下来，高青青带着史今，拍片，找专家看。一番忙活之后，高青青告诉高城，史今的手没有伤到骨头，但伤到了经脉，里面有条经脉断了，虽然不是多碍事，但作为一个军人，他这样可以被视为残疾，因为以后他拿枪都拿不稳。高城的头嗡的一下，史今的射击在钢七连甚至全团全集团军都是出了名的，师部常常请史今到别的团教射击，可是手这一伤，以后还怎么射击？这么说，史今的军人生涯要结束了。 高城感到无比忧伤，但是他不能让史今看出来。回部队的路上，史今小心的问。 “连长，医生怎么说的？” 高城把片子扔到后面，“自己看。” 史今和伍六一拿着片子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出所以然。 伍六一是个急脾气，粗着嗓子说，“连长，别跟我们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没伤到骨头，算你运气好。” 史今笑了，左手重重的打了一下伍六一。 “我就说嘛，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砸一下，卫生队我们老乡都说了，没啥问题，再说许三多也不是故意的。” “别跟我提这个人。” 高城爆吼，吓了司机还有史今伍六一一大跳，高城直直看着前方，路边的树一棵一棵往后飞跑，高城现在恨不得一枪崩了许三多，都是因为这个人，他最喜欢的史今恐怕要和部队说再见，这是高城最不愿意看到的。 史今一直带着白手套，他不愿被更多人看到他受伤，不愿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伤是因为许三多。 史今的手 2 自从那天和史今伍六一拆卸履带之后，许三多仿佛换了一个人，他主动和班里其他人打招呼，主动训练，训练场上常常是班里其他人都走了，许三多还在训练。史今一直默默关注着许三多，给予许三多尽可能的帮助。但是许三多虽然刻苦，虽然努力，成绩还是最后。那天，训练场上，只剩下史今和许三多两个人，许三多一直晕车，晕得一塌糊涂，用高城的话说，一下战车晕得北都找不到，这样的兵要能上战场，敌人不费一粒子弹都能赢。史今要治治许三多的晕车，曾经伍六一刚上战车也晕，他就是用腹部大绕杠把伍六一的晕车治好的，他相信，这个方法也能治好许三多。 许三多很笨，笨到单杠都上不去。许三多讪笑，说再来一次。史今发怒了，把这些天来所有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 “许三多，你想把我拖死吗，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一个人影响全班，影响全连，还影响我，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我明年会被踢出部队，踢出钢七连。懂不懂，你就是根木头，也该为我想想。” 许三多哭了，他大声吼着，“我不想你走，我会努力，我会表现好，你等着。” 史今身后，许三多哭着爬上单杠，开始了他第一个腹部大绕杠，第二个，第三个……，许三多一口气做了七个，摔了下来，晕得受不了，比晕车还晕。史今心疼的走过去，扶起许三多，温温的说：“刚才我，我太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三多，你别在意。” 许三多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班长，我笨，可是我想把事情好，让班里的人不讨厌我，让伍班副不讨厌，让连长不讨厌，我不想拖大家的后腿，可我就是太笨，班长……” 史今疼爱的用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拍拍许三多。“你不是笨，你的潜力远远没有被挖掘出来，这个世界，谁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慢慢来，你能行。” 许三多擦擦泪，又上了单杠，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表现好，正当优秀，不拖全班的后腿，让班长留下，留在部队，留在钢七连。 正如王庆瑞说的，许三多是被毛石包裹着的美玉，他的光芒慢慢的显露出来。团里理论知识比赛，许三多让全团大吃一惊，他竟然把整本书都被了下来，甚至还回答了王庆瑞提出的书本以外的问题。当史今孩子般缠着高城问他许三多帅不帅时，高城嘲笑，西三多的记忆够泄密标准，这个早在新兵连他就知道。史今豁出去了，他必须让高城承认许三多，哪怕是一次，这是对许三多的鼓励。史今当许三多当着很多人的面，到单杠上腹部大绕杠，许三多呐呐的说他做不了许多，最多20个，高城轻笑，20个，小孩子都能做到。许三多的轻蔑激怒了许三多，这个木木呐呐的兵突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憋着气在单杠上绕，一个又一个，高城看着为许三多打气的史今，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史今这样做，值得吗？ 高城没有想到，许三多做了三百三十三个，三百三十三个腹部绕杠。高城惊呆了，连烟烧到手了都没有注意。当三班的兵把许三多抬进宿舍，当史今拦住他的去路，当全连的人都聚到三班的门口，高城有一种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许三多。 接下来的日子，钢七连和许三多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分开，集团军越野赛，许三多第三；集团军射击赛，许三多第一；全军技能大赛，许三多亚军。许三多得到的奖牌和锦旗，一个又一个，每得到一个奖项，史今就在高城面前重复一句话：我的兵帅不帅，露不露脸。 高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三多的光芒已经覆盖了全连，甚至全团，可是史今了，他现在的射击成绩，全班倒数第一，曾经那么优秀的一个射击手，如今成了垫底。高城的心没有被许三多带来的喜悦充满，每次史今赖在他面前问那句话，他的心底一阵悲凉，他想对史今发怒，他想说：许三多帅了，露脸了，你可怎么办。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史今的眼神那么坚定、执着，他不忍、不愿再伤史今。 两个人的秘密 1 陆涛非最近比较烦，苏家齐说的。苏凝问苏家齐怎么知道，苏家齐说他听到非哥一直唱“最近比较烦，比较烦”，而且翻过来倒过去都是这一句。 兄弟姐妹四人回家吃饭，八个人一桌，热闹无比。 苏凝凑到妈妈身边，小声在妈妈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卢曼眉眼都是笑，还老是冲陆涛非笑。 周瑾玉也喜欢陆涛非，她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别的不说，就冲他对苏清明卢曼的态度，就能说明陆涛非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不像她的二儿子苏家辰，在国外四年了，也不回来看看他们。 “小非，你为什么不成家？” “妈妈，哥哥最近比较烦，一定是看上了哪家姑娘，追不上，最近老听哥哥唱歌。” 苏家齐学着陆涛非的声音唱“最近比较烦”，全家人除了苏冰都笑了。卢曼更是兴奋，索性饭也不吃了。 “小非，是谁家的？长什么样？要不，哪天把她带回来，趁着你叔叔婶婶都在家，也好让他们跟着参考一下。” 陆涛非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窘的受不了。一旁的苏凝乐的跟着苏家齐一起唱歌，陆涛非狠狠的瞪苏凝苏家齐，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晚上回去再收拾你们俩。” 没有人注意到苏冰，她借故去了厨房，她知道陆涛非的烦，陆涛非的烦，来自于李雨欣。 苏冰想起一个星期前的一天，那天陆涛非苏凝苏家齐都不在，只有苏冰一个人在家。 李雨欣开门见山对苏冰说。 “苏小姐，我想追求涛非，你，不介意吧？” 苏冰愕然，她没有见过这么直白这么勇敢的女孩，一直以来，苏冰都把自己的心事隐藏的很深，不让别人看不来，她曾经希望自己能勇敢的表白，不管结局是什么，表白了总比掩藏着好。但是，她不能，她没有这个勇气，如今李雨欣找上门，苏冰除了愕然，竟然多了几许钦佩。 “苏小姐，我调查过，涛非在你们家长大，你们从以前的老宅搬出来住，有两年了吧，很多人都以为涛非有女人了，但是我的调查告诉我，不是他们想的，你们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但绝对没有男女关系，说白了，涛非只是把你当做妹妹看。” 苏冰听明白了，李雨欣把她当成苏凝了。她想解释，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李雨欣又说话。 “我也调查过你，晚报首席记者，你最近和一个军人走的很近，而且你丝毫不介意报社的人谈论你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心里也是把陆涛非当做哥哥，与儿女之情无关。我说的对吗？” 苏冰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只是愣愣的看着李雨欣。 “既然你无意与陆涛非，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么好的男人，可惜了。” 李雨欣笑了，继续说，“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你不介意的话。” “想什么呢？” 陆涛非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站在苏冰身后，苏冰回过神，摇摇头，出了厨房。 苏清和正在和苏凝打趣，邀请苏凝到香港去发展，苏凝说如果去香港就要进苏清和的公司，当个什么总经理什么的，苏清和说可以，反正都是苏家人，谁干都一样。苏冰无意参与谈论，悄悄出了屋，香樟树下，苏冰坐在石凳上，想着李雨欣的话。 “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可是我已经把纱捅破了，涛非就是躲着我，哼，我还就不服气了，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我也要给他捂化了。既然你无意与他，那我要定他了。” 苏冰咀嚼着李雨欣的话，一喜一忧。喜的是陆涛非根本无意与李雨欣，忧的是陆涛非身边蜂飞蝶舞，他如何能抗得住诱惑，更忧的是自己何时才能像李雨欣一样，勇敢的表白自己的心事。 “冰冰，怎么老一个人呆着？最近有什么心事？” 陆涛非端着杯水，倚树而立。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沐着陆涛非，白衬衫藏蓝裤子的陆涛非，越发的潇洒。苏冰痴痴的看着，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回答。 “冰冰，冰冰——” “嗯？哦——” 苏冰低下头，脸红了，像被窥探到了心事。 “一直没有问你，李雨欣到家里去了？” “是的，上星期三吧，你们都不在家。” “她没胡说什么吧？” “没有。” 苏冰忽然心跳加快，她咬着下唇，直直看着陆涛非。 “哥，你还是忘不了程浩哥？” “你……你……” 陆涛非无异于听到一声惊雷，杯里的水洒了一身，陆涛非满脸惊骇，这是他隐藏了10年的秘密，苏冰如何知道。陆涛非扬声冲屋里喊，“曼姨，我和冰冰有点事出去一下，一会儿让凝凝和家齐自己回祥和花园。” 陆涛非把杯子往石桌上一放，拉起苏冰就出了小院。 两个人的秘密 2 车在路上疾驰，陆涛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苏冰担心的看着陆涛非，她心里懊恼，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明明知道非哥的伤心事，为什么还要提起。就在苏冰胡思乱想时，陆涛非的车停在了幽静的公园门口。陆涛非跳下车，一把拉过苏冰，快步走进公园。苏冰被陆涛非拉着，脚步趔趄，有几次几乎摔倒，陆涛非太有力，苏冰的手腕已经没有了知觉，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哥，疼……” 陆涛非终于放手，苏冰这才注意到，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公园。 “你怎么知道？说！” 陆涛非努力压着自己心中的惊骇和恐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隐藏的如此之深，苏冰怎么会知道，如果苏冰知道，那么苏家二老、苏凝、还有他周围其他的人呢，他们是不是也知道了？ “我，我……” 苏冰说不出话，她揉着被陆涛非抓疼的手腕，无声的落泪。陆涛非没想到自己竟然弄疼了苏冰，他叹口气，拿过苏冰的手腕，轻轻的揉。 “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苏冰的泪更加止不住，是为自己一瞬间的勇敢，是为陆涛非无果而终的爱情，还是为自己遥不可及的未来。沉默，沉默，沉默在两个人之见来回的徘徊。 树影婆娑，远处传来时强时弱的歌声，“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不知道为什么，苏冰听着听着，泪不知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陆涛非已经从最初的惊骇中走出，他拉着苏冰做到一个长椅上，长椅后面是一棵银杏树，伞一样，遮住了周围。 “冰冰，哥，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你能看出来。” “哥，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却还在坚持，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女儿，有了自己的家，无数次，我告诉自己，别想了，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冰冰，你知道这些年我的心有多苦吗，我整天花天酒地，和那么多女人周旋，其实都是在做戏，他说的对，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男人与男人之间，隔着王母娘娘的天河，永远趟不过啊……” 陆涛非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他双手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慢慢流淌。 苏冰慢慢挪到陆涛非身边，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样无言的坐着。陆涛非忽然转身搂住苏冰，用力的搂着，陆涛非把脸埋在苏冰的发间，眼泪还在流淌。冰冰给他的感觉，让他又回到了12岁，温温的、柔柔的的苏冰，是他唯一的安慰。 好一会儿，陆涛非平静下来，靠在椅子上，看着头顶的树叶，幽幽的问。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和爸爸从程浩哥的部队回来，我就发觉你不对劲儿。以前不管去哪儿，只要凝凝想跟，你都会带她，可是唯独去程浩哥那儿，不管凝凝怎么缠你，你都不愿意。还有，你和程浩哥的通信，那时你20岁，正是年少轻狂时，追求你的女生很多，可是你没有看中任何一个，一直和程浩哥通信，一封接一封，每次你接到他的信，都兴奋不已。开始，我不敢相信，你和程浩哥两个男人，可是有一次我偷看了你的信，别怪我，我才确认。当时我吓坏了，我害怕极了。程浩哥是个好人，他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思，他的信写得都阳光明朗。那年，程浩哥带着嫂子来，我真怕你忍不住，未名湖边，程浩哥对你说的话，我虽听不真切，但他肯定告诉你你在玩火，他们走后，我以为你会忘记，可是你非但没有忘记，还越来越孤独，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哥，忘了程浩哥吧。” 苏冰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簌簌而落。 陆涛非一只胳膊搂着苏冰，他没有想到苏冰的心思如此缜密，更没有想到苏冰知道的如此之早，如此之多。 两个人的秘密 3 “冰冰，你……” 苏冰双肩耸动，黑暗中，远处昏黄的灯光照着苏冰的脸，脸上纵横交错，陆涛非一阵心疼，他用力把苏冰搂进自己怀里。 “爸爸妈妈知道吗？凝凝呢？” 苏冰摇头。“他们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那个女的找到咱们家，死活要嫁给你，我知道你不会做那事，那些女人根本进入不了你的心。你让凝凝搬到祥和花园，我知道你的用意，你是在用凝凝做挡箭牌，可是凝凝能为你挡多久，一辈子吗？她迟早要嫁人的。” 陆涛非没想到苏冰竟然如此懂自己，他竟然把自己看的如此之透，此时此刻，陆涛非觉得，在苏冰面前，自己就是透明的，自己的五脏六腑，甚至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被苏冰看的一清二楚。他手臂用力，搂紧苏凝，他一直知道苏冰安静，性情温顺，没有想到安静和温顺下，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波澜汹涌的感情。 “冰冰，谢谢，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好，隐藏的已经很深，伪装的已经十分完美，没想到还是逃不脱你的眼睛。” “哥，你喜欢李雨欣吗？” “不喜欢。” 苏冰简直想跳起来，陆涛非回答的如此干脆和不假思索，真让她意外，更让她兴奋。她还以为陆涛非会思考片刻，看来李雨欣是和陆涛非，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了，一个是落花一个是流水。 “哥，李雨欣找过我，不，是找凝凝的，错把我当成凝凝了。” “知道，她还对我说了，早知道她这么难缠，当初就不该签什么鬼协议，她都说什么了？” 苏冰这才把李雨欣找到家的情景说了一遍，陆涛非讶然。 “当时你怎么回答的，该不会又和上次一样？” 陆涛非指的是泼女逼婚那次，苏冰像个斗士，挺身而出保护陆涛非。苏冰不好意思笑了。 “李雨欣很有礼貌的，有理人说理，不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她说，再说人家找的是凝凝，又不是我。哥，看来，你又有麻烦了。” 陆涛非苦笑，既然他的秘密已经被苏冰知道，他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麻烦，天天都有，真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想的，嫁不出去了吗。” “怨人家干嘛，要怨就怨你自己，谁让你这么好。” “归根到底，怨爸爸，谁让他把我从云南带出来，谁让他供我上学，还给我开事务所，错在爸爸，不在我。” “哥，你，赖皮，怨爸爸，还怨陆伯伯他们生了你呢。” 陆涛非此刻已经释怀，至少在苏冰面前，不再伪装，他的心打开了一个小口，为苏冰，为这个从12岁陪他到今天的大布娃娃。 陆涛非的手一直放在苏冰肩上，没有离开，苏冰安安静静靠着他，一瞬间，他们像两个恋人。苏冰心中窃喜，很多年了，没有像今天这样离非哥这么近，近到能倾听到彼此的心跳，苏冰感到一阵眩晕，23年，除了陆涛非，她没有和男人走到如此之近。 “冰冰，上次李阿姨介绍的怎么样，我见过，长相还不错，挺有礼貌的。” 苏冰心一凉，刚才还愉悦的心情瞬间低落，陆涛非还是把她当做妹妹，苏冰微微叹气。她想豁出去，索性全部坦白，可是看着陆涛非落寞的眼神，她又犹豫了。苏冰的心思百转千回，瞬间她已决定，守着陆涛非，不管他接受不接受自己，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她也心满意足。 苏冰倚在陆涛非怀里，不回答陆涛非的问话，反问陆涛非。 “哥，你会喜欢上追求你的女人嘛？” “不会。”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程浩哥是回不来的，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下去，等到凝凝嫁人了，谁还能给你当挡箭牌？” 误会 八月底的一天，苏清明决定，全家去坝上草原，苏清和夫妇在香港那么多年，草原的风光怕是好多年都没有领略过了。但是苏家齐一大早就消失了，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打电话也不接。周瑾玉着急了，香港不比北京，苏家齐能熟悉香港的犄角旮旯，可是在北京，他才回来不到一个月，丢了可怎么办。就在大家担心时，苏凝说不用找了，家齐已经有人陪伴。周瑾玉奇怪，问苏凝怎么知道。 苏凝笑笑，她已经给糖糖打去了电话，此刻，糖糖和苏家齐已经去了十三陵，家齐有糖糖陪着，一点问题也没有。 苏清和周瑾玉没想到，苏家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北京有了要好的朋友，他们为苏家齐高兴，毕竟最终他们要回到北京，将来家齐如果在北京发展，有个儿子在身边，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家齐的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陆涛非借了辆小巴，全家人除了苏家齐浩浩荡荡奔赴坝上草原。 车到了一个加油站，陆涛非停车加油，看到路对面一长溜军人，跑步前进。陆涛非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绿色，那是他熟悉的橄榄绿，一样的迷彩，一样的口令，不一样的是橄榄绿包裹着的人。 陆涛非缓缓走到路边，看着一队又一队跑过去的军人，他的心在喊：一——二——三——四。程浩高亢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陆涛非感到一阵难受，心又开始疼了。 忽然，他看到了高城，高城正站在路边，大声说话：“保持速度，保持队形，出了军营，别给我丢脸，你们谁丢钢七连的脸，回去我关你们禁闭。许三多，属蜗牛的，三班长，把背包给他，照顾，照顾，你能照顾他一辈子。” 陆涛非本想喊苏凝，但是为今天的出游，苏凝昨晚赶了一晚上稿子，今天早上才交了稿，现在正在车上呼呼大睡。陆涛非心疼苏凝，没有喊醒苏凝，苏凝想见高城，又不差这一会儿。 苏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陆涛非身边，她知道眼前的一队橄榄绿让陆涛非又想起了程浩。苏冰今天穿了白色的短袖休闲套，戴了顶帽子，苏冰和苏凝，单凭身材，除了苏家人，任何人都分不清，唯一不同的是苏凝是短发，苏冰是长发，不过今天苏冰的头发藏在帽子里，从背后看，和苏凝一模一样。 陆涛非忽然想让苏冰也认识认识高城，就拉过苏冰，一只手揽过苏冰的肩，指着路对面的队列，指着高城，苏冰斜斜靠在陆涛非怀里顺着陆涛非的手指，看向路对面，苏冰眼睛近视，只看见十几米处一片绿色，有一人高高大大正指手画脚。 钢七连的兵也看到苏冰，没有人知道苏冰苏凝是双胞胎，高城也不知道。他们都误以为是苏冰就是苏凝。有好事者起哄。 “连长，对面好像是苏记者。” 高城扭头看向这边，陆涛非摆摆手。高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只看到陆涛非和苏凝（苏冰）极为亲密。高城暗道：苏凝啊苏凝，你玩的是哪出，劈腿，你不是说他是异姓哥哥，又不是亲哥哥，至于这么亲密。 高城赌气，不看陆涛非苏冰，男人的自尊心作祟，自己的女朋友在别的男人怀里，即使是异姓哥哥，也不行。 高城大放厥词，“都是蜗牛，跑快点，一群屌兵。” 高城不理会路这边的陆涛非苏冰，带领队伍，高喊着口号迤逦而去。 苏冰懊恼，没有带眼镜，看的不真切。她问陆涛非。 “那人怎么样？我没看清。” “长的不错，高高大大，不过人挺傲的，家世好，年纪轻轻就当上连长，不知道凝凝怎么喜欢了他。” 苏冰看了陆涛非一眼，淡淡的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陆涛非轻笑，拍拍苏冰的头，“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 车到坝上草原，苏凝才醒。一下车就在草地上来了几个俯卧撑，自从被高城训练过，苏凝动不动就找陆涛非练练，弄得陆涛非今天身上青一块，明天身上紫一块。有一回陆涛非生气，和苏凝对打起来，但陆涛非还真不是苏凝的对手，结结实实被苏凝摔趴在地上，从那以后，陆涛非再也不和苏凝练练，他说自己还想多活几年。 卢曼埋怨苏凝，别整天像个男孩子似的，小心嫁不出去。苏凝不理会，照样在草地上练着高城教的搏击术。 陆涛非存心想逗逗苏凝，凑到苏凝身边，说：“刚才你要是练练，还有人能看到，现在，可惜了，解放军同志已经走了，没人欣赏喽。” 苏凝一愣，转而小声问陆涛非，“高城？他来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到？” “你和周公聊的那么起劲，哪还顾得上他，刚才来的路上，他们部队拉练，我们看到了，冰冰也看到了，不信，你问问。” 苏凝把目光转向苏冰，苏冰点点头。苏凝不满，挥起一拳朝陆涛非打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叫你不叫醒我，吃我一拳。” 陆涛非一个没留神，肩膀上挨了一拳，连连后退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苏冰见状，急忙上前拉起陆涛非，埋怨苏凝。“哥哥心疼你一晚没睡觉，你还不领情，真是的。” 陆涛非被苏冰拉起，苏凝还要挥拳，被陆涛非逃开，苏凝要追，苏冰抓住苏凝，三个人在草地上嬉闹一片。苏清明四人看着他们三个如此打闹，不由的笑了。 苏凝趁空，给高城打去电话，通了，高城不接。苏凝想，高城一定顾不上接，等有空了，他会自己打过来。但是一整天过去，高城没有打来电话。晚上，苏凝躺在宾馆里，又打过去，高城直接挂断。苏凝郁闷，这是晚上，晚上也训练吗？苏凝发了条短信：耍赖鬼，想你。 苏凝以为这个短信发过去，高城一定会回话，可是短信犹如泥牛入海，依然没有消息。苏凝彻底纳闷，以往，不管高城有多忙，只要是苏凝的电话，他都会接，今天，怎么啦？ 苏凝不知道，此时此刻，高城正躺在草地上，他已经忙碌了一天，现在帐篷支好了，晚饭也用过了，兵们都安顿好了，他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愁苦至极。手机在手里攥着，他知道苏凝给自己打来电话，也看了苏凝发来的短信。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他的脑海里老是浮现白天见到的一幕，陆涛非和苏凝（苏冰）亲亲热热的在一起。 高城暗自忖度，苏凝应该不是心有城府的人，她应该不会想那么多，而且苏凝说过陆涛非是她哥哥，他应该相信她。高城想说服自己，可是怎么也说不不了。他又想到一个最可怕的问题，苏凝大大咧咧没有心思，陆涛非呢，难道陆涛非对苏凝的心不是哥哥对妹妹，而是……高城出了一身冷汗，他相信苏凝，但不相信陆涛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老辈人的话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高城打开手机，正要拨通苏凝的电话，洪兴国来到身边，高城合上手机，警觉。 “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二排一班乔志伟，脚踩到了钉子。” 高城一个鲤鱼打挺，和洪兴国跑向二排一班军用帐篷，苏凝，瞬间远去了。 双胞胎姐妹 1 部队拉练，一直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里，苏凝无数次打去电话，但高城都没有接，一来没有时间，二来他不知道接通电话他能说什么，问苏凝和陆涛非是怎么回事，不能，显得他小气，不问，憋在心里难受。平日里蛮有把握蛮自信的的高城，一时间迷茫了。 是谁说的，吃醋和嫉妒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那是因为爱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发芽。高城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豁达的人，洒脱的人，对什么都看的开，就像当初萧晴晴的离开，他很快就放下了，那时候，他就认为任何事、任何感情都影响不了他。可是现在，高城迷茫了，他猜不透苏凝和陆涛非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女人心海底针，他揣摩不透苏凝的心。前一刻还和他卿卿我我，浓情蜜意，后一刻却依偎在陆涛非怀里，即使是异姓哥哥，即使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也不可以啊。苏凝难道真的没有觉察到陆涛非的别有用心？但是陆涛非在苏家长那么大，如果有心得到苏凝，还会轮到他高城吗？ 问题一个又一个，环环扣着高城的心，平日里志气满满自信非凡的钢七连高连长，终于困惑了，为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丢三落四的苏凝，困惑了。 钢七连的兵，都知道连长有心事，因为篮球场上，你看不到高城的身影；棋牌室，没有高城的吆喝声；就连许三多，他也懒得训了。 伍六一说，连长思春了。 甘小宁说不对不对，少女才思春，连长是想女人了。 郭俊强不忿，不就一个黄毛丫头吗，还真把亲爱的连长给拿下了？ 众人群吼：去，有本事你变成女人。 高城少有的安静，他常常站在窗前，看着发黄的树叶发呆。寂寞是能够传染的，高城的寂寞迅速在钢七连蔓延。周围的连队发现，钢七连似乎从连长到士兵，都不再张扬。是啊，连长是一个连队的旗帜，没有了连长的张扬，整个七连都寂寥起来。仿佛秋叶一般，在秋风中寂寞的飞舞。 高城还用着苏凝的红色翻盖手机，他曾无数次拨苏凝的号，但是拨到最后一个号，不再往下拨，他不能确定自己要说什么，就像他不能明白苏凝和陆涛非的关系一样。 国庆节很快到了，高城又忙乎了半个月。他用忙碌冲淡对苏凝的想念。但是思念就像一棵长脚的藤，一天一天的生长，生长，一直缠绕着高城的心，直到把高城的心包裹在里面。高城从没有这样酸涩的想念一个人，史今说，回去吧，回去问个清楚，高城不做声，问什么，如果是陆涛非真有心，就凭他和苏凝那么近的关系，肯定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不是，问他们为什么那么亲密，能问的出口吗？ 高城第一次想到一个词：纠结，在猜疑、迷惘、无措中纠结。 10月5日，小雨淋淋不断。高城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他还是的想起一句诗，秋风秋雨愁煞人。他就是那个被恼人的秋风秋雨愁傻了的人。 洪兴国探家了。一个连队，不能同时没有指导员和连长，所以高城在连队里呆着。闲着没事，伍六一带着一帮人来找高城打牌，但是，高城没去，把一群好心好意来陪他的人轰走了，他很烦，烦到看什么都不顺眼。 透过玻璃，高城看着训练场，曾经，苏凝在雨中执着的跑，他陪着苏凝，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晴空万里，他喜欢训练场，尤其是晚上，天空星光点点，训练场被黑暗包围，他和苏凝，在星光下慢慢的跑，苏凝捣蛋，没有人的时候，一个纵身蹦到高城背上，高城背着跑。有一次高城也学苏凝捣蛋，让苏凝背他，结果可想而知，高城一个纵身上去，两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高城想着想着，嘴角不觉隐隐露出笑意。高城拉开窗户，凉风裹挟的雨滴，扑面而来。高城打了一个冷颤。他决定，洪兴国探家回来，他回北京，看看苏凝，至于陆涛非，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他都不在乎，既然两个人都喜欢苏凝，那就来场公平的竞争，至于苏凝最终选择谁，都是未知数，人总不能为了一个不可知的未知数而放弃竞争。 高城长出一口气，有些问题想通了，就不是问题了。 双胞胎姐妹 2 高城躺倒床上，随手翻开床头的书，刚看了两页，有兵在外面喊“报告”。高城坐起，回了一声“进来”。 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兵，却是苏凝，俏丽的苏凝。 高城愣了一秒，立刻从床上坐起，刚要上前，心里另一个声音阻止了他。高城又坐下，脸上沉郁，没有任何表情。 苏凝一跳过来，拍拍高城的头。 “坏城城，孬城城，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高城张张嘴，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雨，不做声。 “怎么啦？脸色这么差？挨训啦？谁敢训你？我找他去？活腻歪了。” 苏凝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不但没有减轻高城的疑惑，反而让高城更加郁闷。高城暗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难道你和陆涛非的所作所为，你一点都不在意吗？ 苏凝挨着高城坐下，还是嬉皮笑脸。 “是不是想我了，乖乖，想我都想瘦了，真让人心疼。” 苏凝的一个手臂顺势打在高城肩膀上，高城强忍着心里无名的火，一闪身，离开苏凝的胳膊。冷冷的看着苏凝。苏凝被高城看的莫名其妙，不解的用目光询问高城“怎么啦”。高城还是不说话，索性背对着苏凝，甩给苏凝一个冰冷的背。 苏凝火了。 “高连长，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哪里做错了，从我进门到现在，你就是这一副表情，谁欠你200块钱。最烦闷你这样，让人猜心思。” 听苏凝这样说，高城的怒气也冲口而出。 “谁让你猜心思了，我又没请你来，是你自己来的，谁让你看脸色了，是你自己要看的。” “你……” 苏凝的脸涨得通红，胸脯一起一伏。 “高城，我哪儿得罪你了，一见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你在哪里受了气，别忘我身上撒。” “我往你身上撒气，我也得敢哪，谁有你苏大记者那么大能耐，一会这个，一会那个，拜托你想清楚到底和哪个人谈对象……” “高城，你……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我怎么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啦，谁？没有根据的事不要胡说，我承担不起。毁坏我名誉，你赔不起。” 高城一脸讥讽，他本来以为苏凝会认错，那样也就算了，毕竟他感觉苏凝对自己还是真心的，可是他没想到苏凝这么倔强，说什么都不承认，加上苏凝说到名誉，他立刻想到陆涛非，想到陆涛非，高城的火更旺，忍不住嘲笑的讥讽道。 “我忘了，你们家还有个大律师，好，好，好，我毁坏你名誉，我亲眼看见的你和他在一起，你们亲密无间，还在我面前，我毁坏你名誉，我怎么毁坏你名誉了？苏记者，苏凝，请你维护你的名誉时，想一想我的感受，我也是个男人。” 苏凝懵了，高城话里话外的意思，他看到自己和某个男人在一起，谁？她努力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她的交往圈很大，经常和男人应酬，喝酒约会什么的，自然少不了，但是这些高城都知道，他不应该反应这么强烈，再说自己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高城也不是小心眼儿的人。苏凝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苏凝苦思冥想时，高城以为苏凝默认了，嘴角痛苦的抽动。他的心像被什么人用大锤重重击了一下，生疼生疼。 小小的宿舍，没有了争吵声，只有寂静，两个人在僵持，静静的，谁也不说话。高城站在窗前，一手扶着窗棂，看着连绵不断的雨，愁苦万分。他不是有意这样尖刻，不是有意这样和苏凝说话，他只是有些疑惑、不解、隐隐还有些嫉妒。他不知道苏凝在干什么，苏凝一定也在难过，毕竟这是吵架，谁说的，吵架是最伤感情的。就在高城纠结万分时，门响了，他急忙转身，看到的是苏凝出门的身影。高城一个箭步，伸出手想拉住苏凝，就在他听到门响的一瞬间，他已经原谅了苏凝，没办法，谁让自己这么喜欢这个丫头呢。可是高城迟了一步，苏凝已经离开了他的范围，高城紧追两步，没有追上。 钢七连的走廊上，满是兵，他们都听到了连长和苏凝的争吵，他们也看到苏凝流着泪离开。高城顾不得众人的目光，冲进雨雾，苏凝把伞落在高城宿舍了。 高城追出去钢七连，苏凝已经飞快的向营房门口跑去，高城追到营房门口，一边跑一边喊。 “苏凝，苏凝，站住。” 苏凝没有理会，自顾在雨地里跑。高城站在营房门口，看着雨雾中渐渐远去的苏凝，心痛，像是雨下到了心上，湿淋淋的。他不能追出去，军人有军人的纪律。 高城拿着伞，颓丧的往回走，雨水顺着头发，沥沥拉拉往下淌。老远，史今撑着伞跑过来，此刻的高城像只斗败的公鸡。 “连长，你，你这样说，不对，我觉得，苏记者不像那种人。” 高城看一眼史今，满眼寂寞、懊恼。 “咱们和苏记者打交道这么长时间，苏记者心胸坦荡，你应该明白，那天我们看到的，也许另有隐情，有时候，眼睛也会欺骗人。” 听了史今最后一句话，高城不再往前走，盯着史今，若有所思。 “连长，苏记者那么优秀，没人追就不正常了，再说，我们那天见的，只是他们在一起，并没有其他出格的动作，要不你在和苏记者好好谈谈？” 高城走出史今的伞，仰起头，让雨水浇到脸上，一股冷意，让他激灵灵打了个颤，脑子清醒了许多。史今说得对，苏凝那么优秀的女孩没有追就不正常了，自己是个军人，不能天天陪在苏凝身边，可是从和苏凝交往到现在，苏凝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别说自己一目了然，就是钢七连的兵都能感觉到，这样的好女孩，自己还怀疑什么，即使陆涛非有心，那也应该只是陆涛非的一厢情愿，或许苏凝并不知道。想到这里，高城暗骂自己混蛋，一个多月了不见苏凝，好不容易人家大包小包来看自己，自己还把人家气走了，自己的行为不是混蛋是什么。 高城回到宿舍，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他不由的有些担心，丫头没打伞，这么大的雨，一定湿透了。高城决定，等洪兴国探家回来，他就回北京，向苏凝道歉。 爱情是需要自己争取的。 双胞胎姐妹 3 洪兴国在一个星期后回到了钢七连，第二天，高城就回了北京。 奶奶的精神，依然很好。高城很欣慰，他常常想一个问题，当年奶奶跟着爷爷在硝烟战火中驰骋，是否想过晚年会如此恬淡安逸。 高城直接去了报社，他没有给苏凝打电话，既然人已经回来，不妨给苏凝一个惊喜。高城不是一个浪漫的人，这是他永远比不上二哥吴炜的地方，吴炜的嘴上永远抹着蜜，说出的话没有女人不喜欢听，高城嘴笨，他的嘴里永远也不会说出什么甜言蜜语。 高城直接走进苏凝办公室，很遗憾，办公室没有苏凝的倩影，同事说苏凝出去了。高城倍感失落，默默下楼，他给苏凝打去电话，可是没有拨通，他在大街上信步闲游，没有活泼的苏凝在身边，高城显得无比落寞。 高城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看到大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苏凝。 十月中旬，北京的天气已经很凉，苏凝水红色的休闲装，头发散在肩头，正驻足仰头看着一家商店。高城心里有柔柔的暖意慢慢散开，两个月不见，苏凝的头发竟然长了这么多，苏凝竟然娴静了许多，以往那种顽皮、刁蛮此时此刻，竟然全都找不到了，高城心里纳罕，苏凝也有如此娇花照水娴静恬淡的时候？ 高城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悄悄往苏凝身边踱步，他打算试试苏凝的应急反应力，看看他教她的，她都忘了没有。 和苏凝还差十几米，高城停住了脚步，他又看到了最让他头疼的人，陆涛非。 陆涛非手里拿着两包东西，递给苏凝一包，两人边笑边吃，苏凝脸上大概有什么东西，陆涛非拿着纸巾轻轻为她擦去。那动作，轻柔纯熟到让高城心寒。高城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高城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他决定不问苏凝了，不找苏凝了，还问什么呢？还找什么呢？还有这个必要吗？人家都亲密到这样了，自己还像傻子一样，还想要公平竞争，可笑，可笑啊。 高城苦笑着摇头，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像一只蚕，一点一点吞噬着他的心。高城转过身，决定回去，他已经决定从此以后不再见苏凝。 突然听到身后尖锐的刹车声，紧接着，听到一声尖叫。高城下意识回头，眼前的一幕吓了他一跳，苏凝陆涛非倒在地上，陆涛非的衣服已经破了。高城来不及多想，几步近前。一把扶起苏凝，急声问：“你没事吧？伤哪儿了？” 说话间，陆涛非已经站起，血从衣服**流了出来。他急忙抓住苏凝的肩膀，“伤着没有？” 陆涛非边问手边在苏凝头上，肩上，胳膊上摸来摸去，关心的神情不意言表。高城心里酸酸的，他酸的不是陆涛非对苏凝的关心，而是苏凝对他的态度，像不认识似的，她的眼里只有陆涛非。苏凝看陆涛非的眼神，那么关心那么心疼。高城的心忍不住痛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这趟回来的对还是错，一个念头闪过，他宁愿被欺骗，也不愿看到此情此景。 就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一辆沃尔沃停着，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人，带着墨镜，不看陆涛非苏凝，而是看他的车，边看还边骂骂咧咧。 “妈的，车都给我撞坏了。” 陆涛非放开苏凝，一个转身冲到年轻人身边，一拳砸下去，车主趴在了地上。 苏凝惊慌未定，“啊——啊——”的，说不出话。 高城把苏凝的包拾起来，刚要还给苏凝，苏凝已经跑到陆涛非身边，“哥，别打了，咱们没事，别打了。” 年轻人从地上跳起来，摘掉墨镜，满脸凶气。 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人，不由分说就打向陆涛非，陆涛非一把推开苏凝，一对二。苏凝站立不稳，向后倒去，高城眼疾手快，赶紧扶住。苏凝满眼焦急，几次欲上前，被高城拉住。高城不忍看苏凝着急，缓步上前，一只手抓住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腕，稍一用力，年轻人“哎呦”一声，蹲在了地上，高城反身一脚，直踢开车的年轻人的腿部，开车的年轻人来不及躲开，已经跪在地上。高城轻蔑看一眼两个年轻人。他的身手，对付这些个小混混，大材小用了。 车上又下来一个年轻人，满面讥讽的看着苏凝。 “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苏老师。这么巧，约你约不着，倒让我的车撞到了。” 苏凝一惊，才发现后来下车的人竟然是号称京城酷少的李杰，多次约她无果。 “说吧，想要多少钱。” 苏凝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里打转，这样的羞辱她还是第一次面对。陆涛非一把把苏凝拉到身后，面色冷俊，目光冷冷扫了一眼李杰，不再理会。苏凝看着陆涛非胳膊上的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 “哥，流了很多血，我们去医院吧。” 苏凝搀着陆涛非，拦了一辆车，往医院去。从始自终，苏凝没有看高城一眼，高城的心跌到了深渊，苏凝到底还是选择了陆涛非。他了无心绪的刚要回家，忽然看到苏凝的背包。黑色的背包再次刺痛高城的心。高城伸手拦了辆车，说追上前面那辆。他默默地想：不是自己的强求不得，算了，什么也别问了，还是洒脱的，把包还给苏凝，再把手机换回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就当他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医院里，医生正在给陆涛非包扎。没有伤到骨头，但挫伤面积不小，整个左臂外侧都挫烂了，血糊糊的。苏凝看着看着，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向后倒去，她晕血。 高城正好赶到，一个箭步，胳膊一伸，接着了苏凝。陆涛非看到高城，感激的笑笑。高城面无表情，把苏凝抱到走廊的椅子上。高城心里暗道，两个月不见，怎么又轻了，难道又整天瞎跑，饭都顾不上吃嘛。他心疼的看着晕过去的苏凝，苏凝的短发长的好快，黄色又染成了黑色，现在的女孩子，为什么老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一会儿黄一会儿紫一会儿又是黑。高城叹气，刚刚下定的决心，又动摇了。他细细端详苏凝，忽然发现苏凝右眼下边有一个小小黑痣，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凝凝脸上还有黑痣？ 苏凝很快醒来，看着眼前的高城，满眼疑惑。 “哦，忘了，刚才的事，谢谢你。” 苏凝的一句话，把高城瞬间推开了几百米远。高城心里冰凉冰凉，他们之间什么时候需要如此客气。 苏凝还要进屋，高城拦住她，冷冷的说。“别去了，你晕血。” 苏凝定定看了高城一眼，听话的重新做回椅子上，她非常安静，安静的让高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苏凝。高城把包地给苏凝，又掏出红色的翻盖手机。“你的包，还有……你的手机。” 苏凝接过包，接过手机，看了半天，摇头。“不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不是这颜色。”说着，苏凝从包里拿出手机，淡粉色的oppo手机。高城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时候连手机也换了，看来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时，陆涛非已经包扎完，吊着一只胳膊，出来了。伸出右手，那意思要和高城握手，高城冷冷的看一眼陆涛非，没有伸出手。 他什么话也不说，深深看一眼苏凝，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高城和迎面跑来的女子撞了个满怀。女子急促的问苏凝。 “冰冰，哥怎么了？你呢？怎么会被车撞了，什么人这是，报警了吗？爸爸妈妈知道吗？” 高城浑身一震，声音为何如此熟悉，熟悉到和苏凝一模一样。高城下意识扭头，他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模一样的两个苏凝，不同的是一个梨花头，头发稍黄，另一个直发，披肩。但仔细看，两人还是有所不同，短发的苏凝浑身都透着活泼，长发的苏凝却是安静恬淡。两个人一左一右围着陆涛非，高城远远地看着，直发的苏凝眼里流露出的除了关心，还有淡淡的忧伤。这种眼神不应该是苏凝的。 双胞胎姐妹 4 高城忍不住笑了，两个月以来困扰着他的问题瞬间烟消云散，蒙在心头的乌云此时此刻，云开雾散。他为自己的纠结好笑，为自己和苏凝那一次吵架好笑，原来，自己自始自终都在吃干醋。他脸上的愁苦被喜悦代替，慢慢踱步到短发的苏凝身边，柔柔的说：“没什么事，只是挫伤，刚才医生说的时候，我听到了。” 短发苏凝一震，扭头，满眼疑惑。 “城城？你怎么在这儿？” 高城的脸上露出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舒心的微笑，这才是他的苏凝，一直喊他“城城”的苏凝。。 “回来找你，不巧碰上，该出手时出了一下手。” “你出手还能让我哥受这么大伤？你是钢七连连长，你的身手是白练的？” 苏凝语如连珠，机关枪一样，当当当射向高城。高城有些尴尬，但心里却像灌了蜜，甜到了心底。 “凝凝，不是，我的伤是车撞到后在地上挫的。今天还多亏了高连长，要不然，我肯定吃亏。” 陆涛非制止苏凝的质问，回头问直发的苏凝，“冰冰，刚才你晕血？没事吧？” 高城这才明白，感情长头发安安静静的不叫凝凝，而叫冰冰。 苏凝不再管陆涛非他们，讥讽的说：“呦，那我们可得好好谢谢高连长，见义勇为啊。哥、冰冰，要不我把高连长的事迹登个报……” 高城不好意思的笑，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心里明白，苏凝还在生气，生很大的气。 “凝凝……我……，那个，什么……我，啊，我去报社找你了，你不在，又出去采访？” 苏凝不理会，一个错身，原汁原味的擒拿术直逼高城，窄窄的医院走廊里，高城躲闪不及，被苏凝逼到了墙角，高城无奈之下，只好出手，三招之后，苏凝已经在高城的怀里，双手被高城紧紧握着。 “还可以，教你的还没忘，不过有些招用的还不到位，回头……” 高城的话没有说完，护士一脸怒容：打架到大街上去，这里是医院。 苏凝不满的踢了高城一脚，高城讪笑，但依旧紧紧抓住苏凝的手。陆涛非慢慢走过来，长发的苏凝扶着陆涛非的胳膊。 “凝凝，怎么老是这样冒冒失失。高连长，你真不该教她，自从你教会她，我就成免费沙袋了，身上老是青一块紫一块，现在好了，你这沙袋来了，我解放了。冰冰，我们走，让他们继续打去。” 陆涛非友善的冲高城笑，高城此时倒不好意思起来，看来自己真的误会了，那天看到的应该不是苏凝。 “哥，等等，我也走，谁稀罕和他一起。” 苏凝想挣脱高城，奈何高城双手像铁钳，她怎么也挣不脱，气的苏凝跳脚，装可怜哀求。 “高连长，放过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我哥还受着伤呢。” 高城心里柔柔的，放开苏凝，但手却在苏凝腰上，紧跟着陆涛非出了医院。高城小声问苏凝，“她？谁？” 苏凝回道：“苏冰，比我大不到一个小时，老让我叫姐。我俩长的像吧，你……没认错？” 苏凝看看前面走着陆涛非两人，忽然大笑。一拳捶在高城胸脯，“你今天肯定把冰冰当成我了，要不然，你不会出手，是不是？部队有规定，你们不能在外面随便惹事，哈哈哈，你也能认错？哈哈哈……” 苏凝没心没肺的笑，高城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认错人，他也不至于生两个多月的闷气，如果不是认错，他也不至于把整个钢七连当出气筒，如果不认错，他也不至于和苏凝吵架；如果不认错，他…… 苏凝已经逃脱高城的怀抱，欢快的笑着跑向红色的跑车，今天她有事用车，苏冰陆涛非才一起打车去看望苏家的一位本家奶奶，结果遇到了这档子事。 苏凝坐在驾驶位置，苏冰扶陆涛非慢慢上车，苏冰回头冲高城笑笑，算是感谢。陆涛非说：“高连长，上车吧，一起走。” 苏凝却说：“别管他，我得先把你们送回家，瞒是瞒不住的，还是直接告诉爸爸妈妈的了，反正没伤到骨头，不过挨一顿训是必须的，我以为就我整天挨训，你们俩也能，哼，让你们也尝尝挨训的滋味，以后就不笑话我了。” 高城站在车旁边，似笑非笑，这才是他的凝凝，快言快语，浑身上下都充满活泼的细胞，眼角眉梢都是精灵古怪。 苏凝还是不理高城，打着车，拉着陆涛非苏冰走了。 高城暗自笑笑，决定回家，好好睡一觉，两个多月啊，每个觉里都是纠结，只有现在，心里才这么踏实。想到这里，高城在心里暗骂自己混蛋混蛋混蛋，上次苏凝去看自己，为什么不说清楚，害的苏凝淋雨，害的自己生闷气。 家里，糖糖正缠着奶奶，让奶奶给她编中国结，奶奶带着老花镜，正一招一式教糖糖编。高城纳闷，平日里最讨厌动手的糖糖，怎么也有兴趣学这个。 “糖糖，抽哪门子风？” “老土，现在流行纯手工作品，赶明我亲手织件毛衣送你，我们学校的女生现在都在干这个。” “放着正经课本不学，光想歪门邪道，毕业后看你能干什么。” “不行就当兵呗，二舅说你什么都不会，没办法，只好让你当兵喽。” “你……” 高城气结，什么时候自己成一无是处、什么也不会了，好歹自己也是军校高材生，年年年级第一的啊，在爸爸和这个小表妹眼里，竟然成了什么都不会的人了。高城作势打糖糖，糖糖已经钻进奶奶怀里，撒娇。 “姥，我哥打我。” 高城拿糖糖没办法，从小就是。“我打到你了？恶人先告状，就让奶奶宠吧，把你宠上天，将来看谁还敢娶你。” 一句话点到糖糖的软肋，糖糖白了高城一眼，甩出一句“不用你管”，不再理他。高城不知道，这个中国结是糖糖学来要编给苏家齐的。 释怀 午饭后，高城美美的睡了一觉，正睡的香，手机响了。高城下意识拿起接通。 “出来吧，在你家巷口。” 高城一骨碌起床，和奶奶打声招呼，急急出门，糖糖已经不在家，这丫头整天不知道忙啥，过个星期天也不能好好在家呆着。 红色跑车停在巷口。高城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苏凝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高城看了很是舒心。 “去哪儿？” “猜。” 高城心说，姑奶奶，我猜什么呀，能猜到吗。高城微笑，不语。既然人已经坐在苏凝车上，去哪里，随便，反正苏凝又不能把他卖了。 北京的街上，堵的要命，高城急脾气，看着前面一溜的车恨不能调来直升机，苏凝却悠闲的扭开车里收音机，悦耳的音乐在车里飞翔。 苏凝却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是啊，哪个女孩子上赶子大包小包去看情郎，反而被情郎一顿气，饶是再心胸宽广的人，也会生气。不过苏凝不是小气人，从高城部队没来的第二天就忘了，她的自我安慰是，高城一定是回北京看自己，不巧看到自己和哪个男士在一起，他吃醋了。他为什么吃醋，不正是因为他喜欢你才吃醋的吗。苏凝的自我安慰法很高超，这么一想，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但苏凝还是绷着脸，那意思，你的哄我。 高城忍不住要笑，忍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高氏笑声呵呵呵呵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上次你们拉练，我们家去坝上草原，我哥看见你，也不叫醒我。” 高城心里释然，他的猜测没错，那天和陆涛非站在一起的真的不是苏凝，而是苏冰。 “你在哪里睡觉？” “车里？还能哪里，你以为跟你们一样，走哪都背着帐篷，蜗牛一个，哦，一群。” 高城伸手在苏凝头上弹了个爆栗，苏凝“哎呦”一声，捂着头，“疼——” 高城伸手把苏凝搂在怀里，这回是轻轻的，在苏凝额头弹了一下。“丫头，对不起，我……我……你……你不生气了吧，啊？” 苏凝推开高城，车在缓慢的往前挪，苏凝开车，语气有些冲，但满含着娇嗔。“为什么不生气，非生气不可。” 车进了祥和花园，苏凝带着高城上了他们三楼的家。高城还是第一次到苏凝住的地方，120平米的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装修、家具都极具考究，紫色刺绣窗帘，趁着暗紫色真皮沙发，淡黄色茶几，和淡黄色的墙面相呼应，电视墙上挂着不知道是苏凝还是苏冰的照片，和客厅连着的阳台上，一把摇椅，一个圆形小茶几，角落还吊着一个崭新的沙包，应该是刚装上没多久。阳台上吊篮像绿色的瀑布，垂了整整一个阳台，特别养眼。高城不禁赞叹，这样的独具匠心，既展示主人的审美，又增添了许多生机。 “这屋里，都你的意思？” “我？您太抬举我了，我哥的，这屋子都是他弄得，我只管住。谁有闲心弄那些。哦，那些花花草草，是冰冰弄得，我哥整天宝贝似的，我碰都不让碰，担心我给弄折了，哼，我才不稀罕。” 苏凝满不服气，高城暗笑，苏凝要有耐心弄些花花草草，苏凝就不是苏凝了。 “陆……你哥，要紧不要紧？” “被关禁闭了，我爸我妈轮流看着，不许他出门，打点滴都是把医生叫家里，嘿嘿，这回儿正在家里哭天抹泪呢。妈妈让我把他的衣服拿回去，估计这一个月他不能回来着住了。” 高城心中一凛，陆涛非不回来住，那就是说只有苏凝一人在这住了。 “凝凝，你不回家住？剩你一个人了……” 苏凝扮个怪脸，一拳砸在高城身上。“怕什么，我的功夫可是你高连长教出来的，不相信我？” “不是，我……我是担心……” 高城还想说什么，被苏凝扔过来的衣服盖住脸，“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赶快收拾，我还有其他事。” 高城无奈，堂堂钢七连连长，被苏凝当丫头使唤了。东西收拾完了，苏凝在前，高城抱着纸箱在后，往外走，忽然苏凝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身子向后倒去，高城急忙腾出一只手，接住苏凝，瞬间，苏凝整个人都在高城怀里。苏凝娇笑一声，冲高城的眼睛轻轻吹了一口气，高城顿时僵了，愣了0.1秒，迅速把纸箱扔到地上，双臂用力，把苏凝揉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向苏凝的唇探去。苏凝没有挣扎，任凭高城亲吻，她感觉到，高城有太多的思念，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高城才放开苏凝。午后的阳光透过阳台那一溜的吊兰叶隙，斑斑驳驳落在高城脸上，或明或暗。 苏凝伸出手指，在高城脸上顺着阳光画圈，高城脸上痒痒的，心里却惬意无比。 “想我没有？”苏凝柔柔的问。 “想，想的要命。你呢？”高城不会说谎，老老实实回答。 “不想。” 高城一愣，苏凝脸颊绯红，精灵古怪不改，“假的。” 高城心中一颤，小声说：“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这两个月，我……都快憋疯了，都因为你，整个七连都知道，连长因为你，不训他们了，不吼他们了。” “因为我？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高城不好意思起来，他知道自己误会了苏凝陆涛非，现在一切误会解开，自己原来是天下最傻最傻的人。他不想说，可是又无法解释自己两个多月不理会苏凝的原因，苏凝已经追问过几次，他知道自己的心事瞒不过聪明的苏凝，既然如此，不妨开诚布公，他高城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你们去草原，我看到你哥和苏冰在一起，以为是你，所以……” 苏凝瞪着眼睛，看了高城几秒，突然咯咯咯的笑，笑的花枝乱颤。她已经明白上次她去部队，高城为什么和她吵架了。高城气恼，忍不住伸手在苏凝胳肢窝乱抓。 “不许笑，都怨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有个双胞胎姐姐，害的我误会，还笑，不许笑，再笑，再笑我可……” 苏凝终于不笑了，满面桃花揶揄高城。 “高连长也会吃醋，新闻，哪天我再去钢七连，一定把这个新闻告诉他们……” 高城不等苏凝说完，蛮横的封住了苏凝的唇，一直到苏凝喘不过气推开搞成，高城促狭的笑。 “还敢不敢捣蛋，祸是你惹得，还赖我，你要是说出去，我就……” 高城又作势要吻苏凝，苏凝急忙伸出白皙的手捂住高城的唇，娇喘着说：“别，都喘不过气了，我不说行了吧，不过，这可是我手里的把柄，以后你得听我的，我说东你不能往西。” 高城再次搂进苏凝，脸摩擦着苏凝的头发。“行，你说东我不往西，你说太阳是方的，我一定会说那是，长这么大没见过圆太阳，行了吧，我的小丫头。” 苏凝咯咯咯的笑，抬头载高城脸颊上轻轻一吻，示意高城搬东西离开。 高城在家里的第二天中午，爸爸妈妈回家了。 饭桌上，妈妈问高城。 “城子，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她是干什么的？家在哪儿？他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 高城想着苏凝娇憨的样子，心里充满幸福和甜蜜。“刚开始，她家，好像也是北京的，他爸爸妈妈，不太清楚，听说都是教书的。