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心:冷王的盛宠罪妃》 第1章 阿奴 “臭小子!狗东西!谁允许你碰我了?你找死!” 恭王府内,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一名身着青色素衣的女子站在她面前,不停地用脚踢踹着她,且每一脚都用尽全力,专选身体最柔软的部分踢打。 花枝抱着头,喉咙里发出声声痛苦的呜咽,却不敢反抗。 面前踢打她的人,是王府里新来的丫鬟玲珑。 三日后,是沈小姐的及笄宴,李婆婆命她们二人整理沈小姐要用的首饰,却没想玲珑见那些首饰太漂亮,非要挨个戴上试试。 玲珑刚进王府没多久,不了解那位沈怜小姐的脾气。 若是碰坏她的东西,免不了要丢半条命。 花枝是担心玲珑不小心弄坏首饰,被沈怜责罚,所以抓住她的手腕,想要制止。 却没想,玲珑顿时恼怒,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恶心死了!被你这种下贱的奴隶碰一下,定会被旁人笑话死的!” 玲珑嫌恶地看着一身粗麻破衣,脸上脏的看不清本来面容的花枝。 花枝是府上最下贱的奴隶,任何人都可以欺辱她,所以玲珑才敢如此对她。 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大家都只记得王爷赐给她的名字,阿奴。 发泄完火气,玲珑收脚朝她身上唾了一口,“恶心死了,人如其名,活该一辈子就是个下贱的奴隶!” 说完,玲珑转身不再理她,继续摆弄手里的粉红玛瑙镯子。 花枝不敢再阻拦。 她踉跄的从地上爬起,稍一动作,身上皮肉带着骨头就只有痛。 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花枝转身,和玲珑一样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镯子,一时傻怔住。 “我,我不是故意的!”玲珑手足无措地说道。 “你们两个做什么呢!!首饰整理好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李婆婆尖细的声音。 李婆婆站在门口,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倏然狰狞起来。 “好啊!是谁干的!这是沈小姐最喜欢的镯子,价值连城!!及笄宴要戴的,你们两个狗东西不要命了!马上给我交代,谁做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李婆婆暴怒的脸,玲珑急忙摇头否认。 “不是我!不是我!” 整个都城都知道恭亲王顾长夜有多宠爱沈怜,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半点委屈不让她受。 玲珑是真的害怕因为此事,会被王爷打死。 花枝也惧怕地摇了摇头。 李婆婆冷笑一声,“都不承认是吧!那就两个一起受罚,跟我去王爷那里!定要打折你们两个的狗腿!” 一听此话,玲珑几乎是立刻转身指向花枝。 “是他摔碎的镯子,他见小姐的镯子漂亮,非要拿着看,我拦都拦不住!” 她可不想受罚,只好将此事赖给花枝,和自己撇了个干净。 花枝震惊地看向玲珑。 未等她开口反驳,李婆婆已经冲上来,一把扯住花枝的头发,凶狠的将她向门外拖去。 “你这个小杂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和我见王爷去,让王爷好好教训你!” 头皮被扯得生疼,痛的花枝小脸皱在一起,愣是被李婆婆强拽去了书房。 眼看着离那个人越来越近,花枝慌张地挣扎起来。 她不想因为这种事见到那个人,这一定会让他更加讨厌自己的。 可最后她还是被推了进去。 花枝脚步踉跄一下,直接跌倒在地上。 她紧闭着眼睛,良久才张开一条缝隙,心脏如敲锣打鼓般‘咚咚’地跳着。 眼前是一双金丝盘龙黑靴,她顺势往上,看向鞋子的主人。 顾长夜冰冷地看着她,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王爷!这个小杂种,打碎了小姐最喜欢的镯子!” 李婆婆刻薄的告着状。 顾长夜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花枝,眉头紧蹙起来。 “你做的?” 花枝急忙摇头:“不是我!” 跟在李婆婆身后的玲珑一阵吃惊。 听见花枝的声音,玲珑才发现她竟是个姑娘?! 之前见她的脸肮脏丑陋,身材干瘦,玲珑还以为她是个男子。 “不是你?那是谁?”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刚张了张嘴,一旁玲珑抢先说道:“阿奴是见小姐的镯子太好看了,所以才会......” 顾长夜冷哼了一声,这倒是像她这副贱骨头做出来的事。 “不是,真的不是我。” 顾长夜的那个眼神,分明就是认定了是她所为。 想着,花枝便急得眼泪涌了上来。 一直在一旁看好戏的沈怜,见花枝委屈的模样,心生厌恶。 这个死丫头!总是装柔弱可怜! 想着,沈怜站起身走到顾长夜身旁,柔声开口:“小叔叔,阿奴应当不是有意的,这事就算了吧。” 在顾长夜面前,沈怜总要装出温柔善良的模样。 “不是故意便罢了,可犯了错不敢承担......” 说到此处,顾长夜的语调,更加阴冷:“就该罚。” 花枝抬头迎着他的视线,身体像是被刀片刮割似的疼痛。 “王爷,真的不是我,其实是......” 顾长夜并不想听辩解,直接打断她的话。 “来人,把她带到前院跪着,不许给她饭吃,何时认错,何时才许起来。” 花枝惊慌的摇着头,可顾长夜已不肯再给她任何多余的眼神。 她被人按在前院跪下。 天空不知何时,洋洋洒洒飘起了大雪。 都城的暮冬,总是寒风刺骨。 花枝的双腿陷在雪里,没一会儿就冷的没了知觉。 小时候她受冻过一次,从那之后就落下病根,只要稍一遇冷,浑身的骨头就会剧痛。 她紧攥着衣角,咬牙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从白昼,至夜深,雪未曾停过。 花枝的双唇被冻得发紫,眼帘也变得越发沉起来。 她没犯错,可不管她怎么解释,顾长夜都不会相信她。 花枝不知道为何顾长夜会如此讨厌她,或许是因为她丑陋的外表,或许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女。 但无论顾长夜如何冷酷的对待她,花枝都舍不得恨他。 八岁那年,她说想活下去,是顾长夜救了她。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意识开始模糊,花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着什么,只是声音不停地呢喃着,身体越发的摇摇欲坠。 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和寒风一比,泪水显得越发滚烫。 “求求你,不要讨厌我......” 终是撑不住寒冷的摧残,花枝一头倒在了雪地里。 意识越发恍惚,然而她的心里却只想见那个人。 顾长夜,原谅我......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她的气息渐渐微弱。 这时,一双金丝盘龙黑靴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第2章 恶心 花枝费力地抬起视线,看向顾长夜。 他,是来救她的吗? 花枝冻的僵硬的脸上,缓缓牵出一个笑容。 有冰冷的雪花飘进她的眼里,最终化成泪水,滚落在雪地上。 她抬起苍白的手,扯住他的衣摆。 “王爷......我知道错了,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顾长夜一身冷清,皱着眉头看着躺在雪地里,气若游丝的花枝。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最擅长的就是装柔弱可怜,哄骗他人,然后搬弄是非! 想着,顾长夜越发的恼火起来。 他狠狠踢开花枝的手。 花枝闷哼了一声,看着顾长夜蹲下身子,那张她日里思,夜里想的面孔缓缓靠近。 “你这副模样真让我恶心。” 他的声音,比这暮冬的雪,还要冷上几十倍。 花枝看着他,视线越发的模糊,不知是身体到了极限,还是双眼被泪水模糊了住。 “对不起......是我不好......” 在失去意识前,她一直呢喃着。 顾长夜看着花枝肮脏的脸上,挂着的两道泪痕,他眉间的褶皱,越发的揉搓不开。 可最终他还是站起,任由她被大雪掩埋,转身离去。 回到屋内,他直接将身上的衣物脱下,一把扔出门口,命令道:“烧了!” 侍奉的人便急匆匆地抱起衣服,退了下去。 顾长夜走到窗边。 雪越下越大,寒风似刀,无情的在窗外肆虐着。 这么冷的夜,若无人出手帮她,她定是会被冻死吧? 顾长夜的眸子沉了沉。 良久,他勾起一抹冷笑。 死了好,这样她便能替她母亲,还清所有的债...... ...... 花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身体每一处都好痛,可每一处都不受她控制,挪动不了半分。 直到一股暖流,从口中流进身体里,她才慢慢恢复了痛以外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花枝费力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熟悉的破旧房梁,那上面破了好几个洞,根本没有办法遮风避雨。 是她在王府里住的地方。 花枝愣了一下,慢慢从睡觉的木板上爬起来。 身旁放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水。 她的眼睛亮起来。 是顾长夜送她回来的吗? 想到或许是顾长夜送自己回来的,花枝的心跳迅速加快。 “阿奴,你醒了?”门口响起一道欢喜的声音。 花枝看着一脸关切走进屋的小舞,愣了一下。 见她呆住,小舞走到她身旁坐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小舞姐姐,是谁带我回来的?” “我啊,我看你在前院昏过去了,便把你带了回来。” “那,王爷呢?你带我走的时候,可有看见王爷?” 小舞奇怪地看着她:“没有啊,王爷是在罚你,怎么可能会在那?” 花枝颤抖的合上眼,心中的喜悦渐渐消退。 他还是将她扔在了那里。 “阿奴,你没事吧?”小舞关心地问道。 花枝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笑。 “没事,谢谢你小舞姐姐。” 小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不用谢,昨天的事我听说了,我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花枝感激的看着她。 可心底却涌起一阵深深地失落。小舞姐姐都愿意相信她,为何那个救她出水深火热之中的顾长夜,却不愿意信她?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还要去后厨帮忙,先走了。” 花枝点了点头,看着她离开。 她正要躺下时,视线忽然落在自己右手的一片瘀紫上。 这是昨夜顾长夜留下的。 “你这副模样真让我恶心。” 耳畔又响起他的话,花枝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这里真的好痛。 她按捺不住起身,小跑到门口的盆边。 里面装满了清水,她探头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灰一块,黑一块,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连分辨五官都难。 她摸了摸自己肮脏的脸。 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就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可是这些污渍之下的面孔,也被人说过丑呢。 就算她将脸洗干净了,顾长夜也不会喜欢吧。 花枝一阵失落。 说到底,她怎么配得上他。 他是身份尊贵,是高高在上的恭亲王,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着绝世的容貌。 可她呢,一个早该在七年前死掉的罪臣之女,王府里最低贱的奴仆,还长得这么丑。 花枝委屈地回到木板上,紧紧的抱住自己。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顾长夜,不该对他生出旁的心思。 她只想留在王府里,只要每日能见到他安好,她便知足。 “好你个小兔崽子!又在偷懒是吧!” 李婆婆突然冲了进来,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她朝着花枝气冲冲的走去,在她的身上使劲掐起来。 “王爷饶你不死一次,你还不感恩戴德的爬起来干活!还敢休息!看我不掐死你这把懒骨头!” 花枝痛的眼角含着泪,又不敢还嘴,急忙下了木板,低着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面对她闷声承受的样子,李婆婆觉得无聊,没两下便收了手。 “还不给我去前院帮忙,明个儿就是沈小姐及笄的日子,若是让王爷知道,你怠慢了沈小姐的大事,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及笄。 花枝这才想起此事。 这几日府上都在忙着此事,顾长夜最疼沈怜,及笄这种姑娘家的大事,他要为沈怜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花枝跟在李婆婆身后,去了前院。 “你去帮着他们把笄礼都搬去后院。” 李婆婆命令完便转身离开。 花枝低着头走到一个红木箱子前,有人在清点箱子里的物件,盖子全部被打开。 里面装的上等云绸,十分好看,花枝毕竟是个姑娘,看一眼便生出喜欢。 其他的箱子,也都装满各种珍稀昂贵的首饰。 这些全是顾长夜为沈怜准备的。 花枝真的很羡慕沈怜,能让顾长夜那么冷清一个人,挖空心思地宠爱她。 花枝搬起一个箱子清点好的箱子,瘦弱的胳膊因为用力不停颤抖。 转过身时,花枝看到了站在远处的顾长夜。 她的目光刚好和他撞了上,却只是一瞬,她就下意识地躲开视线。 顾长夜看出她是故意躲开视线,不由得目光沉了沉。 看着她瘦小的身子,捧着和自己身形极其不符的大箱子,顾长夜的眉头下意识的蹙了起来。 沈怜在一旁讲着明日的穿着,想让顾长夜为她挑选,可却看出顾长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小叔叔,你在看什么呢?” 顾长夜将目光收回,淡淡地回道:“没什么。” 第3章 警告 花枝好不容易将箱子搬完,额头上已满是汗水。 她抬手擦了擦,还未歇足一口气,一个小厮忽然走过来,往她怀中猛地塞入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沈小姐不要的旧衣服,都拿去处理掉。” 小厮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也不等她应下,便转身离开。 花枝已经习惯了,在旁人眼里,她性子软弱,又不得王爷喜欢,平日里的脏活累活,甚至本该是别人的活,都会塞到她这里。 顾长夜也默许了他们这样做。 花枝捧着衣服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处理这些旧衣服。 这些衣服需用剪子裁碎,然后才能统一送出府处理,这是沈怜要求的,没人敢反抗。 她抖落开一件,拿着剪子的手却迟迟不肯落下。 衣服说是旧了,可其实沈怜也就只穿过一两次,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柔软的布料,精致的纹案。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 灰色的粗麻衣裳,还打了许多处补丁。 她忍不住叹息,这些好看的衣裳毁了实在可惜,若是能给她穿就好了。 花枝缓缓放下剪子,小心翼翼的将衣服叠好。 她想穿一次这么漂亮的裙子,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想着,花枝将衣服收了起来...... ...... 沈怜的及笄宴,不仅来了一些世家的公子小姐,就连朝中的各位大臣都主动前来庆贺。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说着是来庆贺沈怜及笄,可其实暗地里,都是想来巴结恭亲王顾长夜的。 花枝把自己隐藏在角落里。 看着这场格外盛大的及笄宴,她不免有些紧张,生怕自己的丑模样,冲撞了哪位重臣。 沈怜则一袭华服,坐在顾长夜身旁,一脸的娇纵得意,唇角是按捺不住的欢喜。 “王爷,沈小姐是生的越发漂亮了,如今也到了及笄之年,也不知哪家的公子,能有幸将沈小姐娶进门?” 人群里不知是谁忽的冒出一句。 这话问的意味深长。 世人皆知顾长夜疼爱沈怜,若谁能娶了沈怜,顾长夜定是会多关照她的夫家。 顾长夜手握着茶盏,眉目一片清冷,半晌才开口。 “怜儿的确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会为她相看好的夫婿,定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众人一听皆露喜色,暗暗盘算着,如何把这位沈小姐接进自家大门。 可沈怜却倏然变了脸色。 “我不要嫁人!” 顾长夜只当她是耍小孩子脾气,淡淡回道:“女大当嫁,实为情理,怜儿早晚都要嫁出去的。” 沈怜看着他没什么波澜的神情,更加激动起来,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我不要嫁人!我就要在王府里,哪也不去!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胡闹!” 顾长夜冷声呵斥道,还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沈怜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顾长夜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她。 “顾长夜!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你怎么可以把我嫁给别人!”她大哭着喊道。 众人大吃一惊,不敢想沈小姐会说出这种话。 顾长夜的脸也变得更加阴沉。 “放肆!我是你的小叔叔!” “你不是!” 沈怜冲他大吼:“你根本不是我的小叔叔!我们非亲非故,无半点血缘关系,八岁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所谓的小叔叔,不过是你一厢情愿让我叫的!我怎么不可以喜欢你了?!” 顾长夜被她气的,额头青筋都突了起来。 “不可以。”他冷声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 沈怜怔了住。 她看着顾长夜幽深的眸子,不像往日里温柔地看着她,此刻如寒冰三尺。 顾长夜没有骗她。 对她,顾长夜只有亲情,没有男女之情。 想到这,沈怜彻底恼火起来。 她拿起一个茶盏,狠狠地砸向地面。 “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小叔叔!” 吼完,沈怜大哭着跑了开。 众人看着这场闹剧,再看此刻顾长夜一身戾气阴沉的样子,皆是噤若寒蝉。 半晌,顾长夜沉沉地说了句:“散了吧。”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众人急忙起身,匆匆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不消片刻,偌大的宴席,就只剩顾长夜一人,孤零零地坐在位子上。 花枝在角落里,看着顾长夜一人坐在那里,眉头紧蹙不开的样子,一阵担忧。 目光落在他搭在桌子的手上,赫然一道血口,是刚刚被沈怜摔碎的茶盏划破的。 她的心倏然搅在一起。 也未深思,花枝本能的就拿起一旁干净的帕子,向顾长夜跑去。 顾长夜的余光里闪过一抹影子,紧接着手右手就被人抓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怔了住。 花枝正抓着他的手,用帕子紧紧地捂着伤口,眸中是掩藏不住的心疼。 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洇湿帕子,花枝的眼底一阵酸涩的想哭。 “很疼吧......” 她捧着顾长夜的手,对着伤口轻柔的吹着,好像这样做,就能将他的伤痛吹走。 顾长夜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 那张肮脏的脸上,偏有着一双极其耀眼的眸子。 干净清澈,像是星辰飞进了她的眼底。 顾长夜一阵恍惚。 这双眸子,倒是像极了沈怜的母亲,世间再美好的事物,和这一双眼相比,都稍显逊色。 花枝的手在他的手中,如同一个孩子的手般,娇小柔软,点点温热传递至他的手心里。 顾长夜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她不是那个人的孩子,而是那个恶毒女人所出之子,她的身体发肤,皆同她的母亲一样肮脏! 想到这些,顾长夜心中的怒火,瞬间燃烧起来。 花枝正小心翼翼处理着他的伤口,忽然,顾长夜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向前一扯,另一只手猛地扼住她的喉咙。 “别总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说过,你让我感到恶心。” 花枝痛苦的看着他,他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接近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起来。 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顾长夜没有半分怜惜,捏着她脖子的手,还在不断的收力。 他的眸底满是痛恨与厌恶的警告道:“若是再有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第4章 妒颜 顾长夜将她一把狠狠甩在地上,十分嫌弃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帕子,擦了擦刚刚碰过花枝的手,最后将帕子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花枝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底一阵疼痛,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来,他如此讨厌她。 在这个王府里,她可以吃下所有的苦,忍受所有的打骂与侮辱。 却独独不想被顾长夜讨厌。 顾长夜就是一团温暖,却致命的火。 可即便知道不可触碰,花枝还是忍不住,奋不顾身的飞向那团火光。 她趴在冰冷的地上,头埋在臂弯里,低声哭着。 许久,她才站起身,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小破屋。 她对着水镜看着自己的脸。 从四处墙壁的缝隙间钻进来的风,吹皱平静的水面,连带着模糊了她的面容。 脖颈上是顾长夜捏的瘀紫的指印。 花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果,她不是这么丑就好了。 都说女孩子笑起来是最美的,花枝便试着牵起一抹笑容。 只是她笑的有些僵硬,水中的她一张花脸,更加难看。 看着难看的自己,花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真的好丑啊!怪不得顾长夜会讨厌,就连她自己也讨厌呢。 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转过身视线落在角落里的一叠衣服上,慢慢地走了过去。 过了子时,便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只比沈怜晚了一日。 从小到大,花枝都没有庆祝过自己的生辰,就好似她的出生不曾得到过任何祝福。 她也想漂漂亮亮的过及笄的生辰。 犹豫片刻,花枝才下定决心,今夜好好打扮一次,只为祝贺自己长大成人...... ...... 夜深,人静。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破旧不堪的小屋内,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花枝已换好沈怜不要的衣裙,茶白色的绸裙,上面是仙鹤舞日的刺绣,满是少女该有的朝气。 月色铺洒在她的身上,留下盈盈的光辉。 花枝想去井边,将脸上的污垢洗净,现在这张脏兮兮的脸,实在和这身好看的衣裳不搭。 怕被别人看到,她一路上小心翼翼,东张西望,好不容易才走到井边。 用木桶打好水,花枝便蹲在井边,一点一点清洗着脸。 她用干净的帕子,用力的搓洗着,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一片白皙娇嫩的肌肤。 花枝一喜,继续卖力地清洗着...... 还有一人,和花枝一样,今夜也睡不着。 沈怜在王府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想着白日里顾长夜的话,她就一阵恼火。 刚走进后院,她一眼便看到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井边。 身上的那身衣裙看着十分眼熟。 沈怜皱着眉头,悄声走了过去,走近时才忽然出声。 “你做什么呢?!”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花枝一跳,她慌张转过身,不小心将身旁的木桶打翻,水洒了一地。 借着月光,沈怜看清了她的模样。 本来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脸,此刻已有一小块,露出白皙的肌肤。 沈怜的脸倏然狰狞起来。 她一把扯住花枝的头发,愤怒地吼了起来。 “谁允许你洗脸了!!贱人!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露出这张恶心的脸吗?!” 头皮传来撕裂的疼痛,花枝却不敢挣扎反抗。 顾长夜那么疼爱沈怜,若是因为自己挣扎,不小心伤了沈怜,顾长夜一定不会原谅她。 花枝咬牙忍痛,急忙向她解释。 “对不起小姐,我,我是见这件衣服太好看了,扔掉很可惜,所以才......”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怜抬起手,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花枝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半边脸瞬间没了感觉,整个人被这巴掌带的摔在地上,脸也撞在地面上,瞬间肿起一片。 刚洗干净的地方,又沾染上黑色的泥。 沈怜冷哼一声,抬起脚踩在花枝刚想要抬起的头上。 “本小姐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你来用!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下贱的东西!” 花枝咬着牙忍着眼泪。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要为这种事哭,咬咬牙,就能忍过去的。 可是这么想着,豆大的泪珠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里掉下来。 看着花枝掉眼泪,沈怜更加恼火,又在她的小腹上,用力地踹一脚泄愤。 “肮脏的玩意儿,装可怜给谁看呢!早晚我会叫小叔叔赶走你!” 说完,沈怜转身大步离开。 花枝捂着闷痛的肚子,缓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听到沈怜说要让顾长夜赶走她,花枝一阵慌神...... 而沈怜转身离开,心中却还觉得不解气。 花枝的那张脸,是沈怜最讨厌她的原因。 她不能容忍王府里有女子的姿色在她之上,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必须要把她从王府赶出去! 想着,沈怜半路转了弯,朝着顾长夜的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特意挤出几滴眼泪,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叔叔!” 听到沈怜的声音,顾长夜抬起头,看见她脸上的泪珠,微蹙起眉头。 “怜儿,怎么了?” 沈怜红着眼睛走过去,抽泣着说道:“本来我也不想来麻烦小叔叔的,可是,阿奴她......” “阿奴?她做什么了?” 听见和花枝有关,顾长夜的脸色冷了几分。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沈怜看出,顾长夜本就讨厌花枝。 正好借此机会,赶走她! “我有件很喜欢的裙子,这几日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刚刚,我瞧见那衣服竟被阿奴穿在身上,本不过是一件衣服,送给她也罢了,只是她这行为,不问自取就是偷,我说了她几句,可她就是不肯认错,说那衣服不是她偷的......” 顾长夜的脸紧绷起来。 偷?果然骨子里流的血不会变。 越想,顾长夜的脸色越是阴沉。 沈怜掩面低泣着,唇角却暗暗勾起一抹笑...... 花枝刚回到自己的屋内,正准备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忽然两个小厮冲了进来。 “你们做什么?”花枝慌张地问道。 两个人狠戾的扣住她的胳膊。 “王爷要见你!” 第5章 惩罚 花枝被押到顾长夜的面前,在他的身前跪了下来。 看到她身上还未来得及换掉的衣服,顾长夜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 “现在学会偷东西了?这些你倒是学得快。”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从喉咙里滚出,却沾染了许多阴冷。 花枝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没偷!这衣服是沈小姐不要的,我看着还很新,所以才......” 沈怜一副忧心的模样,打断她的话:“阿奴,为什么要说谎?这衣裳我喜爱的紧,你也说了衣服还很新,我怎么会不要?偷东西已是不对,你若诚心认错,我会原谅你的,怎么还要说出这种话谎言?” 花枝震惊地看着沈怜。 明明是她在说谎! 花枝转过看向顾长夜,急忙继续解释:“我没有说谎,这衣服真的不是我偷的!” “闭嘴!” 顾长夜冷喝一声,身上已经渐露出杀气。 花枝下意识的瑟缩一下。 顾长夜如墨一般的眸子,像看着一个肮脏的蝼蚁一般,看着她。 他不相信。 花枝的眼泪,失控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我没偷,真的没有偷,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我才想要打扮一下......” 花枝红着眼眶看着他,焦急的为自己辩解。 顾长夜冷笑了一下。 生辰? 他倒是忘了,她的生辰只比怜儿晚了一日。 那今日,便是她及笄的日子。 她也配过生辰? 看着花枝肮脏的模样,顾长夜冷哼。 有其母必有其女。 骨子里流淌的血不会变,倒是将她母亲的劣性全继承了下来。 “藤条。”顾长夜毫无波澜的说道。 一旁的下人便急忙去寻了一根藤条,交到顾长夜的手中。 他冲着花枝命令道:“手。” 花枝的双手,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摆。 他这是要亲自罚她。 花枝一边哭着,一边摇头:“我没有说谎!” 见她反抗,顾长夜更加恼火,也不等她伸手,藤条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身上。 藤条打过的地方,是钻进皮肉里的痛。 花枝痛的叫出声来,身子向后缩了缩。 沈怜在一旁掩嘴偷笑着,看着花枝受罚,她莫名的愉悦。 不过她还是装作善良的模样,开口说道:“小叔叔,我们不要打阿奴了,既然如此,不如放阿奴走吧。” 花枝一听,顿时更加惊慌。 她不想被赶走! 听说放花枝走,顾长夜也皱起了眉头。 放她走? 那他如何消解心头之恨! “手!” 他又冷声重复了一遍。 花枝迎着他没有温度的视线,泪水越积越多。 良久,她松开紧攥着的两只手,缓缓伸了出来。 她不想离开顾长夜,只要她肯认错,顾长夜就会原谅她。 即便那根本不是她的错。 见她伸出手,顾长夜没有半点犹豫,重重地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藤条抽打手心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花枝闷哼了一声,本能的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下重于一下,撕心裂肺的痛,从手心传递至身体的每一处。 花枝不记得,自己到底挨了多少下。 她只能紧闭着眼睛,将下唇咬的溢出一抹血痕。 顾长夜看着她隐忍的表情,心中的烦躁反倒越甚。 直到她的两个手心之中,横纵着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口,顾长夜才停了下来。 他缓缓俯下身靠近她,压低嗓音,声音小到刚好只有她一人听得见。 “你这副德行,穿再好看的衣裙,也不过是白费!” 花枝睁开眼看向他。 这个男人救了她,她的命是他的。 可偏偏现在,心因为他疼的要死。 顾长夜直起身,厌恶地说道:“还不滚!” 花枝颤抖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双手的指尖,不断地滑落血珠,一滴一滴砸向地面,留下点点血迹。 顾长夜看着地上的点点嫣红,在她快要走出门的一瞬,开口命令道:“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脏死了。” 听着身后的声音,花枝下意识地将两只手藏了起来。 他嫌她脏。 想到这,她加快了步子。 看着花枝离开,沈怜暗暗的“啧”了一声。 这样都没能赶走这个小杂种! 她对花枝的厌恶更深了几分,暗暗盘算着一定要让花枝,永远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花枝回到屋里,也顾不上手中的伤,大哭了起来。 顾长夜讨厌她,因为她丑,因为她脏,因为她是个‘小偷’。 想到这些,花枝哭得更凶起来。 第一次她想埋怨老天的不好,偏偏让她生的这么肮脏,这么丑。 整整两日,她都躲在屋子里。 伤口慢慢止了血,结了薄痂,可还是钻心的痛。 傍晚的时候,玲珑忽然找上了门。 她听说了花枝受罚的事情,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小丑八怪,你人长得丑就算了,怎么手还这么不老实,偷东西!你也真是有能耐!” 面对玲珑的冷嘲,花枝懒得理会,只是默声扫着屋里的灰尘。 她不理会,玲珑也不恼,接着说道:“别扫了!你这屋子再怎么打扫,都是那么脏,有个活交代给你去!” 花枝依然不理会她。 “一会去后院值夜去。” 花枝这才停了手里的活,皱眉看向她。 “今夜不该是你去值夜吗?” 玲珑不屑地看着她:“是我,可我有别的事,今夜你替我去。” “我不要。” 说完,花枝继续低头打扫。 见她拒绝,玲珑恼火地走了过去,一把将她手中的扫帚抢走。 “小丑八怪!我客客气气的找你帮忙,你这是什么态度!人长得丑,心地也这么坏! 玲珑的模样,哪里是客客气气的找她帮忙了? “今夜你必须替我去值夜,否则,我就去找李婆婆告状,说你偷懒!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玲珑哼了一身,转身离开。 花枝叹了口气。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点亮灯笼,走出了房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花枝想着自己勤快,她斗不过玲珑,值夜总比玲珑搬出李婆婆,要简单得多。 王府的后院有个大花园,里面种满了花草,还有一个不小的湖。 只是现在是暮冬,花草凋零,园子里就显得十分冷清。 花枝拿着灯笼,走进黑漆漆的园子,昏黄的灯光,被风一吹,摇摇晃晃。 手上的伤口一遇寒冷,变得更加刺痛。 她咬牙忍着,继续向前走去。 今夜,连月光都没有。 花枝忍不住叹息,值夜对于下人们来说,的确是个苦差事,尤其是这个时节。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 却没想挑着灯笼的木杆,不小心刮倒手上的伤口,她痛的“嘶”了一声。 拿着灯笼的手一松,紧接着灯笼掉落在地上。 昏黄的烛火瞬间熄灭,顿时花枝陷入起一片漆黑之中。 花枝害怕的咽了下口水。 自小她就有夜盲的症状,这么黑,她是半点事物也看不见的。 面对黑暗,花枝的一颗心提了起来,想着摸索着出去找点光亮,可她转了两圈,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怕极了这种黑暗,眼角忍不住染上湿意。 花枝摸索着向前走了半天。 忽然,双手碰到一个滑滑的布料。 花枝摸了两下,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还拍打了两下,然后便听到一声轻哼。 这,好像是一个人? 第6章 错认 “你,你是谁?” 花枝紧张地问道。 可是过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话。 花枝害怕的咽了下口水,可一想到,王府戒备森严,应当不是贼人,三更半夜的,或许和她一样,是王府的下人吧。 想到这,花枝暗暗放松了一些。 “不好意思,你也是值夜的吗?” 对方没有回答。 “我有夜盲,刚刚不小心弄灭了灯笼,你能带我去有光亮的地方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不方便带我出去,那你的身上有火石吗?帮我把灯笼点亮也可以。” 对方依然没有回答。 花枝蹙起眉头。 她确定面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个男人。 刚刚触摸他时,分明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还有胸口呼吸时的起伏。 只是为何他不出声作答呢? 花枝思忖了片刻,忽然拍手恍然大悟。 前几日听闻后厨来了个新人,好像有先天的喉疾,不会说话,大家都叫他小哑巴。 难道,是那个小哑巴?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后厨那个新来的小哑巴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可花枝却感觉到他微微动了一下。 他这应是默认了吧? 摸清了是何人后,花枝彻底放松了下来。 可是,小哑巴为何这么晚在这里呢? 花枝猜测地问道:“你是迷路了吗?找不到回房间的路了?” 知道小哑巴没办法出声回答,花枝直接继续低头思考起来。 他们两个,现在一个是瞎子,一个是哑巴,认识路的看不见,看得见的不认识路。 这也太难了吧! 花枝轻叹了一口气。 可一想到,小哑巴是新人,此刻也一定很害怕,她应该多照顾他一些。 想着,花枝强装作不怕的样子,摸索着拉起他的手。 “你别害怕,我们两个慢慢走,总能走出去的,我陪着你。” 说完,花枝为了安抚他,露出一抹笑容。 顾长夜看着花枝脸上的笑,眉头紧锁。 他本是感觉烦闷,一个人到花园里透透气,却没想到刚好碰见了她。 在他看来,花枝这是在他面前演戏。 什么夜盲,什么小哑巴,不过是她为了装的单纯善良,讨好他的一种手段。 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机。 顾长夜对她的讨厌,又增了几分。 还未等他甩开花枝的手,花枝已经牵着他向前走去。 “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什么,但好歹比你熟悉这里,我们先走到湖边,到那里没有这么多花草,视野宽阔了,沿着湖水向前走,就能出去了。” 花枝笑着说道。 顾长夜想要甩开她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 他倒想看看,她要怎么演完这场独角戏。 花枝看不见路,走得十分坎坷,两步便会被绊的踉跄一下。 身后的小哑巴,也不曾出手帮过她。 花枝以为他是因为害羞,所以才会这样。 在偌大的花园里走了许久,两个人在原地绕了半天的圈,花枝累的有些微喘。 顾长夜也渐渐不耐烦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和他多待一会,故意用这么幼稚的伎俩? “别,别怕,我一定能把你带出去的!” 说着,花枝自己吞咽了下口水,不知自己脸上紧张的神情表露无遗。 顾长夜终于按捺不住,抬手扯着她向前走去,一路走到湖边才停了下来。 借着湖面的粼粼波光,花枝隐约看到一点‘小哑巴’的轮廓。 感觉到他们走到湖边,花枝大喜,气喘吁吁却很开心地问道。 “小哑巴,你看见湖了吗?” 顾长夜冷眼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微眯起眼,深究起她此刻的神情。 装的还真像。 他冷笑一声。 花枝听到那微弱的笑声,却没听出其中的刻薄轻蔑。 “你在笑吗?是因为我吗?” 花枝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问道:“是不是我的样子很丑,很好笑?” 顾长夜挑了下眉头,在心中回答。 是的。 他还从未见过像她这么丑的女子,抛开其他不说,这张脸就让他恶心反胃。 本以为接下来花枝会因此事,挤几滴矫情的眼泪出来。 却没想她倏然咧嘴笑了起来。 “是挺丑的,我也觉得丑。” 丑还能笑出来? 顾长夜不解地看着她。 “没关系,想笑就笑吧,但是不要因为我长得丑就讨厌我。” 她的眼睛笑的弯起,有点点星光从缝隙中流出。 看的顾长夜一阵恍惚。 花枝向后退了一步,忽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整个人向后倒去。 顾长夜也不知是怎么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揽过她的腰。 感觉自己被人扶住,花枝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小哑巴。” 顾长夜愣了一下,然后急忙松开她,将手收了回来。 他在做什么? 顾长夜皱着眉头,心头开始烦躁。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花枝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小哑巴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她这么丑,刚刚摔倒的时候,小哑巴还愿意出手帮她。 她想和他做朋友。 想着,她说道:“我叫花枝。” 她欢喜地说出名字,却不知这两个字落进顾长夜的耳中,多么的刺耳。 听到这两个字,顾长夜就会想起她是温云歌的女儿,怒火就迅速地蔓延上来。 花枝还冲他浅笑着,一想到今后多了一个朋友,她就感到开心。 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住她的手腕,猝不及防的用力扯了她一下。 “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顾长夜的吼声,花枝被吓了一跳。 “王、王爷?” 这人,是顾长夜? 因为没有想到会是他,花枝一时慌张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总是故意在我身边乱晃,装着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顾长夜厉声问道。 花枝面对着他漆黑的轮廓,她能想象到,顾长夜此刻的神情,一定很愤怒。 花枝失措的摇了摇头。 顾长夜看着她惊慌摇头的模样,神情越发阴冷。 还要继续装下去? 顾长夜看向她身后结了一层薄冰的湖水。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猛地将花枝推下了湖水。 看着花枝错愕的样子,顾长夜勾起一抹冷笑。 冰冷的湖水瞬间蔓延过头顶,钻进嘴里,鼻子里,呛水的感觉很是难受。 “救......救命!我不会水!” 刺骨寒冷的湖水,一点点吞噬着她。 花枝的双手,奋力地在湖面拍打着,企图摆脱即将窒息的感觉。 她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顾长夜却无动于衷地站在岸上看着她。 在他眼里,花枝不会水也是装出来的。 他倒要看看,没人救她,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装死下去。 顾长夜背着手,看着花枝在湖面上闹腾。 然后没了力气,人慢慢地向下沉去,直到整个人消失在湖面上,湖水又恢复了平静。 看着没了动静的湖面,顾长夜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第7章 躲避 湖面慢慢归于平静。 顾长夜看着平静的湖水,心头却越发烦躁。 怎么?她真的不会水?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想着她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顾长夜转过身准备离开。 可步子刚迈出去一步,他又缓缓转回来。 若让她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他的心头之恨还未消解,只有她生不如死,他的心里才能痛快! 想着,顾长夜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跳入冰冷的湖水中。 湖水里也是一片漆黑,可是顾长夜却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 花枝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拉着她她向湖面游去。 那只温暖的手,她想紧紧地拉住,永远不放手...... 顾长夜将花枝带到岸上,抱着瘦小的她,见她好像没了呼吸,有些恼火的用力捏住她的脸抬起。 “装死是吗?信不信我真的弄死你!” 他凶狠地说道,花枝却没有半点反应。 指腹下的肌肤如同死人一般的冰冷。 顾长夜愣住。 真的死了? 忽然,花枝从口中呕出一大口湖水,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见她活了过来,顾长夜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一把将她扔在地上。 心里暗想,果然是装的。 花枝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着眼前漆黑的轮廓,猜想这一定是顾长夜。 她抬起手,无力地抓住他湿淋淋的袖口。 “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她呢喃的说道:“我不会再犯错了,所以,不要讨厌我......好吗?” 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花枝的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顾长夜眸色阴沉地看着她。 良久,他将她抱起,走到她住的小破屋,将她丢在门口,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的身上全都湿透,凄冷的风吹过,又勾起她的寒疾。 在梦中,她都能感觉到,那种钻入骨头里,生不如死的疼痛...... ...... 再醒来时,已是五日后, 花枝虚弱的坐起身,头痛欲裂。 她只记得那日在花园里,她碰到了顾长夜,被他推下了湖水,之后如何得救的,她完全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顾长夜救的她? 花枝很想知道答案,不顾身体的虚弱,急忙下了床榻,走了出去。 见她一身单薄的走出来,小舞有些吃惊。 “阿奴!你刚醒过来,快回去躺着!” “小舞姐姐!那天,你看到是谁带我回来的吗?”花枝抓住小舞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小舞摇头:“没有,怎么了?我还想问你,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花枝没有心思和她解释,踉跄地向前走去,想找人问个明白。 她想知道是不是对她,顾长夜还存有一点怜悯。 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小舞急忙搀扶住她差些摔倒的身体。 “你急什么?那夜第一个发现你的人是玲珑,她或许知道是谁救的你。” 听到这,花枝更加急切,被小舞搀扶着找到了玲珑。 “玲珑,那天你看到是谁救了我吗?” 玲珑看见她,满脸的厌恶。 想起那天她不小心撞见的场景,她就越发讨厌花枝。 那夜,她怕花枝真的没有替她去值夜,便亲自去了花园一趟。 却没想,正好撞见了王爷从湖中将花枝救起的一幕。 回想起那一幕,玲珑就心生妒忌。 即便王爷对她没有那种心思,可一想到王爷抱着花枝的样子,玲珑就没来由的恶心。 她白了一眼花枝。 “我和一个前院的下人路过,正好看见你在水里扑腾,他就把你救上来了,怎么了?” 她回答的没有好气。 花枝不在意她的语气。 只是听完她的答案,身体倏然失了力气,幸好被一旁的小舞扶了住。 原来,顾长夜真的讨厌她,甚至到想让她死的地步。 花枝感觉自己的心好痛,像是漏了一个破洞。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 对于顾长夜来说,她的死活与他无关,她的情爱也与他无关。 可是她不奢望顾长夜的喜欢,只求他不要讨厌自己。 花枝越发憎恶起自己的面容。 就是因为她生的如此恶心,所以才会让他那么的讨厌她。 他说过,不许她在眼前乱晃,他觉得恶心。 花枝不由自主的攥紧双拳。 她确实该离他远一些。 花枝只想顾长夜能平安喜乐,可自己的存在,已经影响了顾长夜的情绪,让他感到不开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 从那以后,花枝每日缩在自己的小破屋,哪怕是打扫,也只是躲在角落里。 她想要消失在顾长夜的眼前,只为了让顾长夜看不见她,不会因为她觉得恶心。 “阿奴!去马棚牵马,王爷要出门。” 李婆婆在不远处,冲她吼道。 听了吼声,花枝整个人瑟缩起来。 怎么越是躲,越是躲不过呢。 见她没有动作,李婆婆顿时暴跳如雷。 “你个小杂种!现在都敢不听命令了?!找死是不是!” 说着,李婆婆撸起袖子,便走过去在花枝身上使劲掐了起来。 花枝强忍住疼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不去!” 李婆婆一愣。 花枝从小就性子很软弱,任人拿捏。 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强硬的反抗。 “你,你行!你等着,我去告诉王爷,让王爷来收拾你。”李婆婆吼着,便转身向门口跑去。 王府大门外,顾长夜正整理着袖口,等着马牵过来。 一旁,侍卫景丛一副担忧的模样。 “王爷,您的风寒刚好,今日就进宫,是不是有些急了?” 顾长夜一脸的淡漠:“无妨。” 他话音刚落,那头李婆婆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诶呦!王爷,老奴我可管不了阿奴那个死丫头了,让她给王爷牵个马,那丫头懒得就是不肯动,还和老奴顶嘴哟!” 听到阿奴二字,顾长夜微挑了下眉头。 她倒是翅膀硬了。 李丛听了,急忙帮忙说了句:“阿奴还是个孩子,许是累了,牵马这事我去做也行。” 他见过花枝几面,看她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在王府里没少被下人们欺负,李丛就有些同情她。 他也不知道为何,顾长夜似乎很讨厌花枝。 想着,李丛就要动身去牵马。 顾长夜突然伸出手臂拦下他。 “不必。李婆婆,今日我就要骑阿奴牵的马,你去告诉她,若她不牵马过来,我便亲自过去“教导”她如何牵马。” 他特意加重教导二字。 李婆婆顿时心领神会,扭头跑了回去。 顾长夜的唇角勾了勾。 本以为这次能看见花枝那脏兮兮的身影,却没想到,没过一会儿李婆婆又碰了一鼻子灰的跑了回来。 “王爷!那,那丫头,一听您要亲自过去,扭头就跑回屋子里躲起来,还把门反锁了上,谁叫都不开门,真的是!真的是气死我了!” 不仅她生气,顾长夜更生气,额头的青筋倏然跳了起来...... 第8章 败露 顾长夜的青筋暴跳而起,一张脸倏然黑了下去。 她真是胆子大了!连他的命令都敢反抗! 见顾长夜抬脚向王府里走去,李婆婆暗喜,心想,这次王爷定不会轻饶那个死丫头! 顾长夜刚迈进大门,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王爷!” 顾长夜顺着声音看去:“秦将军?何事?” 秦将军快步走上前拱手作揖:“见过王爷!陛下知道王爷的风寒刚好,让微臣亲自到王府商谈要事,就不劳王爷进宫走一趟了。” 顾长夜沉吟片刻,半晌淡淡的“嗯”了一声。 二人回到顾长夜书房。 “王爷,柔丽几次三番的挑衅我朝边界,陛下已然动怒,想要直接攻下柔丽小国,不能再任他们放肆下去。” 顾长夜微微点头:“陛下的想法和我一样,与其被动,不如我们主动攻入柔丽,柔丽的勇士再威猛,可人数却与我们相差甚远。” 秦将军却面露难色。 “可这也是皇上头疼的地方,柔丽虽小,地势却崎岖险恶,易守难攻。最重要的是,没有外族人进入过柔丽,进入柔丽的路犹如迷宫,怕是军队刚进去便会被困死在外面。” 这的确是难题,顾长夜皱眉沉思。 “若是有人能混进柔丽,摸清他们的路,那就好了。”秦将军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王爷,我刚刚忽地想起,前几日听闻半月后,赫然的特勤会献上一批美人作为官妓,进入柔丽,不知我们可否利用这次机会?” “赫然?” 