妈，八字还没一撇呢，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再说就是成了，娶的是她又不是她爸爸妈妈。” “胡闹，你妈妈好好问你，关心你，怎么和你妈说话呢。” 爸爸威严的怒斥高城，高城低头不再说话。每次见到爸爸，不挨顿训，那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 绑架 1 陆涛非的伤终于好了，他整整被关在家里半个月，苏凝说他快成国宝大熊猫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打点滴。事务所的事，苏清明亲自去了趟，全权交由刘凯，陆涛非最得力也是苏清明的学生处理。 苏清明卢曼轮流监督，外加苏冰这个小护工，陆涛非叫苦不迭。苏凝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换来的是陆涛非的一个枕头。 李雨欣曾打电话，要陆涛非去他公司，陆涛非以出差为由推脱了，他不愿意让李雨欣知道他受伤的事，更不愿意让李雨欣到猫儿条胡同的家。他已经决定，等一年合同期到，不管李雨欣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接李雨欣的活儿，他不想让自己被纠缠，他知道爱一个人最终无果的滋味，所以他也不愿意给别人这种妄想，毕竟受伤不是一件好事。 陆涛非正儿八经回事务所上班，还真让苏凝说着了，一个月后，苏家二老在确认陆涛非没有任何不适后，才同意陆涛非上班，但条件是陆涛非必须每天回家住，当然不是回祥和花园，而是回猫儿胡同的小院。陆涛非不忍看苏清明再为自己操心，每天准时回家。 但是陆涛非不在的一个月，事务所的积压的年活很多，涛非律师事务所不只是单纯代理官司，还做了好多家官司的法律顾问，就像李雨欣公司一样。陆涛非一上班，连着几天开会，他必须处理积压下来的工作，不是不相信所里几位律师，而是有些事必须亲力亲为。 陆涛非刚上班的第二天，李雨欣就不请自来，陆涛非微笑致歉，说自己去了香港，香港叔叔家有些事，需要他帮忙，李雨欣不好再说什么，转而要和陆涛非共进晚餐，陆涛非礼貌的回绝，说自己刚出门半个月，想好好和家里人团聚。李雨欣落寞的离去。 一连几天，陆涛非回家都很晚。他实在不忍再在午夜惊醒苏清明卢曼，毕竟上了年纪，好说歹说，两位老人才同意陆涛非回祥和花园住。 十一月的一天，陆涛非终于处理完了明后两天要开庭的案子，他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决定先回猫儿胡同的家，看看苏清明卢曼苏冰，他想起冰冰最近老看南怀瑾的书，他决定买几本其他的，哪怕是口袋书也行，老看这些书，对23岁的冰冰不是很好。凝凝去河南已经四天了，昨天打电话说明天回来，这丫头，每次回来都搞的惊天动地，不过自从在部队受过训练，身体明显健壮了许多，这次回来，不会再受伤了吧。陆涛非想着想着，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去。 手机突然响了，像炸雷，吓了他一跳。陆涛非看了一眼，号码不认识，不接。刚刚按下挂断键，又响，陆涛非再按断，他决定把手机关机，睡会吧，可是手机又响，执着的响，陆涛非睡意全无，无奈的接起。 “陆大律师？” “不敢，陆涛非，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不像正常人的声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上的人，听着，准备500万，否则你就等着给你的女人收尸吧。” 陆涛非不明白，这是谁？做什么？他本想挂断电话，又觉得不妥，握着手机问，“我的女人？开什么玩笑，大哥，今天不是愚人节，我的女人是谁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随便弄个女人就说是我的女人，无聊。哥们，开玩笑也不能这样。” “少废话，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让你听听……” 陆涛非皱眉，把手机拿开一点，但还是听到了一个声音，“放开我，别碰我……” 陆涛非浑身一阵，声音有点熟悉，他还听到手机里有厮打声，接着听到一声惨叫，就是这一声惨叫让陆涛非打了个冷战，难道……陆涛非忽然惊叫一声，把耳朵贴到手机上，可是只听见“唔唔”的声音，再没有其他。 “听清楚了吗，哈哈哈——准备钱吧，我怜香惜玉，手下的兄弟可不一定怜香惜玉。记住，不许报警，我们有人监视你，你要是报警，你的女人可就好过我的兄弟了，明天下午，这个时候，我要是收不到钱，你就等着个她收尸吧。” 对方挂掉了电话，陆涛非还看着手机发愣，是凝凝吗？声音像极了凝凝，陆涛非不敢相信，因为祥和花园住着他和苏凝，很多人都误以为苏凝是他的女人，匪徒大概去了祥和花园，正好凝凝在家，他们绑架了凝凝。可是凝凝不是去了河南吗，明天才回来，难道提前回来了？陆涛非来不及多想，冲出事务所，直奔祥和花园的家，刚进小区，物业的人迎了上来。 “陆先生，正要给你打电话，你们家好像被盗了，刚才你们家对门回家，看到你家门开着，家里很乱，好像是被盗了，您赶快回去看看吧，哦，如果报案，我们这里有监控……” 陆涛非没有听完物业的话，直奔他的家。站在家门口，陆涛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门开着，屋里很乱，几本书从凝凝的卧室一路散落到门口，一只白色的高跟鞋跌落在茶几边。陆涛非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是凝凝，他们绑架了凝凝。 “凝凝……” 陆涛非欲哭无泪，一定是他接手的哪个案子，得罪了一些人，他们绑架了凝凝。物业小心翼翼的扶起陆涛非，问他要不要报案，陆涛非点了点头，忽然又急忙制止物业报案，不能报案，他已经被监视，报警只会让凝凝受更多的罪。 陆涛非不敢往深处想，他现在第一个要做的就是筹钱。 绑架 2 陆涛非慢慢走下楼，走到车前，他已经失了分寸，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是个鼎鼎有名的律师，可是自己妹妹被绑架了，他无能为力，只能筹钱。想到钱，陆涛非赶紧给财务科长打去电话，让他去事务所，把账上所有的钱汇总一下，看看有多少钱。 陆涛非不敢回猫儿胡同，他怕看到苏清明夫妇，二老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他拨苏冰的号，希望和苏冰说话，可是苏冰的手机关机，这个时候苏冰还在上课？陆涛非无奈的回到事务所办公室，财务科长已经把账上所有的钱汇总了出来，185万，距离歹徒说的500万还有315万，陆涛非想到李雨欣，李雨欣应该有钱。他拨了李雨欣的手机，关机。陆涛非暗暗咒骂李雨欣，平时缠着他，关键时候关机。陆涛非又找了几个朋友，朋友都爽快，尤其是在检察院工作的唐剑，一口气拿出80万，全部家当，陆涛非粗粗计算一下，到明天中午，能筹到350多万，还有150万，他再次拨了李雨欣的电话，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李雨欣能帮他拿出150万，救出苏凝，以后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哪怕是要他娶她，他都答应。可是李雨欣的手机还是关机。陆涛非忽然想到李雨欢，她现在已经回到北京，回到了公司。陆涛非一阵兴奋，拨通了李雨欣公司的值班电话，查到李雨欢的手机号，打过去。 “喂，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妹妹，你到底想怎样？” 手机一通，李雨欢劈头盖脸的问，把陆涛非问得一愣一愣。 “李雨欢吧，我是陆涛非，你妹妹的朋友，你怎么……？” “陆律师？雨欣她……” 手机里传来李雨欢的哭声，陆涛非一惊，联想到李雨欢的话，他的脑子忽的闪过一句话，李雨欣也被绑架。 “雨欣怎么了？”陆涛非急声问。 “她被绑架了，今天下午的事。” 李雨欢声音哽咽。陆涛非的脑子飞快的转，他已经把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他问李雨欢接到电话是什么时候，李雨欢说下午四点十分，陆涛非接到电话是四点半左右，这么说这伙人先绑架了李雨欣，然后从祥和花园绑架苏凝，接着先后给李雨欢和他打了电话，歹徒为什么要绑架李雨欣和苏凝，同一天两起绑架案，为什么都和他有关系，难道这中间有什么联系？陆涛非百思不得其解。 陆涛非正迷茫时，手机响了，陆涛非惊恐万分，他看着手机，竟然不敢接，等他咬着牙接了手机，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哥，在干嘛？” “冰冰？” “笨，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啊？凝凝？你在哪？快说？” “我在高城部队，怎么了？你口气那么差，吃炸药了？” 陆涛非松了一口气，苏凝在高城部队，语气格外轻松，这么说被绑架的人不是凝凝，那就好。陆涛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身子一软，急忙扶住墙，没有跌倒，凝凝没事。陆涛非刚要挂了苏凝的电话，忽然想到有些不对，祥和花园有三把钥匙，他一把，苏凝一把，苏冰一把，苏凝在高城部队，难道是苏冰开的门？难道……陆涛非瞬间浑身冰冷，苏凝安然没事，能在家里被绑架走的只有苏冰，也只能是苏冰。 “冰冰……” “冰冰？冰冰怎么了？她手机关机，我打不通，出什么事了？” 陆涛非已经确定，被绑架的是苏冰了，这个确定让他肝肠寸断，他不是厚此薄彼，如果被绑架的是凝凝，他相信以苏凝的聪明，会保全自己，可是现在被绑架的是苏冰，是那个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城府不会耍一点心思的苏冰，这让陆涛非情何以堪。 “凝凝，快回来，冰冰出事了？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快回来。” 陆涛非无力的挂断手机，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希望不是苏冰，可是想起散落在屋里的书，那都是苏冰的，还有那双白色的高跟鞋，还是他去上海给她买的。陆涛非彻底失了分寸，半点主意没有，他靠着沙发，看着手机，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匪徒的电话，因为他的手机上不显示匪徒的电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查到对方的电话号码，他不敢报警，他害怕报警之后，苏冰有半点伤害。 陆涛非静静的坐着，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办公室里漆黑一片。秘书小心翼翼的走进，打开灯，陆涛非满脸是泪，秘书吓坏了，陆涛非摆摆手，示意秘书走吧，事务所其他加班的同事也挤到门前，他们从没有见过陆涛非这样，陆涛非给他们的印象，永远是自信、阳光、俊朗，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小声议论。 秘书说有个叫李雨欢的没有预约，想要见陆涛非，陆涛非一震，李雨欢，是的，李雨欣也被绑架了。他示意秘书让李雨欢进来，又告诉秘书可以下班了。 李雨欢跌跌撞撞进了办公室，看到陆涛非的模样，不禁愣了。 “陆律师，我妹妹被绑架了，他们要1000万，我……” 陆涛非苦笑。“我妹妹也被绑架了，500万。” 他还要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陆涛非急忙拿起手机，没有号码，是歹徒的。陆涛非长吸一口气，接通。 “喂，大律师，很好，你没有报警，哥们说话算话，不动你的女人。钱准备的怎么样，后天晚上8点，用黑塑料袋包好，等我电话。” 陆涛非急声到。“大哥，能不能宽限两天，500万，不是小数目，两天不可能凑那么多。” 对方沉默片刻，粗的嗓子说，“好，再宽限你一天，三天，不能再脱，否则……”陆涛非听到一声惨叫。 “别碰她，不许你们动她一根汗毛。”陆涛非冲着电话吼，可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李雨欢的手机也响了，李雨欢紧张的接起，对方同样让李雨欢三天后的晚上8点，交钱。李雨欢哭着求他们不要伤害妹妹，他们要多少钱她都给。 解救 1 解救 就在李雨欢痛苦不已时，苏凝和高城急步进了屋。 “哥，到底怎么回事，冰冰怎么会……” 高城制止苏凝的话，沉着的说，“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陆涛非定定神，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同时又把李雨欣的绑架也说了一遍。俗话说关心则乱，办公室里的四个人，三个人都和被绑架者有关系，只有高城是局外人，也只有高城保持冷静。高城略略思索，只几分钟，他已经把两起绑架案粗粗分析了一清二楚。 首先，同样的时间段，同样的交钱时间，同样是打电话不显示号码，而且据陆涛非和李雨欢描述，打电话的人声音很闷，时不时还有咳嗽，说明两起绑架案是一伙人所为。 其次，从歹徒打电话的频次上看，他们的目标是钱，所以暂时不会伤害人质。 第三，报警是必须的，但不能公开报警，可以秘密报警。 第四，如果歹徒再打电话来，陆涛非李雨欢要尽量拖时间，为警方提供机会。 第五，事务所肯定已经被监视，但事务所必须正常上班，迷惑歹徒，为警察进入做掩护。 高城的分析让陆涛非看到了希望。这时，苏凝哭着说话。 “爸爸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我没敢告诉他们。” 苏凝拿出手机刚要打电话，高城制止了她。“别打，你哥哥就是不想让你爸爸妈妈知道。” 陆涛非看了高城一眼，眼圈一红，高城理解他。 “凝凝，你这样，既然瞒，就瞒到底，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说苏冰这几天不回家住，住祥和花园，另外给学校打电话，替苏冰请假，明天你回家一趟，看看你把爸爸妈妈就回来，不许透露半点消息。” 陆涛非赞许的点点头，他已经失了分寸，乱了章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高城的提醒是对的，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冰冰被绑架，他们会受不了。 这时，高城要走，他准备秘密报警，李雨欢用手背抹一把眼泪，求助的看着高城，高城说，“放心，我会让警察便装来这儿。” 陆涛非被高城的话点醒，摆摆手示意高城别走，他拿起桌上的固定电话拨通了唐剑的电话，半个小时后，唐建旋风般进了办公室。 “涛非，什么事这么急？” “冰冰，被绑架了。” “什么？冰冰被绑架？” “是，还有李雨欣。” 唐剑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想不到苏冰会被绑架。他和陆涛非是大学同学，都师出苏清明，经常出入苏家，对苏冰苏凝两姐妹，自然熟悉。 唐剑看着屋里四个人，问：“报警了吗？” 四个人同是摇头。唐剑当机立断，撂下一句“我去报警”走了，高城嘱咐，让警察便衣到事务所，他担心事务所已经被监视，唐剑点头。李雨欢跟着说“我去弄钱”，和唐剑一前一后离开了事务所，事务所里只剩下陆涛非苏凝高城。 手机响了，三个人惊恐万分，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爸爸，是苏清明的。陆涛非迟疑一下，接起。 “叔叔，什么事？” “你不是说晚上回来吗，都现在了怎么还不回来，还有冰冰是怎么回事，手机关机，加班也不说一声。” “哦……”陆涛非强忍悲痛，慢慢的说：“是这样，冰冰手机没电了，她在我这儿，她正帮我呢，我们忙的忘了时间，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晚上就不回去了，冰冰这两天住我那儿吧，有些事需要她帮帮忙，您要不要和她说话？” “嗯，不用了，她在你那儿我就放心了。你们工作不要太拼命，注意休息，过两天回来。” “好。” 苏清明没有任何怀疑，挂了电话。陆涛非喘着气，看着手机，泪水长流。这个世界，苏冰苏凝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他不能让她们有任何伤害，可是，现在苏冰竟然被绑架了，还是因为他，这让陆涛非情何以堪。 苏凝已经哭倒在沙发上，高城搂着苏凝，小声劝着。自从那次陆涛非车祸，高城已经明白，陆涛非对他构不成威胁，而且，苏凝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了陆涛非，陆涛非也告诫过高城，如果喜欢苏凝，就真心对苏凝好。高城现在，已经不需要在陆涛非面前隐瞒。 苏凝渐渐止住哭泣，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同是绑架冰冰和李雨欣？难道你得罪的人和李雨欢得罪的是同一伙人？” 一句话点醒陆涛非，他和李雨欢得罪的同一个人，只能是乔斌。可是听说乔斌自打官司败了后，就去了南方，难道一年后他又回来了？ 陆涛非抓起电话，打给唐剑，他告诉唐剑，绑架苏冰李雨欣的极有可能是乔斌。 高城看着陆涛非的手机，忽然想到什么，把手机转到固定电话上，说，“我去查这个号码，希望能弄清位置，警察来了，让他们等我。凝凝，你去给你哥弄点吃的。” 军区总部，高城查到了神秘电话的大概位置，昌平附近。高城一阵兴奋，只要有位置，就能找到人。高城急急忙忙回涛非律师事务所。 事务所里，陆涛非、苏凝、唐剑还有两个陌生人，高城知道，他们一定是警察。两位警察自报家门，一位姓李，一位姓宋。高城说神秘电话位置查到了，在昌平附近。李警察在记录本上记下了高城说的号码和昌平，之后迅速打了个电话。不一会，李警察的手机响了，消息传来，高城查到的手机号码位置，已经锁定，歹徒就在昌平区。 这时李雨欢也到了陆涛非办公室，是陆涛非打电话让她来的，警察有些问题，要弄清楚。 听了陆涛非和李雨欢的述说，两位警察合上记录本，他们要求陆涛非李雨欢24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另外他们决定监听陆涛非李雨欢的手机，他们还让陆涛非李雨欢第二天一大早频繁出入各个银行，让监视他们的歹徒以为他们是在筹钱，还有，如果歹徒再打进电话，尽量拖延时间。警察交代完和唐剑一起走了。 解救 2 陆涛非、高城、苏凝、李雨欢，四个人面面相觑，十几平米的办公室，沉寂的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陆涛非已经虚脱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被歹徒用刀狠狠的刺了进去，正一滴一滴的淌血。他的眼泪一直没有干，他靠在老板椅上，失神着看着天花板。苏冰的一举一动，不时在眼前出现。有时是苏冰安安静静在香樟树下看书，有时是6岁苏冰蜷在他身边熟睡的模样，有时是苏冰知道了他的秘密心痛无比的落泪。陆涛非闭上眼，眼泪汩汩而出。他咒骂自己，咒骂那些歹徒，目标既然是他陆涛非，要杀要剐随便，为什么绑架一个姑娘，苏冰能受得了这种惊吓吗？ 陆涛非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梦见苏冰的手脚被绑着，嘴用胶带粘着，苏冰头上、身上还流着血，有个面目狰狞的歹徒还用鞭子打苏冰。陆涛非想上前去救苏冰，可是他够不着，眼看着只差一步之遥，可就是救不了苏冰，鞭子打在苏冰身上，苏冰疼的直哆嗦，每一鞭下去，都带着血，陆涛非大声喊，“放开她，不许打她。”可是他的声音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又喊“冰冰，冰冰”，可是苏冰疼得不理他，他只看到苏冰哀怨的眼神。陆涛非大叫一声“冰冰——” 猛然醒来，看着办公室的一切，才惊觉自己做了场噩梦。 李雨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苏凝已经躺在沙发上睡了，高城坐在旁边，翻着北京地图。他是侦察兵，方位感极强。 天蒙蒙亮，唐剑和李警察进了事务所。公安局经过整整一夜的分析，已经确定，绑架苏冰李雨欣的人就是乔斌，而且据他们侦查，乔斌回北京已经有半年多了，有人还提供了乔斌的租住地址，但是警察当晚前去查问，房东说乔斌在昨天已经退了房，至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不过警察在乔斌的出租屋里，还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屋里有两张简易图，看情景应该是祥和花园的地图。 李警察告诉陆涛非，他的手机已经被监听，还有，他们的人已经前往昌平。 天大亮后，陆涛非开始频繁进出各个银行，他先把事务所账上的钱全部取出，然后又让唐剑陪着，取出他的80万，等到中午，高城也拿出了50万，陆涛非感激的冲高城点点头，此时此刻，谢字是多余的。 苏凝已经回了猫儿胡同，她必须和爸爸妈妈演一场戏，尽管她心里难受，但为了爸爸妈妈的身体，她必须这样。她相信高城，相信陆涛非，相信警察，他们一定能把苏冰救出来。 第二天的晚上7点多，陆涛非的手机响了，还是没有号码显示。 李警察一直呆在陆涛非的办公室，他带上监听耳机，示意陆涛非接通。 “喂——” “大律师，他妈的不守信用，报警了？” “没，没有，我怎么敢报警。”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你的事务所进进出出，人不少啊？” “啊？那都是所里的工作人员，他们还的工作。” “那个穿军装的是怎么回事？” “哦，他是我的朋友，来给我送钱的。” “钱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两天，到时候拿不到钱，别怪哥们不客气。” 对方挂了电话，李警察来不及摘下监听耳机，拿起手机打电话，只说了两个字，市区。陆涛非激动不已，能确定歹徒的位置，离救出苏冰就不远了。 一眨眼，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三天的时间，陆涛非瘦了，白皙的脸上愁云密布，三天来事务所所有的案子他都交与别人，他没有心思再管案子，苏冰不救出来，他一刻也不安心。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5点多。歹徒的电话又打了过来，陆涛非知道，他必须采取主动，为警方争取更多的时间。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500万，一分不少。” “看来陆大律师很有钱啊，三天准备500万，我们要是不是少了。” “闲话少说，钱给你们可以，但是我必须确定我的人现在怎么样。” “好，好，让你们说说话，来，姑娘，说话……” “哥——” 陆涛非浑身颤抖，四天半了，第一次听到苏冰的声音。“冰冰，你怎么样，他们没打你吧，你……说话……” “哥，我没事，你……你别急，别告诉爸爸妈妈，哥，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一排呀小白杨，长在工地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方……” 陆涛非惊讶，这是程浩喜欢唱的歌，这个时候苏冰还能唱歌，他听到苏冰唱错了，苏冰连词都记不清楚了。陆涛非刚想说什么，歹徒说话。 “妈的，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唱歌，把她带走……” 陆涛非还听到苏冰喊了一声“上课铃响叮叮”，之后就没有了苏冰的声音。 “大律师，你的女人还有心思唱歌，哥们没亏待她，哥们可是说到做到，八点，一个人带钱，昌平公园东门口，等我电话。” 陆涛非还在暗自伤神，李警察放下监听器，已经打通电话。“交货地点，昌平公园东门。另外，查有没有工地旁边有一排杨树，还有学校。” 陆涛非这才明白，苏冰在向自己传递信号，只可惜自己完全沉浸在悲伤当中，来不及推敲。 陆涛非高城苏凝赶紧行动，陆涛非开着自己的跑车，风驰电掣往昌平赶。苏凝高城还有李警察则拦了辆出租车紧随其后。 8点一秒一秒接近，昌平公园东门，陆涛非提着黑色塑料袋，他知道，此时此刻，警察已经在昌平公园附近不下了天罗地网。 解救 3 8点整，陆涛非的手机响了，歹徒说交钱地点变了，不在昌平公园，要陆涛非开着车绕着昌平公园转，陆涛非只好听从。绕着昌平公园转了两圈之后，陆涛非的手机又响，对方要陆涛非把车开到昌平最热闹的东街段，一个露天大排档前，歹徒指示，陆涛非下车，往北走，陆涛非依言。这条路是昌平市中心夜市区，晚上极其热闹，陆涛非茫然的在人群里寻找，他搂着黑色塑料袋，那是救苏冰的钱，他不知道警察是否也跟在他身后，被歹徒骗得团团转，现在，他已经不再对警察抱希望，歹徒已经计划的非常周详，他们选择人多的地方，就是让警察无从下手，陆涛非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苏冰安然无恙，钱给他们吧，抓到抓不到，都无所谓。 陆涛非的眼里都是泪，他从没有这样难受过，没有这样绝望过，18岁出车祸时没有，被程浩拒绝时也没有，现在，他的心凉到了极点，他的脑子只有两个字，冰冰。 忽然有人撞了陆涛非一下，陆涛非没在意，谁料那人却开口。 “把包给我。” 陆涛非一惊，他知道有人来接钱了，可是苏冰呢，他没有见到苏冰。陆涛非直直盯着那人，小声说。 “我要见人，不见人钱我不会给你。” 那人皱眉，陆涛非死死搂着黑色塑料袋，有一种拼命的架势。那人无奈，打了个电话后，一手搭在陆涛非肩头，那情景就像两个好朋友。 两人走了十几分钟，在一个主体刚建成的小区前停下，陆涛非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小区不远处，一排杨树，十分茂盛，他知道这就是苏冰唱的一排小白杨。那人领着陆涛非进了工地，工地里几乎没有工人，应该是烂尾楼。陆涛非边走边思考，现在是最后关头，他知道高城苏凝还有警察都秘密跟着他，还有李雨欢，她应该也到了昌平，乔斌一定把李雨欣和苏冰关在一起。陆涛非四处观察，工地很大，因为是夜里，一扇扇没有装玻璃的窗户就像魔鬼张开的大口，狰狞无比。工地上的灯光昏黄暗淡，陆涛非故意咳嗽，他必须为警察和高城留下线索。 那人领着陆涛非进了一栋楼，陆涛非故意趔趄一下，发出很大的“哎呦”声，空旷寂静的工地，这声“哎呦”非常突兀。 陆涛非终于被带到了地方，那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屋子，那应该是建筑工人住的，窗户被木板定着，一根电线随意的扯在墙上，偌大的屋子只有一盏电灯，屋里狼藉一片，酒瓶、面包袋扔的到处都是，两个男人坐在杂乱不堪的褥子上打牌。看情形，李雨欢的钱还没有到。 陆涛非刚一进屋就被跟在他身后的带他来的人打了一拳，陆涛非努力定神，退到一扇窗户旁，那扇窗户没有完全被木板钉住。他死死搂住塑料袋，说：“人呢，我要见人，不见人，我就把钱扔下去。” 其中一个人叼着烟，轻蔑的说：“到这里还耍横，大律师，这可不是你的地盘。”四个人已经围住了陆涛非，陆涛非此时已经抱定了一颗破釜沉舟的心，他必须要见到苏冰，他不在乎钱，但是他在乎苏冰。 正在这时，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四个人身后传来。“大律师，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陆涛非闪眼观瞧，昏黄的灯光照在一个人脸上，不是乔斌又是哪个。 “乔斌，看来你还真是个无赖，这么下作的手段你都能始出来，对付女人，你还算个男人吗，有种冲我来，官司是我打的，放了我的人。” 乔斌狞笑着走近陆涛非，手里的棍子不由分说打在陆涛非头上，一股鲜血顺着陆涛非额头流了出来，陆涛非咬牙忍着疼，此刻他不能服软，他必须和乔斌周旋。 “好样的，听说李雨欣挺在意你，呵呵，你该不是也走我的路子吧，先把人骗到手，那大把大把的钱就到手了，不错不错，你想的挺绝的，啊……” 乔斌又是一棍子，陆涛非觉得头嗡嗡的响，他决定不再抗争，乔斌既然这样恨得他，那冰冰不知道已经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他用舌头舔了一下唇边的血，把黑色塑料袋故意口朝下，扔到灯下，他这一扔不要紧，守在他身边的两个歹徒慌了神，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一沓一沓的百元大钞，500万，1万一捆，足足500捆。乔斌最先扔掉棍子，一个跨步到了钱堆旁，双手抓起钱，两眼放光。两外三个歹徒也不再管陆涛非，和乔斌一样，手忙脚乱抓钱。 陆涛非顾不上疼痛，几步冲进客厅旁边的一个小屋，刚才他听到里面有呻吟声。屋里没有电灯，点着蜡烛。陆涛非的目光在屋里搜寻，他看到苏冰蜷在角落，双手被反剪在后，双腿被绳子绑的严严实实，嘴上被粘着胶带。陆涛非心如刀绞，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的大布娃娃苏冰，陆涛非几步上前，搂住苏冰。 “冰冰，冰冰……”陆涛非的眼泪忍不住的淌，他没有注意，另一个角落，李雨欣同样被绑着。 苏冰睁开眼，看到陆涛非，无力的靠在陆涛非怀里。陆涛非小心翼翼撕开苏冰嘴上的胶带。 “哥……” 陆涛非手忙脚乱给苏冰解绳子。 正在这时，客厅里正对着500万大笑的乔斌接到一个电话，顿时脸色大变。另外两个歹徒负责接李雨欢，没有料到钱没到手，一个歹徒已经被抓，其中一个跑了，趁乱给乔斌打了个电话。乔斌迅速指挥歹徒收拾地上的钱，同时又拿着棍子悄悄走进小屋。 陆涛非丝毫没有注意身后，他正手忙脚乱给苏冰解绳子。乔斌的棍子已经到了陆涛非头上，苏冰看的真切，猛力撞陆涛非，陆涛非被撞滚到一边，棍子生生打在苏冰头上，苏冰顿时瘫倒，头上鲜血直流。陆涛非惊叫一声，爬起来和乔斌打斗，正在这时，后来的高城已经先于警察冲了进来，高城一对三，胳膊上被歹徒的刀划伤，随后而来的警察，迅速制伏了歹徒，只是乔斌事先警觉，已经揣一部分钱跳窗溜了。 高城苏凝找到陆涛非苏冰，陆涛非正抱着苏冰发愣，陆涛非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该干什么，苏冰昏迷着，没有知觉。苏凝看到苏冰陆涛非这样，也不知所措。高城一把揪起陆涛非，怒吼：“还愣什么，赶快送医院。” 陆涛非这才惊醒，抱着苏冰想起来，可是腿软的像棉花，没有一点力气。高城来不及多想，从陆涛非怀里抱过苏冰，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下楼，苏凝搀起陆涛非，陆涛非这才注意到，李雨欣站在旁边。李雨欣眼睛红肿，扑倒陆涛非怀里，痛苦，陆涛非机械的站了几秒，推开李雨欣，踉踉跄跄，向门外跑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他的大布娃娃，他的冰冰。 情到浓时 昌平人民医院，苏冰一直没有苏醒，陆涛非焦灼的盯着急救室的门，他恨不能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苏冰。苏冰连夜被转到北京人民医院，陆涛非一眼不眨的看着苏冰，头被纱布包着，脸色苍白。 医生说苏冰脑部受重物打击，脑部有少量淤血，可能还会造成脑震荡。 陆涛非几乎跪下，他求医生救救苏冰，哪怕用他的命来换，他都愿意，他不能没有苏冰。苏凝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陆涛非，因为她自己也被苏冰的状态吓呆了，她自己也经历过无数次惊险，但她都能化险为夷，只是苏冰，虽和她相貌相同，从小到大却不曾受过任何伤害，她现在的样子，让苏凝不忍面对。高城默默的陪着苏凝，在自己喜欢的人最无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就是最好的安慰。 苏冰在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陆涛非把苏冰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冰冰，冰冰，你怎么那么傻，我挨一棍子算不了什么，你现在这样，让我可怎么办。冰冰，你现在头疼不疼，晕不晕，能不能看清我，看看我的手指，这是几？” 陆涛非伸出三个手指，放在苏冰眼前，苏冰虚弱的笑，“哥，我没事，别考我了，我很清醒，那是三。哥，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伤到你吧？” 陆涛非鼻子一阵一阵酸，这个傻冰冰，自己都这样了，还记挂着他。 高城拉着苏凝出了病房，作为局外人，高城似乎觉察到苏冰和陆涛非之间微妙的感情，或许陆涛非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苏凝决定回去告诉爸爸妈妈，以前苏冰一天不回家，爸爸妈妈就会四处寻找，这都已经五天，五天里，爸爸打了好多次电话，虽然苏凝和陆涛非已各种理由搪塞，但他们已经觉察到什么。现在苏冰没有了危险，爸爸妈妈知道，最多只是后怕。 高城送苏凝到家门口，这个时候，他不能去见苏家二老。洪兴国已经打了电话来，钢七连要参加集团军技能赛，他必须回去。高城抱抱苏凝，擦干苏凝脸上的泪，柔柔吻了吻苏凝的额头，走了。 苏凝看着高城笔挺的背影，心里柔柔的，她最无助最不知所措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她身边。她要冲进屋而歹徒的刀迎面砍来时，他把她拉到身后，只这一次，够了。什么海枯石烂也不变的誓言，在她看来，全不如高城那有力的一拉，这一拉，他自己就面对着危险，而把安全留给了她，爱一个人，这些，足够了。 苏冰住院的第三天，医生检查说脑部虽然还有淤血，但已经开始散去，苏冰的意识非常清醒，这说明伤没有大碍，只是需要休养。陆涛非兴奋的想给医生来个拥抱，可是他没有一点力气，他太累了，从知道苏冰被绑架到现在，一个星期，他几乎没有睡过囫囵觉。卢曼送来薏米红枣粥，想换陆涛非休息，但陆涛非执意不愿，他必须守着冰冰，直到苏冰完全康复。 陆涛非喂苏冰喝完粥，看着苏冰睡着，自己的眼皮再也撑不住，握着苏冰的手，趴在苏冰病床上，沉沉睡去。 李雨欣站在病房门前，默默看着陆涛非和苏冰地样子，一脸落寞。那天，她和苏冰同处险境，她被绑在一进门的角落，陆涛非第一眼就能看见，如果陆涛非爱她，第一个救的应该是她而不是苏冰。但是陆涛非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他的目光丝毫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他关心的只有苏冰。李雨欣在那一刻已经明白，陆涛非的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不管她多努力，陆涛非都不会在意她，他关心的只有苏冰，他对苏冰的心，已经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关爱。 苏冰在半个月后出院，苏冰要上班，陆涛非不让，而且还搬回猫儿胡同的家，说是看着苏冰。当陆涛非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苏冰不许看书，只许躺在床上休息，苏冰的心满是幸福，几乎要溢出来。苏冰甚至还有些感谢绑架她的人，若不是这次绑架，她怎么会让非哥如此关心，她怎么会感受到非哥的疼爱。 姑娘的心事敏感的，苏冰已经感觉到陆涛非对她的关心和爱护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爱，只是陆涛非没有觉察罢了。苏冰想到此，甜蜜的笑了，如果能一辈子让陆涛非这样宠着，她宁愿一直病下去。 一个星期后，乔斌被抓，钱也被如数追回。陆涛非把借来的钱一一还回，唯有高城的钱，陆涛非交给了苏凝，让苏凝去还吧，这个谢谢，陆涛非记在心里。男人与男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那么多的言语。 苏凝当然乐意还这个钱，拿到钱后直接给高城打去电话，让高城有时间回家找她，她把钱还他，高城接电话的语气没有往日的朗朗，相反倒有点失落，高城说他很忙，恐怕近段时间不能回家，他说了大姐高青青的电话，让苏凝直接把钱还给高青青。苏凝亲昵的说好，没时间别回家了，她有时间回去看她。高城没有说话挂断电话，苏凝不知道，此时此刻高城正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解散钢七连 1 钢七连参加了最大的一次军事对抗，当然钢七连还是先锋。但是，这次对抗，却让高城高兴不起来，他研究过对手，对手应该没有这么强大，蓝军的先锋和钢七连打，顶多是个平手，可是他的兵已经损失过半，蓝军的先锋是什么样，高城还摸不清楚。等待大部队，大部队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就报销了，高城郁闷、气愤，这是他打的最窝囊的仗。 许三多抓了个俘虏，还是个少校。高城和少校三言两语短兵相接，终于知道了少校的来路，老a，少校叫袁朗。高城心里更加难受，一个乙类部队和一个甲类部队对抗，那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但袁朗说和高城打，他败了。高城惊愕，他一个连能拿枪的兵已经所剩无几，即使抓一个老a少校，能说自己胜了？ 袁朗说和钢七连打，战损比太高，1比9，他带兵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高过，本来他们预计是1比25。 袁朗夸赞，说钢七连确实也不是白叫的，他丛林毙敌纪录是一百三，但跟钢七连居然没打出一个零头就被抓了活的。 高城心中一惊，他看着俘虏袁朗的眼睛，那双眼睛锐利狡黠自信，高城明白袁朗没有说谎，他没有必要说谎。高城在心里默默重复袁朗说出的数字，一百三，这是什么部队？单兵作战技能如此之高，这个数字是他们这种车载步兵所望尘莫及的。 高城心里一阵一阵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洪兴国说乙类部队和特种兵打，就像三岁小孩和十二岁的大孩子打架，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但不管是不是一个级别，输了就是输了，这就是事实。 高城给指挥部打电话，直言团长接电话。高城咬着牙根对王庆瑞说：“报告首长，我们碰上了a大队。钢七连俘虏一个少校，他说丛林毙敌一百三，还说计划战损比1：25。” 电话里王庆瑞不做声，高城默默挂掉电话。 对抗已近尾声，高城离开众人，独自站在一棵树下，看着远处炮声掀起的灰尘，心里充满失落。他记起上次在军部学习时，听到的一些传言，部队又要改革了。这次对抗，会不会是改革的前奏？ 高城不知道。 一个月后，高城最担心的事来了。其实从那次对抗中，他已经看出了端倪，聪明如高城，他的鼻子像猎狗的鼻子，他已经嗅出了某种不祥的味道。但是他不能问不能说，这是纪律，军人，服从是天职，他做的只能是服从。 部队要发展，这种发展的代价就是摈弃老的旧的不适应时代的，接纳新的年轻的能顺应甚至赶超时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正是以这种方式，来保持自己的战斗力、先进性和前瞻性。 这些高城都理解，可是事情一旦与自己有关了，那种滋味就不一样了。去年装备大换装，高城死气白赖和团长王庆瑞磨蹭，终于把钢七连所有的旧装备都换成新的，高城心中那个喜，用一百个高兴来形容都不足，那时的他劝慰舍不得老伙计的兵们，说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的兵一个个红着眼不理他，他还用自己的数码相机给红眼兵照相，说要留个纪念。没想到，这么快，他和钢七连的噩梦来了。 对抗结束，高城努力营造着气氛，他败了，但是他最不看好的兵许三多却俘虏了a大队少校袁朗，还是队长。团长在总结会上表扬钢七连，可是高城听得心中一阵悲凉，这难道就是钢七连最后得到的表扬。 当苏凝打电话说还钱，他想和苏凝说话，想听苏凝的声音，然而他没有显露自己的失落，苏凝没有义务陪他一起忧伤。 忧伤是能够传染的，高城的忧伤很快传染了洪兴国。三年来，两个人搭档的默契度，可谓是珠联璧合。如果说高城是钢七连的爹，洪兴国就是钢七连的娘。在钢七连，高城可以骂娘跳脚冲任何一个兵大吵大骂，惹急了高城就是那句“拉出去毙了”，而洪兴国却在背后默默收拾高城的烂摊子，他会和挨骂的兵做思想工作，还会和受委屈的兵谈心，总之，钢七连都知道惹了指导员没事，惹了连长就得出事，出大事。 但是现在，钢七连的一个爹一个娘，坐在宿舍里，对着一盘的棋发愣。 “老高，传言或许不是真的，团里未必拿咱们连开刀，我们是尖子连，狠、猛，再说设备又刚刚换装，团里不会舍得把我们解散的。” 洪兴国在劝说高城，其实也在劝说自己，可是这些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高城手里的烟灰已经掉到棋盘上，烟很快烧到了手，高城一个痛甩掉了烟，他长长的叹气，那种神情，让洪兴国心痛。 “老高，我们不能这样，现在命令还没下，我们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再说咱们俩要是先散了心，整个连队可就完了。” 高城听着洪兴国的话，若有所思。训练场上，许三多和甘小宁白铁军一帮人正在打闹，这个兵越来越合群了，这个兵越来越显示出他特有的潜能。在钢七连，他这样不张扬踏踏实实的兵不多。听说袁朗当着很多兵的面挖钢七连的墙角，他问许三多愿不愿去老a，许三多的回答让高城真真正正开始关注这个木木讷讷的兵。 高城在思考，如果钢七连真的解散了，许三多怎么办？伍六一怎么办？甘小宁还有其他的兵，他们都怎么办？高城看到成才在红三连走动，他的心又开始痛，成才是钢七连第一个跳槽的兵，他在心里已经把成才列为叛徒，但他的心还是会痛。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心痛，你痛了，证明那个人进入了你的心里，所以你才会觉得痛。 解散钢七连 2 由成才又想到史今，高城的心跌入了低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高城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史今也改变不了，史今要走了。高城在对抗结束后连队聚餐时，借酒撒疯，他说出了他心底要说的话，“你怎么办？”这些话，他平时说不出来，史今啊，是他最好的兵，他毫不掩饰的说他愿意用一个连来换取史今，可是，人啊，很多时候都没得选择，他留不住他，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是啊，史今，你怎么办啊？军队里，从来就是优胜劣汰，你是尖子，那么你就淘汰了不是尖子的兵。史今一直是尖子，平常到师部教夜间射击，都是史今，他的枪法不是准，而是太准，可是，这次师部命令到团部，团部临时换人了，许三多一个人去，临阵换人，那就意味着，史今要走了，命令已经下来，命令已经到团部了。 史今临走时唯一的愿望是看看首都，说是卫戍首都，首都是什么样，他们不知道。高城借来团部的车，拉着史今。车厢内，史今，一个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哭的让人心碎。高城想搂住他，可是他不能，他是连长，他能做的只是让史今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他的心何曾不在哭泣，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是钢七连的头啊。高城从兜里摸出一个大白兔奶糖，那是他给糖糖买剩下的，他颤颤的拨，一连拨了几次才拨开，他把糖塞进史今嘴里，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高城非常害怕，害怕到了极点，离史今走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他的心一天一天变凉。史今的走，大概是一个开始，接下来，钢七连的兵会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他。 史今走时，许三多的状态让高城感慨，高城也希望自己和许三多一样犯一次混，可是他不能，他是一连之长，他只能把这种心痛藏在心里。 有些事情，当它还是传言或者预感是，你会整天惶惶不安，可是一旦成了真，那种惶惶不安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 高城的预感到底还是成了现实。办公桌上，《t师b团第七装甲侦察连编制改革计划》刺痛团长王庆瑞的眼，他不忍心再看下去，摆摆手，参谋长面无表情拿着《改革计划书》和《首批分配名单》离开团长办公室。 高城没有想到，他看到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指导员洪兴国，改任c团九连指导员。接着是白铁军，役期将满，提前复员。高城一张一张地翻着，感觉着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地凉透，就像温度计从100°瞬间降到0°。他觉得这上面的名字好熟悉，又好陌生，他机械的看完，不，机械的翻完，把《计划书》和《首期分配名单》交给洪兴国，高城没有看参谋长，他看着窗外训练场上，正打着篮球的七连的兵。 接洪兴国的车来了，c团九连连长付一冰亲自来接，高城让七连的兵把来人挡在钢七连门口，不让进。高城蛮横的和付一冰瞪眼，付一冰气馁，毕竟自己是来钢七连挖人家的心头肉。付一冰掏出烟，恭敬又无奈的说：“高连长，都是军人，我也知道你难受，可是这是命令。” “去他妈的命令，命令在我这儿什么都不算。” 付一冰一愣，这是他当兵以来第一次听到一个连级干部这样说话。洪兴国急忙把付一冰劝到一边，他解释说高城心情不好，希望付一冰不要介意。付一冰看着凄凄惶惶的钢七连，明白了高城的愤怒，付一冰没有让他的兵进七连的门，他们在外面等着。 但高城仍然不依不饶，冲付一冰大吼，“欺负钢七连没人是不是，告诉你，钢七连有的是人，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刀扎进肉里眼都不眨，你们来接，接个屌，今天谁把指导员接走我跟他拼命。” 洪兴国一摆手，几个兵过来连拉带拽，把高城弄回宿舍。 洪兴国回自己宿舍收拾东西，高城冲宿舍楼大吼，“人呢，死绝了，能喘气的都给我出来，给指导员收拾行李，带了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五年，头发都白了，妈的，一群猢狲，王八蛋……” 高城已经成了一头豹子，高城一脚踢在墙上，疼得他眼泪瞬间溢满双眼，洪兴国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不让他再踢出第二脚，可高城到底还是踢出了第二脚，不过没踢到墙上，伍六一站到了高城和墙中间。伍六一很疼，但是这个血性男儿一声也不吭，笔直的站着，他心疼高城，他采用这种方式来化解高城的悲伤，如果挨打挨踢能让连长高城心中的悲伤减轻，那就来吧，来多少都无所谓。 洪兴国没有多少行李，当兵的，一床被褥，几件衣服，几本书，简单到一个行李包都装不满。洪兴国托着棋盘放到高城宿舍桌上，“老高，我也没啥好东西，这副棋是当兵时我爸爸送我的，现在送你，以后再下棋，没人再让你了。” 高城背对洪兴国，不动，不语。洪兴国伸手，犹豫一会儿，终于拍在高城肩上，之后转身出门。钢七连的兵整整齐齐列队敬礼，送他们的指导员，送钢七连的娘。洪兴国敬礼，泪水长流。就在洪兴国要上车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喊，“老洪”。 洪兴国站住，他知道是谁在喊他，在钢七连，只有高城这样喊他。洪兴国缓缓转过身，高城已经到近前，两个男人毫无顾忌的抱在一起。 是谁哭出声了？是谁在骂？说好了不哭的，说话不算话。 又是谁说，我憋不住，我想哭，我就哭了，谁能把我怎么样？我的泪擦不干擦不完。 c团九连连长付一冰和来接洪兴国的兵，背过脸，不忍再看下去。 洪兴国上车，高城大声喊来过伍六一甘小宁几个兵。“去，把指导员送到c团九连。”高城又冲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付一冰吼，“付，付一冰你记着，敢欺负老洪，钢七连跟你没完。” 车内，洪兴国扭头看着训练场，他不能再和高城说话，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洪兴国走后，高城把自己关在屋里，谁叫也不开门。史今走了，洪兴国走了，白铁军和九个年龄大的兵复员了，还有二十多个分到了兄弟连队，一夜之间，钢七连少了三十多个人，将近三分之一。高城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兵，一个又一个在他面前被带走，而他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等死的猪，今天挨一刀，明天挨一刀，什么时候钢七连的肉被分完了，他也就死了。 秋风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各位，路过点一下，谢谢，谢谢。 解散钢七连 3 第二天，下雨了，暴雨。 暴雨中，钢七连那两幅招摇的连旗无力的垂着。高城带着剩下的钢七连兵呐喊着冲进雨中，他们的喊声震动了整个b团。团长王庆瑞站在窗前，注视着暴雨中这群猛虎般的兵，他的心同样在痛。 高城带着兵浑身湿透回到连队，连队门口已经等了几辆车，那是来接兵的，这一天，钢七连的队伍又短了一截。 第三天，高城亲自主持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马小帅的入连仪式。他要把自己的张扬、钢七连的张扬、钢七连的传统进行到最后一刻，哪怕是他最后一个人，他都要坚持。 马小帅的入连仪式刚刚进行完，接兵的车又来了。他的兵，钢七连的兵都走了，剩下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高城彻底失去了威仪，他想骂娘，想打架，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这块案板上的肉，终于被割完了。 高城解开风纪口，解开腰带，脱掉军服，他冲旁边的垃圾桶踢了一脚，不解气，又踢了一脚。什么军容军貌，什么军规军纪，今天对于他来说，都没用了，他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钢七连，他的兵，一个又一个被分走了，就在他眼皮底下，他眼睁睁看着，却不能做出任何反抗。 世界上最痛苦的是什么，就是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被别人带走而无法阻拦。 让高城惊讶的是，钢七连还有一个人陪他，许三多，他极不喜欢的兵。但这个兵依然保持着庄重的军姿，依然保持着钢七连的连规。高城无法和许三多沟通，正如许三多无法和他沟通一样。 高城缓缓走近宿舍楼，从一楼开始，他推开一个宿舍，宿舍里空空如也，高低铺上只剩下床板，高城默默走的站在门口，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宿舍曾经住过的兵的名字。他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走，一个挨一个的看，一个又一个的喊，站在三班宿舍，他的心里默喊，史今、伍六一、甘小宁、白铁军……他没有喊许三多，这个兵还在，就跟在他身后。 高城看着空床板，想着那天他罚许三多和伍六一的情景。史今走了，他心痛，史今的兵更心痛，许三多、伍六一，这两个史今带出来的兵，一人一个背着炊事班的大铁锅，手上两箱机枪弹，在训练场上比着、飙着跑。他们是在自虐，在用这种方式排泄对史今的思念。最后他们都趴在床上起不来。高城气愤，他当然知道他们的心思，但他不能让他们蛮干，他心疼他们。他让全连的人列队参观，参观两张磨破的背。高城想起伍六一当时的话“爬了起来就又是一条好汉”。他让白铁军发言，没想到白铁军说“班长和班副这种敢练敢比敢拼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结果白铁军挨罚了，平时软绵绵的白铁军，那个时候，也是硬汉一个，白铁军硬撑着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甘小宁，二话没说做了一百五十个。 那天，高城心里还兀自喜欢，不亏是他的兵，血性十足。可是现在，白铁军复员了，伍六一、甘小宁去了其他连队，只剩下许三多，这个木头人，跟在他身后。 高城走到洗漱间，想起那次他拿着盆去洗漱，刚拐过弯，被伍六一迎面泼了一盆水，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了句“状态不错，保持”。那群捣蛋兵在他转身后笑的前合后仰，他即使不回头也知道。 高城嘴角露出凄楚的笑，走了，走了，都走了。 高城机械的转过身，上楼，一个没踩稳，许三多赶紧上前扶住，高城没有跌倒。推开许三多，呐呐的说：“没事，没事，我没事。” 高城把自己关在屋里，把音乐开的很高，震的耳朵疼。 高城在屋里摔茶杯、摔凳子、摔书、摔笔，高城用脚踢墙，用手砸墙，砸窗棂，手破了，血如泉涌。终于没有力气了，高城靠着墙，慢慢滑下，瘫坐在地上，他抽出一根烟，在身上摸打火机，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他把烟扔在地上，又捡起来，那烟是史今送他的，史今临走的前一天，特意买来一盒烟，他说在部队一直抽连长的烟，这情意不能老欠着，临走了送他一盒，贵的买不起，最便宜的。高城一直舍不得打开，现在打开了，却没有打火机。他想起来，他身上是从来不带打火机的，打火机都在士兵身上，以往都是他的兵为他点烟。 高城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曳的树枝，已经是初冬了，树叶都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没有生机的伸向天空。 记忆把高城拉回到四年前。刚刚军校毕业的高城，到钢七连三排担任排长。三排的兵看着高城，一脸不服气，但高城有这个能耐，一个星期后，三排的兵恭恭敬敬的喊排长，那是从心眼里喊出的。不管干什么，高城都身先士卒，一个月后，三排的史今以出色的成绩夺得集团军射击第三名，三排在钢七连威名赫赫。一年后，原钢七连连长调任团部，高城任钢七连连长，那是他意气风发日子的开始。 高城想起白铁军给自己起的别名“绝情坑主”。 高城想起他别出心裁搞抓捕训练自己当舌头，不是被史今抓，就是被甘小宁抓，最近的一次竟然被许三多抓，许三多还差点把他勒的背过气。 高城又想起许三多刚到军营时的“投降”相，想起伍六一被烧掉的眉毛，想起他和洪兴国下棋耍赖，想起钢七连最衰的许三多的入连仪式，想起钢七连最后一名士兵马小帅。 往事一幕幕，像过电影，高城苦笑，苦笑，到最后苦笑变成了哭泣。哭泣由心开始，一直延伸到眼睛，眼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眼泪，这么多，汩汩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响起敲门声，高城不理会，但敲门声执着。高城吼到，“死了，火化了，化成水了，埋了。”这个时候，谁来他都不想见。 但是敲门声依旧，高城没有开门的意思，敲吧，反正钢七连就剩俩人了，把许三多分走，剩一个光杆司令正好。高城索性躺在地上，那衣服盖住脸，泪水汹涌。他没有保住七连，他的家没了，他撑不住了。曾经，三班的老伙计701战车被送走时，伍六一，那个铁汉哭得站不稳，高城劝他挺着，挺过几天就好了。现在，他也在挺着，可是他能挺多久。伍六一说他忘不了701，这不是念旧，这是感情。那么，他，高城能忘记钢七连？能忘记钢七连的每一个兵？人啊，最怕有感情，感情，是把双刃剑，一剑扎进心窝，再拔出来，带血，带肉，钻心的疼。 这段写的很辛苦，自己都泪奔。 解散钢七连 4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高城不理会，他听到许三多说，“连长，有，有人……啊？你，你怎么了？你手流血了，我，我去拿纱布。” 许三多很快回来，拿起高城的手包扎，高城觉得这不应该是许三多的手，许三多的手没这么细腻，高城拉过盖在脸上的衣服，看清来人，是苏凝，苏凝跪在地上，正给他包扎。 许三多识趣的离开，高城坐起，再次靠在墙上，他的脸上，纵横交错。苏凝默默的包扎，而后和高城一样，靠着墙坐下。 “你怎么来了，谁带你进来的？” “许三多。洪指导员三天前就给我打电话了，我在外地，紧赶慢赶，还是迟了。”苏凝把高城的头搂在自己怀里，柔柔的说，“在别人面前需要维持风度，在我面前就不必了，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高城的泪水再次涌出，在苏凝的怀里，没有钢七连的连长，没有勇猛无敌的高城，只有受了委屈的孩子。高城的眼泪湿了苏凝的胸前，高城嚎啕大哭，哭声淹没在激昂的音乐声中。苏凝搂着高城，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晚上，高城把苏凝安排在招待所，但一想到要回到空荡荡的七连，高城忍不住心如刀绞。苏凝说：“晚上不如睡许三多宿舍吧，反正就剩俩人了，做个伴。”她知道高城爱热闹，怕寂寞。 高城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转身离去，苏凝看着高城的背影，鼻子一阵一阵的酸，路灯把高城的影子拉的很长，灯下，高城和他的影子，一样的孤单、寂寞。苏凝紧走几步，追上高城，从后面抱着他，苏凝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城城，钢七连不会就这么消失的，一定不会。” 高城没有动，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他在想，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都离得那么远，一定很孤单吧，像现在的他。 那晚，高城睡在了许三多宿舍。 那晚，高城告诉了许三多一个秘密，他是将门虎子，他的爸爸是这个军的军长。可是许三多一点也不惊讶，他说高城的秘密不是秘密，全团的人都知道，也就是高城自己以为这是个秘密。 高城郁闷了，郁闷到无话可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只猴子，活蹦乱跳自以为表演的很好却不知在别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的猴子。 高城不再和许三多说话，他们就像两个刺猬，靠近了彼此伤害，离远了又不行，只有不远不近的距离，才能彼此取暖、支持、安慰。 高城翻来覆去睡不着，拿出手机给苏凝发短信，他担心声音影响许三多，调成振动。不知道发个多少短信，一直发到手机没电了，眼睛困乏了，才睡去。 第二天天刚亮，许三多准时起床，他的生活习惯没有因为钢七连只剩下一个连长一个兵而改变，他跑5000米、做仰卧起坐，俯卧撑、单杠大回旋、打扫卫生、打开水、整理内务、保养机械，每一件事做的都无可挑剔，好像钢七连根本没有解散，好像他的周围还有很多很多和他朝夕相处的兵。高城骂许三多，“木头，疯子，傻子，钢七连都没了，还坚持，给谁看，谁还管你这没娘的孩儿。” 许三多木木的回答，“不是做给谁看，是做给自己看。当初在草原五班，我也是这样，修路、站岗，现在在钢七连，虽然是只剩下你和我，但只要番号没撤，只要连旗还在，钢七连就还在。” 许三多的话把高城堵的无话可说。他忽然发现，这个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兵，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强，还要坚韧，还要成熟。高城哑然，他开始认认真真的研究许三多。 解散钢七连 5 身后，传来掌声，清清脆脆，是苏凝。苏凝一扫往日的作风，面色凝重的说：“许三多，顶你。很多坚持很多执着，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给自己，如果是作秀，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但是，你没有作秀，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然地、习惯的，就像我们的一日三餐。” 苏凝又转头看着高城，“高连长，你常说钢七连的精神是不抛弃、不放弃，可是现在，许三多身上散发的才是钢七连的精神，不抛弃、不放弃，你应该向你的兵学习。” 许三多大概第一次被一个异性表扬，脸红了，木讷的说水壶里没水了，他得去打水。钢七连空荡荡的大院里，只剩下高城和苏凝。 苏凝看着钢七连的连旗，浴血先锋、装甲之虎。苏凝念着钢七连的连歌：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高城的眼睛再次湿润，这首无曲的连歌，让他的眼前模糊，他想起三天前，大雨滂沱，浇湿他的身体也浇湿他的心，他在雨中怒吼：不抛弃，不放弃，所以我们是钢七连。不抛弃，不放弃，即使只剩下一个人，我们也是钢七连，浴血先锋钢七连，装甲之虎钢七连。 钢七连已经少了一多半的兵和他一样吼：不抛弃，不放弃，所以我们是钢七连。 他们在暴雨中奔跑着，呐喊着。他们使出最大的力气，唱这首无曲的连歌，训练场上，兄弟连队同情的看着这个少了一大截的队伍，可是，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分到其他连队的兵都跟在后面跑着，吼着，呐喊着。他们慷慨激昂的声音响彻整个军营。 他想起马小帅入连仪式上，许三多和马小帅的问答： 马小帅，当战斗到最后一人，你是否有勇气扛起这杆连旗？ 我是钢七连的第五千名士兵！我有勇气扛起这杆旗！但我更有勇气第一个战死！ 马小帅，你是否有勇气为你的战友而牺牲？ 他们是我的兄弟。我为我的兄弟而死。 马小帅，不论是谁，不论是将军、列兵，只要他曾是钢七连的一员，你就有权利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先辈！ 我会要求他记住钢七连的前辈，我也会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马小帅，现在跟我们一起背诵这首无曲的连歌，会唱这首歌的前辈已经全部牺牲了，只剩下钢七连的士兵在这里背诵歌词，但是我希望……但是我希望，你能听见五千个喉咙里吼出的歌声！ 钢七连的士兵一起开始吼出他们那首无曲的歌词： 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 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 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 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高城用手背擦下眼里的泪，拿过笤帚，他在扫地，当连长以后，他很少这样拿笤帚了。苏凝也拿过笤帚，两个人一左一右，扫的仔细、认真。许三多打开水回来，看到两人扫地，急忙去夺高城的笤帚，没有夺下，又夺苏凝的，还是没有成功。许三多木木的站在那里，木木的说，“连长，这不是你该干的。” 高城没有看许三多，一边扫一边说，“现在没有连长，只有两个兵。这几天，只要你在、我在，钢七连就还是钢七连，哪怕剩下一个人，他也是钢七连。” 高城看了一眼连旗，继续扫地。 许三多立正，敬礼，大声喊，“是，报告连长，我打扫宿舍。” 高城不由的立正，还礼，说了一个字，“好。” 中午吃饭时，钢七连仅剩的两个兵让六连为之钦佩，六连连长拍拍高城的肩说：“老七，兄弟们这回真佩服了，五体投地。以前以为钢七连作秀，好表现，现在看来，不是，钢七连就是钢七连，好样的。” 高城没有回应六连长的话，像许三多说的，很多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给自己。他现在，就是做给自己看，哪怕别人把他当成一只猴子，他也无所谓。 高城给苏凝带了饭，苏凝在高城的宿舍，守着空荡荡的钢七连。 高城把自己的铺盖从许三多宿舍又搬了回来，经历过一夜同寝，高城对许三多有了新的看法，这个外表平平资质平平说话木木呐呐半天表达不清楚的一根筋许三多，让高城对以后，甚至对人生有了新感悟。 苏凝坐在高城的光板床上，她在翻开钢七连士兵写给高城的留言，有明信片，有信，有精美的笔记本。苏凝看着看着，不觉眼角湿润，这些留言与其是留给高城的，不如说是留给钢七连的，留给自己曾经辉煌岁月的。 洪兴国的留言很长，从高城的臭棋艺到臭脾气，再到高城的婚姻，娓娓道来，像知己，又像情人，每一句都深情满满，看的苏凝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史今的留言写在自己和高城的合影照片背后。连长，别再大吼大叫，伤嗓子，小心苏记者介意。 伍六一的留言在一张明信片上。能站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训练场上，你是连长，训练场下，你我是兄弟。 郭俊强的留言，伤感中透着暧昧。亲亲连长，以后你要时常光顾我的梦，别有了媳妇忘了老情人。 苏凝把留言的、明信片一个一个，收拾好，放进抽屉里。她为钢七连的兵和高城的感情感动。 高城抱着铺盖回到宿舍，重新铺好，他让苏凝靠在枕头上，他挨着苏凝躺下，几分钟后，鼾声微起，高城睡着了。 苏凝仔细端详，高城的鼻梁很挺，脸型微长，弧线柔和。高城的睡姿和他的人一样，有些孩子气。苏凝俯下身，轻轻吻了吻高城的闭着的眼睛。高城能睡的如此安稳，说明他心里的悲伤和痛苦正在渐渐过去，剩下的是以一颗平淡的心平静的等待。苏凝庆幸，在高城最困难的时候最需要安慰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她来了。 第三天，高城和许三多一起在训练场上跑5000米，许三多喊口号，刚开始只有高城一个人回应，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老七连的兵一个个，自觉的跟在后面。 这一天，高城还和苏凝、许三多，把会议室钢七连获得的锦旗、奖牌，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擦的干干净净。还有钢七连的窗户、报栏、空荡荡的宿舍等等。 第四天，报社来电话，苏凝要回去。临走，在高城的宿舍，苏凝说：“你现在的状态，比前几天好多了。我现在走，很放心。” 高城搂着苏凝，说，“谢谢你，能来陪我度过我最艰难的日子。” 苏凝恢复常态，揉着高城的头发，呵呵笑，“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孩子，阿姨再不亲，可怜的城城可怎么办。” 高城没想到，一秒钟前还端庄凝重的苏凝，一秒钟后忽然变脸，恢复了嘻哈闹腾没心没肺的本来面目。高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苏凝，哦，哦的说不出话。 就在高城脑筋迟钝的一瞬间，苏凝柔软红润的唇送上，高城的脑筋这下转的很快，他迅速吻下去，霸道、贪婪、忘情，他想用他对苏凝的吻，宣泄自己心中的苦闷、无奈、委屈。高城一直吻到苏凝用尽全力推开他，苏凝说打120吧，钢七连连长把人亲晕过去了。 高城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这是他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笑。 骄傲 送苏凝走后，高城正躺在床上发愣，手机响了，是爸爸的。 “爸爸。” “城子。” 电话里一阵沉默，高城鼻子又开始酸，爸爸已经很久没有叫他城子了，从他上中学到现在，爸爸一直以一个上级对下级的姿态，喊他“高城”。“城子”这个名字像被爸爸忘记了。现在听到爸爸这样叫他，高城忍不住想冲着电话哭，在父亲面前，再大的人也是个孩子。 高城稳稳情绪，说话。 “爸爸，什么事？” “钢七连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怎么样？” 高城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他想说我很难受，我快撑不住了，为什么是钢七连，可是高城不能说，高城沉默好半天才又说出话。“爸爸，没事，我服从组织安排。” “七连的兵都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 电话那头，爸爸长长的叹气，“城子，部队要发展，每一步发展都会伤筋动骨，但是不发展不行，国家的需要啊，你理解吗？” “理解。爸爸，前几天想不通，现在想通了。” “想通了？” “是，爸爸。我有个兵，这两天我在他身上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无业即业，无图即图。这个兵让我明白，最重要的是先做好手上的事情。这个兵我以前不看好，甚至不想让他在七连，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错了，错误至极，他每做对一件小事都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现在，他抱着的已经是让我仰望的参天大树了。”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高城听到爸爸的呼吸声。 “爸爸，我还明白了，与天斗，与人斗，其实不过与自己斗。” “城子……” 高城听到爸爸的声音有些颤。 “城子，你终于长大了，爸爸有你这儿子，骄傲。” 高城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电话那头的爸爸，和他一样也是泪眼模糊。这是高城第一次听到爸爸的表扬。高城哽咽。 “爸爸，你，你和妈妈也要注意身体。” “嗯，知道了。” 挂掉爸爸的电话，高城感慨万分，爸爸，终于承认了自己，承认的如此简单，不是因为他立了多少功，不是因为他当了什么连长，而是因为他说的一段话。 在六连食堂吃午饭时，团部通讯员传达命令，让高城饭后到团长办公室。高城问，“只叫我一个人？” 通讯员说是。高城看着正埋头吃饭的许三多，一种淡淡的酸楚拥上心头，孤寂的许三多，孤寂的钢七连。这个兵的孤寂在六连的食堂里，如此突兀。 团长王庆瑞传达命令，高城升调师属装甲侦察营副营长。高城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喜色，也没有露出惊讶。王庆瑞默默地看着高城，这是他第一个喜欢的连长，十六个连队，除了他没有人敢和团长对着干，除了他没有人敢和团长死缠烂磨，但高城敢。高城之所以敢不是仗着他老子，而是靠他自己的本事。王庆瑞舍不得高城走，就像他舍不得解散钢七连一样，但军人、军队，服从是第一位。 王庆瑞和高城说了很多，高城把对爸爸说的话重复说给王庆瑞，王庆瑞心中大悔，散了钢七连，犹如割了他的肉，现在听完高城的话，他更加后悔，走了高城，不异于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又刺一刀。 王庆瑞最后说，“三年军校，一年排长，三年连长，我希望你对得住这七年。” 高城庄重的立正，敬礼。临出门时说，“王叔，以后，不要再喝花茶了，喝绿茶吧，绿茶有降压作用。” 王庆瑞一愣，心说他怎么知道我血压高。王庆瑞没有再看高城，摆摆手，说了最无力的两个字“去吧”。高城再次立正、敬礼，出门，并带上了门。 高城回到钢七连，站在七连空地上，看着士兵入伍宣言，久久不动。当初当上钢七连连长，为了和别的连队不一样，为了独树一帜，为了张扬，高城搞出了独具特色的士兵入伍宣言，一年排长三年连长，四年过去，他就是用这个宣言，牢牢地把他的兵凝聚在钢七连这三个字里。现在，高城看着这些誓言，像是从来不认识，那么陌生。原来一切豪言壮语，最后都被朴实无华的话淹没。就像许三多说的，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 今后，他会照着许三多的话，好好活，做有意义的事。 一想到许三多，高城一阵难受。他走了，钢七连就只剩下许三多一个人了，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连队，许三多的日子该怎么过，他不敢想。高城回到钢七连，许三多正在拖地，高城也拿过一个拖把，两个人一人一边，一个楼上一个楼下，钢七连的地面被拖的一尘不染。 高城回屋整理东西，看着洪兴国送给他的棋，看着史今临走留给他的明信片，看着写着兵们留言的笔记本，他心里一阵凄楚。 高城把自己的cd和卡式合一的便携音响、一些音乐碟和卡带、还有一摞子书都送给了许三多。高城送的东西堆了许三多的半张桌子。许三多说他不能要，这是私人物品，高城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说是送给许三多的，许三多还要坚持，高城有点急，说“你怎么要三班长的东西，就怎么要我的，以后我和他，都一样。” 许三多终于收下。许三多说：“连长，我要去跑步了。” 高城说：“去吧，我还有点事。” 高城没有告诉许三多他调任装甲侦察营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怕自己说出来看到许三多更加孤寂的眼神。 许三多跑步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钢七连门口。许三多没有多想，连长还在钢七连，有事连长会应付。 接高城的车来了，高城上车，车开到部队门口，高城让车停下，他不放心许三多。高城快步走到机一连，伍六一分在机一连。高城告诉伍六一自己升任师属装甲侦察营副营长。伍六一说好事啊。高城的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他的眼神飘忽不定，闷闷的说：“六一，我这一走，钢七连就剩许三多一个人了。” 高城的担忧迅速传染了伍六一，伍六一脸上的笑迅速消失。 “你，你这样，六一，以后，你帮我多照看照看许三多，他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是，连长，不，副营长。” 高城摆摆手，“还叫我连长吧。” “是，连长。有个问题。” “说。” “你不是最讨厌许三多吗？现在……” 高城目光看向训练场，场上许三多正在做单杠大回旋，高城想起许三多做三百三十三个大回旋时的情景，也许，从哪个时候开始，从三百三十三个单杠大回旋开始，许三多已经进入了他的心里，像一粒种子，现在已经发芽了，只是他自己不曾觉察罢了。 高城幽幽的说，“人是会变的，你现在不是也在关心他吗。” 高城走了，路过钢七连门口，高城停下，他挺直身躯，立正，敬礼，再见了，钢七连，再见了我的家。 远处，伍六一立正，敬礼，久久没有放下。 恋爱 苏冰比以前快乐了，虽然她依旧安安静静，但她的嘴角时常带着笑，有时还会小声的哼唱。北师大的男生集体失恋了，苏冰这样快乐的神情，只能说明一件事，苏冰恋爱了。 苏冰最近确实开心了很多，自从被绑架受伤后，陆涛非对她的关心不以言表，每天监督她吃饭，还变着法子烧饭给她吃，今天炖鱼，明天烧排骨，最让苏冰受不了的是，晚上陆涛非还要给苏冰再加一顿夜餐，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夜餐不胖。半个月，苏冰胖了五斤，苏冰不愿意了，说再胖就成邮筒了，陆涛非捏着苏冰的鼻子说，邮筒怎么了，嫁不出去他养她一辈子。这句话让苏冰兴奋了一晚上，陆涛非越来越恋家了，他以前一个星期才回猫儿胡同一次，现在一个星期有四五天是住在小院里，而且最近有应酬不带苏凝，喜欢带苏冰。他还为苏冰买了很多件衣服，苏冰奇怪，她从未给哥哥说过她的尺寸，可陆涛非买的衣服竟然如此适合她，不管是颜色还是尺寸，她都喜欢。 苏凝也觉察到苏冰的变化，没心没肺的问苏冰。 “冰冰，最近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有男朋友了？” 苏冰没有苏凝开朗，听到苏凝这样说，忍不住脸红了，像被抹上了红霞。苏凝更加觉得有趣，苏冰难得有看上眼的，这可是件大事，她决定先告诉哥哥，她是那种有事必须说出来的那种人，不然会把她憋死。 祥和花园，陆涛非正在厨房准备晚饭，苏凝缠着他。 “哥，我发现冰冰最近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她，她好像恋爱了。” 苏凝这一句话让陆涛非手里的铲子差点落了地，他没有想到，苏凝会带给他这样的消息。他的心里不禁一颤，冰冰到底还是恋爱了。 陆涛非失眠了，床像砧板，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起12岁初到北京的夜晚，搂着苏冰这个大布娃娃，一睡到天亮。他又想起苏冰为保护他而把她撞开自己承受乔斌的棒击。他无法想象平日安静淡泊的苏冰那个时候何以有那么大的勇气，还有苏冰那么早知道他的秘密，却为他死守着。陆涛非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苏冰，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苏冰会嫁人，一直以来他只担心苏凝会嫁不出去。可是现在，他的大布娃娃竟然恋爱了，他的心一点一点变凉，凉到了骨髓深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患得患失，这样害怕苏冰离开小院，离开他。 陆涛非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苏冰的电话。 “冰冰，还没睡？” “嗯，你……也没睡？” “刚睡下，那个……这两天头还晕不晕？视力恢复的怎么样？上课不要老站着，我已经给你们系主任说过了，这段时间你上课坐着，等身体完全好了再说。还有我给你买的补品按时吃了吗？我不在家看着你，不许偷懒不吃，这两天所里忙，不想半夜回去惊扰爸爸妈妈，忙过这两天，我还回去住，看着你。对了，这个星期六下午，我带你再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淤血还有没有，” “不用，哥，已经好了，我本来就近视，你还指望我能看清人家脸上的痘痘？再被你们这样养下去，不成胖猪才怪。赵老师今天还说我呢……” “说什么？” “说……说……说我再胖下去肯定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咱就不嫁，哥养你一辈子。” “真的？” “真的，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话算数，我可给你记着呢。” “鬼丫头，好了，睡吧，别再看书了，啊？” “嗯，睡了。” 陆涛非看着挂断的手机，嘴角露出笑，不管你有多烦躁，多不安，只要和冰冰说会儿话，心就会安定下来。这么多年来，陆涛非已经形成了习惯，一遇到棘手的案子，他就会和苏冰说话，苏冰给他的不仅是安定，还有信心。每次开庭前，他都会给苏冰打去电话，哪怕只听到苏冰说一句话，他就安定许多。他也记不清几年了，反正一直坚持这个习惯。他不知道，假若苏冰恋爱了，嫁人了，他的这个习惯还能否坚持下去。 陆涛非不知道，此时此刻，苏冰和他一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苏冰想过，通过她的绑架和受伤，她已经确定，自己在陆涛非心里位置有多重要。可是陆涛非明白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呢？苏冰也想像李雨欣那样勇敢表白，可是她不敢。面对陆涛非的危险，她毫不犹豫冲上去，面对感情，她却犹豫了。 最近苏冰正在看张小娴的书，看着看着，竟然有了主意。苏冰决定，试探一番，她装作自己恋爱了，每日都高高兴兴，其实这段时间她真的很高兴，因为陆涛非每天都会打电话不是问她身体如何，就是问她吃饭没有，再不就问她上课累不累，就像刚才，这样絮絮叨叨的话，每天都要重复几遍。苏冰心情愉悦，她正好借着这些，好好试探试探。 于是，苏凝以为她恋爱了，全学校的人都以为她恋爱了，就连爸爸妈妈也以为她恋爱了，她要让这样的消息传到陆涛非耳朵里，看看陆涛非是不是真的在乎她。 星期五的下午，苏冰放学回家，刚到校门口，映入眼帘的是陆涛非红色的跑车。陆涛非站在路边的报摊前，买杂志。 苏冰一阵喜悦，但她极力掩饰，脸上依旧是淡淡地微笑。 “哥，你怎么在这儿？” “到这边办点事，顺便接你回家。” “好吧，那我们先去书店拿书吧，我订的书今天到了。” 陆涛非皱眉。“又买书，你能不能把买书的钱买点吃的，再看书你都成书呆子了，家里那么多书好不够你看。” 书店就在学校门口200米的地方，陆涛非从苏冰手里接过背包，把苏冰拉到自己左边，十分不满的和苏冰一起去书店。书是张小娴的新书，陆涛非翻看两页，惊讶的看着苏冰。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书，以前你不是一直喜欢看什么佛啊道啊禅宗什么的吗，什么时候改行了？” 苏冰笑了，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两条线，像两弯新月。陆涛非看的心里柔柔的，他轻轻拍拍苏冰的头，疼爱的说：“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冰微笑的跟着陆涛非上车，问陆涛非。 “我们不回家吗？那，我得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都怪你，嘱咐爸爸妈妈看着我，现在我的人身自由都被限制了，你、爸爸妈妈整天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幸亏是我，如果是凝凝，怕是早造反了。” 陆涛非不理会苏冰的抱怨，细心地给苏冰系好安全带，苏冰惬意的享受着陆涛非做的一切，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爸爸妈妈今天下午已经坐飞机去上海了，临走交代我回家住，看着你，我的姑奶奶。” 苏冰一阵慌乱，脸瞬间红了，爸爸妈妈不在家，陆涛非回家住，小院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了。 冰心昭然 与陆涛非不同的是，此刻的苏冰正沉浸在甜蜜中。苏冰手指轻轻抚摸着嘴唇，上面还残留着陆涛非的气息，苏冰为自己第一次这么勇敢暗暗叫好。她想起李雨欣，她身体恢复后，回学校上课，李雨欣到学校找过她。那天雨夹雪，苏冰怕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她刚上完课，夹着书正往办公室去。李雨欣撑着伞站在苏冰回办公室的必经之路。见到李雨欣，苏冰微微一笑，她一点也不惊讶，李雨欣一直想尽办法接近陆涛非，可惜陆涛非不冷不热。那次绑架事件，如果陆涛非真的爱李雨欣，他冲进屋里，第一个要解救的应该是李雨欣，但是陆涛非没有，他只略略看了李雨欣一眼，没有丝毫迟疑的抱住苏冰。想到这些，苏冰不禁为李雨欣难过，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无奈，你挖空心思对他好，他却无动于衷。 她们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咖啡馆坐下。 李雨欣没有了上次的强势，她看着窗玻璃上汩汩而下的雪水，发愣。 苏冰亦不出声，她已经心知肚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何况她本不善于劝说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雨欣终于开口。 “苏老师，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我知道上次在你家，见到的是你，不是你妹妹苏凝。你们俩长得很像。” 苏冰喝着绿茶，无语。她不喜欢和咖啡，太苦。 “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出国。因为姐姐的事，我提前休学回来，现在姐姐的身体也好了，公司也恢复正常，我想我还是继续把我的硕士读完，半途而废，总不好。” “哦……” 苏冰呐呐的看一眼李雨欣，李雨欣也在看着她。苏冰心一慌，低下头。 “知道吗，我很羡慕你，有个人这么在意你。” 苏冰知道李雨欣说的是陆涛非，更加不敢抬头，迄今为止，自己的心事没有人知道，爸爸妈妈、凝凝都不知道，甚至陆涛非本人也不知道。 “你别不好意思，我是直性子，不会拐弯抹角。回国这这一年，追求我的人，好几个，可是我就喜欢他，他呢……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他同意做公司法律顾问，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同情我，想帮我。说到男女情爱，他好像是绝缘体。我试过，试过很多次……” 苏冰慢慢抬起头，看李雨欣，却发现李雨欣的目光停留在窗玻璃上那汩汩的水流，她的脸，已经和窗玻璃一样，泪水汩汩而落。苏冰拿出纸巾，轻轻放在李雨欣面前，李雨欣没动。 “我甚至把自己脱光了，不管哪个男人，面对一个女人的身体，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可是他就是个例外，无动于衷，他的目光让我读出失败，我没有这样败过。我不服输，我故意喝醉酒，让他抱着我，故意把他带到我家，故意吐他一身，我以为他应该明白，我那样的状态，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啊。他一点都没碰我，他给我姐姐打电话，让我姐姐照顾我，他是傻子吗？看不出女人的心思？我不信。说不来你不要笑，有一次在酒吧包房，我在他的酒里放了药，再有定力的男人都抵不过一包药，可是他顶住了，他直接去了洗手间，把头扎进了冷水里，你说他还是个男人吗？” 李雨欣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高。苏冰紧张的看看周围，抽出一张纸巾放在李雨欣手里。 “我怀疑他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苏冰吓的一个激灵，她惊恐的看着李雨欣，心里像揣只小兔子，怦怦乱跳。 “我跟踪他，他和各色女人出入的酒吧，我都去过，我还拍了他们的照片。别笑我，也别瞧不起我，我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你猜怎么着，他根本就是和那些女人逢场做戏，可笑那些女人个个以为他喜欢她们，可笑啊，真是可笑。” 李雨欣拿起纸巾擤了一下鼻涕，继续说。 “那段时间，我真的怀疑他喜欢男人……” “不是，我哥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 苏冰着急的辩解，却不料被李雨欣抢白。 “只是什么，说呀？” 苏冰张张嘴，不敢再说下去。 李雨欣凄然笑了。 “我们同时被绑架，同样被捆绑在那个屋，可是他进屋一眼都不看我，直接奔向你，你虽然替他受伤，可是他的样子，比伤在他身上更痛苦。你知道吗，他连抱你的力气都没有，关心则乱，关心则忧，他的样子，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太在乎你，他爱你。” 苏冰如同听到了炸雷，呆呆的看着李雨欣，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 “我哥……他……他对，对……我和凝凝都，都很好。” “别用小儿科的答案搪塞我，你住院，他一直守在医院，局外人一眼就看出他有多在乎你，他甚至连你上厕所都要跟着，苏老师，你告诉我，一个哥哥这样对妹妹，正常吗？” 苏冰无语了，脸顿时通红。 李雨欣已经不再流泪，她一口气喝完咖啡，伸手示意再来一杯。 “我不止一次到医院看过你们，他对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兄妹，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他不喜欢男人，也不是不喜欢女人，他是喜欢自己的妹妹。苏老师，我敢肯定，你也喜欢他，对吗？” 苏冰一惊，不敢看李雨欣，用勺子搅着已经见底的茶水，心慌意乱。 “我们是两个极端的人，我勇敢、开放，对自己喜欢的都会想尽办法争取，而你呢，传统、娇弱，也许正是这一点，他才会喜欢。” 苏冰沉默，她在思考一个问题，李雨欣说的对吗？ “苏老师，听说他现在已经搬回你们的老宅住了？” “也不是，所里很忙，他就是偶尔回去住一晚。” 苏冰终于紧张的说出了一句话。 “苏老师，我决定放弃他，既然他不喜欢，我又何必要强求。这个消息，你高兴吗？” 苏冰又是一惊，看着李雨欣，脑子里一片茫然。 “苏老师，有一句话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既然你有心，为什么不表白，难道还等着别的女人把他抢走吗？” 苏冰想着李雨欣的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苏冰醒来，故意不起床。一来她不知道自己起床后该怎么面对陆涛非，而来陆涛非自己一定也在纠结。 苏冰没有听到敲门声，她小心翼翼的起床，打开门，东屋的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苏冰揭过纸细看。 冰冰，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请求你原谅，我出差了，这两天凝凝会回家陪你，照顾好自己。 非哥 苏冰满面绯红，把纸条夹在书里，轻轻笑了。她知道陆涛非去了哪里，他的心结除了程浩，没有人能打开。 记者驾到 2 苏凝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摇摇头。 “你说，你图我啥，就拿我二哥吴炜说吧，他有钱，人长的帅，又会哄女人开心，奶奶说他的嘴上抹了蜜，能把女人哄死。我不行，嘴笨，急脾气，直肠子，一根筋，没有钱不说，还不会哄你开心，你说你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还不如趁早换一个，也省得你整天见不到人往部队跑。” 苏凝的心被高城朴实无华的话感动，她本想继续感动，但捣蛋的天性又来了。苏凝吸吸鼻子，说：“你这话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放弃我了，那好啊，反正后面一大堆呢，前仆后继，哎，你还别说，吴炜倒真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他到报社接过我几次，叶老总都被他夸迷瞪了，我们社会部的三个姐妹，都迷死他了，要不，我改选他，你看……” 苏凝的话没有说完，高城已经忽的坐起，脸都变了色。 “丫头，你……你……” 高城又结巴了。苏凝看到高城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樱唇在高城脸上轻轻一点，娇嗔的挤挤眼。 “笨蛋，逗你玩呢。” 高城身子一软倒在苏凝怀里，就势搂着苏凝。 “丫头，我有心脏病，经不起吓，你要再这样，把我吓到医院，这辈子我可就赖上你了，啊哈，我的心脏病犯了，快找医生啊。” 苏凝娇笑着，把高城扶起，樱唇主动送上。 苏凝听到整齐的歌声，她知道这是饭前一首歌，午饭时间到了。 高城不想让苏凝到食堂，毕竟自己刚到师侦营一个多月，他让甘小宁把饭菜端到宿舍，甘小宁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马小帅。马小帅没有见过苏凝，他刚到钢七连没多久，钢七连就解散了。苏凝已经把烤鸭还有酱牛肉外带一瓶二锅头摆在了桌上，甘小宁闻着酒味儿和烤鸭味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苏凝拉过凳子，示意甘小宁马小帅坐下一起吃。甘小宁一连声谢谢很主人的坐下，马小帅还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刚要坐，高城炸雷般吼。 “叫你坐你就坐，叫你吃你就吃，还真把自己当菩萨啦，德行。” 甘小宁的嘴里已经塞满了酱牛肉，听高城这么说，不满的回敬。 “我们听嫂子的，一般家里都是女人当家，是吧小帅，嫂子请我们吃，我们总不能不给嫂子面子。” 高城一把揪住甘小宁的后衣领，用力一提，甘小宁离了座，高城一直把甘小宁提溜到门外，回头瞪着马小帅。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挨揍。” 马小帅冲苏凝一吐舌头，一个闪身出了屋。高城刚要关门，忽然又冲甘小宁马小帅喊。 “回来。” 甘小宁立刻到了近前，嬉皮笑脸。“我就知道连长不舍得我们走，我们要是走了，你们俩，说不定那个……那个……啊？啊！饱暖思**吗。” “思你个大头鬼，那个，那个烤鸭拿走一半，牛肉拿走一半，酒……” “我知道连长的意思，酒全部拿走，连长您真是观音如来外加上帝耶和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二锅头。” 甘小宁嬉笑着撕下一半烤鸭又划拉半包牛肉交给马小帅，刚要拿酒，可惜没有高城手快，酒瓶已经在高城手里，但甘小宁还是死皮赖脸倒了一杯端走。 苏凝微笑着看着高城和甘小宁蘑菇，她知道，高城心里，他的兵同她一样重要。按说恋爱中的姑娘，谁都希望自己在爱人心里是第一位，但苏凝是个例外，她喜欢高城维护他的兵，喜欢高城看重他的兵，她一点吃醋的感觉都没有。因为她觉得，一个男人的魅力，全都建立在事业上，高城的事业，就是这些兵，这些兵就是他的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记者驾到 4 高城重新坐到床上，把苏凝扶起，笨笨的给苏凝穿上毛衣，用被子裹好苏凝。 “别怕，我不会干傻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不想让你有一点点的勉强，咱们这样坐着说说话，要不我叫甘小宁他们来打牌？” 苏凝也怕和高城再呆下去真的控制不住，就同意高城的想法，自己急急忙忙整理好，等着甘小宁他们。 甘小宁马小帅像飞毛腿，高城话音刚落不多久就到了，四个人打起了双升。高城苏凝一组，甘小宁马小帅一组。高城是耍赖高手，拿到牌就死皮赖脸吆喝马小帅换两张牌，马小帅还是第一次和高城打牌，不知道高城的牌风，再说那么大个副营长低三下气要和你换牌，你能不换吗？马小帅乖乖的换，没想到换过就后悔，两张牌不仅一点用没有还坏了其他的牌。甘小宁骂马小帅木头，许木木一样的木头，全钢七连都知道和高城打牌不能换牌，而且全钢七连的兵都不愿意和高城打牌，今天要不是看在苏凝那烤鸭和酱牛肉的面子上，他也不来。 高城没想到自己竟然混到这样的地步，大喊冤枉，苏凝却乐的咯咯笑。问马小帅，“要不咱俩换牌，三张。” 马小帅心想一个姑娘家家，牌艺也好不到哪去，换就换，可惜马小帅同志再次后悔，从苏凝手里换来的牌比高城的更烂，这下，一副好牌成了垃圾，马小帅欲哭无泪。 第二局，马小帅死活不换牌，苏凝眼睛一眨，主意拿定。既然和敌方换不了，自己一组的总可以换吧，甘小宁马小帅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想想吃人的嘴短，换吧。没想到，高城会暗语，苏凝和高城换了四张牌，这下可好，大拖拉机、小拖拉机、大小王，高城不给甘小宁马小帅任何喘气几机会，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两人消灭了。 甘小宁马小帅四眼相对，抗议不打双升了，斗地主。 苏凝一听，说：“好啊，今天来的时候左眼直跳，我妈常说左眼跟财有关系，看来你们两个兜里的钱今天要归我了。” 甘小宁的意思是高城苏凝马小帅三人斗，自己给马小帅当军师，谁知高城狡猾，早早撤了，说他和苏凝是一家子，一家子打牌谁赢谁，没意思，他宁愿给苏凝当参谋，甘小宁没办法，只好上，开牌之前，他信誓旦旦，一定要把苏凝在钢七连那次打牌赢他的钱再赢回来。 事实证明，甘小宁同志错了，他没有遇到过玩牌玩的如此好的姑娘，几圈下去，苏凝面前的5元钱已经落成了一摞，高城乐的嘴都歪了，把钱拿到手里，一边数一边唱，“咱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 他们玩到8点半，部队9点熄灯，连长要查寝，这是铁打的规矩，甘小宁马小帅必须回去。高城示意不打了，马小帅甘小宁出门时。 屋里，苏凝高城数着钱，乐的嘎嘎直笑，甘小宁恨不能回到屋里把钱抢回来，但是好歹自己也是七尺男儿，人家一个黄毛丫头，愿赌服输吧，谁让咱技不如人呢。 “天下真没有免费的午餐，你看看，吃了人家半尺烤鸭，现在都倒出来了吧，以后这事，我说什么都不参加，连长黑，苏记者比他还黑，真不亏是一家人，两个铁公鸡，一对守财奴。” 马小帅说的满腹懊恼。 甘小宁马小帅走了不说，高城也要走，苏凝的嘴又撅了起来，高城于心不忍，磨蹭半天，出门给营长打了个电话，才欣欣然回到屋里。 “丫头，这可是你不让我走，说好了，可不是我强迫你。” 高城坏笑着扑上来，迎接他的是一个枕头。 “想的美，你睡地，我睡床，声明，不许打呼噜，不许磨牙，不许放屁，不许说梦话，不许梦游，不许……” 苏凝的樱唇一张一合，逗的高城满心愉悦，情人眼里出西施，在高城看来，眼前的苏凝比西施美了上千倍。 高城乖乖的躺在苏凝身边，苏凝不敢乱动，生怕自己又撩拨起高城的欲望，刻意和高城保持着距离。高城爽爽的笑笑。 “别怕，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保证不动你一根头发。” 两个人关上灯，躺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想当年红三连指导员的何洪涛，你们见过，就是借给你钱头发有点秃的那位，追他老婆时，情书写了一箩筐，最后还托我们集体献言献策，一封情书写的肉麻死个人，才追到手。你倒好，我没动心思就追上了，这也太让我没成就感。” “哪儿跟哪儿啊，明明是我追的你，怎么变成你追我了，这年头，流行女的追男的，让男的追，土不土。歌里唱的，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姐妹们跳出来，就算甜言蜜语，把他骗过来好好爱，这年月，好男人是稀有动物，大熊猫似的，我们要是不及早下手，不定被谁抢走了。” “女追男，你羞不羞。” “有什么好羞的，用你们部队的话叫瞄准目标，发射。” “那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先说。” “不行，女士优先，我是男人。” “大男子主义，你先，你要不说我也不说。” 高城拿苏凝没办法，谁让他遇到的是难缠鬼苏记者呢。但说自己什么喜欢的苏凝，高城还真有些不好意思，高城支吾了半天，终于打开了话匣。 “那回我们去那个，那个果园，你……你不是……” 高城拉过苏凝的手，把苏凝的手放在自己唇边。 “我真没见过你这么大胆的姑娘，然后就喜欢了。” 苏凝的手慢慢在高城唇边摸索。 “反应这么迟钝，我喜欢你可比你早。” “什么时候？” “在你家，解放军叔叔英雄救美，还被美人吐了一身。” “啊？那么早，那是同一天我们见的第二次面，不会这么快吧，你难道是一见钟情？丫头，i服了you。那你拦军车借钱也是故意的？还有黑砖窑向我求救呢？” “真会想象，我本来打算给我哥打电话，让他送钱来，没成想那个和指导员正好撞上，现成的钱不用，我傻啊，就这么招，借了。黑砖窑那事，纯粹是离你近，工作和感情，我还分得清楚。” 高城握着苏凝的手，回想着苏凝做过的一切，不禁千般柔情万般甜蜜，不管是他追苏凝还是苏凝追他，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分不开了，只是他没想到苏凝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执着。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不然，一天之间他怎么会两次出手帮苏凝？若不然，苏凝怎么会当街拦军车借钱？原来，月老的红线早就为他和苏凝准备好了，只是差一次、两次简单的偶遇。 高城握着苏凝的柔若无骨的手，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脆的起床号响起，高城睁开眼，觉得胳膊酸困酸困，身上被什么压着。自己一想，高城笑了。臂弯里是苏凝的头，胳膊酸困麻木，是因为苏凝枕的；身上的重物，是苏凝的腿。高城没想到，苏凝睡觉这么不老实。 高城轻轻把胳膊抽出，又把苏凝的腿挪开，悄悄的穿上外套，这一晚睡觉，他和苏凝都只脱了外衣。苏凝睡的正香。高城在苏凝脸上轻轻一吻，悄悄的出了招待所，回到了军营。 高城一直坚持和士兵一起晨练，融入士兵中，是他的的动力和源泉。等到高城跑第二圈，听到士兵们窃窃私语，又听到甘小宁故意起哄，原来苏凝出现在训练场，高城喜上眉梢，一瞬间，那股压抑了很久的张扬又回到他身上，他放慢脚步，等到苏凝跟上，和苏凝并肩跑。天气很冷，苏凝呼出的热气，凝成白雾，白雾散开，苏凝红扑扑的脸煞是动人，鬓角已经有了晶莹的汗珠，高城心中异样，忍不住想动手替苏凝擦去，但手抬到一半，没有继续，这是军营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他的兵，算了，还是远远看着吧。 刚用过早饭，苏凝正在参观高城的办公室，手机响了，叶青总编的。苏凝挂了电话后，面色凝重，甚至十分的悲愤。 “出什么事了？” “山西，非法小煤场塌方，煤场主竟然下令填了煤井，连救都不救。我得走，去山西。” 高城的心一纠，山西非法小煤场，他早就有耳闻，煤场主个个都是手眼通天，不仅和当地政府关系密切，有些关系甚至延伸到了省政府，可想而知，那里是个什么样。高城不由的替苏凝担心起来，以苏凝嫉恶如仇的性格，去了山西，肯定会闹起轩然大波，但是当地官、商，会好好让苏凝报道吗。 苏凝火急火燎回招待所整理东西，高城无言的跟在后面。这个时候，高城不能劝阻，只能默默的担忧。 苏凝背上背包，一边走一边给家里人打电话，每次出去，她都会告诉爸爸妈妈还有陆涛非苏冰她要去的地方，但具体什么事她不说，她要报道的事大多都是揭发丑恶的，肯定会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她不想让家人为她担忧。 高城把自己所有的现金都给了苏凝，有些时候，钱不是万能的，但有些时候，钱又是万能的。他希望这些钱能帮上苏凝。 苏凝选择坐火车，叶青说过，这是小道消息，煤场主已经和矿工家属签了封口协议，每人20万，但是如果有人走漏风声，那20万就没了。苏凝没想到，这个国家竟然还有如此黑恶的势力，竟然还有人把生命视为草芥，她想起来就心寒，接到叶青电话的一瞬间，她已经决定，既然她知道了，就一定要掀它个底朝天。 告别往事 2 陆涛非爱着的是那个面容黧黑身体健硕穿着军装粗着嗓子在训练场上蛮横粗暴呵斥士兵的程浩，而不是眼前这个皮肤白皙洗个澡也电话不断满嘴敷衍话的程市长。 两个人浑身通红，裹着浴巾躺在床上休息，程浩点燃一支烟。 “涛非，哥知道你的心结，可是人总的讲究现实，当初和你嫂子突然结婚，就是因为你，其实你第二回去部队看我，我知道了你的心思，那时候我想，兴许你是迷恋军人，或者还没有从车祸的恐惧中恢复，由着你，也是想像再等等，你这么优秀，不会没有女孩子追求喜欢的。可是，当我知道你拒绝女孩子们的追求，执着的一封接一封给我写信，你知道我多害怕，非啊，人都是有感情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挣扎过，迷茫过，我甚至想过，管他三七二十一，两个男人怎么就不能好了，国外这事多得是，可是不行啊，这是中国，我有老爹老娘有部队，你有苏叔叔曼姨苏冰苏凝还有你的大好前程，这些都不容许我们去毁坏，所以我选择了樱兰。选择樱兰时，我抽了整整一夜的烟，非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我也痛苦。把樱兰带去北京，虽说突然，但给你当头一击或许比慢慢让你接受更有效果。” 陆涛非静静听着，他从不抽烟，但今天，也跟着程浩，抽起了烟。他的手有些颤抖，他闭上眼，眼角流出晶莹的泪珠。 他以为一直是他在场独角戏，却原来，他爱着的人和他一样，承受着煎熬。 “你嫂子，人虽然不漂亮，但善解人意、贤惠。尤其是我还没有复员时，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人撑着，和这样的女人过日子，踏实，舒心。你也老大不小了，过完年就31了吧，而立之年都过了，别再固执了，找个女人结婚吧，也好让哥安心。” 程浩不看陆涛非，他的脸上不知道是水汽，还是泪水。 晚上，陆涛非要住宾馆，程浩不让，他说陆涛非是自家人，必须住家里。陆涛非温温的笑，算是同意。樱兰早就整理了客房，最高兴的是妞子，缠着陆涛非，一会儿做游戏，一会儿讲故事，一颗也不消停，最后还是陆涛非编个故事，哄妞子睡着了。 陆涛非第二天就辞别程浩一家，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看程浩的现在，看看程浩的家。12年了，该改变的不该改变的，都已经改变了，他回不到过去，也不可能回到过去。 陆涛非出程浩家门时，妞子哭的稀里哗啦，搂着陆涛非不放。她说爸爸妈妈老说北京有个叔叔，北京有个妞子的亲叔叔，现在叔叔来了一天就走，她生气。陆涛非搂着妞子，感慨万分，是啊，人是有感情的，妞子才和他呆了一天就舍不得他了，何况那些互相爱着的人。 陆涛非好话哄着妞子。 “妞子听话，当妞子长大了，叔叔接妞子到北京去，天天和叔叔在一起。” 妞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指，满脸稚气。 “骗人是小狗？” “好，骗人是小狗。” “拉钩？” “拉钩。” 妞子在陆涛非脸上重重亲了一下，陆涛非心里一颤，这是多纯洁的一个吻。 程浩自己开车送陆涛非去机场，两个人都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尴尬。 陆涛非长出一口气，开口。 “哥，我来是，是想告诉你，我想结婚了。” “啊？好，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姑娘怎么样？人好不好，哦，你看上的，肯定差不到哪去，等结婚了，一定早些通知我，我和你嫂子、妞子都去，苏叔叔曼姨不定多高兴呢，上回他们来丽江旅游，我去看他们，他们还为你的事烦恼呢，现在好了，他们就等着抱孙子吧，哦，不一定，生个和冰冰凝凝一样的双胞胎吧，你个傻子，怎么现在才说，怎么不早说，也让你嫂子高兴高兴，算了，我回去再告诉他，对了，你嫂子早几年就为你准备了大红的段子背面，是她亲手织的，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程浩兴奋的喋喋不休，一时间拉东扯西，好像要结婚的，不是陆涛非，而是他自己。 “姑娘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照片？让哥哥先看看，饱饱眼福。” 陆涛非微微一笑，说：“你认识。” 程浩诧异的看了陆涛非一眼，恍然大悟。 “冰冰？” 轮到陆涛非惊讶。 “你，你怎么一猜就准？难道你有未卜先知功能？” 程浩得意的笑，顺手在陆涛非头上弹了个爆栗。 “我的傻兄弟，冰冰在意你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知道你不接受女同学的追求是谁给我告的密，告诉你，冰冰。冰冰心思凝重，冰雪聪明，她早就知道你不对劲，所以写信试探我，还和我商量如何打消你心里的念头。兄弟啊，遇到冰冰，是你之大幸。就冲她为你严守秘密这么多年，就冲她为你的事煎熬这么多年，她就值得你爱，好好爱她吧。” 陆涛非释然，如释重负，12年的心结慢慢解开，12年的冰冻慢慢融化。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是那个柔静淡然却又执着的冰冰。 甜蜜未来 1 陆涛非回到北京，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他没有回祥和花园，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已经飞回了猫儿胡同。 小院里，苏清明卢曼已经从上海回来。苏冰还在学校没有回来。 北京的气候就是比云南的冷，云南现在还是20多度，穿单衣，北京就不行了，在外面你得穿棉衣，呼出的气流都是白白的，哈到玻璃上，能写字。 陆涛非裹着一股冷风进了屋，放下行李。 “真冷，看着天好像要下雪。” 卢曼已经倒了一杯热茶。“快喝了，暖暖身子。听冰冰说你出差了？” “嗯，就去了两天，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海应该不冷吧？” “还可以，没有北京冷。” “小非，最近你有没有关注南京彭宇案？” “看了一些报道，怎么啦？” “媒体要采访我，你说说你的看法。” “这的从法律和道理两个层面上分析，首先，撞没撞，得有证据，原告提供的询问笔录电子文档可信度差，证人的证言没有被采纳。还有判决书所说的公平原则，我们不能因为公平原则就让无关之人替他承担责任，这是法律强奸道德。” “看来，你比较倾向于被告。” “不是，我是从法律的角度分析，但我估计，这个案子如果判不好，有可能让中国的道德倒退几十年，你瞧着吧，现在网上很多人都在说，以后见到老人跌倒，最好走开，叔叔，当然我相信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如果每做一件好事时，都要思考自己会不会遇到麻烦，那这好人好事以后怕是很难见到了。上个月，我接过一个案子，一个中学生自己玩单车撞到护栏上，被迎面来的另一个骑车中学生扶起，后者还陪前者去医院，一起等家长。当然前一个学生摔的头逢了十针，一个月都没上学。但是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伤者的家长竟然找到后者，要赔偿医药费、护工费什么的，开出了一大单子，说不陪就打官司。做好事的学生自然不理会，结果就闹到了法庭上。我是被告代理，幸好路边摆摊的卖茶叶蛋的老人出庭作证，否则一桩好人好事，就被冤枉了。官司打赢了，伤者的家长也道了歉，可是你猜做好事的学生怎么说，他说以后再也不做好事了，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苏清明低头思考，看来他也犯愁。 正在这时，苏冰回来。及膝的果绿色羽绒衣，黑色玉点围巾，越发衬托出苏冰的清淡高雅。苏冰的眼神与陆涛非的一碰，即刻挪开，不过陆涛非发现，那一刹那的相碰，他已经读出了苏冰地喜悦、询问、关心，甚至浓浓的爱意。 晚上，陆涛非回到自己的东屋，以手当枕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从云南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清楚了，他对程浩，可能真的就是一种迷恋，18岁情窦初开的迷恋。这么多年，他以为冰冰凝凝两姐妹在他心里是一般重要的，可是那起绑架，最初他以为是凝凝，当时他确实紧张，手足无措，但是几分钟后，他就定了心，他知道凝凝的身手，知道凝凝的应变能力，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报案。可是当知道被绑架的是冰冰而不是凝凝，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甚至连烟都点不着，甚至连打电话都按不准号码，还有冰冰受伤，他一直陪在病床边，连冰冰上厕所他都要跟着。凝凝因为看恐怖片，也经常钻进他的被窝，乞求他的壮胆，凝凝也曾一高兴就搂着他亲个不停，但是他都没有一点反应，为什么那天和冰冰在一起，自己会有原始的冲动。 思来想去，反反复复，咀咀嚼嚼，陆涛非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对冰冰还真的不是哥哥对妹妹的感情，若不然，听到冰冰恋爱的消息，自己不会那么震惊，原来冰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走了他的心，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陆涛非把玩着手机，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的，给苏冰发出了一条短信。 “睡了吗？” 短信回过来，一个字，“没”。 陆涛非看着不咸不淡的字，梗住了，还能说什么呢？思量许久，陆涛非发了第二条短信。 “我去看程浩哥了。” 苏冰这回回的字多了，两个字，“知道。” “你怎么知道？”陆涛非继续发。 “你必须去解开自己的心结。” 看着苏冰的短信，陆涛非彻底笑了，这个柔静似水的丫头，什么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苏冰的短信回过来。“我只是观察的多了。” 陆涛非忽然想起，从程浩家拐道回他自己家，爸爸妈妈还稍给冰冰和凝凝每人一条织锦的头巾，他急忙从行李包里翻出来，来到西屋门外。陆涛非在门外站了一分钟，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推开苏冰的门。 甜蜜未来 2 苏冰正靠着床头看书，橘黄的台灯灯光只照了书，苏冰的脸有些暗，陆涛非看不真切。 “那，我顺便回了趟家，我妈妈为你和凝凝做的织锦头巾。” 陆涛非把头巾递给苏冰，苏冰隐藏在暗处的脸露出柔柔的笑，她没有伸手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陆涛非。陆涛非被苏冰看的不好意思，忍不住又深吸口气，他可是美女杀手，美女只要见到他都会被他哄的团团转，可是现在，他竟然笨的，笨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涛非不敢再看苏冰，把织锦头巾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要走，苏冰轻轻叫了声，“哥——” 陆涛非的脸腾的红了，僵僵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不知过了多久，苏冰开口。 “程哥，他们一家还好吧？” “好，好，他们家妞子都6岁了，程哥现在是副市长，人也胖了，小肚腩都有了。” “你这趟出差，结论是什么？” 苏冰的语气有些迟疑，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陆涛非再次深呼吸，转过身，看着苏冰。 “你想要什么答案？” “你想给什么答案？” “我要给的答案在你心里。” “哦……” 苏冰揭开被子，跳下床，义无反顾的扑入陆涛非怀里，陆涛非再也没有迟疑，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冰冰，搂住他的大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是他的港湾，不管他在多疲惫多痛苦的时候，她都在身边，叹只叹，自己竟然辜负了这么多年，大好的执着都交付了那场虚无的爱情。 陆涛非摸着苏冰柔软的头发，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再也不会让他的布娃娃伤心，他要让她快乐如天使，如仙女。他要一心一意全心全意爱她，守候她。 陆涛非嗅着苏冰头发的香气，不舍得放开。他不知道，苏冰的脸已经红的像一片晚霞，他亦不知道，苏冰已经喜极而泣，从15岁到24岁，9年的等待、坚守、执着，终于在此时此刻花一般绽放。 陆涛非小声问冰冰。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爸爸妈妈，他们不会反对吧？”苏冰嘤了一声，身子微微一颤，依旧不做声。 “以前有人误会我和凝凝，爸爸还挺高兴，可是等到他知道只是别人的误会时，他还很失望，这回，我们如果告诉他们，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先别说，我……” 陆涛非知道苏冰害羞，是啊，哪个女孩把自己心爱的人带到父母面前不害羞呢，何况他们还是这么亲密的关系，连陆涛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屋外，纷纷扬扬，已经下起了雪，阒然无声。苏清明夫妇已经睡了，陆涛非拥着苏冰，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心如暖春，他忽然感慨：此生他何之幸运，先是被苏清明接到北京，接受与云南不一样的教育；之后师从苏清明，学成毕业，苏清明卢曼又为他开律师事务所，使他成为京城赫赫有名年轻有为的律师；现在他又拥有了冰冰，他一直视若珍宝的大布娃娃，他的一生与苏家，到底是何种缘份？ 苏冰依偎着陆涛非，此时的她，安静的如同屋外的雪花。她在心里感谢李雨欣，对感情，她一直都是怯懦、胆小，如果不是李雨欣的一番告白，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守候到什么时候。李雨欣的话说的没错，爱情是自己的，自己的爱情必须自己去争取。 苏冰想着想着，唇边露出微微的笑，自己的爱情自己抓住，她终于努力了一次，只这一次，就抓住了一生的幸福。 苏冰柔声低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陆涛非下巴摩擦着苏冰的乌发，回道：投我以求桃，报之以琼瑶。 苏冰接着吟：子不我思，岂无他人？ 陆涛非再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冰抬头，乌溜溜打眼睛看着陆涛非，陆涛非情难自禁，哑着嗓子在苏冰耳边低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苏冰羞红了脸，再次把滚烫的脸埋在陆涛非怀里，陆涛非的心彻底醉了，不过醉人不是酒，而是酒一样纯的冰冰。 第二天，小院里铺了厚厚的雪，陆涛非早早的起床，他要清出一脚之路，苏清明卢曼毕竟有了年纪。他没有注意，苏冰不知道何时也起来了，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团雪，苏冰猫一样无声走到陆涛非身后，飞快的把雪塞进了陆涛非的衣服领子里，陆涛非一个激灵，看清是苏冰，朗朗的笑起来，苏冰还没有反应过来，陆涛非已经抓起一团雪，顺手拉过苏冰，苏冰吓得惊叫，她最怕冷，他们的嬉闹笑惊醒了苏清明卢曼，两位老人看着雪地上嬉闹的两个人，开心的笑了。 一瞬间，苏清明以为苏冰是苏凝，因为这样清脆的笑声只能是那个时刻也不安生的苏凝，他们没想到，安静娇弱的冰冰也会如此顽皮、活泼。 卢曼看着雪地里的两个孩子，遗憾的说一句，“凝凝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她最喜欢下雪了。” 幸福时光 1 题外话：今天心情格外沉重，都没有心情发稿，最要好的朋友，突然间就病危了，上个星期四还见到，虽然是有病，但总不至于致命，昨天到今天，各种消息传来，我已经是草木皆兵了。 人的生命，好脆弱。 珍惜自己吧，爱身边的人吧。 不说了，又忍不住落泪…… 高城一行人回到北京，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中国人最看重的春节一天一天近了。 苏凝要先回祥和花园的家，她说自己一身的煤灰，必须洗涮干净，她可不想一见到妈妈就被训。陆涛非拿她没办法，只好同意。他自己归心似箭，现在才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爱一个心爱的姑娘，是如此幸福又饱受煎熬的事。高城没有回部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要看着苏凝回到她的家，才罢休。 叶青捏着苏凝的脸蛋，心疼又不悦的说。“见色轻友，行，今天先饶了你，先去和你那宝贝解放军缠绵吧，改天再收拾你。” 高城和苏凝回到祥和花园，苏凝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等苏凝从浴室出来，看到高城撒仰八叉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苏凝轻手轻脚走到沙发旁边，高城呼吸均匀，胸脯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其实下火车他就可以回部队，但他还是不放心苏凝，执意跟着，要把苏凝送到家。他的脸灰扑扑的，下了火车，来不及洗，来不及吃饭，只是因为他的心里牵挂着担心着一个叫苏凝的丫头。 苏凝蹲在沙发前，盯着高城看。高城的鼻梁很挺，头发短短的，嘴唇上稀稀疏疏有一些胡须，脸上还有一两颗痘痘。才几天不见，高城就有了眼袋，看来晚上一定没有睡好。苏凝想着想着，不觉心里满是柔情，她静静的看着高城，高城睡着的时候，像个大孩子。