顾长夜沉吟片刻:“我会想办法。” “有劳王爷了!”秦将军拱手说道。 送走秦将军,顾长夜捏了捏酸痛的眉心。 因为跳进湖里捞花枝,他也染上了风寒,刚好了一点,现在头还有些发痛。 想到花枝,顾长夜额头的青筋又跳了起来。 差点把她忘了! 那家伙,他还没有好好的惩罚呢! ...... 花枝正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拿着一只老旧的毛笔,在一张泛黄的纸上,一笔一笔的写着什么。 她不是不想给顾长夜牵马,只是她现在十分害怕见到他。 哪怕挨李婆婆的打骂,她也不想看到顾长夜面对她时嫌恶的神情。 她正神游着,身后的房门忽然‘咚’的一声,被人一脚踹了开。 花枝惊慌回头,看见顾长夜黑着一张脸走进来,她急忙慌张的将面前刚刚写的纸抱进了怀中,生怕被顾长夜看到。 “藏什么?” 看到花枝闪躲的模样,顾长夜冷声问道,慢慢向她走近。 花枝用力摇头,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没什么......”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扫过她的怀中,然后重新回到她的脸上。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吧?” 花枝嘴唇微颤着回答:“阿奴。” “对,你叫阿奴,别忘了你的身份,是府里最下贱的奴隶。” 他的薄唇轻启,唇瓣之间散发着寒气:“你没有资格反抗我的命令。” 花枝低下头,不敢看他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一颗心似刀绞一般疼痛。 忽然,顾长夜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怀中的纸张抢了过去。 泛黄的纸张上,正面抄写着兵书,刚劲有力的字迹,是顾长夜的。 背面则是细密的小字,字迹青涩细腻,只有三个字,却写满了整整一张纸。 顾长夜。 顾长夜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如果说这样他还看不出花枝的心思,那他就是傻子了。 他冷嘲道:“原来你打的是这种龌龊的算盘!”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花枝急忙开口解释。 顾长夜直视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将她逼近角落里。 花枝的后背紧贴在墙上,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后,才不知所措的迎向顾长夜的视线。 “解释?难道你写我的名字,不是因为喜欢我?” 花枝此刻心如擂鼓,竟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她喜欢顾长夜,从他救走她那一刻起,她对他的心意已经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可她从没想过让顾长夜知道这些。 花枝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想默默地喜欢,在角落里看着他安好,她便知足。 见她不说话,顾长夜轻蔑的勾了勾唇。 “看来你的记性是真的不好,不仅时常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总是忘记自己的模样。” 说着,他缓缓抬起手,慢慢抚上她的脸:“你是这天底下最丑的女子,饶是熄了烛灯,我也不愿碰你一下。” 花枝的心揪在一起,然后自卑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看她眼睛里的失落,顾长夜的心底腾起莫大的愉悦。 他突然抬起手紧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看着自己。 “我说过让你有点自知之明,也不要痴心妄想,我可能会宠幸任何一个女人,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碰一下!” 说完他嫌恶的将她推开,转身走到蜡烛前点燃,然后将泛黄的纸张放在蜡烛上。 花枝看着那张纸,一点点燃尽,像是自己被放在火上烤一样。 她那微小的心思,已经彻底被顾长夜看透,此刻她只想找个地缝里钻进去,永远消失在顾长夜的眼前。 或许只有那样,她才不会觉得这么羞耻。 顾长夜看向花枝那一副要哭出来的神情,越发的憎恶。 花枝怕他会赶走自己,失措的跪在地上,跪着走向顾长夜,眼泪不停的掉着哀求他。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王爷,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走......” 只要不赶她走,怎样罚她都可以。 顾长夜一脚踢开花枝伸向自己的手,眉头嫌弃的蹙起。 他没想赶她走,那样就没意思了。 只有折磨她,才能抚平他多年来的怨憎。 半晌,他冷声开口。 “来人,把她关进冷苑里去。” 第9章 记忆 花枝被人一把推进黑暗的屋子里,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大门‘嘭’的一声,重重的合上。 屋外的天空已经暗下来,屋内没有灯火,也是一片漆黑,花枝瑟缩在角落里,紧紧地抱住自己。 这里是王府禁止进入的地方,顾长夜一直不许别人进来这里,也没有人敢来这里。 因为这个院子里闹鬼。 屋外刮着冷风,拍打着窗口,发出巨大的声响,看着窗户上晃动的树影,像是一个人在空中乱舞。 花枝越发感到害怕。 她紧闭上双眼,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刚一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一个女人凄凄的哭声。 那声音凄凉的让人汗毛倒竖。 恐惧,勾起花枝心底最深处的阴影。 “你怎么不去死呢!看见你我就觉得恶心!” “花枝!躲起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搜!花府上上下下,一个活口不准留!” 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母亲对她冷漠嫌恶的模样,还有花府被满门抄斩的惨状,一一浮现在眼前。 她还记得那天,院子里全是血,一直蜿蜒至她的脚下,染红她的新鞋,母亲躺在地上,眼睛凶狠地瞪着她,可人早已没了气息。 到最后,她的母亲都憎恶着她,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 过去的记忆吞噬着她,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掉。 花枝崩溃的爬向门边,用力的拍打门板,哭喊起来。 “我错了!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会生出旁的心思了!原谅我这一次吧!” 她真的十分害怕,只想求顾长夜来这里将她带走。 花枝撕心裂肺的哭着,可回答她的只有门外呼啸的风声,和那凄怨的哭声...... ...... 花枝被人带走后,顾长夜并没有离开她的屋子。 他皱眉扫视着屋内。 这还是自他将花枝带回王府,让她住进这个破屋子后,第一次进来。 屋子十分破旧四处漏风,连老旧房梁都被冷风吹得吱呀吱呀的作响,屋内的温度和屋外没什么差别,房梁上布满了住蛛网和灰尘。 这里连个床榻都没有,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横在两张快要烂掉的椅子上,铺上一张破布,就全当是睡觉的地方了。 顾长夜没有半分惊讶这个屋子的破旧,因为这就是他想要花枝过的日子。 他的视线落在木板下的大盒子上。 沉吟片刻,他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将盒子拉出来。 他抬手打开盖子,里面装满了泛黄的纸张。 顾长夜随手拿起一张,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时,眉头蓦地紧蹙起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些都是平日里顾长夜给沈怜讲的课。 他又翻看了几张,皆是他平日所讲的内容。 顾长夜有些吃惊,沈怜每日反复誊写,都没有记全这些内容,她怎么将这些写下来的?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想到什么,站起身大步朝冷苑走去。 到冷苑的时候,花枝还在卖力地拍着门,声音已经哭喊的嘶哑。 听到她凄惨的哭音,顾长夜依然表现的淡漠。 门被推开,花枝的眼睛亮了亮,在看清是顾长夜时,她瞬间满心的欢喜。 她急忙爬到顾长夜的脚边,仰起满是泪痕,哭的更加肮脏的小脸,祈求道:“王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对你生出那种心思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关在这里,也不要赶我走?” 宛若琉璃般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泪光,像是一个犯了错却很无辜的孩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异样,但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让人捕捉,可顾长夜还是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 他拿出泛黄的纸,嗓音冷漠地问道:“这是你写的?” 花枝看清他手中是何物,立刻慌张的摇了摇头。 顾长夜知道她在说谎,顿感恼火,俯下身凶狠的捏住她的脸。 “我最讨厌别人说谎,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花枝当然相信。 顾长夜在外便有恶修罗的名声,行事杀伐果决,手段狠辣,根本没人敢惹怒他。 她也不愿对顾长夜说谎,只是害怕真话会让他更加恼火。 花枝畏惧的直视着他的双眼,嗫喏的回答道:“是,是我。” 顾长夜轻蔑的冷哼一声,将她的脸甩开。 “你怎么会写这个?” 花枝不知他为何这问,踌躇半晌,才敢老实回答:“我,我在书房外偷听到过,便记下来了。” “经常?” 花枝惊慌的摇头。 对上顾长夜阴冷的视线,她急忙开口解释:“李婆婆管得严,我只有偶尔才会跑去偷听。” 只有偶尔? 顾长夜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探究着她是否在说谎。 可在她无辜的神情上找不出半分破绽。 “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下一句是什么?”他冷声问道。 花枝愣了一下,才缓缓回答道:“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果然没有说谎。 顾长夜在心中暗暗诧异。 因为这句话,他只给沈怜讲过一次,后来觉得这些对于沈怜来说太难,而且又是女子,这些治国之道不学也罢,后来就再没有说起过。 可她竟只听过一次,就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他微眯起眼,眼底的眸色越发幽深。 或许,她也不是那么没用。 顾长夜蹲下身子,一根手指勾起花枝的下巴。 “你想留在王府?” 花枝抽泣着点点头。 “想留下也可以,但是你要替我去做一件事......” 第10章 惊艳 花枝眨着眼睛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 顾长夜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这张脸,本能的一阵反胃。 可他难得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若你办好了,我便原谅你做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再赶你离开。” 花枝听完急忙点头。 她都不听听是什么事情就答应? 顾长夜在心中暗暗嘲笑她的愚蠢,实在太好拿捏。 “柔丽近来时常在边界挑衅,皇上与我欲攻入柔丽,可柔丽地势险恶复杂,易守难攻,除他们本族人,外族人是无法进入的,我需要你混进柔丽,把进入他们的路线仔仔细细记在脑子里,带回来交给我。” 花枝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要怎么进去呢?又怎么离开呢?” “进去你不用担心,过几日赫然的特勤会带一批美女进去,到时我会想办法把你安排进去,你跟着她们进入柔丽就可以。至于离开......就要看你自己了。” 顾长夜的眸子没有温度,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花枝看着顾长夜的眼睛,心跳慢慢加快。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靠的这么近说话,也是第一次,顾长夜如此耐心的和她讲话。 顾长夜生的十分俊秀,朗眉星目,比起七年前花枝初遇他时,更多了几分成熟的男人味。 花枝的心中一阵悸动,迎着漆黑的眸子,缓缓点头。 顾长夜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 他没有告诉花枝,那帮美人是被送到柔丽的官妓,不想她生出退缩之心。 官妓进入柔丽是个什么下场,他当然清楚。 非死即疯。 哪怕是花枝长得再丑,那些柔丽勇士都不会放过她,反正蒙上脸熄了灯,对于那帮人来说都能用。 她们就是那帮勇士的玩具,任由他们发泄精力,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们都会反复折磨,直到彻底毁掉一个人。 她能不能完整地走出柔丽,顾长夜根本不担心。只要她能将进入柔丽的路线带回来,她是疯是残顾长夜都不在乎。 或者说此事让她去再好不过,就算她落在那帮勇士手里,被人侮辱、折磨,对顾长夜来说都没有半点损失。 那样只会消解他心中的恨意,并没有旁的困扰。 花枝抬起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子,软糯的问道:“王爷,真的会原谅我吗?” 顾长夜抬眼,视线不小心撞在花枝的眸子上。 灿若星辰,满目的期待。 “会。” 他淡淡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说谎,自己都未察觉到内心深处闪过的一抹慌张。 花枝看着他,脸上缓缓露出浅浅的笑容,丝毫没有犹豫的应道:“好,我去。” 顾长夜不知道,即便他说不原谅她,花枝也愿意为他去做这件事。 只要他开口,花枝就舍不得拒绝他。 顾长夜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皱眉打量起她的脸。 如果只是丑就算了,她的脸真的实在是太脏了。 顾长夜嫌弃地移开自己挑着她下巴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既然要混进美人里,你就不能再这副模样。” 说完他转过身走到门外。 感觉到身后的花枝并没有跟上来,他皱眉转过头,看着还呆坐在原地的花枝。 “过来。” 花枝怔了一下,然后急忙站起身,小跑着跟上去。 顾长夜将她带到一处客房,然后叫了四个婢女进来。 “你们,给她好好梳洗打扮一下。” 他命令完,便看着花枝被婢女们带到屏风后。 花枝看着别人伸手帮自己脱衣裳,有些羞涩地说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洗的。” 顾长夜站在屏风外,冰冷的声音飘进来,“不许!” 花枝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可顾长夜说不许,她只好僵硬的等着别人帮她洗。 那帮婢女同样不习惯伺候她,在她们眼里,花枝是府内最下贱的奴隶,她们才不愿意伺候一个比自己身份还低贱的人。 婢女们也有些奇怪,王爷为何要给‘阿奴’梳洗打扮。 花枝的身上很脏,婢女们有些粗鲁的将她塞进浴桶中,用力地清洗着,直到将她身上的肌肤搓洗的泛红,再用香胰子擦洗一遍,才算干净了。 最难下手的是脸,脏的不知该从何处先开始。 婢女们有些头痛,轮番在她脸上清洗了好几遍。 因为花枝平日都是脏着脸,没有人见过她原本的面貌。 当最后一个婢女来洗干净她的脸时,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 花枝看着她那副神情,紧张的吞咽下口水。 婢女呆怔地看了她许久,花枝心想,一定是自己模样太丑,把人家吓成这样的。 顾长夜有些不耐烦的在外面等着,然后渡步到让婢女们拿来的几件衣裙前。 随便用手挑起一件纯白的裙子,样式简单。 顾长夜是懒得为她精心挑选衣裳,也不值得他这么做。反正花枝的样貌穿什么都是一样。 他将衣裙搭在屏风上,“一会儿换这件。” “嗯。” 屏风后传来淡弱弱的应答声。 屋内满是香胰子特有的味道,和潮湿的热气。 顾长夜不喜欢身上变得潮湿,便转身走到门外,看着已经缀满星辰的夜空。 有冷风拂面而来,抚平他心底无名的焦躁。 他合上眼想着柔丽的事情。 只要拿到进入柔丽的路线,那攻下柔丽简直易如反掌。 “王爷,已经好了......” 身后,婢女们走出屏风,神色有些古怪...... 第11章 学习 顾长夜转身看向她们,微蹙起眉头,视线不解的扫过她们的脸。 下一秒,一道白色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 白皙的小脸衬的她发如墨水一般,嘴唇嫣红,一双杏眼明媚灿烂,带着少女特有的纯真,夺人心神,十分简单的白裙,穿在她的身上却美的恰好。 她的眉眼不比屋外的漫天星河逊色,美的半分不俗气。 顾长夜看着她一时愣住,一时之间忘记移开视线。 在他的记忆里,花枝一直都是个子瘦小,长得奇丑无比。 可现在细细回忆起来,顾长夜才发现,他好像从未见过她本来的样子。 从第一面时,花枝的脸就一直是脏兮兮的,连五官都看不清,顾长夜便下意识的将她归为丑字里。 不承想,她的样貌生的竟还不错...... 花枝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他,“王爷,这样可以吗?” 顾长夜回过神,转瞬收起眼底的惊艳,恢复往日的冷漠。 “丑。” 说完,他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听到顾长夜说丑,花枝的眼底闪过失落。 刚刚她照镜子,还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漂亮过,可顾长夜还是讨厌...... 花枝小跑着跟上去,一直低着头走在顾长夜的身后。 没走几步,顾长夜忽然转身。 花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见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惶恐地看着他,顾长夜微微蹙眉。 半晌,他才轻启薄唇,“不必跟着了,记住,柔丽之事不许同任何人提起。” 花枝严肃地点点头,犹豫一下才转身要走。 “等一下。” 顾长夜忽然叫住她,她心里欢喜地回过头。 她脸上期待的神情,让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深。 “明日巳时到书房来,不许迟到。” 花枝不解地看着他。 顾长夜有些不耐烦,可细想想花枝的蠢笨,最后还是开口解释:“记住路线需要你画成地势图,你会?” 花枝急忙摇头。 顾长夜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了,她才怀揣着自己乱掉的心跳,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 虽然顾长夜还是讨厌她,对她还是一样的阴沉冷漠。 可花枝一想到自己能帮到顾长夜,其他的阴霾便瞬间挥之而去。 她一直都想为他做些什么,可她太笨什么都不会,也不知自己到底能帮上他什么。 如今,她终于对顾长夜有些用了...... ...... 第二日。 花枝早早起床出门。 刚走到前院,便看见正在打扫的小舞。 “小舞姐姐!” 听到花枝的声音,小舞欢喜地抬起头,视线一触即到她,整个人就呆愣住。 “阿......奴?”小舞不确定的唤了她一声。 花枝扬起笑容,轻轻点头。 “真的是阿奴?怎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看?”小舞吃惊地走向她,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 第一次听到别人夸自己,花枝感觉有些羞涩,脸颊微红。 “不好看的,我知道。” 花枝低声回答,想起顾长夜说她丑。 他说丑,那定是丑的。 小舞急忙说道:“怎么不好看!我还从未见过你这么好看女子。” 说着,她特意压低声音,靠近花枝的耳边说:“你这模样可比我们的沈小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呢。” 花枝笑笑,并未当真,只当小舞是在安慰她。 小舞拉起花枝的手,有些兴奋地说道:“走,可得要那帮人瞧瞧,他们总笑你丑,这次定要惊呆他们!” 花枝想想,将手抽回,轻声说道:“算了吧,小舞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眼看就要到巳时,她一直念着顾长夜交代的事情,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立春过后,房檐下的树丫生出些许绿意,天空有几只早早就从南方飞回的的燕盘旋着,寻找着落脚的的地方。 顾长夜站在窗前,眼底却不似三月的春,眉眼依然冰冷地望着窗外。 沈怜落下最后一笔,抬头柔声唤他,“小叔叔,我写好了。” “嗯。” 顾长夜淡淡应道,心里却在掐算着时辰。 马上就要到巳时,可还不见花枝的身影。 顾长夜心生不悦,眉眼沉下去。 果然不能给那家伙半点好脸色,竟还敢迟到! 看出他脸色阴沉,沈怜开口问道:“小叔叔,是谁惹您生气了吗?” 顾长夜微敛神情,有些敷衍的回道:“没有。” 他正准备转身时,花枝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外。 顾长夜停下动作,冷眼看着她跑向自己。 花枝小跑到窗前,隔着窗框低着头弱弱的说:“王爷,我来了。” 顾长夜沉默片刻,才轻启两片凉薄的唇瓣。 “进来。” 他开口命令完,便转身不再理会她。 花枝又小跑到门前,抬起脚又下意识地瑟缩回来,紧张的向屋内看去。 从前,她都只能趴在窗外偷听,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 花枝低头偷偷苦笑,然后抬脚走进去。 看见花枝从门外走进来,沈怜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张可恶的脸,化成灰沈怜都记得。 阿奴! 谁允许她洗脸了! 花枝进入王府的那一日,沈怜就警告过她,不许她露出这张恶心的脸,否则就将她赶出王府! 她怎么还敢洗脸!! 沈怜的眼中,流出怨毒的神色,握着笔杆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收紧,恨不得将笔捏断。 顾长夜指着书房的角落,命令道。 “坐那里。” 花枝乖巧地走过去,在角落里的小桌前坐下。 再怎么讨厌花枝,沈怜还是挤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问道:“小叔叔将阿奴叫来做什么?” 顾长夜略微停顿,眉眼淡淡抬起看向她,说道:“怜儿倒是好眼力,一眼便认出她是阿奴。” 沈怜的身子猛地一顿。 顾长夜并不知晓,沈怜早就见过花枝本来的样貌,并且一直以来,就是她在要挟花枝将脸弄脏。 沈怜尴尬地笑笑,掩饰地回答:“只是觉得眼熟,随意猜的。” 顾长夜没有深究此事,转身从书柜上方取下一张地势图,然后走到花枝身旁蹲下身子。 “将此图分毫不差地临摹下来。” 顾长夜冷漠的命令完,便起身不再多看花枝一眼。 明明他表现冷漠,半点笑意没有,可花枝的心却一直跳的不安分。 顾长夜走回沈怜的身旁坐下,可沈怜依然不舒服地看着花枝。 她按捺不住,又开口问一遍,“小叔叔,阿奴这是在做什么?” 顾长夜声音淡淡,满不在乎的回答。 “学习。” 心高气傲的沈怜更加恼火。 她有什么资格,和自己坐在同一个屋檐下学习。 越想,沈怜心底的怨毒越深...... 第12章 教训 顾长夜坐在沈怜身旁,一只手撑着头,合着眼小憩。 而沈怜的视线,一直阴冷地落在花枝身上。 顾长夜不是很讨厌花枝吗?为何要教她画地势图? 许久,花枝放下笔,怯懦的唤道:“王爷,我画完了。”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眸子看向她。 许久他才起身走过去。 看着花枝画的图,顾长夜却十分不满意,面无表情地拿起画纸,直接撕得粉碎。 “重画。” 花枝知道自己画得不好,害怕的点点头,急忙重新拿起笔。 她刚落下一笔,顾长夜的声音就又冷了几分。 “你在画山水画?落笔太虚,地势图横竖直曲都要清晰,哪怕多画一笔,都会造成误导,到时误了大事,我便砍下你的手喂狗。” 花枝哆嗦一下,慌张的低下头,比刚才画的更加认真。 见顾长夜立在花枝身侧,即便满身阴冷,沈怜的心底还是一阵不满。 眼前的场景,让沈怜恨得牙痒痒。 一直到日头落下,花枝受尽顾长夜的冷言斥责。 顾长夜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冷冷地说道:“蠢死了。” 花枝备受打击。 她想将此事做好,可顾长夜越是说她,她便紧张的越是画不好。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顾长夜冷哼一声。 其实她的图已经合格,顾长夜只是在故意刁难她。 几乎每一刻,顾长夜都在想着,如何让她不好过。 “你回去吧。” 花枝以为他是生气了,急忙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王爷,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她这特意讨好的模样,让顾长夜更加厌烦。 “不必了,我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立刻消失。” 花枝不敢再说什么,垂头丧气的离开书房。 看着她离开,沈怜心中的怨气依然未消。 顾长夜转头见她神色异常,轻声问道:“怜儿,怎么了?” 沈怜回过神,急忙整理表情。 “没什么,小叔叔,阿奴变得还真是好看。” 她不知顾长夜如何看待花枝的那张脸,忍不住试探。 顾长夜微蹙眉头,半晌缓缓开口:“没有一处顺眼的地方,不要提她。” 沈怜暗暗松一口气。 想来也是,顾长夜的身份,总是不缺女人投怀送抱,更是不缺美人。 她正想着,顾长夜忽然说道:“怜儿,后日我要出趟远门。” “去哪里?”她急忙问道。 顾长夜沉默。 攻打柔丽的事情暂且还要保密。 “只是些杂事,不必担心。” 看出他在敷衍,沈怜有些不悦。再想到花枝,她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 “阿奴也会一起去?” 顾长夜并未多想,点点头。 沈怜顿时再克制不住,猛地站起身:“我也要去!” “不行!” “为何?阿奴可以去,我就不可以?” “你和她不可做比。” “不可做比?我陪小叔叔去不是更好?”沈怜红着眼睛看着他。 “不行便是不行。” 顾长夜的声音沉下去,气势不容她反驳半分。 沈怜双手紧紧攥住,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抠进手心肉里,四周微微泛白。 “不要多想,早些歇息。”看出她的不开心,顾长夜的声音放柔几分。 说完,他走出书房。 沈怜愤愤的咬紧牙齿,额头有青筋微现。 那个阿奴,必须要教训一下...... ...... 入夜。 因为不想看到顾长夜失望,她在昏黄的烛光下继续练习着。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旧院除了马厩,只有花枝一人在住,她有些奇怪地起身出门查看。 屋外刮着寒风。 她将单薄的衣裳拢紧,见马棚前的木桶倒在地上,她小跑过去将木桶扶起。 刚要转身,一个木棒倏然挥过来。 花枝虽反应极快的躲过袭击,可脚腕一扭,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花枝惊恐看向袭击自己的二人,虽叫不上名字,可都是眼熟的,皆是王府里的下人。 “你们做什么?” 二人阴狠的一笑。 “阿奴,别怪我们狠毒,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都怪你自己不安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主!” 说着,他们又举起手中的大木棒,专瞄准花枝的腿挥去。 花枝一时躲不开,本能的大声尖叫出来。 顾长夜刚走到旧院前,便听到惨叫。 他皱起眉头,大步走进去,刚好撞见那二人举着木棒,朝花枝挥去。 花枝紧闭着双眼,浑身颤抖不停,知道自己躲不掉,等着身上传来疼痛。 可等了半晌,却只听到两声闷哼。 许久,她才敢睁开眼。 顾长夜站在她面前,背脊挺拔,一身冷冽之气。 花枝的心跳一阵失控。 那二人被顾长夜踹到在一旁。 他冷漠的瞥了一眼花枝,“还不起来?” 花枝看着他发愣,然后急忙从地上爬起。 身子刚一站直,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她倒吸口凉气,又不敢被顾长夜发现,急忙咬住下唇,将痛苦的声音咽回去。 顾长夜看着被他踢开的二人,幽幽开口,“找死!” “王爷!我们知错了!饶过我们这一次吧!”二人急忙翻身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不停求饶。 “说!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其实,其实是......” 其中一人刚一开口,另一人急忙暗暗碰他一下。 那人又慌张的合上嘴。 另一个人低下头,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是我们和阿奴结怨,早就气不过她嚣张的样子,这才商量教训她一下。” 若是换成过去,顾长夜是不会管这些事的。 花枝缺胳膊少腿,他都不在乎。 可今日不同。 若是花枝此时受伤,进入柔丽的事情便无法继续。 此为大事,不可耽误。 想着,顾长夜周身的寒气更甚,抬起脚狠厉的踢在那二人的头上,将他们踢晕过去。 看着二人鼻口和嘴边的血迹,花枝畏怕的瑟缩一下。 顾长夜轻蔑地说道:“没死,装什么害怕。” 听到没死,花枝舒气。 “回去收拾好东西,后日启程。” 顾长夜停顿一下,转身看向花枝,威胁道:“不许再惹出事端,若你因为旁的事,耽搁了柔丽的任务,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花枝点头。 见她还算听话,顾长夜微敛周戾气,“回屋去,这二人会有人收拾。” 花枝又点点头,转身回屋,可刚迈出一步,脚腕钻心的痛害的她差点又摔倒。 顾长夜皱眉看向她的脚腕。 还未等他开口,花枝急忙解释:“只是小伤,一天便能好起来,后日我一定可以出发的。” 顾长夜沉吟片刻,冷声说道:“最好。”说完,他转身离开。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下意识地捂住心口。 那里一片滚烫。 他,又一次救了她...... 第13章 夜明珠 出发那日,花枝早早就等在门口。 顾长夜一身玄衣走出大门,眉眼淡淡扫过门口的人马,“准备出发。” 跟在他后的沈怜,眼波流转地看着他,“小叔叔,早些回来,怜儿会想你的。” 自打知晓沈怜的心意后,顾长夜对她的疼爱便内敛不少。 他不想放纵她继续滋长那种感情。 于是,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抬脚朝马车走去。 感觉到顾长夜的冷淡,沈怜有些气恼,将所有的火气都算在花枝的头上。 看见她的双腿没有断掉,沈怜心中暗骂那二人废物! 沈怜气得咬牙切齿,眼中的怨毒越发浓厚。 必须要除掉花枝。 她的存在就像一根刺,插在沈怜的心中,不拔掉永远会难受...... 顾长夜一行人,伪装成商人的模样靠近柔丽。 待把花枝送进美人里,秦将军的兵马才会和顾长夜的队伍汇合。 花枝坐在马车里,身体因为紧张一直绷着。 她和顾长夜二人,坐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这还是第一次。 顾长夜也不想和她坐在同一辆车里。 她的存在,让顾长夜觉得恶心,和她呆在一辆车里,感觉自己周身,都充满她身上的恶臭。 可是不想再生出旁的事端,只能出此下策。 一路无言。 一行人决定路过龙城时,停下歇脚。 正逢龙城当地的花灯节,一入夜,大街小巷灯火通明。 花枝听到车外热闹的声音,一颗心按不住好奇,便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向外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对于许久未迈出过王府的花枝来说,满是新奇的事物。 “放下!” 顾长夜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 花枝打个哆嗦,急忙放下帘子,重新坐得规规矩矩,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本来合着眼的顾长夜,微抬起眼帘,警告道:“你不是出来玩的。” 花枝点头,心底满是失落。 车外传来李丛的声音,“王爷,恐怕我们要步行去客栈了,现在大街上全是人,我们的车马过不去,只能先停在这里。” 顾长夜蹙起眉头。半晌,喉咙里溢出一丝轻微的叹息。 “好。” 说完,顾长夜看向花枝,“下车。” 花枝连忙点头,心底隐隐有些高兴。 步行至客栈,就意味着她可以看看街上热闹的景象了。 她欢喜的下了马车。 顾长夜见她的神情,自然猜出她在想什么,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许逗留。” 花枝急忙收回张望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丛几人去停置马车,顾长夜便带着花枝先行一步。 刚挤进人海中,人群里便传来骚动。 一个小贩站在高台上,大声嚷嚷道:“今儿个,谁要是能猜出灯王上的谜底,就能拿走这颗稀世的夜明珠。” 花枝的视线无意中扫过那人手中的珠子,脚步缓缓停住。 珠子洁白莹润,隐隐泛着光辉。 看见那颗夜明珠,花枝的心头不知为何微微一动,有着很亲切的感觉。 顾长夜走出几步才发现花枝没有跟上,皱着眉头转身看向她。 他走回到花枝身旁,正要开口呵斥她,见她专注地看着台上的样子,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目光触及那颗珠子,顾长夜的瞳孔微颤。 那颗夜明珠,他是认得的。 夜明珠本就十分珍稀,一颗价值连城。 恰好沈怜的母亲,阮灵就有一颗。 那颗夜明珠,她一直带在身上,珠子上刻着一个灵字。 后来阮灵遭遇祸事,香消玉殒,那颗夜明珠也随之下落不明。 而眼前的这颗,圆润通透,珠子的表面刻着一个灵字。 正是阮灵的那一颗。 花枝回过神转头看向顾长夜,便见他抬脚大步走上高台。 “我要猜谜底。”顾长夜声音低沉的开口,视线却一直放在夜明珠上。 小贩笑着摇头,“这位公子,你不能猜。” 听他这么说,顾长夜的眼中闪出凶色:“为何?” 那人吓得打个寒战,也不敢再冲他嬉皮笑脸,急忙解释,“公子,何事都讲究个规矩,今儿个猜灯谜的规矩,就是只能女子参加。” 只能女子? 顾长夜在心中暗骂一句,什么破规矩! 他必须得到那颗夜明珠。 那是阮灵之物,他怎舍得让她随身佩戴之物流落在外。若是她还在世,此物她定会送给自己的女儿,现在就应该带在沈怜的身上。 想着,他将视线转到台下的花枝身上。 花枝正在下面,仰头望着台上的他。 她眸中的璀璨,丝毫不比台上的夜明珠差。 “阿奴,上来。” 顾长夜沉声命令。 花枝愣怔一下,便急忙小跑上去。 “她来猜,可以吧?”顾长夜看着那人说道。 小贩看向花枝,眼睛微微一亮,连忙兴奋地点头,“可以!可以!” 花枝有些吃惊地看着顾长夜,不觉得顾长夜凉薄的性子,会对这颗夜明珠感兴趣。 他喜欢猜灯谜? 还是,为了她所以才...... 想着,花枝的心跳加快几分看向顾长夜。 见她半晌没有动静,顾长夜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 花枝急忙敛起心神,认真地看着谜面。 日日思君不见君。 谜底是个字。花枝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肯定的答案。 她将苦思都写在脸上,一旁的小贩比她和顾长夜还要着急,恨不得冲上去告诉她答案。 “蠢死了。” 听到身后顾长夜的声音,花枝羞愧地低下头。 她确实笨。 顾长夜向前一步,微微俯身,靠近她低声开口。 “心。” 耳边是他清冽的嗓音,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花枝感觉耳根一阵发烫。 顾长夜直起身子,无视她染红的耳根,冷声命令,“快回答。” 花枝回过神,“是心字。” 小贩露出欣喜的表情,“这位姑娘答对了!” 说着,他急忙上前,将夜明珠塞进花枝的手中。 “姑娘,这夜明珠是你的了!” 看着那颗夜明珠,花枝的心跳不可控的加快几分。 她欢喜的转过身看向顾长夜。 一双眼笑的弯起,明媚若春水,掩不住的欢喜。 可顾长夜的脸色却越发阴冷。 看到夜明珠被她拿在手中,他涌起阵阵作呕感。 “走。”顾长夜强压下恶心,冰冷地说道。 花枝乖巧地点头,跟在顾长夜身后准备离开。 小贩却忽然抬手拦住他们二人。 “这位姑娘还不能离开,夜明珠可不是白拿的,想拿走,今夜就要留下来,陪我们家少爷......” 第14章 龙城首富 见小贩拦在身前,顾长夜眉头紧锁。 小贩一脸坏笑着,继续说道:“都说了,凡事都有规矩,答对灯谜的人,今夜就要留下来陪我们家少爷。” 顾长夜冷笑,“若我不许她留呢?” 见他是非要带走花枝的意思,小贩也变了脸色。 他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家少爷是龙城首富之子,贾文!你敢坏我家少爷的好事,就是找死!” 顾长夜的眼底滑过轻蔑。 龙成首富?倒是略有耳闻。 顾长夜的余光,淡淡扫过花枝的身影。 花枝要进入柔丽,此时不能出现岔子,所以定不能让那个贾文,把花枝带走。 “滚。” 他的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气,身上的气势摄的旁人不敢反驳。 小贩瑟缩一下,被顾长夜身上慑人的气势吓得倒退一步。 一个懒散的声音忽然从小贩的身后响起。 “谁啊?敢和本少爷抢人,找死吗?!” 一个身材肥胖,十分油腻的男人拨开小贩走上前。 贾文的视线落在花枝身上,顿时眼睛大亮。 他还从未见过,美的如此勾魂夺魄的女子。 贾文直勾勾地看着花枝,眼中的猥琐毫不掩饰。 花枝怕极了贾文的视线,像是要将她活吞下肚一般,她紧紧地抓着顾长夜的衣袖,缩在他身后。 见花枝躲起来,贾文笑得更加恶心,朝花枝走去。 “小美人躲什么?到我身边来,让本少爷好好疼疼你......” 眼看着他就要碰到花枝时,一只手臂倏然横在他身前。 顾长夜向来最讨厌这种纨绔子弟,如今,这个贾文还要误他的事情,顾长夜就更是恼火。 “滚开!” 他沉沉开口,没有丝毫波澜。 花枝看向顾长夜的侧脸,心口泛起甜腻的涟漪。 贾文打量着顾长夜,一脸痞气,“你算哪根葱?敢拦本少爷,来人!把他给我打走!” 他喊完,四周围上来几个男人,手里皆拿着木杖做武器,凶恶地瞪着顾长夜。 花枝知道顾长夜的身手很好,可对方人多势众,花枝还是担心他会吃亏。 几人举起木杖便向顾长夜打去。 花枝几乎是本能的冲到他身前。 顾长夜看向护在自己身前的花枝,一瞬的愣住。 眼看着木杖就要打到她身上,顾长夜才回过神,在花枝的身后抬脚便将那几人踹开。 贾文也捏把汗,大吼道:“废物!!打男的!别伤了小美人,否则我打断你们的腿!” 听贾文这么说,那几个奴仆连连应是,又朝顾长夜打去。 花枝依然不肯让步,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样子,坚决要护着顾长夜。 顾长夜皱眉,一把将她推开。 “碍事!” 他冷声说完,便和那几个人打起来。 每每看到木杖和顾长夜的身体擦过,花枝的心就跟着一揪。 忽然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 “小美人,不要理他们,春宵一刻值千金,走!我带你快活去!” 贾文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把花枝往自己的怀中带。 花枝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可和贾文的力气相比,终是天差地别。 见花枝反抗,贾文也不恼,反倒咯咯地笑起来。 “有脾气!我喜欢!” 他粗壮的身子猛地抱住花枝。 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紧紧抱住,花枝害怕到极点,她甚至能闻到贾文口中,扑面而来的恶臭。 惊慌之下,花枝张嘴就朝着贾文的肩膀,狠狠地咬下去。 “啊!!” 贾文一声惨叫,顿时手一松,花枝便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 前几日的脚伤并未痊愈,花枝情急挣扎之下,脚腕处传来撕裂的痛感,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看来必须让你吃点苦头!” 贾文的脸变得狰狞起来,直接朝着花枝的胸前抓去。 花枝想要躲闪,奈何脚腕太痛,她根本来不及起身。 忽然,一个身影挡在花枝身前,一脚便将贾文踹飞了出去。 “要吃苦头的是你。”顾长夜冷声说道,周身的气势压迫的旁人喘不上气。 贾文捂着自己被踹的地方,疼的不停哀叫,许久才怒吼道:“打!把这个男人给我打死!快!” 他喊完半天,也不见有人动作。 贾文这才发现,他的人不知何时都已趴在地上,和他一样哀叫着。 这个男人身手这么厉害?! 这时李丛几人也跑回来。 见顾长夜似乎和别人打了一架,李丛一阵心惊肉跳。 王爷这尊贵的身子要是受伤了,他可如何是好! “王......公子,您没事吧?!”李丛颤颤地问道。 顾长夜冷脸摇头。 没有下人保护,贾文泛起怂意,可看到花枝又十分的不甘心。 “你们!给本少爷等着,等我喊我爹来收拾你们!” 贾文扬着脖子,故作凶狠地说完,便从地上爬起落荒而逃。 李丛压低声音问道:“王爷,要不要把那小子抓住教训一顿?”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一旁,因为骚乱,台下已经又聚起许多看热闹的人。 “不必了,避免节外生枝。” 说完,顾长夜转身,看向还坐在地上的花枝。 她眼角的泪光闪烁,刚刚被吓的惨白的脸,还没有缓过来。 这么害怕,刚刚为什么还要挡在他的身前? 顾长夜凉薄的唇紧绷着,想起刚刚花枝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就隐隐烦躁。 良久,他朝花枝伸出手。 那只骨节分明,十分好看的手摆在自己眼前,花枝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花枝以为他是要拉自己起身,偷偷在衣服上用力的蹭手,生怕自己会弄脏顾长夜。 “王爷,谢谢你......” “夜明珠,交出来!”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感谢。 花枝怔住,刚伸出一半的手尴尬地停住。 见她没有动作,顾长夜忽然大怒,低吼起来:“给我!” 唯有温云歌的女儿,不可触碰这颗夜明珠。 这对阮灵是一种侮辱。 花枝被他的吼声吓的瑟缩一下。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将夜明珠拿出。 顾长夜抬手一把夺过。 仿佛花枝地触碰,会让夜明珠蒙尘。 看着珠子上雕刻精细的灵字,顾长夜刚刚还冰冷的眉眼,瞬间柔软。 它曾属于阮灵,如今,就该属于她的女儿沈怜。 顾长夜不曾再看花枝一眼,转身离去。 李丛有些同情地看向花枝:“阿奴,能站起来吗?” 花枝回过神,唇角苦涩的弯起。 第15章 断肠草 离开龙城,顾长夜一行人便进入柔丽边境。 想到马上就要自己一人去完成任务,花枝还是很紧张的。 她不知会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可为了顾长夜,她愿意去冒险。 营帐内,几个随行的婢女,帮花枝梳洗打扮起来。 沐浴过后,帐内弥漫着氤氲朦胧的雾气。 因着花枝的皮肤白皙娇嫩,本就毫无瑕疵,便未使用妆粉,直接用黛粉扫出柳叶眉,口脂轻点樱桃唇。 花枝装扮好后,几个小婢女齐齐围着她怔愣住。 “阿奴,你真美。” 其中一人由衷地夸赞道。 花枝的脸颊并未涂胭脂,此刻泛起朝霞的粉,一双杏眼因羞涩微垂眼帘,整个人清秀俏丽,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她看向镜中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镜子里的那个人是她吗? “阿奴,王爷要见你。” 帐外传进李丛的声音。 花枝攥紧衣裙,隐隐紧张。 她这模样去见顾长夜,会不会又被说丑。 “阿奴?” 李丛又唤了一声。 花枝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站起身走出去。 她想和顾长夜认真的告别。 李丛看见花枝走出来,一阵晃神,然后急忙低下头,“王爷在营帐里等你。” “嗯,多谢李侍卫。”花枝笑着道谢,然后便走远。 李丛半晌才敢抬起头,在心中暗骂自己的定力不足。 不过,阿奴是真的好看,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初那个肮脏丑陋的阿奴,竟变成了如此出挑的美人...... ...... 顾长夜坐在临时搭起的床榻上,手中握着兵法,听到帐外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花枝来了。 “王爷,我......” “进来。” 不等花枝说完,顾长夜便开口。 花枝犹豫一下,才撩起营帐的帘子走进去。 顾长夜眸底凉薄地抬起头,视线落在花枝身上时,身体却顿住。 她穿了一身火红的长裙,乌黑的发,白雪的肌。 她的美,落进眼底便再无法驱赶。 “王......爷?” 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花枝更加紧张,总觉得顾长夜是生气了。 顾长夜皱起眉,转瞬将视线移开不再看她。 他痛恨自己对花枝的惊艳。 顾长夜心道,自己向来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更何况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怎么还会在花枝身上栽两次跟头? 他唾骂自己一句,暗念着她是温云歌的女儿,长得再漂亮有何用,也和她的母亲一样,是蛇蝎心肠! 想到温云歌,顾长夜的脸上倏然阴冷。 他站起身走向花枝。 见他靠近,花枝的心跳隐隐加快。 “王爷,我马上要启程了,我一定会完成好,唔......” 告别的话才说一半,顾长夜忽然伸手,用力地捏住花枝的脸颊,强迫她张开嘴,然后将一颗药丸扔进她的口中。 药丸猝不及防的滚进喉咙里,惹的花枝难受的咳嗽起来。 见她将药丸吞下,顾长夜才松手凶狠地推开她,和她拉开距离。 花枝跌坐在地上,眼角是被呛出的泪花。 “这是断肠草做的药丸,毒性会在十二个时辰后发作,你进入柔丽记住路线后,要立刻想法子回来,我会给你解药,若是十二个时辰你还未脱身,便会毒发身亡。” 顾长夜的声音里皆是冷漠,似是看着一个道具般,毫无感情地看着花枝。 花枝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顾长夜看出她眼中的疑惑。 他没必要向她做任何解释,花枝的生死,本来就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 可顾长夜想要她做个明白鬼。 “若无法逃出柔丽,你的身份必然会败露,落到他们手里,定会逼问你进入柔丽的原因。” “我定不会告诉他们!”花枝急忙说道。 可顾长夜的眼中却流出不屑。 “你知道他们逼问的手段吗?” 顾长夜俯下身靠近她,压着声音阴冷的讲道:“用针插进你的指甲缝里,用鞭子抽打你,还要让食肉的虫子,爬在你的伤口上,不断啃食,让你只能求死,却又死不了......” 花枝只觉得从头到脚的冰冷,身体不停的打着哆嗦。 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模样,顾长夜勾起唇角,感觉愉悦,转瞬又冷起脸。 “你能保证自己面对酷刑,依然能把嘴巴闭紧?” 花枝看出他眼中的轻蔑。 在他的眼里,她懦弱、愚蠢、自私。 可她从来不想在顾长夜的心中,是那种无能的女子。 花枝看着他,颤抖的瞳孔渐渐镇定下来。 “我能。” 顾长夜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这样的眼神,他曾见过。 可这种眼神,本不该出现在花枝的身上。 她不可能和那个人拥有一样的眼神,他也不许! 顾长夜眼色露出凶狠,一把揪住花枝的衣领,将她粗暴的从地上提起。 “我凭什么信你?若你将记下路线的计划说出,将会对蜀国造成很大的不利!所以,我必须保证你闭口不言。” “要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所以,他喂她毒药,确保她回不来时必须死,他才能够放心。 在顾长夜眼中,她只是一颗棋子,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一滴眼泪从花枝的眼角落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眼泪滚烫,顾长夜仿佛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 顾长夜眼眸深处微颤一下,然后一把将她甩开。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顾长夜站在她的身前,睥睨着她。 良久,花枝从地上站起。 哪怕她将背脊挺直,个子也才刚刚到顾长夜胸膛的位置。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可却满是坚决,认真的看着他。 “我没有后悔,明日清晨,我一定会回来。” 说完,花枝在脸上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容,像是想要向他证明什么。 为了顾长夜,无论如何她都要回来。 顾长夜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闪过异样的感觉...... 帐外天还未放亮,寒风吹过荒野,如刀般割在脸上。 李丛带着花枝骑上马,准备去赫然美人们落脚的地方。 顾长夜站在不远处,视线凉薄地落在坐在马上的花枝。 一袭红衣,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格外刺眼。 出发时,花枝特意回头看向他。 看见顾长夜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花枝的眼底隐隐波动,忽然开口大喊。 “王爷,等我回来!” 第16章 进入柔丽 李丛用力踢下马肚子,带着二人向前狂奔而去,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顾长夜看着那抹越行越远的红色,心头越发的烦躁。 等她回来? 她未免太自作多情。他等的,只有她脑子里的那份地势图。 顾长夜转身回到营帐内,躺到榻上。 合上眼,皆是那抹刺眼的红,烦扰的他无法入睡......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李丛停下马,指着前方有火光的地方说道:“阿奴,那里便是赫然队伍,现在正是防范最薄弱的时候,会有我们的人把你送进去。” 花枝点点头,便下马朝火光走去。 看着花枝走远,李丛隐隐担忧,可他无法帮花枝,只好扭转马头离开。 快接近火光时,花枝看到一个身穿异族服饰的男人,站在赫然的营外。 那人看见她,脸上毫无波澜,“跟我来。” 花枝紧紧跟在男人身后,走进赫然扎营的地方。 每个营帐的上方,都插着带有狼图腾的旗子。 花枝并不了解赫然这个国家,只是听闻他们生活在草原上,无论男女,皆是骁勇善战,将狼奉为神明。 “就在前面的营帐里,进去以后不要和任何人说话,以免生疑。” 男人交代完,便不再管她,转身离开。 花枝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水,半晌,才抬脚走进营帐内。 帐内几十个女人坐在地上,神色恹恹,皆穿的十分单薄。 此地入夜无论冬夏皆十分寒冷,哪怕帐内生起炉子,她们依然打着哆嗦。 花枝一进去,众人便抬起头看向她。 从那些眼睛里,花枝看出了绝望与无奈。 花枝一直以为,她们是给柔丽的王公大臣做小妾的。 对此事她没有多想,闭紧嘴巴走到美人里坐下。 等帐外天空大亮时,有人吆喝着出发。 花枝便夹在美人中间走出营帐。 这里距柔丽已经不远,柔丽特意派人出来接应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当脚踏进柔丽内,花枝立刻聚精会神地看起四周。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记住进入柔丽的路线。 路过几座山,河流在何处变向,每一处细节。花枝都不肯放过。 直到晌午时,他们才真正的进入柔丽。 花枝暗喜。 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她暗自兴奋起来。 接下来,只要找机会离开这里,原路返回。 到达柔丽后,美人们被统一带到房间里关起来。 花枝正暗暗盘算着如何离开,忽然一个女子大声哭起来。 “放我走!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扑到门边,指甲死死的抠着门板,因为太过用力向后翻去,缕缕鲜红顺着指缝淌下。 门忽然打开,侍卫一脚将女人踹飞出去。 “妈的!鬼哭狼嚎什么!等到晚上有你叫的时候!” 其他人害怕的缩成一团。 被踹在地上的女人,呕出鲜血,可仍是不死心,跪爬到侍卫的脚旁,扯住他的衣摆。 “求求你!放我走吧!或者,让我跟着你!我一定听话,服侍好你,好不好?” 看她那副模样,侍卫仰天大笑起来,然后扯住女人的头发,俯身狠狠地吻在她的唇上。 花枝看着,顿时红起脸。 可一吻结束时,女人的嘴唇上竟布满鲜血。 她的嘴唇四周,皆是被侍卫咬出的伤口。 “你这么贱,我怎么能独享呢?我现在就叫兄弟们来玩玩你。” 