忽然，高城从沙发上呼的坐起，大喊“丫头——丫头——” 看到身边的苏凝，一愣，瞬间醒悟，一把搂住，他有力的双臂使苏凝喘不过气，脸都红了。苏凝感觉到高城的心跳得很快。 “丫头，我……我梦见你……” 苏凝用自己的唇堵住了高城下面的话，她在花县孤身犯险，高城在部队只怕已经夜不能寐了，他在担心她，在牵挂她。而当高城在钢七连饱受痛苦时，自己不也是心急如焚，急急忙忙从外地赶回吗。原来这就是爱了，他们彼此，已经把自己的心交与了对方。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然，高城怎么会一天两三个电话，如果不然，苏凝怎么会陪高城在寂寞的钢七连。 这一吻，吻去了多少担忧，吻来了多少甜蜜。高城放开苏凝时，苏凝娇喘不停，一半是因为甜蜜，一半是因为窒息。 “你也去洗洗吧，做了一天的火车，脏死了，看看，我刚刚洗干净的，又让弄脏了，水很贵的，我们要相应国家号召，节约用水。” 苏凝故意擦着自己的脸，高城笑了，此时此刻，看到苏凝娇嗔可爱外加刁蛮搞怪的模样，高城才彻彻底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高城洗完出来，穿着陆涛非的睡衣。苏凝正在厨房里叮叮当当一阵忙乎。高城闻到了香味，确切的说是方便面味道。高城倚在厨房门框上，蛮有兴致看苏凝忙乎。 “看来你还挺有下厨房的潜质。” “别，我们家最有下厨房潜质的是冰冰还有我哥、我妈，如果他们仨个都不在家，我和我爸就得上街吃，我妈说这辈子最愁的就是我。我爸有我妈伺候着，我哥自己会做，即使将来娶个媳妇儿好吃懒做，他也饿不死，冰冰就不用说了，谁娶她谁烧高香了，就剩我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会吃的就是方便面，所以我妈说将来我要嫁人，一定得找个像我哥一样的，会做饭，有他吃的就有我吃的。” 高城故作愁苦。 “看来，我得学学做饭，否则过不了丈母娘这关，行，明天就上街买两本书，回去研究研究。临时抱抱佛脚，学一手两手，省得丈母娘说我饿着她闺女。” “去。” 苏凝一只手端着一个碗，还不忘踢高城一脚。高城急忙接过碗，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面。 吃完饭，苏凝要高城洗碗，高城磨叽苏凝，最后苏凝出主意石头剪刀布，但是苏凝狡猾，事先规定高城只能出剪刀。两个人一起喊“一二三——” 看着自己和苏凝的手，高城彻底笑晕了，笑到躺倒在沙发上，直不起腰。 苏凝惊讶。 “你为什么出剪刀？” “不是……不是你规定我只能出剪刀……哦……你……” 高城已经笑出了泪，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话。 “长……长这么大……没……没见过你这么出拳的……规定我……我出剪刀，还能输……哈哈哈……笑死我了……这叫什么，丫头，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输了卿卿算计，哈哈哈哈……” 原来，苏凝规定高城只能出剪刀，但是苏凝知道高城狡猾，规定他出剪刀他一定不会出剪刀，不出剪刀就会出石头或者布，如果苏凝出石头，平了，出布，就赢定了。苏凝算来算去，就是没有算到高城这回这么听话，乖乖的出了剪刀，而她自己出的是布，结果只能是输了。 苏凝不满意的撅着嘴，鼓鼓的，娇喝一声。“你——洗碗。” “凭……凭什么？我，我赢了。” “嘿嘿，笨蛋，高兴太早了吧，我说过输了的洗碗吗？” 高城不笑了，仔细想想，两个人猜拳之前，确实没说是谁输了洗碗，高城申辩。 “一般情况都是输的干活，哪有赢的干活，那照你说的，再来一次，赢了洗碗。” “不猜了，刚才一局定输赢，洗吧。” 高城看着苏凝幸灾乐祸的神情，颇不服气。 “你这是耍赖，没这么规定的。” “怎么没有，我就规定了。好了好了，去吧去吧，洗完了，奖你个糖吃吃，啊，乖，要热爱劳动，看你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正好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 强手如林 高城又回到了熟悉的b团，他走到钢七连门口，钢七连的连旗迎风招展，高城仿佛回到了钢七连那美好的岁月。他和钢七连一起快乐，一起成长，可是现在，钢七连里空荡荡的。他知道，现在只有许三多在守着钢七连，守着曾走出过5000个优秀士兵的钢七连。他离开钢七连后没多久，特意向王庆瑞要人，第一个点名要许三多，王庆瑞没给，高城一点也不惊讶，王庆瑞的心思，他应该能揣摩出一二，许三多身上，有着一般士兵没有的安静、踏实、质朴，高城觉得，有时候许三多笨的就像根木头，可有的时候聪明的让你刮目相看。 许三多不在钢七连，b团的兵都在训练场上举行技能表演，许三多肯定也在训练场。高城慢慢走进七连宿舍，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瞬间包围了他，他仿佛又看到伍六一横在门口，门神一样，伸个手漫不经心的向他要烟，仿佛感觉到郭俊强细细的嗓音从某个角落里传出，“连长，我的亲连长，可想死你了。”仿佛看到史今温和的笑笑，那意思是回来了。仿佛看到洪兴国愁苦着脸死活不愿意跟他下棋。 高城走在自己的回忆里，他是那种很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可他又是那种怀旧的人。已经四个多月了，许三多一个人守着钢七连，但是钢七连一尘不染，哪怕是光光的床板上，也没有一点灰尘，这是许三多的功劳，一个尖子兵变成杂物兵的功劳。 “好——加油——” 训练场上一阵一阵喊声，把高城从回忆中唤回。高城擦擦眼角的泪，转身大步走向训练场。 训练场上，高城看到了久违的场面，不，确切的说是久违的老七连的兵。许三多在当啦啦队，但他没有扯着嗓子喊，只是站着，但他的眼睛没有离开伍六一，没有离开七连的兵。伍六一还是那副死不认输的样子，郭俊强老远跑过来，刚要来个拥抱，又觉得当着这么多兵的面，有些不好意思，改拥抱为敬礼。 “连长，亲连长，想死你了。” 郭俊强的声音都哽咽了，高城也忍不住，有些唏嘘，但这种场合，两个大男人，岂不让人笑话。 “行了行了，再这样黄河决口了，这几个月，咋样？” “不咋样。” 郭俊强有些负气，高城还要说什么，有人从背后打了他一拳，回头，是红三连的何洪涛。 “老七，行啊，两毛二啦，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看看，真是有了新家忘旧家，小郭，别理他，连客也不请，你不叫铁公鸡真亏了。走走走，那边还有个赛事，不理他……” 何洪涛拽着郭俊强，走了。高城心里一暖，回家了，真的是回家了，所有的人见到他，神情、语气、动作，都透着亲密。他怎么能忘了，有些地方，有些人，这一辈子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不需要想，因为他们不论何时都在。 老七连的兵都看到了连长，训练场上，高城成了一个旗杆。高城在，钢七连就在，钢七连的精神就在，钢七连的兵都在训练场上争夺，争夺给连长看，他们没有变，他们还是钢七连的兵，他们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表达对钢七连的思念，来表达对连长的思念。 高城看着急于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兵，心里默默的念着他们的名字，伍六一、甘小宁、郭俊强、刘军……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他们收归麾下，让他们进师侦营，还做自己的兵。他没有把许三多列入，不是不想，而是王庆瑞已经明确表示，他不会给。 高城眼里热热的，心里一股暖流。他在赛场边找块地方坐下，拔了根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许三多看见他，慢吞吞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像还在钢七连的时候一样，僵着。其实，高城特别想说，他特别想打破这种沉默，可是突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问许三年多好吗，那是废话，他明明知道许三多一个人留守钢七连。问他为什么没有参加比赛，还是废话，一个人的连队参加什么比赛。高城无言的嚼着草茎，他也不知道好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牵挂许三多，这么想念许三多。良久，高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真想你们，想七连……” 许三多木木的“嗯……”。 高城知道许三多的说话风格，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考，他这么简单的一个回应，说明他也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瞬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合适。 这时，伍六一拼完命回来，他大概又拿了第一。高城最了解伍六一，血性、硬汉、不服输，能站着绝不躺着。高城心疼的责怪：“疯了，这是比赛，玩什么命，别把老本都拼干了。” 伍六一一副满不在乎又极其怅然的说：“我的连长，都怪你，把七连练成尖子，七连散了，可是七连的兵到哪儿都是尖子，尖子，不易啊。” 高城怔住了，伍六一的话语与其说自己，不如在说所有七连的兵，不如在说高城，七连的兵是尖子，活得不易，那么他呢，他这么没日没夜的泡在军营，训练训练再训练，他要的是什么？他活的和七连的兵一样，也不易啊。 夕阳把训练场涂上了金黄色，橄榄绿被金黄色沐着，分外妖娆。高城感慨万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和许三多伍六一说话。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钢七连的日子，和你们在一起，真好。” 许三多和伍六一料不到高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接不上茬，默默的看着被金灿灿的阳光包裹着的高城，无限伤感。 正在这时，一直静静观战的许三多脱兔般飞跑起来，这个全集团军长跑冠军跑起来，就像一个影子，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高城跟着一跃而起，伍六一跟在高城身后，也急忙跑过去，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一辆与装甲部队风格迥异的越野车，车上跳下几个人，全副武装，一下车就行进间射击，几个漂亮的动作，镇住了全场的兵，连喝彩声都停了。其中一个人奔跑、射击、翻越障碍、爬高，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高城一惊，这人的身影如此熟悉，他的脑子飞快的转，搜索记忆，忽然他想到是谁了，此人，曾经做过钢七连的俘虏，老a队长，袁朗。 高城诧异，这不是对抗，只是技能比赛，老a来干什么？高城想起有军报记者在，那么一定有录像，好，把录像要回来，研究研究。虽然自己的师侦营依然是重兵器当先，但人不能一直依赖兵器，当兵器受到了限制，单兵作战的优势就显露出来。 训练场上的士兵都看得目瞪口呆。 高城突然间明白，老a的眼里，没有表演，没有比赛，在他们看来，任何表演和比赛，都是一场战争，一样的战火纷飞，危机四伏。他们从下车开始就时刻保持着待击状态，不管做任何动作，他们随时都准备应付突发事件，虽然他们只有四个人，但四个人的团体，互相照应，四面兼顾。联想到七连解散前的那场对抗，高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了，自己是在演戏，而对手是在打仗。 高城没有想到，他从钢七连观摩比赛回来后，没有过两个星期，就接到命令，配合老a执行任务。说实话，高城对老a，尤其是袁朗，有着深深的敌意。他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是对袁朗，总觉得如鲠在喉，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袁朗当成对手，或者说敌人了。 高城以为是什么任务，原来是配合老a，围剿参加选拔的兵。高城见到了许三多、伍六一、甘小宁，还有成才。他们都是老七连的兵，他们都是尖子兵，这场选拔，只有尖子兵才有资格参加。高城有些气馁，一队老a，加上他一个师侦营的兵力，围剿一群兵。二者不管在武器装备还是其他方面，他们都占优势，他开始为许三多他们担忧。 说实话，他希望许三多他们能通过选拔，那样才能证明钢七连的优秀，可是他又不希望他们通过，通过了，就意味着离他越来越远了。高城就在矛盾和纠结中，开始了他的围剿任务。 一个兵被打“死”，又一个兵被发现，荒凉的草原上，枪声只要响了，就能看到浓烈的黄烟，那是失败的信号。 高城开着越野车，在草原上茫无目的的奔驰，他希望看到自己的兵，可是又怕看到自己的兵。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许三多、伍六一、甘小宁、郭俊强…… 突然，车颠了一下，高城把车开过去四五米，停车。他下车走到刚才颠车的地方，一脚踢到草皮上，他已经知道草皮下面，潜伏有人。果然，一个满脸稚气的兵慢慢从坑中爬出来。 高城有些生气，确切的说从接到这项任务到现在，他就在生气，尤其是看到袁朗那么折磨他的兵，他更生气，他想营私舞弊，他想帮他的兵。 “有你这么潜伏的吗？车都压到身上了，受伤了怎么办？” 潜伏的兵嫩嫩的笑，“连长，你教过的，任务不结束，天上下刀子也不能暴露目标。” 高城一愣，这个兵叫他连长，这么说是他的兵，是钢七连的兵？高城的心一阵喜悦，他定睛细看，他认出来了，这个兵就是钢七连最后一个士兵，钢七连第五千名士兵马小帅，他为马小帅举行入连仪式的当天，马小帅就被分走了。 高城转身离开，撂下一句话。“听我命令，继续潜伏。七连的兵活的不易，不能因为我的偶然堵了你的路。” 高城开车走了没有十米远，在后车镜里看到一股黄烟从马小帅身上冒出，顷刻间飘散在草原的的上空。高城听到马小帅带着哭腔的声音：别以为我刚入钢七连，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七连的兵不需要照顾。 高城的呼吸瞬间困难了，他猛烈的咳嗽几下，抑制了心口的疼痛。后面十米远的马小帅，呜呜的哭了。 高城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盘，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把车倒到马小帅身边，轻轻的说，“上车吧。” 马小帅坐到副驾驶位置，脸上的油彩已经被泪水弄花了。高城抬起手，想搂着马小帅，但最终没有，他拍拍马小帅的肩，看着远处刚刚冒起得黄烟，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回去，还做我的兵，师侦营总有一天会超过老a的。” 围剿任务三天后结束，袁朗带走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就是许三多、成才。高城纳闷，伍六一呢？伍六一怎么没有被选上？高城怅然看着垂头丧气准备上车回去的兵，他觉得心里堵的慌，他冲着身边的树就是一脚，脚生疼生疼，但是都不如他的心疼。 高城看到了许三多，许三多在袁朗要的名额内，可是许三多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相反高城竟然看到了失落、迷茫。早在选拔前，高城就知道，许三多会参赛，而且会赢，会胜出，可是他没有看到一个胜利者许三多，相反却看到一个颓丧的许三多。高城有些心疼，他想走过去，和许三多说说话，可是许三多的表情，冷得如同千年冰山上的雪，拒人于千里之外。高城木木的站在远处，看着许三多，很多时候，傻子不如聪明人，而有些时候，聪明人又不如一个傻子，许三多是聪明人还是傻子？高城心里没有定论。 没多久，高城就听说，许三多和成才被老a要走了，而伍六一，却因为腿伤住院了。 高城开着越野车直奔医院，伍六一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蓝白条条的病号服让他显得有些寂寥，高城没有想到，自己那么看中的一员虎将，竟然会躺在医院里。他已经从一连长口中知道，伍六一的腿上，不是新伤，而是旧疾，这么说早在钢七连，伍六一就受伤了。高城一阵自责，都怨自己，如果自己不那么出风头，不逼着他们争第一抢第一，伍六一也不会这么玩命。 高城一进病房就开始发脾气，发很大很大的脾气。 “你让我，我怎么说你，腿不是你的？拼什么命啊？你，你比许三多还傻，你，……” 高城语塞了，他不知道是该责备伍六一，还是该责备自己。伍六一的腿，和史今的手一样，废了，甚至，伍六一的腿比史今的情况要坏得多，以后他可能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伍六一讪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劝慰高城。 “以后可以歇了，再也不用拼命了，能歇就是福啊。” 让高城更为震惊的是，他第一次动用自己的关系，为伍六一安排的一连司务长的位置，被伍六一轻而易举的推掉了，他递交了退伍申请。高城彻底被伍六一击溃，他为伍六一谋这个位置，与其是为了伍六一，倒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他希望自己能时常看到六一，让六一鞭策自己，推动自己。可是伍六一就这样走了，走的毅然决然，义无反顾，走的让他心碎如被揉碎的落叶。 高城把自己关在自己宿舍里，泪水开始止不住，他的兵，一个又一个，给他的人生，增加了砝码，增添了色彩，让他一刻也不能停歇。可是他的兵，一个又一个，离开了他。日子，就在这些来来去去走走停停聚聚散散中，过去了一天又一天。 好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到她，禁不住泪水长流，生命脆弱的如同秋天的落叶，经不起任何的风霜。 这几日频繁断更，不是不想写，而是写着写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看不清眼前了。 昨晚一整个晚上都在念南无阿弥陀佛，不记得念了多少遍，只希望诚心感动天，让死神不要降临，让病痛少些，让她好起来。 上苍啊，不要那么残忍吧，不要抛弃这些人吧。 泪，泪，泪，…… 知名老丈人 高城回北京了。妈妈打电话，说很长时间没见他了，让他这个星期回北京，她和爸爸也要回去看看奶奶。 午饭时，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他们家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一直都这样。 《今日说法》开始，今天的嘉宾是北大法学院博士生导师苏清明。高大海盯着电视上的苏清明，似笑非笑。 “城子，认识他吗？” 高城正往嘴里扒拉饭，看一眼电视，回答。 “知道，什么法学教授，经常在电视上出现。你们认识？爸，你啥时候也认识这些高尚的人民教师了。” 高大海和赵秋歌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赵秋歌放下筷子，拍拍高城的头。 “傻儿子，你不会真不认识吧？” 高城再次看一眼苏清明，老头看上去文质彬彬，和颜悦色的，可是搜索几遍脑细胞，真不认识，高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表示自己确确实实不认识。 爸爸妈妈看高城的样，一起爆笑，笑的奶奶都发愣。 “看看，看看你的好儿子，想娶人家女儿，连老丈人都不认识。” “什么我的好儿子，不是你的好儿子？当年你娶我的时候，连我家门都不敢进。” “你这人，说儿子呢，提我干嘛。” “不提你，不提你，我儿子优秀作风哪来的，还不是继承你的。说城子呢，你当年还没城子勇敢。现在好了，儿子继承你优秀作风，追人家姑娘几年了，连未来老丈人都不认识。大海，看来，咱得去求人家喽，谁让咱儿子看上人家女儿呢。” 爸爸妈妈你一言我一语，总算让高城明白，电视里那个什么知名法学家竟然是苏凝的爸爸。 “不，不会吧，凝凝说他爸爸妈妈都是教师……” 这回轮到高大海狂笑，一巴掌拍在高城头上。 “傻孩子，教授不是教师吗，你呀，妄称聪明，连人家小姑娘的谎话都辨不清楚。” 糖糖极为不满意的插话。“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苏凝姐可是家世渊源，她爸爸是北大法学院博士生导师，她妈妈是北大前法学院院长，她哥哥陆涛非是北京城有名的律师，她那个双胞胎姐姐苏冰是北师大最年轻最美丽的讲师，还有她叔叔家是香港……” 高城夹口菜塞进糖糖嘴里。 “行了行了，就你能，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 糖糖极为不满的白了高城一眼，而高城正头脑发懵，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苏凝那个显赫的家世。丫头不是说他们家在北京很普通吗，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层，怎么这会儿竟然是北京甚至全国知名的人物了。高城想来想去，以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这时豁然明白了。心里兀自甜蜜，原来被丫头涮了，可怜高城，平常只有他涮人的份儿，现如今遇到苏凝，只能傻乎乎的被涮了。 赵秋歌看着高城脸上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的心思哪能透过母亲的眼睛。 “大海，我看，咱抽个时间拜访一下苏家吧，好歹是咱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一家有女百家求，总不能等着人家姑娘来求咱们吧。别摆你那臭架子，现在是为儿子。” “我什么时候摆过架子，哼，去就去，又不是怕见人。” 一直没有插嘴的奶奶说话了。 “你们说谁呢？我咋听不明白，是不是给城子说媳妇儿呢？” “姥，你真是老糊涂，二舅和舅妈都说这份上了，您还不明白，就是苏凝姐，经常来给你送葡萄的，我哥女朋友。” “不对，不对，搞错了，上回她来家，我还问她看中看不中小炜，我也喜欢那丫头，还想给小炜做个媒人呢。” 高城心里一惊，想起上次回家奶奶说的话，急忙解释。 “奶奶，您老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您说您这么大岁数，操这心干吗，你说要给人家找对象，人家总不能一口回绝吧，行了行了，我二哥那媳妇，还用得着你操心。” 高大海赵秋歌又开始笑，他们已经从祖孙俩的对话中，看出儿子高城对苏家丫头的心思，很重很重，很上心很上心。 高城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爸，你……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秋歌满面笑容。 “你在钢七连时，那个……苏……苏凝在你们部队呆过，是不是？而且常去？” “是。” “部队规定只有亲属家属才能探亲，所以你说他是你女朋友，对不对？” “有……有这回事……哦……王叔，妈，你派王叔监视我？” 高城恍然大悟，原来爸爸妈妈早就派王庆瑞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在钢七连那么张扬，苏凝常到钢七连找他，还有苏凝在钢七连一呆半个多月接受他的训练，全团的人都知道，何况王庆瑞那个老狐狸？ “爸，妈，你们……你们……” “我们怎么啦，当爹当娘的，哪个不关心自己儿子，你妈，早就和你王叔结成统一战线了，就你还蒙在鼓里。” 爸爸有些得意又有些自嘲的笑了。糖糖不失时机的插话。 “哥，和他们那些老狐狸比起来，你这只小狐狸还太嫩了点，哎，我的城城哥，惨了吧。” 高城彻底被爸爸妈妈降服，一语不发，低头吃饭。他已经决定，吃完饭，赶紧找苏凝丫头，质问加询问加责备，为什么老想着涮他。再说现在师侦营已经步入正轨，他必须把他和苏凝的事挑明了，免的夜长梦多，连自己亲奶奶都乱点鸳鸯谱，万一丫头被别人瞄中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丫头是自己的，不能让别人抢了。 高城打定主意，劝阻爸爸妈妈登门拜访苏家，他必须先征得的苏凝的同意，再说他自己都没亲自登门呢，先是自己娶媳妇，后才是爸爸妈妈娶儿媳妇，自己的事的自己当先。 高城推掉饭碗就出门，他的心已经飞到了苏凝身上。 求婚 1 苏凝刚从海南回来两天，稿子已经交了，她本想着今天回家和爸爸妈妈呆一天，明天到师侦营看望高城，没想到高城的电话打来，他在北京。苏凝很高兴。恋爱中的女孩，那个不希望自己的恋人在身边呢，虽然她不在乎那些形式，但是高城一回北京就来看她，证明高城的心里都是她，她的心瞬间被幸福和甜蜜充满了。 苏凝穿着果绿色的羽绒衣，围着白底骷髅图案围巾，一跳一跳出现在高城眼前。高城觉得，从认识苏凝到现在，没见苏凝慢慢走过一步路，都是跑的、跳的，好像苏凝天生就不会好好走路。 苏凝一跳就上了高城背上，这是个招牌动作，见面礼。高城双手从后面托着苏凝，背着苏凝走。身后，报社里苏凝的一帮小姐妹跟在后面起哄，什么时候送喜糖，他们等得不耐烦了，什么苏凝答应请客的老是耍赖，什么还没结婚胳膊就往外拐，小心结婚那天他们集体整苏凝，听得高城心花怒放。是啊，有谁会介意别人拿自己和恋人开玩笑呢，只怕越开越喜欢吧。 “去哪？” “你说。” “我整天不回北京，我知道能去哪？” “嗯，要不，我们去看电影吧，加勒比海盗。” “行，听你的。” 电影院里人满为患，他们排了好长时间队，才买到票。苏凝已经抱来了一堆的零食，爆米花、瓜子、饮料，满满一大兜。高城知道苏凝的嗜好，心说这是看电影还是吃零食。 高城曾经也梦想过，和心爱的人一起坐在电影院里，心爱的人头靠在他肩上，他宽厚的肩膀是她的臂膀。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爱的人不仅没有靠在他的肩上，相反她还拍拍自己的肩让高城靠。看来男女已经平等到女人是强者是男人的依靠了。 看完电影出来，天已经黑了。虽然春天的脚步已经近了，但天依然很冷，老祖宗们发明的春寒料峭这个词一点也不假。 苏凝把手伸进高城的腋下，那里是最温暖的地方。高城绿色的军装在行人眼里，格外扎眼，苏凝颇为得意，是啊，被一个帅帅的“两毛一”拥着，哪个女子不心花怒放。 苏凝说肚子饿，他们进了一家西餐厅。西餐厅和中餐饭馆迥然不同的风格。中餐馆，永远那么热火朝天，而西餐馆，典雅、幽静，舒缓的钢琴声，暧昧流离的灯光，让用餐不再是单纯的用餐，而是一种享受。 高城被这种气氛感动，是啊，整天和一帮男人吼来吼去，耳边是炮声隆隆，眼里是一成不变的绿色，他的生活满是刚强和热血，哪里能和这里的柔情相比。 苏凝优雅的转着手中的红酒，偶尔搞怪一下，把高脚杯放在眼前，透过高脚杯看高城变了形的脸。 高城鼓起勇气，轻轻的说。 “凝凝，我想拜访你父母。” “嗯，干什么？” 高城被苏凝的话问的一愣，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拜访他们不就是为了娶你。 “丫头，我是说正经的，我们在一起三年了吧，我想应该拜访他们，一来是礼貌，二来我想娶你必须过他们那一关吧。” 苏凝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随即继续转她的酒杯。 “纠正你一个错误，不是三年，是两年又是十一个月加14天。还有，我是不是可以把这作为你在向我求婚？” “丫头，是，我是想求婚。” “想和行动，好像还差一大截。” “那，你想怎样？”高城狐疑看着苏凝，不知道苏凝葫芦里埋着什么药，他最怕苏凝这样，一眨眼就是一个诡计。 “叶老总说他老公向她求婚时，抱着999朵玫瑰，外加一个钻戒，还有当着全报社的人单膝跪地，大喊三声，叶青嫁给我。” “什么？你……丫头，你不会……不会也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单膝跪地，这……这……” 苏凝不看高城，一口把红酒喝下去，似笑非笑，醉眼迷离看着高城，高城忍不住咽口唾沫，身体里那团火又燃烧起来，苏凝这副神情，这种眼神，让他受不了。 苏凝突然站起，走到餐厅正中间，这个西餐厅没有雅间，座位一律是两个人的，这是个情侣餐厅，餐厅正中间比四周低，放着一架钢琴。苏凝走到钢琴前，在高城纳闷的瞬间，苏凝已经弹起了钢琴，流水般的琴声，瞬间在餐厅里回荡。 弹到精彩处，苏凝忽然戛然而止，脆脆的声音在餐厅里响起。 “各位朋友，请当个见证人，我，苏凝，要向我的男朋友，高城，求婚。服务生，借花一朵，姑娘我要借花献佛。” 高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当场。餐厅里响起掌声，服务生已经捧过一束花。苏凝接过花，一步一步走到高城面前，单膝跪下。 “城城，既然是我追的你，那就让这场游戏进行到底，请接受我的求婚，娶我吧。” 很多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有人还走到了高城和苏凝的座位前，众人都看着高城和苏凝。苏凝顽皮又执着的单膝跪地，似笑非笑看着高城，高城觉得头蒙蒙的，他哪里会想到，他的苏凝，他的丫头会来这一手。这世上，见过男追女，见过男人跪地求婚，可是到苏凝这儿，一切都反了。高城从来都不怕受人关注，可是这回他有些怕了，浑身燥热，额头微微冒汗了。 高城机械的双手抓住苏凝的胳膊，想把苏凝拉起，可是苏凝就是不起来。 微笑且一本正经的看着高城。 “凝凝，你干什么，这……” “你就回答，你是娶我呢，还是娶我呢，还是娶我呢，还是……” 苏凝又开始说绕口令了，高城哭笑不得，但心里像灌了十八瓶蜜，甜的发腻。 “娶，我，高城，这辈子不娶你，就不叫高城。” “不行，你没有诚意。” “我……我怎么才算有诚意？” 有人出主意，要高城也单膝跪地，高城依言，餐厅里响起掌声，雷鸣般。高城不由的一把搂住苏凝，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不捣乱，什么时候才能正正经经的和他讨论问题。可是，自己为什么心跳这么快，为什么压都压不住那团火。 高城不由分说，顾不得众人的目光，顾不得自己还穿着军装，瞄准目标，飞快的吻住苏凝的樱唇，苏凝只听到高城含糊不清的话，“你不是要诚意吗，这算不算……” 宋教官 1 一大早，高城刚刚和士兵们训练完毕，通讯兵说营长找他。 营长办公室，高城意外的见到了宋浅，军校同学，不过专业不同。他学的是军事管理，宋浅学的是武器自动化控制。 军校时，高城和宋浅都是尖子生，彼此都认识。学校里的活动，都有他们的身影。高城的印象里，宋浅精明干练，永远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有一次，学校排演话剧，高城饰演男一号，宋浅是女一号，话剧演完了，不知怎么的就传出宋浅和高城好上了。高城最烦这种八卦，因为高城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信念，爱一个人、喜欢一个人，就要一心一意，不能朝秦暮楚，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那个时候，高城心里还被萧晴晴占据着，加上高城一好哥们大乔已经明确表示要追求宋浅，这种传言一出来，高城避之不及。不过，宋浅倒没什么，见到高城，一如既往，该说笑就说笑，倒是高城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毕业后，各奔东西，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没想到，竟然在营长办公室，老同学又见面了。 “宋浅？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 宋浅的回答依旧是几年前的精短干练，让高城有些感慨，时光如流水，一晃四年就过去了，不过，宋浅倒没怎么变化，就是肩上的军衔高了，和自己的一样，少校，都是“两毛一”。 “你们？认识？” “我们是军校同学。” 高城很放松，他到哪都这样，尤其是见到首长，永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可是奇怪，很多首长都喜欢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兵。 “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多费口舌了。高副营长，师里最近要进新设备。” “什么，营长，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您老人家可真是我的救星，啥时候到，都是些什么家伙？” 高城有些迫不及待，他一听到新设备就兴奋，就像看见大白兔奶糖的三岁孩子。 “瞧把你喜的，今天下午就能到，别光顾着高兴，这回的新装备都是电子控制，你那帮兵，都得从头学起，这不，师里请来了宋教官，由她教你的兵，要求，一个月，熟练掌握，熟练运用。” 高城身子绷得笔直，干净利落的回应，“是。” “宋教官，既然你们是老同学，就不需要我多费口舌了，这一个月就交给你了，好好把那些兵的知识武装武装，还有你这老同学，也给我拾掇拾掇。” 宋浅微笑，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高城看着，心说怎么还是这个笑。原来在学校时，宋浅的小酒窝就是出了名的，宋浅只要一笑，右脸嘴角就会出现一个酒窝，大乔就是被这个酒窝迷住的。高城曾经戏谑大乔，掉进酒窝里出不来了。 高城和宋浅一前一后，出了营长办公室。营长说了，宋浅在师侦营的时间里，和高城合署办公，那就是说高城的办公室现在一半是宋浅的。高城有些不乐意，心说不是还有空屋吗，干嘛要往我屋里塞，我办公室成什么了。但是没办法，营长已经发话，再说宋浅还在身后，总不能让一个丫头笑话自己小气包吧。合署就合署，不就一个月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宋浅环视着高城办公室，办公室和宿舍是合二为一的，靠窗户放着办公桌，墙角放着单人床，一个文件柜，上面放文件、资料，下面充当衣柜。这样的办公室加宿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其实高城的办公室和宿舍是分开的，可是他嫌分开了麻烦，合二为一倒为营里还省了一间房。 宋浅笑着摇头。 “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情调。” 高城瞪眼，四年不见，宋浅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想起学校时，演话剧，高城要这样演，宋浅要那样演，最后还是高城听宋浅的，人家一个女生，争什么争。 高城没有接宋浅的话，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算是给宋浅腾出办公的地儿，反正是同学，也不需要客气什么。 “那，那什么，你用桌，我，我用床，女士优先。” 宋浅很认真的看着高城，说：“我的阵地不在办公桌上，在你们营的小礼堂，从今天下午开始，你的兵全归我管，现在，把花名册给我，我要他们详细的资料，特别是学员兵。” 高城无法辩驳，他知道宋浅的作风，一向说一不二，再说学校时人家就是军中佼佼者，如今过了四年，那本领，肯定更厉害。高城乖乖的把士兵花名册交给宋浅，宋浅认真研究了半天，在花名册上勾勾画画，最后把花名册又交给高城。 “通知打钩的士兵，今天下午2点开始到小礼堂听课，没有打钩的，明天早上8点到武器装备库集合。” 高城看着花名册，甘小宁的名字签没有被打钩，马小帅的名字钱打了勾。他再细看，打钩的都是些学员兵。高城明白，电子控制是个理论极强的功课，想让这些兵一个月掌握别人一年才能掌握的知识，困难重重。不过他相信他的兵，他的兵一定能把所有的知识学好，用好。 宋浅布置完，怡怡然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高城坐在床上，有些尴尬。他想和宋浅说话，可是宋浅那样的状态，好像不愿意和他说话。屋子里，静静地，高城有些郁闷，他是个一见女人说话就结巴的主儿，当然苏凝和他的家人除外。这会儿见宋浅这样，更加不想多说话，可是屋子里这种气氛，憋死人了。 高城咳嗽了一声，他想到了大乔。毕业时他和大乔曾来了场酩酊大醉，大乔舌头打着结说他一定要把宋浅追到手，高城说那你们结婚一定要请我，洞房我得去闹。 一别四年过去，大乔和宋浅，想必修成正果了吧。 “宋，宋浅，你和大乔，你们结婚了吧，也不通知我一声。” 宋浅睁开眼，皱眉。 “谁告诉你我和乔松林结婚了？他说的？” “不是，不是，那不是，不是大乔说他非你不娶吗。” “我可没说非他不嫁。” 宋浅说完这句话，又闭上眼，弄得高城更加尴尬，本以为是关心人家，没想到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蹄子上，还被踢了一脚。 “你们，你们没结婚？那他，他现在怎么样？” “这个问题，你该问他。” 高城现在终于明白，感情大乔和宋浅没成。这下他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屋子里又陷入了寂静。 宋教官 2 好半天，宋浅说话。“你呢？听说钢七连解散了？你……” 高城不做声，自从离开钢七连，他就可以回避这个话题，不管什么人问起，他都不想回答，也不想谈论，不是他忘记了钢七连，而是这三个字带来的伤痛，就像初恋，永远都无法让他忘却、让他释怀。钢七连这三个字，钢七连的每一个士兵，他在钢七连的每一天，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宋浅没有等来高城的回答，她睁开眼，看到高城正站在窗前，看向窗外，刚毅的脸上，似乎无比痛苦和伤感。宋浅恍悟，自己触到了高城的伤痛。 “对不起。” “没，没事。” 宋浅转移了话题，她不想让这种沉闷继续下去。 “好吧，澄清一下我和乔松林的关系，我和他只是同学，他追求我喜欢我，我承认，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们不是一类人，就这么简单。” “噢，原来，原来是这样。那……那大乔他，他……算了，不问了，你大概也不知道。” “他已经结婚了，去年，我还送了礼。” “什么？结婚了，这混账王八蛋，结婚也不通知我，等着，等我见了他，我收拾不死他。我，我不叫高城。” 宋浅微笑着看着高城，高城有些惊讶又有些气愤还有些不服气的神情，让她觉得很好玩。仿佛又回到了学校，高城和她为那部话剧争得面红耳赤，高城争不过宋浅，满腹委屈满腹不情愿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听命。 屋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高城回头看看宋浅，颇有些感慨。 “四年不见，你怎么没见老？” 话一出口高城就后悔了，这叫什么话，哪有催女人老的，他不敢看宋浅的脸，不敢和宋浅对视，宋浅肯定生气了。 “你希望我变老？满脸皱纹、树皮样？” “不是，不是，我，我这不是夸你没变样儿吗，还和学校一样漂，漂亮。” “真的？” “真的。” “谢谢。” 宋浅到底还是笑了，小酒窝若隐若现，看的高城心里一阵痒痒，想起学校时他和乔松林的赌，宋浅的小酒窝里能不能放下颗绿豆？高城没有试验过，本以为乔松林能，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怕是找不到答案了。 “听说你留校了？” “嗯，留校第二年就出国学习了，电子控制。相比之下，我的装备和美国，差了一大截，你们这次换装，就是要从电子侦察入手，今天下午新来的装备里就有无人机全维信号引导远程火箭炮，这是想全新的技术，国内还是第一次使用，很多理论、技术都非常严格，高城，不要光想着要新装备，新装备的到来，就意味着更加高端的技术，你的兵能不能掌握，能不能最好的使用，还在两可之间。” “什么两可之间，他们都是最好的兵，一定能用好，当兵时干什么的？打仗，连武器都不会用，当个什么兵。” 高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我相信他们，请你也相信他们。这一个月，不，半个月，他们一定能掌握所有知识，并且熟练运用。” 宋浅看着高城的背影，他的身影还是那么高大。曾经，这个背影被宋浅深深的烙在心里，她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呢个影像会渐渐模糊，可是四年了，影像不仅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以至于昨天w师的人到学校邀请她来讲课，她听的心怦怦跳，她知道高城在w师，她还想着到w师，顺便打听高城的消息，没想到，自己要授课的兵竟然都是高城的兵，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竟然和高城独处一室。 宋浅长出口气，把慌乱的情绪疏离平静。她不知道该和高城说些什么，除了学习上的事。 就在宋浅慌乱不知所措时，高城突然兴奋起来。 “宋浅，你看，你看，是不是这些新装备？” 宋浅闻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甬道上，一辆辆被伪装的严严实实的军用卡车，正慢慢开进师侦营武器库，训练场上，正在训练的兵也停了下来，他们也被这一溜儿军车迷住了，一个疑问在高城的脑子里，也在士兵们的脑子里：卡车里到底都是些什么？ 宋浅微微笑了，高城兴奋的样子，让她想起军校里的时光。那个时候高城同现在一样，一遇到新鲜事物，眼睛就瞪的溜圆。记得第一次遇见高城，在新生联谊会，高城兴奋无比的介绍自己，语气、神态，要多张扬有多张扬，也就是那个时候，宋浅就注意了这个高高大大帅气英武的男生。学校里每年都要有个大型晚会，宋浅的班和高城的班组合排话剧，没想到高城竟然演了男一号，而宋浅是女一号。这让宋浅有点淡淡的喜悦。那是一场关于爱情的悲剧，结局是宋浅甩了高城一个耳光，这一幕排了整整一天，因为宋浅甩出的耳光总是不过关，她不忍心真打。高城急了，他严厉的批评宋浅，说演戏也是打仗，该来真的就得来真的。宋浅只好打了，一巴掌下去，高城的脸上五个指头印，宋浅心里不安的颤抖，高城却说打得好。话剧演得很成功，宋浅以为，她和高城之间，会因为这场话剧儿生出一种情愫，可是当乔松林说喜欢她时，宋浅就知道她和高城陌路了，因为高城和乔松林的关系，乔松林既然这样说，那高城一定知道了。宋浅失望的以军校不准谈恋爱为由婉拒了乔松林。她要等，等毕业了，正大光明的追求高城。她知道高城心里有人，可是爱情的距离不应该那么远，高城心里的人注定是要离开他的。 宋教官 3 宋浅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四年，他们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工作着，等到宋浅有一天醒悟，时光的河流已经流走了四个春秋。 宋浅见到高城的一刹那，心里满是甜蜜，她想念这个人，整整想了四年，现在，定是她的执着感动了上苍，上苍又安排他们见面了，她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一个月，她要让高城在这一个月里，爱上她。 下午2点，被点到名的兵已经整整齐齐坐在了小礼堂，高城也在，宋浅的心在微笑。她优雅的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第二天早上，宋浅一早就出现在营武器装备库。 高城和他的兵已经在了，他们正在为这些新家伙叫好。宋浅从一台多功能指挥车开始，手把手教士兵。这辆车，集指挥、战斗、侦查于一体，车里，车载电脑、可视通话、全方位指挥台、还有各种雷达、仪器，一应俱全，是高城最喜欢的家伙。他在爸爸那里见过这个，当时他还羡慕不已，心想着自己要是能有一辆这种指挥车，还要什么指挥部，一台车就够了，伪装好了，直插敌军后部，既能指挥又能打仗，想想钢七连解散前那场对抗，b团的指挥部部下百十号人，而人家老a只有一架飞机，那个时候高城就明白指挥系统有时不需要人多，几个顶用的就能抵挡住千军万马。 高城坐在驾驶位置上，摆弄这个摆弄那个，正兴奋不已，一声脆脆的“别乱动”。 高城讪笑，停了手，他知道在女人面前，你最好规规矩矩，甘小宁笑他，“女人控”。 宋浅，正认认真真，一招一式，一个指令一个指令的教。高城打开记录本，一句一句记下宋浅的话，兵会的，他得会，并不会的，他也得会。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这一天，宋浅带着士兵，在新式武器上实际操作，新式武器依然是装甲车，不过此装甲车和钢七连的老式装甲车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武器越换越先进，要求士兵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宋浅一边讲，一边教士兵操作，高城就在宋浅身后，认真听着。高城做什么事都是身先士卒，学习也不例外，总不能自己的兵会了，他不会。 宋浅演示完毕，示意一个士兵操作，一转身，撞到身后高城身上，高城跌坐在后面的椅子，宋浅没有收住身，一下子栽倒在高城身上。宋浅急忙按住高城的胳膊起来，站稳。高城一门心思在学习上，他没有注意，宋浅已经羞红了脸。 正在这时，高城的手机响了，高城掏出手机，宋浅偷眼看，高城用的竟然是女士手机。高城说话的语气格外轻柔，像在哄孩子，又像是和恋人说话。宋浅的心一惊，隐隐有些失落。 一连两个星期，宋浅和士兵们形影不离，天天都泡在一起，而高城，有时候和士兵一起听宋浅讲课，有时候和其他士兵一起，研究新式武器。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作为一个指挥官，你可以不去操作，但必须懂得如何操作，战争到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高城把自己定位在指挥位置上，但他是从最基层走上来的，实际操作对于他来说，同样需要掌握。 两个星期过后，高城自己坐在指挥车上，虽不是十分熟练，但指挥系统他已经会操作，指挥车上的武器对于他来说小菜一碟，高城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哪怕是剩下他最后一个人，他也要把战争进行到底，开着指挥车，冲上敌人的高地。 眼见为“实” 1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过去。这天是星期六，不讲课，营里没事，高城照例要回北京看苏凝。谁知刚刚收拾完毕，宋浅进了屋。 “你，你进屋怎么也不敲门？” “别忘了，这里现在也是我的办公室。” 高城气馁，宋浅说的没错。他们是合署办公的。 “你，要出去？” “哦，没什么，回家看看我奶奶。” 宋浅若有所思，看着高城沉吟片刻，说：“今天恐怕不行，明天怎么样？今天还有些事，我必须和你研究研究。” 高城一听宋浅说公事，立刻放弃了回家的念头，拉过凳子坐到宋浅对面，两人隔着桌，开始讨论宋浅讲课一个星期来发现的问题。 自从高城去过了苏家，拜见过苏家二老，苏清明就唠叨开了，总是问卢曼星期几，还埋怨这一星期为什么过的这么慢，因为苏凝说过高城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能回北京，而且还不是每个星期都能回，这个消息让苏清明很郁闷，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准姑爷。这不，一道星期六，苏清明就让苏凝开车去部队，接高城回来，仿佛高城现在，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份子。 师侦营的人都认识苏凝，准嫂子吗，谁不认识。加上她每次来手里都不会空着，兵们当然喜欢。尤其是甘小宁马小帅，两人整个一对活宝，一见到苏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苏凝手里的东西接走，美其名曰“不能累着嫂子”。苏凝也喜欢他们和她亲近，高城的兵，或多或少，都带有高城的风格，让苏凝欲拒不能。 “小宁，你们连长呢？” “背床，嫂子，你不知道这星期可把我们累坏了，我正想着出去搞点营养品补补脑子，可巧你就来了，你可真是我的活菩萨。” 甘小宁已经打开了酱牛肉的包，他最爱的就是吃。马小帅说要不我去喊连长，苏凝摆摆手，那意思是不用了，她自己去找高城。 高城办公室，高城正专心致志看着宋浅放在桌上的方案，宋浅，目不转睛的看着高城，突然宋浅发现，高城头上有根白头发。宋浅不由的伸出双手，手指触到了高城的浓密的短发。 高城吓了一跳。“干什么？” “别动，白头发。” 此刻，宋浅的双手已经拂住了高城的头，高城只好不动，因为再动，就要触到宋浅的身体。就在这时，门无声的开了个小缝儿，苏凝站在了门口。屋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觉察到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好了没有？” “没有，你刚才一动，我没有抓住。别动，哎哎，你能不能不动。” 苏凝悄悄退了出去，她的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从门的位置看去，高城的头被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军人搂着，女军人的语气说不出的温柔。苏凝有些恍惚，她相信高城不会有别的女人，就像相信自己一样，可是亲眼见到的，又能说明什么？ 苏凝不是小家子气的人，然而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饶是苏凝的胸襟再宽广，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苏凝慢慢走出办公楼，正碰上甘小宁马小帅，抱着东西要给高城送。苏凝拦住二人。 “别去了，他这会儿正忙着呢。” 甘小宁闻言止住脚步，他看到苏凝脸色有些不对。 “嫂子，怎么了？不会一见面就吵架吧？” “说什么呢，我和你们连长吵过架，再说他也得敢。好了，我走了，有空再来看他。” 苏凝挤出一丝微笑，看一眼高城办公室的窗户，依然往营门口走去，慌的甘小宁马小帅跟在后面连声说，“我们替连长送送嫂子。” 苏凝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和甘小宁闲聊。 “你们这一星期都忙什么呢？” “嘿，嫂子，你不知道，我们营换新装备了，全是自动化，电子控制，尤其是连长那台指挥车，酷毙了。新来的宋教官，特别严，每天都要布置大堆作业，连长也不例外，我们还要考试呢，真衰，没见过这么男人婆的女人。” 苏凝猜到，甘小宁说的大概就是高城屋里的女军人。 “听说，听说宋教官还是连长的军校同学……” 苏凝眼睛一跳，脚下不停。她感觉到，马小帅的话被甘小宁制止了。 眼见为“实” 2 高城和宋浅研究完学生学习的情况，已经是中午了。高城刚要出门，甘小宁马小帅站在门口喊报告。两人进来后往桌上放下一堆东西。高城乐了。 “俩孬兵，啥时候知道行贿连长了。” “连长，不是我们行贿，是嫂子送的。” 高城一惊，“凝凝？在哪？” 高城站起身几步走出门。 马小帅一脸迷糊相。 “别找了，早走了。她来你办公室，看你正忙，就走了。” “啥时候？” “一个小时前。” 高城郁闷的看着那包东西，苏凝来了，也不叫他一声，这丫头。 宋浅听的一阵阵心惊，嫂子？难道高城结婚了？不会的不会的，他的履历里明明写着未婚。宋浅忽然想到，部队里，士兵都喜欢乱叫，这么想来，可能是高城的女朋友了，高城有女朋友了？ 宋浅有些失落，她错过了四年，她不想再错过，可是现在，高城有了女朋友。宋浅郁郁的走了出去，她已经从高城的神情里看出，高城很在乎他的女朋友。 星期天，高城回了北京，他没有给苏凝打电话，而是直接去了苏家，准女婿吗，得多往老丈人家跑跑，混个好形象。 苏清明正在屋里听昆曲，高城不明白，老头怎么会喜欢听依依呀呀的戏曲，他可是国内知名的法学家啊。 看到高城，苏清明很兴奋，埋怨高城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都是一家人。高城心里乐了，看来自己形象不错，才来一次，老丈人就把他当一家人了。 卢曼刚刚从临院回来，苏清和的院子已经装修一新，她过去看看，苏清和已经准备回来了。 “小卢，打电话叫冰冰凝凝小非中午都回来。” “知道了，这就打。” 陆涛非回不来，他一大早就出去办业务，不在北京。冰冰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星期天，她逛书店去了。只有苏凝，饭菜都做好了，还不回来，苏清明又打电话催了一遍，苏凝才姗姗而回。苏凝看到高城，微微撅嘴。高城又是接包又是赔笑，看的苏清明卢曼都忍不住笑。 “大营长，怎么舍得光临寒舍，我们家庙小，盛不下你这大神。” “我，我这星期太忙，你昨天去看我，也不叫我一声，算我不对，我郑重道歉。” 苏凝被高城的诚恳加赖皮逗笑，其实昨天苏凝回来后，仔细想想，高城不是那样的人，自己只是站在门口看到那一幕，又没有走到近前，他们之间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苏凝自己把自己的心结给解开了，今天见到高城，故意耍起了小女生脾气，从高城着急的神情，可以看出高城坦荡荡，是自己多心了。 吃完饭，苏清明就把苏凝和高城赶走了，一个星期不见，小恋人不知道有多少私密话呢。 一出苏家，苏凝就开始不老实，一跳就上了高城背上，高城心说背就背吧，又不是没背过。苏凝两只手揪住高城的耳朵。 “这一星期你都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训练、学习，哎，丫头，我们营新换了一批装备，全是电子控制的，真带劲，我那台指挥车，那叫个酷……” 苏凝趴在高城背上，听高城兴奋的讲，不由的，又想到了那个女兵。 “那么多新装备，你都会？” “哪儿啊？我要都会，不就成万能了。师里怕我们不会操作，专门请来了军校的教官，哦，说来还是我军校校友，不过不一个专业。人家现在可是抢手货，到哪都是香饽饽。” 苏凝心里暗暗不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自己不这样，可是为什么昨天一见到高城和女军人那一幕，心里如此的酸。 “宋浅，哦，就是我们请来的教官，军校时，我一好哥们喜欢她，还扬言非她不娶，我还以为他们结婚了，没想到人家看不上我那哥们，这叫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高城自顾说着，全然没在意背上的苏凝，已经有些不安了。 “你是不是喜欢她？” “说什么呢，我只喜欢我的丫头。” 高城一只手轻轻拍苏凝的屁股，苏凝心里甜甜的，高城不会说谎，高城心无旁骛，高城是个君子坦荡荡，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刚才的不悦消失不见，苏凝又开始胡闹，刚要咬高城的耳垂，忽然想起高城说过的话，不好意思笑笑把脸贴在高城背上。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前不喜欢，老实交代，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和你那个哥们争来着，害的你那哥们追不到手？” 高城手一松，把苏凝撂到地上，苏凝一个没站稳，倒退几步，高城反应快，转身一个跨步就把苏凝搂在了怀里。 “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从来没喜欢过她，发誓，从来没有，再说，上学那会儿，不，不还在想着萧……” “萧晴晴。” 苏凝坏笑，冲高城挤眼，那意思，让她抓住把柄了。 高城脸一红，双手很自然的到了苏凝腋下。 “丫头，你再胡说，我可不客气了。” 副营长的爱情往事 高城和苏凝打打闹闹的时候，宋浅正窝在高城的办公室，研究着明天的课程。中午吃饭，宋浅故意和甘小宁马小帅坐一桌，她看出来，甘小宁马小帅是高城的左膀右臂。 “你们高副营长真孝顺，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回去看他奶奶？” “哪儿啊，托名回去看奶奶，其实是和我们嫂子腻歪，没想到我们连长也会被女人吸引到魂不守舍，宋教官你不知道，钢七连哪会儿，嫂子很长时间不给连长打电话，连长整个人都变了样儿了，连我们都不训了，我们那里的兄弟连队说，钢七连连长一个人郁闷还不行，整个钢七连都郁闷了。” “什么时候，我咋不知道？” 甘小宁拍了拍马小帅的头，得意的说：“你啊，来钢七连太晚，很多事都不知道呢。” “这么说高副营长和你们……嫂……嫂子……还有很多故事？” “那是。” 甘小宁有些卖弄，因为这里知道高城和苏凝故事的人不多，而他恰恰是少数之中知道的最详细的那位。 “宋教官，我们连长做事，那叫一个绝，连找个女朋友都绝的了不得。这是红三连指导员说的。话说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红三连指导员带着一帮兵气势汹汹闯进钢七连，进了连长宿舍就搜，那情景，跟鬼子进村没区别，按说连长那脾气肯定不会受气，但那天连长老人家竟然忍下了，我们都不服啊，冲上去要和红三连的人大干一场，没想到红三连指导员拿出一张纸，就震住了钢七连，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马小帅着急的推甘小宁，那意思是快说，这边，食堂里很多兵都停住了筷子，目光都聚集到了甘小宁身上，甘小宁更加得意。 “告诉你们，是欠条。当时我冲在最前面，拿过欠条一看，乖乖，怪不得连长不发脾气，感情是拿人家的手短，理亏啊。欠条上写着：今借t师b团红三连何洪涛指导员及八位解放军同志940元整，所借940元由钢七连连长高城代还。借款人，苏凝，括弧，钢七连连长高城女朋友，8月3日。怎么样，我记得清楚吧？说时迟那时快，连长一把抓过欠条，塞进兜里，黑着脸把红三连指导员赶走了，可是欠条的事在钢七连传开了，这可是连长少有的被欺负而不做声啊。更有一件事，连我们团长都被惊动了。话说还是一个艳阳天，连长忽然领进来一位乞丐，我们都奇怪，连长什么时候交上丐帮朋友了，难不成连长想复员后当丐帮帮主？” 食堂里哄堂大笑，宋浅忍不住也笑了，小酒窝若隐若现的。 “乞丐在钢七连干了更让我们震惊的事。她用了我们的卫生间加洗澡间，而且还是连长把门，知道么，列位，那天偏赶上我们班副伍六一拉肚子，伍班副没进卫生间就解裤子，可是生生被连长大人给赶出来了，为啥，先不告诉你，就在伍班副和连长理论时，从卫生间里走出一位天仙美女，列位都猜出来了，就是我们的嫂子，苏凝苏大记者，她呀，喜欢乔装改扮暗访，结果就成丐帮的人了。后来苏记者就上了连长的床，这里我加个注释，啊，连长在门外守着，所有路过的人都得轻声。听说苏记者是为揭发黑砖窑才乔装的，当然最后一定是红旗招展，好人得好报，黑砖窑被捣毁，里面的工人被救，连长为苏记者守门也传为一段佳话，再后来，苏记者大概是为感谢我们连长为她守门，以身相许了。怎么样？嫂子厉害吧。” 食堂里一片啧啧声。宋浅却听得五味杂陈，难道，自己又晚了一步？这个苏记者，苏凝，到底有多大魅力，让高城甘愿触犯部队规定而为她守候？ 宋浅那顿饭吃的味同嚼蜡，她的心里充满了失落。 高城回到部队，天已经黑了。 高城的办公室亮着灯，一定是宋浅。高城哼着歌进了办公室，果然是宋浅，她正在本上写写画画。高城把一包零食放到桌上，那是苏凝买他的，苏凝爱吃零食，每次来部队看他，都是大包小包的零食，不知不觉，高城也吃上了。 宋浅瞟了一眼，轻轻一笑。 “老同学什么时候也开始小女生化了？” 高城不好意思“嗯啊”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脑海里浮现出苏凝在超市扫货的情景，小车所过之处，货架上立刻少了一片。高城忍不住微微一笑，只要想到苏凝，他的硬汉心里不知为何柔软起来，仿佛一团棉花糖，甜甜的，软软的。 宋浅不动声色看了高城一眼，高城脸上的微笑尽收眼底。她又是一阵难受，从来没有见过高城这么温柔过，看来，苏凝在他的心里，很重很重。 又一个星期过去，这个星期高城没有回去，苏凝来了，她带来了苏家二老专门为高城做的糕点。高城吃着糕点，比得了什么奖更兴奋。 “老丈人是不是急着把你嫁出去，老是行贿我。” 苏凝踢了高城一脚，撅着樱唇说：“去，说什么呢。” 晚上，高城陪着苏凝在训练场上散步。初春的风已经变暖，训练场上的草返青了，营区里的树叶长出了嫩嫩的绿叶，风吹在人脸上，温温的，暖暖的。 苏凝一刻也不闲着，一会儿小跑，一会儿退着走，一会儿揪根草茎撩拨着高城的脸。高城惬意的享受着苏凝的顽皮，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苏凝顽皮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苏凝的存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苏凝丫头的顽皮和不安分。 苏凝忽然双手从后面按住高城的肩，轻轻一跳，就上了高城背上，这是个招牌动作，也是苏凝的专利，高城的手自觉的拖着苏凝的腿，就这样，背着苏凝，在昏黄的灯光下，在春风融融的夜里，慢慢的走他们幸福甜蜜的路。 “丫头，我们……结婚吧，我都等不及了，等这个月训练完了，我准备和我爸爸妈妈到你家，正式登门提亲，我都28了，我奶奶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停！你年前不刚过完26岁生日吗？这么快就28了？” “虚岁。” “有你这么虚的？” “虚两岁，行了吧。” “不行，我还小，才23，怎么的也得等到30。” “胡说，你都24了，搁过去，都要作奶奶了，等30，你就成斗战胜佛啦，我的姑奶奶。嫁了吧，啊，丫头，嫁了吧，啊，求求你，求求你。” 高城摇晃着，苏凝咯咯咯的娇笑，在高城背上随着高城的摇晃而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 忽然苏凝不笑了，她看到一个飒爽的女军人，款款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高副营长，散步呢？” 高城有些不好意思，双手一松，苏凝就势滑了下来，她看清了，正是那天在高城办公室见到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苏凝觉得来人身上，有一种危险的味道。 “啊，宋教官，你……你跑步……我，我介绍一下，这位，我……我未婚妻，苏凝。” 苏凝大大方方伸出手，浅笑。 “你好，苏凝，北方晚报记者。” 宋浅也伸出手，轻轻和苏凝握了一下。 “你好，宋浅，现在是师侦营请来的教官。” 昏黄的灯光下，宋浅研究者苏凝，苏凝也打量着宋浅。苏凝俊秀、纯净，眉宇间流露着不羁不安分顽皮，宋浅的脸上是凝重威严不可亵渎。两个女人各自在心里为自己对方打分，双方又不自觉的感叹对方的好。 苏凝在部队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宋浅站在高城办公室，看着高城拉着苏凝的手，把苏凝送到营房门口，高城的所作所为，丝毫不避讳，而且高城不是已经介绍苏凝是他未婚妻了吗，看来自己错过了四年，竟然错过了一生。宋浅想着想着，不觉眼角湿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宋浅的课已经教的差不多了，只要是宋浅教的，从理论到实际操作，师侦营的兵都掌握了。 受伤 1 三个星期后，高城和宋浅带着师侦营，实弹演习。 第一次用新家伙，又是实弹，从高城到士兵都兴奋不已，每个人都跃跃欲试。高城有些按耐不住，他要亲手操作，当然不是亲自装炮弹，而是确认目标，打击目标。宋浅也在，她要看看她教了三个星期的兵的成绩，但是高城一摆手。 “你，离远点，这是实弹，炮弹不长眼。” 宋浅不高兴了。 “实弹怎么了？好像谁没见过实弹演习。” 宋浅不听高城命令，直接上了操作车。不知道是操作手太兴奋，还是太紧张，第一枚炮弹没有命中目标，高城有些生气，他不容许自己的兵有这种失误。高城大步跑向目标，宋浅跟在高城身后，也跑了过去，她想看看误差多少，这些数据十分重要。高城在目标处研究了半天，把激光标志仪举到自己头顶，在报话器里喊开始。无人侦察机嗡鸣着在头等盘旋，紧接着，一发炮弹呼啸而至。 宋浅正在观看，她有些担心，炮弹不长眼，高城说给她，她也像回给高城，可是高城现在，正站在炮弹目标的位置。 宋浅来不及多想，几步上前，双手推开高城，炮弹已经在眼前了。没想到，高城看一眼炮弹，确认位置后，拉着宋浅后退，但是那个时候们一切都来不及了，只听到一声剧烈的声音，宋浅的耳朵都要聋了，她感到高城有力的臂膀把自己搂在了怀里，瞬间，她被高城压在身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浅听到哭声。 “连长，连长，你这是咋了，别吓我，小帅经不起吓……” 宋浅顿时清醒，她努力想爬起来，可是高城还压在身上，她示意周围的士兵，帮助她爬起来，等她看到高城，自己都傻了，高城满头满脸都是血，身上被黄土覆盖着，没有任何声音。 “高城——” 宋浅没有听到高城回答，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连长，连长——” 高城一动不动。宋浅突然歇斯底里的喊，“医务兵呢？急救车呢？快啊，都愣着干什么……” 宋浅的大喊惊醒了所有的兵，十分钟后，急救车呼啸而至，兵们七手八脚把高城抬上了车，闻讯而来的营长一边疏散围观的兵，一边怒吼。 “看什么看，还不赶快上军区医院。” 营长跟着上了急救车，宋浅也跟了上去，急救车呼啸而去，甘小宁已经吓傻了，高城一直昏迷，伤在哪里，他不知道，他懊恼死了，高城拿过激光标志仪时他就猜到高城要干什么，他拉了一把，但是被高城挣脱，就这一瞬间的事，高城就受伤了，甘小宁蹲在地上，呜呜的哭，连长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 他想跟上去陪护，可是营长都走了，跟谁请假？现在只能等。等待是件煎熬的事，甘小宁马小帅在煎熬中过了一个小时。 马小帅胡忽然没头没脑的问：“连长在北京的医院吧？” 甘小宁脑子闪过一个人的名字，苏凝。连长肯定在北京的军区医院，对，给苏记者打电话，连长如果醒过来，最想见的大概就是苏记者。 甘小宁还拿着高城的手机，高城跑向目标前把手机交给了甘小宁。 “喂，苏……嫂子，我是甘小宁。” “甘小宁，什么事，还记挂着输我的钱呢？小气包。” “不是，嫂子，我们连长，他……他……” “城城，他怎么了？” 苏凝的声音变的异常急促。 “连长他受伤了，在军区医院……” 甘小宁还要说什么，苏凝已经挂断了电话。 —————————————————————— 军区医院，高城的伤已经确定，远程引导靠的太近，炮弹落地溅起的石头子爆速飞行，擦到脸上，引起右脸从眼角往下两寸左右杀伤，缝了8针。头部也被石头擦破，缝了4针。 整个手术，高城都昏迷着，直到手术结束，高城被推进病房，他才慢慢醒来。高城一阵疼痛，他感到头疼，还有脸也疼，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一样。高城回忆着，他记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带上激光标志仪，炮弹呼啸而至，宋浅就在炮弹不远处，自己把宋浅拉过来，掩护到身下，然后……，哦，高城明白，自己受伤了，是被炮弹打着了？高城下意识咚咚手指、脚趾，还很灵活，说明手脚没有受伤，那就排除了截肢的可能，那么还能伤哪儿呢？脸疼，伤脸了？破相了？妈的，这下可毁了我一张英俊小生脸，凝凝看到，不定要骂死我。高城昏昏沉沉，想了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宋浅坐在高城病床前，默默流着泪，她已经明白了，高城是为救她，才受的伤。按照高城的身手，炮弹来时，只要疾跑几步，趴在地上，就可以免去皮肉之伤，是自己，是自己自以为跑过去帮高城没料到高城倒帮了自己，把自己掩护下来而他却受伤了。 宋浅用毛巾蘸着温水，轻轻擦着高城没有受伤的脸，因为缝针，高城的头发已经被刮掉了一大片，头和脸都肿着，宋浅一边落泪，一边轻轻擦掉血迹。营长已经给高城的家人打去了电话，这会儿，高家人一定在赶来的路上，还有苏凝，她一定也正往这里赶，等她来了，自己还能在高城身边吗？ 宋浅心如刀绞，高城还在昏睡，宋浅用手轻轻抚摸着高城的脸，她想起学校里那场话剧，她和高城曾经那么近，那么近的谈了一场“恋爱”，虽然只是在戏里，可是那种感觉，深深烙在她心里，以至于多年来，因为高城，她拒绝了很多人的追求。 命运真的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不紧紧抓住，离开了才知道原来自己要找的人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错过了。 宋浅忍不住，把自己的唇轻轻印在高城额头。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只有高城没有知觉的时候，她才感释放自己的感情。 门外，苏凝喘着粗气，刚要推门进入，却看到这样一幕，已经放到门上的手又缩了回去，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痛楚、焦虑。 苏凝还是推开门进了病房，高城是她的，她不能退却，就像高城说的，苏凝这个阵地是他高程的，谁都不能攻上去。现在，这句话正好让苏凝挪用。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头和脸被包裹着的高城，苏凝愣了。宋浅讪讪的站起，悄悄挪出了病房，苏凝来了，来的如此之快，她该走了，这里已经不属于她了。 受伤 2 苏凝半天没有回过神，第一因为眼前高城的样子让她反应不过来，而来刚才进门时看到的一幕，让她迷茫。 苏凝在床边坐着，呆呆的看着高城，脑海里是高城俊朗的笑，她不敢相信，高城，会受伤。可是眼前的人的的确确高城，那没有受伤的半边脸，依然俊朗、坚毅。 高城醒来，看到苏凝，先是一惊，之后是笑，有些变了形的笑。他知道，一定是甘小宁，他那张臭嘴，不告诉苏凝才怪。他也知道这事瞒不过苏凝，可是自己这样血糊糊的，吓着丫头怎么办。然而现在，苏凝已经泪水涟涟在了他的面前。 高城刚要说话，苏凝纤细的手赶紧捂住他的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伤口那么大，刚刚缝住，医生特意交代，尽量少说话，免得触动伤口。 苏凝没有说话，只是泪眼婆娑看着高城，高城伸出手，握着苏凝的手，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宋浅站在病房外，忧伤的看着高城和苏凝。 就在这时，高大海、赵秋歌、高城大伯伯母，还有两个姑姑，高青青高静静、吴炜，高家所有能来的都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 高大海第一个冲进病房，看到头被包扎成粽子一样的儿子，忍不住两眼湿润，高城妈妈赵秋歌已经泣不成声。一个劲的搂着高城的胳膊抽泣。 “城子，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炮弹不长眼，你傻啊，幸亏没伤到眼睛，伤到眼睛可怎么办……” 高城想要说话，劝慰妈妈，被一直站在旁边的苏凝制止。 “伯母，医生不让城城说话，他的伤一说话会破裂。” 高大海早就注意到了苏凝，听苏凝这样说，急忙伸手拍拍赵秋歌的背，示意她不要和高城说话。高大海猜出这就是苏凝，可是距离上次苏凝救奶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苏凝的容貌他已经记不清楚，现在俏丽的苏凝站在面前，高大海不由的仔细打量。 梨花头，白里透红的皮肤，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高大海心里暗暗称赞儿子的眼光不错，苏凝纤瘦，看似柔弱，可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正气。 高大海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高城的伤没有触及骨头，只是皮肉伤，在医院养半月十来天就可以出院。 高家人围在病床前嘘寒问暖时，苏凝一直站在旁边，她的手被高城攥着，初时见到高城爸爸妈妈来，苏凝想要离开，但高城攥的紧，苏凝没有挣脱，后来索性一直让高城握着，反正迟早是要公开的，而且高城也不止一次要求苏凝见见他的家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高城的家人，竟然是在医院。 高家人带了一个多小时，走了，只留下了赵秋歌，做妈妈的，儿子受伤，她怎么能安心。可是赵秋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高城撵走了，气的赵秋歌回到家跟高大海好好的发了一通脾气，什么有了媳妇忘了娘，赵秋歌还发誓以后再也不管高城了，哪怕是刀扎在高城身上，她也不管了。高大海劝她想开些，儿子为什么把她支走，因为有媳妇在，他们两个说悄悄话，婆婆夹在中间多难为情。赵秋歌想想也是，唠叨几句就不再说了，不过，还是赶紧煲了汤，要送到医院，一来儿子补补身体，二来仔细研究研究未来的儿媳妇。 高城和苏凝深情款款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病房外黯然神伤的宋浅。她从高家人的眼里，读出高家人对苏凝的认可，宋浅不忍在看下去，病房里是两个深爱着的恋人，病房外，谁会想到还有一个独自咀嚼忧伤的宋浅。 病房里再没有其他人，护士每半个小时来看一次高城的状态，药水不紧不慢的滴着。 麻药劲已经渐渐散去，高城脸上的伤开始疼，苏凝能感觉到，高城禁闭的双唇告诉她疼的厉害。苏凝忍不住又要落泪，高城轻轻摇摇头，那意思是不让苏凝哭。苏凝极快的用袖子擦一下眼睛，这个时候，高城说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找个天梯。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是苏凝到医院见到高城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柔的像片鹅毛，好像怕自己声音重了弄疼了高城。 高城示意苏凝拿来纸笔，高城不能说话，他要笔谈。 “远程引导，第一炮没中，我亲自上，结果被石头子咬了，要精确到米嘛，就得付出点代价。” “这个代价太大，万一……万一你……我怎么办？” “哪能这么见到就报销了，再说我还没娶媳妇，***肯定不要我。” “都这时候，还贫嘴。” “我要是脸上留下疤，那就破相了，你还要我？” “不要了。” “啊，真不要？” “真不要，残了、傻了、缺了，都不要。” 苏凝说着，眼泪不觉又涌了出来。苏凝把高城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眼泪滴落在高城手上。高城脏兮兮的手拂过苏凝的脸，苏凝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黑黑的痕迹。 “以后不许不顾自己了，上回我从山西回来，你教训我说我不是一个人，现在是你犯规，你说怎么办？” 高城继续写。“我认罚。” “罚你，罚你半个月不许下床，厕所都不许去。” 高城晕了，有这样惩罚的吗。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却不料抽动了伤口，一阵疼痛，让高城再也不敢让面部有任何表情。 第二天，高城已经能进食，赵秋歌熬了乌鸡汤，催着高大海，大包小包来到了医院，没想到来送饭的还有另外一帮人，苏冰和陆涛非，苏清明卢曼。 苏凝一夜没有回家，陆涛非不放心，打电话一问才知高城受伤了。苏冰陆涛非都是做饭的高手，早上一大早就采购了一堆东西，又是熬粥又是煲汤，十万火急的送了来，一起来的还有苏清明卢曼夫妇。苏清明卢曼，已经把高城当成了女婿。 高城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伤，竟然让两家长辈在医院里不期而遇。高城苏凝尴尬的说不出话。 高大海一看情景就明白眼前这两位儒雅的老人就是苏凝的爸爸妈妈，自己儿子未来的岳父岳母。高大海急忙伸出手，握着苏清明的手，感慨的说。 “苏教授，一直听城子说您，本来我和她妈妈要拜访你们二位，没成想，城子出了这档事，你看，还让您这做长辈的来看他……” “哪里哪里……” 那边，赵秋歌已经和卢曼聊了起来。一个夸高城能干、年轻有为，一个夸苏凝善良、满腔正气，剩下苏冰陆涛非看着窘迫的高城和羞红脸的苏凝，暗自发笑。 心伤 1 十天后，高城回到了师侦营，伤口长的很好，只是两寸长的伤疤蚯蚓般嵌在右脸。有的兵说副营长这回是破相了，也有的兵说，副营长那个疤让副营长比以前更威猛了。 高城倒不在意士兵们的评价，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蛮在意自己的脸，虽然凝凝一点也不介意，可是婚纱照上多这一道疤，总不好看吧。 一个月过去，宋浅没有走，高城纳闷，不是说好了教一个月吗，怎么都多三天了，还不走？ 高城发现，他从医院回来后，宋浅对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融洽，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老同学、校友，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这天，营长接到命令，宋浅、高城到军区开会，高城二话没说，和宋浅跳上车，直奔军区。 开完会，接他们的车还没有来，高城有些着急，他就是个急脾气的人。宋浅倒十分轻松，和高城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如此之少，她有些不想让车来。如宋浅所愿，车临时有事，要晚来会儿，宋浅一阵兴奋，她可以和高城多呆一会儿了。 走出军区大院，暮色四合，宋浅惬意的欣赏路边的风景，这个时候，她最快乐。高城脸上的疤痕，有些狰狞，可是也平添了他的神秘，显的他更酷。 宋浅看着高城脸上的疤痕，有些痴了。这个人离自己这样这么近，可是自己却抓不住他，他已经有了自己心爱的人。想到苏凝，宋浅黯然神伤。 高城不知道宋浅百转千回的心思，奇怪的看着宋浅，总觉得她和学校时不一样了，学校时她精明能干，有什么说什么，可是现在，为什么有些忧郁？ “宋，宋，宋浅，问你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嗯。” “你为什么不喜欢大乔？” “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你，你，你是不是有自己喜欢的人？” “是。” “可怜毕业时我们那顿酒了。” 宋浅有些不能控制自己，她咬咬嘴唇，横下心问高城。 “我也有个问题，你也可以不回答。” 高城奇怪的看着宋浅，宋浅双颊绯红，眼里是高城看不懂的柔情。 “如果没有乔松林，你会喜欢我吗？” “啊？你……什么？你……你……？” “你就回答会还是不会。” “不可能，我根本没想过，再说我们……我们之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以？在学校时，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就你不知道，后来乔松林追求我，我的心就凉了，你和乔松林是好朋友，你这人重义气，乔松林既然说喜欢我，你一定会退出，是不是？” “不，不……” “我拒绝了乔松林，理由是在校期间不能谈恋爱，其实我在等你。” “宋……” “你之所以不敢表白，就是因为乔松林，我以为乔松林结婚的事你知道，可是没想到你们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以为等乔松林结婚了，你的心结就解开了，没想到……没想到现在你已经有了……” 宋浅有些激动，说着说着，眼泪滚落下来，高城不知所措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刀扎进肉里不眨眼，可有一样，最怕女人哭，女人一哭，他算是彻底缴枪投降。 高城掏遍了口袋，终于找出一张纸巾，他把纸巾递给宋浅，宋浅不接，梨花落雨的脸扭向别处。高城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宋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已经伤心成这样了，难道还要在她心上来上一刀，可是说自己曾经喜欢过，就是因为大乔而退却的，不行，那是违心之言。高城彻彻底底无措了。 “宋浅，宋……宋浅，这是大街上，我，我们是军人，这样，不好……” “不好又怎样？我以为乔松林结婚了，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可是我还是迟了一步……” 高城知道宋浅说的是苏凝，在他的心里，苏凝已经是他的爱人了。 “宋，宋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嘴笨，那些话说不好了，你，你别怪。” 宋浅还是背对着高城，高城深呼吸几下，说：“在学校时，我确实对，对你，有那么，那么一点感觉，可是大乔既然说了，我……哎，有些事谁都不怨，现在吧，我和苏凝都快要结婚了，我们，我们之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宋浅转过身，泪眼婆娑，看了高城一眼，扑倒高城怀里。高城机械的站着，怀里的宋浅泣不成声，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只手拍拍宋浅的肩，以示安慰。 高城撒谎了，他真的没有喜欢过宋浅。就像他跟苏凝坦白的一样，军校时，虽然他经常和宋浅在一起，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还想着萧晴晴，他对感情是个专一到认死理的人。虽然学校很多人都说宋浅喜欢他，包括大乔也这样认为，但他根本不在意，他认为爱情是双方的，不是单相思，所以对宋浅，他没有任何歪心杂念，即使单独和宋浅在一起，他也是君子坦荡荡。只是他没有想到，宋浅会这样想。他知道骗人不对，可是如果如实告诉宋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她，那不是彻底打击她吗。高城是硬汉，可是高城更有一个悲悯的心。 高城和宋浅没有想到，这一幕，竟然被苏凝看到了。 心伤 2 苏凝正和一帮姐妹在大街上闲逛，自从喜欢了高城，对橄榄绿，她格外敏感。很远很远，她就看到两个军人，虽然天色已暗，路灯没亮，但直觉告诉她，那是高城。苏凝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飞跑上前，和高城来个拥抱，她远远的跟在后面，直到看到宋浅扑到高城怀里，苏凝手脚冰凉，她从来没有想过，高城会，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苏凝像雕塑一样站着，远远的看着高城和宋浅，她看到高城轻抚宋浅的脸，看到车来了，高城推着宋浅上车，直到军车疾驰而去，苏凝才缓过神儿，此刻，手脚都麻了，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天空飘起了雨，春雨沥沥，没有任何预兆就来了。苏凝昏昏沉沉走在路上，雨水湿了她的人，也湿了她的心。她有些迷茫，20多年来第一次，被爱，伤了。 苏凝慢慢悠悠，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走到苏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门，又折回来，失魂落魄，在街上走一步停一步，似乎忘记了家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脑子里只有高城拥着宋浅的一幕。 苏凝走累了，是啊，她不知道，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大街上人渐渐少了，雨越下越大。苏凝已经浑身湿透了，雨水模糊了眼睛，似乎也淹没了家的方向，她坐在路边，不知所措。 陆涛非开着车正往家赶，忽然觉得路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把车倒回来，细看，竟然是苏凝。陆涛非大骇。急忙下车，把苏凝抱上车。 “凝凝，你，你怎么了啦？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啊？怎么湿成这样？” 苏凝嘴唇乌青，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发抖。陆涛非不知道苏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明白，早上高高兴兴从家里出去上班的妹妹，到了晚上怎么变成了这样。 陆涛非本来要回苏家，可是苏凝现在这样，他不能把苏凝带回去，那样是徒增乱子，苏家二老不知道会多担心。 陆涛非一边开车，一边给苏冰打电话。他让冰冰直接到祥和花园，在家里等他和苏凝。 车开进祥和花园，苏凝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陆涛非抱着苏凝上楼。苏冰已经等在家里。看到陆涛非抱着湿淋淋的苏凝，大吃一惊。 “哥，凝凝怎么城了这样？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先别问，她浑身都湿透了，先让她泡了热水澡，我担心她感冒。你快去放水。” 苏冰手忙脚乱进了浴室，等吧苏凝泡进浴盆里，也许是温热的水融化了苏凝冰冻的心，苏凝渐渐恢复了知觉，看着一脸焦急的苏冰，苏凝努力笑笑，却不料，笑出的确实满脸的泪。 苏冰无言的陪着苏凝，她不知道苏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变成这副样子。苏冰暗自思索：难道是工作遇到了难题？不会的，再难的工作到了凝凝手里，都会迎刃而解。那是受欺负了？不可能，苏凝以前就是个小魔女，更别说现在一身过硬的擒拿格斗本事，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那还能是什么事？难道，是高城？苏冰脑子闪过这两个字后，有些不敢相信，她绝对相信高城，高城对苏凝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得明白。可是，凝凝现在的状况，又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苏冰苦思冥想却不得不到答案时，陆涛非在外面敲门。苏冰忧虑的看看苏凝，出了浴室。陆涛非一脸焦急。 “凝凝，她……” 苏冰摇摇头，此刻，浴室里的苏凝，把脸埋在手里，无声的哭泣。 第二天，苏凝没有上班，苏冰担心她生病，可是苏凝的身体素质很好，不发烧不咳嗽。只是她依然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躺在床上不起来，苏冰把苏凝的情况告诉陆涛非。陆涛非思考片刻，让苏冰上班去，他自己留下来照顾苏凝。 陆涛非给叶青打电话，为苏凝请假，没料到倒熬了叶青一顿排揎。说什么苏大小姐什么时候学会事前请假了，今天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陆涛非漫不经心的回应，他顺带问苏凝昨天下班都和谁在一起，还有昨天一天都作了哪些采访。叶青如实相告采访任务，不过至于和谁在一起，她不清楚，等她问问采访部的丫头们再回话。 不一会儿，有人回话，他们和苏凝确实在一起，不过中毒苏凝好香看见什么人，和他们分开了。 陆涛非明白，苏凝一定是遇见了什么人，关键是最后这个人是谁？如果没有人见到，那只有等苏凝自己说了。 陆涛非打电话安排完事务所的事后，进厨房做了碗面，端到苏凝房间，苏凝还是半睡半醒，陆涛非皱眉，她这种状态，算怎么回事呢？ 陆涛非把苏凝抱起，让她靠在床头。 “凝凝，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告诉哥，有困难，哥来解决。” 苏凝不看陆涛非，却看着那碗面，陆涛非把面端都苏凝面前，苏凝狼吞虎咽吃完，忽然冲出房间，跑进卫生间，刚才吃的全都吐出来了。 陆涛非吓得要命，苏凝着说明什么？难道她和高城…… 苏凝回到房间，又栽倒在床上，陆涛非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苏凝，满心担忧。 “哥，抱抱我。” 这是苏凝昨晚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陆涛非慢慢，把苏凝搂进怀里，一夜之间，苏凝像瘦了许多，陆涛非心疼无比。这怎么是他那个健健康康天塌下来都不怕的妹妹？ “凝凝，相信哥，哥会为你出头，这辈子，你和冰冰是哥生命力最重的人，谁要是欺负你，哥绝不会饶过他，告诉哥，是谁？” 苏凝在陆涛非怀里哭了，陆涛非心里暗暗吃惊，苏凝哭的很伤心，看来事不小。 “哥，高城，高城……他……” 苏凝越哭越伤心，以至于都说不出话了。陆涛非拍着苏凝的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哄着，直到苏凝哭累了，渐渐止住了哭泣。 “高城，他喜欢那个女军人了，他……” 苏凝断断续续僵了昨晚她见到的一幕，陆涛非火冒三丈，他见过那个女军人，高城受伤时，她常去看望高城，听说是师侦营起来的教官，还是高城的军校同学，那时候他还和苏凝开玩笑，说苏凝若不好好把握高城，说不定就会被别人抢走，没想到，高城真的和那个女军人……搞到了一起？ 陆涛非压着内心的火，把苏凝哄睡着后，开这车直奔师侦营。 和解 1 他打电话叫出高城，高城很意外，见是陆涛非，还以为是苏凝和陆涛非一起办事路过师侦营，顺道看看他。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苏凝的笑脸，而是陆涛非迎头一击。 高城懵了，按说陆涛非不是他的对手，可是陆涛非是他大舅哥，他怎么能跟陆涛非动手。 “……” 陆涛非没有打出第二拳，他看出高城脸上的惊愕，还有刚才高城火急火燎跑出来的神情，让他怀疑苏凝见到的，是不是另有隐情。因为高城的眼里，看不出任何不安。他是个律师，他知道有时候眼睛见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陆涛非靠着车。看着军营里忙忙碌碌的军人，远远的，他还看见那个女军人和一帮兵在一起。高城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摸着下巴，刚才陆涛非的一击显然是用了全力，很疼。 “昨天，你是不是回北京了？” “是，回军区开会。怎么啦？” “和谁一起去的？” “宋教官。” 高城的回答很坦白，陆涛非从高城不假思索的回答里听出了高城的坦荡。 “凝凝，看见你，你们了。” “什么？丫头？凝凝看见我，什么时候？” “不是你，是你们？你想想，你，和那个教官，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凝凝不愿看到的。” “没有，我和宋教官只是校友，现在她是我们的教官，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凝凝看到……啊！凝凝是不是看到……” 高城一脸不自然，他已经想到凝凝看到什么了，宋浅在他怀里。高城又窘又尴尬，他又开始结巴。 “大，大，大舅哥，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真不是，昨天不是，不是开会吗，开完会，接我的车老没来，我和宋教官就在街上闲溜，宋教官她……” 高城面红耳赤，结结巴巴，总算把事情的缘由讲了清楚，陆涛非听着听着，心里笑了。这两个人，一个傻，一个呆，真是凑一家了。想想刚才自己打的一拳，不觉有些不好意思。 陆涛非拍拍高城的肩，说：“凝凝是我妹妹，昨晚在大街上看见她浑身湿透，我这个当哥哥的，心疼，刚才……你别介意。不过，既然你心里没什么，有些事希望你能和凝凝说明白，她没心没肺，可是感情这事，再没心没肺的女人都是自私的。凝凝今天没上班，在家里窝着，这样，后天是星期六，我希望你回来，把凝凝的心结解开。还有……” 陆涛非顿住，看着高城，一脸严肃。高城不明白，怎么一瞬间陆涛非的笑脸就没了。 “高城，你既然选择了凝凝，这辈子就要好好待了，你如果欺负她，别说你是军长，你就是****他儿子，我也照样饶不了你。” 陆涛非拍拍高城的肩，上车离去。高城看着绝尘而去的陆涛非，心里有甜蜜也有懊恼。 高城回到北京，直接去了祥和花园。 陆涛非说苏凝已经三天没上班了，精神状态极差。高城停在耳里，急在心上。他是个硬汉，可是硬汉也有柔情，尤其是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 高城敲门，苏冰开的门，苏冰示意苏凝在屋里，然后自己带上门，就走了。家里只剩下苏凝高城。 高城小心翼翼进了苏凝屋，苏凝靠着床头，半躺在床上，进到高城进来，抬一下眼，继续看她的书，她还在生气。 高城有些气馁，小声的赔不是，结结巴巴，把事情的缘由说给苏凝，在苏凝面前，他没有必要隐瞒。苏凝还是不抬眼，甚至连看都不看高城。高城有些急了。坐在床边。 “丫头，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可是那时候，不是，不是没办法，我这人，就是，就是心有点软。” 苏凝翻个身，甩给高城一个背。高城把手搭在苏凝肩上，苏凝没有动。 “凝凝，我发誓，对宋浅真没那个意思，你想，如果有意思，还能等到现在？在学校时，我不有很多机会吗，我真没那心思，向***保证，真没有。在学校时，她确确实实有点，那个那个意思，我又不是傻子，可是哪会儿，心里还有萧晴晴，说好，你不能吃醋，我坦白交代，我这人认死理，从一而终，那天之所以那样对她说，不是，不是不想让她的失望更大吗，你想，咱都快结婚了，撒个小谎，也影响不了你我之间的感情，再说那不还有老同学老校友的情谊在吗，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也……” “也什么？随便哪个女人你都告诉人家你喜欢啊，那全中国女人多了，你都告诉人家，你喜欢她，去啊，去啊？” “你？丫头，我可没有那么多情。我这不是……” “不是什么……说呀。” “我……” 苏凝已经转过身来，柳眉倒竖。她已经从陆涛非口中知道了一切，也知道高城挨了打，她知道自己吃了干醋，可是一见到高城，气就不打一处来。高城的怀抱只能属于她，别的女人，休想。 高城被苏凝的唇枪舌剑逼的无话可说，只好一步一步推让，一直让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噢噢噢”的说不出话。 喜事 高城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回到了师侦营，甘小宁想起老指导员洪兴国的话：高城走路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一定有喜事。 甘小宁揪着马小帅，两人跟在高城身后，舔着脸试探。 “连长，亲连长，有啥喜事？告诉我们，也高兴高兴。” 高城一掌劈下，正劈在马小帅的脖子上，马小帅一缩头，说了一个字“疼”。高城哈哈笑收手，改双手捂住马小帅的头，一秒钟后，马小帅的头发成了鸡窝装，甘小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心说这回喜事不小。 高城眯着眼，看着爆笑的甘小宁和一脸迷糊相的马小帅，嘣出一个字“猜”。 甘小宁看着马小帅，马小帅看着甘小宁，两人互看了一分多钟，异口同声说：“连长要娶嫂子了！” 这回轮到高城愣，他纳闷，明明没说，这俩孬兵咋会知道，难道他们能窥探人的心事。 “你你你们怎么知道的，苏苏苏凝给你们打电话了？” “哈哈哈哈，想知道为什么？” 高城点头。甘小宁马小帅对视一下，嘻嘻笑，又是异口同声说：“猜。” 高城反应特别快，飞起一脚踢在甘小宁屁股上，甘小宁没有许三多的天份，结结实实挨了一脚。 “妈的，孬兵，学会和你们连长我耍花招了，找抽是不是。” 马小帅软软的笑，甘小宁却已逃出了安全区。赖皮着脸说：“想知道，先行个贿，钢七连的规矩，别以为现在是师侦营，可你还是我们连长，规矩不能坏，我可不想以后见了六一挨他打，这是他交代的。” 高城无奈的把包扔给甘小宁，甘小宁示意马小帅看着高城，自己打开包，看看里面的东西，才心满意足的重新回到高城身边。 “指导员说过，你老人家一有喜事，走路肯定这样……” 甘小宁学着高城走路，把高城也逗乐了，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走路姿势，回头得找个录像机录下来，纠正纠正，堂堂一个副营长，走路走成这样，还怎么混。 “指导员说，连长你老一这样，准有喜事。我琢磨吧，今天是星期天，你老刚从家里回来，一定是见过嫂子了，以前您见嫂子回来也高兴，可是这回高兴的有点过了，我就猜，是不是嫂子决定嫁你了，再看你笑那眼神，我更确定了，连长，亲连长，是不是婚期定了，啥时候？我和小帅当伴郎，咋样，够帅吧。” 高城舔着嘴唇，看着甘小宁笑，说：“猜对了，老子就是要结婚了，八一，怎么样，到时候都好好给我倒拾倒拾，精神点，别丢钢七连，哦，师侦营的脸。” “是。” 甘小宁马小帅立正、敬礼，洪亮的回答。 高城怡怡然往宿舍走，他还有更高兴的事，现在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他有自己的女人了。当他看着床单上的桃花朵朵，幸福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苏凝是他的女人了，他是苏凝的男人了，他们两个终于融为一体了。 离开 宋浅把高城办公室舒适的干干净净，床单整理整理，书柜整理整理，办公桌擦了又擦，甚至窗户玻璃都擦的能当镜子使，明天她就要走了。 其实在在一个星期前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是她还是找借口多呆了一个星期。那天开会回来，高城的话让她更加失落，不是有那句话么，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生。她和高城算不算呢？错过了学校的美好时光，错过了四年的如花光阴，到如今，竟然一错到底，以后，她不会再见高城了，高城已经很明白的告诉她，他已经有了苏凝，他和宋浅，擦肩而过了。 宋浅一边擦玻璃，一边落泪，这几年，心里想着念着，都是高城，到头来，春水东流，自己成了无谓的看客，这样的看客，太难当，当得心都痛的像雪花，一瓣一瓣的了。 高城哼着歌，推开宿舍兼办公室的门，宋浅急忙用手背擦下眼睛，强笑着点头。 “我明天一早就走，我的东西都拿走了，不好意思，占用你的办公桌一个多月，现在物归原主。” 高城的心还沉浸在喜悦里，乍见到宋浅，顿觉难为情。苏凝这次闹情绪，都是因为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抢手。高城沉吟片刻，说：“营长知道么，明天我找车送你。” “不用，明天又车来接我。你刚回来，洗洗休息吧，我走了。” 宋浅落落走出了高城办公室，她的背影有些寥落，有些寂寞，还有些说不出的忧伤。 第二天一大早，高城早早起床，不管怎么说，也是老校友老同学，加上宋浅对他的兵是倾囊而出，初遇礼貌也得送送。高城刚走到门边，地上有一封信。高城捡起打开，是宋浅的笔迹。 高城：对不起，我撒谎了，等你看到这封信，我已经走了，晚上9点车就来接我了。之所以骗你说早上走，就是不想让你送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我之间还是不送的好。 四年前，你大概不记得了，军校毕业送别舞会上，我盛装出席，我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为的就是等你出现，可是终究没有等到你，你和乔松林和的酩酊大醉，你竟然轻而易举的把我送给了乔松林。 四年来，我一直都在等，乔松林不结婚，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纠葛，我选择等待，等乔松林结婚。我以为乔松林结婚了，你和他的誓言就不攻自破了，可是，当我高高兴兴满怀信心来到你身边，你却已经心有所属。 命运总是这么捉弄人。就像那场华美的毕业舞会，我等来的是一种虚无，一种伤痛。 苏记者活泼，勇敢，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和她相比，我真的是个失败者，为什么不知道争取，却选择一味的等待。 高城，以后我们不会再见了，不过，知道你曾经也喜欢过我，曾经我们都喜欢过对方，这些就足够了。 再见。 宋浅 高城看完信，无言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宋浅留下的一盆文竹发呆，他没想到宋浅等了这么多年，一时间，高城有些愧疚、自责，不管是不是因为自己，宋浅的心都受伤了。 然而高城没有多少时间想宋浅的事，他还要带着他的兵，尽快进入角色，一个大型对抗在等着他，对手他已经弄清楚了，老a。 高城想起前段时间还哭哭啼啼回来找他的许三多，想起钢七连。 一个人的时候，高城时常回忆，他坐在训练场上，揪根草茎，放到嘴里慢慢的嚼，苦涩的汁液慢慢麻醉了舌头，却麻醉不了思绪。钢七连的人，深深的烙在他的脑子里，史今的手该恢复的差不多了，上回还寄来了全家福。伍六一跟着史今干，虽然瘸着一条腿，却走的异常坚毅。洪兴国已经是个上尉了，听说老婆也要随军了。他还挂念成才，虽然想起成才心里就别扭，但一个跌倒了能自己爬起来的人，让他无限敬佩，现在的成才就像草原五班那就个旗杆，寂寞着、寂寞着。 可是，他最想念的还是许三多。当许三多木着脸说他想复员，高城的心顿时从万米高空摔了下来，他没想到许三多会说出这样的话，在死老a呆了一年多，竟然呆成了活死人。一瞬间，他想把许三多暴打一顿，又想开车找到袁朗，和他大干一场。他的兵，他心里的痛，他那么挂念那么心疼的兵，竟然让老a把训练成这样，他心痛啊。 好在，许三多又被高城治好了。高城是个医生，是个很好的医生，是钢七连很多人的专用医生。就像伍六一来信说拿不定主意跟不跟史今干，高城回信很简单，人随心走，伍六一就跟了史今。 高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这就是缘，或者命吧，这辈子注定了他和士兵打交道，就像注定了他和苏凝纠缠一样。 想到苏凝，高城的嘴角，露出微微的笑。再过3个月，苏凝就成他的老婆了，等打完这个对抗，他就要忙结婚的手续。 惊变 1 高城给陆涛非打电话，陆涛非和高城同样焦急，他也是几天都没有苏凝的消息了。不过陆涛非劝高城不用着急，他打算后天去四川，他一定会把苏凝带回来。高城没有再说什么，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等着苏凝的电话，等着陆涛非把苏凝带回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高城没有等到苏凝的电话，也没有等到陆涛非的电话。高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趁星期六星期天回了家，看过奶奶后，高城直奔苏凝家，迎接高城的是紧闭的大门。高城又到陆涛非的事务所，秘书告诉高城，陆涛非五天前已经去四川了，高城更加不安，如果陆涛非已经到了四川，那么他应该给自己打电话，告诉苏凝的情况或者把苏凝带回来，可是现在陆涛非不仅没带回苏凝，连一个电话也没有。高城想起苏冰，陆涛非不给自己打电话，应该不会不给苏冰打。高城扭头打车赶往北师大，然而苏冰也不在，苏冰的同事说苏冰去四川了，两天前走的。高城又想到一个人，叶青。等她急急忙忙赶到报社，报社的人说叶青去四川了，两天前走了。 高城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陆涛非去四川了，苏冰去四川了，叶青去四川了，跟苏凝有关系的人都去四川了。难道苏家二老也去四川了？一定是苏凝，苏凝出事了。高城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冷静，现在还没有消息，苏凝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高城又折回猫儿胡同，他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苏家二老没有去四川，希望他们只是出去了，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错误的。 高城在苏家小院的胡同里走了一万八千两百三十步，把太阳都走落了山，苏家的门依然紧闭。高城继续走，地上的烟头一个接一个，胡同里的路灯已经亮了，高城觉得自己好疲惫，好脆弱，仿佛一个摇摇欲碎的玻璃，苏凝任何消息都有可能让他倒下。 已经是晚上12点了，苏家二老还是没有回来，高城彻底失望了，他最不敢想的事情渐渐清晰，苏凝出事了。 高城机械的拨打陆涛非的电话，他已经拨打了无数次，陆涛非都不接。高城不抱任何希望却又不由自主的拨打，他渴望听到陆涛非的声音，哪怕是苏凝不好的消息，可是陆涛非的手机关机了，高城一阵头晕，他努力靠着墙，慢慢滑坐在苏家的门前。他想哭，想嚎啕大哭，可是却一点眼泪都没有。 高城回到奶奶家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和衣倒在床上，眼里除了空洞还是空洞。 第二天早上，高城破天荒没有起床，坚持了多年的习惯，第一次破例了。糖糖奇怪的看着高城，她不明白一向坚守纪律的哥哥，为何自己破了规矩。糖糖和高城说话，高城不理，甚至连看糖糖一眼都没有，他的心里只有苏凝，他一晚都没睡，这一晚，他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苏凝和陆涛非的电话，然而苏凝的手机无法接听，陆涛非的关机。这个世界，高城和苏凝联系的纽带，没有了。苏凝就像风筝，被地震这把剪刀剪断了绳子，飞了。 星期天的下午，也就是5月20日的下午，高城再次赶到苏家，看着紧闭的大门，高城彻底绝望了。他准备回部队，没有选择，他必须回去，这是他的职责，因为他是个军人。 高城是怎么回到部队的，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看到营房军绿色的大门，腿一软，险些跌倒。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一点东西没有喝一口水了。 师侦营的兵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颓废的高城，或者说高城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永远是高大的，帅气的，自信的，阳光的。可是今天的高城，却让他们大吃一惊。高城看着冲在最前面的甘小宁马小帅，有气无力的说：“扶我一把。” 甘小宁马小帅一左一右，把高城搀回他的宿舍，高城感到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高城醒来，看到营长和卫生兵。卫生兵正在和营长说话。 “高副营长只是饿的，身体有些虚，没什么大事。” “饿的？” 营长甘小宁马小帅异口同声，他们不相信高城竟然是饿的。 “高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长，啊，不，副营长，你怎么了？别吓我，班长（许三多）还说这星期要来看你呢，你……” 马小帅，那个还没有脱去稚气的孩子，已经有了哭声。甘小宁也好不到哪去，眼圈红红的。 “高城，是不是家里……” 高城闭着眼轻轻摇摇头，甘小宁端来水，哀求着高城喝点，高城接过水杯，一饮而近。喝完水，高城软软的说：“小宁，去弄点吃的，我想吃饭。” 甘小宁没等高城话音落下，就冲了出去。原来，高城在喝下去第一口水时，心思已经百转千回，目前苏凝的安危，他只是猜测，没有任何人给他说苏凝出了意外，他不能倒下，如果苏凝回来，看到高城是这模样，苏凝会怎么想。所以，他要打起精神，不管等多久，他都会等下去，等苏凝的电话，等陆涛非的电话，等苏家人告诉他苏凝的事，或者，等苏凝自己一脸顽皮相的站在军营门口。 营长忧心的看着高城的状态，高城努力挤出一丝笑。 “营长，没事，我家没事，放心，死不了，你忙去吧。” 营长确认高城真的没事，只是饿的才放心离开，临走嘱咐甘小宁马小帅留下看护高城。甘小宁马小帅两人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着高城。 马小帅还是忍不住，哭了。 “连长，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好叫我心里有个底。” “连长，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亲兄弟，有事你千万不要憋着，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不行还有咱师侦营，还有咱钢七连……” 甘小宁说到钢七连，高城下意识看了一眼他，又闭上了眼。钢七连，甘小宁提到了钢七连，是啊，钢七连解散时，苏凝陪着他，和他一起承担着钢七连最后的寂寞，咀嚼着钢七连最后的忧伤，陪他度过他在钢七连最后的几天，可是现在，苏凝在哪里？苏凝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他是个男人，是苏凝的爱人，在自己爱人最危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只能远远的等待，这种煎熬和痛苦，让他的心如桑叶，被痛苦这只蚕，一点一点，一口一口吞噬，那是疼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悲伤更让高城难以面对。 “走吧，今天还没有训练呢。” 高城像在和甘小宁马小帅说话，又像在和自己说话，他已经恢复了力气。 甘小宁马小帅无奈的跟着，他们忧心的看着高城的背影，才两天不见，他们的连长竟然瘦了一圈，军装穿在他身上，有点四面不挨了，空兜兜的。他们不知道高城遇到了什么事，他们想问，却不敢问。他们没有史今的细致的观察力，没有伍六一执着的血性，没有洪兴国宽容的胸怀，他们能做的只是跟着他们的连长，一步不停的跟着。 高城出现在训练场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圈黑黑的，师侦营的兵都有些诧异，郭俊强刚要上前和高城腻歪，高城身后的甘小宁摇摇头，郭俊强止住步，用目光询问甘小宁，甘小宁一脸愁苦摇摇头。 惊变 2 整整一天，师侦营的兵都被一种沉重的忧伤包裹着，他们默默无语的跟着高城训练。高城不再像以前那样扯着嗓子吼，他说话的语气少见的低沉，甚至他亲自做示范，引导士兵训练。师侦营的兵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们的副营长，那个意气风发的高副营长。 高城强压着自己心中的痛楚和恐惧，他每天一大早就出现在训练场，他把许三多教的那一套地狱式训练用到了师侦营，他仿佛要把他的兵都训练成兵中之神。 师侦营的兵不明白为何副营长离开两天后再回来，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但没有人叫苦。这个世界，谁都想成为强者，他们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世界，天上永远不会掉下馅饼。 一个星期后，高城的电话终于响了，陆涛非打来的。 高城握着电话，一瞬间有些不相信，他拿着红色的手机，愣愣的看着，手机执着的响，高城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那种不祥的感觉，已经包围他很多天了，从5月14日到现在。看到陆涛非的名字，高城已经确认苏凝出事了，如果不是，这个电话应该是苏凝打来的。 高城深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我是高城。” “高城，我在你部队门口。” 高城合上手机，他没有冲动，没有激动，甚至没有丝毫的惊讶。他整整装容，大步走向营房门口。 门口，陆涛非寂寥的身影，让高城的心沉到了深渊，他迟疑了一秒钟，步履微微有些乱，但还是坚毅的走到陆涛非面前。 “回来了，走吧。” 陆涛非不看高城，看着营区里熟悉的绿色。高城在前，陆涛非在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高城的宿舍。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高城看着窗外的杨树，耳边隐隐有苏凝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他等了这么多天，受了这么多天的煎熬，他急切的想知道苏凝的情况，他不止一次梦见苏凝满面尘土孤独无助的站在废墟里哭泣，可是现在，陆涛非来了，他忽然又不想知道结果了。 陆涛非忧郁的看着高城，他瘦了，整整瘦了一圈。这些天，高城一直给他打电话，可是他不能接、不敢接，他不知道接了以后该说什么。其实陆涛非不知道，高城在见到陆涛非的一瞬间，已经洞悉了所有。陆涛非白净的脸上已经胡子拉茬，他的眼睛不再清澈，满是深深的悲伤。 陆涛非终于开口了。 “高城，凝凝，她……她……她，失踪了。” 陆涛非说出最后的三个字后，原本站着的身躯不由的倒了下去，跌坐在凳子上。 高城双手紧紧抓住窗棂，手背上青筋迸出，他的背影，显的如此寥落、寂寞、孤独。 “我15号去了四川，凝凝最后的电话告诉我她在映秀，我去时余震还是不断，最大的6级多，我找了很多人，都没有找到。直到……直到18号……有个北京媒体的记者，说他们一直和凝凝在一起救人，可是自从16号晚上一次余震后，凝凝就不见了，他们也找了，还托救灾的官兵找，……都没有找到……后来爸爸妈妈冰冰他们都去了，在映秀找了十几天，都没有找到……凝凝她……” 高城的手在颤抖，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咬着牙，忍着，忍着，他一拳砸在窗棂上，鲜血顿时喷了出来，他一直没有回头，一直僵硬的站着，他怕他一回头，眼泪会倾盆而出。 失踪 题外话：昨日心情被伤到了极点，朋友从普通病房转进了重症监护室，听着这个消息，我的心如同着寒冬腊月的冰块，好凉好凉。从九月到现在，只有四个月，我曾经健康活泼的好友骤然成了一个危重病人，死神随时都砸等着她。昨夜哭的眼睛都痛了，肚子坐在黑暗里，咀嚼着痛苦，此刻才明白，生命之宝贵。 朋友们，假如你读到此文，请一定健康、平安。 陆涛非什么时候走的，高城不知道。他只知道，暮色四合，营区暗了下来，灯亮了。营区里这一处那一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斑斑驳驳。当黑暗包围了他，当他被所有人遗忘，他想痛哭一场，可是心已经痛的琉璃一样碎成一片一片，眼泪却一滴都没有。他这样站着已经六个小时，从陆涛非进屋到现在，他的姿势就没有动，手上的血已经凝固，疼痛却依旧。可是，肉体上的疼痛如何能和心上的疼痛相比，他的心如同他的手一样，在向外渗着血，那种痛感让他的呼吸都困难了，他竟然有些窒息。 苏凝临走前说过，回来后要和高城去拍婚纱照，她的朋友已经提前给她打了包票，保证拍出全北京最漂亮的婚纱照。苏凝唯一的要求是拍婚纱照时，高程必须穿军装，而且要把“两毛一”戴上。 苏凝说欠报社的兄弟姐妹很多顿大餐了，这个债她想还，可是兄弟姐妹不愿意，说吃她的不过瘾，要吃就吃解放军的。 苏凝说他们家有遗传基因，到时候努力生个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只是她不负责教育孩子，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苏凝说结婚以后，平时她还住祥和花园，或者住爸爸妈妈那儿，她爱热闹，怕寂寞，等高城星期六星期天回北京，他们再在一起。她说这叫周末夫妻。 苏凝说不许他和女人多说话，不许他和女人一起吃饭甚至走到大街上不许他看女人，他高城能看的只能是苏凝。 苏凝说等高城的“两毛一”换成“两毛二”了，她要好好犒赏，高城要什么她给什么，甚至高城要星星月亮，她就上天摘去。 …… 高城想着想着，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城醒来，他看到营长的脸，看到甘小宁马小帅郭俊强的脸，他们的眼里都是焦急，马小帅又哭了，这孩子，都当兵了，怎么老是改不了哭得毛病，看来他把许三多的招学会了。 “我怎么了？” “连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晚饭你也没吃，我和小帅不放心，到你宿舍看，你晕倒在地上，连长，家里出什么事了？” “高城，有事说出来，大家伙都在，咱们都是兄弟，不要一个人扛着。” 高城闭上眼睛，他的手在颤抖，脸在抽搐，心在哭泣，极大的痛苦侵略着他。 “苏凝，失踪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失踪？什么意思？” “凝凝去四川了……” 围着高城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屋里，空气都凝固了，马小帅又哭了。 “连长，不会的，苏记者不是失踪的，一定是受灾人太多，苏记者只急着救灾，忘给你打电话了，不会的……连长，你别胡思乱想，苏记者一定会回来的……” 高城无力的摇摇头，他也无法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陆涛非说出来的，能有假吗？苏家人会用这种事情来欺骗他，何况他们的婚期已经定了，他们再有三个月就要结婚了……他们虽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可是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缺的只是一个形式和一张证明而已。 营长忧虑的看着高城，这些天高城的状态，他已经看出高城的不对，可是他无法相信竟然是苏凝。他见过苏凝，苏凝常来师侦营，他们还在一起打过牌，苏凝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他不得不佩服高城的眼光，那样一个青春灿烂花一样的女孩，怎么会……说失踪就失踪了？ “高城，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你不能单凭一个人的几句话就相信。明天你回北京吧，营里的训练我来，你回去把事情弄清楚。” 营长的话让高城惊悟，他已经失了分寸，虽然他已经信了陆涛非的话，但他必须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她是他的爱人，他必须知道。 “小宁，还有饭吗？” “连长，我这就去弄饭。” 甘小宁飞快的跑出高城宿舍，人的有体力，吃饭是保存体力的方法。 第二天，高城一大早就回了北京，营长不放心，派甘小宁马小帅跟着。 高城直奔苏家，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院，还是那两个熟悉的树，还是那种熟悉的布置，只是院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堂屋桌上，一张苏凝的黑白照片刺痛苏凝的眼睛，他使劲摇头，闭上眼睛，慢慢走到照片前，照片上的苏凝微微笑着，黑色的眸子似乎在和高城说话。高城一阵眩晕，陆涛非说的是真的，苏凝黑白色的照片说明了一切。 “孩子……” 苏清明卢曼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是满面戚容。 “爸爸，妈妈，凝凝她……” “是我让小非去找你的，这事迟早要告诉你，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尽力了，我们找遍了映秀所有倒塌的废墟，可是没有，就是没有找到凝凝，她，她……她就这样失踪了，连我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高城晃了一晃，身后的甘小宁马小帅急忙扶住。 卢曼轻轻的说。“坐下吧。” 高城软软的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目光在苏清明和卢曼脸上逡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急促，有些埋怨。 “为什么你们去四川不告诉我一声，凝凝出事你们都知道，是不是，为什么瞒着我，我，我是她爱人啊。” 卢曼呜呜的哭了。 “孩子，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小非一到四川就开始找，凝凝的手机没电，找了两天才听一位北京的记者说凝凝不见了，他打电话给我们，我们一到映秀，也是四处找……我们……” 高城明白了，苏家人尽力了，十几天的寻找，一个大活人一定能找到，可是找不到，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 高城不愿意像那个字，可是那个字总是闪在脑子里。 “为什么放弃了寻找？” “从17到30号，若是凝凝还在人世，应该能找到。” “不，我不相信，死……要见尸，没有见到凝凝的……我不相信，她……她或许和我失去了联系，过些时候她会自己回来的。以前，以前凝凝不都是这样？别担心，她会回来的，她喜欢冒险，没事的，没事的，凝凝一定会回来……” 高城不知道是在安慰苏清明卢曼，还是在安慰自己，他慢慢站起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往门口晃，甘小宁马小帅赶紧一左一右扶着高城，高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有人进了院子，高城慢慢的抬头，那人逆光站在门口，是苏凝，没错，是苏凝。高城嗖的窜过去，双手紧紧抓住来人的胳膊。 “凝凝——” 来人有着和苏凝一模一样的面容，高城高兴的要大喊，是凝凝回来了，苏家人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这游戏不好玩，你要吓死我吗……” 来人扬起脸，眼里都是忧伤，脸上像是刚刚哭过。 “高城，我，我是苏冰。” 高城一呆，他想起来，苏冰和苏凝是双胞胎，这个定是苏冰了，她们长的太像了。 “哦，对不起，我……我认错了。” 高城放开苏冰，颓然向后倒去，甘小宁马小帅两人撑着高城，高城慢慢稳住心神，步履有些踉跄，甚至，必须甘小宁马小帅扶着，他才能稳住身体。 门口，和陆涛非打了照面，陆涛非痛苦的看着高城，高城却没有看他，陆涛非的话是个前奏，苏家二老和堂屋黑白的照片，都向高城证明一件事，他的凝凝，他的丫头，他的爱人，永远的失踪了。 512大地震，失踪了很多人，苏凝是其中一个。 高城被甘小宁马小帅扶着，慢慢的走，走出了苏家。 身后，苏家二老，看着颓丧的高城，卢曼忍不住靠在苏清明肩上呜呜哭泣，苏冰已是泪水长流，她的心被莫大的悲哀和无奈吞噬着，她的心在无声的说：凝凝，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你为什么那么狠心抛弃他？上苍啊，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沉默的执着 甘小宁马小帅陪着高城，回到了高城的家。 高家人都在，甘小宁马小帅看到高城有家人照顾，才离去。 高城一句话也不说，倒在自己床上就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有时候，人就像鸵鸟，风暴来临时，把头藏在自己的身下，其实风暴明明就在，可是这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或许就是一种自我的保护吧。 高大海无言的看着高城，他已经知道苏凝的事，高家人都知道了。看着儿子颓废失落的样子，高大海感到锥心的痛。一直以来，他都以严父的角色出现在高城的生活里，他奉行的是中国传统的家教，严父出佳子。他不想让高城以军长的儿子自居，他要让高城自己一步一步走自己的人生路。他成功了，高城的路都是他自己走的，他没有干涉过，没有通过自己的关系为高城铺一点路，他唯一动用关系做的一件事，是高城在b团时，他私下里关照王庆瑞，留心高城的婚事，是啊，当父亲哪能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现在，高城就这样昏昏沉沉躺着，他看着揪心、难过。他很想怒斥儿子一顿，可是他又怎忍心。他也喜欢苏凝，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凛然正气，他以为8月1日，他和赵秋歌可以稳稳当当的当上公公婆婆，说不定来年还能当上爷爷，过两年退休了，含饴弄孙，那是多温馨的生活。可是现在，苏凝失踪了。失踪这个词很奇怪，你可以视为永远找不到了，还可以视为仍有一线希望。高大海不知道苏凝的失踪是哪一种，该做何种解释。 不过，高大海就是那种对任何事物都抱着希望的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城子，苏凝只是失踪，这次地震，失踪的人很多，但是有些人只是暂时和家人失去了联系，你想，苏凝的性格，一定在最偏远受灾最严重的地方，那些地方水电不通，说不定她就在那个地方，你不应该这样，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那也是希望，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自己回来了。你这样，她回来了，看到会多失望。” 高城抬眼看看爸爸，爸爸表情凝重，眼里流露的浓浓的关心之情。高城嘴角抽动，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儿子啊，人活在这个世上，每天都经历很多无奈，生老病死，不是我们能阻挡的，可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要过好每一天，这样他们才能开心。你说是不是？苏凝……的事，你……” “爸爸，我……没事……只是想静一静。” 高城说话很慢，少有的慢。高大海松了一口气，只要高城说话，就证明高城自己能挺的过去。他知道自己的话只是安慰儿子，但连他自己，也抱着仅有的希望，希望苏凝会在某一天突然回来。 －－－－－－－－－－－－－－－－－－－－－－－－－－－－－－－－－－－－－－－－－－－－－－－ 师侦营，消失了一个星期的高城一言不发，站在自己的宿舍兼办公室里，平静的看着训练场上的士兵。 师侦营的兵，都卯足了劲，他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对抗做准备。他们知道副营长有事，很重很重的心事。甘小宁马小帅更是难过，那个曾经赢了他们钱的苏凝嫂子失踪了，他们能体会到连长心里的痛苦，可是他们分担不了，他们能做的，就是好好训练、严格训练，争取在对抗时，拿个头彩，或许可以换来连长的微笑。 高城已经接到对抗命令，就在他从北京赶回来的当天。他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和训练中。这个时候，他不能再颓废，不能再想苏凝，就像爸爸说的，苏凝会在某一天，顽皮的自己跑回来。他要一如既往，以一个自信、英武的面容来迎接他的爱人。 对抗的地点设在某个海滨小镇，那里停泊着很多废弃的船。高城选择了一条最破烂的船，他要把自己的指挥所设在那里，这或许就敌人想不到的。确定指挥所之后，他就秘密派甘小宁马小帅带领一帮人，对废船内部进行了改装，他要的是出其不意，毙敌不备。 对抗在一个午夜拉开了序幕。高城已经完全忘记了苏凝，他的心里只有对抗、胜利。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对手还是老熟人，死老a。袁朗的手下有两个曾经是他的兵，一个哭哭啼啼长着一副熊样的许三多，另一个是枪法准的要命的成才。那场对抗，他又一次俘虏了袁朗，他知道袁朗的自愿被俘，定有深意，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他以为已经能够退出了战争的许三多成了袁朗最后的王牌，他的兵击毙了许三多，可是自己的指挥系统也被毁了。那一瞬间，他明白，自己之所以在这个战场上输给了袁朗，就是因为他的致命弱点，感情。袁朗利用了他对许三多的感情，他不由的慨叹，原来战争竟然可以残酷连感情都可以利用。一瞬间，他想到了苏凝，这事若是苏凝知道，会不会笑他笨呢。 好在，这个战场的失利，并没有影响到下一个战场，高城还是胜了。袁朗的四人小组已经溃不成军，一个“死”了，一个被俘了，剩下的两个最终被他的兵击毙了，虽然“死”在成才枪下的兵足足有一个排。 没过多久，袁朗，那个死老a开着越野车，接到吃大餐。去的地方竟然是他自己的家。 袁朗的家是一个农家小院，收拾的很干净。高城进院第一眼看到的是袁朗的妻子陶木兰，一个温婉柔静的女人。听许三多说袁朗的妻子是个护士，曾经因为没有给袁朗打麻药害的袁朗忍着疼被割掉了阑尾。高城还见到了袁朗的一双儿女，袁涛涛和陶媛媛。看到袁朗的一双儿女，高城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堵住，堵的他喘不过气起来。苏凝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忽儿巧笑倩兮，忽儿一脸严肃，忽儿静若处子，忽儿一秒钟都不安生。苏凝说过她们如果结婚了，她要生一对双胞胎，龙凤胎，还说生男生女男人最重要，还要求高城必须提前两年戒烟戒酒。高城当时一副苦瓜脸，极为委屈。 “叔叔，你的脸上有个毛毛虫。” （注：袁朗和陶木兰的爱情见秋风的第一部小说迷彩情人之木兰花开） 胖乎乎的小手拂着高城的脸，是陶媛媛。高城抱起陶媛媛，小姑娘一点也不认生，是啊，袁朗的兵看来整天在这里厮混，小姑娘见到穿军装的就知道是自己家人。 “叔叔，爸爸说你很厉害，他都当了你的俘虏。” 又一个稚嫩的声音，是袁涛涛。 高城又抱起，一左一右，他把自己的脸贴贴陶媛媛的，又把自己的下巴噌噌袁涛涛的。两个孩子天真烂漫的笑，让他的忧伤淡了许多。 苏凝失踪已经两个月又24天了。 轰动京城的婚礼 1 高城回到师侦营，没想到宋浅在办公室等他。自从当过师侦营的教官，宋浅在师侦营的人缘，仿佛比他的还要好。 “你怎么来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难道你我之间除了公事就不能有其他，比如说我们还是老同学。” 宋浅的话让高城无言以对，高城索性不说话了。 宋浅幽幽的看着高城，分别才四个月，高城竟然老了很多，他的神采不再有往日的张扬，他的眼睛虽还是那么锐利，但锐利之后有了许多的悲悯，甚至他的言语都不再那么快了。 他变了。 宋浅黯然叹气，她已经知道了苏凝的事， 宋浅静静的看着高城，眼里是说不出的惆怅。这个男人，自己等了四年，等自己信心满满志在必得来到他身边，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她不以为然，以为自己和高城有共同语言，一定能走到一起。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军中之花，竟然不是小记者的对手，当高城告诉她8月1号，他和苏凝结婚，请她来参加的消息。她的心像被人拿着刀子，生生割开。她落荒而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她是个失败者。她躲在暗处，独自舔着伤口。她决定忘记高城，这是她坚守了几年的情愫，就这样轻易的被结婚的喜讯吹散了。 原来，爱情从来都不是等来的。宋浅慨叹，错过了四年，就错过了一生。 可是，就在她决定要忘记他的时候，传来苏凝“失踪”的消息。她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高城，是否受得了打击。 高城现在的状态，让宋浅更加难受。她已经听高城的兵说了，高城一滴泪都没有掉，他只是把自己闷在家里，闷了一个星期。现在，他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训练场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只是他的眼里似乎不再激情四溢，师侦营的兵说，他们的副营长，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少言寡语，永远一副冰冰的表情。 宋浅知道，高城所有的变化都因为一个人，苏凝。 高城曾经说苏凝是他的爱人，如今，爱人失踪了，另一个人独自咀嚼痛苦，那样的滋味，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宋浅知道自己不应该来，可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到底还是来了。她不指望高城能接受她的安慰，至少她能陪在高城身边，足够了。 宋浅在师侦营呆了十几天，天天看着高城带兵训练，除了训练场上和士兵简单的命令，高城不多说半个字。哪怕是宋浅陪着，他也不说话，双唇紧紧闭着，脸上永远没有任何表情。 夜色笼罩着整个师侦营，高城慢慢走在训练场，他闭着眼，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安静下来，想着苏凝在自己身边，想着苏凝一跳跳到自己背上，在自己的耳边吹气，咬着自己的耳垂。 宋浅无言的跟在高城身后四五米远，她不打算和高城说话，更不打算劝说高城，她只想陪着，陪着，哪怕一直这样走下去。 师侦营的训练场上，副营长高城落寞的慢慢走，曾经的教官宋浅，跟在高城身后，亦步亦趋。他们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没有人能明白，或许，根本不需要人明白。 宋浅每隔一个星期，就会到师侦营，来时都会提两瓶酒。高城的办公室兼宿舍，高城不问，宋浅不说，两人对酌。宋浅酒量不行，喝不了多少就醉了，高城把宋浅送到招待所，之后自己一个人独饮，每次都是这样。这仿佛成了两个人的默契和约定。 就这样一晃又一个月过去。 7月30日，高城早早的回到了北京，高家的人都回来了，小院里被一种浓郁的无奈何悲伤笼罩。 “城子，非的这样做？苏……苏凝她……” “城子，要不，再等等，等苏凝……回来……再举行婚礼，也不迟……” “大伯，大姐，我已经决定了，我希望你们明天参加我和凝凝的婚礼，这辈子，不管她回来不回来，苏凝都是我，高城的新娘。” 高大海看着意志决绝的儿子，眼里有欣慰，有无奈，还有痛苦。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赵秋歌和高静静的小声的抽泣声。 “好，明天，我们都参加你的婚礼，你没有让爸爸失望，好儿子……” 高大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他觉得呼吸都困难了。他的儿子，又一次让他刮目相看，让他看到了什么叫勇敢和执着。 轰动京城的婚礼 2 8月1日，龙海酒店，一场婚礼正在进行。 新人是陆涛非和苏冰，陆涛非本就俊秀，苏冰更不用说。苏清明和卢曼，含泪看着陆涛非和苏冰，本来，这场婚礼上应该有两对新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陆涛非和苏冰。 就在陆涛非和苏冰要向苏家二老和陆家老人行礼时，门口一阵骚动。苏清明看到，身着军装英武高大的高城正走进婚礼现场，高城的旁边，一个女孩托着苏凝的照片。他们身后，一群穿军装的人簇拥着一位白发老人，高家人都来了。 高城走到苏清明卢曼面前，立正、敬礼。 “爸爸，妈妈，w师师侦营副营长高城，恳求二老将苏凝嫁给我，我会一生一世对爱护她、疼惜她。” 苏清明愣住了，他被高城的举动和言语震撼了。 卢曼呜咽着。 “孩子，凝凝……她……她已经……” “卢阿姨，不，妈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失踪了，不会回来了，但是我欠凝凝一个婚礼，凝凝这辈子都是我的新娘，请二老成全。” 苏清明求助的看着高城身后的高大海，高大海点点头，轻声说：“苏老师、卢老师，我们都同意，一个女婿半个儿，往后，高城就是你们苏家半个儿子，不管苏凝在与不在。” 高大海示意糖糖把苏凝的照片举到高城对面，照片中的苏凝巧笑倩兮，眼角眉梢都透着精灵古怪，她的眼睛似乎在转动，似乎在看着高城、看着场的所有人。一场令人痛惜，令人目瞪口呆的婚礼，另所有人震撼的婚礼，在浪漫的婚礼进行曲中开始了。 苏冰软软的靠在陆涛非怀里，她的脸上，纵横交错。她本不同意此时结婚，但有人不愿意，她只能听从。她没有想到，高城会来此一举，苏凝若能看到这场婚礼，会作何想？ 陆涛非拥着苏冰，感慨万分。他走到高城面前，伸出手。 “高城，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这个做哥哥的，替妹妹谢谢你，她没有看错人，这辈子遇见你，爱上你，是她最幸福的事。” 高城不语，他的眼里看不出忧伤，看到的只是坚毅、执着。 陆涛非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用力，以至于手都苍白没有血色了。 酒店的角落里，身着便装的宋浅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除了感动，就是震撼。她发现，自己的心再也无法放弃。爱人遇难，爱着的人会痛不欲生，她明白、理解，可是她没有想到高城会和苏凝的照片结婚，她替苏凝高兴，此生，遇到高城，苏凝即使永远回不来，也该欣慰了。 高城把新房设在华庭小区，那里，糖糖早就收拾一新了，窗户上贴着鲜红的喜字，屋里放着高城和苏凝的照片。高家人把高城和苏凝的照片送到家里，高城就把他们赶走了，他想一个人静静，这个新婚夜，属于他和他的爱人——苏凝。 高城扭开cd机，是苏凝常听的西班牙音乐。高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西班牙音乐的，也许是爱屋及乌吧，就像自己喜欢老苏联音乐，苏凝也喜欢了。 高城在苏凝的照片前，斟满两杯酒。 “丫头，今儿是咱的婚礼，你个鬼丫头，躲着不出来，看我出丑，小心我抓住你，打屁屁。声明，连本带利的，还是滚雪球的。哼，说我黄世仁，黄世仁就黄世仁，现在黄世仁难当啊，杨白劳都是大爷，就像你，欠我多少债，总赖着不还，好，我等着，看你能等多久……” 高城自言自语，一杯接一杯的喝，喝着喝着，忽然觉得难受，心里堵的难受，难受到窒息。他躺在地上，苦笑，长长出气，好难受啊，钢七连解散时，他觉得难受，一个人躲在屋里哭，那个时候，丫头陪着他，搂着她，任凭他哭，现在，没有人再搂着他，他只能一个人，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汩汩而出。3个多月了，从他知道苏凝失踪的消息到现在，他就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眼泪，一滴都没有，现在，是他和丫头的新婚夜，他不想哭，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为什么啊？为什么？上苍为什么如此残忍？为什么要带走他的爱人？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一生？ 高城在地上打滚，用脚蹬墙，用拳头砸地，用尽全力吼叫。眼泪既然流了出来，止不住，那就让它流吧，流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城忽然感到身边有人，丫头，是丫头回来了。 新婚夜 2 高城做梦了，梦见他的苏凝丫头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绿色的步战车上，他自己开着步战车，在北京城的大街上，招摇过市，路两旁，人们都是驻足而观。忽然间，地动山摇，战车顶上的苏凝不见了，高城急的心都要裂开了，大声喊着苏凝，苏凝，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片片瓦砾，只有断壁颓垣。 高城醒来，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像水洗过。他忍着头痛，回忆着那场噩梦，凝凝，再也回不来了。 高城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他想坐起，忽觉身边有人，自己被人抱着，自己的头靠在软绵绵身体上，难道是丫头？高城强撑着，坐起，才看清搂着他的人是宋浅，他努力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一切，他只记得自己结婚了，新娘是苏凝的照片，后来他回到了他和苏凝的新家，再后来他喝酒，以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他不明白宋浅怎么会在他的新房？又怎么会在他的床上？又怎么会和他在一个被窝中？又怎么会把他搂在怀里？难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事？想到此，高城一阵慌乱，如果他做了什么，那岂不是对不起凝凝，对不起宋浅？ 不过仔细看看，自己和宋浅并没有衣衫不整，高城才松了口气。高城慢慢把宋浅的胳膊拿过，为宋浅拉拉被子，悄悄下了床。 他恍惚记得昨晚凝凝回来了，他搂着凝凝说了很多话，难道不是凝凝，是宋浅？ 高城看着靠墙而睡得宋浅，心里黯然，隐隐有些不安。宋浅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他接受不了，不是宋浅不好，而是他高城的心里除了苏凝，再也装不下任何女人。高城想到：昨天他结婚了，那么今天，他就是一个有妇之夫。高城苦笑，最初产生这个想法，自己也觉得荒唐，可是他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主意一旦定了，终难更改。虽然是和照片结婚了，但对苏凝，对自己心中的爱，也是一个安慰，从此以后，苏凝就不孤单了，以前老说苏凝不是一个人，现在才真正实现了。从此他们就是合二为一了，夫妻、爱人、即使不能白头，此生，苏凝都是他高城的妻子。 高城冲了凉水澡，冰凉的水流过健硕的身体，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清醒了。如果说8月1日之前他做出这个决定有些冲动，那么现在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行为，从此他的生活只有部队，不会再有儿女私情，他已经有了爱人，是啊，他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宋浅醒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被子，若有所思。就在她思考之时，高城进来，刚毅的脸上，那条疤痕更加显眼。 “谢谢你。不过，你不应该来，昨晚是，是我和凝凝的新婚夜。” 宋浅心里说不出的悲伤，高城故意这样说，大概是在修筑自己心里的堤坝吧。如今，她即使爱着高城，也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对不起，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高城一脸坚毅，让宋浅更加忧伤。这个男人把一切悲痛都掩埋在地心底，可是他的心到底能承受多少呢？ “高城，我们还是朋友吗？” 高城诧异。 宋浅幽幽的说：“如果我们还是朋友，请允许我能经常去看看你，你放心，苏凝永远是你的妻子，我无意要取代她，我只是想在你难受的时候，可以做你的听众。” 高城看着宋浅，有些动容，曾经的过往，一幕一幕闪现。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转过身，看着苏凝的照片。 8月2日，北京城的大姐小巷都在议论，一个少校和一个照片结婚了，少校的爸爸还是某集团军的军长。 这个话题一直被人们谈论了一个多星期，男人们人说起少校，唏嘘不已，都说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太少了；女人们说到照片中的新娘，羡慕的眼含热泪，若是一辈子能遇到这样男人，死了也值了。 苏家小院，苏凝黑白相间的照片还在，只是院里很静，苏家二老和陆涛非苏冰昨夜就乘飞机去了香港。 步战车上的新娘 转眼已近冬天，北方的冬天，分外寒冷，树上早已经光秃秃了，训练场上的草也已枯黄。 高城又回到了b团，钢七连如今已经成了电子侦察连，高城本想进入看看，久违的连旗，久违的入连誓言，可是到了门口，停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进进出出陌生的面孔，他放弃了。 物是人非，此时钢七连已经不是他的钢七连了，他的钢七连在他的心里，永远都在。 高城整整戎装，郑重的在钢七连门口行了个军礼，转身去了王庆瑞办公室。很久没见王庆瑞了，那个老上司不知道还喝不喝红茶。 王庆瑞正专心致志在焊步战车模型，许三多离开时，王庆瑞把高城要了多次的步战车模型送给了许三多，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兵让他刮目相看。 听到敲门声，王庆瑞连头也不抬，直接喊了声“进来”。高城进屋，看着埋头摆弄炮弹皮的王庆瑞，心里酸酸的。有将近一年没见了吧，王庆瑞的鬓边也有了许多白发，岁月催人老，光阴啊，谁也留不住。 “王叔。” 王庆瑞应声抬起头，看见高城，满目喜悦。 “你小子，叫了你几回，咋现在才来，来，来，帮个忙。” 高城拉过椅子坐在王庆瑞身边，帮他整理炮弹皮。 “过的咋样？” “就那样。” “这是什么话，你小子啥时候说话成唐僧了？” 高城苦笑，没有接话。王庆瑞微微一怔，这不符合高城的风格，他看着高城，高城黑了，瘦了，神采不再张扬，比钢七连时稳重了。王庆瑞放下手中的活，拍拍高城的肩，转身给高城泡了茶。 “都半年多了，还放不下？” 高城端着茶杯，看着杯中浮上浮下的茶叶，不语。 “你长大了，以前在钢七连，你是个小孩子，现在看来，你长大了。你妈妈打来电话，让我劝劝你，其实我没打算劝你，能做出这样的事，说明你高城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不抛弃不放弃，你小子做得好。你王叔我没看错你。” 高城使劲皱眉，心又是一阵一阵的难受。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混在他的血液里，烙在他的肉里，深入到他的骨髓里。此刻，从王庆瑞嘴里说出来，他觉得如此亲切。 “一个男人活在世上，得对得起自己的心，苏凝好样的，听说她临死还救了个学生，高城啊，这样的媳妇你不娶就亏了。” “王叔，凝凝没死，她只是……” 王庆瑞摆摆手，阻止了高城的话。 “听我说完，有情有义，有责任有担当，你做的对，王叔不打算劝你再找，大丈夫何患无妻，有苏凝陪着你，这辈子你不孤单。” “王叔，我……” 王庆瑞为高城的杯里续了水，指着焊了一半的步战车模型说。 “知道我为什么又焊这个吗？给你的，不，是给你和苏凝的，听说苏凝想穿婚纱站在步战车上结婚，好，这女娃娃有胆量，这步战车焊好了，让天桥的艺人照着苏凝捏个人像，放在步战车上，怎么样？” 高城的鼻子酸酸的，喉咙处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喘不过气。他以为王庆瑞也要劝他结婚，没想到王庆瑞非但不劝，反而鼓励他。他知道王庆瑞是宋浅的舅舅，他以为宋浅已经给舅舅说了自己的心事，临来时他已经想好了措辞，如果王庆瑞为宋浅说话他该如何回答，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的老上司竟如此理解自己。高城抬起头，眼里是说不出的感激。 “王叔，谢谢你。” “谢什么，我是你王叔，我不理解你，谁还能理解你。放心，你爸爸和我说过，他的意思随你。” 高城心里像着了火，滚烫滚烫，爸爸和王叔，高城还能说什么呢。 那晚，高城没走，留在了b团，何洪涛绊住了他，直接把高城拉近了自己的二居室。原先b团时兄弟连队的连长、指导员，如今都升了，然而大多都没多远，一通电话都来了，把何洪涛的二居室挤得满满的。何洪涛的老婆准备好酒菜，哄着儿子走了。屋里，一干血性的男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何洪涛端起酒杯，吆喝着众人，要给高城敬酒，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场没有新娘的婚礼，就因为高城给他们b团的男人们长了脸。高城没有推脱，一扬脖，一碗酒进了肚。在这些弟兄们面前，任何话都是多余的，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些都是和他过命的兄弟，喝吧，喝他个昏天暗地，喝他个酩酊大醉。 喝着喝着，席间有人哭了起来，高城醉眼迷离，看清是何洪涛，高城不知道何洪涛为什么哭，可是何洪涛这一哭，他亦是一阵酸楚。 何洪涛哭着说着，老母亲走了，他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为人子，他不孝啊。 听着何洪涛炸雷般的哭声，席上的铮铮男儿都开始唏嘘，人活在世，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谁没有伤心事，谁不是把痛苦满在心底，像蚕茧一样包裹着。 等何洪涛的老婆听到不对劲，出来看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呆住了。何洪涛搂着城的肩，高城正端着一大碗酒，和何洪涛碰杯，两个人都是满脸的泪，其他人也是他们一样，泪水不断。是谁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啊。 后来，王庆瑞真的送来了步战车，上面真的有穿着婚纱的苏凝。高城把步战车放在自己的办公室兼宿舍的办公桌上，没事的时候，看着模型发愣。 假如苏凝真的穿婚纱站在步战车上，那是什么情景？ 四川之行 高城到师侦营一年后，师侦营一跃而成为集团军甚至全军区的佼佼者。像钢七连一样，荣誉像雪片一样飞来，营长乐的嘴都合不拢，师长更是喜欢。可是。师侦营的兵发现，副营长高城，不再张扬，甚至他的脸上都看不到笑容，那条从蚯蚓般的疤痕更加显出他的冷峻。 师侦营的兵还发现，宋教官时不时会来师侦营，和副营长高城对酌，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直到酩酊大醉，而且每次都这样。渐渐的，师侦营的兵都习惯了，当副营长和宋教官都喝醉了，士兵们把他们各自送回住处，了事。 师侦营的兵都知道，副营长已经结婚了，虽然新娘是个照片，但在他们心里，苏凝永远是他们的嫂子。 有人说副营长不能老一个人，嫂子已经失踪那么长时间了，宋教官也不错，要不副营长就和宋教官…… 这话招来甘小宁马小帅的怒骂。 时间如流水，春节到了，高城安排了营里的事物，向师里请了假，独自去了四川。 映秀已经选了新址，新城正在建设中。可是废墟还在。高城无数次在电视、报纸上看到这些画面，但真正亲身站在废墟前，站在颓垣断壁前，他还是忍不住难受起来。房子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满地都是瓦砾、碎石。他走在不成形的路上，走在瓦砾上，有时他还翻翻瓦砾。他能想象出地震来临瞬间，人们心里的震惊、恐惧、害怕，可是这些人之常情的东西，苏凝为什么没有？她为什么偏偏往这里跑？难道她不是凡人？ 高城抑制不住内心的难受，索性坐在石块上，他从包里拿出酒，拿出苏凝喜欢吃的东西。一切东西都准备完后，高城斟上酒，慢慢都倒在地上。 “丫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可真会挑日子，大年初一，哎，你说你这生日，真好，人人都在大团圆，一家人围坐一桌，吃着饺子，就你特殊，还得多准备个蛋糕，凝凝，今天只有我一个人给你过生日了，爸爸妈妈还有陆涛非苏冰，他们又去香港了。这一年，他们总往香港跑，也好，你不在了，他们就少了活力，去香港和你叔叔他们一家团聚，也热闹些。只是，你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底是孤单了，没事，我来陪你，祝我的丫头生日快乐，来，喝酒……” 整整一瓶酒被倒在了地上，高城还不满足，又打开一瓶，忽然身后想起生日快乐歌，高城回头，竟然是宋浅。宋浅穿着厚厚的棉军装，迎着风站在身后，一只手提着蛋糕，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里正放着生日快乐歌。 “你怎么来了？” 宋浅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些冥币，在蜡烛上点燃了，看着它们慢慢燃烧，化为灰烬。 “苏凝，生日快乐。尝尝我亲手做的蛋糕，水果加奶油的，高城说你喜欢吃甜食，特意放了很多糖，一定很好吃。” 宋浅把蛋糕上的小蜡烛点燃，一支、两支、三支，整整26支，苏凝26岁了，今天是苏凝26岁的生日。 高城无语，再次把酒倒上，冲着铅灰铅灰的天空，仰天撒去。 此番来四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内心深处一直都不愿意面对苏凝永远不回来，永远失踪的现实，但苏家人都放弃了，他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坚持，他大半年都没有回家，就是怕见奶奶，怕见到家里人，可是现在都10月了，希望已经越来越远，苏凝不会回来了。 高城看着废墟，他不知道苏凝会在哪一处废墟下，看着看着，一股泪水涌出，到了脸上却变得冰凉冰凉。 等他们从废墟里出来，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先是雪粒，渐渐的，鹅毛般的大雪，片刻间已经白了世界。 高城看看身后的废墟，已经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他忽然想起《红楼梦》中的诗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真干净，只是这干净的白色棉被下，那些另一个世界的魂灵是否能感知到亲人的召唤。 高城按照叶青给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学生，站在学生家的简易房前，高城有些迷茫，来之前，特意找叶青，要了凝凝救的那个学生的地址，可是此刻，他却不知道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就在他迷茫之时，门开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学生从屋里出来。 春节，很多人都来映秀慰问，学生还以为又是慰问的人，说了声“欢迎叔叔”，把高城往屋里让。乍一进屋，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外面是冰天雪地，这里却温暖融融。高城坐在凳子上，端着学生家人递来的热水，顿时温暖了许多。宋浅跟在高城身后，也进了屋，坐在门口，环视着屋里的一切，简易板房中，吃的、用的，甚至铺的盖的都是捐的，看来地震后，这家人什么都没有了。 “大冷天儿的，你们还往俺们这儿跑，别来了，都好，有吃的有穿的，政府还给盖房子，够了，等开了春，俺们都能干活了，你们呀，也别来了，忙你们的事儿吧。” 朴实的话让高城语塞。他把给学生准备的书包、文具、书送给学生，学生憨憨的笑，嘴里直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临走，高城叫过学生，问他：“还记得救你的那个阿姨吗？” 学生点点头，忽闪着眼睛看着高城，不知道高城还要问什么，高城张张嘴，想再说话，可是胸口一阵难受，什么也说不出来。 火车上，高城看着窗外，一言不发，那个学生没有受到一点伤害，看来苏凝做的一切都值得，以一个人的生命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命，高城无语。 高城没有回家，直接回了师侦营，宋浅也是。 高城巡查了营队，看望了士兵后，回到自己屋。他看到，办公桌上酒菜齐全，他忘了，宋浅还留着他屋的钥匙。 高城不说话，宋浅也不说话，两个人端起酒杯，不言不语，喝酒。 2009年的春节，高城在宋浅无言的陪伴中度过了。 袁朗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去过袁朗家后，高城总喜欢去，初时当天去当天回，后来，营里没什么大事，每到星期六，他就独自开车去袁朗的家，直到星期天下午才返回。 袁朗的妻子陶木兰，温婉，贤惠。两个孩子，更是和高城亲的不得了。与袁朗的诡计多端不同，高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抹灿烂的阳光，袁涛涛是个皮猴子，用陶木兰义父杨宇洲的话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但是跟着高城，袁涛涛却乖的很，连袁朗都诧异。 高城到袁家，常常是左拥右抱，袁涛涛一见到高城，十米外就开始冲刺，也不管身上脏不脏，直接就上去了，陶媛媛可爱文静，但看到高城只抱哥哥不抱她，小嘴撅的能挂油瓶，高城无奈，只好一边一个，好在两个孩子才四岁，加起来也就四五十斤，高城健硕的双臂还能承受得了。 袁朗的工作于高城，截然不同，那是个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面对死亡的事，而高城却不同，虽然整天和硝烟战火打交道，但真正的战争离他很遥远，流血牺牲这些在袁朗看来稀松平常的事，对于高城而言想都未想过。高城有些羡慕袁朗，家里温馨甜美，事业刺激新鲜。 袁朗戏谑，说要不来老a吧，高城笑笑，虽然和袁朗惺惺相惜，但他却从未想过去老a，也许是曾经败在袁朗手下，心有不甘，也许心中始终舍不下步战车驰骋在战场上的硝烟。高城对袁朗的戏谑只是笑，却不作回应。 因为高城常到袁朗家，许三多也成了常客，以前许三多也常来，但他木讷，不怎么会说话，每次和大家一起来，一起走，并不多言。自从高城有时住在袁朗家，许三多也成了住客。好在袁朗一家只住了楼下，楼上的屋子都空着，收拾收拾，正好当了客房，如此一来，留宿的人就不单单是高城，还有许三多。 袁朗有时对高城，是羡慕嫉妒加恨。为什么？就因为许三多。他在许三多身上费的心血不比高城少，把许三多从一个杂物兵变成老a，变成老a中的佼佼者，可是在许三多心里，他的根还是在高城身上。无怪乎许三多第一次近身杀人后难受的要死要活，最后还是高城治好了他。但袁朗是个好伯乐，他知道高城对许三多的感情，也知道许三多对高城的依赖，这样更好，有高城帮着看着，许三多会做的更好。 初时，袁朗对高城仅仅是佩服，他以为将门虎子，高城的成绩或多或少站了他父亲的光，可是和高城接触以后，加上从许三多口中知道了高城的事，袁朗看高城的眼光变了，变得羡慕，变得有些崇拜了。 袁朗记得，高城第一次来他家，看着他的一双双胞胎儿女，那种表情、那种眼神，有痛楚、有悲伤、有坚毅、有执着，还有无限怜爱。许三多看着高城，使出了招牌似的动作，哭。后来袁朗才知道，高城的未婚妻在四川“失踪”了，袁朗明白失踪的意思，那就是死了。只是高城用这个词，许三多用这个词，袁朗也就跟着用这个词，不为别的，就为高城能人随心走。想当初他自己和妻子陶木兰，不也是经历了一番磨难。 正因为如此，每次高城来，袁朗想方设法让妻子做好吃的，两个人吃着菜，喝着酒。他知道高城酒量很大，可是高城在他袁朗的家，酒量却小得可怜，二两都没有。每次高城醉了，嘴里就胡乱说着：凝凝，丫头，你欠我一双胞胎。 至此，袁朗终于明白高城喜欢袁涛涛和陶媛媛的真意了。袁朗苦笑，男人，不管你有多威猛，不管你有多厉害，遇到你喜欢的女人，立刻，你就成了侏儒，感情的侏儒。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袁涛涛开始叫高城高爸爸，袁朗批评过袁涛涛，但袁涛涛却不改口，还振振有词的说他这样叫高爸爸喜欢。袁朗无奈，如果儿子和高城在一起，能舒缓高城内心的痛楚，随他去吧。 有一个星期六，高城照例又到了袁朗家，袁朗没在家，他也没问，这是纪律，当兵的谁不知道呢。 星期天又来，高城才见到袁朗，他整个人都阴阴的，沉闷不语。陶木兰见到袁朗这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她明白队里出事了。高城却不明白，陶木兰冲高城摇摇头，那意思是不要高城说话。高城带着满腹疑问离开。 一个星期后，高城再来，袁朗破天荒在家里独酌，高城也不客气，坐下和袁朗对饮。袁朗喝着喝着，眼里的泪像绝了堤的河水，奔涌而出。 “高城，我一个兄弟走了，他妈的就在我眼前走了。” 袁朗猛灌酒，高城想到苏凝，心里不禁也是痛如刀绞。 “你说我们这叫他妈什么社会，为什么那么多坏蛋、匪徒？为什么要有流血牺牲？为什么要让我们眼睁睁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转瞬消失？高城，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九年了，干这行我干了九年，我死了五个弟兄，五个啊，他们都是花一样的年龄，他们连女人都没有，可是就这么走了，你说我他妈的这队长还怎么干？” 袁朗一边喝酒，一边跳脚骂娘，袁涛涛和陶媛媛这一个星期都在爷爷杨宇洲家里，杨宇洲曾经是老虎团的团长，袁朗就是在老虎团被选拔上老a的，杨宇洲知道袁朗心情不好，早就把两个孩子接走了。陶木兰默默的看着丈夫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亦是悲苦。 高城想不出劝慰袁朗的话，只好默默的为袁朗斟酒，这一番对饮，以袁朗的大醉告终。高城扶着袁朗，把袁朗放到床上，自己则上楼去了客房。 第二天，高城惊讶的看到了一如往日的袁朗，他的脸色虽然有些萎靡，但精神却好的很。高城惊讶，不明白袁朗何以那么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袁朗笑笑。说：“人活着，总有一天会死，兄弟们死了，我还活着，我就要把他们未完成的事做好，做彻底，你说是不是？要不然，还要我这队长做什么？吃干饭？走，去我们中队。” 高城跟在袁朗身后，来到a大队。 许三多见到袁朗身后的高城，裂开嘴就笑，露出白白的两排牙。这一天，高城看着袁朗带着一帮老a训练，这一天袁朗身上迸发出的活力让高城惊叹。 回师侦营的路上，高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袁朗失了兄弟，他高城失了妻子，可是袁朗能很快的调整心情，他高城为什么还在郁郁寡欢？虽然兄弟和妻子，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是他还是实实在在的佩服袁朗的心胸。 父子交心 苏凝依旧没有消息。让高城有寄托的是，苏凝的手机还能打通，一开始高城以为苏凝一定在某个地方，后来陆涛非说他和高城一样，不愿面对失去苏凝的现实，恰恰找到了苏凝的手机，就时常给苏凝的手机交话费、充电，不管有没有人接，只要听到悦耳的音乐声，就足了。高城默然，有时他也打，听里面苏凝下载的搞笑铃声，听一会，挂断，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苏凝很忙，没时间接电话。 春节后，高城离开师侦营，去进修。回来后，原师侦营营长进了师部，高城任师侦营营长。 任营长后的第二个星期天，高城回了北京。高家，高大海和高城，父子对酌。 “城子，快一年了。” “嗯。” “爸爸佩服你。” “别这么说，爸爸，我只是跟着心做事。” “好。” “最近去看过苏老师他们吗？” “去了，卢阿姨身体不好，一直在香港，陆涛非说自从凝凝，凝凝走后，他们想换个环境，这一年都在香港，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这里有太多苏凝的影子……” “……” 高城给爸爸斟满，又给自己斟满。 “儿子，那……你呢？” “我很好。” “爸爸的意思，是……” “爸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相信苏凝真的……走，走了。我总觉得她还在，她就是这脾气，喜欢玩儿，我都被她玩过很多次了，没事，我能等，哪怕是10年，20年，都能，直到丫头自己回来。那么多人失踪，最后不都被找到了，爸，你和妈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宋浅呢？她对你……” 听爸爸说道宋浅，高城心里一揪，他最怕爸爸提这个问题。说实话，对宋浅，他有感激，有愧疚，内心深处也明白宋浅对自己的感情，可是，说到婚姻，他还是接受不了，不是宋浅不好，而是他和宋浅之间，还有苏凝。高城咕咚咕咚喝几口酒，说。 “宋浅，宋浅确实不错，可是，可是我和她，……” 高城说不下去了，自从凝凝离开后，一直是宋浅陪着他，师侦营所有的兵都看着宋浅为他做的一切，他不是木头，可惜他们之间到底隔着鸿沟。 高大海无奈的看着儿子，他为儿子骄傲，为自己有这个一个儿子而感慨。儿子和照片结婚，在部队中已经传遍了，所有听说的人都挑大拇指，夸高城不亏是军长的儿子，可是没有人能明白高大海心里的难受，他在承受着对儿子的夸奖，在承受着儿子给他带来的骄傲，可他也在为儿子痛苦着，担忧着。 “爸爸，对不起，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我担这份心，真对不起。还有妈妈，我……” 高大海摆摆手，制止了儿子的话。作为父亲，他心疼儿子，但作为男人，他为儿子骄傲。妻子不止一次劝说他，希望高城能结束这场荒唐的婚礼，高大海一直拖着，不和高城谈话。儿子已经27岁了，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内心世界，作为父亲，他不想干涉儿子，就像儿子的事业，他不是一点也没干涉，儿子做的难道不好吗？ 高大海给儿子倒上酒，说：“儿子，你自己的事情，爸爸不干涉，人随心走，随你。只是身体重要，你看你，近一年来，人瘦了不说，精神也不好，整个人像变了一个人，你妈妈说都不相信你还是她的儿子。不管怎么样，不管苏凝回来还是不回来，在还是不在，日子总是要过的，不是吗？人活着，不能只回忆以前，不看以后，你才27岁，爸爸不希望你的心过早老去，不希望看到一个整日沉闷不语落落寡欢的儿子。” 高城看看爸爸，有些愧疚，爸爸的头发白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许多，想想为了他的事，让爸爸这么操心，高城的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爸，我没事，最近我也想了许多，凝凝也许真的不会再回来，时间是疗伤的良药，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高大海又为儿子倒上酒，拍拍儿子的肩，不语了。 今天只能更这些了。 2012年的1月2日01点，好友终于摆在了病魔手里，抛弃所有爱着她的人，永远的走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残酷的事，好友的离去就是残酷之中的一例。 她的家人说：你以后还会去我们家吗？还会去吗？她不在了，你还会去吗？ 我不能回答，无法回答、 唯有相对泪千行。 心很痛，痛到呼吸都有困难。 朋友还说要看我写的文，一直没给她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说了，此刻我的心，就像高城的心，绝望，痛苦，悲伤…… 品茶 或许是受了袁朗的影响，或许时间真是疗伤的良药，高城不再封闭自己，有时他也和战士们打打球，打打牌，甘小宁目睹高城的变化，心里松了一口气，连长终于要走出阴影了。 春天的时候，高城带领师侦营参加了春季大练兵，硝烟战火，炮声隆隆。战场上，战士们又看到了那个指挥若定，勇往直前的高城。那一场大练兵，高城载誉而归。庆功宴上，马小帅甘小宁给高城敬酒，说：“连长，当年你说师侦营总有一天要比老a强，现在，您兑现了这句话，连长，我们敬您。” 高城看着已经成熟起来的马小帅，心里万分感慨。时光已经把当年那个嫩嫩的马小帅磨练成了如今的铁血男儿，再看看满座的士兵，哪一个不是铁血男儿呢。高城回想起自己，当初自己刚考上军校的时候，刚到钢七连的时候，难道不也是这般稚嫩吗？那时候他志气满满，信心十足，意气风发。而今，生活磨去了他身上的稚嫩、轻狂，留下的是成熟、内敛、睿智、包容、悲悯。 夜色阑珊，高城又在训练场上慢走。5月渐近，媒体上对于四川震后重建的消息越来越多，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沉入悲苦。房子倒了，可以重建，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有了呢？ 近段时间，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明着暗着劝说，高城知道和他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他的至爱亲朋，可是他的心依旧在坚持。然而，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多久。 高城想到宋浅，宋浅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是那个心结，那么大那么重，他怎能解开啊。 5月16日，陆涛非打来电话，请高城回北京一趟。高城安排了营里的事，自己开车回了北京。其实，陆涛非就是不打电话，高城也要回去，去年的今天，凝凝失踪了。 苏家小院，院子里树下石桌上放着紫砂茶具，苏清明正专心致志洗茶具。高城一语不发坐在石凳上，看着苏清明洗茶具。 苏清明先把茶杯在滚烫的沸水烫了，接着用小勺把茶叶勺进茶壶中，倒入水，高城竟然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 “听到什么了？” “声音。” “很好，你能听到茶叶舒展的声音，说明你的心稳了。” 苏清明不抬头，手下不停，第一遍茶水被倒掉，很快苏清明倒第二遍水，然后才把茶水倒入茶杯中。苏清明示意高城喝茶，高城端起茶杯，刚要一饮而尽，苏清明说话。 “茶，是要品的，闭上眼，先闻茶香，再吃茶。” 高城依然，把茶杯端到鼻前，闭眼，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鼻而入。茶入口后，有些苦，但咽下去后却又甘甜无比。以前，高城喝茶，只是抓把茶叶，倒上水，不冷不热后，牛饮而尽。高城看过文雅人喝茶，一小盅一小盅的，他还笑那些人是闲的没事干了。没想到今日，他自己竟然也成了闲的没事干的了。 “一年了，你过得如何？” 苏清明看着头顶的树叶，问高城。 高城看着褐色的茶水，平淡的回到：“赏庭前花开花落，看天上云卷云舒。” “好。” 高城不知道苏清明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但他的心确确实实平静了许多。 “妈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时好时坏，上年纪了，身体总会有些不适。” 苏清明沉默，高城也是沉默。高城望向堂屋，苏凝黑白色的照片已经不在了，高城心里又是黯然。 “高城，看到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欣慰。人这一生，很戏剧。在自己的哭声中出生，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结束，区区几十年，悲的、喜的、痛的、乐的、爱的、恨的、平淡的、辉煌的、贫穷的、富裕的，都要经历的，经历过了，沧桑历尽了，心就平静了，心态就平稳了。28岁，凝凝在你身上加的砝码，让你成熟了。” 高城的心少有的平静，拿过茶壶自己倒茶，闭眼，品茶。 开车回师阵营的路上，高城特意到了那家西餐馆，一年前，苏凝丫头在这里，当着餐馆里所有人的面，向他高城求婚，回想那日的情景，高城忍不住笑了，他和凝凝，到底是谁追的谁？他和凝凝，到底谁的爱更多些？他和凝凝，到底谁的爱更长久？ 题外话：今日写了好友的悼词，字字皆泪。以前曾经和好友玩笑，好友说等她百年了，我为她写悼词，没想到一语成谶了。今早她的家人请我写家属悼词，忽然头晕目眩，当年的玩笑话竟然应验了，悲啊。 天堂里再也没有病痛了。 选择 回到营部，天已经黑下来，高城看到自己的办公室亮着灯，他站在楼下沉吟了片刻，抬腿上了楼。 门虚掩着，宋浅正坐在椅子上看书。见高城回来，干干净净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没多久，回家了？” “嗯。” “今天，是……” 高晨摆手止住了宋浅的话，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了无数遍，凝凝已经离开一年了，如果她能回来，一定早就回来了。现在这样，不说亲戚朋友劝他，就连他自己也在劝自己，放下吧，你总该为自己想想未来。 高城回头看向宋浅，而宋浅也正目不转睛看着高城，两人目光一碰，宋浅迅速收回目光，近两个月，她也觉察出高城的变化，喜悦在心里默默的蔓延，照此下去，高城的心结慢慢就会解开，舅舅说的不错，高城是个好男儿，错过了，这辈子就是个损失，可是舅舅虽然这样说，却并不主张她和高城走到一起，她觉得舅舅不理解自己，现在高城的心伤既然慢慢恢复，谁能说她宋浅没有希望？ 宋浅这次来，是和高城告别，她要出国半年。虽然她不想在此时离开高城，但军令如山，作为军人，她不能抗命，何况这次出国进修的课题是她最想涉足的领域，机会怎能错过。她来师侦营，一来向高城告别，二来探探高城的口气，或者说和高城仔细做一番交谈。 “高城，我有任务，大概半年不能再到你这来了。” “嗯。” 高城抽着烟，烟雾袅袅，又慢慢散开去。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不说我心里又觉得……” 高城看了宋浅一眼，幽幽的说。 “宋浅，我这人是不是太固执？太感情用事？” “不，不能用固执来形容你，对于感情，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遇到一个固执的男人，去年你和苏凝的照片结婚，你知道人们怎样传说吗？这样的男人血性，有责任，有担当。我们学校的女生都把你穿成神了，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你的照片，你现在比明星都受崇拜。” 高城苦笑，他从来没想过出名，他只是想和苏凝在一起。 “高城，一年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吗？” “无所谓放下与放不下，只是心有牵挂。” “你，你考虑过我吗？如果苏凝不回来，我是说如果，你能接受我的感情吗？” 高城再次苦笑，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宋浅会问他。这一年，宋浅一直陪着他，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不是一个木头人，这一年，他也习惯了和宋浅默默无言的喝酒，和宋浅默默无言的在训练场上散步，有时自己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办公室莹莹的灯光，心里就会有种暖意。他也曾劝过自己，宋浅人不错，成家过日子，是个好媳妇。只是这个念头生气之后，心底就会有另一个声音，凝凝，凝凝。 他之所以一直固执的认为凝凝会回来，是因为从始自终，苏家都没有给他凝凝任何的遗物，而且苏家人对凝凝离去的描述，让他怀疑。他无法奔赴四川自己寻找，所以只有等，等凝凝自己回来。虽然希望那么渺茫，可是既然心里有一点点得希望，他就坚持等。而今连苏清明都在劝他了，他还要坚持什么？ “宋浅，你对我的心，我明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我彻底放下，心里不再别扭，不再难受，我再……” “好。给你半年时间，这半年，我正好不在你身边，你可以完全冷静下来，心是勉强不得的，我等了四年，又等了一年，多长时间我都能等，直到你的心坦坦荡荡接受我。” 宋浅走时，高城没有送，他不是那种拘于小节的男人，再说宋浅这个人，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照顾了。 高城又恢复了一成不变的生活，军营里震天的吼声，充斥着他的生活，也充斥着他的梦，他的心越来越稳。有时候，一个领导者就决定了他所带着的兵的个性，如今的师侦营，不像之前的钢七连，钢七连是张扬的，是让人热血沸腾的，与钢七连不同，师侦营是内敛的，是沉稳的，就像他们的营长。 高城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沉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内敛。他把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贴在自己办公室里，他知道这六个字就是钢七连的魂，四川地震时，大家都在喊着六个字，可是很多时候，抛弃和放弃却又是不得不做的事。看《唐山大地震》，元妮放弃女儿救了儿子，那个母亲最终选择锯掉女儿的腿，不是他们不像坚持，而是不得不这样选择，不得不放弃和抛弃。 苏凝那个红色的手机，已经摔坏了，漆都掉光了，有几个按键也坏了，高城已经换了新的手机，他不得不放弃，人有时候，是没得选择的。 孩子 7月的一天，营房门口，高城意外见到了陆涛非和苏冰，还有两个粉嘟嘟的孩子。高城一阵恍惚，他有将近半年没见到苏冰了，没想到，苏冰和陆涛非已经有了孩子了。看来苏家真是有遗传基因，果然是双胞胎。 高城笨手笨脚一手抱一个孩子，奇怪的是两个孩子都不认生，扬起小脸，黑溜溜的眼睛瞪着高城。高城刚刚吹了声口哨，两个孩子裂开嘴，无声的笑，那种笑容，让高城的心宛如春风拂过，温温的、暖暖的。高城的眼睛有些湿了，两个孩子眉眼像极了苏凝，哦，不，苏冰。高城把脸贴在孩子柔嫩的脸上，心里一阵一阵难受，如果苏凝，苏凝还在……他们的孩子…… “两男孩，已经五个多月了，我们，我们就想抱过来，让你，让你……高兴高兴。” 陆涛非说的磕磕绊绊，仿佛有什么东西绊住了嗓子。苏冰从高城手里接过一个孩子，温顺的抱在怀里，逗孩子笑。 “这俩孩子，太能吃，母乳不够，只好补充奶粉，两个小时充一次，累死……累死……我们了。不过，他们挺乖的，吃饱了就睡，谁逗都笑，都快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人精了。” 怀里的孩子突然一动，高城感到身上热热的，孩子尿了。高城急忙低头看，胸前湿了一大片。陆涛非见状，急忙抱过孩子，讪笑。 “这孩子，刚下车时不刚刚尿过，你看看，尿了高营长一身。” 高城没有丝毫尴尬，反倒觉得温馨。又把孩子从陆涛非手里抱走，伸手逗孩子，孩子立刻张开嘴就笑。 “妈妈身体还好吧？上次回家，只见到爸爸，他说妈妈还在香港养病。我这段时间也忙，走不开，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康复了没有？” “就是上年纪了，血压有些高，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凝凝的事，太，太让她受不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和爸爸一起含饴弄孙，一天到晚一人抱一个孩子，乐的跟抱着金子似的。你，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们……” 孩子胖乎乎的小手玩着高城肩上的肩章，高城静静的看着孩子，任凭孩子在他的肩章上啃来啃去，不一会儿，肩上就湿了一大片。陆涛非见状，有些不好意思，想抱走孩子，高城摇摇头，面对这个纯净无暇的孩子，高城的心静的如没有涟漪的湖水。 陆涛非苏冰带着孩子走了，高城郁郁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车了，才回到营房。他的脚步重如灌了铅，师侦营的兵看到营长，一步，一步，挪进了办公室。那晚，他们没有见到营长吃饭，营长办公室也没有亮灯。甘小宁已经升任排长，悄悄端碗饭，敲高城办公室的门，许久，门开了。甘小宁看着高城沉郁的脸，也跟着忧郁起来。 苏凝已经消失一年又两个月了。 高城错开身，让甘小宁进来，甘小宁把饭菜放到桌上。 “连长，您，还是吃点吧，明天师里首长还要来观摩，你这样……” “没事，我能行。来，陪我喝点。” 甘小宁默默的坐在高城对面，办公室里依旧没有灯光，营区里的灯光投进来，有些迷离，有些昏暗。甘小宁也恋爱了，他能体会到连长心里的痛楚，他佩服高城，有勇气和一张照片结婚，可是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苏凝嫂子看来是永远失踪了，连长这样，怎么能行？ 私心里，甘小宁开始属意宋浅。这一年，宋教官没少往师侦营跑，师侦营的兵都看得出，宋浅对高城的心思，可是高城却总是淡淡的，没有丝毫动心。马小帅曾经说，如果苏凝嫂子不会来，连长和宋教官在一起，也是好的。