说着,侍卫便将女人向外拖去。 女人惊恐地挣扎,门却缓缓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花枝隐约听见,屋外女人凄厉的惨叫声。 这时,她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看向一旁低声哭泣的女子,开口问道:“我们到底是被送来做什么的?” 女子看向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竟不知?我们都是供人消遣的......” “官妓。” 花枝的心咯噔一声,耳边就只剩官妓二字,挥之不散。 手因为恐惧颤抖起来。 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花枝惊慌地想着,可屋外的看管十分森严,根本不给她半点逃走的机会。 眼看着天黑下来,一群浑身酒气的男人闯进来。 “妈的,今天终于能好好爽爽了!” “听说今天赫然带来的这批货,有好几个美人!” 他们笑嘻嘻地走近,有的人直接拉起一个女子,便撕扯起衣服。 顿时,屋内充满恐惧的尖叫声。 花枝不断地向后瑟缩。 她害怕到极点,下意识的呢喃出声。 “顾长夜......” 忽然,有两只手齐齐伸向她。 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对方。 “靠!这是老子先看中的!” “明明是老子!” 花枝想要挣脱那两只肮脏的手,可他们的力气太大,她无法挣脱半分。 忽然,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顾长夜不在身边,她只能自救。 “不要为我吵架。” 花枝抬起头,眸里闪着泪光看向他们。 二人看着她,齐齐怔住吞咽口水。 “小美人别哭,等下哥哥们好好疼你!” 说着,这二人便着急解衣裳。 花枝羞涩地打断他们,“你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这样......” 二人一时被迷昏头,一人笑嘻嘻的开口:“害羞了?我喜欢!” 花枝点点头,“我们出去好不好,这里人太多了。” 二人一听,也生怕有人再来抢,连忙点头,拉起花枝便走出房间。 一直到无人的角落,二人才停下,又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摸起来。 花枝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挤出笑容说道:“等一下!你们两个人,我都很喜欢,但是能不能一个一个来。” 两人脸色微敛。 “你一个官妓,还挑挑拣拣?” 说着,二人的动作粗暴起来。 花枝立刻低声哭起来。 “我真心喜欢你们两个,你们却这般轻贱我!” 二人见她又哭了,手上动作急忙停下,顿时再下不去手。 “得,你别哭,你一个一个服侍,我先来......” 另一人不满,将他推开:“凭什么你先来,怎么也是我先来,我年纪比你大!” “屁!老子才不要排你后面!” “老子也不干!” 两个人嚷嚷着,突然就动起手来,最后扭打成一团,谁也不肯让谁。 花枝惊慌的看着他们,见他们的注意力皆没在自己身上,转身拔腿就跑。 她一路狂奔,不敢回头,没一会儿,便听见身后的骚乱声。 “妈的!有人跑了!给我抓回来!” 夜风在耳旁呼啸。 花枝跑的胸口里开始刺痛,可她不敢停下。 停下来,她便回不去了。 她说过会回去,绝不可以让顾长夜失望。 花枝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一直向前跑着。 忽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用力的将她扯过去...... 第17章 阿史那云 花枝被压在石壁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男人身材高大粗犷,眉眼细长,鼻梁高挺,一看便是异族人。 好半会儿,花枝才在记忆里,找到这个男人的影子。 赫然的特勤,阿史那云。 白日里,花枝远远的瞄到过几眼,便记下他的样貌。 阿史那云微眯起眼睛,像一只凶恶的狼盯着他的猎物。 突然,他抬起手凶狠地扯碎花枝的衣领。 身前一片凉意,花枝惊恐的尖叫出声,却被他一把捂住嘴,堵了回去。 阿史那云低头贴近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间。 “果然,不是我带来的人,送过来的美人,脖子上都有赫然的烙印,说!你是什么人?” 花枝十分害怕,无法听进他的提问,手脚本能的踢打着他。 可她的踢打,对于阿史那云来说,就像是挠痒痒般。 “女人,你最好听话一点,信不信我把你倒吊起来放血?” 花枝如坠寒窟,手脚慢慢停下动作。 见她不再挣扎,阿史那云露出满意的神情。 “老实交代,你的目的是什么?” 问完,他挪开手,等着花枝回答。 花枝垂着头,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没有了生命力。 “快回答!”阿史那云厌烦的催促。 良久,花枝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我不会告诉你的。” 阿史那云一怔。 半晌,他扼住花枝的喉咙,唇角勾着,“怎么?不怕死?” 花枝能听到自己在阿史那云手中,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费了好大力气,花枝才挤出微弱的声音。 “不怕。” 阿史那云细长的眼睛睨着她。 这女人的眉眼,连带眸底深处的那份倔强,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半晌,他缓缓松开手。 “有意思。” 阿史那云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突然低头吻在花枝的脖颈上。 花枝打了个哆嗦,脸顿时涨红,恼火的捶打他。 “浑蛋!放开我!” 他抓住她乱舞的手,贴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以放你走,但记住,你欠我一次,日后我定会寻你讨要回来。” 说完,阿史那云将她向一旁推开。 花枝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放了自己。 “还不走?” 看着他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花枝一刻也不敢再多呆,急忙转身,用尽全力地向前跑去。 “特勤,就这样放那个女人离开?”阿史那云的亲信从阴影里走出,奇怪地问道。 “嗯。”阿史那云轻笑,“没发现吗?柔丽这迷宫一般的地势,那个女子却能准确地找到出口。” “她,已经记住了进入柔丽的路线。” 亲信思索一番,“是蜀国让她来的?” 阿史那云点头,“柔丽戒备森严,但若蜀国能攻打进来,柔丽自是无法顾及我们,到时趁乱盗取兵器图,不就易如反掌......” ...... 花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四肢百骸渐渐痛起来。 眼看着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距离她服下断肠草,已经过去十二个时辰。 花枝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不可以,还不可以停下,她一定要回去,回到顾长夜的身边。 只这一个执念,一直支撑着她。 五脏六腑似被火灼一般,花枝感觉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一抹鲜红从唇角流出。 身体到达极限,她向前踉跄几步,最终摔倒在地上。 顾长夜。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不远处的营帐,不知是真实,还是幻觉...... “王爷!阿奴回来了!” 李丛欣喜地跑进顾长夜的营帐。 顾长夜缓缓抬起眼帘,漆黑的眸子,并未因花枝的回来,扬起半点波澜。 他走出大营,朝着被士兵们围起的花枝走去。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张脸惨白,嘴角淌下鲜红。 是断肠草的毒发作了。 看见顾长夜的身影,花枝勉强牵起笑容。 “王爷,我没有食言,我回来了......” 顾长夜却紧皱起眉头。 他的视线落在花枝身前被扯碎的衣领,和白皙的脖颈间那抹红痕。 她是作为官妓进去的,发生了什么,顾长夜怎么会猜不到。 “把解药给她服下。” 他将解药扔给李丛,脸上是毫不掩饰地嫌弃。 李丛接过,急忙给花枝服下。 可花枝已经坚持不住,昏迷过去。 李丛不知所措地看向顾长夜。 “她这贱命还死不了。” 说完,顾长夜甩袖转身而去。 回到营帐内,那股莫名的烦躁越演越烈。 花枝整整昏迷了一日。 睁开眼时,内脏依然如刀绞般剧痛,连呼吸都是一种负担。 可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花枝一阵狂喜。 她遵守约定,活着回来了。 顾不上身体的不适,花枝从床榻上爬起,一路冲到顾长夜的营帐前。 因为太过兴奋,一时花枝都忘了自己与顾长夜的身份,直接冲进营帐内。 “王爷!我回来了!”她欢喜地喊道。 顾长夜一袭窄袖窄腰的骑服,背对着她,良久,才缓缓转过身。 他的容貌,在都城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只是生性凉薄,不爱笑。 花枝听闻,为搏顾长夜一笑,有许多大家小姐都做过蠢事。 可花枝只见过顾长夜对沈怜笑过,对别人,他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 花枝也想见他笑,想着办好这次的事情,或许顾长夜会开心,冲她笑笑。 可转过身的顾长夜,面容比往常更加寒冷,眼底的嫌弃与厌恶重重叠加。 “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他厉声说道。 所有喜悦,如潮水般迅速消退。 花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急忙垂下头认错,“王爷,我错了。” 她认错倒是快。 可顾长夜心中烦躁半分不减。 见他不说话,花枝轻声开口:“王爷,我现在给您画地势图吧!” 她想着,给顾长夜画好地势图,一定能让他开心吧。 顾长夜皱着眉头,暗暗将火气压下去。 半晌,他转身到桌前取出纸笔。 “过来。” 花枝乖巧到跑到桌前坐下,拿起笔,合眼搜寻着记忆里的柔丽。 一条条道路浮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 她瞬间睁眼,一笔一笔在纸上描绘起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便将图画好。 她欢喜地抬头看向他,“画好了。” 顾长夜不言。 他没想到温云歌的女儿,会有如此过人之处,竟真的画出柔丽的地势图。 可他还是不信她。 “以你的性命做担保,这张图不能有半分差错,若错了半点......” 花枝轻声开口,打断他的话。 “我便再吃一次断肠草!” 第18章 危险 花枝打断他,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她的眸子亮着星辰,里面装满了坚定,全都落进顾长夜的眼里。 可这个眼神恰恰激怒了他。 他抬手便抓住花枝乌黑的发,声音阴沉的提醒她,“阿奴,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无论地势图成功与否,你都是下贱的奴隶,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他不想看见花枝生出骨气。 她只能在他面前,卑微的,低贱的服从。 花枝吃痛的闷哼一声,委屈地看着他。 她感觉出顾长夜此刻很生气,却又不知他为何生气。 “你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顾长夜将她狠狠甩开。 他拿起地势图走到门口,微微侧脸,阴冷的开口。 “你真让我恶心。” 一句话,正好刺中花枝的痛处。 她的存在,让顾长夜感到恶心了。 她的身份,无论美丑,都只会让顾长夜觉得恶心。 花枝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营帐,心痛的程度,远远超过身体的疼痛。 是她兴奋过头,自以为只要能帮到顾长夜,或许他便不会再那样讨厌她...... ...... 顾长夜和秦将军商量好战略后,找探子先探过路线,便带着大军直接冲进柔丽,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了地势图,大军士气高涨,冲破第一道防线后,之后的攻占便容易许多。 不过七日,柔丽便因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唯一让顾长夜心生奇怪的是,原本在柔丽的赫然一行人,竟消失的没有踪影。 大获全胜后,秦将军捧着酒壶,大喜地嚷道:“这可是我这辈子打过最短的仗,什么柔丽勇士,不堪一击!” 顾长夜却表现得十分淡然。 “柔丽的人少,他们只是占了地理优势,无人能攻入他们的城池,所以这几年才敢越加嚣张,多次挑衅我们。” “对对!”秦将军连忙点头,“那个帮咱们画地势图的姑娘呢?她可是立了大功,回去陛下定会加赏于她,我看那姑娘长的漂亮,不如让陛下封个美人,陛下至今还没有子嗣,若是她能诞下子嗣,不又是功劳一件!” 秦将军哈哈大笑着,却没发现顾长夜的脸色倏然一变。 顾长夜不知自己在恼火什么,拿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她出身低贱,此次去柔丽,又是以官妓的身份摸入,如此肮脏,又怎配陛下恩宠。” 他沉声说完,秦将军拍打一下自己的额头,“可不呗!忘记这事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白白让那帮狗东西糟蹋了!” 顾长夜不屑地轻哼。 好?哪里好? 她不过是为了在自己手中活下去,所以才心甘去做的。 顾长夜可还记得她偷东西的事情。 所有的单纯善良都是假象,真正的她,满口谎言。 柔丽一仗结束后,顾长夜想尽快班师回朝,便决定留部分兵马在柔丽驻守,剩下的人第二日一早便启程。 当夜,众人在营帐外,搭起篝火开始庆祝。 在浩瀚的星海下,荒芜的平原之上,士兵们围着篝火,大口大口的灌着酒,欢声高唱着歌。 歌声响彻天际。 而花枝一如从前,抱着双膝缩在角落里,渺小到不易让任何人发现。 此刻的她不能被任何欢乐的气氛感染。 花枝的视线穿过士兵们的重重身影,最后落在高高在上的顾长夜身上。 他的手中握着酒杯,五官如刀刻一般精致。 虽正年轻气盛的年纪,顾长夜的眉眼,却比同龄的男子要多一些风霜,更加的沉稳。 他总是一身清冷,不许他人靠近。 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令如此凉薄的人动心呢? 花枝想着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心底自嘲道,反正不会是她。 和顾长夜一比,花枝仿佛是河底积压多年的淤泥,肮脏不堪。 她怕是再努力个千年,怕是也配不上身份尊贵的他。 隐藏喜欢,不要奢望,只要无条件的对他好,这就够了。 花枝擦掉眼角的泪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忽然,两个士兵摇摇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一身呛鼻的酒气。 “阿奴,走,陪我们一起玩啊!”一个瘦高个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花枝整个人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也不出声,用力地摇头,便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眼看那二人。 见她拒绝,那两个人不肯放弃,直接伸手去拉扯她。 “乖!跟哥哥们走!坐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他们像是在哄她,可声音里却满是轻浮。 那样的神情,花枝觉得很熟悉。 和龙城的那个首富之子,还有柔丽那帮玩弄官妓的侍卫,一模一样。 花枝惊慌地挣扎起来,“放开我!” 挣扎之中,她不小心抓伤其中一人的手背。 看着自己手背的几道血痕,那人疼的倒吸口气,瞬间大怒。 “妈的!装什么装,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了,小爷我都没嫌你脏,你还装上贞洁烈女了!” 骂完,二人也不再收敛,直接粗暴的将花枝夹起,向其中一个营帐走去。 不远处。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一直看着那边的动静,看见花枝挣脱不开,被那二人夹进了营帐,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手拿着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也懒得去管她的事情。 可烈酒却没能平息他心底无名的燥火。 身体不知为何自己动起来。 他站起身,穿过喧闹的士兵们,沉步走到那个营帐前,里面传出让人作呕的笑声,和花枝凄凄哀求的声音。 “求求你们!放过我!” “放过你?阿奴,等一会儿,你就舍不得让我们放过你了,哈哈哈哈!” 那笑声格外的刺耳恶心,顾长夜听了,只觉得一阵反胃。 他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敛眉准备转身离开,打算不理会此事。 和阮灵曾经遭受的一切相比,这些算什么。 无论多痛苦,至少她还活着,可阮灵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顾长夜眼中的阴冷溢出。 忽然,身后的营帐内,传出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花枝撕心裂肺的惨叫。 “顾长夜!救我!!” 顾长夜的脚下蓦然停住...... 第19章 自知之明 “不要!放开我!!”花枝拼命地挣扎,可力量却显得十分微不足道。 一个人咯咯地笑起来。 “你还敢直呼王爷的名讳?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下贱的奴隶,王爷会来救你?笑死我了!” 另一个人在一旁催促道:“快点!完事继续出去喝!” 两只手齐齐向她伸去,花枝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 渐渐,她感觉到绝望。 逃不掉,她根本逃不掉。 他们说的对,她什么都不是,而且顾长夜那么讨厌她,他一定不会再出现救她一次。 见花枝停下挣扎,二人大喜。 “乖!哥哥们好好疼你......” 二人正要解开衣服时,忽然,身后的帘子被撩起,一个人沉步走进来。 听到脚步声,觉得有人打扰了自己的好事,二人顿时都恼火不已。 “妈的,哪个混账东西......” 他们骂骂咧咧地转过头,却在看清来人时,声音戛然而止。 顾长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眸子像一只毒蛇盯着猎物般,扫过他们二人的脸,最后落在花枝的身上。 花枝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中,身上的衣裙,已经被撕扯化为一缕一缕,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因为被吓的丢了魂,花枝并没有注意到,进来的人是顾长夜。 两个士兵看见顾长夜,瞬间脸变得煞白。 “王、王爷,我们......”他们结巴地想要解释。 顾长夜收回视线,声音没有丝毫情感的开口:“谁许你们这么做的?” 虽然他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可那二人感觉到,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他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饶命!都是、都是阿奴的错!是她勾引我们的,所以才会色迷心窍!” 二人反咬花枝一口。 “哦?”顾长夜微微挑眉,绕过他们走到花枝面前,轻蔑地说道:“这种货色,也能让你们色迷心窍?” 二人不敢答话,他们也不清楚顾长夜此刻在恼什么,生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 “碰她,你们都不嫌脏吗?” 顾长夜冷声说着,看着花枝瑟瑟发抖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 听着顾长夜的话,二人心中暗喜。 看来王爷很讨厌这个阿奴,应该不会责怪他们。 却不想,下一秒顾长夜沉声说道:“来人,把他们两个拖出去,把手砍掉。” 二人被走进来的侍卫抓住,向帐外拖去。 “不要!!王爷!为何要这样罚我们?!” 二人不停挣扎,不解地问道。 顾长夜转身冷笑。 “第一,我记得军中命令过不许欺辱老弱妇孺,第二......” 他略做停顿,音调变得更加阴沉,“你们的手碰过她,沾上她的恶臭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二人的哀嚎。 他重新看向花枝。 花枝的眸子没有光彩地望着地面。 她明明看得见一切,却觉得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急需一道光,带她逃离这黑暗的光。 曾经有一个人,带着她逃离了黑暗,可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一次了...... 忽然,一件外袍落在她的头顶,将瘦小的她整个包裹在衣袍内。 那上面还残留着点点余温,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花枝怔怔地抬起头。 当顾长夜凉薄的脸落入她的眼底,她忍不住哭起来。 每次她整理好心情,顾长夜就会这样重新打乱她的心,让她愈陷愈深,不可自拔。 “起来!别哭哭啼啼的恶心我!” 顾长夜的声音里满是厌恶,可这次花枝却并不觉得难过。 她一边哭着,一边用力的“嗯”了一声,然后浅笑起来。 顾长夜瞥了一眼她有些傻气的笑容,冷着脸转身走出营帐。 花枝急忙抓紧顾长夜的衣袍,起身追出去,鼓起全部的勇气,拉住顾长夜的衣袖。 “王爷,谢谢你。” 顾长夜低头看着她的手,眉心恼火的一跳,“放手!” 花枝有些畏怕,可想了想还是不舍得放手。 “我知道王爷讨厌我,嫌弃我,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我的命是王爷救的,我愿意把命搭上,只求王爷一生顺遂平安。” 她一直都想将这些告诉给他。 她喜欢他,但不求两情相悦,只求他一生喜乐安康。 顾长夜转身看向她。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次又想表演深情勾引他,让他心动? 顾长夜倏然冷笑。 什么愿意把命搭上,不过就是想依附上他,求她自己一生的顺遂平安吧! 花枝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羞涩的低垂着头,继续说道:“我八岁时家破人亡,被人卖到鬼市,若那时不是王爷救下我,恐怕那一年我就已经死掉了。” “那个毁掉我家的人,一手将我的人生推进黑暗,可是王爷将我从黑暗中打捞起,所以,我真的很感激您。” 听见花枝提起七年前,花府的灭门惨剧,顾长夜的脸比刚才更加冰冷。 那时花枝年纪小,自然不知家里惨遭灭门,是何人造成的。 可顾长夜知道。 就是他顾长夜,一手毁了她的家,带兵杀了她家中所有人。 顾长夜的眼里涌动起戾气。 哪怕花府灭门,都没能消解他的怨恨,还要找到温云歌那消失的女儿,折磨她,羞辱她。 可这个傻子,还说他是救命恩人。 实在愚蠢的可笑。 顾长夜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恨那个害你家破人亡的人吗?” 花枝愣住。 恨吗? 虽然儿时的记忆并不美好,母亲的打骂,父亲的冷漠,可若没有那场变故,她的人生也不算最糟糕的。 “恨。”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何人,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做错了何事,可他毁了我,我有恨他的资格。” 花枝的回答,让顾长夜的眼底蔓延出杀气。 的确,她有恨他的资格。 他们两个,于对方来说都是仇人。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可是,顾长夜不会给花枝恨他的机会。 她不知道灭门的真相最好。 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顾长夜定会,给她和她母亲一样痛苦的死法,根本不会给她恨他和找他复仇的机会。 他用力甩开花枝的手,滚!” 花枝被他的低吼吓得倒退一步。 “你对多少男人装过这幅可怜无辜的模样?”顾长夜冷戾的说道:“这些对我没什么用,我说过,对你我只有恶心,厌恶,讨厌。” “所以,有点自知之明,离我远点。” 第20章 逃避 对你,我只有恶心、厌恶、讨厌。 顾长夜的话,已经深深的印刻在花枝的脑中,挥之不去。 在随着大军回去的一路上,她和顾长夜再无交集。 刚到王府门口,顾长夜还未下马,沈怜便从王府里飞奔出来。 “小叔叔!你终于回来了,怜儿好想你!”她软糯地喊道,直接抱住顾长夜的胳膊撒起娇来。 顾长夜的目光一触及沈怜,瞬间变得柔软,却不动声色的将胳膊抽出。 沈怜也不顾四周的人看着,又拉起顾长夜的手,说道:“小叔叔,以后都不要离开怜儿这么久了,没有你,我每日茶饭不思,你看我,都瘦了!” 她的声音满是娇嗔,根本不像是晚辈对长辈说话的语气,更像是女子面对心仪的男子。 顾长夜只是浅浅一笑,当作回应。 “怜儿,这个给你。” 顾长夜从怀中拿出什么,放入沈怜的手心中。 沈怜回过神,看向手中晶莹圆润的夜明珠,眼睛一亮。 “这珠子好美!” “此物乃夜明珠,你收好,这物件很重要,莫要弄丢。”柔声嘱咐。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夜明珠上,本来凉薄的视线此刻浮动着复杂的情绪。 终于将它物归原主了。 沈怜打量着夜明珠,看到上面的灵字时,身体顿住。 阮灵。 沈怜便知晓此物曾经是她母亲的。 可她却觉得恶心。 她知道,顾长夜是因为她母亲的原因,才会对她如此宠溺,可她并不喜欢这件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顾长夜,对一个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百般宠溺? 沈怜一直认为顾长夜喜欢她的母亲。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沈怜喜欢上顾长夜,再想到,或许顾长夜喜欢着自己母亲的这件事,她便只觉得嫉妒和恶心。 虽然心中觉得恶心,可沈怜还是抬起头笑着收下,“谢谢小叔叔!” 花枝一直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看见顾长夜交给沈怜夜明珠时,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颗夜明珠,顾长夜从一开始就是想送给沈怜的吧。 是她自作多情了。 花枝颤抖的移开视线,不忍再看,以免加深自己心底的疼。 顾长夜看着沈怜时,眼中的温柔,让花枝深深地感到羡慕。 他从来都不是冷漠无情,他也可以温柔浅笑。 只是对她,没有喜欢,只有讨厌,才从不会笑罢了。 顾长夜带着沈怜向王府内走去,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一旁的花枝。 她眉眼里没做遮掩的失落,落进顾长夜的眼中...... 北方的初春总是短暂,天气越渐温暖,有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建起自己的巢穴,和煦的阳光铺洒在前院的长廊上。 廊檐下的栀子花已经盛开,树桠向长廊内探进头,似是在和路过的人打招呼。 顾长夜走过长廊时,在栀子花前缓缓停下脚步。 看到娇小洁白的花瓣随风轻颤,春日的阳光投射下来,留下一地斑驳摇晃的花影,顾长夜凉薄的唇角难得弯起。 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扫帚在长廊的对面,认真打扫着。 顾长夜的目光穿过栀子花,落在花枝的背影上,然后微微蹙起眉头。 自打柔丽一行回来后,花枝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些时日忙着柔丽投降后的事,顾长夜也就渐渐忘了这个讨厌的名字。 明明厌烦她,可是顾长夜并没有急着离开,而默声站在原位,打量起她。 花枝和沈怜同岁,可她的身材瘦小的像个孩子一样,完全没有少女初长成的模样。 花枝的脸不再像从前那样肮脏到看不清面容,她将所有的发丝用青色缎带,利索的盘在发顶,只有几缕碎发落在额角。 一张娇俏的小脸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低垂眼眸清扫着阶梯上的灰尘。 都城里的美人,顾长夜基本都见过,可只有花枝一人,美的出尘无暇,面庞又娇俏天真。 顾长夜倏然回神。 他皱眉恼自己打量她的模样做什么? 正在他恼火自己时,花枝忽然转过身。 原本一副淡然的脸上,在看见顾长夜的那一刻骤然露出惊恐,喉咙里还发出一声类似小兽的低叫声,然后急忙扭头仓皇逃掉。 顾长夜站在原地,看着花枝跑开的方向,脸色越发阴沉。 她那是什么反应?就像见到鬼一样? 花枝是该怕他,对她,顾长夜从来都是残忍冷酷。 可刚刚花枝逃跑的那一瞬间,顾长夜反倒心头生出恼火。 她敢逃跑! 越想越恼,顾长夜烦躁地走回书房,随手翻着书籍,可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花枝逃跑的样子。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敢逃跑! 他恼火地想着,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刚想拿起一旁的茶盏,润润干疼的喉咙,却不小心将茶盏打翻。 听到动静,屋外的小婢女长柳急忙弓身进屋。 看到桌面上的狼藉,长柳轻声说道:“王爷,我这就给您收拾好,换盏新茶。” 长柳刚要上前收拾,顾长夜缓缓抬起手。 “叫阿奴来收拾。” “啊?” 长柳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她人就在这呢,怎么还叫别人来收拾?问题还是叫阿奴,要知道阿奴可一直都是在后院做粗活的奴隶。 见长柳没答话,顾长夜沉眉看向她,又冷声重复一遍,“叫阿奴来。” 长柳这才连忙点头,心中一阵害怕,以为是顾长夜嫌弃自己做得不好,匆匆退下去。 找到花枝时,她正在井边打水。 长柳一脸焦急的跑上去,生怕让顾长夜等久了,怪罪下来。 “阿奴,王爷叫你过去收拾书房里洒掉的茶水,换盏新茶。” 和小婢女刚刚的反应一样,花枝也奇怪的“啊”了一声。 她平日里做的都是粗活,可从未做过换茶这种细致的事。 更何况,顾长夜从没有让她经手过他身旁的活。 “你还愣着做什么?!王爷等急了,可要罚你的!” 见她发愣,长柳急忙出声催促。 是顾长夜的命令吗? 花枝有些不解地看着长柳,一时也不知是否该过去...... 第21章 心疼 良久,花枝弱弱地说道。 “我不能去!” 长柳震惊地看着她。 平日里,花枝懦弱的形象深入人心,别人欺负她都闷声忍下,王爷的话就更是唯命是从。 怎么今日,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违背王爷的命令? 花枝看着她解释道:“我从来干的都是粗活,像是换茶这细致活事,我从未做过,若我去了,换的茶一定不和王爷心意,到时王爷会更生气的,不如你去找一个会换茶的人,只要泡的茶好喝,王爷是不会责怪你的。”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 花枝只是单纯的害怕出现在顾长夜的眼前,惹他心烦。所以之前在长廊遇见他时,才会下意识的逃避。 顾长夜并不想看见她,她想自己这般躲着,或许才是对的。 花枝背过身,不再理会长柳。 长柳挠挠头,苦瓜脸的跑回顾长夜的书房。 没看到花枝的身影,顾长夜皱眉。 “人呢?” “王,王爷。”长柳一时紧张的结巴起来,“阿奴她,她在忙,我还是叫别人来做吧。” “忙?” 顾长夜感到恼火,“忙什么?” “打,打水,而且阿奴说她不会泡茶。”长柳怯懦的回答。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起。 什么打水?分明就是不想过来,搪塞他的借口! 她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这是起了反抗的心思? 顾长夜手指敲打着桌面,眉头紧锁。 良久,他冷冰冰地说道:“这么喜欢挑水,你去告诉她,明日之前,将整个王府里的水都去挑了,做不完不准吃饭休息。” 长柳一脸愕然。 整个王府的水意味着什么? 上到王爷小姐,下到各种奴仆的沐浴洗漱,后厨烧菜做饭,婢女浣衣打扫,还有后花园里那一大园子的花花草草,哪个不用水? 不挑出一百多桶的水,根本不够用。 这件事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 顾长夜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完成,却半点收回此话的意思都没有,面色沉沉地拿起书卷,继续看起来。 长柳跑去找到花枝,说完此事,花枝的脸上微露苦色。 可她不敢不做,只能淡淡地点头,回应道:“知道了。” 然后便默默的拎着桶走到井边,将披散着的发随意的挽到发顶,便将桶扔到井里,开始一桶一桶的打起水。 打好一桶,送出去一桶,一桶接着一桶。 整整一下午过去,她也只是把厨房和洗衣服用的水打好。 花枝拎着桶往井边去的时候,感觉手心一阵刺痛。 摊开一看,才发现手心之中,已经磨出七八个血泡。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暗暗给自己打气,继续朝井边走去。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栀子树下。 顾长夜看着花枝,眉眼已经结出冰霜。 花枝咬牙挑水的举动,仿佛是在刻意和他作对一样。 她越是这样,顾长夜越是恼火,想将她所有的倔强骨气碾碎,踩进泥土中...... 花枝刚刚挑上来一桶水放在地上,一转身,便被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顾长夜,吓了一大跳。 “王爷。”花枝急忙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顾长夜阴沉着脸,看着她的发顶,恼火更深。 “看来王府的伙食不错,还能让你有力气挑这么多的水。” 花枝不敢答话,隐忍的咬住下唇。 见她不答话,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她脚旁的木桶上。 他面色冰冷,一脚便踹翻木桶。 清澈的井水洒满地面,流过花枝的脚边,洇湿鞋底。 看着辛苦打上来的水,花枝的眼眶含住眼泪。 她能感觉到顾长夜的怒气,可是十分不解。 明明她已经躲开了,不想让他厌烦,为何他还要生气? “抬起头。” 顾长夜冷声命令。 可是花枝并没有动作,一直低垂着头。 这让顾长夜再压不住怒气,抓住花枝的头发,便强迫她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顾长夜的身子一僵。 盈盈月光铺洒下来,照清她的面颊。 她将头发随意束起,只有鬓角的几缕发凌乱的垂下,却衬的她有种别致的美,肌肤像剥壳的鸡蛋,白皙娇嫩,鼻尖小巧可爱,嫣红的唇因为刚刚她的轻咬,沾满了光泽。 唯一的缺憾,便是眼角噙着的泪水。 这张脸,若是能笑起来,定是极好看的。 顾长夜一时发怔地看着她,花枝的脸渐渐和那个人开始重合。 “小叔叔!” 沈怜的喊声,让顾长夜回过神。 他甩开花枝,合眼敛去刚刚眸子里的动荡,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一如往常的淡漠。 沈怜匆匆的走到顾长夜身旁,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小叔叔,是阿奴又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怎么又要罚阿奴?” 顾长夜冷声说道:“是她不好。” “那也不要怪阿奴了,你看,阿奴都哭了。” 说着,她笑着看向花枝,眼底却闪过阴冷的怨毒。 幸亏她去书房没寻到顾长夜,心中隐隐不安,恰巧路过这里。 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怕是顾长夜的魂,都要被这个小贱人勾走了! 心里是接近疯狂的怒火,可沈怜的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阿奴,别哭了,也是因为你做不好事情,小叔叔才会生气,你莫要怪他。” 怪他? 顾长夜冷冷地看着花枝。 她敢怪他吗?! 沈怜看见倒在地上的木桶,弯下腰想要扶起。 可手刚一沾到把手,发出“啊”的一声,急忙收回手。 “怎么了?”顾长夜急忙抓住她的手查看,一副紧张的模样。 沈怜的手,不小心被木桶长的木刺扎了一下。 顾长夜皱眉,看着横插在手掌之中的那根木刺,眼底流出心疼。 “没事的小叔叔,这是小伤。” “怎么是小伤,必须要处理一下。” 说着,顾长夜便拉着沈怜急匆匆地离开。 转身时,沈怜趁顾长夜没有注意,满脸得意的朝花枝一笑。 只要有她母亲这个故人在,就没有人能从她的手中抢走顾长夜。 看着他们走远,花枝忍不住苦笑起来。 好不容易才将王府里的水都打好,天已经大亮,花枝的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可留给她的吃食,却只有半块已经变得干硬的馒头。 她张口咬下,十分难咽却也好过没有。 花枝忽然想起,顾长夜捧着沈怜的手温柔的模样。 有人心疼的感觉一定很好。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一个一个刺目的血泡,有的已经破掉,流出血水沾到馒头上。 这世间,好像只有她一个,没人来疼。 第22章 陷害 窗外,南方来的燕盘旋在屋檐下。 熬过冬季,花枝的日子便能好过一点,毕竟她的身体,除了寒冷熬不过,其他都可以咬牙忍耐。 花枝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正堂内的瓷器。 这些瓷器都是皇家的物件,一个便价值千两黄金,都能供一个普通的一家三口过活一辈子了。 花枝放下一个擦好的瓷瓶,手心之中的疼痛越演越烈。 那几个血泡,有的因为她碰过水,已经开始溃烂。 哪怕动动手指,都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更别提干活了。 可她是个奴仆,怎么可能因为受点伤,就矫情的不干活。 那李婆婆定要气死了。 正转身准备去擦下一个瓷器时,沈怜的贴身婢女子俏走进来。 她地看着花枝,“阿奴,后花园里的杂草都长高了,一会儿你过去修剪修剪。” 花枝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王府里有专门照顾花草的花匠,这种活又怎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见她眼中含有疑惑,子俏直接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发什么愣!和王爷出一趟门,就把自己当主子了吗?做点活这么费劲。” 花枝轻叹一口气,也不想和她多争辩,收拾好正堂,便朝后花园去了。 确认花枝进到后花园里,子俏匆匆回到沈怜身边。 “小姐,她已经进去了。” 沈怜勾起唇角,“好。” 她已经受够花枝的存在,这一次,就算不让她死,也要让她滚出王府,滚出自己的视线! “子俏,你去寻王爷,就说后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我想和他一起赏花。” 子俏欠身应是,然后便转身离开...... ...... 花枝看着快长到小腿的杂草,有些头疼。 “你们啊!生命力还真是旺盛,天一暖,就数你们长得最快,我要是能像你们这样野蛮生长就好了。” 花枝对着一地的杂草,自言自语起来。 她弯腰仔细修剪着,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阿奴!” 花枝转身看过去,发现子俏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 “阿奴,湖边的杂草长得很高,你先去把那里的修剪了。” 花枝越发觉得奇怪。 子俏不是沈怜房中的婢女吗?怎么今日,倒安排起来花园中的事务了? “这里马上就好了......” “让你去,你现在就去!” 子俏突然大声吼道,打断花枝的话。 花枝皱起眉头,子俏的反应也很异常。 她隐约觉得不安,想说些什么不去河边修剪,可还未等开口,子俏大步的走过来,抓着她的胳膊,便将她往河边扯去。 “子俏,你做什么?!” 花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可是子俏的力气很大,慢慢她便被拖到了湖边。 刚到湖边,花枝便看到一袭紫衣的沈怜。 看见她,花枝的心中更加不安。 沈怜转过身,看到她勾起一抹浅笑。 “阿奴,你来了。” 花枝疑惑地看着她。 “阿奴,其实你我本是同病相怜,有着相同的遭遇,我的家中遭奸人所害,除我之外,无一人生还,对你,我是有同情的。” 沈怜柔声说道,脸上倒真是同情地看着花枝。 她朝花枝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花枝并不想过去,可身后的子俏却狠狠推她一把。 她踉跄的到了沈怜的面前。 沈怜的笑意更深,抬手帮她整理着衣领处的褶皱,接着说道:“可是相同的遭遇,却有不同的命,我被顾长夜收留,成为王府尊贵的大小姐,而你被他买下,是王府里最低贱的下人......” “命运是公平的,每个人怎么活,天意早有安排。” 她抬手抚上花枝的脸,“可偶尔老天爷也会有疏忽,像你,下贱的命,偏偏生了这么一张脸,委实......让我不舒服。” 说着,沈怜脸上的笑容越发阴冷。 花枝下意识的想向后退,可沈怜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的动作。 “若你真的是个丑八怪,或许我会念在相同的遭遇上,照顾你心疼你,可你不是!你这张脸,让我恶心,反胃,作呕!” 花枝惊恐地看着她。 沈怜在余光里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勾唇一笑,低声说道:“只要你乖乖地消失,就好了。” 还未等花枝反应过来这句话,沈怜的身子忽然向后倒去,下一秒,便掉进湖中。 “救命!救我!我不会水!” 沈怜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拼命地呼救,而花枝完全没有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呆愣在岸上。 顾长夜看到这一幕,皱紧眉头跑过去,二话不说便跳进湖中,伸手将沈怜抱住,将她救上岸。 确定她还有呼吸,顾长夜松了一口气,可转瞬又紧绷起脸。 “怎么回事?!”看着已经昏过去的沈怜,顾长夜愤怒的低吼。 花枝能听出他是真的很生气,整个人向后瑟缩。 见无人回答,顾长夜抬头,视线刚好落在花枝身上。 “说!怎么回事!” 他的眼神里满是杀气,像要将她撕碎一般。 未等花枝开口,沈怜悠悠转醒。 “小叔叔......” “怜儿,可有哪里不适?”顾长夜急忙关切道。 沈怜看着他,然后突然窝进他的怀中,嘤嘤哭泣起来。 “小叔叔,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阿奴她......” “阿奴?” 顾长夜抬起头,阴冷地看着花枝,“她怎么了?” 子俏一步蹿上来,指着花枝的鼻子,恶狠狠地控告道:“就是她推小姐下水的!刚刚她还和小姐说什么,等她勾引到王爷,便能爬到小姐的头上,狠狠的踩小姐了!” 花枝错愕地看着她,“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你还想抵赖?小姐对你那么好,念着和你有过相同的遭遇,总是关心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住口!!”忽然,顾长夜低吼声打断子俏的话,将子俏吓得呆住。 相同的遭遇? 顾长夜抱着沈怜的手,不自控的收紧。 怎么会相同,沈怜的母亲是温云歌害死的,而花枝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她们花家的报应! 顾长夜缓缓松开沈怜,站起身走到花枝的面前。 花枝看着他,下意识的摇头,“我没有,没有说过那些话,也没有推她下水,我是被子俏叫到这里修剪杂草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谁,更没想过踩在谁的头上,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也永远不会对你说谎,是她们在说谎。” 花枝满目的委屈。 她能忍受侮辱伤害,却断断不会忍下这种污蔑。 花枝看着他一眼望不到底的眸子。 顾长夜会相信她吗? 第23章 惩罚 花枝看着他,在心底不停的哀求着,顾长夜可以相信她。 “勾引?” 顾长夜的唇角弯起,却不带丝毫笑意,“你果然装的是这种心思。” 听他这么说,花枝的心凉下半截。 她的话,顾长夜并不相信。 他抬手一把掐住花枝的脖子,一想到他动手推沈怜到湖里,就恨不得直接将她的脖子掐断。 “你这么肮脏,以为我会碰你?在怜儿的身上动脑筋,我看你是找死!” 他的手不断收力。 在他的力量下,花枝的生命犹如羽毛,他轻而易举的就能结束她的一生。 花枝本能地抓住顾长夜的手,想让他移开,可却不见他有半点松力。 大概这次,真的要死在他的手里了。沈怜便是他的逆鳞,任何人触碰都会触怒他。 花枝想这条命是他给的,还给他,自己也不会半点怨言。 可是这件事,她是断断不会承认的。 “我没......做过......” 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顾长夜更加恼怒,一脚将她向后踹去。 花枝躺在地上捂住小腹,撕心裂肺的痛,让她疼出一身冷汗。 “不承认是吗?”顾长夜冷哼一声,“总有法子让你承认!” “来人!把她拖去五十大板,不承认就一直打下去!” 沈怜捂着脸,似是哭泣的模样,可其实一直在偷笑。 最好打死阿奴,让她永远消失。 花枝被人拖到前院,趴在长椅上,身旁两个下人,一人一个木板。 而顾长夜就站在前方,冷眼看着她。 “打。” 一板子下去,花枝的下半身便疼的没了知觉。 可她咬牙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 顾长夜看着她疼的苍白的脸,皱起眉头。 “还不承认?” 花枝抬起头看向他,双唇微颤。 “我没做过。” 她虚弱的回答,却不肯承认。 她没做过,为何要承认? 顾长夜的怒火已经到达顶点,低吼道:“打!若是不承认,便打到死为止!” 小舞跑过来时,花枝的身后已经被血洇湿,可花枝还咬着牙,忍着痛,死也不承认是自己推的沈怜。 看着花枝越发苍白的脸,和身后斑驳的血迹,小舞心疼地捂住嘴巴。 这么下去,是真的会死啊! 她再看不下去,猛地扑到顾长夜面前跪下。 “王爷!饶过阿奴这一次吧!她知错了!再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死啊!” 顾长夜冷眼睨着她,“她做的事情,死了也是活该。” “王爷,阿奴是个好孩子,我相信那件事不是她做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怜儿亲口说的,怎会有误会?” 听顾长夜提到沈怜,小舞又急忙跪到沈怜的脚下,“沈小姐,这一定是误会,阿奴不可能有心害您的,求您饶过她一次吧!” 沈怜似是不忍的蹙眉,可却没说任何话,将头转到一旁,不再看她。 顾长夜烦躁地说道:“若你再阻拦,便连你一起处罚!” 花枝皱眉,无力地抬起头,“要罚......就罚我一人,和小舞姐姐无关。” 顾长夜冷笑,“承认了?” “我没做过。” 花枝咬紧牙关,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顾长夜的薄唇越发紧绷。 他看着花枝的双眼,耳边一直是花枝的那句话。 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也永远不会对你说谎。 她真的没有说过谎吗? 顾长夜不相信她,可她的话却直紧紧缠绕着他。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不带半分怜悯地看着花枝,压下所有无名的烦躁。 看她还能撑多久! 花枝也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下,到最后已经感觉不到痛。 她抬起头看向顾长夜,视线恰好和顾长夜的视线撞上。 他的凉薄和冷漠刺痛着花枝。 顾长夜对她来说是世间最重要的人,她永远不会对他说谎,也不会背叛他。 可这些,他永远不会信。 最终撑不住板子,花枝眼前一黑,再没有任何知觉。 “阿奴!”小舞大哭着扑上去,“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看着花枝晕死过去,顾长夜不知为何,心中的烦躁不减反增。 “把她泼醒,继续打!”他冷声命令。 小舞一听,死命地护住花枝,不肯退让半分,一旁的人动作顿住,也不知该不该下手。 顾长夜不解,那么肮脏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她死命相护的? 心头的烦躁越演越烈。 他想去寻找烦躁的源头,却不得其解。 最后,顾长夜甩袖转身,拉着沈怜离开。 众人皆散去。 唯有小舞抱着花枝哭泣...... ...... 沈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满眼的寒意。 没想到,这样都没有将花枝赶走,仅是将她打个半死。 她心中不甘。 还差一点,一定可以让花枝消失! 想着,开口说道:“子俏,去告诉王爷,我病了,因为坠湖所以感染风寒,病得很重,让他来看我。” 子俏点头应是,急忙转身走出去。 没一会儿,顾长夜就赶过来。 沈怜已经在床榻上躺好,装的一副很虚弱的模样。 “小叔叔......” 见她想要起身的样子,顾长夜急忙在床榻旁坐下,让她躺回去,还帮她掖好被子。 “乖乖躺好,莫要再受凉了。” 沈怜的脸颊微微一红,看着顾长夜浅笑,“让您担心了。” 顾长夜微微皱眉。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曾发誓,要护阮灵之女,一生喜乐安康。 可如今还是让她受伤。 想到这,顾长夜有些自责。 沈怜安抚的一笑,“这怎么能怪小叔叔呢?都是阿奴......” 说到这沈怜轻叹一口气。 提起花枝,又勾起顾长夜的恼火。 沈怜的扫过他的神情。 “虽是阿奴的错,可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她只是一时想不开,所以才会做出错事。” 顾长夜抬手,帮她理了理额角的碎发,声音清淡地说道:“你太善良了。” 这点倒是很像她的母亲。 阮灵就很善良,拥有着世间最干净的灵魂。 可善良的人总会被人欺负。 不过,有他在,没人敢欺负沈怜,他会守在她的身旁,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沈怜轻轻抓住他的手,心想是时候让顾长夜将花枝赶走了。 她柔声说道:“小叔叔,我想过了,我不怪阿奴,可此事,确实是阿奴的错,此事一过,阿奴对我的怨念一定会更深,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安排好阿奴的事情。” 顾长夜看着她,“你想如何?” 沈怜唇角弯起。 “不如,我们送她出府吧。” 第24章 刻意的命令 “不行。” 顾长夜想都未想立刻做出回答。 沈怜没想到他会拒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为什么?” 顾长夜沉默。 刚才做出回答的瞬间,他自己也有些惊讶,怎么会如此果断的就给出答案。 可细细想来,他便想清楚自己为何不能放走花枝。 花枝走了,他心底的仇怨找谁来报。 他要花枝的一生,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让她痛苦,让她绝望,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这些,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做到。 他并不打算告诉沈怜,花枝与她的渊源。 顾长夜从未想过让沈怜也背负上仇恨。 花枝该在阴暗里生长,腐烂;而沈怜就该永远活在阳光下,自由自在。 见他不回答,沈怜着急的坐起身。 难道,顾长夜已经对花枝动心了? “小叔叔,为何......” 沈怜想要继续追问,却被顾长夜打断。 “怜儿,你好好休息,我还有公事要忙。” 说完,他便站起身离开。 沈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手愤怒的紧攥着身下的被褥。 顾长夜是舍不得花枝? 越想,沈怜越是嫉妒地接近疯狂。 “啊!!” 最后她忍不住大叫出声,发泄自己的愤怒。 “阿奴!我一定要毁了你那张恶心的脸!让你见不得人,变成个丑八怪!” ...... 花枝在木板上躺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势依然未能痊愈。 大夫说,这伤若是不修养好,怕是会落下残疾。 花枝却不是特别在乎身上的伤。 身上的伤有药可医,心里的伤,却无从医治。 而顾长夜的烦躁,一日盛过一日。 大半个月没见到花枝,这个人就像在王府里消失了一样,顾长夜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让人确认过她没有死后,顾长夜将李婆婆唤来,吩咐一番。 没一会儿,李婆婆就撸着袖子,冲到花枝的屋里。 “你个白吃饭的东西!都休息大半个月了,还想歇下去啊?!王府里可不养闲人!” 吼完,李婆婆便冲上去掀花枝的被子。 花枝勉强撑起身体,虚弱地说道:“李婆婆,再容我修养三日,三日后我一定起来做工。” 李婆婆冲着她呸了一口,“别跟我讨价还价!王府正是缺人的时候,从今天起,你就去王爷的书房侍奉。” 花枝一惊。 “我平时做的都是粗活,书房都是细致活,我做不来的!”花枝急忙说道。 “做不来也点做!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怎么?我现在已经使唤不动你了?” 李婆婆说完,就作势要打花枝。 花枝勉强挨了一下,一双秀眉微蹙。 在书房侍奉,便意味着要时刻候在顾长夜的身旁。 花枝现在很怕见到顾长夜,沈怜的事情虽错不在她,可顾长夜根本不信她,估计此刻还在气头上。 她怕顾长夜见了自己一生气,她又要吃苦头。 见她还不动弹,李婆婆更是恼火。 “你真行啊!犯了那么大的错,还敢违抗命令,行!使唤不动你是吧!那您老歇着,我让小舞挑水、浣衣,多做点就是了!” 说完,她就扭着身子要走。 “等一下!”花枝叫住她。 李婆婆偷偷一笑。 花枝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很了解花枝的弱点。 “我做工,但是可不可以安排我去做别的,书房的活,就让其他人去吧。” 花枝有气无力地说道。 李婆婆掐着腰走回到她面前,“挑挑拣拣,挑挑拣拣,你到底是奴才,还是主子啊?要不要我安排你个王位坐坐啊?” 花枝丧气的低下头,知道这一遭是怎么也躲不掉了。 “快去!别磨叽,再废话我直接告诉王爷来收拾你!” 花枝只好撑着身体站起来。 书房的活,想躲是躲不掉。 可花枝想着,她可以在顾长夜不在的时候,把所有的活做好,这样便能避开他,也省的他见了她心烦。 于是,直到花枝被安排到书房的第四日,顾长夜才意识到,他竟连花枝的影子都未见过。 每日他到书房时,屋内都已经打扫干净,茶也已经泡好,没有丝毫人影。 茶的热度刚好,应该是备的热茶,掐准他平日里到书房的时辰,等他到时,茶的热度自然变的刚刚好。 顾长夜眸子微沉,自然了然花枝的心思。 他沉着脸,一只手敲打着桌面,心里暗暗暗道看她能躲多久! 第二日,顾长夜特意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到书房。 他推开门,走进书房,屋内还是空无一人。 他不急不缓的走到茶盏旁,拿手背试探茶温。 滚烫。 顾长夜微挑眉头,然后便同往常一样,淡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公文翻看。 今日,他在书房坐的时间格外长。 一直到亥时,他才起身熄灭烛灯。 花枝一直躲在书柜的下方,等到屋内没有半点声音,她才松口气。 好险! 怎么今日他来的这么早?幸好她反应快,躲到柜子下面,这才没有碰到。 这一躲便是一下午。 花枝摸索着爬出来,因为窝在柜子下,浑身都酸痛,连带着并未痊愈的伤口都被牵扯到。 书房内没有半点光亮,花枝的夜盲发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就只能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向门口摸去。 花枝回忆着脑海中书房的模样,好不容易摸索到书桌,心中一喜。 只要扶着书桌,一直向前,就可以摸到门旁。 想着,她便一点一点向前摸去。 正欢喜自己要离开书房的时候,忽然,花枝在桌子上摸到一只手。 花枝从小最怕的就是鬼,黑漆漆的房间,突然摸到一只手,她自然而然的想到鬼。 “啊!”她忍不住大叫一声。 顾长夜只觉得这声音刺耳,伸手将她扯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鬼叫什么!” 听到是顾长夜的声音,花枝停止尖叫,迷茫地对着眼前的黑暗眨眼。 她圆圆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眨着,眸子璀璨,却无法固定在他的脸上。 顾长夜确定了夜盲的事情,她没有说谎。 “再叫,就割下你的舌头。”他冷声说道。 花枝眼底闪过委屈,然后轻轻点头。 顾长夜松开手,花枝没有再叫。 他转身点燃烛灯。 屋内亮起,顾长夜再看向花枝时,才发现她的脸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整个人好像比过去更加瘦小。 见顾长夜打量自己,花枝急忙低下头。 顾长夜敛起神色,一副冷漠的样子,“命真硬,这么打还活着。” 花枝揪着衣角,没有回话。 可心底越发委屈。 她低着头,不敢头看他,只好看着自己的脚尖。 片刻,顾长夜缓缓走向她...... 第25章 掳走 顾长夜走近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 花枝双手紧攥住裙摆。 一颗心不安分地跳着,半是紧张,半是悸动。 “王爷不是回去了吗?”花枝轻声问道。 “你以为我是傻吗?书房进了贼,我怎会不知道。” 花枝想起自己被冤枉偷衣服的那次,抬眸看向顾长夜,弱弱的解释道:“我不是贼。” “能偷一次,便有第二次。” 花枝的眼底划过失落。 是啊,他从来没有信过她,衣服的事情是这样,湖边的事情也是这样。 “说!躲起来做什么?”顾长夜突然冷声问道。 花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说过,她无法欺骗顾长夜,眼下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她都做不到。 花枝忽然垂头丧气,老实地回答道:“王爷不是讨厌我吗?我躲起来,王爷不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顾长夜倏然冷笑。 他抬脚向前一步,花枝便本能的后退一步。 “是为了我?还是你心虚?亦或者......” 他刻意的停顿一下,接着语气阴冷地说道:“是欲擒故纵?” 花枝失措的摇头,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顾长夜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我没有,我十分敬重王爷,从未生出过什么不轨的心思。”花枝十分诚恳地看着他。 听了她的话,顾长夜的眉头微微皱起,“敬重?” 她说对他只是敬重,顾长夜却半点不信。 那些写满他名字的纸如何解释?她被士兵迫害时,下意识的喊出他的名字,又该如何解释? 花枝看着顾长夜一双锋利的眼,似是探究般的微眯起,她整个人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不同于沈怜的丹凤眼,花枝的杏眼无论何时都满是无辜纯真,长长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上下纷飞。 越是被这双眼睛看着,顾长夜越是烦躁。 这双眼总是能勾起他对阮灵的回忆。 真的想挖掉这双眼睛,因为她根本不配拥有。 想着,顾长夜一手捏住花枝的脸,一手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笔,直接用笔杆对着花枝的眼睛。 花枝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顾长夜手段的毒辣,她是知道的。 他要是想,便绝对能戳瞎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的闭紧眼睛。 “害怕?” 他的声音,像是幽冥深处的鬼魂发出的,钻进花枝的耳里,让花枝觉得彻骨的寒冷。 顾长夜的脸色阴沉,看着她恐惧的模样,心底却没有半点满足感。 他并没有真的打算戳瞎花枝的眼睛,那样的痛苦的太直接,很没有意思。 真正的痛苦,是没有伤口的。它会让你毫发无伤,但能剥夺你的一切,让你撕心裂肺,生死不能的疼痛。 痛苦的记忆侵袭而来,顾长夜的手开始颤抖,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缓缓放下手,身体微微一晃。 不想让花枝看见自己脆弱的模样,顾长夜低吼一声。 “滚!” 花枝睁开眼,看到他眸底滚动的痛苦之色。 “王爷,你没事吧......” “我叫你滚,没听到吗?!” 花枝担忧地看着他,可他冰冷的眉眼里满是戒备,她犹豫片刻,转身离开。 书房外。 一个身影站在黑暗中,阴毒地看着花枝从书房内跑出来。 怒火烧的沈怜咬牙切齿。 万恶之源皆是花枝的那张脸。 只要毁掉那张脸,一切都会结束...... ...... 第二日。 花枝和往常一样整理好书房,将茶水沏好,便匆匆离开。 可刚回到后院,一个会出的小厮便叫住她。 “阿奴,李婆婆叫你出去买一下府里要用的食材。” 这应是后厨的工作,怎么又落到她的头上了? 花枝也只是轻声叹口气。 李婆婆安排的事情,她还能有什么异议。 花枝接过写着需要采买的食材单子,轻声答应。 刚到王府门口,花枝便看见小舞。 “小舞姐姐!” 看到花枝,小舞浅笑,“阿奴,要出王府吗?” “嗯,出去采买食材。” 小舞皱眉,“这不是你的活,怎么又要你做?” 花枝轻笑,笑里含着许多无奈。 “哎。”小舞叹气,“正好我也要出去买些东西,一起去吧。” 花枝开心地点头。 等到集市上时,天色已经要暗下来了。 夜市刚摆出来,街道上的人群已是熙熙攘攘。 难得出门一趟,花枝还是有些开心的。 刚到王府时,花枝最想做的活,便是出来采买食材了,这活轻松,不费体力,还可以出门走走。 花枝和小舞停在一家当铺前。 “我要去前面买些灯油,我们在这分开,各自去买东西,到时会来这里集合,这样更快。”小舞说道。 花枝点头。 二人便在此分头行动。 花枝按照单子上写的,很快将食材买全,不禁有些诧异,王府里需要的食材吗? 她一路奇怪地回到当铺前。 知道小舞会慢些,花枝也未急,耐心地站在原处等着。 忽然,一只手从她的身后伸出,一把捂住她的嘴。 花枝惊恐的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可那人的手心之中飘着一股异香,花枝只挣扎了一下,便开始觉得身体酸软无力,眼帘越发支撑不住。 最后失去了意识...... 小舞回到当铺前,不见花枝的身影,以为她还没有买完东西,便站在那里等她。 可直到夜市将要散了,她都没有看到花枝的身影。 她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于是,小舞便挨家的摊位,询问是否看见过花枝。 可得到的答案解释没有。 小舞急忙跑回王府,在王府里又找个遍,也没见到花枝的身影。 她这才确定那不好的念头,花枝不见了。 “李婆婆!花枝不见了!可不可以叫几个人出门去寻寻她?!”小舞急匆匆地跑去李婆婆那里,想要寻求帮助。 可李婆婆听了,只是冷哼。 “定是又跑到哪里去偷懒了!找什么找!一把懒骨头,死了才好!” 李婆婆往地上唾一口口水,便不再理会小舞。 小舞急的哭出来,越是拖下去,花枝就越危险。 她不知道谁才能帮这个忙。 忽然,小舞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她便急忙朝着顾长夜的书房跑去。 顾长夜正和李丛在屋内说着公事,忽然,门被推开,小舞直接闯进来。 顾长夜正要发火,小舞抢先哭着开口。 “王爷!阿奴不见了!” 第26章 鬼市 听到小舞的话,顾长夜蹙眉,“不见了?” “我和阿奴去外面采买东西,约好各自分头行动,然后在当铺前碰面,自那之后,阿奴就不见了......” 小舞越说哭的越凶。 顾长夜的脸色却随着她的话,越加阴沉。 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消失?在他看来,那家伙一定是逃跑了!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因为愤怒突起。 “去,所有人都去找阿奴,必须将她带回来!” 他的声音溢出寒气,李丛急忙弓身应是。 李丛带人搜寻了两个时辰,将整个都城翻遍,都没有找到花枝的人影。 听完他的汇报,顾长夜手指敲打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都城的城门有宵禁,所以花枝现在一定还在都城内。 顾长夜在心中暗道,她还挺能藏的。 不过,只要他不放手,花枝是永远逃不掉的。 “确定都城所有的角落都找过了?”顾长夜冷声问道。 李丛犹豫,“回王爷,只剩下......鬼市,那地方,我们不好带人直接进去搜。” 鬼市不同于普通的市场,黎明前开张,日头一出便收摊休息,卖的东西自然也是市面上买不到,也不敢光明正大拿出来卖的东西。因为暗中操控鬼市的人身份非同一般,官府对他们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鬼市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便是官府的人不得入内。 顾长夜冷笑。 如果花枝是躲到那里去了,顾长夜不得不夸赞她一句胆子大,还敢回去那个地方。 那里,可是最喜欢做“人”的生意了,最初就是从那里,顾长夜将她买回来的。 顾长夜站起身,修长的身影满是掸不掉的寒冷。 “我亲自走一趟。” “王爷的身份,怕是也......” “谁说用王爷的身份去?我们,去买东西。” ...... 花枝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刚睁开眼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视线一点点扫过狭小的屋内,许久,她才慢慢恢复记忆。 她不是和小舞姐姐出门采买吗?这里是哪里?小舞姐姐呢? 花枝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竟被绑住,这才彻底想起,她好像是被一个陌生人掳走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仔细打量着四周。 屋内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呛得她喉咙发痛,有丝丝光芒从门板的缝隙间透进来,让花枝勉强能看清物件。 四周堆满了破旧的箱子,而她就躺在潮湿的稻草上。 “哈哈哈!这回真是运气好,捡个美人回来,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花枝的身体紧绷起来,犹豫片刻,她将身子向门旁挪去。 透过门缝,花枝看到门外坐着三个男人,一胖一瘦,还有一个是独眼龙。 “大哥,你说我们收了钱,答应好要毁她的脸,可现在又不毁了,之后那人要是发现,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办?”瘦子说道。 独眼龙,也就是刚刚大笑的那个人摆摆手,“怕什么!咱们拿她卖个好价钱,往远地方卖,让小丫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都城,那人怎么会知道我们没帮她做事!” 胖子连忙竖起大拇指,在一旁夸道:“大哥真是聪明!” 花枝身体不自控的颤抖起来。 他们说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可是谁想要毁她的容呢? 眼下这还不是最着急的,门外这三个人,分明要将她卖掉。 卖人。 那这里,便是......鬼市? 花枝想着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曾经在这里被贩卖的记忆,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给她吃猪食,用鞭子抽打她,将她和疯犬关在一个笼子里...... 她必须逃走,不能被那三个人卖出去,否则她就永远回不到都城。 永远也见不到顾长夜了。 花枝忍住泪水,在屋内寻找着可以解开绳子的东西,最后,视线落在墙角里立着的锄头上。 她卖力挪到那里,在上面不停地磨着捆住手腕的绳索,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那三个人不要突然进来。 还好锄头很锋利,没一会儿,花枝便将绳索割开。 花枝扔掉绳子,跑到门口盯着外面三个人的动静,暗暗盘算着如何逃跑。 三个人一直在屋外闲聊着,半晌才有点其他动静。 独眼龙站起身,晃着膀子开口:“老子尿急,撒泼尿去,你们两个在这看好喽!可别让金子跑了!” 胖子和瘦子却一齐起身,齐声开口:“我也去!” 独眼龙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妈的!都去撒尿,小美人跑了怎么办?” “这,人有三急,为了看着这个小美人,我们也憋挺久了,再憋下去,会生病的!”胖子皱着一张脸说道。 “再说了,小美人那不还睡着嘛!我们绳子绑的也挺紧,跑不了的!” 独眼龙蹙眉思索,然后朝花枝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瞅瞅去!没醒就一起去!” 花枝急忙拿起一旁的绳子,手脚装样子的绑上,便在躺在地上,装作还没有醒的样子。 胖子和瘦子二人推开门,站在门口只看了一眼花枝,便回头大喊:“没醒。” 喊玩,二人便笑嘻嘻的和独眼龙走出屋子。 花枝睁开眼,急忙吐出一口气。 刚刚她连呼吸都紧张到忘了。 她急忙站起身,跑到门口,恰好他们忘记锁门,花枝暗喜,急忙推门跑出去。 刚跑到屋外,便和因为忘记锁门跑回来的胖子,打了个照面。 “小美人?”胖子看着她一愣。 花枝倒吸一口冷气,趁他没反应过来,急忙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胖子的吼声。 “妈的!小美人跑了!” 花枝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往前跑。 “救我!他们想要抓我!帮帮我!”一边跑,她一边试图向路人寻求帮助。 可这里是鬼市,多的生意都大同小异,没一个是好人,他们都只顾着忙自己的生意,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对于花枝的求助,自然是无动于衷。 “妈的!叫你跑,等抓住你了,老子好好教训你一顿!” 身后传来独眼龙愤怒的吼声,而且越来越接近她。 花枝头皮一阵发麻。 她跑不出去的,也没有人肯出手帮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花枝越发感到绝望。 她能感觉到那三个人越来越接近。 花枝害怕的下意识闭上眼睛。 她不想被抓住卖给别人,那还不如让她死了。 突然,她猛地撞进一个人的怀中...... 第27章 怀抱 花枝已经害怕到极致,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跑,一直往前跑,不要停下! 她想要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继续向前跑,可这人却伸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 花枝惊恐的挣扎,直到耳边响起她在过去的每个日夜里,无比眷恋的声音。 “还想跑?看来这次只能打断你的腿,你才能乖乖听话了。”顾长夜的声音阴沉,眼底结出冰霜。 花枝身体顿住,眼里的泪就在眼眶边转着圈圈,许久,她才抬起头看向他。 顾长夜心头的怒火,在花枝抬头的一瞬,被她灭了一大半。 她那一双圆圆的眼睛,满目泪光地望着他,脸上沾满灰尘,像一只可怜兮兮得小狗,此刻眼睛里,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惊惧与对他缠绵的依恋。 花枝看着他,‘哇’的一声大哭出来,直接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她忘记顾长夜平日里所有的冷酷狠戾,只记得眼前这个男人,每次当她需要他时,他都会出现,拿走了她这些年所有的欢喜和爱慕。 “顾长夜,救我!不要,让他们把我卖掉......”她一边哭一边抽噎地说着。 顾长夜皱眉,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胸膛上大哭不止的花枝,向来冷若冰霜的眉眼,此刻却有些动摇。 身后那三个男人也已经追上来,看到花枝抱着一个人在哭,三个人凶神恶煞地上前,要把花枝抓住。 “妈的!叫你跑!老子一会儿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独眼龙骂骂咧咧的朝花枝伸出手。 顾长夜一直低着头,面色紧绷地看着花枝,眼看着独眼龙的手快要碰到花枝时,一脚便踹在独眼龙的胸口上。 “她的腿我还没打断,哪里轮得到你。”顾长夜冷声说道,一身的阴冷。 独眼龙吃痛的捂着胸口,“你他妈是谁啊?!敢管老子闲事,不要命了!” 顾长夜眼底是涌动的戾气。 “闲事?我的奴仆,怎么成你的‘闲事’了?” “你的?”那三个人互相看看。 然后独眼龙的脸瞬间狰狞,“兄弟们,不用怕他,他们就两个人,把小丫头抢回来!” 说着,三个人就撸起袖子打过来。 顾长夜半点动作未有,神情淡淡地看着他们。 李丛握紧腰间的佩刀,“王爷,这几个人怎么收拾?” “活口。”他淡漠地说道。 顾长夜交代完,李丛便放开佩刀,空手直接朝那三人迎面走去。 花枝还没有从恐惧中出来,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事情。 顾长夜蹙眉。 “你还想抱多久?”他没有波澜的说道。 花枝没有听到,只是紧紧抱着他。 见她没有放开的意思,顾长夜眉心烦躁的一跳。 他抬起手,准备在她的头顶狠敲一下,将她敲醒。 可手眼看就要敲在上面时,顾长夜倏然停住。 因为受了惊吓,花枝连发丝都在微颤,娇小的身子紧贴着他,无声的诉说着她多么的依赖他。 他将她带回家时,她还只是个孩子,和怜儿的年纪一样大。 八岁的她,什么都不懂,不知为何会家破人亡,不知自己为何身在鬼市,被人当做商品变卖,不知为何所有的苦痛都落在她一人身上。 然后,顾长夜出现了,向她伸出手,成为她的依靠,也成为她生命里的那个唯一。 我愿意把命搭上,换王爷一生顺遂平安。 想起她的话,顾长夜的眉心皱的越发深。 第一次,顾长夜意识到,或许她的世里真的除他以外,再无其他。 鬼使神差,顾长夜的敲打落下时变了味道。 他的手落在花枝的发顶,像是抚摸小猫一般轻抚着,手心之下皆是她柔软的发丝。 发顶的轻抚,让花枝感到格外的安心,整个人慢慢镇定下来。 许久,她抬起头看向他,眼底有许多不确定。 “王爷?” 顾长夜看着她一怔,转瞬便绷起脸色,将她凶狠地推开。 “脏死了。”他沉声说道。 花枝想到自己刚刚紧紧地抱着他,脸上微红。 “对不起王爷,我......” “回府再收拾你。” 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 可不知为何,花枝却觉得今日,他的冰冷是装的。 花枝才想起那三个要卖掉她的人,转头看去时,发现他们已经都被李丛捆起来。 “王爷,好了。” 李丛龇牙一笑。 顾长夜微微点头,“回府。” 这三个人一押回王府,便被关进王府设置的禁室里。 顾长夜并不急着审问他们,而是在正堂先审问花枝。 花枝之前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因为受到惊吓,还在鬼市跑了一通,身后的伤被牵扯到,此刻的脸比平日还要苍白,额头上也满是虚汗。 她将今日所有的经过都告诉给顾长夜。 听完,顾长夜挑眉,“你听见他们说,有人要毁你的容?” 花枝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顾长夜冷笑,“所以,你是被掳走的,不是想逃跑?” 花枝错愕地抬起头,然后连忙摇头。 “不是最好!”顾长夜板起脸,警告道:“不要动歪心思,若是让我知道你想逃跑,我定会打断你的腿。” 花枝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她从没有想过要逃出王府,相反,她希望留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这时,沈怜走进正堂。 看见花枝完好无损的跪在地上,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小叔叔,我听说阿奴的事情了。” 沈怜一副后怕的样子小跑向顾长夜,拉起他的手急忙问道:“小叔叔把那三个人抓回来了?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顾长夜看着跪在下面的花枝,沉声说道:“明日我会亲自审问他们。” 听到顾长夜要亲自审问,沈怜的手心紧张的溢出汗来。 绝对不能让顾长夜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安排的...... ...... 夜深,人静,禁室的门被缓缓推开。 “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被绑住的三个人一眼便认出,来人便是他们的雇主。 “是你!”独眼龙大叫一声。 沈怜却表现的淡然,解开他们身后的绳子,“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三人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再逗留,转身便要离开。 沈怜忽然叫住他们。 “等一下!”她从身上拿出一包油纸袋,“这是些干粮,你们拿着路上吃吧。” 三人感激的看着她。 胖子眼含泪光,“姑娘真是个善人,将来定会有好报的。” “好了!你们快走吧。” 三人点头,然后急匆匆地跑出去。 沈怜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的笑意慢慢消退,转而变成一副阴毒的模样...... 第28章 夜有所思 顾长夜看着城门外的两具尸体,眉头紧锁。 一具是独眼龙的,一具是胖子的。 今日一早,就有人回禀那三个人不见的事情。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其中两个人的尸体,便在城门外找到。 “还有一个呢?”顾长夜冷声问道。 李丛摇头,“应该是跑了。” 顾长夜眸光幽深的看向两具尸体,“死因?” “中毒,看这模样,应是五毒散。” 顾长夜挑眉。 本来昨日花枝说有人想害她时,顾长夜是不信的,但今日看来,应是却有此事。 还有出发去柔丽之前,那两个想要打断花枝腿的下人,他也隐隐察觉有古怪。 只是那两个人死也不肯承认,是受别人的指使。 这人多半是王府内的人。 到底是谁在怨恨着花枝? 顾长夜沉思片刻,然后回过神来。 他为何要管这事? 花枝是毁容还是残废,他都无所谓,只要她人活着,在他的手里就行。 顾长夜回到王府,一进入书房,看见屋内正在殷勤打扫的人,立刻紧皱起眉头。 “阿奴呢?” 看见顾长夜,玲珑的脸颊微红,娇滴滴的低下头。 因为花枝高烧不起,所以玲珑才能把在书房侍奉的活强要过来。 “回王爷,阿奴昨日受了惊吓,病得很严重,这几日便由我替她在书房侍奉。” 顾长夜沉吟片刻,然后抬头冷声问道:“几日到底是几日?” 玲珑被他问的一愣。 然后她掩嘴笑得花枝乱颤,“王爷真是幽默,阿奴身体弱,擦破点皮都要休息个四五日,昨日受了惊吓,恐怕这次要休上大半个月吧!” 顾长夜皱眉。 玲珑见顾长夜并没有赶她走,以为他并不讨厌自己,心中暗喜。 她对自己的样貌一直很自信,就等着有个机会接近顾长夜。若是能得到顾长夜的宠幸,她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王爷,阿奴平日里做的都是粗活,笨手笨脚的,不如,以后都由我来服侍您吧。” 说着,玲珑脸上绯红更加明显。 正在她暗觉自己可以赢得顾长夜的青睐时,顾长夜冷声说道:“我向来最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 “对于这种人,我一般都是要割掉舌头的。” 玲珑浑身一寒,感觉到顾长夜身上压迫的气息,顿时双腿打颤,回想起传闻中顾长夜的狠辣,直接跪在地上,“王爷,我知错了。” 顾长夜冷着脸,眼中满是厉色。 “滚,以后不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玲珑忙不迭点头,想赶快离开这里。 “等一下。” 顾长夜看向她停住的背影,声音阴沉沉的说道:“告诉阿奴,不管她是腿断了,还是手折了,哪怕她马上要断气了,爬,也给我爬过来。” 玲珑惊恐的不停点头回应。 等玲珑离开,顾长夜才觉得书房安静下来。 他厌烦玲珑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只聒噪的鹦鹉,所有肮脏的心思都在眼底,一眼便能看破。 而花枝却懂得把嘴巴闭严,眼里也没有丝毫尘埃。 顾长夜拿起笔准备处理公务,可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着,刚刚玲珑提起花枝病倒的事。 这么点的小事,便吓病了? 顾长夜皱起眉头,良久,微微摇头,想驱散掉所有关于花枝的事情。 可直至入夜,他都没有成功。 只要合上眼,顾长夜就能回想起,昨日花枝紧紧抱着自己的模样。 花枝在他的怀中,显得很娇小。 那么瘦,本以为抱着的手感会很不舒服,可昨日顾长夜才发现,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相反她的身体很柔软...... 顾长夜翻身坐起,清冷的脸上满是烦躁。 似乎是哪里出错了。 他可以想任何女子,可唯独花枝不行。 她是温云歌的女儿!她的母亲手上沾着阮灵的血,而且永远也洗不掉。 顾长夜闭上眼,让自己回想起温云歌所做的一切...... ...... 第二日。 花枝的高烧好不容易褪去,李婆婆便跑过来,嚷嚷着让她起来做工。 在旧伤与新疾的双重折磨下,花枝感觉自己已经到达极限。 正准备强撑着身体起来做工时,沈怜突然出现在她的小破屋门口。 看见她,花枝立刻提防起来。 湖边一事,让花枝长了个教训,沈怜是真的很讨厌她,想要赶她走。 她必须随时防范着沈怜。 看出花枝眼中的提防,沈怜轻笑着走进去。 “阿奴,你的病好了吗?” 她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 花枝微微蹙眉,身体不动声色的向后挪动,想要和她保持距离。 “多谢沈小姐的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表现得很冷淡。 沈怜心中怒火中烧,可面上依然温柔浅笑。 “阿奴的病刚好,现在正是要吃些好东西的时候,这样才能恢复精神,我看平日你吃的饭菜,都太素淡了,不够补充体力的,不如今日和我一起吃饭吧。” 和她一起吃饭? 花枝诧异地看着她,不知道沈怜此刻心中在打什么算盘,为何突然变脸对她如此友善? “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和小姐坐在同一张桌上用食,而且李婆婆刚刚叫我起来做工,只能多谢小姐了。” 花枝直接拒绝,不管沈怜的友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都不想和沈怜有牵扯。 被她拒绝沈怜也不恼,直接朝一旁的子俏使个眼神,子俏便立刻心领神会地上前,强行将花枝扯起来。 沈怜的眼底划过一抹冷色,声音却依然温柔地说道:“李婆婆那边我会帮你说的,今日便和我一起吃饭吧,我让厨房做了许多补品为你补身子。” 沈怜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 花枝可是到现在还记得,那日在湖边沈怜那副瞬间变脸的样子,眼下她这般亲切,也一定是在盘算什么。 花枝刚想要挣扎,沈怜忽然变了语调,压低嗓音冷声说道:“阿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只是吃顿饭而已。” 只是吃顿饭? 花枝却越发觉得没那么简单。 她被子俏强行拉到沈怜的房间,在桌子旁坐下,桌面上摆满精致的菜品。 沈怜笑吟吟的在她身旁坐下。 花枝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沈小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怜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阿奴,你是不是一直很羡慕我?” 花枝蹙眉。 她接着说道:“稍等一下,你以后便不用再羡慕我了。” 沈怜的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便沉步走进来...... 第29章 贺礼 看到坐在沈怜身旁的花枝,顾长夜的脸陡然阴沉下去。 “她怎么会在这?” “小叔叔,阿奴被吓得大病一场,我看她平日里吃的饭菜都很寡淡,没什么营养,便想叫她过来和我们一起,给她补补身体。” 沈怜柔声说着,俨然一副十分关心花枝的模样。 花枝的视线和顾长夜对上,又惊慌的急忙躲开。 此刻,她才感觉到,什么叫作如坐针毡。 她做梦都没想过,和顾长夜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过。 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顾长夜那么讨厌她,又怎么可能容忍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呢。 “让她滚,看见她我就倒胃口,怎么吃的下饭。”顾长夜冷声道。 看,果然是这样。 花枝低下头,忍不住苦笑。 沈怜却仍然不肯放过花枝。 “小叔叔,我很喜欢阿奴,虽然之前她是做过几次错事,可是本性不坏,我想和阿奴做好朋友。” 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怜儿,你是什么身份,她怎么能和你做朋友。” 沈怜情真意切的开口:“此事无关身份......” “阿奴的身世同我一样可怜,只是我有幸能得小叔叔垂爱,可我每每想起,若我没遇到小叔叔,现在过得一定是另一种生活。” 花枝在一旁听着,越发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忽然,沈怜眼中闪过欢喜的光芒,“不如,也让阿奴叫您小叔叔吧!这样我便和阿奴是亲姐妹了!” 花枝皱眉,刚想开口拒绝,一旁的顾长夜忽然低声吼道:“不行!” 二人皆被顾长夜的吼声吓了一跳。 “小叔叔,您为何如此生气?”沈怜装着难过的样子问道。 为何生气? 生气的理由有太多,可顾长夜也找不到此刻心中恼火的源头。 归根结底,那便是因为她是温云歌的女儿,她不配!! 顾长夜向花枝走去,一身的清冷矜贵,好看的薄唇轻启,从唇瓣之间吐出世间最寒冷刺骨的话。 “因为她肮脏、低贱,一个满腹心机,满口谎言的卑贱奴仆,还妄想获得和你一样的尊贵?她不配!别拿这种事情恶心我!”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已经走到花枝面前,双目里是冰冷、轻蔑、厌恶,都是花枝熟悉的东西。 花枝咬住下唇,双手放在双腿上,紧紧攥住衣摆。 而沈怜也皱着眉头看着顾长夜。 她今日这么做,本来就是想试探顾长夜的反应,却没想,他的反应实在太过异常。 顾长夜失控了。 此事,他冷声拒绝,侮辱花枝,说她不配,不和她同桌用食,都可理解。 但他是个从不会将心思表露在脸上的人,无论如何生气,他从来都是表现的冷漠,不会轻易将喜怒展露给他人,可今日,他的脸上满是怒气。 这让沈怜心底很不舒服。 “王爷说得对。” 花枝忽然开口。 顾长夜的眉心随着她的声音一跳。 她抬头看向顾长夜,苦涩的一笑,“我有自知之明,我身份低贱,自会守好一下人的本分,王爷是主人,我是仆人,此为界限,这辈子,我都不会逾越过这条线。” 花枝站起身,卑微的低下头。 “影响了王爷的食欲,是我的不该,我这就离开。” 说完,花枝便大步的走向门口,匆匆地离开。 而顾长夜因为她的话,额头的青筋肉眼可见的突起。 明明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顾长夜想要警告她的。 可为何,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如此的恼人!! “小叔叔?”沈怜看着顾长夜,轻声唤他。 可顾长夜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阴沉着脸色甩袖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沈怜握紧拳头,越发对顾长夜这不正常的反应感到恼火...... 花枝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关上门后,再也控不住的哭起来。 她知道自己配不上顾长夜,也知道他讨厌她。 明明知道这些,也早就决定过藏好心意,可今日听顾长夜说她不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过。 转眼立夏时节。 越加临近太后寿辰,顾长夜精心挑选了百鹤朝仙图作为寿礼,置放在藏宝阁中。 因为生怕寿礼有半点闪失,王府内增派了不少顾长夜的亲卫,各个都板着脸,弄得府里的下人也跟着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所有人都清楚,顾长夜为何如此看重这个贺礼。 当今皇上是顾长夜的哥哥,二人关系十分亲厚,当初皇子们争夺皇位时,是顾长夜甘愿放弃皇位之争,只为帮他一步一步精心谋划,将皇位夺到手中的。 也因为此,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为顾长夜洗去罪妃之子的这个身份,将所有他应得的尊贵,都归还于他。 可这位太后,却并不信任顾长夜,一直认为他狼子野心,处处针对,就等着抓到顾长夜的错处,将他除掉。 偏偏顾长夜这人步步为营,在朝中的位置越发稳固。 可若是贺礼出现问题,恐会借此寻顾长夜的错处,狠狠打压他。 众人知道此中因果,自然也跟着变得谨慎,毕竟若是顾长夜有事,整个恭王府怕是都要跟着遭殃。 花枝被李婆婆支使整理王府内的杂物,收拾好时,已经是子夜。 花枝扭动着累得酸痛的脖颈,一边走一边盘算着明日的事情。 忽然,从一旁的长廊里,传来一个极其细碎的脚步声,像猫一样微弱。 那条长廊是去往藏宝阁的必经之路。 若换作平日,花枝只会当做是野猫,不会放在心上。 可今日,她却隐隐不安。 思来想去,花枝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穿过长廊,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严重。 怎么今夜没有见到一个巡逻的亲卫呢? 花枝蹙眉。 刚走到藏宝阁前,她慌张的在一处角落躲藏起来。 一个蒙面黑影,正在藏宝阁前,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花枝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一看便是想对贺礼不利,可顾长夜的那些亲卫呢?他们不是应该守着藏宝阁吗?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打开藏宝阁的门进去了,花枝着急的跳脚。 她该怎么办?如果不阻拦,贺礼一定会被偷走,到时顾长夜肯定会被太后针对。 可是她又该如何阻拦呢?她又不会武功,跳出去,估计不过就是找死,现在跑去告诉顾长夜,怕是也来不及了。 花枝一咬牙。 无论如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跳出去弄出些大动静,或许,能引起府里其他人的注意。 她刚抬起脚,正准备跳出去时,一只手从身后突然伸出,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 第30章 盗贼 一双微凉的手捂住花枝的嘴,用力将她向后拉回去。 花枝大脑一下变得空白。 他还有同伙? 花枝的眼泪被吓得掉出来,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这只手跑掉。 紧接着,身后传来顾长夜特意压低,十分不耐烦地声音。 “哭什么?别乱动!” 花枝一愣,微微侧脸看过去。 顾长夜站在她的身后,皱眉看着远处专心致志开锁的黑衣人。 花枝便一直呆愣的侧头望着他。 良久,顾长夜被她的视线盯得心烦,也未看她,沉声说道:“看什么?” 花枝尴尬的收回视线。 自打沈怜逼着她一起吃饭那次之后,花枝一直躲着他,且躲得很好,偌大的王府,当真一次照面都未打过。 想到顾长夜那次说的话,花枝心底又一阵伤心。 花枝将视线转向远处的黑衣人,眼下,这个黑衣人才是最先要处理的。 她刚想张嘴问顾长夜怎么办,忽然发现他的手,还保持着从背后伸出,捂住她的嘴的姿势。 花枝的脸忍不住红起来。 这个姿势,实在太像被他圈在怀中了。 她不知要怎么提醒他放手,犹豫片刻,微微张唇,在他的手心中发出闷闷的声音,“王爷......” 随着这两个字,她的嘴唇微动,顾长夜能感觉到她柔软的唇瓣,轻轻滑过他的手心,好像在亲吻一样。 顾长夜的心头猛地一跳。 紧接着,他低头怒视着花枝。 被顾长夜突然凶狠地瞪着,花枝下意识的瑟缩一下,可又不知自己哪里招惹到他。 这时黑衣人已经打开藏宝阁的房门,一闪身便钻进屋内。 顾长夜松开花枝,眉头紧锁着重新看向藏宝阁。 见他没有半点动作,花枝心里有些着急,“王爷,那人一定是冲着贺礼来的,我们叫人来吧” 顾长夜微微挑眉,视线凉凉的看向她,“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因为......” 花枝差点脱口而出因为担心他,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因为,贺礼要是出事了,搞不好整个王府都会遭殃。” 顾长夜冷笑,原来是怕死。 “放心,你要死,也只会死在我手上。” 顾长夜说的没错,她的生死都在他的手中。 没一会儿,黑衣人从屋内走出来,怀中多出一个包裹。 花枝倍感紧张,顾长夜突然冲出去,未等花枝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打在一起。 顾长夜一把扣住黑衣人的手腕,厉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作答,抬脚就要把顾长夜踹开。 花枝躲在角落里干着急。 她想帮顾长夜,又什么都做不到,可让她干看着,她也做不到。 “来人啊!有刺客!!” 顾长夜和黑衣人被花枝突然的喊声,皆弄得一愣。 花枝想,她帮不上忙,总有人能帮得上,所以,这才扯开嗓子大喊起来。 顾长夜比黑衣人先反应过来,一脚踹在他的腹部,便听见黑衣人闷哼一声,倒退了四五步。 这个人的身手很厉害,甚至远在李丛之上,都城内能打过李丛的,也就寥寥几人。 若不是刚刚花枝分散掉他的注意力,顾长夜也未必能得手。 “说!谁让你来的!”顾长夜冷声问道。 黑衣人喉咙里发出声冷笑,“王爷,好身手啊!” 顾长夜紧皱眉头。 忽然,一个身影小跑过来。 “小叔叔!”沈怜焦急地看着这边。 她一听到有刺客,便十分担心顾长夜的安危,这才急忙跑过来。 看到她,顾长夜一惊,“怜儿?快离开!”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黑衣人已经向沈怜投出一枚暗器。 顾长夜再顾不上黑衣人,急忙跑向沈怜,一把将她扯入怀中,暗器刚好从顾长夜的肩膀处擦过去。 再回头时,黑衣人已不见踪影,画也被他带走。 “小叔叔,我好害怕!”沈怜窝在顾长夜的怀中,低声的哭起来。 顾长夜眉心不停地跳着,许久,低声叹出一口气。 “没事吧?” 沈怜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又将头埋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小叔叔,你抱我一下好吗?” 顾长夜皱眉,然后将沈怜的手从腰间拿开,“怜儿,注意礼数。” 沈怜暗暗恼火,顾长夜总是把她摆在亲人的位置上。 花枝从角落里走出来,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长夜,“王爷,画被抢走了......” 顾长夜阴沉着脸转身走进藏宝阁。 屋内皆摆放的是珍稀名贵之物,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画,原本百鹤朝仙图便是挂在这个位置。 此刻,却被换成另外一张画。 画上,四五个诸侯模样的男人,踩在龙袍之上,身后是滔天的火光,和无数的追随者。 沈怜看见这幅画,瞬间脸色一变。 “这,这画......”她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花枝虽然懂得没有沈怜多,可也看出了端倪。 这世间,哪有人敢踩在龙袍之上,这可是大罪。 顾长夜背对着她们,暗暗勾起唇角。 这是暗喻他想要谋朝篡位? 顾长夜默声走过去,将画取下来收好。 沈怜再按捺不住,走上前扯住顾长夜的衣袖,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他,“小叔叔,怎么办?这画可是大逆不道,是要株连九族的!” 顾长夜神色淡淡,开口安抚她,“怜儿回去休息吧,此事我会处理好的。” 沈怜皱眉,不肯离开。 “后日便是太后寿辰,我们急需再被另外一份寿礼,小叔叔,让我帮你吧!” “寿礼的名册早就记录好了,若是临时换寿礼,你觉得太后不会以此做文章?” 顾长夜说完,沈怜的脸色更加苍白,“那我们怎么办,真正的画,已经被刚刚那人拿走了啊!不如,我们和太后实话实说吧,就算有人换走了画,我们是被陷害的。” 太后就等着抓他的把柄,又怎会听这种苍白的解释。 顾长夜眉眼淡淡,没有半分因此事慌张的样子,“怜儿回去休息吧!此事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 “没有可是,回去吧。”他开始有些不耐烦,直接打断沈怜的话。 沈怜被他的语气弄得一愣,然后气恼的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远,顾长夜转过身,发现花枝竟然还在这里。 顾长夜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花枝颇有些严肃地看着他。 许久,她抬脚走到顾长夜面前,拿出身上干净的帕子,按住他肩膀上被暗器划出的伤口...... 第31章 帮忙 “滚开。”顾长夜皱眉,冷声赶她。 花枝的指尖停顿一下,看见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犹豫片刻接着动作。 “王爷你受伤了,需要处理伤口。” 顾长夜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头隐隐躁动,视线缓缓落在她的脸上。 她的眉眼十分认真,又有些不忍,似是不忍看着他痛般。 顾长夜受伤从来都是自己包扎的,七岁时丧母,背负着罪妃之子的名号,他比旁的皇子更早成熟,也更早独立。 已经许久没有一个人这样照顾过他了。 屋内寂静,顾长夜的眸子幽深,也不再说冷冰冰的话,而是沉眸看着花枝温柔的动作。 她低垂眼眸时,长长的睫毛会投下一层阴影,模糊了她的眸光,惹得顾长夜想去细细探究此刻她眼底的情绪到底是怎样。 “画没了,该怎么办?”花枝想想,许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顾长夜回过神,眼角流出几分厉色,忽然扯住她的手腕,转身将她抵到身后摆放藏品的桌子上。 “这不是你一个下人该问的事情。” 他的声音里满是戾气。 冰冷坚硬的桌子抵着花枝柔软的腰间,让她感觉身后一阵生疼。 她轻咬住下唇,将疼痛忍下,不敢表现出来,抬起视线看向顾长夜。 看着顾长夜冷戾的样子,花枝心头害怕地跳着,弱声解释道:“若是王爷出事了,我们这帮奴才,谁也跑不了,所以,我才......” “怕死是吗?死过一次,或许你便不会怕了。” 花枝看着他冷冰冰的脸颊,那种让人畏惧的气势,似是他出生时便带出来的,让别人本能的畏惧。 他此刻的模样,好像真的会让她死一次似的。 顾长夜能感觉到花枝身体的颤抖,她怯懦的扬着脸迎着他的视线,让顾长夜心头的烦躁变得更加严重。 她眨着眼睛,似是祈求他放过一般地望着他。 花枝刚刚帮他包扎伤口的模样在眼前闪过,让他本能的将手上的力气松了不少。 许久,他恨恨的甩开花枝,随手拿起一旁擦拭藏品的布,擦拭着触碰过她的手,又将布扔在地上。 “放心,我不会让你脏了我的手。” 花枝的双腿有些发软,用手撑着身后的桌子,才将自己的身体撑住没有倒下。 屋外忽然传进来李丛的声音。 “王爷!您没事吧?” 顾长夜蹙眉,看着花枝低声警告道:“不要多管闲事,画的事情不准泄漏出去半分,不然我真的会让你死一次试试!” 说完,顾长夜转身离开。 然后,花枝也踉跄地走出藏宝阁,回到自己的小破屋。 虽然顾长夜叫她不要多管闲事,可是花枝还是睡得不安稳,忍不住担心画的事情。 后日便是太后寿辰,百鹤朝仙图必须送上。 花枝虽不清楚宫中的那些恩怨纠葛,否但从旁人的话里也能听出,若此次寿辰礼出了差错,顾长夜定会被为难。 要想百鹤朝仙图正常在寿宴的那日出现,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她需要有人帮她。 花枝握紧拳头,最后下定决心。 为了顾长夜,无论能不能成功,她都必须试试...... ...... 李丛刚走进王府,便看见花枝站在不远处,一看见他,花枝的星眸微闪。 他走过去,有些奇怪地看着她,“阿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花枝看着他有些怯懦,可想到此事只能求他帮忙,于是又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李侍卫,我在等你。” “等我?!”李丛一惊。 花枝看着他,等要开口的时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踌躇片刻,她才开口:“我想求你帮个忙。” 李丛更是不解,“帮忙?什么忙?” 花枝忽然变得很认真,说道:“李侍卫,如何才能找到和百鹤朝仙图一样的画轴?” “你想要找那个画轴?” 花枝点头。 李丛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然后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还真找对人了!” 花枝大喜,“真的?李侍卫知道如何弄到那画轴?” “不是知道,而是,刚好我就有那个画轴。”李丛得意的朝她笑笑。 “真的!”花枝开心地看着他,然后又慢慢收起笑容,犹犹豫豫地问道:“李侍卫,我现在很需要那个画轴,你可以卖给我吗?” 李丛失笑,“卖?你知道那幅画的卷轴价值多少?” “多少?” “黄金,千两。” 花枝一听,顿时脸便纠在一起。 就算她将平日里所有积攒下的月银拿出来,也没有那么多钱。 看她苦恼的脸色,李丛眼睛一转,笑着说道:“不过,我的那个是假的,不值钱,可以送给你。” 一听是假的,花枝急忙摇头,“假的不可以。” 李丛也不问她为何不可以,反倒笑着告诉她。“放心,我的那幅画轴,足以以假乱真,哪怕你献给太后,都不会让她生疑。” 花枝没有多想李丛这话,又露出笑容。 “真的吗?李侍卫,我不会白拿你的画轴,一定会报答你的。” 李丛随意的摆摆手,“不必了,不是值钱的东西,等一下我便将画轴给你送去。” 花枝感激的看着他,连忙点头。 李丛脸上挂着笑意,走进顾长夜的书房。 见他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顾长夜皱眉。 “笑什么?” 李丛笑着回道:“是阿奴。” 听闻是花枝,顾长夜皱着眉头看向他。 “她?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就帮了她一个小忙,估计后日,王爷便可知晓了。” 李丛的笑容灿烂。 帮她忙?还这么开心? 顾长夜又开始莫名地烦躁起来。 “看来你平日是太闲了。”顾长夜的眉眼冷下去。 李丛见顾长夜的脸色骤变,忍不住哆嗦一下。 “王爷误会了!真的只是小忙,不会占用我什么时间,我平日不闲的。” 顾长夜冷哼,厉声说道:“出去。” 知道顾长夜生气了,李丛在心底连连叫苦,急忙弓身退出去。 李丛离开后,顾长夜的烦躁不仅未减,反倒越发严重。 他重重地放下笔。紧皱眉头,无法舒展。 合上眼,花枝那双眼睛便会清晰的浮在眼前。 昨夜,她眼底流动的不忍,一直勾挑着顾长夜的神经。 顾长夜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自己右臂上的伤口。 已经不再疼痛,只是想起她时,会有一点酥麻。 那双眉眼,实在是像极了她...... 第32章 假画 小破屋内。 花枝将废旧的纸张平铺在桌上,按照自己记忆中的百鹤朝仙图,一笔一笔的描绘着。 明日,就是顾长夜入宫,为太后献上贺礼的日子。 她必须在明日天亮之前,试着画出和真正的百鹤朝仙图别无二致的画。 每一笔,她都画得仔细,小心翼翼地掌握着手腕的力道。 从天明一直至入夜,哪怕手腕已经酸痛到极致,好几次都差点握不住笔,她都咬牙忍着,不敢颤抖。 多一笔,少一笔,都有可能会给顾长夜招来杀身之祸。 花枝练习着画了几十遍。 直到笔下的画,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和真画一模一样时,她才拿出和画轴一并从李丛那里得到的上好金箔宣纸,执笔临摹。 在上面画完,将宣纸裱于画轴之上,花枝将画挂在墙上,站在远处仔细打量一番。 花枝只是匆匆看过一眼真图,如今也只是做到了完美复制记忆中的画。 她只求这幅画能做到以假乱真,助顾长夜渡过此次危机。 花枝小心翼翼的将画收好,走出屋门时,屋外的天还未放亮。 距离顾长夜入宫还有两个时辰。 花枝一路小跑到他的书房,将画轴放在书房前,然后生怕被人看见,转身匆匆离开...... 天气暖和之后,顾长夜要比冬日时早起半个时辰。 刚洗漱穿戴好,门外就传进来李丛的声音。 “王爷,东西已经备好了。” “嗯,进来。” 听到顾长夜让他进屋,李丛忍不住落下几滴冷汗。 这里不是书房,可是顾长夜的卧房! 顾长夜如今27岁,未曾娶妻,为人又很是洁身自好,别说府外的花花草草,府内也是连个通房都没有。 平日里又不喜他人贴身伺候,都是下人备好衣物后,他自己一人洗漱穿戴。 他的卧房,好像还从未有旁人进去过。 见李丛磨磨蹭蹭的不进来,顾长夜不耐烦的开口:“进来。” 李丛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只好推开房门走进去。 屋内干净整洁,从装饰到摆放的家具,都透着清冽淡雅,谦谦君子的柔和气质。 倒和顾长夜平日里凶狠冷酷的气势,完全不同。 李丛收起打量的视线,低着头走上前,恭敬地递上手中的木盒,“王爷,东西完好无损。” 顾长夜接过木盒。 木盒上面,雕刻着精致繁琐的祥云纹样。 他的指尖在木盒盖子上轻轻划过,最终将盒子打开,拿出盒内收好的画轴,一点一点将画轴摊开。 栩栩如生的仙鹤跃然纸面,一个半阖着双眸的观音,慈眉善目地笑着。 正是真正的百鹤朝仙图。 “看来那边还没有发现假图的事情。”顾长夜冷声说道。 “嗯。”李丛点头,忍不住激动地说道:“还是王爷神机妙算,猜到有人暗地里想要捣鬼,早早临摹一副假图和真图调包。” 顾长夜冷笑。 其实他早就料到这期间会有人捣鬼,早早做了安排。 事先,他便临摹了一副假图,当着众人的面,将假图置于藏宝阁,真的图早就被他收起。 那一夜,府中之所以没有亲卫巡逻,也是他暗地的安排,就是为了让那个小偷摸进去带走假图。 他唯一没有算到的,便是那日花枝的出现。 想起那日打斗时,花枝满面慌张,生怕他吃亏的神情全写在脸上,后来还大叫让人帮忙的神情,顾长夜淡漠眸子,流出一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 看她那日喊人帮忙的样子,也不是那么蠢笨嘛。 “王爷?”李丛轻声唤他。 