当时甘小宁还重重的打了马小帅一拳，可是事后想想，马小帅说的是实情，苏凝不会回来了，连长不能老是一个人下去，他们希望连长幸福，他们想，苏凝嫂子在另一个世界，也是这个愿望吧。 甘小宁为高城倒上，又给自己倒上。 “连长，我跟着你，从钢七连到师侦营，我把你当哥哥，有些话做弟弟说错了，你也别介意。” 甘小宁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连长，嫂子都……都失踪一年多了，你不能老这样，今天我也见了，陆律师带着孩子来看你，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看的清清楚楚，你心里难受，如果嫂子在，你们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我爸爸说，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旦夕祸福，谁都左右不了，你和嫂子照片结婚，弟兄们佩服，没有人有你这样的勇气，你对得起苏凝嫂子，我们看在眼里，可是苏凝嫂子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连长，我们，我们也心疼……” 甘小宁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高城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背过脸，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甘小宁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劝过他了。以前的老战友，现在的战友，爸爸、妈妈、奶奶，甚至已经复员在老家的史今伍六一，还有死老a许三多。高城也知道自己不能老是一个人这样下去，可是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说，凝凝还在，凝凝一定会回来。 “宋教官这人，也不错，你心里也该知道，她对你……连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嫂子如果真的不回来，你就和宋教官在一起吧，这是弟兄们的想法。” 甘小宁说完，直直的看着高城，可是高城并不看他，依旧看着窗外的树叶。妈妈的话想在耳边：城子，结婚吧，一个人，过到什么时候。苏凝那丫头，妈妈也喜欢，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老是让爸爸妈妈心里难受。宋浅这人，我打听了，性情挺好的，这一年，她也常去看你，我和你爸爸都没意见，你如果想结婚，什么时候都行。 当初妈妈说这些，高城一语不发。他知道宋浅对他的好，他不是傻子不是聋子不是瞎子，宋浅每次来都想法子逗他乐，可是对宋浅，他没有爱情，只有感激，他感激宋浅陪他过完他和苏凝的新婚夜，感激宋浅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着她，感激宋浅为他做的一切。 宋浅出国也有近两个月了，他也思考了两个月，可是还是下不了决心，还是不能面对永远失去苏凝的现实。 高城已经喝完了半瓶酒，借酒浇愁，愁却是更愁了。 为什么？ 高城没有回奶奶家，大姑陪着奶奶会老家山东了。高城直接回了部队。他确认自己今天出现了幻听，哎，苏家小院，大概是残留了苏凝的笑声吧。 星期三，高城正在午休，手机响了，是糖糖。 “哥，快出来接我，有事，特别特别急。” 高城心中一凛，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高城大步往营门口走，大老远就看见糖糖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面看，见到高城，糖糖劈头问：“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高城皱眉，糖糖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咋咋忽忽，哎，兄弟姐妹她最小，被宠坏了。高城带着糖糖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一边给糖糖倒水，一边问。 “什么事？火烧眉毛啦？冒冒失失，还像不像个女孩子？” 糖糖接过水，猛喝了一口，烫的她直吐舌头。过了一会儿，糖糖平息了呼吸，认真的说：“哥，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高城以为糖糖又是要劝他结婚，不耐烦的打断。 “知道不该就别说。” “可是……” “可是什么，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糖糖翻着白眼，脸涨的通红，瞪着眼看着高城。 “我都20了，还是小孩子吗？哼，好，既然我是小孩子，那这件事我就不说了，不过可以透给你一点消息，跟你老婆苏凝姐有关。” 糖糖说完，自顾端着水杯，吹着水，不再管高城。高城浑身一震，像听到了晴天惊雷，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糖糖说她要说的事和苏凝有关，难道他们找到苏凝的遗，遗体了？ “什什什么，跟苏苏苏凝有关，到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哎，糖糖，你这打什么哑谜，快说……你，你要急死哥不成？快，快说……” 糖糖得意的笑了，心里隐隐有点醋意，哼，长这么大，哥哥一直都是关心她宠爱她心疼她，可是自从有了苏凝姐，她糖糖就失宠了，每次回北京也不带她玩，还老是训她，真是重色轻妹。可是糖糖看见哥哥急的额头都冒汗了，心一软，慢慢的说。 “哥，你先别急，我们一件一件来。我问你，你相信苏凝姐真的死了吗？” 高城吃惊的瞪着糖糖，那个字是他一直都不敢面对的，而今听糖糖这么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心被惊的险些跳出胸膛。 “你，你你什么意思？凝凝难道没……？” “第二件事，你相信那两个孩子是苏冰的吗？” 高城再次一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那两个可爱的孩子，不是苏冰的又是谁的？ “算了，算了，哥，看你那样，老妹也不给你打哑谜了。这件事我调查了很长时间，确切的说是从去年咱们家得到苏凝姐失踪的消息开始，那个时候，咱们家的都人傻了，我也是，光顾着伤心，什么也没想。8月1日你们结婚，第二天苏家人集体失踪，听你说是去了香港，我当时心里就觉得怪怪的，一是结婚，哪有妹妹刚刚死去，哥哥姐姐急着要结婚的，那么急干吗？他们是至亲，这样做太过了吧。二是苏家香港的叔叔。按说亲侄女结婚，苏家齐他们一家应该举家都来，哦，苏家齐是苏凝姐的堂弟，可是他们的婚礼上香港的苏家人一个也没来。第三，本来，去年暑假，说好了我去香港玩半个月，苏家齐全程接待，可是我7月20号给苏家齐打电话，苏家齐却说他有事，不在香港。第四，苏家人的悲伤，你不经常回北京，所以你不知道，可是我却经常能见到陆涛非还有苏冰，他们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死了妹妹的表情。还有最重要的一件，那两个孩子，哥，你真的以为孩子是陆涛非和苏冰的？如果我告诉你苏冰根本就没有怀孕过，你还这样认为吗？” 糖糖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刚要喝，高城一把夺过。 “你你你说什么？苏冰没有怀孕过，那，那孩子是谁的？”高城想起自己抱过的孩子，心里一阵迷茫。 “笨，我的傻哥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明白？真是猪都被你气死了。其实还是姥姥提醒我的。有一回我和姥姥在街上遛弯儿，见到苏冰和卢老师带着两个孩子，可奇怪了，那两个孩子，我一逗就笑，我抱着还不哭不闹，还有姥姥抱着也是，不哭不闹，一般小孩子最怕生人的，那俩孩子怎么也不怕生人，和我们倒是挺亲的。姥姥抱着不舍得撒手，随后我们走的时候，俩孩子还哭了。姥姥回家就说那俩孩子是你的，我还说她老糊涂了。可是还真亏了姥姥的那句话，我才开树梳理自己的怀疑。姥姥昨天就回来了，我把自己的疑惑给姥姥一说，姥姥不干了，说他老苏家怎么能这么欺负人，你知道她老人家的脾气，拄着拐杖就要去苏家，亏你这聪明的老妹给拦住了，姥姥还是不依不饶，一个电话大姐二姐都回家了，姥姥把我发现的问题给她们一说，大姐立马就急了，拉着二姐就要去苏家，还是被我拦住了。哎，哥，为了你的事，老妹可是费尽心思啊。” 高城着急冒火，糖糖却是不紧不慢，高城实在急得不行，额头上的汗已经汇成了河，一股一股往下流。糖糖心疼的给高城擦擦汗，一本正经的说。 “哥，我拦住了姥姥还有大姐二姐，想方设法要来了俩孩子的照片，谁知道看到照片，姥姥笑的嘴都合不住，她说怪不得第一次见俩孩子就觉得眼熟，原来是小城子的孩子，你看这眼睛，这鼻子，活脱脱就是城子小时候，二姐还找出你小时候的照片，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真的是一模一样。哥，那俩孩子，不是陆涛非和苏冰的，是你和苏凝姐的。” 糖糖从包里拿出了两个孩子的照片，高城拿着照片，仔细看，不仔细看不要紧，仔细一看，越看越不像陆涛非，高城糊涂了。 “苏冰没有怀孕，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高中同学燕儿是北师大的，我和她说起苏冰和孩子，燕儿比我还惊讶，她说在学校每天都能见到苏冰，苏冰怀孕，全校人都会知道，可是这一年，苏冰根本就没有怀孕。我不信，专门找了他们学校和苏冰一个办公室的老师问了，答案相同，苏冰真的没有怀孕。” 高城惊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苏冰没有怀孕？苏冰没有怀孕？那孩子是谁的？高城仔细回忆，陆涛非从来没有说过孩子是他的，苏冰也是。他们带孩子到师侦营，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明确的说俩孩子是他们的，他们只说孩子难带。这么说孩子不是他们的？可是苏清明卢曼为什么对孩子那么亲？难道，孩子是，是苏凝和自己的？不，不可能，自己和苏凝……只有一次，只有一次…… 高城有些迷茫，看着糖糖，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逢 “哥，你，你先别急，我刚从四川回来，我去找了苏凝姐救的那个孩子，你知道那孩子怎么说的？那孩子说救她的女记者腿受了伤，被飞机直接接走了。” 高城瞪着糖糖，糖糖吓得一哆嗦，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有这种眼神。 “哥，你，你，我，我……我猜，苏凝姐是不是受伤了，所以，所以苏家人猜疑失踪来瞒着我们？” 高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糖糖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苏凝真的还活着，只是躲着不见他，那就说明孩子真的是他和苏凝的，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他见到孩子为什么会感到亲切，而孩子见到高家人和他为什么会死死揪住衣服不放，这是血脉相连啊。 高城站起身就出了门，糖糖紧随其后。 “哥，你去哪？” “苏家，找苏凝。” “我也去。” 高城的车在路上疾驰，糖糖惊的抓住安全带，一动也不敢动，哥哥这个样子，真吓人。 高城开着车，脑子也在开车，苏凝没有失踪，陆涛费和苏冰撒谎，苏清明和卢曼撒谎。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苏凝没死！ 苏凝没死！ 那么，苏家人为什么要编造这个谎言？ 高城和糖糖很快来到苏家，苏家小院里依旧是笑声朗朗。高城没有敲门，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倾听这个声音，是苏凝的，没错，上次自己来没有听错，没有幻听，苏凝就在小院里。 高城刚要敲门，糖糖拦住了，摇摇头，那意思是不能这样莽撞。高城想到上次在苏家并没有见到苏凝，其实在的路上他已经想明白了，从自己敲门到卢曼开门，三分钟的时间，苏凝完全可以藏起来，可是苏凝为什么要藏起来？为什么？ 糖糖示意高城躲在暗处，轻叩门环。院子里有人问话：“谁呀？” “你好，是苏清明家吗，我是送快递的，这有份他的快递。” 片刻之后，门开了，开门的人是苏冰。等到门打开一个小缝，高城已经站到了糖糖身后，苏冰看着糖糖和高城，慌张的往院子里看。 一个脆脆的声音在苏冰身后响起。“冰冰，谁的快递？” 高城一只手推开门，慢慢走进院子。香樟树下，苏清明在逗一个孩子玩，卢曼和苏冰的婶婶周瑾玉在逗另一个孩子，旁边坐着高城想了千万遍，念了千万遍的人，苏凝。 院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只有两个孩子呀呀的冲着高城打招呼。 高城看着近在咫尺的苏凝，她胖了，脸色红润了，头发也长了。高城有些虚脱，身子站立不稳，慌了几下，糖糖急忙扶住。想了一年多，念了一年多，无数次梦里相见，现在真的见到了，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个小院里的空气都凝滞了。 高城没动，他已经挪不开步子，他怕自己一挪动就会摔倒。 高城有些怀疑，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就是苏凝，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糖糖，这，这是真的吗？她她是苏凝吗？你过去看看，我会不会是又出现了幻觉？” 糖糖已经满脸是泪，声音有些哽咽。 “哥，你不是幻觉，是真的，是苏凝姐。” 苏凝看着高城，脸上没有惊讶，只是一脸的淡然。或许她早就知道高城会突然闯进，或许她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这样突然面对，或许连她自己，也在时时刻刻等着盼着和高城相见。 苏凝双手推动身下的轮子，高城这才注意到，苏凝坐在轮椅上。高城深呼吸几下，稳了稳身形，紧走两步，双手推着苏凝的轮椅。 “高城，我们到屋里好吗？别吓着孩子。” 高城默默推着轮椅，把苏凝推进了西厢房，关上门。糖糖已经溜了，她的怀疑全被眼前的苏凝解开了疑惑，苏凝坐在轮椅上，说明伤在腿上，苏凝残废了，苏凝就是因为残废了才撒下了弥天大谎。看到轮椅上的苏凝，糖糖忍不住又落泪了，这一年，高家所有人都过得不开心，因为高城不开心，而高城的不开心就是因为失去了苏凝，现在苏凝回来了，苏凝没有失踪，高城高兴，糖糖高兴，高家人也会高兴的。 糖糖悄悄出了苏家，掏出手机给高家所有人打电话，她要告诉高家人，苏凝没有失踪，苏凝回来了，苏凝还带回了高家的两个孩子。 重逢 2 苏凝坐在轮椅上，搅着两只手，看着高城，淡淡的，不言不语。 高城电线杆子一样站在苏凝对面，盯着苏凝，一只手紧紧抓住苏凝的手，仿佛只要一放开，苏凝就会消失似的。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高城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听到苏凝的心跳，他感到眼里涩涩的，一种温温热热的叫做泪的液体在眼里流动。 “你……” 这个字是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说出后，两个人都停了，看着对方，张着嘴，一时间，又都不说了。 高城慢慢蹲下身，把脸贴在苏凝腿上。看到轮椅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苏凝受伤了，伤在腿上，正是因为受伤了，苏凝才躲了起来，他无法原谅自己，爱人受伤了，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他更无法原谅苏凝，受伤了却不让他知道，借以“失踪”来掩盖真相。 高城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哭了。一年又两个月了，他无数次在梦中哭醒，但是醒来只有寂寞的墙壁和寂寞的灯。他想过，假如苏凝回来了，他一定会把苏凝搂在怀里，把苏凝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埋怨她，指责她，可是现在见到了苏凝，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满腹的委屈。 苏凝把手插进高城浓密的头发里，她的手在颤抖。 “城城，你……” 高城再也忍不住，双臂搂住苏凝，呜呜哭出了声。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声“城城”。 苏清明示意卢曼周瑾玉把孩子抱出去，苏冰也走了，此时此刻，小院里只剩下苏凝和高城，这个小院是属于他们的，这个时刻是属于他们的，当灾难过去，当离别过去，当伤痛过去，没有喜悦，没有兴奋，只有浓浓的爱恋。 “丫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需要隐瞒吗，你把我高城看成什么样的人了，你受这么大伤，却不让我和你一起承受，你让我如何面对，我是你丈夫啊……” 高城抬起头，用袖子擦擦眼睛，看着苏凝。 “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知不知道你离开我多少日子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知不知道我……” 苏凝的手轻轻放在高城嘴上，挡住了高城后面的话。高城在苏凝脸上看不到顽皮，看到的只有淡然。 苏凝转动车轮，轮椅到了桌边，她拿出厚厚的三个笔记本，交给高城。 “城城，有些话，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 高城却不接笔记本，一步跨向前，抱着苏凝，紧紧的，他有力的臂膀使苏凝都喘不过气来。苏凝没有挣扎，自己也曾经无数次在梦中被高城这样抱着，现在，就让高城抱着吧，哪怕让她窒息，她都无所谓。 时间停止了。 高城抱着苏凝，高城搂紧了苏凝，高城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高城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苏凝慢慢伸出双手，捧着高城的脸。一年多不见，高城瘦了，黑了，脸上的疤更加明显了。苏凝的泪滚落下来，她知道高城的一切，她知道高城的痛苦，她知道高城和自己的照片结婚，她知道高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知道高城肩上的“两毛一”变成了“两毛二”，甚至她知道高城每次到苏家都说了些什么话，因为她就躲在暗处，默默的看着高城。她心疼高城，不愿高城落寞，可是她不能出现在高城面前，因为她…… “城城，腿……” 高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上半身都压在苏凝腿上，他赶紧起身。 “丫头，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你不相信我？” 苏凝摇摇头，双手擦去高城脸上的泪。 “正是因为我太相信你，所以才……城城，原谅我。” “不，我不会原谅你，你这样隐瞒真相，无非是不想让我为你担忧，不是吗？可是凝凝，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做，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心。” “不是的，城城，我信你，这个世界，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只是不能，不能……” “不能什么？怕残废了我不要你吗？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城城，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不要我，从来都没有怀疑我们的感情。” “我明白了，你是不想拖累我，是吗？你怕自己残了，瘸了，是吗？苏凝，你……” 高城有些气愤，有些伤心。 “城城，我……” 苏凝看着高城，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她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高城心里除了气愤，就是伤心。她伸出手，握着高城的手。 “城城，今天已经晚了，你先回去吧，这几个笔记本，你带回去……” “我不回去，你是不是想让我回去后自己又来次失踪，你以为失踪很好玩吗？你上瘾了是吗？苏凝，我命令你，不许再失踪，不许离开我，不许再对我撒谎。” 说着说着，高城的眼泪止不住，又落了下来。是谁说相逢是快乐的喜悦的，高城为什么还是这样伤心，还是这样惶惶不安。 苏凝双手慢慢擦去高城脸上的泪，可是她自己也已经是泪流满面。两个人你为我擦泪，我为你擦泪，擦来擦去，可是泪总是擦不完。 “你不回部队了吗？” “不回。” “不回家吗？” “不回。” “难道你要在这里住下？” “为什么不能？你是我妻子，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还有孩子了，为什么不能。” 苏凝语塞，高城拗起来，像个赌气的孩子。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凝凝，高城，都出来吧，高城，你爸爸妈妈来了。” 高城胡乱用袖子擦擦脸，打开门，院子里站着高大海赵秋歌。高城推着苏凝，出了西厢房。苏清明招呼高大海赵秋歌进堂屋。苏凝看着高大海，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这一年不见，他的白发又多了，可以想见，这一年多，为了她和高城，高大海承受着多大的煎熬。赵秋歌已然拉着苏凝的手，半是数落半是心疼。 “苏凝，你这样不是让高城伤心吗，不管有多大的事，我们都是一家人，难道你还信不过我们，信不过城子？这一年，不说城子，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你高伯伯，头发都全白了……” 苏凝在赵秋歌的怀里，忍不住落泪了。当初作出失踪的决定，她以为从那以后再也不会见到高城，谁知上苍注定让他们纠缠，让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也许，这就是缘份。 正在这时，陆涛非苏冰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高城从陆涛非手里接过孩子，孩子看着高城，格外亲近，胖乎乎的手摸着高城的脸，让高城感慨不已，这就是他的孩子，这就是他和苏凝的孩子。 “爸爸，这就是你的孙子们。” 高大海赵秋歌已经从糖糖口中知道了一切，但乍见到两个胖乎乎的孩子，还是一愣，一秒钟之后，这个见惯了惊涛骇浪硝烟战火的老军人热泪盈眶。高大海抱过孩子，看着孩子明亮纯净的眼睛，笑着笑着，笑出了两眼泪。 “我当爷爷了，哈哈，我当爷爷了，秋歌，我当爷爷了，你，你当奶奶啦，哈哈哈。” 赵秋歌已经从苏冰手里抱住了另一个孩子，她已经满脸是泪。把脸埋在孩子的怀里，呜呜的哭了。 日记 2 2008年8月17日 城城，知道吗，孩子动了，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到，孩子动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来的好不是时候，妈妈还没有做好准备，妈妈还在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你们却来了，和你们的爸爸一样执着。 不过，自从知道你的存在，妈妈不会再傻了，妈妈要坚强起来，妈妈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带着你去见你的爸爸 2008年8月27日 哥哥带来了高城的消息，他说高城变了，不再是那个满面阳光的帅帅的解放军。他说高城瘦了，黑了，脸上的疤痕更明显了。 忽然想起城城受伤那天，我腿都软了。想想自己也是见过风浪凶险的人，可是看到城城血糊糊躺在病床上，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想到城城若是出了意外，我会怎么办？原来不是自己很坚强，之前遇见的一切，自己只是个看客，而城城，是与我相亲相爱的人。 想到城城，又想到宋浅，城城坦荡，可是宋浅…… 哥哥带来了高城的照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拍到的，部队是不允许外人拍照的，不过我知道哥哥的能耐，只要是他想做，一定能做到。 城城的照片是侧面的，黑瘦黑瘦的脸上看不住任何表情，他的眼神很犹豫，看的我的心好痛。城城，对不起。 哥哥说，师侦营的兵告诉他，城城现在很少说话，从来不笑。他们说苏记者带走了高副营长的快乐。听到这些，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2008年8月28日 今天在妈妈婶婶的陪同下，我做了彩超。我看不到，只是我看到妈妈和婶婶高兴地眼泪都出来了，医生说是双胞胎，发育的很好。 城城，你能感觉到吗，如你所愿，是两个，真的是两个，以后会有两个顽皮的小苏凝，或者两个顽皮的小高城，或者一个小苏凝一个小高城围在你身边，你想过这种生活吗？ 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右腿的伤好了，我能依靠拐杖，慢慢走路了，尽管很困难，但我毕竟是会自己走路了。 只是，左腿依旧没有丝毫知觉，看来，以后的我，离不开轮椅、离不开拐杖了。哎—— 2008年9月4日 叶青来了，她说北京整个8月都是热闹非凡的，奥运会让整个北京城都变了样。她知道我好热闹，带来了很多碟子，都是她拍的，大街小巷、胡同公园，若是我没有此番变故，8月的北京一定少不了我。 现在，哎，算了。 叶青说社里我的位置还留着，不是她的意思，是同事们的意思，他们都说我不会这么轻易的失踪。我差点又要落泪，为什么世人都是这般痴。 2008年9月10日 这段时间越发的懒惰，只想着吃，人都胖了许多，脸都成圆盘了，按照妈妈算得日子，现在孩子已经5个月了，正在汲取养分。妈妈说我现在是一个吃，三个人吸收营养。可怜我的小蛮腰了。 家栋哥哥和嫂子买来很多补品，我看着都发愁，这是把我当大熊猫养了，真烦恼，不知道孩子出生后，我能不能恢复原来的身材，假如成了肥婆，高城，我决不饶你。 妈妈说最近我的气色好了很多，是啊，心情好了，气色自然就好了。5个月，婶婶和妈妈就开始准备孩子出生用的东西了，妈妈说市面上尿不湿虽好用，但太伤孩子屁屁，容易得湿疹，婶婶又说很多月子里的注意事项，我的天啊，这是生孩子吗，我怎么觉得有点像做牢。早知道如此，还不如…… 城城，你的两个宝宝老是踢我，他们是不是在打架？呵呵，如果是两个和你一样执拗的人，我可管不了，以后的教育，就是你的了，与我无关。 今天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高城家，我喝醉了，醉的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那晚真的应该感谢高城，虽然他这个英雄当的有些牵强，假如没有那晚他帮我，我还会抓住他不放吗？现在想想，人生之中很多事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假如城城不帮我抓小偷，假如城城不在酒吧救我，假如高城的胸肌没有那么迷人……切，叶青说我是色女，看来还真是，那晚就是看了城城的胸肌，才有了色心，没办法，谁让城城撞到我的网中。这个世上，好男人不多啊？ 哥哥好，可惜那是哥哥。 别的男人，有些软，不是我苏女侠想要的人。 城城，好想见到你，不知道你现在想我吗？可是我现在，不能随便动，还要继续接受康复治疗，还要小心翼翼照顾肚子里的孩子，真想你啊。 爸爸说你去家里了，你的精神很差，爸爸征求我的意见，现在我的情况已经稳定，揭开真相也未尝不可，可是我却有些害怕，城城，我该怎么办？ 真相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小院，苏凝和高城在西厢房，苏家二老和高大海赵秋歌陆涛非苏冰在堂屋，陆涛非苏冰已经哄睡了两个孩子，四个老人促膝而谈，卢曼细细讲述了苏凝“失踪”的始末。 “5月16日傍晚，苏凝正跟着一帮人在一所学校的废墟中搜救，那群自发组织的搜救队中，有一个学生，他的同学大多都在废墟下面了，很多人都劝他回家，但是孩子执拗的留下了，他说他要和大家一起，救他的同学。没想到，他们在废墟里正寻找生命迹象时，余震来了，原本就不牢固的建筑物立刻再次坍塌，学生在苏凝前面，苏凝眼看学生头顶上一个预制板砸下，什么也没想，飞快跑上去，推开了学生，自己却被预制板砸住了双腿，等余震过去，大家救出苏凝，苏凝已经没有了知觉。北京的同行给叶青打电话，叶青和陆涛非赶到时，同行们已经把苏凝转移到了成都，那时候，苏凝一直是昏迷，直到18号晚上，凝凝才渐渐有了意识，可是清醒只持续不到一个小时，她翻来覆去就是她出事不能告诉高城。 那个时候，成都的各大医院都紧张，到处都是地震伤员，我们把苏凝带回了北京，北京的医生说两条腿只能保住一条腿，另一条腿必须截肢，否则会危及生命，我们都傻了，好好的一个人，说截肢就截肢，凝凝那时候还没有清醒，她如果清醒，肯定不会愿意。我们都拿不定主意时，香港她叔叔知道了苏凝的事，执意要让苏凝去香港治疗，我们也是没办法，治病乱求医，就去了香港。 到香港，香港的医生紧急救治，但结论和国内的一样，一条腿能治好，另一条腿却不敢保证，最坏的结果就是截肢。 苏凝完全清醒已经是20号的晚上，我必须征求她的意见，没想到，她不同意，说什么也不同意截肢。她还求我们，千万千万不能把她的事告诉高城，这孩子，都那样了还怕自己的事影响了高城。” 卢曼说的不停唏嘘，高大海已经是满脸敬佩。 卢曼接着说。 “没办法，我们就合演了一出凝凝失踪的戏，其实我们也是无奈，明明知道凝凝只是受伤了，明明知道这是欺骗，可是却不得不听从凝凝的安排。其实凝凝一度都不愿意活下去了，吃了好多安眠药，也许是凝凝命不该绝吧，医生救她时告诉我们凝凝怀孕了，凝凝这才有了活下去的信心。后来凝凝的大哥在美国联系了医生，我就去了美国……” 赵秋歌看着熟睡的孩子，擦擦眼泪，说。 “卢老师，凝凝吃苦了，这是本该城子出面照顾，让你们受累了。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不就是一条腿还没有恢复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秋歌转向高大海。 “大海，我看咱这当爸当妈的，专制一回也无妨，瞅个日子，把城子和苏凝的事办了吧。” 高大海说：“不需要你专制，城子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苏清明卢曼听了高大海和赵秋歌的话，满眼是泪。 西厢房，高城还在翻看日记，他的心时而痛苦，时而喜悦。就在这时，苏清明卢曼高大海赵秋歌进了西厢房。 高大海看着两个苦尽甘来的恋人，心下感慨。“苏凝啊，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你为了不让城子担心，这个想法固然是对的，可是你想过城子的感受吗？作为你的爱人，他不能陪在你身边不能和你同甘共苦，这样的爱人还是爱人吗？爱人是什么，爱人就是你有苦难时，他在你身边，和你一同面对，你有喜悦时，他也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喜悦。” 苏凝呐呐的说：“高伯伯，我知道错了，以后……” “还叫伯伯吗？” 苏凝看看高大海的脸，顿时满脸通红，高大海这样直白的话，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她苏凝是高家的媳妇，这已经是事实了。 在四个老人的劝说下，最重要是在苏凝万般保证下，高城才离开苏家，回到了奶奶家。没想到，高家人齐了，大伯伯母、大姑姑父、小姑小姑父、大姐大姐夫、二姐二姐夫，就连平时最不着家的二哥吴炜也来了，都在等着高城三人。 糖糖已经把情况作了说明，当然是添油加醋，高家人听的感慨万分。奶奶最直接，见到高城就一句话：“啥时候把我那俩重孙子抱回来？” 一句话逗笑了全家人，高城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他和苏凝还没有正式结婚，这就有了孩子，还是两个。 高大海把他到苏家的情况向全家人说了，最后高大海看着高城，郑重的问。 “城子，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苏凝娶进门？” 高城涨红了脸，说：“赶早不赶晚，我现在就回部队，打结婚报告，办手续，估计的三四天，爸爸，你能不能给我们师长说说，通融通融，政审程序能不能少点，那都是些过程，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凝凝，我们，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胡闹，你这是个军人说话吗？急着结婚也不能急成这样，一点原则都没有。” 高城父子的对话，惹来满屋的哄笑。 这晚，高城揣着苏凝的日记本回了师侦营，这晚，高城睡了一年多来第一个踏踏实实的觉。 准备 1 一大早，甘小宁看见高城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从办公楼里出来，急匆匆往师部去，甘小宁以为自己见鬼了，他不相信的喊来马小帅。 “帅帅，你打我一下。” 马小帅吃惊不小，摸摸甘小宁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嘟哝一句。 “抽哪门子风。” 甘小宁踢马小帅一脚。 “叫你打就打。” 马小帅很纳闷，但还是依言，一拳打在甘小宁前胸，用力过大，甘小宁连连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埋怨。 “用这么大力，想一拳送我见阎王。” “是你让我打的，现在又来怨我，你到底怎么啦？” 甘小宁一边咳嗽，一边指着高城的背影。 “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马小帅盯着高城渐行渐远的背影，摇摇头。 “笨蛋，以后要学会观察，记住，处处皆学问，还侦查专业出身呢，连观察都不懂。告诉你，连长今天有喜事。” “什么喜事？连长能有什么喜事，哎，我也盼着连长有喜事，可是苏凝嫂子又不会回来了，哪里有的喜事？” “不知道，反正连长今天走路一肩膀高一肩膀低，指导员说连长一这样，准有喜事。不信，你等着瞧。” 就在甘小宁马小帅满腹狐疑猜测不定时，高城哼着歌，还维持着刚才的走路姿势，从师部回来。 “咱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高兴，高兴……你俩猴子一大早不训练，杵这儿干什么？” “连长，我们刚刚训练回来。” “嗯。” “连长，你没事吧？” 高城奇怪的看着甘小宁马小帅，有些诧异。 “没事，我没事，你们？有事？” 两个人的头摇的跟拨浪鼓差不多，高城在两个人头上分别拍了一下，转身往自己办公室走，甘小宁更加纳闷，很久没见连长这么高兴了，很久没挨过连长的打了，很久没看见过连长一肩膀高一肩膀低走路了，到底什么事让连长高兴成这样？升职？不会的，连长刚刚从“两毛一”变成“两毛二”吗，还升什么职？喜报？也不应该，上个月刚刚参加完集团军大演练，现在正是休整阶段，哪能有什么喜事？难道连长自己的事？ 甘小宁忽然想到一个人，宋浅，难道连长的喜事和宋浅有关？ 甘小宁正在纳闷加苦思冥想的时候，高城已经折了回来，脸上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小宁小帅，你俩这样，帮帮我办点事，去把钢七连兵的联系方式整理一下，能想多少就想多少，还有那个，那个许木头，我知道你们和他经常联系，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老子要结婚了，这回，老子要正儿八经的给你们去个嫂子回来。” 甘小宁不相信的看看高城，又看看马小帅，而马小帅也正看向甘小宁。两人的目光一碰，满是诧异，甘小宁本想问“和谁”，但是想想还能和谁，除了宋浅还能和谁。就没有再多问，拽着马小帅走了。只是甘小宁虽然认可了宋浅，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难受，苏凝永远的走了，逝者已逝，高城还的继续活下去啊。想想宋浅，也不容易，这一年多，陪着高城，和高城一起承受痛苦和悲伤，他们真的走到一起，也是好事。 高城回到自己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拨通苏凝的电话，通了，却没人接。高城急了，挂了，继续打，还是没人接。高城立刻打到陆涛非的手机。 “喂，我高城，凝凝又怎么啦？” “没什么啊，我早上上班时她还没起床呢，怎么？有事？” “没事，就是，就是我打电话通了没人接，我，我担心……” 手机里传来陆涛非揶揄的笑声。 “放一百个心吧，我高大营长，凝凝既然已经见你了，还会走吗。没事，可能她手机不在身边吧，你知道她现在行动不是太方便。” “哦，那，那我再打打。” 高城有些不好意思，说到底自己心里还是担心苏凝再次失踪。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苏凝打来的。 “城城，怎么了？” “丫头，哦，没什么事，就是就是不放心，你，你怎么不接电话？” “刚才给孩子喂奶，没拿手机。” 高城不好意思的偷笑了一番，说：“报告、政审表都交了，政治部说最迟后天就可以批下来，你呢，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政治部还得对你进行一番审查，可能要去你们报社，和军人结婚就这点麻烦。” “那么急干吗。” “说什么呢，丫头，能不急吗，娶你这媳妇，心都熬枯了，还是早点娶回家安心。孩子们怎么样，现在真想抱抱他们。” “妈妈和冰冰带着孩子呢，晚上妈妈也不让我带，真是的，自从两个孩子出生，妈妈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辛苦妈妈了，要不你带着孩子们来营里，我晚上看他们。” “别，就你，看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还看孩子，别把两个孩子都教育的跟你的那帮兵一样。” 苏凝一边说一边笑，不知道为什么，高城听到苏凝的笑声，心里格外妥帖。 准备 2 挂了苏凝的电话，高城又翻开日记本。 2008年12月28日 今天是农历十一月二十，城城的生日。去年这个时候，我到师侦营看他，给他过生日，陪他喝酒，可是今年呢，城城要一个人过生日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迷恋城城，反正从见第一次就喜欢，哥哥笑我是小女生气，这么大了还迷恋解放军叔叔，我虽然和哥哥吵，但心里还是认同了哥哥的看法，其实最初是迷恋他身上的绿色，到后来，渐渐被他这个人吸引。爸爸妈妈说我行事不考虑前后，遇到事情脑子一热就上，那么和城城也是这样吗？ 以前一直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现在终于能安安静静的思考了，和城城，到底是爱他的人多，还是爱他的身上那抹绿色多。城城率性、重感情，这一点从他对钢七连，对史今、许三多、伍六一那帮兵的感情上就可以看出。其实追求我的人不少，当大家知道我选择了一个军人后，都颇为不解，以我的个性，以我的不安分性格，要找的一定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只是没想到我选择了城城。城城踏实，城城执着，城城坦荡。 记得还在钢七连时，城城不喜欢许三多，那种不喜欢他对谁都说，这样的人，喜恶在当面，不藏在心里，率真。而后来钢七连解散，他和许三多一起留守的那几天，许三多那个少言寡语的兵改变了城城，从那时起，城城身上的浮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稳、踏实，用他自己的话说像脚下的铺路石一样踏实。城城身上的这种特质，使他更加有魅力。我自认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可是自从陪城城度过钢七连最后的几日，对城城，再也放不下了。 哦，对了，今天又做了检查，两个宝宝一个比一个健壮，只是我却越来越难受，睡觉老是睡不好。妈妈说预产期在2月中旬，可是我现在想快点把他们生出来，好难熬啊。城城，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哎，你听不到啊。 2009年元月一日 新的一年开始了。 昨晚哥哥打来电话，高城昨天去家里了。爸爸妈妈都陪着我，家里只有哥哥和冰冰，哥哥说城城到家里呆了不到十分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看着我的照片发呆。冰冰差点忍不住说出真相，好在哥哥拦住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城城真相，好矛盾。 告诉城城我没有失踪，以我现在的状态，城城一定会抛弃一切来照顾我，可是他是个军人，军人有军人的职责，我不能因为自己让城城不安心，那是他钟爱的事业，就像我热爱新闻一样。可是如果告诉他，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他面前？ 哥哥还说他听说自从我“失踪”以后，那个宋教官经常往师侦营去，陪城城。我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宋教官陪城城，说明我的事城城心里一定悲苦。但是有宋教官陪着，城城还会悲苦吗？ 上回在街上碰见他们俩，虽然后来城城解释清楚了，我也相信城城的心，可是现在想起，心里还是有个小疙瘩，城城，你能经得住我的考验吗？城城，你能理解我的难处吗？ 如果，在我离开的日子里，城城和宋教官到了一起，也好，有一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同行在他身边，他一定如虎添翼。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这样的苦？原来，我是个伪豁达，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 准备 3 2009年元月27日 日子越来越难过，肚子越来越大，本来医生要我加强锻炼，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能锻炼吗？高城，恨死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有孩子。你说我现在，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好不容易拄着拐杖走几步，却要妈妈扶着。这个样子，还是北京城有名的苏女侠吗？ 两个小家伙越来越不安分，不知道在我肚子里练擒拿术还是练习散打，整天打来打去，肚子都要撑破了。叔叔专门买来胎教音乐，让我听，可是就高城的基因，能有个安分的孩子？打死我我不信。妈妈说不怨高城，怨我，说我的基因才是不安分，想想妈妈说的，也对，可是在她肚子里时，我应该是安安静静的吧，谁知道呢，反正我那时候也不记事。反正我就记一件事，高城，你的赔我，赔我的杨柳身姿小蛮腰。 昨晚肚子隐隐有些痛，把妈妈吓的不轻，她说是不是到时候了，半夜三更把婶婶叫醒，还好没什么事，可是妈妈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说双胞胎都容易早产，而且为减少安全系数，要刨宫产，吓死我了，那岂不是要在我肚子上拉开一个大口子，把那两孩子取出来，我起初不愿意，但是婶婶说两个孩子，顺产的危险系数太大，还是刨宫产安全。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哎，下辈子让城城生孩子。 2009年2月5日 终于轻松了，可是刀口一个劲的疼，疼的我直冒冷汗。 我看到爸爸妈妈、叔叔婶婶、哥哥冰冰，还有家栋哥哥嫂子家齐，他们的脸都是喜悦，妈妈说两个男孩，虎头虎脑的，像极了高城。我满心不高兴，凭什么像他不像我，我长的难看吗？ 婶婶把两个孩子抱过来，他们小小的，穿着妈妈和婶婶早就准备好的婴儿衣服，带着小帽子，闭着眼睛，睡的正香。看着他们，忍不住泪流满面，这就是我的孩子，我做妈妈了，这是我十月怀胎孕育的新生命。 城城，你做爸爸了，两个漂亮的小男生的爸爸，你能感觉到吗。人都说父子连心，他们的体内流淌着你的血液，你一定能感觉到，对吗？ 我现在急切想回去，想见到高城，想亲口告诉他，他做爸爸了。我拨通了城城的电话，可是一直是盲音。哥哥说他来香港前去看了高城，高城不在师侦营，他们又去参加军事演练了，军事演练是不能带手机的，这么说他听不到这个消息了，哎，城城，真想现在就回到你身边，让你抱着我们母子三人，让你在你的兵面前拽拽，我们是幸福的四口之家。 爸爸说等坐完月子，天气暖和了，回家。 听到爸爸的话，我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算算，从去年5月13号离开北京到现在，已经近10个多月，10个月前，我还是一个东奔西跑整天不着家为所欲为的苏女侠，10个月后，我成了一个残废，成了一个一条腿没有知觉的残废。10个月前，我是独身一人，10个月后，我成了两个孩子的妈妈。 爸爸说上苍从来都是公平的，你在此处失去，必定会在彼处得到。不知道命运对我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 高城合上日记本，想着2月5日自己在干什么。想来想去，终于想到，那天自己正带着师侦营似一把尖刀插到蓝军的背后，掐断了蓝军的补给，还顺带捣毁了蓝军的指挥系统，这招是跟死老a学的。按照凝凝日记上记得时间，2月5日的中午12点10分，第一个孩子出生，9分钟后第二个孩子出生，那个时候他的战斗进行到了最紧要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在自己的指挥车里，指挥战斗。手机，就不用说了，军事演习是不能带手机的。 高城有些愧疚，苏凝受伤他不知道，不能照顾苏凝身边。苏凝生孩子，他同样毫不知情，让苏凝一个人承受生孩子的苦痛。想想，自己真不是一个好爱人，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 高城拨通苏凝的电话。 “丫头，你受苦了。” “傻话，说什么呢。” “我，我，我不好。” “不好……” “就是，我不好，你受伤，怕我受连累，可是你生孩子，我也不在身边，我听我大姐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踩在鬼门关，可是这么重要的时候，我还是不在你身边，我，我，对不起，丫头，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的苦，我高城现在发誓……” 苏凝正扶着两棵树之间的横杆，在练习走路，这是哥哥专门为他做的。苏凝一手扶着横杆，一手拿着手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说：“城城，别说这些，你和我之间还需要说这些话吗。” “需要，为什么不需要，丫头，你要记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高城的妻子，不许你再消失，不许你再扔下我不管，不许你再玩什么失踪，这些都不好玩，我受不了，以后，你和孩子都不许离开我，听见吗。” 苏凝点点头，想着高城看不见，又“嗯”了一声，才挂断电话。 准备 4 结婚报告递上的第三天早上，师部来人，送来了高城结婚报告的批示，高城看着“同意”两个字，乐的嘴都咧到耳朵根儿了，也顾不得和来人道谢，拿出手机就给苏凝打。 “丫头，报告批了，我今天就回去。” “今天？今天又不是星期六，你能回来？” “能，怎么不能，老子这是办正事，结婚，怎么不能回去，你等着，我这就去师部请假，马上回去。” “报告批就批了，你回来干什么？” “傻丫头，办结婚证，办了结婚证，你再想跑也不行了。哈哈哈哈……” 高城的笑声震的苏凝耳朵疼，苏凝瘪瘪嘴，但心里却像灌了蜜一样。叶青正坐在旁边，带来一大堆玩具、小孩衣服，看见苏凝脸上的红云，笑着打趣。 “呦，我们苏女侠也会脸红啊，想当年苏女侠可是从来都不知道脸红是什么意思啊。” 苏凝瞪了叶青一眼，没有接话。叶青却是感慨不已。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自作主张，这一年多，你那解放军叔叔的日子可一点都不好过，据我的可靠消息，先是一个星期没回部队，在家里躺了整整7天，再就是整个人都变了，沉默、少言、不苟言笑，整个人仿佛成了冰人，还有那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你知道社里的姐妹怎么说的，你要是不回来，她们就上，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可就太太太可惜了。小周，小周都哭的稀里哗啦，当即要去找解放军叔叔，亏我给拦住了，要不然，说不定小周现在早成高太太了。” 苏凝一笑。 “想得美，就是10个小周找去，城城也不会娶。” “这么自信？” “那当然，我家城城是什么人，解放军叔叔，我孩子他爹。” “你呀，现在说嘴，高城痛苦的时候，你是没见，我见了都心疼。” 苏凝无语，叶青说的，她怎会不知道，她虽然人在香港，可是高城的情况，她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草率，可是出于她的内心，以她当时的情况，她又怎能告诉高城。现在，若不是两个孩子，只怕她还是不愿意面对高城。 “他是不是要回来办结婚证？” “嗯。” 叶青兴奋的腾的站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两分钟后，叶青打了个电话，半个小时后，苏家小院来了一帮人，都是苏凝社里的姐妹。苏清明卢曼以为出了什么事，抱着孩子，诧异的看着院子里的一帮人。叶青笑呵呵从卢曼手里接过孩子，说：“阿姨，没事，解放军叔叔一会儿回来，要和苏女侠办结婚证，我们给苏女侠收拾收拾，啊，对了，这办结婚证还得有张两寸结婚照相，我说姐妹们，咱把两个孩子拍上，怎么样？” 院子里有人起哄，苏凝羞的满脸绯红，心里直埋怨高城，哪天不好，偏偏选今天。又埋怨叶青，折腾什么呀，还嫌不够吗。 可是她一个人终究是抵不过众人之手，头发被收拾了，脸上被画了淡妆，这一收拾，整个人都精神了。 高城兴匆匆开着车刚要走，迎面碰到甘小宁。 “小宁，你的事办的咋样，七连的人都联系上了吗？” “差不多能联系三分之二。” “不行，太少，再努力努力，哦，六一的电话换了，三班长那里有，你打三班长，准能找到六一，还有郭阳、大李子，都给我找来。” “连长，你……你真的要结婚？” 甘小宁这两天都是郁郁的，心里有些别扭。 “那当然，结婚可不是儿戏，等这天我可是等的太辛苦了，这回我要好好办办，搞个大动静，行了，你赶快去办，我有事，出去一下，走啦。” 高城开着车绝尘而去，甘小宁看着远去的车，心里一阵难过，看来，在连长的心里，苏凝嫂子，成了过去式。 结婚证 高城没进小院，就听到院子里欢声笑语一阵接一阵，幸福就像鲜花，瞬间开满高城的心房。来的路上，高城已经给爸爸妈妈打去电话，爸爸很高兴，说那就晚上见，让高城带凝凝和孩子回奶奶家，全家人坐在一起，把婚期定了。高城十二万个同意，这个时候，他急不可耐的想要娶了苏凝，这个媳妇，娶的不容易啊。 “吆喝，赶庙会呢，这么热闹。” 高城朗朗的声音让院子里的笑声暂时有了几秒钟的停顿，但是静了几秒钟之后，又是一阵爆笑。 “解放军叔叔，你的腿赶上飞毛腿了，我们刚说你的名字，你就进门了，谁要是不懂的随叫随到这个词的意思呀，我给他解释去。” 周艳最会打趣，要知道以前苏凝没少打趣她，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她哪里能放过去。 “我说解放军叔叔，我可是把我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了，看看，你媳妇我给收拾的如何，像不像天仙？” 高城笑吟吟看着苏凝，苏凝经小姐妹这一番收拾，确确实实让他惊艳。本来，苏凝是从不化妆也不喜欢化妆的，可是此时此刻，姐妹们这番折腾，加上高城电话里那股子急切，苏凝的心此刻正怦怦跳的厉害，脸绯红绯红。 叶青抱着孩子打趣。 “高大营长，高中校，你说是就你们两个人去领证呢，还是要我们陪着呢，还是要我们陪着呢，还是要我们陪着呢……” 叶青一口气说了四五遍，高城这才明白，感情苏凝的绕口令式说法，是从这儿出来的。 高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按说着领结婚证，是他和苏凝两个人的事，可是现在的架势，你如果不同意院子里这帮人精去，保不准他还带不走苏凝。可是让他们一起去吧，这又有点不伦不类，有点招摇。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的当口，苏凝轻轻的说。 “一起去吧，我有点发憷。 高城心说这下完了，这丫头，死心眼一个，结婚是他们两人的事，这帮人跟着算什么，可是苏凝话已经说出，焉有收回去的道理。无奈，高城只好讪笑。 “叶老总和姐妹们不去，我们俩这证也领不了啊，走走走，一起去。” “哦，走喽，领结婚证楼。” 周艳第一个喊出来，接着周围几个人都喊了出来。苏清明卢曼看着他们，会心的笑了，一年多了，经过一年多的苦熬，高城和苏凝，终于要走到一起了。 民政局婚姻登记处，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大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高城把自己的证明还有资料全都放到桌上，把苏凝的也放到桌上，老大姐拿着身份证、军官证，看看证件，又看看高城，高城的心乱跳，心说我可是如假包换，这大姐的认真劲，好像我是假的似的。那位年轻的却一直盯着看着苏凝，苏凝被盯的心里发毛，心里也在打鼓，难道这结婚登记还能查出我已经生过孩子了？ 就在高城苏凝心里正发毛时，年轻的小姑娘小声的问陪他们来的叶青。 “我咋瞅新娘这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怎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我想想，我想想……” 叶青呵呵笑。 “仔细想想，可不漏过一个嫌疑的，查查他们是不是有作假什么的。” 众人都笑，高城不乐意了，直瞪叶青。突然年轻工作者指着苏凝惊呼。 “你，你是报纸上那个照片新娘，是不是？去年有个解放军和一个照片结婚了，那个照片上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年轻姑娘转向高城，又是一声惊呼。“你，你就是那个军人，没错，就是。李姐，他们就是去年轰动京城的军人和照片结婚的男的和女的，没错，就是他们。” 年长的听年轻姑娘这么一说，不再看高城苏凝的证件资料，而是盯着他们俩自己看。苏凝心里嘀咕：就这会儿，成大猩猩了。 “没错，就是他们，大姐和小妹妹还挺有眼光的，免费参观，不收钱的，来来来，仔细看看，这位就是迷倒了京城年轻姑娘的高大营长高城，去年就是他和一张照片结了婚。这位呢，就是去年照片中的新娘，苏凝，北方晚报首席记者，笔名斗牛士。” 叶青不失时机的炫耀，年轻姑娘又是一声惊叫，这一声惊叫，连隔壁办公室的人都引来了。 “你你你就是斗牛士，天啊，观世音菩萨啊，你怎么是个女的，我，我还以为是个男的，我，我还……” 年轻姑娘看苏凝的眼神有崇拜，竟然还有一丝爱慕，苏凝惊的直冒冷汗，心里把叶青骂了几十遍。 这边资料审查完了，要办结婚证了，却发现关键的一项没有，照片。高城急的直跳脚，埋怨自己急性子，只想着办证，却没想到结婚证上还得要照片。叶青周艳还有其他人也是一阵迷茫，周艳埋怨叶青，这里面只有叶青是结过婚的，她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也给忘了。叶青也是埋怨自己，光顾着高兴了，这茬给忘了。一干人正想着到街上找照相馆拍照片，年轻姑娘拦住了他们。 “别跑了，我们登记处给你们照，免费，一定给你们拍最好的，最喜庆的。” 照片的问题解决了，等他们拿到鲜红的结婚证，从民政局出来，已经到了中午。高城听到自己的肚子里青蛙不停的叫。 “我请客，各位美女想吃什么，我……” 高城刚要说“我请客”，一拍兜子，心说坏了，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了身军装，钱包在那件衣服的口袋里，自己现在一分钱也没有。苏凝看出了高城的尴尬，笑着冲高城使了个眼色。 “对，你们不是老说我欠你们，今天想吃什么，放开腮帮子吃，谁要是不吃饱，别怪我不客气，周艳，吃完这顿饭，你要是敢说你胖了，我跟你没完。” “大侠，为吃这顿大餐，我的肚子从去年都饿到现在了，我现在正巴不得自己胖了，胖成了杨贵妃，还真能找到我的唐明皇呢。你说解放军叔叔，是不是，想想，去年，我可是为你流了很多金豆啊，本来想大侠不回来，我就毛遂自荐，谁知道大侠这么不讲义气，赚我那么多金豆，又回来了，今天我要是不报仇，我就不叫苏凝。” 众人都觉得这话听得很别扭，怎么她周艳就不叫苏凝了，周艳第一个嘎嘎嘎笑起来，接着众人都迷瞪过来，哄笑一堂。 一干人进了全聚德，叶青周艳们各自挑自己喜欢吃的，高城小声和苏凝咬耳朵。 “丫头，我没带钱，要不，我打电话让糖糖送钱来。” 苏凝摇摇头。 “没事，我带着，放心。” “那怎么行，怎么能用你的钱，我……” “解放军叔叔，你说什么？没带钱？不会吧，这么抠门。害怕我们吃穷你？” “不，不是……” 高城涨红了脸，又开始结巴。他没想到自己和苏凝咬耳朵，没留神被周艳听到了。 “那是什么，临阵脱逃，可不是好兵。” 苏凝一口水没喝下，全喷了出来。众人不明白苏凝为何这样，苏凝心里却温柔一片，脸顿时红了，她看了高城一眼，正巧高城也正看她，四目相碰，两人心里说不出的情愫。高城的手机上，至今好保留着这条短信，苏凝发给他的，那天晚上苏凝装醉，诱惑高城，可是高城不忍趁苏凝之危，临阵脱逃了，苏凝给高城发了短信：临阵脱逃，不是好兵。 那段饭用去了苏凝包里所有的红色钞票，高城本来就汗颜，偏偏叶青不愿意，非要高城打欠条，结果高城在叶青的口述下，写了欠条：2009年7月26日，高城和苏凝办理结婚证，为答谢众位姐妹，特诚心诚意请吃大餐，奈何本性抠门，故意不带钱，故借苏凝1268元，虽然苏凝已为高城妻，但此款系婚前财产，高城必须还。欠条由叶青保管，还款方式，十日内不低于此次大餐标准两顿，否则加倍，滚雪球式增加。欠款人高城，2009年7月26日于全聚德。 高城连连叫苦，这欠条打的，和紧箍咒没什么两样。 甜蜜 1 高城带着苏凝和两个孩子，回到了奶奶家。高家人早就等在了家里，齐了。糖糖最兴奋，苏凝“失踪”的真相，是她最先怀疑，并且也是她揭穿的。现在虽然苏凝一条腿还是没有知觉，可是这非但没有让高家人歧视，反而更增加了苏家人的怜爱。从高城苏凝进家门开始，苏凝的耳边就没有片刻的安静，先是奶奶嘘寒问暖，再是两个姐姐一左一右两眼泪汪汪，大姐高青青的大嗓门最响亮。 “苏凝，你太不对了，你姐姐我虽然不是骨科专家，但好歹我也在301，你姐夫可是骨科方面的专家，怎么不找自己家人，反倒跑到香港、美国，难道他们的医生就真的比咱国内的高明？还就告诉你，你这条腿，包在我身上，不就是没知觉吗，回头找医院里的专家会诊一下，我还就不信了，治不好你这腿，我就不是你姐。” “大姐，那可说定了，凝凝的腿可就包在你身上了，回头我带她去医院找你，你得给我找最好的医生。反正，你弟媳妇这病治不好，以后我就不叫你姐。” “你，死城子，在这等我。二婶，你瞅瞅，这媳妇还没娶到家呢，就把我当外人了。奶奶，你也不管管，这往后，娘家我还能回不能了。我，我抗议。” “抗议无效。” 高青青一下子闭嘴了，因为这四个字是全家人说的。 高城和高青青的斗嘴，让屋里的气氛更加热闹，尤其是两个孩子，许是血缘关系，孩子和高家人特别亲，高大海急切的想抱，可是糖糖抱一个，高城大伯抱一个，挨不到他，急的他在屋子里直转圈。