顾长夜回过神,敛起眉眼的情绪。 “只能说那人是个傻的,真假都无法分辨。” 李丛连忙说道:“那是王爷的画技出神入化,王爷临摹的那幅,就算和真的百鹤朝仙图放在一起,怕是也会有人认错真假。” 听到李丛的夸赞,顾长夜的面上也是无动于衷,没有半分高兴之色。 “不必拍马屁了,我去书房取治理水患的奏折,你先去备马车。” “是。” 李丛退下,顾长夜便走出屋门,朝书房走去。 刚走到书房前,便看到门口放着的那副画轴。 顾长夜蹙眉,快步走上前,将卷轴拿起推开门走进去。 他将手中真正的百鹤朝仙图放到一旁,转而从上至下的,摊开书房前崭新的画轴。 一只只仙鹤鲜活的在纸上起舞,观音低垂眼眸,从双眸的缝隙间可以窥见点点笑意。 又是一副百鹤朝仙图。 顾长夜的眸中闪过疑惑,细细打量起手中的这幅图。 每一个细节都与真图分毫不差,就连宣纸和画轴,都和真图选用的一种。 要知道,金箔宣纸和白玉画轴都价值千金,且就算花得起金子,也极难寻到这两个宝贝,顾长夜为了仿制真图,也是命李丛找了很久,才寻到两份这样的宝贝。 顾长夜的眉头越蹙越紧。 若说这幅画和真图有何不同,便是作画的人,大概是将自己的心境全落在笔上。 本该慈眉善目的观音,此刻却露出不该有的女儿娇态,微阖的双眸中,隐隐透出柔情。 不再普度众生,反倒对这万丈红尘,生出诸多留恋。 作画人的心境,在看画的人面前表露无遗。 顾长夜虽不想往那个人身上猜想,可只有那个人,才能在没有原图的前提下,完整的将画临摹下来。 看着画上婉转隐忍的感情,顾长夜的眉头松开,又皱紧,反复好几次,最后才恼火的将画轴合上,然后拿起真图与奏折,大步离开。 走出大门,李丛已经备好马车等待。 顾长夜走过去,上车之前停下动作,冷眼看向李丛。 “等回来再找你算账!” 从顾长夜阴沉的声音,李丛便知道他现在很恼火。 可李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只能委屈的坐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花枝躲在大门后面,偷瞧着顾长夜离开的马车,一颗心忐忑不安。 不知那幅画,能不能蒙混过太后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顾长夜能否平安的回来...... 第33章 暗流涌动 蜀国皇宫。 红墙绿瓦,筑起高高的壁垒,彻底划开墙内墙外,皇家与平民的区别。 顾长夜走在青砖之上,向举办寿宴的扶云殿走去。 他十一岁以前,也住在皇宫里,对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记得清楚。 只是,勾起的全是不好的记忆。 十一岁那年,顾长夜被送出皇宫,寄宿在阮家。 也就是那时,他认识了年长他四岁的阮灵。 顾长夜的生命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都是阮灵给的,而阮灵这两个字,便深深扎入顾长夜的心中,从此再也拔除不掉。 走到扶云殿前,他深吸几口气,缓和好脸色,才抬脚走进去。 顾长夜走入殿中,看着坐在高处的皇上和皇太后,面无波澜的单膝跪地。 “臣见过陛下、皇太后。” 看见他,顾长锦眼中露出喜色。 “长夜免礼,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辰,本是喜事,不必拘礼。” 闻言,顾长夜起身,拱手说道:“恭祝皇太后寿与天齐。” 皇太后看着他,眼底皆是冷色。 虽是皇太后,可面她的容却十分年轻姣好。 的确,她的年纪也并不大。 她本是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名叫宋婉思,入宫的时间晚,那时顾长夜的父皇已到晚年,对后宫之事有心无力,年轻貌美的宋婉思也一直没能有子嗣。 恰好顾长锦丧母,太上皇便将九岁的他,过继给宋婉思,以慰藉她没有子嗣之痛。 皇储之争时,众皇子争得头破血流,顾长锦在顾长夜千般算计、万般筹谋之下,登上皇位,宋婉思便跟着坐上皇太后的座位。 可谁也没想到,皇上驾崩没多久,宋婉思便被查出怀有身孕。 如今,顾长夜那个最小的皇弟,也有7岁了。 感觉到宋婉思阴冷的视线,顾长夜的脸上依然是一片淡然,沉默地转身在座位上坐下。 宋婉思一直处处针对他,顾长夜早已习惯,只要她不做出失格的事情,顾长夜便顾念她皇太后的身份,不与她计较。 献上贺礼的时候,众人将自己的奇珍异宝纷纷拿出,极尽讨好。 可宋婉思却一直表现的神色恹恹,并没有多开心的模样。 直到顾长夜起身。 “今日,儿臣为太后献上的是百鹤朝仙图。” 宋婉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此画可是刘远大师的绝笔之作,听闻此画经过几人之手后,便遗失在外,如今已是千金难得,恭亲王是如何得到的?” 顾长夜沉眸,“此事说来话长,儿臣也是无意之中,从一位富商的手中得来。” “好,那不如恭亲王直接打开画轴,让众爱卿一起欣赏一下这幅绝作。” 顾长夜微抬起头,视线滑过宋婉思的脸。 她的脸上挂着笑意,眼底却流动着阴毒的得意。 顾长夜再次垂眸,“是。” 然后,将手中的画轴一点一点摊开。 众人看着画上灵动鲜活的画,频频点头称赞。 唯有太后宋婉思,有些惊讶地看着顾长夜手中的画,眼底是不可置信。 “皇太后?”顾长夜的眸子幽幽地看向她。 宋婉思急忙敛起神情,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这幅画已经失传很久,恭亲王却能无意中得到,哀家还真是担心,恭亲王是被人坑骗了,若是献上的是一幅假画,哀家可无法接受......” 顾长夜暗暗勾起唇角。 “那不如,让竹桑大人帮忙辨认一下这幅画的真假。” 竹桑乃御用画师,绘画的能力无人能及,鉴画的本事更是一等一。 顾长夜看着竹桑起身走上前,上下左右仔细地观察着画。 良久,他转身拱手,“回皇太后,此画的确为真迹。” “怎么可能?!”宋婉思眉眼一厉。 众人疑惑地看向她,不明她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宋婉思尴尬的轻咳一声,“哀家是吃惊恭亲王竟真的得到此画真迹,还舍得将此珍稀之物送于哀家,哀家甚感欣慰。” 顾长夜的视线不经意的和宋婉思对上,看到她愤恨的眼神,顾长夜神色淡然将画呈上,然后退回到座位上。 在旁人看来无关痛痒,实则暗流涌动的小插曲过后,寿宴正常开始。 顾长夜独自坐在坐席上,不与旁人有任何交集。 他轻抿一口杯中酒,入口清冽,浅浅酒香醉人心神。 让宋婉思吃瘪,虽面上没有表现,可这让顾长夜的心情很好,便多喝了几杯酒。 不知何时,谁提起金丰山那边的山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且还十分凶恶,连官兵都敢杀,便央求皇上出兵剿匪。 顾长锦有些头疼。 秦将军还在处理柔丽的事情,并不在朝中,那帮山匪的凶恶,众人也早有耳闻,皆是畏怕,不敢主动上前请命。 宋婉思在一旁想到什么,眼里放出寒光。 “柔丽之事,恭亲王有莫大功劳,领兵的能力也是众爱卿有目共睹,不如此次,也由恭亲王前去剿匪,到时凯旋,陛下一并奖赏他,可好?” 顾长锦顺着宋婉思的话,向顾长夜看去,“长夜,你可愿?” 顾长夜的脸上没有波澜,看着宋婉思,然后转头,沉声应道:“臣愿意。” 众人不禁感叹顾长夜有勇有谋,二话不说便应下此等危险之事。 等到宴席结束,顾长夜坐上马车,李丛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王爷,剿匪一事,我看可比柔丽之行要凶险很多,眼下大军皆在秦将军那边,都城不可无重兵把守,陛下也只能给王爷拨出五百人,那帮山匪可是人数众多,且都凶狠,这不是情等着让王爷去送死吗?!” 顾长夜坐在马车里,没有出声应答。 剿匪一事的确是难,怕只怕,宋婉思还有旁的算计。 他沉着脸色回到王府书房,在书桌前坐下,视线落在出门时放到一旁的画轴上。 顾长夜蹙眉,然后抬手又将画轴打开。 巧笑倩兮的观音,倒是让这幅画别有韵味。 他忍不住伸出手,落在画中人微阖的眼上,指尖轻轻划过根根分明的睫毛,那双眼隐忍的柔情,便好似缠在他的指尖上,竟让他隐隐觉得心底发痒。 “李丛!” 顾长夜倏然大怒,低吼出来。 听见屋内人的吼声,李丛急忙推门进屋。 “王爷有何吩咐?”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看向他,半晌,轻启凉薄的唇。 “你最好给我合理的解释,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其罪当诛 李丛看向桌上的画,瞬间了然。 “王爷,这是阿奴画的。” 听到这个名字,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 他当然认得花枝的笔触。 “她为何会有金箔宣纸和白玉画轴?!” “这......”李丛被顾长夜凶戾的视线盯的发慌,支支吾吾地回道:“王爷,阿奴她拜托我找这两样东西,所以......” 顾长夜冷声打断他的话,“所以,你便用本王的东西去讨好她?” 这话让李丛顿时冒出冷汗,连忙摇头。 “不是王爷所想的那样,我是见阿奴好像是想帮王爷,王爷一直不待见阿奴,她一个姑娘家家,平日里没少因此受欺负。” “我想,若是让王爷看到阿奴好的一面,或许王爷会对她有所改观,所以才将这两样东西交给她。” 听他说完,顾长夜起身走到李丛面前。 他比李丛还要高出一个额头,身上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李丛,做好你的本职,不要多管闲事。我待谁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管。” 顾长夜的每个音节,都带着阴冷。 李丛的身体僵直,半晌才从惊恐中回过神,微微点头。 “是,我知道了,王爷。” “退下。” 李丛低着头准备转身。 “等一下。” 顾长夜又忽然出声叫住他,“金箔宣纸与白玉画轴的钱,从你的月俸中扣掉。” “啊?!王爷......” 李丛看着顾长夜冰冷的视线,又硬生生地将话咽回喉咙里,只能委屈地转身离开。 顾长夜坐回到书桌前。 那幅画重新落进顾长夜眼底,勾挑着他的心神。 他合上眼,脑子里想的全是花枝的事情。 哪怕她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可要将百鹤朝仙图问问完整的临摹下来,也是要费些时力的。 顾长夜越发分辨不出花枝的行为,哪些是真的她,哪些是装模作样讨好他的。 她画这幅画,也是因为害怕王府遇难,会牵连到她吗? 顾长夜猛地睁开眼。 他搞不懂此刻自己心头的躁动,是因为恼火还是其他,便拿起桌上的画轴,大步走出书房,朝花枝住的小院走去。 月色皎然,空中一片星河灿烂。 花枝正在马棚前,给马匹换新鲜的饲料。 月光刚好洒在她的身上,留下皎洁的月辉。 顾长夜紧握着画轴,心底是无名之火。 可他走进院子里,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时,那股怒火,皆化成云烟,飘散而去。 他蹙眉看着她。 花枝弯腰抱起一堆干饲料,又直起身子,笑着将饲料放入马槽中。 唇边浅浅梨涡,装的是满满的甜意,晃的人心犹若饮酒一般,醉意朦胧。 那么干净的笑,让顾长夜忽然萌生出想要触碰的冲动。 花枝收拾好马槽,满意地转过身,却被身后无声无息出现的顾长夜吓到。 在看清是他后,花枝心中暗暗欢喜。 顾长夜回来了,而且是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那么,她的画蒙混过去了? 她也只是欢喜片刻,便将眼底的情绪掩盖起,低下头卑微的走上前。 “见过王爷。” 她的声音让顾长夜回过神。 看着花枝低着的头,顾长夜竟一时忘记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蹙眉想了许久,看向画轴才猛地想起来。 “这是你画的?”顾长夜打开画轴,冷冷地问道。 花枝微微抬头,看见画,眼底闪过惊讶。 这画怎么还在他的手中?他没有献上去?还是说被太后发现此画是赝品的事情了? 花枝不得其解,可顾长夜此刻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只要他安好,画在何处花枝并无所谓。 “不,不是。” 花枝有些心虚的否认。毕竟此前顾长夜已经警告过她,不要多管闲事。 顾长夜的怒火,再次被她的回答点燃。 她分明是在说谎。 还说什么从不会对他说谎,眼下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金箔宣纸和白玉画轴皆是千金难买之物,恰好我收藏的两件这几日不见,若是抓不到贼人,只能让负责看管的李丛以死抵罪了。” 说着,顾长夜冷哼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花枝一听满面震惊。 那两样东西,是顾长夜的?这么说,那些都是真物,并不是仿制? 顾长夜一副马上要找李丛兴师问罪的模样。 准备转身时,花枝慌张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想制止他离开 她没想到李丛会如此胆大,敢偷顾长夜的东西给她。 可她也不想李丛因此受到责罚。 “是我,是我逼着李侍卫这么做的!”她看着顾长夜,急切地说道。 顾长夜的视线,迅速地划过自己衣袖上那只娇小的手,然后落在花枝的脸上。 就凭她,有何能耐去逼着李丛做这些? 花枝看出他并不相信,又急切的解释,“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死缠烂打,才逼的李侍卫不得不帮我,王爷要罚就罚我吧!” “所以,你承认这画是出自你之手?” 花枝倏然怔住。 纸和画轴的事承认了,便等于也承认了画的事。 “阿奴,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顾长夜转过身和她面对面。 从他的声音里,花枝听不出喜怒,但花枝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怯懦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她从来不敢在他的面前耍小聪明。 “这画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让你不要多管闲事!”顾长夜板起脸,冷声问道。 半晌,才开口喃喃道:“贺礼被换成那种画,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顾长夜闪过不屑。 “柔丽之事,我还当你胆子大,不怕死,没想到你也怕满门抄斩。” 花枝的心随着他的话停了一下。 半晌,她有些失神地说道:“满门抄斩这种事,一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 花枝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顾长夜知道她在说花府的惨剧,眉眼跟着阴沉下去。 想到花府的惨剧,顾长夜没有半分怜悯。 温云歌乃至整个花家的死,都是他们应得的! 阮灵的死状浮现在眼前,回想起那个画面,顾长夜的双手又颤抖起来。 下一秒,怒火涌上头,他猛地抓住花枝的手腕,将她粗暴的扯向自己。 “你可知,其罪当诛的意思?”顾长夜阴冷的问道。 他们所犯下错误,便应当用命偿还! 花枝扬着小脸有些慌张地看着他,有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这么问...... 第35章 剿匪 花枝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此刻不解地看着他。 顾长夜不喜欢她的名字,似乎也很讨厌她的过去。 可花枝从没有细想此事,毕竟她是罪臣之女,身份低贱,顾长夜讨厌也很正常。 花枝一双满是星河涟漪的眸子,有些抱歉地望着他。 顾长夜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却忽然堵在喉咙里,心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失控地跳了一下。 “王爷?” 忽然,小舞的从院外走进来,奇怪地看着二人。 见有旁人,顾长夜收敛神色,将花枝甩开。 “擅作主张,偷拿王府财物,阿奴,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 花枝低着头,等着顾长夜处置自己。 “明日起,王府内所有下人的衣服都由你清洗,若是敢偷懒,你的手就不用留了。” 说完,顾长夜甩袖离开。 小舞慌张的走到花枝身旁,“阿奴,怎么回事?怎么王爷又要罚你?” 花枝低声叹气。 洗衣服总比挨板子强,这么想着,花枝倒觉得这次是顾长夜手下留情了。 顾长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他气恼地回到自己的卧房,才发现手里还紧握着画轴。 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放过她? 顾长夜看着画轴发怔,眼前浮现出刚刚花枝的模样。 他还记得她手腕肌肤的触感,柔软细腻,哪怕他只是微微用力,都会在她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顾长夜命人打了盆清水,用力的搓洗着那只手,可那种触感就是无法抹除,扰的他整夜不安宁...... 第二日,顾长夜要带兵剿匪一事,便传满整个都城。 人人都称赞顾长夜英勇神武,为民除害,可沈怜听到这消息,却没有半分喜悦。 她冲到顾长夜的书房,也顾不上平日里的淑女模样,直接推门进入。 “小叔叔,你真的要带兵剿匪?!”沈怜焦急地问道。 见她连门都未敲,顾长夜微蹙眉头,却并未斥责她,而是抬头回答她的话。 “是。” “不行!我不许你去!那帮山匪穷凶极恶,我不许你涉险!” 看她焦急的模样,顾长全当她这是小辈的关心。 “皇上的命令,不得违抗,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他浅声安抚。 可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反倒让沈怜更加不满。 难道顾长夜还不明白吗?她的心思,不是小辈对长辈,而是一个女子对心爱之人的担忧。 “你要我如何不担心?我心心念念的是你,牵挂的是你,你不明白吗?” 见她的话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顾长夜脸色紧绷起来。 良久,他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冷漠的回道:“怜儿,你的年纪尚小,还分辨不出何为男女之情,刚才那些话,并不适合对你的小叔叔说出口。” 沈怜也恼火起来,“不适合?那我再也不叫你小叔叔了。顾长夜,总适合吧!” 顾长夜眉心烦躁地跳了一下,“再不知分寸,我便要罚你了。” “那便罚我吧!” 喊完,沈怜便转身气恼的跑出去,因为顾长夜再一次拒绝了她的心意,沈怜心中满是怒火。 途经后院时,沈怜看到正在清洗衣物的花枝。 她的面前,是堆得如小山般的衣服。 沈怜的心头正好有气无处消解,看见她便大步走过去。 “小姐。” 花枝仰头看着倏然出现的沈怜,先是一瞬的惊讶,然后急忙低下头,卑微的开口唤她。 每次沈怜出现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沈怜危险的眯起眼俯视着她。 “阿奴,你喜欢王爷吗?” 她蓦然问出这么一句,将花枝惊得一身冷汗。 “小姐再说什么?我这种身份,怎敢有这种想法。” 花枝急忙否认,头更低了几分。 她说不敢,可沈怜依然不满意,忽然抬起脚,直接踩在花枝的头上,将她硬生生地踩到还泡着脏衣服的盆里。 花枝吃痛的闷哼一声。 “不敢?”沈怜冷哼,“不敢就别总在他身边晃,我看见了糟心!” 说着,她还用脚掌在花枝的头上狠狠的碾着。 头顶是钻心的疼痛,花枝实在忍不住,从喉咙间溢出一丝呜咽。 出了气,沈怜慢慢收回脚,唇边挂着一抹满足且得意地笑。 “顾长夜是我的,你这下贱的身份,也就配得上猪狗,早晚我会将你赶出王府的!” 花枝的上半身,还保持着趴在盆中的姿势,直到听见沈怜的脚步声走远,她才撑起身子。 额角刚刚不小心磕在盆底上,此刻又红又肿,衣襟也被染湿一大片。 透过水面,她看见狼狈的自己,最后无奈地苦笑起来。 顾长夜是沈怜的。 抛去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们的确是登对的,最起码沈怜身世清白,样貌也不差。 花枝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端起木盆朝院外走去。 没想到迎面便碰上正准备出府的顾长夜。 看见花枝满身狼狈的样子,顾长夜微微蹙眉。 看到他,花枝急忙低下头,一副惶恐的样子。 顾长夜眉间的褶皱更深几分,一身寒气向前走去,和她擦肩而过。 花枝踌躇着转过身,看向他冷酷的不近人情的背影,额发上落下的水,刚好落在她眼里,惹得她眼前一阵模糊。 心若冰山的他,此生只会偏宠着沈怜一人。 面上再装的多镇定,可是她自己最清楚,她有多么的喜欢顾长夜,哪怕在他身上尝尽苦头,可花枝的心底依然珍藏着他的名字。 她强压下心头的难过,将木盆里的脏水倒掉,转身时不小心撞上两个小婢女。 被花枝撞到的两个人都分外不满,像是怕沾上晦气一样,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便越过她离开,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 “王爷这次剿匪就只带五百人去,我可听说那帮山匪凶恶的吓人,吃人肉!喝人血!皇上怎么能给王爷这么少的人,这万一,万一要是......” “嘘!你小点声,这话要是让王爷听到肯定要挨板子的,王爷是什么人,一帮小山匪算什么,估摸着带十个人就够了。” “可前些时日,去剿匪的镇北都尉就没能回来,被那帮山匪杀了不说,还把尸体挂在山头上,嚣张的挑衅,这要是王爷也遭这么一番,我们王府不就完了。” 听到这花枝就惊得停住脚步。 镇北都尉剿匪一事她有听闻,只是这事情后半段,她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帮山匪竟连镇北都尉都敢杀! 听到顾长夜会有危险,花枝的心再不能安放...... 第36章 混进队伍 顾长夜带兵剿匪的日子,转眼就到。 无论沈怜如何作闹,都未能阻止此事,甚至到最后,顾长夜开始隐隐厌烦的不想见她。 沈怜不甘心地看着顾长夜骑到马上,她也知道皇命不可违,最后只好软下口气。 “一路小心,我等你。”她声音中的情意毫不掩饰。 顾长夜却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一声,再没多说什么,带着兵马朝城门而去。 看着顾长夜的队伍走远,沈怜冷冷的勾起唇角。 顾长夜此去也是好事,正好方便她展开手脚收拾花枝。 他不在,随便找个理由,便能让花枝永远的从人间消失。 “子俏,去把阿奴带到柴房。”沈怜阴冷地说道。 一想到马上就能让花枝那个小杂种消失,沈怜心中便按捺不住兴奋。 她在柴房等了许久,却见子俏一个人匆匆的走回来。 “人呢?” 子俏低下头,战战兢兢的回答:“小姐,王府上下我都找遍了,就是,就是没见到阿奴的人影......” “怎么可能?!”沈怜低吼出声。 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 王府内少了一个人,而另一边,顾长夜的队伍里却多了一个人。 顾长夜带着一行兵马走到城门前时,忽地勒马停下,沉声对李丛说道:“叫人下去清点人马。” 李丛点头立刻下马。 此行剿匪凶险,拨给他的这些兵马还有一半都是新人,此时最怕的便是有人临行生畏,当个逃兵。 没一会儿,下面的人清点好人数,脸色有些古怪的跑到李丛身边,低声汇报。 听完,李丛的脸色和那人变得一样古怪。 兵马人数一个没少,反倒是随行的侍从多了一个? 李丛急忙转身跑到顾长夜的马旁。 看着李丛古怪的脸色,顾长夜还以为真的有人逃了,他到没有多么惊讶,这种事他见多了。 却没想到李丛压低声音,回道:“王爷,人,多了一个。” 顾长夜皱起眉头。 人不仅没少,还多一个? 顾长夜翻身下马,直接朝着队伍最末的侍从们走去。 他倒要看看是谁急着去送死。 队伍中一个娇小的身影,瞥见顾长夜走过来,后背瞬间满是冷汗。 不是别人,正是在王府里消失的花枝。 这几日花枝没有一夜能睡得安稳,一想到顾长夜要面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山匪,她的心就一直揪着,合上眼,脑子里都是顾长夜满身是血,被山匪挂在山头的模样。 她这才做出了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换上侍从的衣服,偷偷跟在队伍里。 花枝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剿匪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可如果顾长夜真的遇到危险,哪怕能替他挡一刀,她都愿意。 可若是被顾长夜发现她偷偷跟着...... 想到顾长夜暴怒时狠戾的模样,花枝忍不住打个寒战。 她急忙将头压低,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发现她。 “王爷,随行的侍从本应十二人,现在却共有十三人。”一名士兵悄声在顾长夜身边说道。 顾长夜微微点头,目光冷冽的在十三个人的身上扫过。 花枝此刻还不知人数已经暴露自己,只当是顾长夜小心谨慎,临行前再检查一次。 他沉步从侍从面前一个一个走过,花枝的心便跟着他的步子,越跳越快。 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要走到花枝面前时,顾长夜忽然停下脚步。 “李丛,将侍从的队伍调到前面吧。” “是。” 命令完顾长夜便不再往下继续查人,反而转身走回,直接翻身上马。 李丛匆匆骑到马上,心中倍感奇怪,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多的人不查了?” 顾长夜默声片刻,淡漠地说道:“不用查了,不过是进了只老鼠而已。” “啊?” 李丛更加不解,疑惑的挠挠头。 有老鼠不是更应该揪出来吗? 顾长夜的驭马向前两步,又忽然停下,沉声说道:“叫个人盯紧第七个侍从。” “第七个?”李丛微微偏头向后一瞥,视线落在侍从里最娇小的身影上,疑惑地蹙起眉头。 顾长夜继续向前,唇角微不可察弯起...... ...... 金丰山距都城路途遥远,为尽早到达,顾长夜命令连夜赶路。 士兵们常年操练,连着三日不眠不休的前进,也能吃得消,可向来只是伺候人的侍从们便暗暗叫苦。 花枝偷偷地捶着酸痛的腿。 侍从们叫苦,可到底都是男人。 花枝才是真的苦,虽然平日里做的是粗活,但毕竟是女子,三日下来,累得已经头晕眼花,脚心也像是踩着刀尖般的痛,估摸着是磨出了许多水泡,怕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神经也一直紧绷着。 眼看着就要入夏,到了晌午日头也开始变得毒辣。 顶着毒日,花枝的脸上布满汗水,连连往肚子里灌着水,转眼身上佩戴的水壶便见底。 花枝忍不住偷偷地瞄了几眼前方的顾长夜,他骑在高马上,身姿挺拔凌人,格外显眼。 虽说他骑着马,可也要耗费体力,同样顶着大太阳,一路劳顿,肯定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花枝有些心疼他,可一想到顾长夜身份尊贵,大可以乘坐马车,可依然坚持骑马上路,和众人吃一样的苦,她有既然非要跟出来,就万万因一点小事就退缩。 想到这,她咬咬牙,将身体所有的不适都忍下去。 “王爷有令,今夜到前方五里的驿站歇脚!” 前方有人高喊,众人一听眼里皆流出喜色。 “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身旁的人拍着花枝的肩膀,兴奋地说道。 花枝也笑着点了点头。 而顾长夜刚好微微侧脸,看到这一幕。 花枝的笑猛地刺痛他的眼。 他收回视线,眉头却紧锁着。 还能笑出来,看来还是让她过得太舒坦了! “李丛,让你盯的人怎么样了?” 顾长夜忽然冷声发问,李丛急忙应答,“回王爷,没什么异常,只是......” 话说到一半,李丛犹豫起来。 其实第二日,李丛便也发现了花枝的存在,有些不解,既然王爷已经发现花枝的存在,为何不将她赶出队伍? 见他吞吞吐吐,顾长夜视线阴冷的看过去。 李丛的汗毛倒竖,吞咽一下口水,最后只好如实道出自己的疑惑。 “王爷既然已经发现阿奴的存在,为何不将她赶出队伍?此行凶险,我们的队伍又都是男子,阿奴一个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看都不适合跟着。” 李丛这话里就透着对花枝隐隐的担心。 顾长夜的眼底是隐隐的不悦,冷着脸说道。 “她想送死,为何要拦她?” 第37章 贴身侍奉 听到顾长夜不带丝毫情感的回答,李丛也没多吃惊。 顾长夜讨厌花枝,不在乎她的死活,李丛是知道的。 可他不明白,花枝为何要偷摸的夹在队伍中,这不就是自找苦吃! “怎么?心疼了?” 顾长夜脸色紧绷着问出一句。 李丛感觉到顾长夜语中的不快,低头果断回答:“不是王爷想的那样,只是阿奴的存在或许会拖我们的后腿。” “哦?”顾长夜冷笑,“若真是那样,我会亲手处置她,省的碍事。” 李丛在心底为花枝捏了一把汗,可现在离都城已有些距离,再把她送回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祈祷她别被山匪杀了,也别被王爷逮着小辫子处置了。 顾长夜心头有股无名的火,一直隐隐跳动,弄得他十分烦躁。 最后,他想到什么,冷声开口,“阿奴是本王买回来的奴隶,你要清楚,自打她进入王府,便再无出去的日子,更不用说嫁人之事。”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李丛一头雾水。 顾长夜却未再多说什么,拉起缰绳,加快前行的速度。 天色暗下之前,顾长夜的队伍到达驿站。 花枝一直沉浸在可以休息的喜悦之中,可进到侍从们住的房间时,花枝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们睡得是大通铺! 七个人睡一张通铺,就意味着,入夜她便要睡在这些男人中间。 花枝的脸瞬间涨红,她怎么傻得连这些事都没想到,她是女儿身,混在这帮男人里,肯定有许多不便啊! 好不容易可以歇歇的侍从们,一进屋便开始脱起衣服,花枝的脸便涨的更红了几分,瞄见有的人都准备脱裤子了,她急忙慌张的转身冲出屋内。 屋外微风拂面,却半分不减她脸上的灼烧感。 花枝懊恼自己的蠢,连这一路上多少的不方便都未想到,急的直跺脚。 看来,今夜只能在屋外凑合一夜了。 刚勉强安抚好自己,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几人走出,看见她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一个男人走上前,大大咧咧的一把揽过花枝的肩膀,笑道:“发什么呆呢?走!带你洗澡去,一身的汗,都快臭死了!” 洗,洗澡?! 花枝一张小脸立刻紧皱起来,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手中逃走,故意粗着嗓子说道:“不!不用了!我不臭!” 看她扭捏的模样,众人大笑,“你小子怎么跟女人一样,洗个澡扭捏什么?” 她就是女人啊!! 花枝在心里一阵咆哮,却也只是在心里,不敢真的说出口。 “得了!走吧!” 任花枝摇头死命拒绝,那几个人不肯放过她,生拉硬拽的将花枝带向沐浴的地方。 李丛急匆匆地跑向顾长夜的房间,到门口时,又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敲了敲门。 “进。” 顾长夜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李丛走进来,神色异样地说道:“王爷,不好了!” 他微微挑眉,“什么事?” 李丛急忙走到他身旁,弯下腰低声说:“阿奴被侍从们带去洗澡了。” 顾长夜冷眼看向他。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不好了,原来是花枝。 顾长夜并不想听到关于花枝的事情,不甚关心地说道:“既然能跟来,她自己就一定能解决。” “这,王爷,这不太好吧,阿奴她毕竟是姑娘家,这样清白不都被糟蹋......” 李丛话说到一半,便被顾长夜周身越发阴冷的气势堵了回去。 “下去!”顾长夜冷喝一声。 李丛虽不忍心花枝被人占便宜,挣扎半天,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退下。 可顾长夜却再无法静心看书。 是花枝自己不自量力,夹在侍从中,眼下遇到的一切她都早该想到,更何况,她做过官妓,早就不干净,又何来糟蹋一说! 想是这么想,可顾长夜依然看不进书卷上的字。 他自己都未察觉,此刻他的唇紧抿着,脸色十分难看。 李丛刚走出十步远,便听到身后传来顾长夜的吼声。 “李丛!把所有侍从都给我叫来!!” 李丛一喜,心想王爷还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不消片刻,十三个侍从聚在驿站的堂口前。 花枝暗暗在心里想,顾长夜又救了她一次。 若是顾长夜的命令再晚来一步,她怕是就要长针眼了。 顾长夜一身墨青色骑服,冷冽的走向他们。 花枝抬眼偷瞄他,看着他走近,急忙将头低到胸前,心又开始打起鼓来。 这么近,她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吧? “本王需要一个人贴身侍奉。” 顾长夜沉声说道,视线淡淡从十三个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一直低着头的花枝身上。 他抬脚走到花枝面前,淡淡地问道“为何低着头?” 花枝又惊又惧的紧闭上双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顾长夜就站在她的面前,只要她抬起头,他就一定会发现。 到时她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见花枝许久未回答,顾长夜便耐着性子等她。 “说话。” 花枝双手紧张的抓着衣角,咬着下唇,不敢松口。 只要她出声,顾长夜也肯定能认出她,可她了解顾长夜的脾气,若她此刻不回答,也是免不了惩罚的。 一旁的人看见花枝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不忍的替她开口解释道:“回王爷,这小子跟个姑娘似的,胆子小的很,王爷饶过他一次吧!” “呵,姑娘?”顾长夜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笑声。 他忽然好奇,花枝这么笨到底能隐藏几日。 他轻咳一声,“既然像姑娘,那心思一定细腻,就你来贴身侍奉吧。” 花枝被吓得没控制好力气,牙齿顿时咬破下唇,一股腥甜在口中悄悄蔓延。 让她贴身侍奉?那她不是死定了! 花枝暗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偏偏十三个人里选中她侍奉。 “还不走?”顾长夜转身,沉声问道。 花枝步子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挪不动。 她宁愿躲在侍从里,最起码不会被顾长夜发现,赶回都城。 若她半路被赶走,她还怎么护顾长夜。 见她不动,李丛都跟着干着急,此生催促道:“发什么愣,快去啊!” 花枝咬咬牙,无路可退,只好跟上。 她跟在顾长夜的身后走进房间,立在门前她便停下脚步,身子紧绷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扫过她低着的头,半晌,沉声命令道。 “过来,帮本王更衣。” 第38章 更衣 花枝猛地抬头,惊慌的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顾长夜。 更,更衣? 花枝的脸先是染上粉红,又慢慢变得煞白。 她哪里做过帮别人更衣的事情,而且还是帮一个男子。 花枝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心里好一番挣扎,才硬着头皮走上前。 胳膊僵硬地抬起,指尖在触碰到顾长夜的衣襟瞬间,花枝像是被烫到一般,又往回瑟缩一下。 “磨蹭什么?”顾长夜的声音里隐隐不耐烦起来。 花枝摇摇头,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脱个衣服而已,现在顾长夜还没有发现她,只要服侍他脱掉衣服,她就可以离开了! 下定好决心,花枝又一次抬起手,可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顾长夜抬起双臂,等着花枝侍奉,虽未回头看她的神情,但能从动作中,感觉到她此刻有多么的窘迫。 她的动作慢吞吞,抓着顾长夜的衣领,废了好大劲才将袖子脱下一半。 “没伺候过别人?” 顾长夜蓦地开口,声音压的很低。 花枝被他的声音吓得哆嗦一下。 他的声音像是生气了。 花枝生怕顾长夜一生气,忽然转过身,像往日一样揪着她的衣领发脾气,到时定会发现是她,岂不是火上浇油。 她当顾长夜生气了,却不知道此刻背对着她的顾长夜,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想知道,花枝接下来会怎么做。 她的所有惶恐窘迫,顾长夜都感觉得到。 顾长夜的眸子幽深的看着前方,可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身后的花枝身上。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两个人之间单独相处,却毫无波澜。 过去,只要他们二人面对面,定是一个怒火中烧,一个畏惧退缩,眼下这般情景,纵使花枝再怎么感觉窘迫,却也不得不承认,已是他们之间最平静的一次相处了。 “问你话,你怎么从不应答,哑巴?”忽然,顾长夜冷声问道。 刚缓缓落下的心,又瞬间提起。 花枝的手心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哪里敢出声回答。 顾长夜微微偏头。 他能听到花枝因为紧张,微微加重的呼吸。顾长夜在心底暗暗估算着,花枝怯懦的性子能坚持多久。 花枝不敢做声回答,他也不急着追问。 好不容易将衣服脱下,顾长夜只穿着一身中衣站在她的面前。 花枝苦巴巴的脸才放松下来,低下头刚准备转身离开,顾长夜又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花枝的头顶上,声音清冷的开口。 “服侍我沐浴。” 顿时,花枝的脑子里炸开烟花。 沐浴?! 顾长夜看着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胸膛里的花枝。 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可她那双红的像是要滴出血般的耳朵,也能让顾长夜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 这次不等花枝动作,顾长夜自己抬手,缓缓地解着中衣的衣带。 他准备逼着花枝自己开口坦白,解衣服时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动作也没有半点犹豫。 “叫什么名字?怎么什么都不会做,进府的时候没人教你。”顾长夜沉沉说道。 花枝一听,背脊瞬间绷紧,两只手不知所措的搅着衣摆。 她的确没学过这些,更没人会交代她学这些。 在王府内,能贴身侍奉主子的奴婢,身份都比旁的奴婢要高一些。 花枝的身份,这辈子是不可能贴身侍奉谁的,自然没有人会教她这些,毕竟想都知道,无论是顾长夜还是沈怜,都不愿意用一个身份低贱,长相又肮脏丑陋的人侍奉。 顾长夜的衣带马上就要解开,他看着迟迟未有动作的花枝,声音极缓的说道:“若是我自己将衣服脱完,一会儿,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顾长夜的话音落下,花枝的脑子里一时更加混乱,也不敢再思索帮他宽衣解带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妥,急忙伸出手,一把抓住顾长夜已经半敞开的衣怀。 看着抓在自己衣襟上的两只小手,顾长夜一愣。 他以为花枝会求饶,却没想到这丫头这么大胆,还真敢上手脱他的衣服。 花枝是不想身份暴露,又怕挨罚,这才只好强撑着,帮顾长夜将中衣脱下。 顾长夜面对着她,看着她紧张的将中衣脱下,她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手臂,留下一片撩人的细痒。 脱下中衣后,顾长夜在她面前彻底袒露出厚实的臂膀。 脸上像被大火燃烧着,花枝心里念着不要看,可还是忍不住偷瞄了几眼。 他的身材很好,虽然面容长得俊秀,肌肤比旁的男子要白上许多,平日里觉得好像很瘦,可现在脱下衣服一看,却半点也不显瘦弱,肌肉线条分明,肩宽腰细,腹间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 花枝的脸变得更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 她急忙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眼下她是身陷水深火热之中,怎么还有功夫胡思乱想。 花枝深吸一口气,稳住乱掉的呼吸,正准备收回视线时,目光忽然触及顾长夜的右肩。 一道蜿蜒可怖的疤痕,越过肩头,不知是从何处为起点,虽只有一小截,可从这疤痕狰狞的程度,可以看出,这道伤口曾经深可见骨,要人性命。 花枝慌张的移开视线,心头开始狂跳。 顾长夜的身上为何会有这样的伤疤?难道是在战场上落下的?可是在王府这么多年,不曾听闻他受过如此严重的伤啊。 “发什么呆?继续。” 顾长夜见花枝站在那里又不动了,冷声命令。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有多大的胆子,能忍到哪一步。 花枝的心思已经全飞到顾长夜身后的伤疤上,顾长夜的话根本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着疤痕的事,手无意识地伸出,落在顾长夜裤腰上。 她娇小的手慢腾腾地解着带子,顾长夜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失控地跳了一跳。 喉咙突然变得十分干渴,喉结上下翻滚。 他的眸子更加幽深几分,视线紧锁在花枝的那双手上,眼看着那条带子就要松开。 忽然,他伸手猛地抓住花枝的手腕...... 第39章 沐浴 顾长夜抓着花枝的手腕,止住她解带子的动作,眼神转瞬变得冷冽。 “笨手笨脚。” 他的声音里皆是不悦,将花枝的手狠狠甩开,然后转身走到屏风后。 顾长夜合上眼,缓和了许久,才压下身体里那股莫名的燥热,然后便开始无语起来。 为了隐藏自己,她连廉耻都不要了吗?到底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偷摸的夹在队伍里跟出来? 但若说她不知廉耻,顾长夜也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不过就是男人的身子,想必她上次在柔丽早就看个彻底了。 顾长夜紧抿起薄唇,心头隐隐升起一种烦闷。 而站在屏风外的花枝,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刚才都做了什么啊! 花枝捂着自己的脸,一回想起刚刚自己做的事情,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里钻进去,彻底从人间消失。 疯了吗?她竟然去脱一个男人的裤子! 花枝狠狠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屋子里本来静悄悄,她拍打额头的声音蓦地响起,清脆响亮,格外突兀。 没一会儿,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入水声。 听到顾长夜洗澡的声音,花枝脸上烫的发痛,想立刻逃离这里。 她悄声走到门口,指尖刚触到门边,耳边又传来顾长夜低沉却好听的声音。 “过来,帮我擦背。” 花枝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开门逃跑,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哪里跑得出顾长夜的手掌心。 因为自己一直没有异常的举动,所以顾长夜才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可若她一跑,假扮侍从混进来的事情便会马上暴露。 她想看着顾长夜安好,所以偷跟出来,好不容易都跟到这里了,她不想就这样被赶回去。 擦背这种小事,她自然也是能做好的。 花枝呼出一口气,心下忽然变得坦然。 顾长夜坐在木桶里,合眼感受着温热的水温。 听到花枝的脚步声越过屏风,他才微抬起狭长的眼帘,眸中是寒冷的嘲意。 心道她的脸皮还真是厚。 屏风后满是水雾,满眼氤氲朦胧,男人刚劲有力的身躯,藏在这片水雾之中背对着她。 花枝一步一步走向他,到他身后时才看清坐在水中的顾长夜。 刚刚顾长夜正面对着她,所以花枝只是瞥见那条伤疤的冰山一角,眼下,顾长夜背对着她,她才将那伤疤看全。 疤痕一看便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从左肩直至右腰,横亘在他的背脊上。 那样的伤疤该有多痛。 花枝在他身后坐下,怔怔地看着他的背脊,拿起一旁的帕子,轻拭着那条疤痕。 动作温柔的似一根羽毛,在那条疤痕上留下一片细腻的痒意。 顾长夜皱眉,总觉得她这是在有意撩拨。 感觉到花枝反复擦着一个地方,冷冷说道:“怎么?我后背就那里脏?” 花枝这才回过神来,慌乱把手移到别处。 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疼。 收敛心神后,花枝认真地给他擦起后背。 顾长夜比旁人更爱干净,所以身上也没有哪里是脏的。 花枝微眯着眼睛,将自己的视线固定在顾长夜的后背上,努力不让自己看到不该看的地方,然后将他的后背全部擦过。 顾长夜合上眼,良久,冷声问道。 “叫什么名字?” 花枝又开始慌张起来,想了想,有些紧张的在他宽敞的后背上轻轻写道。 【小哑巴】 花枝的指腹因为常年干粗活,生了些茧子,但依然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 她写字的动作小心翼翼,写完就急忙收回手。 顾长夜冷笑一下,暗想她倒还算机灵,知道自己开口说话就会露馅,直接把府里小哑巴的名头借来,干脆就不说话。 “小哑巴?我怎么记得你是在厨房帮工的,是谁把你选到侍从里的?”他不咸不淡的继续追问。 花枝苦思半天,才想出的理由。 【人手不够,刘婆婆让的】 顾长夜轻哼一声,但是没在继续问下去。 花枝的动作很温柔,让顾长夜有些疲累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一时屋内静下来。 他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背脊挺拔,身体似乎比桶里的热水还要滚烫。 花枝的心跳如锣鼓般地跳着,她急忙左手捂住心口,像是怕顾长夜也听到一般。 而顾长夜也真的好像听到了她的心跳声。 “你怕我?”他突然开口问道。 花枝在心里点头。 她有多喜欢顾长夜这个人,就有多怕他。 八岁那年他向她伸出手,从那时起顾长夜三个字,便是黑暗中的一束光,只是,这束光时常刺痛着她。 花枝微垂眼眸,却挡不住眼里的失落。 顾长夜背对着她,冷削的脸微微侧过。 他本想看看花枝此刻的神情,可想了想,又不急于转身。 现在还不想戳穿她的谎言。 “王爷,有信使送来秦将军的信。”屋外忽然传进来李丛的声音,打破屋内的寂静。 “知道了。” 顾长夜沉声应道,正欲起身,想了想又将身子沉回水里。 “你退下吧。” 花枝忙不迭地点头,脸上还满是绯红,急忙起身准备跑走。 “等一下。”顾长夜又出声叫住她,“你先在门外候着吧,既然是贴身侍从,夜里也是要在这里的。” 花枝一惊,转过身差点喊出不要二字,幸好急忙收住,又将身子转回去。 刚好和转头看向她的顾长夜错过。 顾长夜睨着她嫣红的耳垂,目色柔和了些许。 花枝急匆匆的拉开门走出去。 李丛看着她感到奇怪,虽然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她看起来有些异常。 他走进屋内看见顾长夜时,瞬间明白阿奴为什么异常了。 顾长夜裸着上半身,寝衣刚换上一半。 见李从进来,顾长夜不急不缓的将衣服穿好,系上带子,“信呢?” 李丛回过神,急忙将信奉上,可依然诧异刚刚屋内发生了什么。 顾长夜一看便是刚刚沐浴完。 是阿奴服侍他沐浴的?那岂不是...... 看出李丛似乎在出神的想着什么,顾长夜淡淡地问道:“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李丛说完,可好奇心作祟,实在忍不住,又开口问道:“王爷,我刚刚看到阿奴,刚刚是她在服侍您沐浴吗?” 他问完,顾长夜的脸瞬间变得阴冷。 “怎么?我用我的人,还需要向你汇报吗?” 第40章 深夜的恶意 李丛心底一惊,连忙摇头。 他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欠嘴多问什么! “王爷,我哪敢。” 顾长夜沉声扫过他一眼,面色冰冷的转身走回到椅子前坐下。 “她不知是何原因混进来,有可能是听了谁的差使,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才放心。既然选她做贴身侍从,那做这些不是正常。” 李丛额头掉下一滴冷汗,心想,顾长夜从前可从没有让人服侍入浴的习惯,就更别提找个女子贴身侍奉了。 “所以,我没有戳穿她。”顾长夜声音淡漠的开口说道。 李丛若连忙点头,也不敢再多问。 顾长夜低头看向信件,眉头却不经意的微蹙起。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顾长夜自己都摸不清此刻的想法。 窗外月光高悬,孤高清冷,风推动着云向前,不知要去往何处。 花枝站在门前安静地等待,虽是夏夜,夜风还是有点微凉,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她从别的侍从那里借了一顶小厮带的帽子,特意将帽檐拉低,这样更能遮挡面容,不让顾长夜认出她。 许久,李丛才从屋内走出,花枝将头低下,怕被他认出。 李丛在她面前停了一下脚步,然后缓缓离开。 他离开后,花枝也不敢进屋,就一直在门外站着。 她甚至在心底暗暗祈求,顾长夜已经忘记她这么一个人,她宁愿在门外守一整夜。 和顾长夜在一个屋子里,神经时刻紧绷着,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顾长夜偏偏不随她的心愿。 “进来。” 花枝的心跟着顾长夜的声音微颤一下,然后紧张地揪着衣摆,猫腰走进去。 顾长夜神色淡淡地看着花枝畏缩的模样。 “铺好床榻,我要睡了。” 花枝急忙转身走到床榻前,利索的帮他铺好,然后退回到原位。 顾长夜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是真的想知道花枝为什么要混到队伍中。 她心底装的是什么算盘。 顾长夜抬手指向左侧的角落,“今夜你就睡这里,随时候着。” 花枝的身体微微一晃,却没有作声。 顾长夜起身到床榻躺下,被褥松软舒适,花枝还细心的将褥子绸缎的一面向上,这样更适合夏夜入睡,不易热的出汗,弄得一身黏腻。 他缓缓合上眼,便再没有半点声响。 过了好半晌,花枝偷瞄他一眼,见他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才长吁出一口气。 她就想等顾长夜睡熟了,便出去在门外守一夜,明日一早再进屋。 花枝轻手轻脚的吹熄烛灯,然后便准备离开。 谁知她刚一转身,好似睡熟的顾长夜突然幽幽开口。 “你若敢离开这屋子半步,明日我便命人打折你的腿。” 花枝急忙收住脚。 顾长夜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他好像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花枝甚至怀疑,是不是她早已经暴露了? 可若顾长夜已经知道是她了,为何不戳穿她? 花枝转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的月光,看向平躺着的顾长夜,他依然闭着眼睛,白日里冷冽的侧脸,此刻棱角却变得些许柔和。 花枝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好乖乖的转身,走到角落里铺好被褥,然后和衣躺下。 她的心不安分的跳了一阵,又慢慢安静下来。 本以为这样和顾长夜同在一个屋子里,她会半分睡意都没有。 可大概是这两日从都城出来,一路太过辛苦,刚躺下困意顿时袭来。 花枝和这困意挣扎两下,最终放弃。 先睡吧,明日早起再去想接下来的事情。 花枝想通后,便沉沉睡去 屋内静悄悄。 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彼此交缠。 良久,顾长夜轻声坐起。 窗外的月光,刚好投射到花枝睡的角落里。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眸子变得寒冷。 他起身走向花枝,站在她的榻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睡颜。 花枝睡得很熟,身上侍从的衣裳和头顶的小厮帽子都没有脱下,身体蜷缩在一起,整个人如同一只小猫般。 她的睫毛很长,像蝴蝶的羽翼,微不可见的颤抖着。 虽紧合着眼,可仍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过去温云歌的容颜的确被都城人人称赞,可以说得上是沉鱼落雁,但还是和阮灵不能比。 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而花枝却比她们都要更胜一筹。 顾长夜总是下意识地回避花枝的样貌,可眼下却不再回避。 她安静的睡着,对他不具半点威胁。 有一瞬间,她缺乏安全的模样,戳中了顾长夜心底的柔软。 像她这般大年级的少女,本应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被家人细心呵护着。 凭着花枝的容貌,上门提亲的人绝对可以踏破门槛。 可花枝却永远不能拥有这些。 想到这,顾长夜的脸色忽然阴沉下去。 温云歌的女儿怎么能拥有幸福, 顾长夜眉眼冰冷地伸手,指尖轻轻划过花枝的侧脸。 她睡得太熟,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顾长夜看着她的面容,心底生出许多嫌弃。 她丑时,顾长夜嫌弃她,她变美了,顾长夜仍对这张脸嫌弃。 女子不同于男子,即便她们有再好的武功,可天生的体力悬殊,让她们从古至今身份一直略低于男子。 可也有女子,将美色作为自己的武器,她们可以祸国,也可以殃民。 