两个孩子很奇怪，和这个笑笑，和那个笑笑，胖嘟嘟的小嘴叽叽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孩子转来转去，终于在最后转到了高大海的手里，高大海把孩子举到头疼，正兴奋呢，一股温热温热的水流涌出，孩子尿了高大海一脸，满屋的人都笑起来。 吃饭的时候，高城郑重的宣布，他和苏凝已经领了结婚证，现在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奶奶当即拍板。 “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再有五天就八一了，还选八一吧，左右事都得办。城子，你有没有意见？” 高城一个劲的点头，心说真是我的亲奶奶，这事定的真没的说。 奶奶又问苏凝。 “丫头你呢，别嫌仓促，五天虽然有些紧，但是你们俩这事早晚都得办，晚办不如早办，你回去和你爸爸妈妈说说，他们为你们俩的事，被折腾的也够受了，早点让他们安心，也是正理儿。” 老人说成这样，苏凝还能说什么，虽然她也觉得仓促，可是她的心也在等待，在香港的时候，她没日没夜都在想着高城，想着高城那场没有新娘的婚礼，她欠高城一个新娘，现在，她就要兑现了。 高城送苏凝回到苏家，已经是晚上9点多，两个孩子被糖糖和赵秋歌一人抱一个，早就酣酣而睡。随高城送苏凝回家的，还有高大海、赵秋歌。 “苏老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们，主要是他们俩的事，不确定我这放不下心哪。” 苏清明显然已经猜到了高家人造访的原因，满面微笑。 “哪里哪里，我们这些做父母的，还不都为着他们好。” “是啊，这一年多，可苦着你们了。” 两家长辈一番客套后，谈话进入了正题。苏清明对高大海说的八一结婚一点也不惊讶，反倒觉得5天的准备时间太长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心里想想，没说出来，否则，让高家人以为他是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 高大海赵秋歌和糖糖要走时，高城把车钥匙交给糖糖，糖糖揶揄的对高大海说。 “二舅，你儿子我哥要犯错误了，你不管？” 高城瞪了糖糖一眼，高大海却呵呵笑。 “该管的事我管，这事，别说我是他爸爸，我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再说你哥和你嫂子今天不办了证了吗，手续合法，有什么错误可言，你说是不是，秋歌。” 赵秋歌拖着糖糖，半是威胁半是讨好的说。 “小鬼头，好好开车，回去不许乱说，舅妈给你找个好婆家，行不？” 糖糖一听赵秋歌这句话，顿时气馁，要知道她才20刚刚出头，正是玩的大好时光，找婆家是和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事。糖糖开车带走了高大海赵秋歌，高城看着远去的车，笑笑，轻快的回到了苏家。 自从陆涛非和苏冰结婚以后，东厢房就成了他们的卧房，虽然他们也去祥和花园住，但苏凝和两个孩子回来后。他们大多都住在小院里，晚上也能帮着照顾照顾孩子。 高城去而复返，让陆涛非很是高兴，苏凝却红云满面。自己转着轮椅，去了西厢房。苏清明卢曼互相使了个颜色，卢曼说。 “那什么，孩子已经睡了，小非冰冰你们也早些睡吧，暖水壶里水都装满了，晚上平平喝奶别冲那么烫。昨晚你爸给安安冲奶有点烫，安安闹了我们半夜。” 高城这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平平，一个叫安安。但是他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儿子们，不是他这个当爸爸的不称职，而是他要先照顾好儿子们的妈妈。高城冲苏清明卢曼陆涛非笑笑，退出了堂屋，进了西厢房。 苏凝正坐在轮椅上，看着鲜红的结婚证发愣。她从不知道结婚证这么红，这么鲜艳，结婚证上的照片，虽然照的有些仓促，但是穿军装的高城和娇美的苏凝在一起，真的很配。苏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去年的七月，她还在美国，去年的八月一日，高城和她的照片结婚了。苏凝想着这一年多的离别相思之苦，眼泪忍不住开始在眼里打转。 高城推门进来，苏凝赶紧擦一下脸，她没想到高城今天会留下，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高城，她就渴望高城留下，陪陪她，她太需要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特立独行的的女性，不会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可是在香港，她忍受着病痛的时候，那么急切、那么真切、那么深切的想念高城，希望有高城宽厚结实的肩让她可以靠一靠，原来，不管她多坚强，不管她多勇敢，她还是一个女人，内心深处，她也希望有一个依靠，有一个男人做她的港湾。 苏凝抬起脸，微笑着看着高城，高城抱起苏凝，推开了浴室的门，苏凝刚想拒绝，但高城的眼睛制止了她。 浴盆里，高城调好水温，把苏凝放进去，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已经有了孩子，但是这样在高城面前坦白自己，苏凝还是不好意思，闭着眼，不敢睁开。 “傻丫头，是我看你，又不是你看我，你闭着眼算什么。” 苏凝心说，闭上眼，闭上眼就是为了不看你。 高城拿着毛巾，轻轻为苏凝搓背、擦身子，动作格外轻柔。 “丫头，以后，只要我不出任务，天天为你洗，好吗？” 苏凝还是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忽然间，苏凝感觉不对劲，睁开眼，原来高城也躺进了浴盆里，苏凝连声说。 “别，快出去，你这样，他们，他们知道……” “你这么大声，他们就是想不知道也不行。” 高城把苏凝搂在自己怀里，继续给她擦洗，苏凝惬意的享受着，谁说的，醉在温柔乡里，她苏凝不是醉，而是幸福、甜蜜。 甜蜜 2 真真切切的拥着苏凝，高城感到有些不真实，看着怀中的佳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一切都是梦。 小院里很幽静，高城让苏凝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此时此刻，他没有一丝情欲，心里只有平静，静的如同这盛夏的深夜。 “城城，我，想，你。” 苏凝看着窗外如水的月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每，天，都，想，无，数，次。” 高城紧紧拥着苏凝，一句话也说不出。多少次心里默默念着的人此刻真真实实在怀里，多少回盼着想着的人此刻真真切切在怀里，高城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传来孩子的哭声，不知道是哪个孩子饿了，要吃奶了。 “别怪我，我差点，差点不能再见到你了。那个时候，一听到医生说要截肢，一听说我要成瘸子，真的是不想再……别怪我，不是我不坚强，而是我承受不了……好在上苍可怜，让我们的孩子及时来到我的身边，真的要感谢平平和安安，如果不是两个孩子的到来，只怕你真的永远不会再见到我，或许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注定的，这一生，你注定要和我纠缠……” 苏凝的唇被堵住，那是一个迟来的吻，那是一个附加了很多思念的吻。 “当陆涛非告诉我你失踪了，我简直懵了，因为之前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所有和你有联系的人都不接我的电话，我彻底绝望了。真的，我这个人太容易相信人，死老a说我这人什么都好，但是感情是我最大的弱点，他说的没错，那些天，我简直是行尸走肉，甘小宁说我没了魂魄，一点也不假，虽然我不相信你“失踪”了，因为你这个人太鬼，太狡猾。和你在一起，我只有被耍的份。可是你们家人做的一切都在向我证明，你不会回来了，不管还能不能找到你的……前几日糖糖火急火燎找到我，说了一大堆可疑之处，其实那些可疑之处我也曾经想过，但是太相信你，那些疑点反倒被我自己一一解释过去了，看来，重感情倒真是我的致命弱点。丫头，以后不许再骗我，骗我不好玩……” 苏凝伸出手臂，搂着高城的腰，把脸贴在高城心口。 “生孩子那天，好害怕，婶婶说刨宫产一点也不害怕，安全系数最高，可是我还是怕，怕的要命，妈妈说我从手术室推出来，整个车都在抖，抖的哗哗响，那个时候多想你在身边，可是你的手机打不通啊……城城，我是不是错了，……” “丫头，要说错，最大的犯错者应该是我，明明那么多疑点，明明是一个谎言，我却没有仔细推敲，连一个小丫头都能怀疑的事，我却信了。这件事，你错在先，我错在后，我们都错了。两个人，若是不能真心相待，还要什么婚姻，还要什么爱情。” 高城把脸埋在苏凝的头发里，低低的说着。 “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很安静，我常常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真美好。算来算去，我们恋爱四年了，你我真正厮守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两个月，我高城今生何等有幸啊，能得到你苏凝。现在想想，如果真如你在日记中所写的，从你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了我，就打定主意要追我，那么从现在开始，换我追你，丫头，从现在开始到老，我都追你，一直追到你老，等我们老了，给孩子们讲，爸爸和妈妈结婚前，是妈妈追爸爸，结婚后，是爸爸追妈妈。丫头啊，这一年多，哎，不说了，现在你已经成了我的妻子、爱人，往后不许再骗我，你丈夫太老实啊。” “如果我说后来你来家里那几次，我都知道，而且我还听着你的声音，你还怪我吗？” 高城有些迷惑，凝凝不是回北京没多久吗，怎么他来苏家凝凝都知道？ “孩子一半月后，我就从香港回来了。叔叔和婶婶也回来了，前院和后院本就有扇门，他们回来住后，那扇门就开了。我回家后，你第一次来，全家人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要知道你撒下一个谎，就要用一千个谎一万个谎来圆它，爸爸的意思，既然我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孩子也有了，失踪的事就应该给你讲明白，可是，可是我……” 高城忽然明白凝凝的顾虑了，宋浅。他手下用力，苏凝感到高城要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 “哎，丫头啊，你让我说什么好，为什么要怀疑我。” 苏凝抬起头，樱唇吻了吻高城。 “我知道宋浅一直陪着你，其实宋浅也是个好人，她和你只是时间错了，现在想起她，我……” “别说了，我和她之间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心的问题。说实话，宋浅出国前，曾和我说了，给我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这一年多，无数人劝我，我也考虑了无数次，真的和一张照片过一辈子吗？很多次醉酒的时候，告诉自己，找个人结婚算了，可是酒醒之后，你的英容笑貌那么真切的告诉我，不可以勉强自己。宋浅确实不错，人好，专业过硬，如果与她走到一起，确实对我有很大帮助，可是有些看似圆满的事却与心相悖。爸爸问过我，我的回答是，人随心走，随着我的心做事。” “城城，其实我一点也没有怀疑你的心，我只是……” “我明白，你只是觉得自己废了一条腿，拖累我了，是吗？丫头啊，你这样想本就不对，这样做把我往何处放。” 这一夜，两个相爱的人不知道说了多久的话，次日早晨，两个小家伙醒来，在院子里叽叽咕咕说话时，西厢房里，还是静寂无声。 卢曼和苏冰带着孩子走小门去了苏清和家。卢曼一边走一边说。 “小声点，爸爸妈妈正在睡觉呢，我们小声点，跟着姥姥玩去。” －－－－－－－－－－－－－－－－－－－－－－－－－－－－－－－－－－－－－－－－－－－－－－－－－－－－－－－－－－－－－－－－－－－－－－－－ 高城回到师侦营，师侦营的兵又看到了一年前那个神采奕奕的高城。很多兵都猜测，营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高兴成这样？ 高城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来人进屋，高城看着来人，神情略略尴尬起来，宋浅。 “提前回来了，先来看看你，呶，国外的一些资料，对你一定有用。咦，你今天有些不对劲，什么事这么高兴？没听说最近有大型战争啊？什么事，让我也高兴高兴。” 宋浅拉过椅子坐在高城对面，双手托腮，看着喜上眉梢的高城。高城一瞬间说不出半个字来，这几天只顾着自己和苏凝的婚事，早忘了宋浅。回想这一年多来宋浅所做的点点滴滴，高城心生愧疚。 “怎么，还学会隐藏了，要不我去问问你的兵？” “别。” 高城制止了，他翻看着宋浅带回的军事资料，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你，有心事？遇到什么事了？说出来，不管我能不能帮上忙，总可以出出主意。” 高城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照片。那是糖糖来时带的两个孩子的照片。 宋浅看着照片，先是惊喜，两个孩子胖乎乎的，太可爱。可是接着就是惊讶，因为孩子和高城太像，鼻子、眼睛，活脱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浅吸了口冷气，疑惑的看着高城。 “我的孩子，双胞胎。” 宋浅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什什么，你你你的孩子？这……” “没错，我的孩子，我和苏凝的孩子，苏凝没有失踪，她，残了，失去了一条腿，这一年多都在香港治病，现在她回来了，昨天，我们，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 宋浅摇晃了几下，重重跌坐在椅子上，她的目光再次看着照片时，已经是模糊一片。 “对，对不起，我，我……” 宋浅摆摆手，止住了高城的话，她知道高城要说什么，可是她不能让高城把话说出来，有些尊严，她必须保住。 宋浅离开了高城办公室，隔着窗户，她的车就在楼下，出了办公楼，宋浅就上了车，高城只看到宋浅一个坚毅却落寞的背影。 犹豫 1 7月29日傍晚，师侦营食堂，高城指挥甘小宁马小帅，把酒给他的兵倒上，甘小宁脸上虽笑着，心里却十二万分不乐意。连长的喜事眼看着就到了，他不明白连长是怎么啦。去年的八月一日，连长和苏凝嫂子的照片结婚了，那场婚礼他没有参加，可是他能想象的出婚礼造成的轰动，他对连长佩服的五体投地。苏凝嫂子离开了一年多，连长的颓废、失落、伤心，他看在眼里，曾经他也劝过连长，和宋教官在一起吧，人总的活下去。可是这一天真的来到了，他又满心的愁苦。 甘小宁和马小帅说，马小帅默不作声，像个木头，只是听着甘小宁发牢骚。无奈，甘小宁给许三多打电话，许三多听完甘小宁的牢骚、埋怨、不满，闷闷的说：“小宁，连长有连长的难处，我们总不能要求连长一辈子这样下去，再说你说的那个宋教官，能不离不弃陪着连长，可见也是个好人，祝福他们吧。” 许三多的话并没有消除甘小宁心里的郁闷，随着八一一分钟一分钟的临近，甘小宁的郁闷像座山，压在他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很想和连长说道说道，恳求连长不管和宋教官的日子过的有多幸福，都不要忘了苏凝嫂子，恳求连长的心里为苏凝嫂子保留一点点的位置。可是他不能说，连长那么高兴，连长已经一年多没有如此高兴了，他不能给连长添堵。甘小宁看着高城大碗喝酒的样子，摇摇头，算了，只要连长高兴，哎，算了吧。 高城端着酒，搂着郭俊强。 “钢七连时他们都说你是我的’情人’，还给你起外号连长小蜜，强子，以后我可不能再宠你喽，我要娶媳妇儿了，知道吗，我当爹了，知道吗？哈哈哈哈，我高城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真他妈的带劲儿。” 郭俊强心里酸酸的，但是还是满面笑容，和高城碰杯，不，碰碗，高城一样脖子，一碗酒咕咚咕咚进了肚。 “小宁，这两天，我咋瞅着你那脸跟僵了似的，怎么？家里有啥事？你女朋友又和你吵架啦？你个猴小子，记住，好好待人家，但凡能看上咱们这些当兵的，都是好姑娘，好好珍惜，知道吗。还有你，帅帅，别把许三多那套木头本事都学会了，我，我最烦他那个熊样，明明是个英雄，却要装出一副熊样，你给我听好了，学许木头的本事可以，但不许学他哭，不许学他笑，永远呲口白牙，好像谁不知道他牙白似的，哈哈哈……” 高城忽然又想起什么。 “小宁小帅，你们俩，我已经给你们请好了假，后天下午，去我家里住，奶奶说，结婚前一夜，得找个没经过事儿的男人压床，你俩去吧，咦？小宁，你还是不是处男？你和你女朋友有没有那个啥？要是你们那个了，我可就不敢劳您大驾了。” 高城的话招来满食堂的兵怪笑，甘小宁生气的瞪着高城，想反驳，却是张张口说不出话。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管说是还是说否，都会招来哄笑。 马小帅是个好孩子，很老实的说。 “连长，我还没女朋友，我是，是，是处男。” 马小帅的话音未落，高城已经率先爆笑起来，那笑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要多刺耳有多刺耳。 马小帅窘的受不了，甘小宁踢了马小帅一脚。 “笨猪，连长给你下套，你就乖乖往里钻，真把班长的本事学走了。” 此时此刻，苏家小院，苏凝正抱着安安，指着高城的照片，在教安安说话。 “安安，这是爸爸，叫爸爸。” 孩子才近7个月，怎么会说话，卢曼笑苏凝傻，苏凝却不以为意，她说高城整日不在孩子身边，他要让孩子记住他们的爸爸。卢曼笑。 “打断骨头连着筋，父子天性，你以为高城和孩子整天不在一起，他们父子就不亲了吗？难道你忘了，你哥说他和冰冰带着孩子到部队去，俩孩子对高城，一点也不生，他们可是除了我们家人谁都不让抱的，可是见到高城，见到高家人，也没见孩子哭，难道这不是天性？你呀，别操这份心了，还是想想婚礼那天的事吧，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让你哥和冰冰他们帮你去买。对了，婚纱什么时候去试？你哥和冰冰去拜访咱家的一些亲戚还没回来，怎么办？我们两个带俩孩子，你爸爸又是个不管事的，要不，让你爸爸和你婶婶看着孩子，我陪你去试婚纱？” 苏凝嗔怪卢曼。 “妈，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结个婚有那么麻烦吗？” “傻丫头，你以为结婚时过家家吗？女人这一辈子，一步错步步错。找个好男人，穷富都无所谓，只要他真心真意对你好，这辈子就值了。你和高城，这一番折腾，所有人都看着，高城是个好男人，他对你的心，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凝凝啊，你以为妈妈看不出你的心思吗？腿没了知觉，虽然医生说做康复，有可能会奇迹出现，但是从香港回来几个月了，你爸爸和你说几次，向高城坦白，你就是不同意，你不就是觉得自己的腿……不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高城了吗，你这样想也不无道理，但是你是在置高城于不义。这一年多，高城的所作所为，难道你还看不出高城对你的感情吗？那个宋浅，我也知道，可是高城如果心里能接受她，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妈妈知道你心里一直犹豫，总觉得是自己用两个孩子拴住了高城。旁观者清，妈妈告诉你，高城要和你在一起，并不是因为两个孩子，而是因为你是你，明白吗？” 苏凝听着妈妈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妈妈说的正是她的顾忌，她不想用孩子拴住高城，不想让高城出于道义和怜悯而和自己走到一起。虽然领了结婚证，但她的心还在犹豫。妈妈的话让她开始审视自己的心，到底怕什么？犹豫什么？ 犹豫 2 宋浅把自己关在宿舍里，灯也不开，躺在黑暗里，泪水顺着眼角，汩汩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地球是个圆的，原来她的感情轨迹也是圆的。 她在国外，拼命学习，提前一个月回来，就是怕高城孤单、寂寞，她已经想好了，不管高城拿不拿定主意，她都会主动出击，幸福需要自己争取，等是等不来的。当初若不是自己抱着一个“等” 字，也不会蹉跎了四年，也不会出现和高城失之交臂。可是现在，明明自己就要抓住到手的幸福了，苏凝竟然回来了，还带来了她和高城的孩子，这，让她宋浅情何以堪？ 宋浅想起舅舅的话。 “高城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若是认定的事，很难更改，骨子里他是个传统的人。举个例子，钢七连，高城对钢七连，就像对情人，他带着钢七连争荣誉、抢战绩，表面上看是为了钢七连的发展，实质上，是他高城对钢七连倾注的感情。当初钢七连改编，他那个样子，我都不忍心看。几年了，我很多次邀请他回来老部队看看，他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我清楚的记得，他只回来过三次。很多人说高城翅膀硬了，飞的高了，忘了老部队了。其实不是，高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看得出来，钢七连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心里，甚至，他的骨髓深处都是钢七连。他不回来，是因为物是人非，在他的心里，钢七连不单单是一栋建筑，还有那一个个和钢七连一起欢喜一起悲伤的士兵。以此类推，高城对苏凝的感情，也是如此。虽然苏凝走了，但是高城或许宁愿独身也不会让别人占据他的心。浅儿，如果是别的事，舅舅一定支持你，可是这是感情，勉强不得，你以为你执着、你等待，或者说你主动接近她，就能让他接受你？或许换做别人可以，但，高城，舅舅劝你，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天下好男人不只是高城一个，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当初舅舅这样语重心长的话，宋浅听的不以为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是块石头，她宋浅也有信心有恒心把他捂热了。可是现在，舅舅的话应验了。 这一年多，宋浅自觉自己已经靠近了高城的心，已经让高城接受了自己。可是没想到，苏凝回来了，带着他们的孩子回来了。宋浅觉得，自己就像大街上被人遗弃的流浪狗，刚刚靠近一个温暖的地方，却被赶了出来，好悲哀啊。 宋浅不知道哭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高城会不会是出于道义，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才和苏凝结婚？ 想到此，宋浅擦擦眼泪，掏出手机。 “高城，我是宋浅。” “嗯，知道。” 高城已经从食堂回到了宿舍，正躺在床上，看苏凝的日记。 “有件事，请你如实回答。” “好，你说。” “你和苏凝结婚，是出于真心吗？难道你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要给苏凝一个交代吗？” 手机里一阵沉默，高城没有回答，宋浅着内心的惊喜，等待着。 良久，高城才说话。 “宋浅，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谢谢你替我问到此事，我知道我的做法伤害了你，让我想想，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宋浅看着沉默的手机，心一阵欢喜，高城这样说，说明他的心里也在考虑。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已经是深夜了，宋浅还握着手机等待，等待高城的电话。还好，凌晨2点多，高城的电话终于打过来了。 “对不起，这么晚了，才打给你。” “没关系，我也没睡。” “宋浅，我是个直人，就不和你说那么多虚话了。我和凝凝，好了三年多，不带她离开的一年，三年，聚少离多，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不满两个月，我也不明白凝凝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嘴笨，一着急说话就结巴，虽然在部队里吆三喝四，像模像样，但到了社会上，立马就成睁眼瞎。可是凝凝，她就是喜欢我了，我高城有什么好，值得她这么喜欢。我承认，我和凝凝，是她追我在先，可是等我发现自己喜欢她以后，才明白我和她真是天壤之别，一个男人，想给自己喜欢的人一个肩膀，凝凝却不需要。整天四处跑，哪里危险往哪去。每次她出差，我都揪着心，甚至，甚至一度产生过退伍的念头，想离开部队，那样就能天天陪在凝凝身边，可是凝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每个人只有在自己的空间里才能自由的飞翔，她说我的天地是部队，她的天地是社会，我们要在各自的天地干自己喜欢的事。凝凝率真，诚实，我喜欢她爱她，大概于此。凝凝离开这段时间，我就像没了魂，整日心里空落落的，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别看我整天带着我的兵训练演习参加对抗，其实那都是咬着牙干的。知道凝凝没有死的消息，你知道那一刻我想干什么？我想跪拜苍天，真的，我想给老天爷磕头，这么说你肯定要笑我，可是那一瞬间我就是这种想法，感谢苍天把凝凝又还给了我。至于你说的因为孩子，当然，孩子是我的，如果说没有考虑孩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即使没有孩子，我同样要和凝凝结婚，别说她现在失去了一条腿，就是她失去了两条腿，我也要定了她，她是我高城的老婆，这一生都是。” 宋浅挂断了电话，脸上泪水纵横，她终于相信了舅舅的话，终于明白高城的心，自己从来就没有走进过。 结婚 1 高城合上手机，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他在思考刚才自己对宋浅说的话，宋浅会这么想，不足为怪，凝凝一直不愿意见自己，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呢？高城拿起手机刚想拨通苏凝的电话，又想到此刻已经是凌晨，苏凝怕是正在梦中，这个时候打电话，岂不是惊了她的美梦。高城按捺下心中的急切，闭着眼，心想：反正证都办了，凝凝就是想反悔，也没有用。接着又想，明天就是30号，他的朋友，老钢七连的兵都要来了，奶奶家、华庭小区加起来也不够住，早早的他就让糖糖帮着预定的酒店，不知道人来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伍六一那条腿怎么样了，能不能来？上回史今寄来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不知道他能不能把妻子和女儿带来。还有洪兴国，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他们这两个钢七连的爹和娘，再见面会是什么场面。至于王庆瑞，他已经让爸爸专门打电话通知了，本来他要自己去的，但是时间这么紧，营里很多事都少不了他，再说婚假师里批了半个月，他还得把以后半个月的事安排妥当。 这边思东想西，天已经蒙蒙亮了，有士兵已经起床早练。高城迅速穿好衣服，跑向训练场，每天早上的5公里，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天光大亮时，高城已经和两个副营长交接完毕，本来副营长要开车送，高城制止了，他不想因为私事，动用公车，前几次开着公车回北京，已经被爸爸训的体无完肤了，现在是办喜事，说出去，不好听。 高城带着甘小宁马小帅，刚刚出了师侦营，就见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营门口。高城没有在意，和甘小宁马小帅匆匆而过，忽听到有人在背后喊。 “哥——” 高城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糖糖。 糖糖站在车前，冲高城摆手。高城乐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等甘小宁马小帅坐进车里，高城直接走到驾驶位置，示意糖糖坐到副驾驶，糖糖不乐意，一个侧身已经坐进了驾驶座位上，努努嘴，示意高城坐另一边。高城疑惑，没听说糖糖会开车呀。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这，这是谁的车？” “老土，去年我就学车了，笨，连着都不知道，还我哥呢。坐稳了，起飞。” 高城看着糖糖熟练的操作，心里渐渐安定，不由的感慨，自己对这个妹妹可是太不关心了。 “你还没回答我，这是谁的车？” “我的。” 高城惊的差点站起来，不过一秒钟后又安静下来，糖糖从小喜欢吹牛，高城现在用脚趾头一想，就知道了车的主人，除了他那个富翁二哥，再找不出其他人了。 高城直接回了华庭小区，家里人都在，奶奶也在，屋子已经收拾一新，大红的喜字贴的到处都是，窗户上、墙上、连小区大门口都贴了很多。高家人全都到齐了，远在国外的高坤，带着洋媳妇和儿子，提前三天赶了回来，高城妈妈赵秋歌的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弟妹，也是浩浩荡荡一大群。高城心里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亲戚们聚到一起，竟然这么多。别说包一个宾馆，就是包两个，看来也住不下，不过幸亏很多亲戚的家都是北京的，还好说些。 高城和亲戚们打个招呼，就直奔宾馆，甘小宁马小帅已经等在哪里了，今明两天，老战友们都要来了。 宾馆大厅，甘小宁马小帅像两个门神，立在门口，高城忍俊不禁，心说这俩猴小子，来这当门童了。 “行了行了，你俩怎么跟个门神似的，杵这干嘛，有人来么？” “报告连长，有。” “谁？” 高城兴奋的要跳起来，刚要再问，耳边有风声，高城迅速躲过来拳回身看，不是伍六一，又是哪个。 高城忽然间觉得喉咙处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站在高城面前，伍六一依然是笔挺笔挺的，并没有因为那条腿而影响他的军姿。他今天特意穿了退伍时保存的军装，虽然没有了肩章，但伍六一往哪里一站，依然是一名猛将。伍六一立正，敬礼。 “报告连长，b团钢七连三排三班士兵伍六一报道。” 和伍六一异口同声的是史今，他和史今结伴而来。 “报告连长，b团钢七连三排三班班长史今报道。” 史今身后，站着一位温婉的女人，抱着一个俊俏的小姑娘，旁边也站着一位姑娘，梨花头，安安静静的。高城心下了然，伸开双臂，搂住史今伍六一，一时间热泪盈眶。 “好，好，好，什么时候到的，我，我还以为你们远，到不了。你们能来，我，……钢七连，哈哈，钢七连……” 高城什么也说不出，看着史今伍六一，三个人六行热泪，烫的人心颤。 高城抱起史今的女儿，小姑娘在高城脸上，轻轻香了香。 “叔叔好。” “不对，叫伯伯，你爸爸没我大。” 小姑娘疑惑的看看史今，史今还是那个样子，温温和和的，可是心里却已经是波澜壮阔。 “叔叔逗你玩呢，还记得爸爸怎么教你的吗？” 小姑娘点点头，脆脆的说：“祝叔叔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高城重重的在小姑娘脸上亲亲，哈哈哈大笑。 “别早生贵子了，儿子早就有了，还是两个，哈哈哈哈，后天你们就能见着。” 史今伍六一面面相觑，不明白高城这说的是什么着五不着六的话，刚要问，就见有几个穿军装的进了宾馆。史今伍六一看着来人，顿时觉得一阵欢喜，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三多。 “报告连长，报告班长，许三多报道。” 高城还好，见许三多的机会多，史今和伍六一却已经是止不住了，那眼泪眼看就要涌出来，甘小宁马小帅一左一右夹着许三多，他们俩在许三多面前，永远没正行。许三多没有理会甘小宁马小帅，裂开嘴，眼泪已经哗哗流了出来。 结婚 2 史今慢慢走上前，和许三多拥抱在一起，许三多像个孩子，呜呜的哭了。他如今已经是个顶呱呱的老a了，可是在史今面前，依然像刚入伍的新兵。 高城拍拍史今和许三多的肩，说：“行了行了，许三多，就知道你一来黄河会决堤，这可是我的大喜日子，要哭等以后。走走走，都到屋里去，在大厅里哭哭笑笑，人家不把我们当疯子才怪。咦，死老a你们队长呢，还有成才呢？还有我干儿子呢？还有那个齐桓、吴哲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三多擦擦眼泪，咧开嘴，呲着白牙笑。 “他们明天到，我先来了。对了，连长，队长给你准备了大礼，很大很大的大礼，他说你一定喜欢。” “大礼？小宁，不是让你通知不许带礼吗？你怎么说的？” 甘小宁赶紧摇头，许三多嘿嘿嘿笑。、 “连长，小宁说了，可是我们队长非要弄了礼物，还说这个礼物你见了一准喜欢，连长，我和班长进屋聊了，反正你这我也帮不上忙，走走走，班长，六一，你们来了几个人，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这，这嫂子都是谁家的，别让我给弄错了。” 伍六一冲许三多屁股就是一脚，许三多没躲，老老实实挨了一脚。高城看着许三多史今们往房间去，心里不觉感慨。最初只是想叫上几个好战友，可是想着想着，老七连散了，借此机会，让那些散在各处的兵聚聚，也是件好事。 高城忽然想起已经两天没见凝凝了，掏出手机拨通苏凝的电话。 “丫头。” “谁是你的丫头。” 高城一惊，明明是苏凝的电话，这？难道苏凝又…… “解放军叔叔，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骚扰我们苏女侠，婚前新郎新娘可是不能见面的噢。” 高城听出来，是苏凝社里周艳的声音。心里安定下来。 “周小姐，周大姐，周阿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这不是生生把我和凝凝当女郎织女吗，求求你了，凝凝她还好吗，让我和她说句话吧，求求你啦，王母娘娘。” 手机里传来周艳的笑声。 “就这一会儿，连升四级，哈哈，高营长，高中校，行，本大小姐，本娘娘就准了……苏凝，你们家解放军叔叔，哼，还一日不见而隔三秋呢，我可不敢当这恶人……” “高城，是我。” 高城松了口气，就苏凝那帮小姐妹，那折腾劲儿，不朝死里整他估计誓不罢休。 “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婚纱店，被叶青他们收拾着呢，他们不愿意，说太急了婚纱照都没照，这会儿正挨个收拾我呢。” 高城一阵心疼，凝凝的身体，怎能经得起折腾。 “那，那你，你受得了吗？你的腿，身体，能承受得了吗？给他们说说好话，大不了一切手段都使我身上，我经得起折腾……” 苏凝的心一阵温暖，高城这是在担心她，心疼她。 “没事，他们都是我的好姐妹，会照顾我的，你呢？你的战友都来了吗，六一呢？他腿还了吗，史今来了没有，还有三多？很想他们啊。” “来了，来了，都来了，不过，我还没告诉他们新娘是你，估计这会儿正猜着呢，后天，我让他们把眼珠子都惊掉出来，哈哈哈，孩子们呢，妈妈和冰冰带着？” “嗯。放心，还有婶婶呢，香港我大哥哥大嫂子二哥哥二嫂子还有家齐都回来了，有人带孩子，你，注意休息。” “知道了，你好好地，我挂……老洪……” 苏凝听到手机里高城惊喜的叫声，那声老洪告诉苏凝，洪兴国来了。 洪兴国给了高城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是两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他们像父母一样爱着钢七连，像父母一样爱护着他们的士兵。每一个钢七连的士兵，都忘不了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连长是爹，指导员是娘。 “老高，我都知道了，什么也别说了，一直没来看你，哎，你……” “老洪，你我之间，说外道话就生分了，你，怎么样，老爹身体硬朗吗？” 洪兴国点点头，离开钢七连时，父亲刚刚高血压住进了医院，那个时候，钢七连正是风雨飘摇，他不能回去尽孝，没想到，高城竟然知道此事。 “好多了，那年住了半个月，现在虽然不如以前，但自己也能照顾自己。老高，苏凝的事，哎……算了不说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得好好活着，是不是，你好好地，苏凝看着也高兴。” 高城拭拭眼泪，拍拍洪兴国的肩。他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了，泪腺里储存了这么多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今天，明天，他的眼泪还会流很多，这些和他一起在硝烟战火里摸爬滚打的弟兄们啊，难得一见啊。 结婚 3 7月31日，高城抽空去了趟苏家，遗憾的是没有见到苏凝，叶青带着一帮人，在高城面前站成了人墙，面对这堵美女墙，高城望而兴叹，只能扯着嗓子喊：“凝凝，你，你悠着点，别听他们老折腾自己。这都是一形式，反正咱们证都领了，啊，那什么，我，我就走了，你，你今晚好好睡一觉，过了明天，他们想折腾都不能了，啊！” 高城听不到苏凝回答，大概嘴已经被堵上了。高城着急的不得了，这一着急就有了主意，掏出手机就要给甘小宁打电话。 “小宁，咱那里没结婚的有多少？” “连长，干啥，你要给咱弟兄介绍对象？” “这里美女如云，你……” “高营长，怎么，想搬救兵，是不是？还就告诉你了，你不是号称英雄吗，你的师侦营不个个都是英雄吗，今天，你的兵要是敢来，来一个我们灭一个，来两个我们灭一双，没听说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小心，我们把你那个师侦营给灭了。” 高城讪笑着，合上手机，无奈的冲叶青作揖。 “姑奶奶，叶老总，您老人家这不是，这不是折腾我们吗，你看我们俩都是两孩子的爹妈了，再说凝凝她身体不好……” 叶青一摆手打断高城的话。 “别找借口，凝凝的身体什么样，我们知道，倒是你的节目准备的如何了，别到了明天什么也没准备白板一个，说我们新闻媒体人难为解放军。” 高城苦着脸，找个缝隙就往里钻，但还是被美女墙堵住了。 “叶老总，行行好，我都三天没见我老婆了。您老高抬贵手，发发慈悲，回头我给您老烧香，您老长寿。” “去。不能见就是不能见，想见也不在这一会儿，等到明天，婚礼上，我们保证送你一个天仙妹妹。老辈的规矩，我可不敢破，你呀，还是走吧。哦，对了，周艳，把节目单拿过来，让高营长好好准备准备，你们不是说他抠门铁公鸡吗，明天，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对付高营长，多多益善。” 高城无奈的拿着叶青递过来的节目单，愁苦着脸，进了堂屋，苏清明卢曼还有苏清和一家人都在，苏清明看着高城笑。 “没事，他们都是凝凝的好朋友，会照顾凝凝的，你那边，战友们都来了吗，我听凝凝说，你是想借办喜事，把老部队的战友都聚到一起，这主意好，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生之中能有几个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老战友，你照顾好那边就行，这边，还有结婚仪式什么的，都不用你费心，有小非他们呢。对了，来来来，给你介绍几个人。” 苏清明指着苏清和周瑾玉。还有苏家的三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一一介绍，高城赶紧敬礼，喊叔叔婶婶，哥哥嫂子。到了苏家齐这儿，苏家齐笑着制止高城的礼。 “姐夫，我是糖糖的朋友。” 高城想起糖糖说的香港朋友，不禁仔细打量苏家齐，眉清目秀，脸上有着国内年轻人不一样的气质。 “难怪，听糖糖说起过你，糖糖还说你还要请她去香港，没去成。” 苏家齐尴尬的看着苏清明，说：“那个时候我姐姐正好在香港治病，我姐姐怕糖糖去了香港事情穿帮，所以……” 高城笑着扬扬眉毛。 “这么说你也是帮凶之一，这事我记住了，回头让糖糖找你算账。” 全家人的目光转向苏家齐，周瑾玉询问：“糖糖？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家齐赶紧转移话题，算是把此事给搪塞过去了。 此时，两个孩子都伸出手，嘴里呀呀的，要高城抱。高城一手抱一个，左亲亲右亲亲，心里感慨：明天这俩孩子在婚礼上一出现，不知道会是什么情景，不知道他这算不算违反计划生育。以前一直羡慕死老a一双龙凤胎，现在自己也是双生子的爸爸，不用在羡慕他了，可是光是儿子，没有女儿，那怎么行，袁涛涛可是自己早就操了心的，这高爸爸都叫了，没有女儿，那谁拴住人家袁涛涛？ 高城这边乱动歪心思，暂且不说，宾馆那边，已经是人满为患，清一色的绿军装，见面不是哭就是打，你给我一拳，我踢你两脚，之后搂着哭哭说说笑笑，宾馆的工作人员看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甘小宁马小帅带着许三多被安排在华庭小区，压床吗，总的有人压，本来定的是甘小宁一个人，可是甘小宁死活非拉上马小帅，马小帅又是缠着许三多，无奈，给高城压床的人变成了三个人。糖糖看到三个人睡在哥哥的婚床上，有些担心的问赵秋歌。 “舅妈，我哥那床结实吗？他们仨……” 赵秋歌拍着糖糖的头。 “说什么呢，这床可是你舅舅专门定做的，结实着呢，别说三个人，三十个人也能承受得住。” 糖糖瘪瘪嘴，心说：吹牛，舅妈快能给人家家具店做广告了。 甘小宁却是看着新房里苏凝的照片暗暗伤神。因为时间紧，高城和苏凝没有照婚纱照，高城苏凝又都是不太讲究形式的，新房里还放着以前的照片，高城这几日只顾着忙碌，也没对甘小宁们说清楚，直至现在，甘小宁还不知道新娘就是失而复回的苏凝，他一直以为是宋浅。 甘小宁看着苏凝巧笑倩兮的照片，心里默默祈祷：苏凝嫂子，别怪我们连长，他也得活下去，是吧，你在天之灵好好保佑他，如果有来生，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啊。 结婚 4 眨眼功夫，就到了8月1日凌晨。 高城一夜未睡，心里的喜悦满满的，随时都有可能溢出来。人生几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不说，洞房花烛夜马上就有了，他乡遇故知他这儿得改成聚战友，金榜题名时对于他这个年纪轻轻不到30岁的中校来说，也无不可。想想这人生对于他，真是不薄啊。 北方人结婚讲究赶早不赶晚，一大早，高家的亲戚就开始张罗，奶奶定的时间，7点一到，婚车出发。几辆装饰喜庆的婚车驶出了华庭小区，从华庭小区到苏家，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只是遇到高峰期，二十分钟的路也得走上一个小时。好在早上七点还不是上班高峰期，婚车开的飞快，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苏家胡同口。迎亲的士兵全都下车，清一色的绿色，街上的人全都侧目，啧啧赞叹。 但是迎亲的人全都下车后，众人傻眼了，新郎高城不在其中。 华庭小区，高城家中，众人正围着高城着急。糖糖是最先发现高城没在婚车上的。 “哥，你，你怎么还在这儿？你，你不是坐车去接嫂子了吗？舅妈，我哥，我哥还在家呢……” 高城惊的额头冒汗，他刚才内急，家里人多，卫生间里老是有人，他就去了对门家，解决了一下重大问题，没想到这去了一趟卫生间，还耽搁了娶亲。 众人急急忙忙给婚车里的人打电话。 “喂，你们到哪里了？什么，到新娘家了，乱了乱了，别，先别进新娘家，等一下等一下，新郎马上到……” 高城带上军帽，大步下楼，屋里人是又着急又好笑，一时间埋怨的埋怨，大笑的大笑。 高城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可惜出租车刚刚开出去十分钟，就被堵住了。高城下车看看前面蜗牛一样缓慢挪动的车流，气的想打电话调直升机来。出租车司机劝他别生气，现在堵车是家常便饭。高城无奈，索性下车徒步。 于是，大街上，车流中，一个高大威猛的中校，健步如飞，向前奔跑。 苏家胡同口，高城的兵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娶亲的新郎没来。早有人把街上的情况告诉了苏家人，苏清明陆涛非连带着苏清和都出来了。 “咋回事？高城他怎么了？” “不知道啊，上车的时候也没问，我以为他在后面的车上。” 引亲的是高城的大舅舅，大舅舅一头雾水，按说新郎应该在车队正中间的那辆安放着新郎新娘布偶的婚车上，走的时候大家一哄都说走，他也没在意高城上没上车。他问开婚车的兵。 “高城不在车上你咋也不说一声。” “我问了，他们说可能在其他车上，我就，就……” 苏清明明白了，今天来迎亲的都是高城的兵，很多都是老七连的，分开这么长时间，乍一相见，自然格外亲，而高城又和这些兵亲如兄弟，所以就出现了这车的兵以为高城在那辆车，那辆车的人以为高城在这辆车，一来二去，就把高城落下了。 等弄明白的情况，得知高城正火急火燎往这里赶，众人才松了口气，之后，你看我，我看你，哄然大笑，围观的路人知道情况后，都打趣。 “瞧瞧，人家这婚结的的，新郎都不来。” “就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娶亲不见新郎的，稀奇。” 苏家小院里，苏凝也知道了，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这事也只有高城能办的出来。叶青瞪着苏凝。 “笑，你还笑，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高城能办出这事，小心我收拾他。” 苏凝已经笑的肚子都疼起来。 “收拾，收拾，你尽管收拾，笑死我啦，哈哈哈……” “亏你还笑得出，新郎都没来，你还有心思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怪物。” “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苏家齐从门外往家里送信，众人才安下心来。 高城满头大汗，终于跑到了苏家胡同口，看到着急的兵，高城自己也笑了，一时间，围观的人笑，迎亲的人笑，苏家人笑，笑声瞬间飘在胡同的上空。 高城在众士兵的簇拥中，进了苏家小院。 后来，高城告诉没能去娶亲的甘小宁马小帅许三多史今伍六一袁朗洪兴国等人，他在苏家受的磨难，比唐僧取经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凝那帮小姐妹的鬼点子，整的他高城脑仁疼。不过好歹还是把媳妇给娶回来了，这磨难啊，受就受了，值。 结婚 5 还是去年那个龙海大酒店，门口，两列队伍成扇子形排开，那些队员都是身着军装，即使是退伍的，也是穿着以前在部队穿过的军装，他们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一个比一个威猛高大，路过酒店的人，都驻足而观。 “今儿是什么日子？咋这么多兵？” “不知道啊。不像是要打仗的啊，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干啥的。” “别去了，没见喜字吗，结婚的。” “什么？结婚的？什么人结婚，这么多兵。” “哎哎，你看，那个兵好像是个少校。” “少校，还有几个中校呢，啊？那里还有个更大的，上校。” “等会儿等会儿，好像还有将军，我的妈呀，这什么人结婚，连将军也请得动。” 就在路人的猜测和疑问中，一辆三轮车停在酒店门口，所有的人都愕然。蹬车的是w师师侦营营长中校高城，坐车的是北方晚报首席记者京城有名的笔名斗牛士的苏凝，三轮车后面，跟着迎亲的士兵，还有苏凝的亲人和报社的一帮人。 高大海看着蹬三轮车来的高城，很是惊讶。拉过高城大舅问。 “怎么回事？不是有婚车吗？” “这不堵车了，婚车跑的比蜗牛快不了多少，还是苏凝那个朋友出的主意，我们就临时租了辆三轮车，姐夫，管他什么车呢，只要把苏凝娶过来，咋都行。” “苏凝，苏老师他们家愿意？” “我的姐夫哟，真是在部队里呆傻了，人家苏家才不在乎这么多形式了，苏凝是腿不利落，若是利落，说不定就和咱城子跑着就过来了。” 高大海摇摇头，心里纳罕，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赶不上潮流了。 “姐夫，你不知道，这一路，咱家城子可出彩了，被那帮女娃娃折腾的，你瞧着吧，明天大街小巷准是议论咱的事。” 高大海皱眉，他不希望张扬，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结婚娶媳妇天经地义，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上没出什么事吧？” 高城大舅嘿嘿笑。 “你是没看见，那帮女娃娃，非要城子唱歌，不唱不能走，最后城子就唱了，那家伙，姐夫，我咋就不明白，咱城子好歹也是个营长，怎么唱起歌来跟杀猪似的，害的我捂了一路的耳朵，你瞅瞅，这五黄六月天，差点就捂出痱子了。” 高城大舅哈哈哈大笑，站在他们身边的几位高大海的战友也是哈哈哈大笑。高大海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已把高城骂了几遍：破锣卖砂锅嗓，吼什么吼，也不怕把人都吓出毛病了。 后来，高城结婚的录像带送到了高大海手上，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高大海惊的手里的水杯都掉到了地上，他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难听啊，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难听。高大海终于明白，感情高城大舅把高城唱歌形容是杀猪，还是夸奖了。 －－－－－－－－－－－－－－－－－－－－－－－－－－－－－－－－－－－－－－－－－－－－－－－ 甘小宁看着穿着婚纱的苏凝，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其他士兵也是，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娘苏凝的身上，眼中都是惊喜、惊讶，还有欣慰。 戎装的高城抱起苏凝，大步走向酒店，周围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马小帅的脸上已经是两行热泪了。站在他身边的许三多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马小帅收敛，马小帅赶紧抹了把脸，问许三多。 “班长，你不希望嫂子回来？” “傻话，我比你更希望。” “那你怎么不哭了？” “哎，有些时候哭未必要表现在脸上，他还可以在心里。” 许三多的表情依旧是木木的，不过他的眼里分明格外柔情。 甘小宁第一个奔到高城身后，他清楚的看到，高城脸上汗已经成股成股往下淌。甘小宁迅速拿条湿毛巾，悄悄递给高城，高城接过，把脸上的汗擦擦。甘小宁小声问：“连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凝嫂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害的我心里别扭了好几天，我还以为，以为你要和宋教官……” 高城哈哈哈笑，一掌拍在甘小宁肩上，正要说话，忽听到一声脆脆的声音。 “高爸爸，高爸爸。” 高城回头，是袁涛涛。袁朗出任务，紧赶慢赶，总算赶了回来。 “涛涛，别乱叫。” 袁朗轻喝，袁涛涛却不满。 “没有乱叫，就是高爸爸，是吧，妈妈。” 袁朗的妻子陶木兰尴尬的笑笑，把目光转向高城身边坐在轮椅上的新娘。陶木兰吃惊的发现，新娘自己曾经见过，新娘还去过她的家，新娘就是那个活泼的苏凝，苏凝不是，不是在四川失踪了吗？怎么会……陶木兰以目光询问，这时，陶媛媛看着苏凝，好奇的问。 “阿姨，你是新娘子吗？” 苏凝点点头，陶媛媛又问。 “新娘子都是站着的，你为什么老坐着，你累了吗？” 苏凝刚要回答，陶木兰已经把陶媛媛拉到了自己身边，歉意的冲苏凝笑笑。 “对不起，媛媛不懂事，你……” 陶木兰已经看出来了，苏凝的腿有了问题。 “没事。” 苏凝伸出手拉着陶媛媛，微笑的说。 “媛媛，阿姨的腿站不起来了，只能坐着。” “是你淘气摔倒了吗？没事的，你到我家里去吧，我给你包扎伤口，一会儿就好了。” 苏凝在陶媛媛漂亮的脸上亲亲，心想，若是再有个女儿就好了。 又是新婚夜（大结局） 这一天的婚礼，苏凝因为身体原因，倒没怎么受折腾，不过因为新娘不能被折腾，新郎高城自然就成了不二人选。最后高城被折腾的一丁点的力气都没有了，这边战友轮番敬酒，那边苏凝的朋友也不敢落后，高城最后喝的，走路都成一顺顺了。 好在高城酒量大，下午睡一下午，到了晚上，立刻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华庭小区高城的家，所有的人都走了，这间婚房里只剩下新郎和新娘两个人。苏凝忽然羞得不敢抬头看高城了。高城吧苏凝抱进洗澡间，为苏凝洗去了一天的疲倦，当然他自己也不例外，就便也冲了个澡。 两个人躺在床上，四目相对，忽然都无话可说了。 苏凝看着高城脸上的疤，手指轻轻抚过，高城索性把自己的头埋在苏凝的怀里，倾听者苏凝的心跳。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们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忽然间，隔壁传来咕咚一声，苏凝一惊，高城却不动。 “没事，估计是什么东西没放稳，倒了。” 苏凝一只手插进高城的头发里，颇为感慨。 “城城，今天把你累坏了。” “哪啊，我就那么不经他们折腾，笑话，就我这体格，他们再来十几个，也放不到我。” “牛皮都让你吹上天了，今天中午是谁喝醉了？” “我那时喝酒喝醉了吗？不是，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娶这么个如花美眷，我能不醉吗。丫头，你说老天对我不错吧，是不是，你看，我还不到30岁，就两毛二了，这叫事业小成，最重要的，娶了你这个小妖精，更最要的，没结婚就当爸爸，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今天苏冰和糖糖抱咱儿子往那儿一站，我那帮弟兄们那眼神，能把我杀死，哈哈哈，以前还羡慕死老a，现在我也是俩，打架，咱家俩打他一个，怎么样，哈哈哈……” 苏凝轻笑。 “难道你要孩子就是为了和袁朗打架？”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袁涛涛那小人精，才4岁，就知道隐蔽要领，就能把枪拆了再装上，咱儿子，我一定要从现在就开始培养，我要叫他们4岁会打枪，5岁会开坦克，10岁就能指挥战斗……” “你呀，你以为你这里培养战争狂人呢，孩子的将来，他们自己决定，不许你强迫。” “啊？那不行，咱家都是军人，儿子不当兵干什么？” “记者。” 高城哑然，原来苏凝在这里等他呢。 “我今天看见宋浅了。” “啊？哦。” “怎么？心里是不是有种酸酸乳的味道。” “什么酸酸乳？” “酸酸的甜甜的。” “我还有营养味道好呢，胡思乱想，我，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哦，没什么就行，你要是敢有什么，小心我让平平安安打你屁屁。唔……” 怎么没声音了，苏凝的话被什么人堵住了。隔壁又是咕咚一声，可是婚房里的两个人那里顾得上。 “丫头，你想吗？” “想什么？” “明知故问。你说想什么。” “不想。” “真不想？” “真，不，想。” “我知道你最喜欢说反话，不想就是想，对不对？” “胡说什么，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是想了。” “老婆，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高城的手已经开始有所动作，苏凝娇笑着躲闪。 “坏蛋，我说的是反话。” “此一时彼一时，刚才是反话，现在是真话。懂了吧，老婆大人，老公我要……” 苏凝突然制止了高城的动作，很严肃的说。 “有件事一直没给你说。” 高城看到苏凝严肃的神情，心里一颤，不知道苏凝要说什么，难道，难道苏凝的身体不能…… “咱儿子生在香港吧。” 高城点点头，心说对呀，这事他知道。 苏凝眨巴眨巴眼，继续说：“凡是出生在香港的孩子，都有港籍，叔叔就把两个孩子的户口落在香港了。” “什么？我儿子是香港户口。这可怎么办？” 苏凝不解，很多人想要香港户口还得不到呢，高城却这般反应，难道他不想让儿子落户香港？ “对不起，当时情况特殊，不能和你商量，我，我就擅自做主了。” 苏凝看到高城的表情由严肃渐渐转淡，最后竟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说现在咱名下没有孩子，那就是说我们再生孩子也不算违反计划生育，好好好，真好，我还说两儿子没女儿呢，这下好了，咱们加把劲，再生她两个双胞胎女儿，哈哈哈……” 苏凝在高城的笑声里羞得满脸通红，声如蚊呐的说。 “你以为生孩子是买菜呢，你想要什么他就来什么，傻瓜，啊！干什么，高城……” “你说干什么？造人呗，赶紧的，我那两女儿正等着呢，……” 屋里顿时一片春光旖旎。 第二天，那些战友陆陆续续都要走，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大家虽然都是依依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高城和苏凝在宾馆里为那些战友送别，临走时，袁朗狡黠的笑，并交给高城一个小录音带，袁朗还说大家都听过了，大家都佩服高城，虎虎生威啊。高城纳闷，不知道袁朗是什么意思。 回到家后，把录音带放进录音机里听，苏凝惊得差点没从轮椅上跳起来，那里面，赫然是他们新婚夜的说话声，当然也包括他们最浪漫的私语。高城忽然想起晚上隔壁屋里的咕咚声，看来隔壁是早有埋伏了。苏凝埋怨，说高城还是侦察营的营长呢，被人听房，真丢面子。高城却笑笑，把录音带小心的收拾好，这可是宝贝，回头等老了，拿出来听听，有意思。 后记 几年后，w师有个年轻的副师长，不过这位副师长很特殊，屁股后面总跟着四个小人，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四个小人跑步的姿势很标准，走正步的姿势很标准，有个小人甚至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枪拆开再装上去。 训练的时候，副师长喊口号，四个小人嫩嫩的声音随着附和，周围晨练的士兵跑过他们时，都喜欢拍拍他们的头，但是这个动作很让四个小人其中一位郁闷，他说等我长大了，你们长小了，我也拍你们的头。当然，这话招来的，是满训练场的哄笑。 他们训练时，有位年轻的女人，也会出现在训练场上，尽管她跑的很慢，尽管她的一条腿有些僵硬，但她还是坚持跑，一步，一步。 年轻的女人常常教育儿子们，一定要锻炼好身体，有一个强壮的体质，将来遇到美女被抢，好帮美女抓小偷。女人还教育女儿们，一定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必要时可以耍些小手段，那样，即使大鱼想跑，他也跑不掉。 女人说这些时，副师长很郁闷，不停地在女人身边嘟囔：我说丫头，咱能不能说点别的，别把他们老爹那点光荣历史都告诉他们，好歹也给他们老爹我留点面子。 女人轻笑，一声令下，四个孩子立刻对副师长展开了攻击。 新年要到了，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阖家幸福，2012年天天都笑口常开。 此文已全部完结，当初喜欢老七，所以试着写写，好与不好，大家说了算。让我们为老七共同祝福。 下一篇穿越文，节后开坑。欢迎各位惠顾。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