拥有这样一张脸,顾长夜不得不想象,花枝会怎样利用老天赏赐的这份礼物。 想着,他忽然觉得,之前那个要将花枝毁容的人是对的。 这样一张脸,不该长在花枝的身上。 顾长夜缓缓向花枝的脸伸出手。 花枝的脸蛋生的十分娇嫩,哪怕只是稍稍用力,都会留下点印记。 只要在这张脸上轻轻地划上一刀,从此美人二字,便再与花枝无缘。 顾长夜的手停留在花枝的脸颊上,感受着她肌肤的柔软,半晌他抬起手,暗暗将内里聚到指尖,又缓缓向花枝娇嫩的脸蛋靠近。 不如,今夜就让她变回从前丑陋的模样...... 第41章 破绽 忽然睡梦中的花枝蹙紧眉头,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眼看着就要碰到她的手,猛地顿住。 “顾长夜......” 花枝的唇畔含糊的流出他的名字。 顾长夜看着她皱紧的小脸,心头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缠绕住。 酥酥麻麻,戳着心头某一处的柔软。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顾长夜被寒冷包裹的心感觉到温暖,感觉很舒服,失神的任由着这种感觉遍布四肢百骸。 睡梦中的花枝动了动手指,唇角先是欢喜的向上牵动,紧接着有很是难过的垂落下来。 “不要走......” 听到她的梦呓,顾长夜不解,她是让他不要走? 就因为他救过她,便让她生出这般的依赖吗? 那怎么能称得上是救,买下她,将她带回王府,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仇怨。 这些年对她百般折磨,她竟半点不恨他吗? 顾长夜失神的想着。 忽然花枝翻身,转头时,唇瓣刚好擦过顾长夜一直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只一瞬,顾长夜便似是被什么东西咬痛一般,倏然收回手。 他将手背至身后,又站了一小会儿,转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床榻上躺下。 只是指尖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扰人心神...... 第二日,太阳还未升起,花枝便从睡梦中转醒。 她急忙爬起,整理好褶皱的衣服,将帽子又拉低几分,看见顾长夜还再睡着,这才松口气。 还好,平安度过一夜。 只是花枝还是隐隐觉得此事有些奇怪。 顾长夜向来小心谨慎,这次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呢? 花枝正站在门便埋头苦思,躺在床榻上的顾长夜缓缓坐起来,神色略有些疲惫地看向她。 “做什么呢?服侍我洗漱穿衣。” 花枝顿了一下,然后便低着头匆匆朝顾长夜走过去。 顾长夜个子很高,张开双臂等着花枝帮他穿上衣物。 花枝本身个子小,帮他穿衣服有些吃力,她又一直低着头,袖口一直对不上顾长夜的手。 折腾了好半天,顾长夜终于不耐烦地抢过衣服,用手挥开她,“滚开。” 花枝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后撤一步。 顾长夜自己几下便穿戴整齐,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花枝小步的跟在他的身后,偷偷打量了他两眼。 今日他一身藏蓝锦缎麒麟骑服,身姿挺拔,光是背影便气宇轩昂。 只是这一身,将他身上的气势显得更加冷冽。 兵马已在驿站外整顿好,看见顾长夜走出来,李丛急忙迎上去。 “王爷,可以出发了。” 顾长夜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丛微抬眼,瞥见他面色有些疲惫,有些担忧地问道:“王爷昨夜没有休息好吗?是这驿站哪里让您不舒服了?” 顾长夜的下巴紧绷住。 是不舒服,可却不是驿站的问题。 顾长夜微微侧脸,眸光有些恼火的瞥了一眼身后的花枝。 全是因为她,这一整夜扰他心神。 “要不王爷今日再歇一歇吧。”李丛提议道。 顾长夜一摆手,“不必,我们需早日到达金丰山,以免剿匪一事泄露到那帮山匪耳里,有所防备。” 李丛觉得说得对,点头应是。 顾长夜翻身上马,正准备出发时,视线又落到花枝的身上。 看着她垂头站在自己的马旁,半晌,顾长夜冷声开口命令道。 “既是贴身侍奉,便不用回到侍从的队伍里了,就跟着我的马走吧。” 说完,顾长夜便驭马向前走去。 身后的队伍也缓缓向前行去,唯有花枝呆愣在原地。 跟着他的马走? 花枝露出苦涩,一路行走本就辛苦,可在队伍里,好歹没人会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但跟在顾长夜的马旁,就要时刻紧绷着,才是真的半点松懈不得。 接下来又是连着两日的风餐露宿。 花枝感觉自己很疲累,好像随时都会倒地不起,可顾长夜却表现得十分精神。 两日贴身侍奉下来,花枝才发现,如冰山一般的顾长夜却是很重细节的一个人。 哪怕是艰苦的行军途中喝的茶水,也半点马虎不得,烫了不行,凉了不行,浓了不行,淡了不行。 光是在大荒地上堆柴火煮茶,就折腾了花枝五六遍。 诸如此类的事情,从早发生到晚,所有的活都堆在花枝的头上,而其余十二个侍从倒是清闲的紧。 而顾长夜总是在别人未曾注意的时候,将目光放在花枝的身上,将她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她当真和她的母亲半点不像。 温云歌那争强好胜的性子,是半点委屈吃不得的,可花枝虽生性懦弱,从不敢对任何人说不,可却骨子里透着一股韧劲,能吃下所有其他女子吃不下的苦。 顾长夜在心中估摸着众人体力已到极限,是该休息的时候。 前面再无可以歇脚的驿站,他便下令寻处空地,支起营帐。 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只要能停下歇歇脚,众人便觉大喜。 顾长夜的营帐最先支好。 花枝刚找个角落坐下准备歇歇,便看见李丛朝她这边走过来。 一看便知,定是顾长夜又要让她去做什么。 花枝急忙将脸藏起来。 “阿......小哑巴,你去备水,王爷要沐浴。” 花枝闷声点头。 侍奉他沐浴过一次,花枝便觉得第二次也不算什么了,于是站起身,跟着其他侍从去打水。 顾长夜进去的时候,营帐里已经升起腾腾热气。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花枝,然后便开始解起衣带。 花枝急忙背向他,直到听到一阵水声,知道他进入水里,她才敢再转回去。 顾长夜合着眼靠在桶边,呼吸渐沉,似是睡着的模样。 他感觉疲累,也懒得理会立在一旁的花枝。 花枝在他身后站着,也没见他说要服侍,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顾长夜的脸色有些苍白,想起前几日出发时,他就看起来很疲累的样子。花枝眼里流出担忧。 她踌躇一阵,转身离开顾长夜的身旁。 听到脚步声,顾长夜才轻掀起一点眼帘,瞥见花枝站在桌边,背对着他,不知在捅弄什么。 半晌,屋内缓缓升起一股清香。 白檀清冽的香气,混着橘子淡淡的香甜。 柔和的香气缭绕在鼻尖,让本就疲累的顾长夜,困意加深。 花枝拿着木筷拨弄着香膏,见烟聚成一缕向上升起,才放下木筷。 刚一转身,鼻子便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上,一阵发痛。 花枝看着面前结实有力的胸膛,一阵发怔。 “你在弄什么?” 低沉且带着些许困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花枝愣愣地抬起头,一时忘记自己要躲着顾长夜的事情。 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花枝的心失控地跳了一下...... 第42章 败露 顾长夜淡淡地看着她身后的烟雾,缥缈缭绕,然后看向花枝。 他身上的中衣带子未系,裸露着一大片光洁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挂着未擦净的水珠。 花枝的有些傻气地看着他,半晌,才想起自己要隐藏身份的事情。 “啊!” 花枝惊叫一声,慌张的转身将脸挡住。 顾长夜没理会还在卖力隐藏自己的花枝,向前迈一步,看着刚刚花枝点燃的香膏,那股让人十分舒服的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这是什么?”顾长夜再次发问。 花枝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 她确定刚刚顾长夜看到自己的脸了,可为何他半点不吃惊,也不见生气恼火的神色。 “王爷,你,你早就知道是我了?”花枝磕巴的问道。 顾长夜偏头看着她,声音如同白檀香一般清冽,从唇瓣之间溢出,落在耳里让人很舒服。 “我不傻。” “那,这几日......” 说到一半花枝停下,心下了然。 他早就知晓是她,故意将她放在身侧,让她窘迫,看她难堪,反复的折腾她。 “王爷不罚我?”花枝呆愣的问道。 顾长夜看着她,他转身在椅子上坐下,神色依然有些困顿,低垂眼帘淡淡地问道:“怎么?你想挨罚?” “不想。”花枝吞咽下口水,眼神也不再闪躲,“我只是好奇,王爷不是向来喜欢罚我吗?这次是我擅自跟出来,王爷不罚我了?” “是该罚,但此行凶险,你既然急着跑去送死,我又何必闲的去拦你。” 顾长夜向来的凉薄的唇角隐隐弯起。说完,右手食指在香炉旁轻轻敲打两下。 “你还没回答,这是什么?” 花枝看向香膏,紧张的心慢慢缓和下来,轻声开口回答:“那是我调制的香膏,用白檀燃剩的香灰,和捣碎的橘皮熬制而成,王爷平日里就公务繁忙,睡得不踏实,这香有安神的作用。” 鼻间皆是那股浅香。 顾长夜向来浅眠,此刻却一直泛起困意。 他右手撑着头合上眼,声音困顿的说:“你倒是还有点作用......” 花枝看着他略有些苍白的脸,良久担忧的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蹲在顾长夜身前,帮他将敞开的寝衣小心的系好,又将香囊塞入顾长夜的手心中。 顾长夜睁开眼,漆黑的眸子里有些不悦。 “虽已入夏,可夜里还是凉的,王爷将衣服穿好,若是受寒了,这一路免不了遭罪,这个香囊和香膏是一个制法,王爷放在枕下,更易入眠。” 顾长夜微挑眉头,看向手中的香囊,犹豫半晌放在鼻尖轻嗅。 确是那股安神的气味,可其中还惨杂着些许别的香气,缓和了白檀香的清冷,比橘皮的香味更加甜美。 “这个香叫什么?” 花枝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事实上她也未曾为这个香起名。 她抬头迎上顾长夜的视线,脑中忽闪过一词。 “雾里看花。” 再美的花,在迷雾之中都是看不真切的。 顾长夜若有所思地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花枝,只觉得她意有所指。 良久,抬起手勾起花枝的下巴,声音里没有波澜。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花枝不解地看着他。 他冰冷的声音里染上嘲讽,“不是说不喜欢我吗?可只要一有机会就黏上来,还花这么多心思勾引我,阿奴,你当真以为这种欲拒还迎的手段,本王会上钩?” 花枝的眉心微皱,眼底有些颤抖。 原来顾长夜是这么想她的,认为她跟过来,就是为了勾引他? 她急忙解释道:“不是王爷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别告诉我你混进来,是也想为剿匪出一分力?”顾长夜俯身靠近她。 花枝咬住下唇,眸子里染上委屈,半晌,起身端起桌上点燃的香膏,想要离开,“王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她正要转身时,顾长夜也忽然站起身,扯住她的胳膊。 “怎么?心思被我戳穿,就想跑了?” 花枝的心意在他的面前,变得越发廉价。 她连一句喜欢都不敢说,有哪里敢在他的身上耍这些心思。 花枝红着眼睛想要转过身和他解释,却没想端着香膏的手忽然一抖,还燃着火苗的香膏忽然掉到顾长夜的身上。 “呀!”花枝惊恐的连忙将香膏挥掉,可顾长夜洁白的中衣,还是被烧出一个黑色的窟窿。 花枝抬头刚好迎上他隐隐发怒的眸子。 在顾长夜的眼里,花枝分明就是故意的! “你!” “王爷,我手一抖,才会将香膏掉落......” 花枝无辜地眨着眼睛。 顾长夜似是喃喃地开口,“不是故意的?” 他朝花枝走一步,花枝便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王爷,我去外面跪着反省......” 花枝胆怯地说道。看着顾长夜气势凌人的逼近,此刻她只想从他面前逃走。 她正要转身跑出去时,顾长夜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胳膊,猛地用力,花枝便跌向他。 顾长夜揽过花枝的腰,看着花枝本能的紧闭起双眼,小巧的鼻翼上挂着几滴紧张的汗水。 他眸色倏然一沉。 花枝的手撑着顾长夜的胸膛,将二人隔出一点距离,可顾长夜的手臂却一直在收力,将花枝的身体压向他。 顾长夜微垂下头靠近花枝,便闻到那股不同于橘皮的微甜香气。 他很喜欢这味道,比雾里看花的香气还要让他舒服,忍不住又靠近几分。 有微凉的夜风吹起门帘,钻进屋内,却吹不散屋内滚烫的两道呼吸。 花枝以为顾长夜要罚她,等待许久,发现他没了声响,有些好奇地睁开一只眼。 入目是一个陌生的顾长夜,花枝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 他的面庞一如往常冰冷,可眸光却很灼热,有什么情绪在深处流转。 顾长夜的视线对上她的眸子,一阵恍惚。 “王爷,我错了......” 花枝的声音让他猛地惊醒,一把将花枝用力推开。 “滚!出去跪着!” 连身后的烛火都被他震的微颤。 花枝望着他,对于他的喜怒无常早已习惯,良久低眉顺眼的低下头。 “是,王爷。” 说完,她转身掀起门帘走出去。 顾长夜的面旁紧绷着,脸色阴沉,似黑云压顶。 刚刚那一瞬的悸动还未抚平。 他有些恼火的握紧拳头,一拳打在桌子上,想让自己清醒。 她腰肢的柔软还残留在他的掌心。 想着,顾长夜起身走到浴桶旁,用已经凉掉的水,用力地搓洗着所有和花枝有过接触的地方,就好似怕沾上了什么恐怖的恶疾...... 第43章 病倒 花枝在顾长夜的营帐外跪了一整夜。 初夏的夜还是微凉的,在荒野上更是冰冷。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花枝便觉得四肢冰冷的已经没有知觉,她试着活动身体,可这身体就好像是别人的,半分不听她的使唤。 顾长夜走出来时,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便径直绕过她离开,也未叫她站起来。 直到队伍准备出发时,李丛出现,花枝才被他叫起来。 儿时留下的寒疾又被勾起,哪怕只是轻轻动一下,全身上下每一处骨头,都像是要碎掉般疼痛。 花枝咬着牙忍受着剧痛,走进侍从里。 她不想拖住队伍的步伐,她来是想确认顾长夜安好的,不是拖他后腿的。 花枝强撑着身体走了半日,可身体的痛楚半分未减,到正午时反倒加重许多。 眼前的路越发模糊,脚下也越加无力。 旁边的人也终于看出她的异常。 “喂,小子,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花枝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冲那人摇摇头,“我没事。” 那人看她白的可怕的脸,心想这哪是没事的样子。 而顾长夜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一路上他一直阴沉着脸,让一旁的李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丛回身检察队伍时,听到侍从低声的议论,知道了花枝似乎生病的事情,左思右想觉得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们一路走过来已是不易,现在又染上风寒,身体一定更吃不消。 于是,他骑马转身回到顾长夜身旁。 “王爷,阿奴她好像病了。” 顾长夜的脸色倏然变得更加阴沉。 见他没有开口,李丛继续说道:“我们要不要停下来,找个大夫给她看一下,若是等下她倒下了,会将整个队伍拖住。” “她倒在哪里,就将她扔在哪里。”顾长夜声音冰冷的开口。 李丛了解顾长夜,他若说要撇下阿奴不管,那就是真的不想管。 再多说,只会激怒他。 李丛闭上嘴巴,却暗暗的叹口气。 顾长夜皱眉继续向前,却一直心想着李丛的话。 她还真是不抗折腾,只是跪了一夜就病了? 这让他想起花枝打碎沈怜镯子那一次,她也是晕倒在雪地里。 那时她的小脸苍白的可怕,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蜷缩在雪地里,呼吸微弱的像是随时会断气。 或许,她一直都这么不抗折腾。 顾长夜越想越烦躁。 良久,他倏然开口,“这几日日夜冷暖不定,等到前面,将带来的防伤寒的草药煎一下,给他们一人一碗,免得谁病倒,拖累队伍。”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的冰冷生硬。 李丛不敢妄加揣测顾长夜的想法,却隐隐觉得,这些都是他找的借口。 队伍停下,花枝找个树干倚靠着坐下。 明明日头正热的毒辣,可她却半点感受不到温暖,还像是身在隆冬之中。 一个身影罩下来,将她笼在影子里。 那一瞬间,花枝好希望是顾长夜。 可一抬头,却是浅笑着的李丛。 “来,把这个喝了吧。” 花枝看着他手中的碗,眨眨眼,“这是什么?” “王爷让备的防伤寒的草药,快喝,你会舒服一些。” 一听是顾长夜,花枝的眼睛微微一亮。 她接过碗,看着满是苦味的汤药,心底却泛着一丝甜。 可没一会儿,她便发现这碗汤药是人手一份,心里刚升起的甜意又回落下去。 原来顾长夜并不是关心她。 花枝自嘲的勾起唇角,想着自己何时也变得自作多情起来。 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下肚,花枝觉得胃里开始暖起来,却不足以让她整个人变暖。 “出发!” 远处传来号令,众人皆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便准备出发。 花枝也想站起来,可双膝痛的她冒出一身冷汗。 她提起一口气,扶着树干强行站起身,可下一秒,眼前便是一黑。 “小子!你没事吧!醒醒!” 听到队伍后面的骚乱,顾长夜下马朝那边的吵闹走去。 一个年长一些的侍从,正蹲在花枝身旁,一手拍打着花枝的脸,“这小子脸怎么这么烫?不行,再这样下去脑子都要烧坏了。” 那人正要起身去找顾长夜汇报,一转身便看见顾长夜阴沉着脸,站在他的身后。 “怎么回事?” “王爷,这小子应该是染上风寒了,要是再烧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烧坏了!” 顾长夜的视线移到花枝的脸上。 她紧闭着双眼,眉心似是痛苦的连在一起,额间皆是汗珠。 顾长夜走上前蹲下身子,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的确烧的烫手。 看来不是装的。 “王爷,找人给阿奴看看吧,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李丛站在身后担忧地说道。 顾长夜看着她难受的小脸,半晌,沉声问道:“这里离金丰山还有多远?” “回王爷,再走两日我们就能到山脚了。” 良久,顾长夜将还昏迷着的花枝打横抱起,大步朝前走去。 “李丛,你脚程快,先走一步,金丰山下有村落,去请一名大夫候着。”他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李丛点头回应,想了想笑着说道:“王爷嘴上不承认,可还是担心阿奴的。” 顾长夜对这说法有些不满。 他平日里对花枝太刻薄,所以旁人才会对他偶尔露出的小小善意,无限放大。 或者说,若让花枝就这样死了,对她才是最大的善意。 顾长夜要她活着,他可以亲手剥夺花枝所有的尊严与快乐,只有她活着受罪,顾长夜才满意...... ...... 花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回到儿时,花府被满门抄斩的那日。 瘆人的哭声,和满地的血污。 她哭喊着不要,可一个一个熟悉的人就倒在她的眼前。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坠入阿鼻地狱时,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他手心很温暖,花枝牵住那只手便再也不想放开。 她倏然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帐顶还有些迷糊。 “醒了。” 顾长夜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花枝猛地坐起身,看向坐在不远处桌子旁的顾长夜。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手中的时间上,神色没有波澜,从她醒过来未曾看过去一眼。 花枝忽然想起自己生病昏过去的事。 “王爷,我......” 顾长夜微掀眼帘冷冷的瞥向她,“所以说,为什么要混进队伍跟出来,成事不足办事有余。” 第44章 夜袭 “对不起,是我拖王爷后腿了。”花枝垂下眼眸,满是愧疚的说道。 她最怕的便是,不仅没帮到顾长夜,反倒给他添了麻烦。 顾长夜将书放到桌上,手撑着头打量着她自责的神情。 “是啊,我就应该让你直接病死在路上。”他淡淡地说道。 花枝并未因他这么说感到伤心,但却撑着还很虚弱的身体下了床榻。 “是我不好。” 说着,花枝就要往外走。 看着花枝逞强的模样,顾长夜的眉心烦躁的一跳。 良久,他站起身,一把将快要走到门口的花枝扯回来,“做什么?” 花枝不敢看他,眼眶微红的说道:“我去外面跪着,给王爷赔不是。” “跪着?你就这么急着送死?” “王爷不罚我吗?”花枝可怜兮兮的抬眸看他一眼。 顾长夜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气他。 他皱着眉头,半晌沉声命令道。 “回去躺着,等我想好怎么罚你再说。” 说着,顾长夜一只手将花枝提起,像拎一只小鸡的样子,将她重新扔回床榻上。 花枝看着他一阵发怔,然后,朝四周看了看。 她昏迷了一路,完全不知道路上都发生过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她现在正身在顾长夜的营帐内。 “王爷,我回侍从们住的地方休息吧。” 顾长夜皱眉,“回那里做什么?你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可是我的身份,怎么可以躺在王爷的榻上。” 她还真的说到重点上了。 顾长夜蹙眉看着她,心中越发烦躁。 怎么现在搞得像是自己非要留她一样。 顾长夜冷哼一声,“你的身份,就是要和一帮大男人躺在一起?还真是不知廉耻。” 花枝有些迷糊的问道:“那躺在王爷的榻上就算知廉耻吗?” 她是真的迷糊才会这么问,却不知这一问彻底激怒顾长夜。 “难道你偷摸跟出来,就是想享受夹杂男人堆里的感觉?你这么缺男人?” 花枝先是怔楞一下,然后脸上慢慢羞愤的涨红,紧揪着衣摆。 她没想到顾长夜会如此说她,半晌她似是在反驳自己的样子,声音极弱的说道:“不是。” “那是什么?!和我玩欲擒故纵?”顾长夜微微俯身,声音阴沉的可怕。 花枝眼底发酸,许久才鼓起勇气,看向他满是轻蔑的眼睛。 “我从来没想过让王爷在乎我!我只是怕你受伤才会跟出来,我知道我没用,可哪怕你遇到一点危险,我都愿意挡在你身前。”花枝红着眼睛,委屈的一口气将说完。 顾长夜微愣,忽然想起在龙城时,花枝就曾挡在过自己身前,当时他并未多想,只当她是怕若不挺身而出,事后会遭受责罚,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其实说完这些心里话,花枝变后悔了。 她太冲动了,这些话说出来,顾长夜会不会就发现她还再喜欢着他? 被她这种下贱的人喜欢着,他一定会觉得恶心吧? “王爷救过我一命,我愿意把命还给王爷来报恩。”花枝低下头解释道,将那份喜欢变成报恩。 顾长夜听了却勾起一抹冷笑。 报恩?他对她可没有什么恩。 顾长夜觉得她傻得可笑,被他百般欺辱这么久,竟只记得他的好。 “你就这样拖我的后腿,还报恩?” 花枝被他戳到痛处,又急着要起身自己罚自己,“是我不好,王爷还是罚我跪着吧。” 要是过去,顾长夜是断断不会拦着她的,只是之前大夫说过,花枝身上有过去留下的寒疾,稍微吹点凉风都会复发。 他额头的青筋跳着,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将她摁回在床榻上。 “躺下。”他黑着脸说完,便转身走出营帐。 见顾长夜离开,花枝捂住自己咚咚跳个不停的心脏,好久才缓和下来。 账外,营火随着夜风晃动,远处有几名士兵在巡逻。 李丛看见顾长夜从营帐内走出来,几步上前,“夜里风凉,王爷快回账内休息吧。” “不必管我,里面太闷,我出来透透气。” 顾长夜说完,李丛露出疑惑的表情。 细想半天,李丛才忽然明了,一定又是因为阿奴。 “派去金丰山打探的人回来了吗?”顾长夜语气淡淡地问道。 “没有。” 顾长夜蹙起眉头。 人派出去已有五日,竟半点消息没有送回来。 他心头不好的预感刚起,远处天空忽然划过一声长鸣。 一支箭头燃着火的弓箭,从空中直直朝着顾长夜射过来。 顾长夜反应极快,李丛还未反应过来,顾长夜已经伸手抽出他腰间的佩刀,一把将那支飞箭打落。 “有人夜袭。”顾长夜薄唇紧抿,面色紧绷起来。 最外围已经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 李丛急忙说道:“王爷,您呆在此处,我这就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长夜微微点头,将他的佩刀还给他。 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金丰山脚下却遇到夜袭,这事实在蹊跷。 花枝在营帐内也听到外面的嘈乱,犹豫片刻,起身撩起帘子走出去,看见顾长夜沉着脸,负手立在营帐前,疑惑地开口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了?” 顾长夜并未回头看她,幽深的眸子看着远处的火光,冷声命令道:“进去!” 看他的面色,花枝也猜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也不敢再多问。 正准备转身回营帐时,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寒光。 “小心!!” 花枝下意识便感觉到危险,直接挡在顾长夜的背后。 顾长夜也听到飞箭的声音,本能的转身一把将花枝揽进怀中,二人齐齐摔倒在地上,和射过来的飞箭擦身而过。 “是山匪!金丰山上的山匪!” 远处有人大喊道,越来越多的飞箭,箭头点着火射向大营内。 听到是山匪夜袭,顾长夜并没有表现的太吃惊或者慌张,但视线却十分阴冷。 他抬头扫视一圈四周阴暗的角落,但无法找到暗中射箭的人。 这帮人不像是和山匪一伙的,那些箭分明就是只冲他一人来的。 良久,他低下头看着身下还在发怔的花枝,想起她刚才挡在自己身后的模样,厉声吼道:“找死吗?你以为你是猫妖变得,有九条命吗?” 花枝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呆怔地看着他。 顾长夜正想再说她几句,忽然从四周跳出七八个黑衣人。 第45章 落难 顾长夜急忙站起,连带着将花枝一起抱起。 “躲起来,别给我添麻烦。” 他冷声交代完,便一把将花枝推开,同时几个黑衣人朝他齐齐攻去。 花枝缓过神来,看着几个黑衣人一起攻击顾长夜,心中很是焦急,可眼下她却半点忙帮不上。 那几个黑衣人的身手一看就是高手。 顾长夜赤着手夺下一人手中的长刀,急忙又接住身后劈砍过来的一击。 即便顾长夜身手再好,可面对这么多人,也有些吃力。 刀光在空中忽隐忽现,带着冷冽的气势,让旁人不敢靠近。 花枝四处打量着,心想怎么没有人过来帮忙,才发现本该护卫顾长夜的人都已经被黑衣人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顾长夜踢到一人,转身又挡下一击时,右侧一个黑衣握着一把极短的匕首冲向他。 他来不及躲避,只感觉右臂一痛,被匕首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没一会儿,血便浸透右侧的衣袖。 那人见一击未致命,想要再来一击,却被顾长夜蒙地抓住手腕。 顾长夜正准备用长刀抹了这人的咽喉,可眼前却开始出现重影。 匕首上有毒。 黑衣人眼底露出嘲笑,感觉到阻挡自己的这只手力气越来越小,正准备发力捅向顾长夜时,脖颈忽然一凉。 眼前的黑衣人慢慢地倒下,顾长夜才看清站在他身后,手中握着一支滴血的簪子的花枝。 花枝慌张的扔掉簪子,急忙上前扶住快撑不住的顾长夜。 “匕首上有毒,先离开这。”顾长夜勉强提起力气说道。 花枝吃力的撑住顾长夜的身体,看着周围还似豺狼般紧盯着他们的黑衣人,额头经不住冒出一层又一层密麻的汗。 她不会武功,不知如何才能带着顾长夜,从这帮人手中跑出去。 看着那几人又要冲上来的模样,花枝只好硬着头皮,抬脚便将一旁的火架踢到,火苗顺着营帐而上,转瞬变成熊熊大火,营帐一坍塌便阻挡住几个黑衣人上前的步子。 花枝急忙带着顾长夜转身,也不管东南西北,一头便扎进黑暗的密林中。 顾长夜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没想到毒发的这么快。 身后黑衣人的脚步声越追越近。 花枝忽然要松手。 顾长夜以为她是想丢下他一个人逃跑,抬手紧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做什么?” “王爷,我们两个跑不过他们的。” 顾长夜冷笑,“所以你想自己逃跑?” 花枝看着他一愣,然后扭头看着不远处追过来的几个黑衣人。 “没时间解释了,王爷,不要怪我。” 花枝抱歉地看着顾长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绕道顾长夜身后,猛地将他推下山坡。 “你......”顾长夜向来如冰山一般的脸,此刻露出震惊的神情,只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便都随着他的人滚下山坡。 花枝看着顾长夜滚下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 淅沥的雨声不绝于耳。 顾长夜感觉到自己右臂的疼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昏暗,只能隐约看清一些模糊的影子,空气中满是潮湿。 “王爷,您醒了?” 顾长夜偏头看到花枝,眉心蹙起,“怎么回事?你没跑?” 花枝浅笑,低头摸索着包扎他手臂上的伤口,“我没想跑。” “刚才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跑不过那些黑衣人,我又有夜盲,他们抓到我们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看他们几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也不是特别熟悉,我们跳下的那个山坡,他们也不知道有多深,我只是在赌他们敢不敢也跟着跳下去。” 顾长夜转头打量着四周,也不知他们现在身在哪一个山洞内,洞外下着雨。 “所以,你赌赢了?”他转回头虚弱地问道。 花枝虽然看不清顾长夜,却抬头冲他眨眨眼,“赌赢了,我们跳下去后,他们真的没有再跟上来,毕竟那个坡要是很深,搞不好他们也要搭上性命。” 顾长夜一阵沉默。 “这里的地形我们都不熟,如此一来,我们也困死在这里了。” “王爷怕死?” “你不怕?” 这次换成花枝沉默。 她怕,可在顾长夜面前,她就不怕了。 “我是不会让王爷死的,王爷别忘了我的记性很好,记得如何回去,只是现在外面下着大雨,王爷身上还有伤,我不好带王爷出去。” 花枝看不清顾长夜的神情,可顾长夜的视力却极好。 他看向花枝这才注意到,她的身上竟已湿透,粗麻布的衣服紧贴着身子。 可他自己的身上却很干爽,并未沾到雨水。 “你做什么去了?” “嗯?”花枝的神情有些疑惑。 “衣服怎么湿了?” 花枝这才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把药草。 “这是天竹草,我不知道王爷中的什么毒,但是这种药草虽不能解毒,但是能减缓王爷的毒发。” 顾长夜扫过她手中的草药,的确是天竹草。 所以,她就冒着雨出去找这个草? “你怎么知道天竹草?”顾长夜冷声问起。 花枝一时语塞。 过去顾长夜给沈怜讲齐本药方时提起过,她偷听到便记住了。 可这能说吗?说出来顾长夜会不会又要大发雷霆? 看她一脸不敢说的样子,顾长夜猜也猜到了,也没力气再追问她。 一时山洞内安静下来。 花枝在他身旁坐好。 身上的衣服冰冷的贴着身体,冻得她牙齿一直打颤。 骨头又开始隐隐发痛,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强忍着痛意。 “很快就会有人来营救。”顾长夜忽然开口,打破寂静。 花枝犹豫半晌轻轻点头。 顾长夜头瞥她一眼,见她脸色很差,知道一定是又犯寒疾了,不由眉头蹙起。 明明脆弱的经不起风吹雨打,还敢替他挡箭? 想起之前的一幕幕,顾长夜淡淡开口:“没想到你还敢杀人。” 他的确没想到,花枝敢动手去杀那个黑衣人。 花枝抱住自己,强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本来不敢,可那人要杀你,再不敢也要动手了。” 顾长夜一顿,“也是为了报恩。” 许久,花枝才淡淡的“嗯”了一声。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向她。 “你觉得我会需要一个女人来替我挡箭?” 花枝默了默,“可是我想......” 她看不见黑暗之中,顾长夜隐隐勾起的唇角。 “王爷,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忽然,花枝开口问道。 顾长夜感觉自己的心情还算不错,轻轻地“嗯”一声。 花枝看向黑暗中顾长夜的方向。 “王爷为何要叫我阿奴,不喜欢花枝的这个名字?” 第46章 得救 花枝。 温云歌与三品侍郎花南之女。 一想到这个,顾长夜便一阵反胃,本来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不许提这个名字!”他低吼一声。 花枝被他突然的吼声吓到,急忙闭上嘴。 顾长夜在黑暗中握紧拳头。 最近,他总是忘记花枝是温云歌女儿的这件事。 花枝感觉到自己已经勾起顾长夜的火气,不敢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沉沉地睡过去。 周身很冷,在梦中她的身体也止不住的打颤。 花枝感觉到身旁有个温暖的东西,本能的向那团温暖靠近。 顾长夜合着眼,忽然感觉身侧一重。 他猛地睁开眼,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紧紧抱着他胳膊的花枝眉头紧锁。 正想要将她推开,可手一接触到她的身体,顾长夜心中一惊。 花枝的身体冰冷的可怕,像是死人一般。 顾长夜的眼底闪过惊慌,急忙抬手探她的鼻息,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良久,才回过神来,他慌什么? 他有些恼火地看着花枝。 一阵冷风夹着雨气吹进洞内,带着呜呜的风声,似是一个女人在哭泣。 花枝又将他的胳膊抱紧几分,似是在做什么噩梦,神情有些痛苦。 “不要......” 顾长夜不知道她梦到什么,看着她眼角溢出的一滴泪水,忍不住抬手帮她拭掉。 可擦掉一滴又会落下第二滴。 什么事会让她如此难过? 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儿,顾长夜忽然发觉她也抱得太紧了,外加花枝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形的曲线。 顾长夜想要将胳膊抽出来,可他一动花枝便抱的更紧,最后胳膊没抽出来,反倒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怀疑花枝是不是在装睡,故意抱得这么紧。 良久,他微挑眉头,心想他躲什么,花枝身材干瘦,连个小孩子都不如,他怎么会对她有旁的念头。 他合上眼,却半点睡意没有...... 天蒙蒙亮时,洞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顾长夜的听力很好,听到声音立刻清醒,眯眼警惕地盯着洞口。 一旁花枝还在睡着。 顾长夜自己都未发觉地抬起手,将花枝护在身后。 几道黑影逆着光朝顾长夜二人走过来。 顾长夜看不清他们的脸,直到他们走近,忽然在顾长夜面前齐齐单膝下跪。 “属下救护来迟,请王爷责罚。” 几人皆是整齐的黑衣,下半张脸被一个玄色面罩遮挡住,腰间佩戴玄铁腰牌,上面只刻了一个暗字。 这帮人是顾长夜私下培养的暗卫。 见是他们,顾长夜暗暗松气,面色恢复冰冷。 “怎么这么慢?” “回王爷,这金丰山附近瘴气很多,我们绕了些路。” 知道顾长夜向来不喜欢听解释,只想要结果,其中一人急忙又说道:“请王爷责罚。” 顾长夜摆摆手,推开花枝,踉跄地站起身。 “大营那边突袭的山匪呢?” “逃了几个,剩下的都被捉住了,只是......” 暗卫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应是那帮黑衣刺客放了火,大营被烧掉一半。” 顾长夜低下头,抚了抚酸痛的眉心。 那分明是花枝放的火。 偏偏他还不能责骂她,若不是她将营帐点燃,将那几个黑衣刺客拦住,否则他们还真的不一定能跑掉。 顾长夜没有说起是花枝放的火,接着问道:“刺客呢?” 几人头更低了几分,“那几人的身手绝不是一般的刺客,被他们跑掉了,我们定当竭力去追查。” 顾长夜蹙眉,良久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刚向前一步,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差点栽倒,身旁的暗卫急忙扶住他。 他身上的毒并没有解掉,只是被天竹草暂时压制住了。 “王爷,您中毒了?!” 暗卫急忙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丹药递给他。 顾长夜服下,不经意地瞥向还躺在地上昏着的花枝。 “把她带上,回大营。” 李丛站在大营前,当看见顾长夜的身影时,他才松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去。 “王爷,您没事吧?” “无事,那些山匪呢?” “被关押在一起了。” 顾长夜冷笑,他没急着上山去剿这帮山匪,他们倒是自己急着来送死。 “走,我要去见见他们。” 说着,顾长夜抬腿走。 李丛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说道:“王爷,明日再审也不迟,今日不如先先歇歇吧!” “不必了。”顾长夜冷淡地回道。 李丛知道劝不住他,只好住口,回头看见一名暗卫怀中抱着的花枝,又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那阿奴怎么办?” 顾长夜这才停住脚步。 “应该死不了,先随便找个地方将她放下。” 李丛打量着花枝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心想这可不是死不了的样子。 顾长夜审完山匪已经是两日后。 这些山匪耐不住顾长夜狠辣可怖的拷问手段,终于说出是有人偷偷报信,暴露了顾长夜队伍的行踪,他们这才有了夜袭的计划。 顾长夜早就料到是有人透风报信,几番拷问下来,山匪也不知道是何人,他们只是收到消息,却未见过此人。 “王爷,看来要想查出幕后主使,只能从那名死掉的刺客身上下手了。” “嗯。”顾长夜起身走到屋外,想了想吩咐道:“这帮山匪的老巢还在山顶,你这就去叫齐人马,将他们清理干净。” “是。” 顾长夜回过头,刚好看见一名老大夫端着汤药,朝着花枝的营帐走去。 他蹙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朝那名大夫走过去。 “大夫,她怎么样了?” 老大夫并不知道他王爷的身份,只当他是普通的士兵头子,说话也没什么好气。 “你是这姑娘什么人?丈夫?上次不是说过她身有寒疾,半点凉碰不得,怎么伤寒还未好,又染病了?差点连命都没了!” 顾长夜皱着眉头看向别处,面对着年长者,一时也拿不出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语气反驳。 老大夫一把将汤药塞进顾长夜的手中,便嚷着还有别的病人要看,急匆匆的走了。 顾长夜本想将汤药递给李丛,可伸出一半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 顾长夜抬脚走进营帐里。 营帐内,花枝安静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她昏睡了两天,顾长夜这才确信了,她是真的病得很严重。 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让顾长夜的心里隐隐难受。 她的病,是因为冒雨去为他采天竹草,所以才会加重的...... 第47章 逼迫 花枝醒来时,身边只有李丛,顾长夜并未在大营内,而是带兵上山剿匪去了。 自己的病还未好全,她便开始隐隐担心起顾长夜。 他身上的毒虽已解,可还有伤在,还非要亲自上山剿匪。 好在山匪的大半人都已经被抓住,山上也没剩多少人,不过三日便全部肃清。 顾长夜平安回来,花枝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一回到大营,顾长夜便急着启程回都城,一刻也不肯多留。 后来花枝才知道,顾长夜是收到王府的飞鸽传书,说是沈怜病了,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的回去。 看着顾长夜一路急切的模样,花枝心底暗暗羡慕沈怜。 被一个人一直牵挂着的感觉,一定是幸福的。 回都城的路程,比去时整整减少了一半。 一到都城,顾长夜并没有着急去宫里复命,而是直接回到王府,看沈怜的病势。 听到顾长夜回来了,沈怜急忙吩咐子俏,在自己的脸上扑了一点粉,让自己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然后急忙躺进被窝里,装着满面憔悴的样子。 “怜儿。” 顾长夜蹙着眉头大步迈进屋,看见躺在病床的沈怜,他的面色沉了沉,“怎么会染上风寒?” 沈怜冲他浅浅一笑,眉眼皆是温柔涟漪,“不要担心,只是小病,我没事的。” “怎么是小病?有叫太医过来看过吗?” 见他焦急的模样,沈怜有些羞涩的点点头。 可顾长夜还是不放心,回头吩咐道:“再去将太医叫过来为怜儿诊治一次。” 沈怜有些无奈的笑笑,她垂眸想到什么,看着顾长夜,满目伤心之色地说道:“我有件事要说,你莫要生气。” “什么事?” “阿奴不见了。” 顾长夜一阵沉默。 沈怜注意到他神色有些异常,但并未在意,接着说道:“我找了她许久,都未见到她的人,府内都在传她是和别人私奔了......” 说着,沈怜试探性地看了顾长夜一眼,却发现顾长夜不似往常一样,以前花枝便一身戾气,只是淡淡地说道。 “她还没那个胆子和别人私奔。” 沈怜疑惑地看着他。 顾长夜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身边缺个贴身侍奉的婢女,所以便将她带去了。” 沈怜有些吃惊,紧接着心底涌上浓浓的妒火。 花枝那个贱人竟然一直待在顾长夜的身边? “好了,我还要回宫里复命,你先好好休息吧!” 看着顾长夜转身就要走,沈怜再也忍不住,突然问道:“顾长夜!你是不是喜欢阿奴?” 顾长夜的脚步瞬间挺住。 良久他转过身看向沈怜,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我看起来像是喜欢她的样子?她配吗?” 沈怜从未见过顾长夜一身杀气的模样,此刻身上一阵恶寒。 可她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你不喜欢她,为何又总是将她带在身边?说是每次罚她,可每一次都手下留情!” 顾长夜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有手下留情?” 顾长夜走回到沈怜的面前,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声音冰冷却压抑。 “我饶过她从来都不是手下留情,怜儿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有些罪,必须要活着才能偿还。” 沈怜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顾长夜,心跳因为恐惧渐渐加快。 最后,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记得叫我小叔叔,我虽疼爱你,可有些界限我也不会允许你越过。” 说完,他松开沈怜的下巴,直接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门。 沈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刚刚顾长夜身上的阴冷,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可顾长夜的否认,却没有消解她对花枝的妒火,相反燃烧得更旺。 花枝的存在,已经可以左右顾长夜的喜怒,这一点,便让沈怜十分厌恶。 顾长夜一脸阴沉地回到书房。 刚刚沈怜的话,让他感到十分不适。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这件事,表现得失控成这个模样。 他压下心头烦躁,换上朝服,准备进宫面圣。 刚走到大门,便碰到急匆匆赶来的太医。 顾长夜简单交代了沈怜的事情,刚准备抬脚要走时,又停下来。 他并不想去关心花枝的病情,可他也不想欠花枝什么,毕竟她为了找天竹草病情才会加重的。 “等一下。”顾长夜叫住太医,“府内有个叫阿奴的家仆,这几日也染上风寒,你也一并去看看吧。” 太医露出难色。 他是御用太医,只给皇亲国戚看病诊脉,何时给一个下人看过病。 顾长夜看着他的神情,冷声问道:“怎么?太医嫌麻烦?” “没有!没有!”太医急忙讪笑着否认。 再不情愿给一个下人看病,他也不敢违背顾长夜的命令,转身匆匆进了王府。 想起刚刚太医不情愿的模样,顾长夜冷哼一声,转身钻进马车里,扬长而去、 因为顾长夜又一次立功,皇上为他连带着柔丽一事,一起大办庆功宴。 并且此次连带着众人家中亲眷,皆可带入皇宫。 沈怜便也准备跟着顾长夜一起入宫。 她一早就在等着入宫的时辰,心里已经暗暗有个将花枝赶走的计划...... 花枝本来在睡梦中,却忽然被一群人绑住手脚,强行带走。 本以为是一群坏人,却发现是刘婆婆命人这样做的。 花知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又反抗不了,任由几个小婢女,将自己梳洗打扮一番。 “小姐今天要随王爷入宫,身边要带两个贴身婢女,阿奴就跟着小姐去吧!”刘婆婆捏着嗓子命令道。 花枝的心咯噔一声。 沈怜身边不是已经有一个子俏吗?再说了,就算还需要一个婢女,王府这么大也轮不到她啊?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说错一个字都要被砍头的地方。 花枝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其中定是沈怜在盘算什么。 “我不去!”花枝挣扎着想要逃走,却被几个人强行塞进一个马车里。 马车内,沈怜打量着自己指甲上新涂得丹蔻,淡淡瞥过花枝略施粉黛的容颜。 黛眉红唇却不艳俗,娇俏纯真却不幼稚。 沈怜的心中又燃起一阵嫉妒。 可她此刻却要按捺住。 今日的花枝越美丽越好。 若是能被皇上看中,又有谁敢和皇上争女人呢...... 第48章 皇上 “你要做什么?”花枝提防地看着沈怜。 沈怜十分做作的笑着说道:“只是想帮帮你罢了。” “帮我?” “阿奴,你在王府受尽委屈,我帮你寻了一个摆脱低贱,享尽荣华富贵的法子,可好?” 花枝一口回绝,“不必了,我不是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人。” 沈怜冷笑。 “下贱坯子就是下贱坯子,非得在王府里当个下贱的奴仆就满意了?” 沈怜的眼神里满是不屑,“我知道,你喜欢顾长夜,可你在他面前卖弄这么长时间,你见他对你有动过心吗?我已经为你指出明路,只要你今日乖乖听话,便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花枝刚想要转身从马车上逃走,却被一旁的子俏死死按住。 马车很快便进入皇宫。 顾长夜比沈怜早出发一步,早就等在皇宫中。 庆功宴虽来了很多大人的内眷,但是男女不同席,女眷们皆在凤栖殿。 沈怜走在前面,身后子俏拉着花枝,以防她逃跑。 一路上,很多人朝她们投过去视线。 有的人议论着沈怜,她是顾长夜如宝珠般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人,另一部分人则议论着沈怜身后的花枝。 这种容貌的婢女竟也敢带入宫中。 众人难免不会猜测,这个女子是不是要献给皇上的,不然谁会带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在身边,争抢自己的风头。 沈怜落座后,一个小宫女走过来,附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又急匆匆的走开。 “子俏,看好她。”沈怜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低声命令。 花枝也不敢再有大动作挣扎,若是真的在这里闹起来,先不说冒犯了哪位后宫娘娘,只怕还会给恭王府丢脸。 沈怜估算着时辰,想着差不多时,忽然站起身,离开宴席。 子俏也强拉着花枝跟在她的身后。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花枝恼火的低声问道。 却没有得到她们二人的回答。 此时御花园里,众大臣跟在皇上身后。 “都说牡丹是富贵花,御花园里的牡丹开的如此漂亮,证明我们蜀国国运昌盛!”有人一脸殷勤的大声嚷道。 顾长锦有些无奈地摇头,然后低声对身旁的顾长夜说道:“朕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们不分场时间不分地点的马屁。” 顾长夜浅笑。 顾长锦没想理会身后的阿谀奉承,继续和顾长夜闲聊。 “你每次出门,都是急着回来,你家里那个小姑娘就那么离不开人?” “怜儿是个独立的孩子,是我忧思过重了。” “忧思过重。”顾长锦细品着这四个字,“就因为她母亲的恩情,你都快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养了!” 顾长夜不语,只是轻笑着看向别处。 他回想起阮灵怀着沈怜的时候,曾经拉起手他的手抚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怜儿,这是你的小叔叔,他可是一个帅气的人呢!” 顾长夜一阵发愣,“小叔叔?” “是啊,以后长夜就是怜儿的小叔叔。” 手掌下似是感觉到腹中那个孩子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 顾长夜的心头跟着柔软的一跳。 那一天,顾长夜就暗地里发誓,此生一定要守护住沈怜。 他从回忆中走出,看着满园的芬芳,想着等一下叫怜儿一起过来看,她一定喜欢。 忽然一道黑影,从一旁的花丛中跌出来。 四周的禁卫齐齐拔刀,“有刺客!” 花枝是被子俏推出来的,刚好跌倒在众人面前。 顾长锦看清是个女子,抬手轻声道:“等一下!” 花枝惊慌的抬头,视线恰好和顾长夜撞上。 顾长夜眼中也滑过愕然。 “你是什么人?”顾长锦先开口问道。 “我......”花枝怔怔地看着顾长夜,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他会相信她说的话吗? “皇上恕罪!” 沈怜带着子俏匆匆从角落里走出,跪在顾长锦面前。 “这是臣女的婢女,本来是听闻御花园的花盛开了,想过来欣赏一番,可刚才也不知是怎么了......” 顾长锦是认得沈怜的。 他暗暗地看向身旁的顾长夜,发现顾长夜的视线并未在沈怜身上,而是在那个小婢女的身上。 顾长锦这才有了兴趣,看向那个小婢女。 顾盼流连芙蓉面,胜似仙子下凡尘。 顾长锦忽然了然,低头浅笑一下,朝花枝走过去。 “起来吧。”顾长锦朝花枝伸出手。 花枝看着面前身穿龙袍的人,面色惊恐的向后躲避。 她瞬间就明白了,沈怜正打着什么算盘。 见皇上伸手,这小婢女却躲开,有的大臣不满的吼道:“狗奴才!皇上好心出手帮你,你还敢躲?!” 花枝更加惊恐,眼下被拉起也不是,躲开也不是。 看出花枝被吓到的样子,顾长锦轻声说道:“没关系,他们是吓唬你的。” 他再次朝花枝伸出手。 这次花枝不好再躲,踌躇许久,才颤抖的伸出手被皇上扶起。 沈怜还跪在地上,却低头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而顾长夜的脸色却变得更加难看。 花枝未等站稳,又急忙跪下,“陛下恕罪,是奴婢冲撞了皇上。” 顾长锦又回头看向顾长夜,见他的脸色毫不掩饰的难看,顾长锦的眼底忽然闪过冷色,不过转瞬即逝。 “长夜,这小姑娘是你府上的?” 顾长夜的眉头紧紧皱起,良久躬身回答:“是,冲撞了皇上,是臣疏于管教了。” 顾长锦笑道:“如此娇嫩的一个小姑娘,你舍得管教?” 他不言。 顾长锦不再逗趣他,而是转身看向沈怜。 “这御花园也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你可知道私闯御花园是什么罪?” 刚刚还在得意自己计划得逞的沈怜,脸色瞬间一变。 “臣女不知,求皇上恕罪。” 顾长夜急忙插话进来,“皇上,怜儿的事也是臣的失责,要罚便罚臣吧!” 顾长锦本来板着的脸,转瞬又笑起来,“朕像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要砍头的人吗?一个个都大难临头的模样。” 听到皇上这么说,沈怜才暗暗松气。 “朕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恭送皇上。” 顾长锦刚一离开,顾长夜立刻转身大步走到花枝面前,将她一把拽起,粗暴的朝宫门拖去。 “小叔叔!”沈怜看着他匆匆的背影,有些不满地喊道。 顾长夜却没心情理会她。 今日的怒火,和往日不一样。 他现在恨不得将花枝拆皮撤骨,直接吞入腹中。 顾长夜将花枝丢进自己的马车,撩起衣摆自己也一步迈上去,不等花枝从车上爬起,便栖身压上去,扣住她的双手...... 第49章 不可动情 花枝被顾长夜压在身下,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因为暴怒,花枝能清晰地看见,他脖颈上突起的青筋。 “说!你为什么会在那?!”他低吼道。 花枝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回答道:“若我说是沈小姐逼我去的,在御花园里,也是她推我出来的。” “你觉得我会相信?” 花枝看着一阵沉默,良久合上眼。 她不忍再看他冷漠的眉眼和凉薄的唇。 他既认定所有事都是她有意所为,便不会再相信她的任何解释。 顾长夜眯起眼睛看着她,“好,不说是吧,等会儿怜儿就会把真相告诉我。” 花枝强忍着泪水,凄然一笑。 沈怜的话对于他来说就是真相,可她的话就什么都不是。 马车在王府前停下,沈怜的马车紧随其后。 顾长夜将花枝粗暴的拖进王府正堂,没一会沈怜便追过来。 “说,怎么回事?”顾长夜坐在座位上,声音阴沉可怖,视线一直放在花枝身上,半刻都不肯离开。 沈怜一副委屈的模样开口回答:“是花枝央求我想去皇宫看看的,我想着也不差多带一个人,所以才同意带她去的,我,我也没想到,阿奴她见了皇上,竟会扑出去......” “我要听你说。” 顾长夜沉声开口,打断沈怜的话。 花枝望着顾长夜的双眼,双手紧握,指甲陷进手心肉里。 却半点不及她此刻的心痛。 半晌,她红着眼眶,含着哭意的反问他,“我该如何回答,王爷才会相信。” 顾长夜此刻被气得冲昏了头,也不想分辨花枝所言真假,想起她从花丛里跌出来,被皇上拉起的一幕,自己心里某一处被刺痛,这种感觉惹得他很烦躁。 “怜儿,出去。” “小叔叔......” “出去!!” 沈怜被他怒吼吓到,身子下意识的瑟缩一下,然后急忙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一离开,顾长夜转身抽出一旁架子上的刀,将刀尖抵在花枝的喉咙上。 顾长夜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曾以为或许她和她的母亲不一样。 可真相就是,花枝和温云歌一样的肮脏卑劣。 感觉到喉间的冰冷,花枝并未躲避。 “王爷,你为何会如此生气?”花枝身体颤抖着,良久才出声问道。 她的问题反倒激的顾长夜更加恼火。 “我见不得你这么恶心的人存在。” 忽然,花枝便明白了。 她所谓的报恩,或许顾长夜根本都不需要。 一滴泪珠从眼角缓缓流出。 “我的命是你的,若你想杀我,我绝不会躲的。” 既然无法报恩,那便还给他罢了。 顾长夜双目里布满血丝,怒视着她。 他是真的很想刺穿花枝的喉咙,然后刨开她的心看看,到底她哪一处是真,哪一处是假。 “王爷!” 李丛小跑进屋内,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屋内寂静了许久,顾长夜才冷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皇上召您回宫一趟。” 他们才刚刚从皇宫里回来没多久,皇上又叫他回去? 顾长夜放下手中的刀,冷声命令道:“将阿奴关押起来,用铁锁链锁住。” 说完,顾长夜大步离去。 王府里还从未用铁锁链锁过一个人。 李丛不知花枝犯了什么错,但觉得这样关押一个小丫头哪受得了。 可看顾长夜那可怕的面色,估计也没有人敢替花枝说话。 顾长夜乘坐马车重新回到皇宫。 顾长锦负手立在御花园中,听到身后脚步声,轻笑着问道:“长夜,知道为何朕将你叫回来吗?” 顾长夜默声片刻,淡淡回答道:“不知。” “因为朕许久未见过,你为一个女子,连自己的情绪都隐藏不住的模样。” 顾长夜皱眉。 顾长锦转身看向他,“上一次,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 他知道顾长锦说的是阮灵的事情。 顾长夜垂眸掩盖住情绪。 “说说吧,那个小姑娘是谁?” “只是一个普通家奴罢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顾长锦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家奴长得可一点都不普通。”顾长进停顿一下,轻声问道:“你喜欢她?” 顾长夜眉头倏然紧蹙,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不喜欢。” 顾长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喜欢倒也无妨,这些年也未见你碰过哪个女子,你若是真的喜欢,纳为通房也不是不可......” 他越说,顾长夜的眉头皱得越紧。 “但,长夜你要知道,你是皇室子弟,是朕最看重的弟弟,女人你可以有无数个,但是切记不可动真情。” 这话顾长夜以前就听过。 身在帝王家,必须有一副铁石心肠,不可动情,因为一旦动情便会有软肋。 “当初阮灵的死,朕倒觉得很庆幸,因为她死了,你就没有软肋了。”顾长锦的声音越发阴冷。 顾长夜低下头,脸色紧绷起来。 良久,听到顾长锦长叹一口气,“长夜,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朕一直未有子嗣,顾氏的江山也未曾安稳过......” 顾长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点头应道:“长夜明白。” 再回头时,顾长锦已经恢复往常柔和的神色。 “不过说起此事,长夜你也是时候纳妃了。” “长夜眼下只以国事为重,还未想成家。” “不想成家,也到年纪了,而且选择一个能帮到你的王妃,也很重要。”顾长锦笑着说道:“这段时间,我也在为你挑选王妃的合适人选。” 顾长夜微微蹙眉,却知道此事顾长锦既然提起,怕是也推脱不掉了,只好点头应下。 等回到王府时,已经夜深。 顾长夜第一件事便问起花枝。 “阿奴呢?” 李丛低声回答:“按王爷吩咐,已经关押起来了。” “嗯。” “要将她带出来吗?” 顾长夜摆摆手,声音里染上几分疲累,“不用了,退下吧。” 李丛退下后,顾长夜连脱掉外衣的力气都没有,躺倒在床榻上。 他闭着眼,耳边回荡的是这几日听过最多的问题。 他喜欢花枝? 顾长夜冷笑,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动心。 一个贪慕权贵,满口谎言的女人。 顾长夜感觉很累,却半点睡意没有,下意识的从枕下拿出一个香囊,紧攥在手心之中。 许久他才意识到,这个东西是花枝做的。 他一阵恼火,扬手就要将香囊丢掉,却在扔出去的那一刻,停下动作。 自打花枝给他这个香囊以后,顾长夜一直将它放在枕旁,因为他每夜也的确睡的安好。 或许是这香囊上带着花枝身上独有的香气,这几夜,他的梦中总有花枝的存在...... 第50章 羞辱 顾长夜回到都城后,更多人急着上门巴结他。 他嫌麻烦都一一推脱掉了。 可为了惩罚花枝,他主动在醉仙楼办了一场宴席,将几个最急着讨好他的大臣聚到一起。 出门前,顾长夜命令将花枝带出来。 花枝被两个侍卫带到顾长夜面前,手脚皆带着十分沉重的铁链,哪怕抬脚都很费劲。 看着花枝虚弱的模样,顾长夜眉间不易被人察觉的蹙起,转瞬却又松开。 “来人,给她梳洗打扮一下。” 花枝不解地看着他,又被他冰冷的视线,压迫的不敢发问。 被摆弄一通后,花枝被人扔上马车。 即便换上干净的衣裳,略施粉黛,可顾长夜依然不肯解除掉她手脚上的锁链,这让花枝感觉到莫大的屈辱。 她低着头,一路无言,却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顾长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醉仙楼的整个二楼都被顾长夜包下,几个大臣已经在雅间内候着,见顾长夜走进来,急忙起身。 “见过王爷。” 顾长夜甚是随意的一摆手,“免礼。” 几人这才敢抬头,看见他身后跟着的花枝,皆是一愣。 顾长夜扫过他们几个人的脸,在主座上坐下后,一把扯过花枝的手腕。 他的动作轻佻,眼底却满是寒意。 “这是我的家奴,平日里很会侍奉男人,想着今日带来助助兴。”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皆是疑惑。 素来听闻恭亲王洁身自好,也没听说过好女色这一口啊! 几人虽见花只貌美。却不怕这是顾长夜在试探他们,便都收敛着。 而花枝则苍白这一张脸,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冷声命令,“坐下。” 花枝却依然站着,怔怔地看着他。 顾长夜朝一旁的人使个眼神,便有两个侍卫上前,强将花枝将她按着坐下去。 “你不是爱慕虚荣吗?近日来的这几个大臣,在朝中可都是要位,皇上你就不要肖想了,这几位大臣你要是巴结上哪一个,都够你一辈子享福的。”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花枝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良久,终于从牙缝间流出颤抖的音节。 “王爷真的是这样想我的吗?” “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花枝感觉一阵绝望,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眶也红起来。 “去,陪大人们喝酒。”顾长夜沉声命令。 花枝看着他,双目泫然欲泣,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害怕这样的顾长夜,心底曾经所有的柔情都转为锥心刺骨的疼。 最后,她懦弱地低下头,“好,如果这是大人所愿。” 说完,花枝朝几个大臣走过去。 身后的顾长夜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几个大臣见花枝真的坐到他们中间,同时也看清她手脚上的锁链,不由得有些动摇。 “姑娘,你平日里真的是做这个的?”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花枝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顾长夜,眼底满是绝望,“王爷说是便是。” 这话让几人,摸不着头脑,可看顾长夜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其中一个人大胆起来,将酒递到花枝唇边。 “会喝酒吗?” 花枝当然不会,可第一次想尝尝酒的滋味。 都说酒能解千愁,那一定也能解开她对顾长夜的爱恋。 若是不喜欢他,或许现在也不会如此伤心。 花枝未回答,而是接过杯子一饮而下,可却被辛辣的酒水呛到,还没进喉咙,有都吐了出来。 虽然第一杯没喝下,可大臣们见坐在上位的顾长夜无动于衷,便确定了花枝的确是被带来助兴,还想着顾长夜平日里的正经定时装出来的,一时都露出本来的面目。 几个人拉着花枝的肩膀,想要强行将酒灌下,甚至有人已经在花枝的腰间摸索起来。 顾长夜视线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仰头将面前的杯中酒一饮而下,辛辣的酒水穿肠而过,却半分未减他心头的无名之火。 花枝本能的反抗几下,手脚的铁链完全束住她,让她使不出力气。 最后她放弃挣扎,被那几个一身恶臭的大臣揽进怀中,双眼却一直放在顾长夜的身上。 顾长夜也抬眸看向她。 她的眼里充满绝望。 哪怕是他仗罚她的那次,她都没有露出过绝望的神情。 顾长夜紧握住拳头。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为何还要摆出一副受害的模样? 心中的烦躁越来越重,顾长夜倏然将手心中的酒杯捏碎。 其中一个大臣,将手伸向花枝的肩头,开始撕扯她的衣裳。 顾长夜重视坐不住,站起身两步走过去,抬脚便将那人踹开。 “滚!”他低吼一声。 几个大臣皆被吓的愣住,一看便知顾长夜是动怒了。良久,缓过神来急忙跪在他面前,“王爷饶命!” 顾长夜又阴沉着脸重复了一遍“滚。” 几人连滚带爬地跑出雅间。 见他们几人走掉,顾长夜一把将花枝提起。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还装什么不情愿?”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花枝咬着下唇,强忍着哭意回答:“我不是照王爷说的做了,若是王爷开心,我都可以做。” “你!” 顾长夜恼怒的将她甩开。 花枝‘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半边身子痛的没了知觉。 她强撑站起身,像是一个游魂般站在他的面前。 “王爷是觉得我刚才表现得不够好,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花枝逼着自己露出一个惨兮兮的笑。 “我下次一定可以表现好的,一定能让王爷满意的。” 她似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明明她现在凄惨的模样,顾长夜应该感受到报复的愉悦,可此刻他更加恼火。 那口烈酒还堵在胸口里,像一团烈火熊熊燃烧。 在花枝走到门前,准备出门时,顾长夜忽然想到顾长锦的话。 纳为通房也不是不可...... 这世间有无数种方法向一个人报复,这也不失为其中一种。 顾长夜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花枝揽进怀中,压在墙上。 他低头附在她耳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垂上,声音低哑地说道:“你不是喜欢荣华富贵吗?你想要的我都有。” “不是要报恩吗?那便做我的暖床通房来报恩,如何?” 花枝震惊的睁大眼睛。 他再说什么? 她从没想过顾长夜会说出这种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 第51章 你欠我的 手腕被顾长夜死死压在身后的墙壁上,任花枝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半分。 花枝满眼震惊地看着他,不确定刚才他的话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看着她,视线从额头一直流连至她嫣红的唇瓣。 半晌,他缓缓靠近花枝。 窗外吹进来微凉的夜风,却吹不散他呼吸的滚烫。 花枝感受着他滚烫的呼吸,眼看着顾长夜就要吻上她的时候,她忽然下意识的偏过头,躲过他的唇。 顾长夜的动作一顿,紧接着眉头紧紧皱起,眼底满是不悦。 “不要。”花枝声音颤抖地喃喃道。 “不要?”顾长夜的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的声音,比往日里任何恼火时,都要更加冰冷。 花枝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滚落,心口一直抑制不住的作痛。 面前这个男人,是她魂牵梦萦的心上人,是她心中分量最重的恩人。 他的吻本该会让她心动不已。 可此刻,花枝除了难过,半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通房是什么?不是妻,不是妾,可以拥有锦衣玉食,但和外面的青楼女子一样,只是她们只服侍主子一个人,等到主子娶妻之后,便会给些银两将其打发了。 花枝知道,顾长夜是想要羞辱她,在他眼里,她现在就是一个贪慕权贵,为了虚荣可以随意出卖自己的女人。 若她真的接受这个吻,应下他的话,那岂不是就坐实了他所想的那些。 “王爷,放过我吧。”她的声音满是哭腔,无力的垂着头哀求他。 顾长夜的身体又贴近几分,强迫她抬起头。 他蹙眉看着花枝脸上的斑驳的泪痕,心头的烦躁又加深几分。 “我现在没有耐心和你玩欲擒故纵的戏码,你若乖乖听话,或许还可以少点苦头吃!” “不,我没有要玩欲擒故纵,只是求王爷放过我......” 她的眼底闪烁的泪光,十分的让人心疼怜惜。 可顾长夜却被她彻底激怒。 “怎么?只想爬龙床?” “不,我说过那日不是我......唔......” 未等花枝解释完,顾长夜一把将她粗暴的推倒在地面,痛的她闷哼一声。 他根本不想听花枝的解释,他只知道花枝出现在皇宫的那一刻,她过去表现出的所有单纯善良都变成了谎言。 她果真是温云歌的女儿,骨子透着一样的恶臭。 顾长夜感觉一团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他低下头,在花枝的耳垂上恶狠狠地咬下。 感觉到顾长夜的手在解自己的衣带,花枝彻底慌神,拼命挣扎起来。 “不可以!放开我!” 花枝用尽全力挣扎,却没办法制止顾长夜的动作。 从皇宫回到王府之后,她滴水未进,本就身体虚弱,此刻挣扎一番后,逐渐力竭,眼前的景象也越发模糊 “不要,求求你......好疼,放开我......” 她的挣扎越渐微弱,最终没了半点声响。 顾长夜停下动作,抬起身子看向她。 花枝眼睛闭着,人已经昏过去。 他幽深的眸子盯着她许久,然后恼火的抬手捏住花枝的脸,强行将她的头扭正,想将她弄醒。 可指尖触碰到她冰冷的肌肤时,顾长夜粗暴的动作倏然停下。 他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她身上的寒疾。 是又复发了? “醒醒!”他烦躁的用手拍打着花枝的脸。 确定她不是装的后,顾长夜才松开手,眸底深处是不易察觉的颤抖。 良久,他再次冰封眸光。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恼火的说完,起身将花枝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李丛就守在楼下,看见顾长夜抱着花枝走出来,花枝身上的衣服还十分的凌乱,有些惊讶。 “找一个大夫到府里。” “是。” 李丛应道,便转身跑走。 顾长夜抱着花枝走上马车,一到马车上,他立刻十分嫌弃的将花枝丢到一旁。 花枝的身体重重地摔在车座上,‘嘭’的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 顾长夜面无波澜地看着她,胸膛里的怒火积成一团,无处抒发. 矛盾的是,鼻尖上还残留着那股让人舒适的甜香,让他竟有些不舍挥去...... ...... 温热的液体滚入喉咙,渐渐唤醒被寒冷冰封的身体。 花枝的眼帘微动,许久才缓缓睁开眼。 她费力地撑起身体,恍惚地看着四周,然后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脚。 身下是铺的十分柔软的床榻,床梁上垂下两条茶青色的纱帐,透过纱帐能隐约的看见清冽淡雅的屋内,还有一股苦涩的药香在,在屋内一直缭绕不散。 铁锁链已被拆掉,身上的衣服也已换成崭新干净的,身上除了几处磕出的瘀青,再无其他痕迹。 花枝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难道之前的发生的不过是一场噩梦? 可若是噩梦,她也应该在自己的小破屋内醒过来啊。 她正疑惑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王爷,暗卫回禀的信笺。” 是李丛的声音。 听到他喊王爷二字,花枝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紧接着便听到顾长夜那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声音。 “金丰山那个刺客尸体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不过此人的身份并没有查出来,底子已经被处理的一干二净。” “嗯,你退下吧。” “是。” 二人的对话结束,花枝便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停在床榻前,隔着纱帐,花枝依然能感觉到他凌厉的视线。 顾长夜看着纱帐里的人影,不急着撩起纱帐。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他清冷的嗓音,倒是和这屋子的格调相得益彰。 花枝紧张的揪起身下的被子,因为害怕声音有些微颤,“这是哪里?” “我院子里的偏房。” 花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道:“为什么?” “方便你履行一个通房的职责。” “不,我不想做你的通房。”花枝几乎是脱口而出,但立刻她便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低了几分。 顾长夜身上散发着寒气,声音幽幽说道:“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花枝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王爷不是觉得我很恶心吗?放过我吧......” 听到她的疑问,顾长夜伸出手,将纱帐轻轻拨开,身体向前倾去。 他靠近十分恐惧的花枝,冷冽凉薄的面庞缓缓靠近她。 他语调阴冷地回答她。 “是很恶心,可......” “这是你欠我的。” 第52章 孑然一身 这是花枝欠他的! 她的母亲是曾经迫害过他的人,也是害的阮灵惨死的人。 哪怕温云歌已死,可依然不够偿清那些罪孽。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然而花枝并不知道过往种种,只当顾长夜说的是买下她,救她一命的事情。 她失神的摇着头。 她喜欢顾长夜,也一直想要报恩,可从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报恩。 看着花枝惊慌却不情愿的样子,顾长夜的眼底露出不悦,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走出屋子,门外候着两名侍卫。 顾长夜沉声命令道:“不必拘着她,只要在王府内,她可以随意走动,但要盯紧了,不许出府。” “是。” 顾长夜回头幽幽的瞥了一眼屋门,然后大步离开。 当屋外听不见顾长夜的声音后,花枝也站起身走到屋外。 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花枝本以为他会叫几个侍卫看着她,以防她逃走。 可是顾长夜并没有,也没有将她的行动限制在这个院子里。 她一路走回自己住的院子里。 刚走到院子前,便看到抱着几个小箱子的小舞。 “小舞姐姐。” 听到她的声音,小舞转头看向她,不像往常一样露出喜色。 花枝走近她,发现她有些疏离的向后退了一步。 “哟!这是谁啊!都得了王爷的宠幸了,怎么还回这破院子啊?” 一旁玲珑一脸轻蔑的走过来,挡在小舞的身前。 花枝却无心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现在只想知道,为何小舞似乎很不愿和她说话的模样。 “小舞姐姐,发生什么了?”花枝焦急地问道。 小舞却将脸转到一旁。 玲珑冷哼一声,一副护着小舞的模样,说道:“你可别叫姐姐,你现在可是王爷的通房,我们可不配和你互称姐妹!” 花枝惊讶地看着玲珑。 原来,王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没有,我不是......”花枝急忙开口否认。 “什么不是,都搬进王爷院子里住了,还能是什么?我还真没想到,看你平日里胆小懦弱的模样,倒是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事,对了!你快讲讲,你用的什么手段爬的床啊!” 玲珑不顾花枝茫然失措的摇头,不停地用言语羞辱着她。 花枝视线越过她,一直落在小舞身上。 她也同别人一样,认为她用了手段勾引顾长夜,成为他的通房? “小舞姐姐,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 “那是怎样?!” 不等花枝解释完,玲珑便打断她的话,“整个王府都知道王爷向来讨厌你,若不是你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王爷又怎么会对你生出旁的心思?以前说你下贱,你还当真是个下贱命,也就配给王爷做个通房!” 花枝失措的摇着头。 她向小舞走去,想向她解释这件事,玲珑却抬起手,将花枝狠狠地推倒在地上。 “滚开,我们可和你不一样,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通房能有什么好下场,等日后王爷娶王妃入府,无非几十两银子将你打发了,没了清誉,离开王府连嫁人都难,你以为你可以一步登天,可我看啊,你日后定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说完,玲珑拉起小舞的手就要离开。 小舞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花枝,最后还是任由着玲珑拉着自己离开。 花枝看着小舞的背影,脸上渐渐失去血色。 曾经小舞是这个王府里,唯一愿意给她温暖的人。 可如今,连她也不愿意再相信自己了。 花枝垂下头,眼泪像是决堤的海水,一直落下。 因为顾长夜,她真的变成孑然一身...... ...... 顾长夜一回到王府,便听到侍卫关于花枝的汇报。 听了下午的事情,顾长夜的神情没有半点波澜。 任何人羞辱花枝的人,他都不会去做阻拦,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让她受尽屈辱。 他抬脚向花枝之前所住的院子走去。 花枝自打下午回到那里后,再没有出来过。 顾长夜直奔着小破屋而去,但并没有在屋内发现花枝的身影。 他的眉头倏然紧皱起来。 那丫头跑了? 他转身走到屋外,眸色冰冷对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问道:“人呢?” 其中一人靠近他低语一阵,顾长夜便立刻阴沉着脸,向小破屋对面的马厩走去。 在马厩旁的墙角下,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自己的双膝,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将脸也埋了起来。 顾长夜负手立在她身前,有些恼火的开口:“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花枝的身体微微一颤,却依然埋着头,没有作声。 她的沉默,让顾长夜心头的火烧得更旺,直接伸出手,想要粗暴的将她从地上扯起。 他猛地一用力,花枝整个人便被他带地向前摔去。 顾长夜没想到她并没有挣扎,眸色微怔,转瞬又恢复冰冷。 “起来!”他冷喝一声。 花枝依然没有回应她。 从把花枝带回王府,对于顾长夜的话,无论冷漠的还是羞辱的,她从来都不敢无视。 顾长夜还是第一次被她无视,顿时额头跳起青筋。 他恼火的伸手,一把揪起她的衣领。 本有无数伤人的话含在口中,可当花枝抬起头时,那些伤人的话竟自己全部滚回腹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顾长夜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花枝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一双明亮的杏眼已经哭得红肿,此刻抬起头满目的无助。 刚好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他的心也不知为何跟着她眼泪一起揪起。 “王爷......”她声音极弱的唤道。 顾长夜回过神,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该有的情绪。 他匆匆从她的脸上移开视线,却又看到她白皙的手心上,布满了擦伤,有的地方溢出血迹,还混着泥土。 眉心之间的皱褶加深了几分。 这不是他弄出的伤口。 顾长夜抬眸,眼神中的恼火溢出眼角,声音阴沉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花枝似是丢了魂般,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伤口又勾起下午时,小舞不愿理会她的样子,花枝的眼泪便落得更凶起来。 “我,我自己摔的。” 她哭的不停地抽噎。 顾长夜幽幽地看着她的眼睛,一眼便看出她在说谎。 还说什么永远不会对他说谎。 顾长夜不屑地冷哼一声,下一秒,蓦地将花枝打横抱起...... 第53章 互相喜欢 顾长夜一路将她带回自己院子里的偏房,进屋便将她重重地扔在床榻上。 身体摔在床榻上的钝痛,让花枝清醒过来,惊慌的看着眼前身姿挺拔,睥睨着她的顾长夜。 “王爷,放过我吧......” “放过你?”顾长夜的唇角勾起,眉眼却一片冰霜,“怎么?比起通房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更愿意回去住你那个小破屋,永远做个下贱的奴隶?” 或许,成为通房的日子会比过去好很多,只要她能想尽法子取悦顾长夜,虽会忍受许多闲言碎语,但再不会挨饿受冻,忍受其他下人的拳打脚踢。 可花枝不愿。 通房的下场她是知道的,最后只能拿着银两被赶出王府,更何况,她并不是顾长夜所想的那样,贪图富贵舒适的人。 顾长夜俯身凑近她,压低嗓音凶狠地问道:“那么喜欢那个破屋子,为何还要跑去皇宫勾引皇上?” “我没有!” 花枝急的脱口而出,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不该用如此语气和顾长夜说话,声音又弱下来,“那日,真的不是我要去皇宫的。” 顾长夜微眯起眼,眸光凌厉。 花枝的委屈漫上心头,“我没想过勾引皇上,也从没有贪慕什么荣华富贵,从过去到现在我就只想......” 说到这,花枝又急忙将声音咽回去。 “只想什么?”顾长夜见她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追问道。 花枝紧张的看着他。 差点说错话,花枝的后背冒出一层虚汗。 顾长夜定是不愿听到爱慕他之类的话的。 “只想......”花枝移开视线,换了套说辞,“只想一辈子留在王府,向您报恩。” 顾长夜一阵沉默。 花枝小心翼翼地看向他,可从他冰冷的脸上,一时也探究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顾长夜盯了她半晌,忽然视线一转,落在她满是伤口的手上。 虽未表现出来,可这伤口有些刺眼,让顾长夜一直忍不住去在意。 他倏然转身,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一个酒壶,然后又转身走回到床榻前。 花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顾长夜一言不发的抓起她受伤的手,然后便将酒壶的嘴对准她的伤口。 清冽的酒水流出来,带走了血中夹杂的泥土,但惹得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花枝刚刚停下的眼泪,又疼的忍不住掉下来。 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顾长夜死死地扼住手腕,让她根本无法抽离,只能咬牙忍受。 花枝含着眼泪看向他,心想这是他又想出的什么新式惩罚吗? 她可怜兮兮的视线,让顾长夜感到烦躁,看到她手上的泥土已被清洗干净,他便一把将花枝的手甩开。 花枝颤抖地将手背到身后,身体也下意识向后瑟缩,生怕他又想出什么办法惩罚她。 顾长夜冷漠地看着她瑟缩的动作。 “酒能防止伤口溃烂。”他一边冷声开口,一边将手中的酒壶放到一旁。 花枝的眼底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眼底还微微闪烁着光芒。 原来不是在惩罚她。 花枝的指尖轻触自己的伤口,心底一暖。 不等这股暖流蔓延,顾长夜忽然栖身将花枝压倒在床榻上。 “王爷!”花枝错愕地看着他。 顾长夜低头靠近她,唇瓣贴着她耳垂,声音却听不出半点温度,“我不喜欢那么脏的手碰我,不清洗干净,你怎么服侍我。” 刚刚升起的那点温暖,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全部熄灭。 花枝双手撑着他不断迫近的身体,恐惧地看着他,“不要,我不想这样。” “不是说要报恩吗?我现在要你做我的通房,你卖力地取悦我,便是报恩了。” 花枝摇头,这不是她所想要的报恩法子。 “王爷想要什么我都愿做,可唯有此事不行。” 顾长夜冷笑,“为何?” “这件事情......只有彼此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 她声音颤抖的说完此话,感觉到顾长夜的身体一顿。 这样说就好像是在告诉他,要喜欢上她,她才愿意服侍他。 可花枝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他们不该这样。 顾长夜不喜欢她,她没有强求过,但既然不喜欢,那他们就不该如此。 花枝以为自己的话,一定会惹得顾长夜生气,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可顾长夜却格外的平静。 从呼吸到声音,不曾有丝毫愤怒的波澜。 “由不得你。” 他冷冷说完这四个字,直接抽出腰间的带子,将花枝的双手捆在身后,系个死结。 “不要!”花枝惊慌的挣扎。 顾长夜并没有因为她的挣扎而恼火,十分冷静的解着她衣服上的带子。 呼吸之间全是花枝身上的香气,本来单纯的羞辱,却慢慢地变了性质。 他忽然真的想要索取的更多。 知道自己真的挣扎不开,花枝感到一阵失望与绝望。 从一开始,她和顾长夜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从身份到彼此的内心所想,都有着天差地别。 他不了解她,也不需要了解她。 花枝才明白,原来偷偷喜欢一个同自己天差地别的人,是如此的难过。 她将口中蔓延开的苦涩强咽下去,最后慢慢放弃挣扎。 既然他想如此,那便随他吧...... 感觉到花枝不再挣扎,顾长夜的动作也忽然停下。 他微微偏头,看着花枝的侧脸。 她紧合着双眼,面色因为惊吓变得惨白,虽面上表现得平静,好像接受了一切,可两条秀眉却紧紧地皱在一起。 她紧咬着下唇,将嫣红的唇瓣咬的泛白。 顾长夜早就发现她的这个小习惯,每当她苦苦忍耐时,就喜欢自己折磨自己的下唇。 瞬间,顾长夜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花枝感觉得自己的身上一松,缓缓睁开眼。 顾长夜已经站起身,无论是刚刚强迫她时,还是此刻放过她,顾长夜的眉眼一直冰冷,不曾显露半点情绪。 他冷着脸提着花枝的衣领,将她扔进床榻的里侧。 花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以为,我喜欢碰一个僵硬的死人吗?”他阴沉地说道。 花枝便了然,是她的僵硬败了他的兴致。 但这让花枝暗暗松口气,至少今夜,她又逃过一劫。 正在花枝以为顾长夜要离开时,顾长夜忽然脱下自己的外衣,将烛灯熄灭,在她的身旁躺下...... 第54章 共枕 花枝以为他反悔了,惊叫出声,“王爷!” “闭嘴!”顾长夜合上眼,眉心烦躁的蹙起。 半晌,黑夜中传来顾长夜疲累的声音,“我累了,再出声,我就封上你的嘴。” 花枝便不再言语,连呼吸的声音都尽量放弱,生怕打扰到他。 可偏偏她的心跳声,格外的响亮。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上一次剿匪之行是同屋,这一次,竟然要和顾长夜同床共枕。 花枝的心跳一下快过一下。 这样躺在一张床榻上,是不是就算是她的通房了? 花枝一个人胡思乱想着。 她紧张地看着黑暗中顾长夜躺着的方向。 顾长夜闭着眼睛,鼻间那股花枝身上的香气还没有散去。 刚刚他本觉得有些困顿了,可此刻却又睡不着。 全因身旁花枝的视线太‘吵’。 她不是夜盲吗?什么都看不到,有什么好看的? 顾长夜低沉的叹出一口气,幽幽说道:“睡不着?那就继续刚才的事情。” 花枝被吓得一哆嗦,本能的合上眼装作睡着的模样。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她。 她紧抿着唇,一看就是无心入睡。 顾长夜心想,或许花枝不是对他不说谎,而是她根本不会说谎,一说谎就全部写在脸上了。 想到这里他的眉眼微微一沉,对于皇宫的事情,心中滑过一抹疑惑,不过夜深了,他也没有紧抓着不放,又将脸转回原位,重新合上眼。 整整一夜,花枝未曾入睡。 她闭着眼不敢睁开,可躺在顾长夜的身旁,也不敢入睡。 双手被绑在身后,顾长夜也没有帮她解开,只能保持最不舒服的姿势侧躺着,一条胳膊都已经被自己压发麻,她也不敢挪动身体,生怕吵醒顾长夜。 却不知,这一夜顾长夜也没有睡着。 虽合着眼,但顾长夜的心思一直注意着身旁的花枝。 知道她也是在装睡,顾长夜也没想要戳穿她。 卯时刚到,顾长夜便起身穿戴。 花枝以为他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起,也没有多想,只是念着他终于要离开了,她也不用再这样紧绷着了。 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着他穿戴整齐,然后又转身向床榻这边走来,花枝急忙将眼睛又合上。 顾长夜在床榻边站了片刻,然后蓦地弯腰靠近花枝。 花枝的身体再一次紧绷起来。 耳边是他越来越近的呼吸,让花枝想起昨夜,他的唇贴在自己耳垂上时的滚烫。 她不知道顾长夜想要做什么,身体不自控地微颤起来。 被绑在身后的双手倏然一松。 顾长夜和她缓缓拉开距离,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听到关门的声音,花枝才敢睁开眼睛。 屋内已经变得空荡荡。 花枝看着自己已经被松开的双手,一阵发怔。 她想,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看懂顾长夜这个人...... ...... 顾长夜坐在书房里,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来缓解一夜未眠留下的头痛。 “王爷。”李丛走进来,将一张纸呈到顾长夜桌前,“我在金丰山那名死掉的刺客的手臂上,发现了这个样式的文身。” 顾长夜接过纸,视线在上面扫过,是一只飞翔的猎鹰纹样。 “既然有线索了,那就继续查下去。” “是。” 李丛重新接回纸张,忍不住开口说道:“没想到阿奴下手还真是又稳又狠,昨日我去看了那刺客脖子上的伤口,一看伤口就是极深的,看阿奴平日胆子挺小的样子,还真下得去手。” 顾长夜微垂眼眸,思绪随着他的话飘远。 “本来不敢,可那人要杀你,再不敢也要动手了。” 花枝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她愿意在危险时挡在他的身前,也愿意为了他克服懦弱,将手中的利刃对准他人。 想到这,心头没来由的一跳,顾长夜紧蹙眉心,抬手捂住心口。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看见他忽然捂住心口,李丛以为他是身体哪里不适,急忙开口问道:“王爷,您身体不舒服吗?” “无事。”他淡淡地说道,然后便背靠在椅子上合上眼。 定是他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有刚才那种陌生的感觉。 “下去吧。” 李丛作揖应答,然后便恭敬的退出房间。 本以为可以小憩一会儿,可李丛前脚刚走,后脚沈怜的婢女子俏便一脸焦急地跑进来。 “王爷,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小姐已经病了好几日,可就是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坚持不住了!” 顾长夜皱眉睁开眼。 自打从皇宫回来后,他便一直没见过沈怜。 前几日他收花枝做通房的事,沈怜还为此大闹了一次,那几日他正是烦躁的当头,不想自己将火气发在她身上,便也没有去见她,任由着她闹了。 “病了?怎么现在才说?”顾长夜冷声问道。 子俏急忙说道:“小姐不让说,这几日小姐一直郁郁寡欢,但总是念叨着不想您担心。” 顾长夜鼻间沉沉的叹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向沈怜的院子而去。 “怜儿。” 他在门外轻声唤道,未得到回应,犹豫片刻直接推门走进去。 屋内却不见半个人影。 顾长夜正疑惑时,忽然门后闪出一个人影,下一秒便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沈怜紧紧抱着他的腰。 她并没有生病,是她让子俏将顾长夜骗来的,这段时间因为她闹脾气,顾长夜一直躲着不见她,她只能想出这个方法了。 这几日,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疯掉了。 她声音里是颤抖的哭意,“顾长夜你是故意的吗?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何要收阿奴做通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顾长夜的背脊绷紧,良久,沉声说道:“怜儿,松手,这样成何体统!” “我不放!我放手的话,你就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是你的小叔叔!” “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做我的小叔叔,顾长夜你不要阿奴好不好,要我吧!我也可以......” “住口!”顾长夜低吼一声,打断了沈怜的话。 他硬生生将腰间沈怜的手拿开,转过身看向沈怜,冷冽的脸庞紧绷着,对她是从没有过的冷漠。 “我说过,有些界限我是不允许你越过的。”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 沈怜仰头望着他,胸腔里烧的不知是对顾长夜不解风情的怨火,还是被花枝抢走心上人的妒火。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着顾长夜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上阿奴了?” 第55章 画 “所以,你承认你喜欢上阿奴了?” 沈怜的质问,让顾长夜的心头失控的一跳。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错乱,但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周身冒出戾气。 “我对她,没有半点喜欢。” 他的声音低的好似从深渊中发出。 感觉到顾长夜生气了,可沈怜依然固执的追问:“你说你不喜欢她,那为何要选她做通房?” “你还小,这种事不该你过问。” “我小?阿奴的年纪和我一边大!” “你们不一样。” “你总说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沈怜红着眼睛看着他。 只要想到每夜顾长夜都会给其他女子爱怜,沈怜的心就在滴血。 “如果只是因为母亲的嘱托,你不敢辜负,所以你才一直将我当作亲人,那你大可不必,我已经长大了,若你真想照顾好我,那便不要再把我当做个孩子,而是把我当做一个女子,爱我照顾我,那才是我想要的。” 顾长夜沉默地看着她。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 “我不喜欢她,对你,也没有男女之情。” 沈怜失措地看着他,下一秒眼泪决堤,“同样都是不喜欢,那你为何愿意碰那个阿奴,也不愿意碰我?就因为她长得比我漂亮吗?” “不是。”顾长夜冷冰冰地看着她。 “好!你可以不要我,但我也不许你碰阿奴,只要不是她,我可以接受任何一个人成为你的通房。” 顾长夜蹙起眉头,“为何?” “因为她配不上你!哪怕只是通房,她也不配!” 顾长夜看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沈怜很陌生。 明明之前她对花枝表现得很友善,可眼下那些友善全部变成了憎恶。 就好像过去的那些,全部都是伪装给他看的样子。 “这是我的事,你做不了主。” 顾长夜停顿一下,接着继续沉声说道:“今日你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这几日便在屋内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屋子半步。” 说完,顾长夜越过她向屋外走去。 沈怜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肉内,却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骗子!!你分明就是对她动心了!” 身后是沈怜声嘶力竭的怒吼。 顾长夜回到书房,走到书架前,从最上面取下一个精致的木盒。 本来冰冷的视线,落在木盒上的瞬间变得温柔。 他轻轻打开木盒,盒子里用白色的锦缎包裹着一个画轴。 顾长夜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画轴之上,反复的摩挲,每一下都装满了许多的不舍。 他是真的不舍得打开画轴,每看一次这幅画,都会让他体验一次和画中人生离死别的滋味。 可他又总是想去看这幅画,因为他也只剩下这幅画,可以怀念那个人。 他拿起画轴,小心翼翼的摊开。 画上一名女子坐在栀子花下,双瞳剪水,巧笑倩兮地望着飞舞落下的花瓣。 她的笑,穿过了时光,穿过了画纸,仿佛就在顾长夜的眼前。 “长夜,别人说的那些都不要听,不要信,若日后再有人欺负你,姐姐便去将他们打跑!” 顾长夜合上眼,掩去眸中痛苦地神色。 如今,这个将他护在身后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换他来护着她的女儿,可他却没有做好。 “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怜儿。”顾长夜看向画上的阮灵,轻声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将她如视珍宝,却没想让她生出了旁的心思,是我辜负了你的嘱托。” 他低垂眼眸,向来凉薄的眉眼出现裂缝,从中流出一抹悲伤。 “她是你的女儿,等同于我的至亲,我对她半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你放心,我会帮她寻找一个好的夫家,定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的。” 向画中人倾诉完,顾长夜又恢复往日的凉薄,将画轴重新收回木盒中,准备放回原位。 收回手时不小心碰到一旁的画轴,最上面的一副便从高处掉落下来。 绑画轴的绳子未系好,画轴一落地,便顺势在地上摊开。 顾长夜低头看过去,眸色微微一沉。 是之前花枝画的那副假的百鹤朝仙图。 半阖眼的菩萨刚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骗子!!你分明就是对她动心了!” 顾长夜想起沈怜说的话,心头又失控地跳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对花枝动心?他恨她讨厌她,而且对她半点动心的感觉没有,怎么可能喜欢。 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清誉,他只是想用通房一事毁掉花枝的清誉罢了。 他抬手烦躁的将画轴合上,随手扔到一处角落,便转身走出书房。 今夜他并不打算去找花枝,若是他夜夜都与她纠缠,定会让花枝以为自己有多痴迷于她。 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时,顾长夜忽然发现偏房内没有一点光亮。 顾长夜瞥向站在角落里的侍卫,冷声开口:“阿奴呢?” “回王爷,今日阿奴也回她之前住的那个院子了。” 顾长夜皱起眉头,“还没回来?” “是。” 她还真是敢挑战他的耐性。 顾长夜转身想去把她抓回来,可走到院子门口时又停下脚步。 “你们去将她带回来。” “是。” 顾长夜命令完,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不应在花枝身上浪费太多精力,这种事情交给侍卫去做正好。 窗外,夜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 顾长夜洗漱沐浴好之后,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睛。 明明已经感到很累,可偏偏就是无法入睡。 只要一闭上眼睛,痛苦地记忆便会清晰的浮在眼前。 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的睡过一觉了,那些噩梦从不曾被他遗忘。 顾长夜烦躁的翻个身,却还是没有睡意。 黑暗中,他缓缓睁开眼,犹豫片刻还是起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香囊。 重新躺下,他将香囊放在鼻尖轻嗅。 香气已经淡的快没有了。 心底略有些失望,顾长夜恼火的将香囊一把丢在地上。 自从有了花枝的这个香囊,他倒是睡得还不错。 可这件事却让顾长夜感到很不舒服。 盛夏的夜,连人心都变得比往日更加焦躁。 辗转反侧不得眠,最终顾长夜终于耐不住,翻身坐起。 他走到屋外,抬头看向清冷的月光,然而他的眸光要比月光更加清冷。 偏房的窗户还亮着。 他皱眉看过去,脚下不由自主的向偏房走去。 未等他伸手推门,偏房的门忽然自己打开。 花枝没想到门口站着人,直接向外走出去,一头便撞在顾长夜的胸膛上...... 第56章 真正的安神香 花枝被撞的眼前一花。 “去哪里?” 头顶传来顾长夜冰冷的嗓音,花枝的身体倏然绷紧。 她惊慌地抬起头,看向只穿着中衣站在门前的顾长夜。 这么晚他穿成这模样,花枝便立刻想到什么,惊恐的向后退去。 “王爷,我......”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落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一番。 他抬脚走进屋内,背着身子将门合上。 看见他关门,花枝便更加紧张。 “我问你,想要去哪里?” “我,我想回去......” 顾长夜的视线冷冽地看着花枝,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最后将她逼迫到退无可退时,二人才停下步子。 “阿奴,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最好每夜都回到这个房间里,否则,下次就不只是让人把你抓回来这么简单了。” 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压迫的花枝只能巴巴的仰头望着他,不敢移开视线半分。 下一秒,顾长夜一只胳膊将花枝夹起,直接将她扔到床榻上。 顾不上身体摔得钝痛,花枝手忙脚乱的揪起一旁的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进去,在被子里颤抖地说道:“王爷,我不舒服,今日可不可以放过我?” 顾长夜看着那一团被子,冷哼一声。 什么今日不舒服,都是借口。 她就如此不愿做他的通房?还是说她根本看不上他这个王位,心里只惦记着勾引皇上。 顾长夜的火气又被勾起,抬手一把扯开花枝的被子,满眼怒火地看着她。 “我今日不想浪费力气,你最好自己主动一点。” “王爷,我是真的......” 花枝急切的说着,可未等说完,顾长夜便脱掉鞋子,躺到床榻上。 他闭着眼睛,眼底有一片青虚的痕迹,一看便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花枝知道他失眠的毛病,过去长柳念叨过这件事,她便一直记在心上,所以才会做出雾里看花。 顾长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本就是想来看看她在做什么,警告她一下,可怎么一眨眼自己又躺到床榻上了? 他暗暗蹙起眉头。 花枝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看到他皱眉,以为他不舒服,心里又怕他,又忍不住想要去关心他。 他偶有头痛的毛病,一定也是平日里睡不好落下的病。 忽然,花枝想起,上次顾长夜似乎对雾里看花的香气很喜欢。 她摸向自己的腰间,但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没有香囊。 想了想,她拿出自己身上的一张帕子。 “王爷,这个帕子上有雾里看花的味道,若是无法入睡,便将这个帕子铺在枕上吧。” 顾长夜幽幽睁开眼,看向她手中的帕子。 是一张粗麻制的简陋帕子,看起来十分寒酸,但好在很干净。 花枝也知道自己的这条帕子寒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对不起王爷,我就只有这一条帕子......” 她偷偷向顾长夜瞄去一眼,发现他脸色紧绷着,以为自己又惹他生气了,便缓缓地要收回手。 他肯定觉得这个帕子恶心,还是算了吧。 “给我。” 顾长夜冷声开口。 花枝震惊的看向他,不确定刚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顾长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将那二字重复一遍,“给我。” 花枝急忙将帕子递过去。 顾长夜拿着帕子,并未像花枝所说的那样将帕子铺在枕上,只是攥在手心中,看着她冷声命令道:“躺下。” 花枝畏惧地摇头。 “我不喜欢把话再重复一遍。”说完,他缓缓合上眼。 花枝看着他的脸,双手紧张扯着自己的衣角。 看起来顾长夜并没有打算强迫她的样子。 或许他只是想在这里睡一觉而已。 虽然,他躺在自己身侧也是一种煎熬,但却也比他发起火,压在她身上时的模样好多了。 踌躇半晌,花枝才慢吞吞的爬过去躺好。 二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再躺一人。 顾长夜感觉到她整个人瑟缩在最里侧,但没有出声说什么。 他微微抬手,一道掌风掠出去,烛火一晃便瞬间熄灭。 屋内骤黑,花枝的心也跟着紧张的一跳,身体紧绷起来。 半晌,花枝听着顾长夜均匀的呼吸,心里暗暗想他是不是睡了。 “王爷?”她压低声音弱弱的唤了一声。 顾长夜没有回应。 确定他睡着了,花枝这才松一口气。 昨日一整夜她都紧绷着,眼下一放松下来,困意顿时袭来。 没过多久她便沉沉睡过去。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偏过头看向她。 她的睡颜很乖巧,和她醒着时一样,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放的很轻,像是怕吵到他一样。 这几日,王府里有关她的闲言碎语越发多起来,顾长夜听侍卫讲了一些,甚是难听,若换成旁的女子,怕是听了都会想不开。 若她每日都躲在这偏房里,或许可以躲掉那些伤人的话,可她偏偏要往那个破院子里跑。 这便是她自找的了。 顾长夜看着花枝,连他自己都未发觉,他向来喜欢紧皱的眉头缓缓地松开。 他将手心中攥着的手帕放到鼻间轻嗅,白檀橘皮的清香沁人心脾,混着花枝身上那股泛着暖意的甜香。 闭上眼睛,那些扰人的画面也没有出现。 顾长夜的呼吸慢慢放缓,困意袭来。 刚准备入睡,忽然一个温暖的身体紧贴到他的胳膊上。 他倏然睁开眼,皱眉看向身旁。 凉被都盖在顾长夜的身上,花枝整个人都在外面,虽是夏夜热得很,但花枝从小怕冷怕惯了,本能的便向身旁的被子凑过去。 顾长夜若有所思地看着睡梦中的花枝,她的头顶着他的胳膊,在睡梦中还蹭了蹭。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带着雾里看花的香气在床榻上蔓延开。 顾长夜的眸光微微一颤。 只是一瞬他便确认了,雾里看花的香气虽是安神,可真正让他有困意的是花枝身上那股泛着暖意的甜香。 本来悬在半空想要推开花枝的手,又慢慢地缩回来...... 第二日清晨,花枝醒来时,身旁已不见顾长夜的身影。 花枝看着自己身侧的床榻一阵发怔。 她没想到,自己真的成了顾长夜的暖床通房。 花枝垂下眼帘,却掩不住眼底的失落。 她不想成为他的通房,失去最后的尊严,可她又无力向他反抗。 换好衣裳,花枝走到前院,所有的下人看到她都会刻意将视线移开,偏偏又不掩饰眼中的轻蔑。 虽然从前就和他们关系不好,可眼下他们对花枝的厌恶更变本加厉。 花枝压下心底的难过,向前迈出一步。 突然,不知何处飞过来的石头,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 第57章 一眼万年 石头不偏不倚的砸在额角上,瞬间便有鲜血流出来。 花枝急忙捂住伤口,然后向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 玲珑和几个小婢女站在不远处,捂嘴偷笑着。 在她们身后是眼底装满难过的小舞。 花枝看着小舞,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又合了上。 她已经是顾长夜的通房,再解释那么多又有什么用。 花枝紧紧地捂着额头上的伤口,转身离开。 “我看王爷也就是一时新鲜,她成不了气候的,你看这都几日了,王爷除了夜里去她的房间,白日里对她半点不理睬。” “肯定的啊!一个通房,连妾都不如,她还以为自己用点手段,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梦吧,这种下贱的人不用给她好脸色!” 花枝低下头,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理会周遭的闲言碎语。 可这些话落在耳里,还是让人难受。 明明她本就一无所有,可眼下她发现自己还在不断地失去...... ...... 顾长夜负手立在书房的窗口前。 窗外,阳光和煦,梁上的燕成双成对,衔着不知从哪里捡的树枝筑成巢穴。 他的目光深远,身旁是一封已经拆开的信。 这封信是宫里的人带出来的,顾长夜儿时照顾过他的路嬷嬷,因为年纪大了,顾长夜便想请皇上给个特许,让他将路嬷嬷带回王府,安度晚年。 皇上已经同意此事,只等着三日后,他派人去接路嬷嬷。 顾长夜的儿时除了母妃的陪伴,便是路嬷嬷的悉心照顾。 那时,他年纪尚小,还没有遇见阮灵,在皇子中并不受宠,受尽旁人冷落。 路嬷嬷并没有像其他势力的奴婢一样,对他置之不理,顾长夜很是感激,如今路嬷嬷年纪大了,换成他来照顾自是应当。 “李丛,你去安排一下,三日后去将路嬷嬷接回王府吧。” 李丛点头应答,“是。” 顾长夜的视线重新回到窗外,忽然看到院子门口的身影,眸光一沉。 花枝见顾长夜看到自己,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后退一步,紧接着又停住。 顾长夜看见她额头上的伤口,眉心微蹙。 花枝已经将额头上的伤口简单的处理过。 伤口不大但很深,每碰一下,花枝都会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处理好伤口后,她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由自主的便走到书房这里。 虽然她眼下的所有委屈,都是因顾长夜而起,可眼下她只有顾长夜一人是心底的依靠了。 顾长夜的视线在花枝额头的伤口上停留片刻,然后沉声对身后的李丛说道:“你先退下吧。” 李丛应是,匆匆退下。 等到李丛离开,顾长夜才又冷冽的看向花枝。 “过来。” 见顾长夜叫她,花枝微怔,踌躇片刻才挪动脚,向顾长夜走去。 她走到窗前停下,卑微的低下头,“王爷。” “你倒是胆子大了,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本能的打个哆嗦,摇摇头。 顾长夜的视线停在她额头的伤口上,微微蹙眉,但并未打算去过问伤口的事情。 “进来。”他冷声说完,便转身走进屋内。 一听到让她进书房,花枝有些惊慌。 见她迟迟没有进来,顾长夜不耐烦地又重复一遍,“进来。” 花枝这才紧张的抓着衣摆走进去。 “茶。” 顾长夜低头写着奏折,声音冷漠的命令着。 花枝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书房侍奉,听到顾长夜的命令,一时有些呆愣。 半晌,顾长夜抬起头,眸光冷冽地看着她,“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成为通房后,这些事情都不用做了吗?” 花枝回过神用力摇头,然后急忙走到他身旁,拿起一旁的茶壶,将他手旁的茶杯续满。 顾长夜淡淡地瞥了一眼她的手。 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应是额头伤口留下的。 心底莫名的一跳,顾长夜强行把视线收回,让自己不要去在意花枝的事情。 他低头沉默的处理着公事,花枝在一旁也不敢做声。 她静静地看着顾长夜的侧脸。 无论做什么事情,他永远都很认真。 花枝看着他一阵出神。 感觉到花枝的视线,让顾长夜有些不舒服,他有些不悦的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花枝惊醒,连忙摇头,想了想又弱弱的开口问道:“王爷,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顾长夜微挑眉头,并未看向她,“什么?” “王爷当初为何要买下我?” 她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那段记忆,是花枝黑暗可怖的过去里,唯一值得珍藏的记忆。 那时的花枝又丑又瘦,在鬼市里属于下等货,就算是买回家做体力活,也没有人愿意要。 为了不亏本,贩卖花枝的人便将她和疯犬关在一个大铁笼子内,让她和其搏斗,以此吸引别人的眼球来换取钱财。 可她哪有什么和疯犬搏斗的能力,被关进去就只能干等着被撕碎吃掉。 她已经绝望,并没有打算反抗,反倒盼望着那两条疯犬,能快点结束她的生命,这样她还能少遭点罪。 正是这时,顾长夜忽然出现。 二十岁的他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白衣玉冠,将铁笼子的锁链一刀劈开。 在花枝眨眼的瞬间,那两条疯犬就便死在顾长夜的刀下。 “这个孩子,我要带走。”他冷面冷声的说道。 贩卖花枝的男人有些不满顾长夜的插手,语气蛮横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想带走这个孩子要一百两黄金,你付得起?” 花枝哪里值一百两黄金,男人是掐准了,没人愿意花一百两黄金买走她这种又丑又没用的奴隶,才随口说的。 顾长夜微微偏头,唇角噙着一抹冷笑,语气有些轻蔑地问道:“你值一百两黄金?”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 顾长夜缓缓转过身,俊秀的脸上却铺满了寒意。 可那一眼,还是让八岁的花枝记了一辈子。 “想活下去吗?” 顾长夜朝她伸出手。 花枝能看出他眼中的嫌弃。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手,本来已经没有了生的念头,忽然因为面前这个男子,她又很想活下去了。 一无所有的花枝,在顾长夜打破牢笼后,花枝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他。 “我想活下去。” 第58章 亲切的画中人 因为她说想要活下去,顾长夜便花一百两黄金将她带回王府。 花枝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已褪去少年气的男人。 曾经她心中的敬仰,已全部化成爱意。 “王爷当初为何要买下我呢?” 她问完,顾长夜的脸色便紧绷起来。 他的眸光变得幽深。 顾长夜不知花枝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心道她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花枝低下头两只手摆弄着衣摆,弱弱的回答道:“我只是好奇,王爷讨厌我又丑又脏,我生的块头又不大,体力活也做得不好,王爷为何还要花那么多银两,把我买回来?” 顾长夜未抬头,所以花枝并没有看到,此刻他眼底的寒意。 “你觉得是为什么?” “不知道......”花枝偏头想了想,犹豫地说道:“或许只是王爷可怜我。” 顾长夜随着她的话冷笑一声,并未开口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只要记得是我救得你就够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十分阴冷。 花枝偷偷看向他。 她一直都记得,连带着自己的命都愿意拿出来还给他。 “王爷!” 忽然书房的门被打开,子俏冲了进来。 顾长夜恼火地抬起头,因为子俏是沈怜房里的丫头,他便给了许多优待,可她三番五次未经允许便闯进书房,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他刚想开口处罚子俏,却没想子俏抢先开口说道:“王爷,小姐她刚刚想不开......上吊了。” 顾长夜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从来都是像带着一张冰冷面具在脸上,可现在花枝却从这张面具上,看到了波澜。 沈怜是他的心头肉,她出事了,他定是着急的。 也顾不上问清情况,顾长夜便冲出书房。 花枝本也想跟上去,心想自己或许能有帮上忙的地方,可人还没走到门口,子俏忽然冲到她的面前,凶狠的推了她一把。 花枝身体倒退,重重地撞到身后的书架上。 书架被撞的剧烈晃动,最上面的一个木盒掉落下来,‘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顿时将盒子和盖子摔成两半。 子俏看着摔坏的木盒,脸上露出惊慌。 她目光闪烁的看向花枝,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你不要跟去坏小姐的好事!还有这木盒是因为你撞到书架上,所以才会掉下来摔坏的!你自己想办法和王爷解释吧!” 说完,子俏便慌张的扭头跑掉。 花枝低下头看着地上摔成两半的精致木盒,也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缓缓蹲下身子,将木盒的盖子捡起,然后捡起从盒子里滚出的画轴。 画轴上的带子未系,花枝一拿起,画轴便自己顺势摊开。 一个倾城美人顿时落入眼帘。 她坐在栀子树下,有花瓣落在她的发顶,她的肩膀,她的衣角。 女子的双眸弯起,似是弯弯的月牙,唇畔的两个浅浅梨涡让人心醉。 明明这是花枝第一次见这画中的女子,可却莫名地觉得亲切...... 顾长夜一路走的急匆匆,到达沈怜的房间时,李婆婆刚给沈怜盖好被子。 看见顾长夜,她满是皱纹的脸立刻皱在一起,一副替沈怜委屈的模样,抹着眼角的泪花说道:“王爷您可总算来了!” “怜儿呢?”顾长夜紧皱着眉头问道。 “老奴已经服侍小姐躺下了。” 顾长夜的目光越过李婆婆,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沈怜,便抬脚走到床榻边坐下。 沈怜平躺在床榻上,面无血色,白皙的脖颈上一圈青紫的勒痕。 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深。 沈怜缓缓睁开眼,看见他顿时眼中蒙上一层水汽。 “你来了。” 哪怕沈怜没有唤他小叔叔,顾长夜也顾不上纠正她,轻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怜唇角露出一抹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好,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是真的怕你被别人抢走,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失控......我没脸见你了......” “以后不准做这种傻事了!”顾长夜倏然脸色绷紧,严厉地说道。 他略停顿,声音又柔和下来,“我永远是你的小叔叔,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沈怜看着他点头,眼泪已从眼角滚落。 顾长夜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心底却是心疼的。 沈怜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事要慢慢教给她,她才能懂。 想着,顾长夜觉得是自己上次过分了。 沈怜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阿奴的事情闹了,所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 顾长夜看着她,眸色柔和下来,“我没有生气,这几日你在房间里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养好了,小叔叔便带你去城外的天虹池。” 沈怜过去就念叨着想去,他一直记得。 听他这么说,沈怜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好!” 顾长夜安抚好沈怜后,便轻声走出沈怜的房间,李婆婆便跟在她的身后。 “照顾好小姐,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小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都不用活了!” 感觉到顾长夜一身的寒气,李婆婆连忙的点头。 等顾长夜走的不见身影,李婆婆才急忙转身进了屋子。 “王爷呢?”沈怜已经在床榻上坐起来,脸上虽依然没有血色,可是已经不见刚才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婆婆一副谄媚的样子走上前,“王爷已经走了。” “嗯。”沈怜拿起一旁的小铜镜,照着自己青紫的脖颈,嗔怨道:“疼死了。” “小姐哟!这不弄成真的,怎么骗得了王爷啊!” “也是,只要能让他消气,也值了。” 沈怜放下镜子,眼角露出阴险的光芒。 不过一个通房而已,她忽然想通了,顾长夜到底是个男人,喜欢新鲜事物,等到他对花枝腻了,自然便会赶她走了。 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和顾长夜生出隔阂。 “这次事情办得好。”说着,沈怜拿出一锭金子扔给李婆婆。 李婆婆拿着金子欢喜地离开屋子。 沈怜起身走到门口,面色阴冷可怖。 “我不会让任何人,将顾长夜从我身边抢走的......” ...... 顾长夜回到书房时,看到花枝正站在他的书桌前,手中拿着一副画轴看得出神。 他眉头紧锁。 都忘记她还在这了。 他朝花枝走过去,正准备开口说话时,目光落到她手中的画上。 看清她手中的画,顾长夜的脸色倏然露出狠戾。 第59章 心上人 感觉到身旁有人,花枝回过神扭头看去。 发现是顾长夜,她的身体紧绷起来,有些结巴的开口,“王,王爷您回来了,沈小姐她没事吧?” 顾长夜的脸色阴冷的可怕,眸底是滚动的怒气,视线从画轴移到她的脸上。 “你在做什么?” 花枝感觉到他的异样,“王爷,您听我解释......” 未等她说完,顾长夜一把夺过画轴,一掌便将花枝打了出去。 花枝再一次被推得撞到书架上,之前被撞过的后背又撞到一次,便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 花枝跌坐在地上,书架上堆得画轴摆饰掉落下大半,有的硬生生砸在花枝的额头上,刚好碰到上午被石头砸出的伤口上。 没一会儿,花枝便感觉到脸上一股热流。 “谁允许你碰这个!!找死!” 顾长夜吼着,可从始至终视线都在那幅画上,并未回头看花枝一眼。 花枝看向他,一时忘记自己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 顾长夜此刻的神情,比刚刚听到沈怜出事时的神情还要紧张。 可他手中的只是一幅画。 只是一瞬,花枝便明白,顾长夜关心的并不是那幅画,而是那个画中人。 画中的那位仙子是他的什么人? 心上人? 想到这,花枝的心蓦地揪痛。 花枝掩去眸底的伤心,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故意摔坏那个木盒的,刚刚我不小心撞到书架,所以才会......” “不小心?”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下一秒便会将花枝吞掉。 顾长夜背对着她一字一句说道:“这屋子里,任何一个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你都不能碰!这幅画,你的脏手更不应该碰!” 一想到花枝碰过阮灵的画,顾长夜就心火难消。 谁知道他不在的时候,花枝对这幅画做过什么。 顾长夜缓缓抬眼,眼底漫出杀气。 他抬手一把抽出桌面上架着的古金刀,准备转身将花枝的双手砍掉。 可一转身,他的视线便撞上一脸鲜红的花枝。 额头的伤口不断往外流着血,一缕一缕的布满她的右脸。 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的样子,眸光复杂地坐在地上望着他。 “对不起王爷,我不该弄脏您的画。” 她顾不上额头上的伤,只惦念这他的画。 那幅画对他一定很重要,他那么讨厌自己,定是气坏了。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看不出她此刻可怜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 花枝低下头,忍不住眼底的湿意,不停地向他道歉:“对不起王爷,那幅画对您一定很重要,我真的不是有意碰的......” 顾长夜的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他气恼的拿着画轴,甩袖转身离开。 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花枝抬起头眼底更加慌乱。 花枝想这次他定是气急了。 可顾长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想要大发雷霆,但为何一言不发的就离开了。 花枝一脸鲜血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顾长夜走到长廊时,忽的停下脚步。 他是对花枝生出怜悯之心了吗?为何会因她一个小小的伤口如此烦躁? “王爷。”两个侍卫走过来,看见他恭敬地躬下身。 顾长夜淡淡应了一声,二人正准备抬脚离开时,顾长夜忽然出声叫住他们,“等一下!” “有何吩咐王爷?” “阿奴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二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对方。 他们本以为这是件小事,不必向顾长夜汇报的。 其中一人低下头,回答道:“回王爷,今日上午阿奴到前院时,被一个叫玲珑的婢女用石头扔的。” “石头?” 顾长夜眉目一沉,良久摆手,“你们退下吧。” 他回到自己房间时,日头已经落下。 阮灵的画他还紧紧握在手中。 这幅画是他亲手为阮灵画的,也是唯一的一副,自从阮灵不在后,顾长夜再想凭着记忆去画她的画像,却无论如何都画不出她的神韵了。 所以,他万分珍惜这幅画。 时间总会冲淡人的记忆,他怕自己会忘记她的模样。 顾长夜打开画,视线和画中人的眸光纠缠。 或许他会对花枝产生怜悯,是因为她的那双眼,实在太像阮灵了。 可为何偏偏是她...... 之后的几日,花枝都没有见过顾长夜。 他再没有去过偏房,每到傍晚花枝都能听到,屋外侍卫的声音,她便知道是顾长夜回来了。 刚被收做通房几日,顾长夜就不再去找她,很快花枝惨遭冷落的事情便在府里传开。 很多人都等着看花枝的笑柄,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但花枝并不在意旁人的话。 她本无意做顾长夜的通房,眼下这般光景,和过去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只是那幅画上的女子,一直让花枝耿耿于怀。 顾长夜看着那幅画的样子,不同于面对沈怜。 他的眼中装的是更复杂的情感,那种掩不住心伤的情感,从未在顾长夜的脸上出现过。 原来,他心中已有一个女子在了,所以才会对其他人如此的凉薄。 花枝趴在桌子上,回想起那女子的模样,发觉自己竟然一点也不嫉妒她。 不知为何,她对那幅画上的人格外的亲切。 她想,也就只有能讨的所有人喜欢的女子,才能拿走顾长夜的心吧。 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伸手触碰还会隐隐作痛,提醒着花枝,对顾长夜的心思应该永远放心底,否则便会像这个伤口,哪怕结痂痊愈,可伤痛会永远留存。 再见到顾长夜,已经是五日后。 花枝在房间闷着几日,便想着出去走走,毕竟顾长夜并未限制她的行动。 她刚一走出屋子,便看到顾长夜迎面走过来。 花枝没想到会和他撞上,本能地想要逃避。 顾长夜看见她眼底闪过错愕后,急忙转身要躲开他,顿时感到恼火起来。 “跑什么?”他冷声开口。 花枝背对着他停下脚步。 顾长夜缓缓向她走去,一直到二人只剩下一拳的距离时才停下。 花枝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一颗心紧张的提起来。 “又做什么亏心事了?” 他嗓音清冷至极,不带丝毫波澜。 花枝忍不住垂下眼眸,掩盖自己眸光的颤抖,却因此没有看到顾长夜的视线,从她的侧脸缓缓移到她额头的伤口上...... 第60章 偶遇 这几日,顾长夜一直忙着安排路嬷嬷的事情,自然是没时间理会花枝。 他的视线落在花枝的额头的伤口上,眼底流露出微微的不悦。 “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丑吗?”顾长夜抬起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滑过她的伤口。 花枝的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他的指尖滚烫,灼的她伤口发痛。 她知道顾长夜并不是关心她的伤口,只是单纯的想提醒她,作为通房,她是靠皮肉取悦他的,若是落疤了,他定是会恼的。 花枝微微偏过头,躲开他的指尖,低声怯懦地回答:“王爷放心,我没有那么娇嫩,不会落疤的。” 顾长夜看着她冷哼一声,没再理会她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变得越来越远。 花枝转身走出院子,眼底是掩不住的失落。 这段时间发生的太多,曾有一段时间,她以为自己和顾长夜靠近了不少,可现在才发现那些都是错觉。 她一直都是那个一厢情愿想要报恩的陌路人而已。 花枝失魂落魄地走到后花园里,最后在湖水前停下。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白日里只有负责修剪花草的师傅会来这里,想来应该也是做完工去休息了吧。 花枝无聊的踢着脚下的石子。 “小姑娘,能麻烦你将我带出这个花园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花枝转身看过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眉眼弯起,笑的很是和善。 她一转身,婆婆在她身上扫视一番,笑吟吟地说道:“小姑娘,你是府里的婢女吗?” 花枝看着她,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没想到王府里,还有长得如此可人儿的小丫头。” 听到婆婆的夸赞,花枝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谢谢婆婆夸奖,我长得,挺丑的。” 婆婆看着她一愣,心想这孩子莫不是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的模样。 花枝看着婆婆身上穿得很朴素,以为她应该是府里新来的下人,于是抬起头说道:“婆婆是府里新来的下人吗?在花园里迷路了?” 婆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衣裳,然后笑着抬起头,柔声说道:“是啊,小姑娘,你能带我回南苑吗?” “南苑?” 花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南苑正是顾长夜禁止任何人出入的地方,上次因为自己偷写顾长夜的名字,还被他关到那个院子的房间里过,花枝对此都留下了阴影。 没人知道顾长夜为何要封锁那个院子,又因那个院子很阴森恐怖,下人们都传那里面闹鬼。 而且若是没有顾长夜的允许,擅闯南苑,定会被他叫人活活打死的。 想着这位婆婆是新来的,或许不知道这些,花枝急忙开口说道:“婆婆,那个院子是禁止出入的,还是不要去那里,否则会被王爷处罚的。” 婆婆看出她眉眼的里的畏惧。 “小丫头,你很怕王爷?” 花枝一怔,眼神闪躲开,半晌摇摇头。 一看便是说谎。 婆婆长叹一口气,“平日里王爷不苟言笑的,你们害怕也是正常,但他不是坏人。” 花枝看向婆婆,能从她说话时的眉眼里看出,这位婆婆是极喜欢顾长夜的,且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般喜爱。 “我知道王爷是好人,王爷救过我好几次,我都牢牢记得,我对王爷更多的是敬畏。” 花枝认真地说道,一双杏眸盈盈水波,认真起来反倒更加吸引别人的目光。 婆婆看着她越加喜欢。 花枝的美十分亲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走吧!婆婆,我带你出去。”花枝笑着说道。 婆婆点头,跟在花枝身后向前走去,“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花......”花枝停顿一下,想了想,立刻改口说道:“阿奴。” “阿奴。”婆婆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目光温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花枝,“你若有时间,便给我多讲讲王爷的事情吧。” 花枝微微偏头,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对王爷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哦,你刚刚不是说,王爷救过你很多次吗?讲讲这些也可以。” 花枝并没有多想这位婆婆为什么问这些,只当她是对顾长夜这位冷面王爷好奇罢了。 她转过身刚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她已经将这位婆婆落下些距离。 花枝急忙小跑到她的身旁,扶住她的胳膊,“是我不好,没注意到婆婆的腿脚不便。” 婆婆浅笑,“无妨,年纪大了,膝盖啊不行了,走不快,倒是婆婆拖慢你了。” 花枝若有所思的想,忽然眼睛一亮。 “婆婆,你先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婆婆被她扶着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看着花枝跑开,低头四处找着什么,勾起了婆婆的好奇心。 没一会儿,花枝小跑回她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长木棍。 “你捡这个做什么?”婆婆疑惑地看着她。 “给婆婆做个手杖。” 说着,花枝在地上捡起一块有些锋利的石头,把木棍上突起的木刺一点一点削净,然后抽出帕子将木棍干净的一头包裹上。 “婆婆您先将就一下,这样走起路来方便一些,等以后我再给您做个好一点的。” 婆婆接过简陋的手杖,眉眼里的笑意更深。 “谢谢你,阿奴。” 花枝笑着摇摇头,又将她扶起。 二人刚起身走了两步,顾长夜便迎面走过来。 他回房间换了一身衣裳。 白色的圆领袍上用金线绣的祥云浪纹,一身端正文雅,但依然掩不住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看见顾长夜,花枝急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顾长夜却皱眉,目光毫不躲避地落在她身上,最后移到她搀扶着婆婆的手上。 “你在这做什么?”他沉声问道。 花枝老实地回答道:“我在湖边走走,看见这位婆婆在花园里迷路了,现在正要送婆婆出去。” “婆婆?”顾长夜眉头皱的更深,看向她一旁的人,“嬷嬷怎么迷路了?我派的那两个婢女没有好好侍奉?” 花枝这几日一直闷在屋子里,所以并不知道路嬷嬷被顾长夜接回王府一事。 眼下一听,心下一惊,这位婆婆似乎身份很不一般。 路嬷嬷感觉到身旁的花枝紧张起来,抬手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第61章 蛊惑 “老奴伺候别人惯了,眼下让别人来伺候,老奴反倒不舒服,王爷一直惦记着老奴,老奴便心满意足,那两个小婢女老奴让她们去别处了。” 顾长夜沉吟片刻,说道:“嬷嬷的身体还是需要人伺候的,让你在花园里迷路,那二人也该罚。” 路嬷嬷微微蹙眉,“是老奴赶她走的,王爷未免也太严厉了。” 说着,路嬷嬷扭头看向花枝笑起来,“怪不得这丫头这么怕你,王爷冷着脸,老奴看了也害怕。” 顾长夜看向花枝。 花枝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来。”顾长夜冷声命令道。 花枝这才抬头看向顾长夜,心下紧张的很。 婆婆这时插嘴进来,“阿奴可是帮了老奴,王爷不会也要罚她吧?” 顾长夜喉咙里的话一顿。 他的视线和花枝撞上,十分凌厉地盯着她。 花枝已经大约猜出了这位婆婆的身份,知道今天自己僭越了,本来因为画的事,顾长夜还在气头上,眼下定是更气恼了。 于是,花枝低下头乖巧的走向他。 “王爷......是我错了。” “何错?” “我不知道这位婆婆......嬷嬷的身份,僭越了。” 路嬷嬷看着花枝被吓到的模样,开口说道:“王爷,老奴的身份同这丫头没什么两样,同为奴婢何来的僭越。” “路嬷嬷有所不知,阿奴和你可不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顾长夜的视线一直落在花枝的身上,不曾挪动半分,“阿奴是王府里最下等的奴隶,不能同任何人平起平坐。” 路嬷嬷有些惊讶的看向花枝。 如此漂亮可人儿的姑娘,怎么是最下等的奴隶? 路嬷嬷想了想,开口说道:“王爷,阿奴到底是帮了老奴,老奴很喜欢她,王爷若想找人照顾老奴,不如就让阿奴到南苑陪老奴吧。” 顾长夜忽然沉默,半晌才开口缓缓说道:“她不行。” 路嬷嬷微怔,不明白顾长夜怎么一面像是极讨厌阿奴的样子,怎么一面又不肯将阿奴割让出来? 她转头看向顾长夜身旁的花枝,在花枝微微抬头的一瞬间,恍然大悟。 这丫头的眉眼,像极了王爷一直惦念的阮灵姑娘。 路嬷嬷笑着叹气,“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嬷嬷,马车已经在府外准备好了,我们走吧。”顾长夜面对路嬷嬷说话时,声音柔和了些许。 路嬷嬷点头,笑着向前走去。 顾长夜转身之前,微微低下头靠近花枝,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再找你算账。” 花枝急忙躲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双眼。 顾长夜和路嬷嬷走在前面,花枝跟在他们的身后,心里一直打鼓。 看来今天又免不了责罚了。 沈怜在花园外等着,看见顾长夜和路嬷嬷走出来,笑着迎上去,然后看见他们身后的花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路嬷嬷看见她,有些迟疑地问道:“这就是阮姑娘的......” 沈怜收回在花枝身上的视线,甜甜地唤道:“嬷嬷,我叫沈怜。” “沈小姐。”路嬷嬷恭敬朝她欠身。 “路嬷嬷是长辈,不必如此的。” 说着,沈怜急忙过去扶住路嬷嬷的双臂,目光刚好落在她右手里的木杖,“这是......” 顾长夜也看过去,才发现路嬷嬷手里多出来的东西。 “哦,这是阿奴看老奴一个人走的费力,帮老奴做的木杖,虽然简陋,但还挺好用的。” 随着路嬷嬷的话,顾长夜又转头看向花枝,恰好花枝也抬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一撞上,花枝又立刻慌张的移开视线。 她躲避的太过明显,但顾长夜并没有因此而恼火。 因为有些事她是躲不掉的。 “走吧。”他淡淡地说道,便朝前走去。 直到三个人离开,花枝才放松下来。 她也没想到今日这么巧,偏偏碰到的是照顾顾长夜长大的嬷嬷。 顾长夜带着路嬷嬷和沈怜去寒静寺烧香拜佛。 花枝知道寒静寺较远,他们今日可能回不来,但因为顾长夜白天说的晚上找她算账,她还是提心吊胆到深夜。 后来夜深了,还不见院子里有声音,花枝这才确定顾长夜今夜回不来了,这才暂时安下心沉沉睡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宫里有急事需要处理,将路嬷嬷和沈怜送到寒静寺后,顾长夜直接回到宫里,将事情处理好后,便回到王府。 已是子时,顾长夜也未敲门,直接推开门走进偏房。 屋内没点烛火,一片漆黑。 偏偏顾长夜有着猫的习性,步子轻,夜里事物也都看得清。 他一步一步走到床榻边,看着花枝窝在床榻里侧,睡得香熟。 明明盛夏的夜晚热的紧,她偏偏将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她的双手紧紧地拉着被子,像是怕谁和她争抢一样。 顾长夜在床榻边坐下,脸色紧绷地看着漆黑的屋子想着什么,良久侧过身,抬手想要将花枝摇醒。 他的手刚一触碰到花枝的手顿时一僵。 花枝的手很凉。 她的寒疾已经落下病根,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凉的。 顾长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直接将花枝的手抓进自己的手心里。 她的手在顾长夜的手心里很娇小,凉凉的,但顾长夜握着却很舒服。 顾长夜用指腹,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良久才回过神。 良久,他才回过神。 他这是做什么呢? 顾长夜紧蹙起眉头,他越发相信自己是被花枝那双眼睛蛊惑了。 就因为那双像极了阮灵的双眼,他对花枝产生了怜悯之心。 可这是不对的。 顾长夜开始烦躁,此刻也没有叫醒花枝教训她的心情了。 刚准备将她的手甩开回自己的房间,忽然睡梦中的花枝,反手紧紧地抓住她。 大概是因为他的手比被子要温暖很多,花枝的手抓得很紧,小脸上一副不舍得她走的样子。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加深,微微俯身想把手抽出来。 倾身靠近她时,便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甜香。 顾长夜的心头微微一跳。 他又凑近几分,凝视着花枝的睡颜。 有人靠的这么近,也不见她有半点要转醒的样子。 顾长夜盯了半晌,也不见花枝有要放开自己手的迹象。 醒着时不主动,睡着了倒是挺主动的。 顾长夜的唇角冷冷勾起。 下一秒,他伸出手一把将睡得香熟的花枝捞进自己的怀中。 第62章 恋慕 窗外,燕子绕着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阳光穿透窗纸照进屋内。 睡梦中的花枝被窗外的鸟鸣叫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她一边打呵欠,一边扭头看向自己的身侧,下一秒,整个人彻底僵住。 顾长夜侧躺在她的身侧,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冷冽凉薄的俊脸和花枝只有一拳的距离。 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花枝的脸上,将花枝的脸颊烫红。 顾长夜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她的床榻上?怎么她昨夜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花枝心里冒出无数的疑惑,身体慢慢绷紧。 顾长夜的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花枝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要和他拉开些距离。 其实顾长夜早就醒了。 只是他难得睡一次这么舒服的觉,今日又没有重要的事情,他便想再多躺一会儿。 然后花枝便醒了。 感觉花枝的身体紧绷着向一旁挪着,顾长夜有些恼火。 她还是睡着时比较顺他的心意。 搭在她腰间的手忽然一用力,花枝就又回到顾长夜的怀中,且比刚才靠的更近了。 花枝感觉自己的脸烫得发疼,眼睛一直不知所措的转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看向何处,最后她鼓起勇气,想要将顾长夜叫醒。 刚一抬起头,花枝便看到顾长夜幽深的眸子正在看着她。 他的眸底闪过一抹波动。 花枝羞红的脸,显得那双水波涟漪的眼睛更加动人,让人有种想要凑过去,品尝一番那已经熟透的苹果。 “王爷......”她低低的唤道,将顾长夜的思绪唤回。 “昨日,你同路嬷嬷说很怕本王?” 花枝身体一顿,这才想起顾长夜昨日说过,要找他算账的,却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件事。 花枝犹豫一下,轻轻地摇头。 “你不怕?” 花枝又连忙摇头。 一时之间,花枝犯起难来,这怕也不是,不怕也不是。 良久花枝怯懦地回答道:“我对王爷,是敬畏。” 顾长夜微挑眉头。 她倒是会说。 花枝被他圈在怀里说话,感觉十分的不自在,整个人都包裹在顾长夜身上独有的气息。 她轻轻地向后蹭着身体,可偏偏腰间的那只手紧紧地按着她,不让她挪动半分。 最后花枝实在按捺不住,问道:“王爷,昨夜怎么回事?我......” 花枝是想问,自己为何会在顾长夜的怀里睡着,她自己的习惯,她自己最了解,向来是喜欢紧靠在里侧睡得。 顾长夜视线冷淡的在她脸上扫过,然后合上眼,淡淡地说道:“昨夜,你自己挪过来的。” 花枝震惊地看着他,眼底有些不可置信。 屋外已经有下人们走动的声音,顾长夜放开花枝,翻身坐起。 花枝也急忙坐起身,看着顾长夜走到一旁拿起衣袍。 他将衣服抖开,动作又停住,头也不回的命令道:“过来,服侍我更衣。” 花枝还坐在床榻上看着他的背脊发呆。 见她没有动静,顾长夜缓缓转过身,“难不成要我过去你那里?” 说话时,他声音又低了几分。 花枝这才回过神,光着脚急匆匆地跑到他身旁,接过衣裳。 再一次服侍顾长夜更衣,花枝依然是磕磕绊绊的才穿上,看着顾长夜紧皱的眉头,花枝心想一定是因为她笨手笨脚的,又惹他生气了。 顾长夜则看着她赤着的脚,眉头越皱越深。 怪不得她的寒疾那么严重,地上这么凉,她竟然还光着脚站在地上。 顾长夜将视线移到别处,想着眼不见心净,可脸上还是一副烦躁的样子。 “你一个奴婢,身子差的总是病倒,难不成想让主子伺候你吗?” 花枝不解地抬头,看着他一脸不悦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件事。 顾长夜看着她,冷声说道:“上次在金丰山,你病倒了两次,知道因你拖慢了多少事情吗?” 花枝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 顾长夜蹙眉,心想他又不是想听她道歉的。 不过紧接着,他自己便迷惑起来。 他到底想要听她说什么? 说话的功夫,花枝已经帮他将衣袍穿好。 她将顾长夜衣角的褶皱抚平后,打量起他,不由自主的便说道,“王爷这一身穿起来真好看。” 说完,她便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一个奴仆怎么能对王爷评头论足。 花枝慌张的低下头吗,慌张地说道:“王爷,我错了。” 顾长夜看着她的发顶。 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发火,可今日他的心底却没有半点火气。 刚刚花枝在那句话时,花枝眼底的恋慕来不及做任何遮掩,被顾长夜看得一清二楚。 顾长夜心中有些不屑的想到,这丫头之前抵死不肯承认对他有非分之想,可不经意展露出来的,是最不可能骗人的。 可他并没有觉得生气,他低头整理着袖口,“我看你白日里挺闲的,还能去花园逛逛。” 花枝不敢做声,知道顾长夜要和她算昨日的帐了。 顾长夜瞥过她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继续到书房侍奉。” 花枝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本以为画的事情,和昨日的事,顾长夜不是罚她跪着,就是罚她板子。 却没想两样都不是。 “王爷,我......弄脏了您的画......”花枝支支吾吾地说道。 她倒是对画的事很在意。 顾长夜转身沉声说道:“那幅画不准和任何人提起,我已经将画放到别处,现在你便去书房打扫。” 花枝心底隐隐欢喜,心想顾长夜这是原谅他了? 既然让她去书房做活了,那通房的事,是不是...... 想着,花枝欢喜地抬起头,“王爷,那我是不是要回自己的小破屋了?不用再做通房了?” 顾长夜皱紧眉头,慢慢转过身,“谁说的?” 花枝微怔,看着顾长夜一点一点走近自己,缓缓低下头靠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白日里你在书房侍奉,夜里便在床上侍奉,听懂了吗?” 第63章 在意 花枝看着顾长夜幽深的眸子,像一潭墨色的湖水,一眼望不到底。 看着花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顾长夜的眉心缓缓松开。 良久,沉声说道:“还磨蹭什么?马上到书房。” 说完,他便负手转身离开屋子。 等到屋子里顾长夜的气息消失殆尽时,花枝的身体晃悠悠的向后倒退,一直到背脊抵在墙壁上,支撑着她整个人不倒下才停下来。 这样的报恩法子,实在太伤人,尤其是在花枝知道顾长夜心中已有一个人存在后。 她越发觉得自己不堪。 再怎么劝说自己,只要顾长夜想要,她付出一切都可以,可眼下顾长夜要她无心无痛的交出自己,她却不愿了。 良久,花枝换好衣裳,走到书房。 书房里,顾长夜坐在书桌前,低头写着什么,身姿挺拔,一丝不苟。 茶壶里没有热水,明显就是在等花枝。 花枝没有出声,低头在茶壶里放上新的茶叶,将泡茶用的清泉水倒入壶中,最后点燃小炉子,将茶壶放在上煮起茶来。 她以前不会做这些,顾长夜也不用她做这些,后来她被顾长夜强行调到书房侍奉后,特意找长柳教的她。 学是学会了,可她煮的茶并不好喝,茶叶的量她拿不准,火候也不准。 顾长夜的眼梢微微抬起,视线悠悠地落在花枝的背上。 她一身鹅黄色的纱裙,一半的发盘在头顶,另一半的发散落下来,落在背脊中央,身姿娉娉婷婷,如一朵娇软的小花,让人忍不住去采撷。 这让顾长夜想起昨夜。 她窝在自己的怀中,柔软的发丝贴在侧脸上,他忍不住抬手拨开,指尖刚好触到花枝娇嫩的肌肤。 这七年,她一直脏着脸,本以为会生的十分粗糙,却没想肌肤还是柔软的异于常人。 所有触碰过花枝的记忆,此刻涌上来,让顾长夜的眸色越发深起来。 茶壶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冒着泡,花枝心不在焉的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呆怔朝茶壶伸出手,手心一握住茶壶的把手,立刻被烫了一下。 她疼的嘴里发出‘嘶’一声,手下意识的一缩,茶壶便从手中掉落。 眼看着茶壶要落在地面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花枝向后拽去。 下一秒,花枝的背脊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而茶壶也掉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的四处都是。 花枝仰头向后看去,刚好看到身后顾长夜冷薄坚硬的下颌线。 “你是故意的?”顾长夜也低头看向她,冷声问道。 花枝不知所措的摇头。 “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他的视线瞥向地上的碎片,又低头看向花枝泛红的手心。 花枝的右手手心里有许多伤痕,全是过去做工时留下的。 顾长夜微微蹙眉,心头有些不舒服,转而想起刚才花枝被烫到时,自己几乎是立刻站起身,他就暗暗觉得懊恼。 自打皇宫一事之后,他对花枝的在意有些过头了,实在不该。 “王爷,我去收拾碎片......”花枝看着他弱声说道。 顾长夜本想象从前一样冲她发火,可眼下却挤不出半点火气,最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花枝依然仰头看着他。 顾长夜皱眉,“看什么?还不去收拾。” 花枝的嘴唇轻轻翕动两下,良久才犹犹豫豫的说道:“王爷......您先放开我......” 顾长夜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圈着花枝的腰。 本来面无表情的脸此刻绷得更紧,他冷哼一声,猛地将花枝推出去。 花枝并未多想,只在心里念着今日又让顾长夜不开心了,她当真是笨。 她蹲下身子,还未伸手将碎片捡起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王爷。” 顾长夜坐回到位置上,沉沉说道:“进来。” 李丛走进来,一眼便看见蹲在地上,准备捡碎片的花枝。 然后看向顾长夜,发现他的脸色紧绷着,看起来有些不悦。 李从心想,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估计刚刚顾长夜定是刚对阿奴发完脾气。 见李丛定定地看着花枝,顾长夜眉眼更加不悦的沉下去,冷声问道:“何事?” “哦,王爷 文身的事,有头绪了......” 说着李丛又瞥向花枝,不知她在这里,有些话是不是不方便说。 顾长夜猜到李丛的顾虑,也看向花枝。 “你出去吧。” 花枝扭头,指着地上的碎片,“那这个......” “不用管了,出去!” 顾长夜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花枝急忙站起身,低头离开书房。 等到书房的门合上,顾长夜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偶尔觉得花枝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精心筹谋的手段,偶尔又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心机。 最可恨的是,他开始分不清真假了。 皇宫之事,她出现在皇上面前,难道真的并非她所愿? “王爷。” 李丛的声音将顾长夜的思绪唤回,看向李丛时,顾长夜的眉眼已经恢复往日冷淡。 “说吧。” “暗卫们拿着那个刺客身上的纹样四处查探,最终摸到了......鬼市那里。” “鬼市。”顾长夜沉声重复一遍这二字,眉头紧皱起来。 鬼市背后的人一直很神秘,此前顾长夜也派暗卫去摸过鬼市的底细,但很多线索中途便莫名的被切断了。 有传闻说鬼市背后的人同皇室有关联,顾长夜觉得此言并非空穴来风,鬼市明明做着见不得光的买卖,却依然能安稳这么久,定是有个拥有滔天势力的人在背后护着。 “线索到鬼市就断了。”李丛有些泄气地说道。 顾长夜点头,神情上倒也没有什么波澜。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那个躲在暗地里的人,没有那么好抓...... ...... 花枝垂头丧气的走在长廊上。 她越是想对顾长夜好,处理好二人莫名矛盾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反倒越是冰冷僵硬。 “阿奴。” 花枝抬头看向叫她的人。 路嬷嬷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蔼地笑着。 看见路嬷嬷,花枝急忙低下头,迎上去恭敬地说道:“见过路嬷嬷。” 她的样子比昨日多了几分恭敬,少了几分亲切。 路嬷嬷微微蹙眉。 这个孩子看起来和其他下人不一样,别人虽是下人,可大多每日笑呵呵的,哪怕是见了顾长夜沈怜,脸上虽恭敬却从容。 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敬着顾长夜,但依然掩不住畏惧,一看便是没少被顾长夜责罚。 第64章 巫蛊案 顾长夜对其他下人虽然冷冰冰的,也总是板着脸,但其实很少真正责罚别人。 路嬷嬷看着花枝浅笑,“阿奴,我想去厨房做点东西,你来帮我打个下手,好吗?” 花枝微微抬眼看向她,见路嬷嬷笑的暖人,花枝的脸颊微微一红,又低下头,“好。” 听见她答应,路嬷嬷便走上前拉过她的手。 花枝有些不适应。 昨日她是不知道路嬷嬷和顾长夜的关系,把她当做一个亲切的‘婆婆’,所以相处起来没什么负担。 可眼下她知道了路嬷嬷不是一般人,她对自己表现得亲密,花枝的身体反倒更紧张,生怕顾长夜又忽然出现,说她不知分寸僭越了。 似是感觉到她的不安,路嬷嬷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阿奴,不用紧张,你就继续叫我婆婆吧,那样我听得亲切。” “那怎么可以。”花枝连忙摇头,“我如此低贱的身份,怎么配得上!王爷听了定会生气的。” 路嬷嬷立刻便看出了花枝的问题。 这孩子实在太自卑了。 她将自己看的太低,所以很多事情,哪怕顾长夜不说,她也不敢。 “别害怕,我让你叫你便这么叫,若是王爷要向你追究此事,婆婆护着你!” 花枝有些惊讶的看向她,然后便任由这路嬷嬷拉着她向前走。 走出去几步,花枝才发现路嬷嬷的手里,还拿着她昨日给她做的那个简陋手杖。 花枝看着手杖微微发怔。 路嬷嬷是个好人。 顾长夜一定可以给她更好的手杖用,她本可以把花枝做的这个扔掉,可是她没有。 花枝的视线移到路嬷嬷花白的头发上。 儿时便缺乏父母疼爱的花枝,其实心里无限的渴望着来自长辈的疼爱。 路嬷嬷温暖的手,满是暖意的眼勾起了她压在心底的渴望。 可最后又被花枝暗暗地压下去。 等到厨房,路嬷嬷带着花枝洗手时,看见她泛红的右手,有些诧异地问道:“这手是怎么弄的?” 花枝慌张的将手藏到身后,“是我自己不小心。” 路嬷嬷看着她,最后悠悠地叹了口气。 “对了,昨日你还没有给婆婆讲讲王爷是怎么救得你呢。” 花枝呆怔一下,然后低下头踌躇起来。 她不知道该不该讲。 路嬷嬷看出她犹豫的样子,一边从一旁倒出面粉,一边说道:“王爷儿时一直都是我照看的,婆婆身份低微,可待王爷却是看作自己的心头肉一般,可怜王爷十一岁那年便被送出皇宫,自那以后,我便很少见到王爷,对他的事情也知道的越来越少。” “送出皇宫?”花枝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路嬷嬷。 “你不知道?也是,估摸着那时你还没出生呢,所以那件事你应该不知道。”路嬷嬷说着,眼底蔓延出沉重。 涉及顾长夜的过去,花枝的一颗心不安分地跳起来。 她很想知道顾长夜的过去。 看出花枝眼底的渴望,路嬷嬷忽然一笑。 “阿奴,你给婆婆讲讲你和王爷的故事,婆婆便给你讲讲王爷过去的事,好不好?” 花枝有些犹豫,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她有些心动。 良久,花枝轻声应道:“好。” 路嬷嬷看着她眉眼柔和下来,低头往面上倒着清水,一边揉着面团,一边讲起顾长夜过去的故事。 顾长夜是蜀国第六位皇子,他的母亲萧贵妃拥有着沉鱼落雁之姿,曾经盛宠一时。 母亲深得盛宠,顾长夜又天资聪颖,年幼时便在众皇子之中显得格外优秀,本来朝廷上下,都将他看作太子的最佳人选,可却没想一朝东窗事发,顾长夜便沦为罪妃之子。 起因是先皇的一场大病,无论太医如何查看,都看不具体是什么病症。 先皇夜夜不眠,总说寝殿内有旁的人在,白日里精神越发萎靡,时常伴随着头痛欲裂。 后来不知是谁的提议,请来一名蛊医为先皇查看病情,蛊医一看便说先皇这是中了蛊术。 皇室之内最忌讳的便是巫蛊之术,听完蛊医的话后,先皇顿时大发雷霆,命人将皇宫上上下下彻查一遍,最后在萧贵妃的床榻之下,找出一个绑着一撮头发的小木偶。 一夜之间,萧贵妃所住的未央殿便血流成河,和萧贵妃有关系的大臣也无一幸免 萧贵妃和顾长夜皆被押入水牢审问,那时顾长夜才只有七岁。 七岁的年纪,却要每日承受鞭刑。 水牢用于审问的鞭子都是特制的,上面竖着一根根坚硬的倒刺,挨一下,鞭子就会连皮带肉揭走一块。 听到这,花枝的双手紧握住。 她想起顾长夜背后那些狰狞的伤疤,今日才明了,那些并不是什么光荣的战伤。 “然后呢?”花枝急切地问道。 路嬷嬷停下手,抬眼看向她。 花枝眼底的焦急和心疼呼之欲出。 路嬷嬷抿嘴浅笑,心想小丫头还是年纪小,那点对恋慕的人的小心思,是一点也藏不住。 她悠悠说道:“王爷在水牢里整整关了两年才被放出,但萧贵妃一直被关在水牢里审问,但一直不肯承认木偶是自己的,最后,萧贵妃惨死水牢,巫蛊案不了了之,但先皇因为心有忌讳,便将王爷送出宫了。” 这些故事,花枝都是今日第一次听说,在王府内没有人提起过这些,估摸着也没有人敢提起。 花枝皱眉细细思索,然后摇头说道:“我不相信王爷的母妃会给先皇下蛊。” 路嬷嬷再次抬起头,这次有些讶异地看着花枝。 花枝低着头,没有看到路嬷嬷的神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萧贵妃既然深的盛宠,王爷也被先皇看好,那他们完全没必要弄这些手段,这样不是反倒让自己失了盛宠。而且,从皇上的夜不能寐,到忽然出现的蛊医,再到发现木偶,这一切发展的也太过巧合了......” 说到这花枝才抬起头,看见路嬷嬷看着自己的神情,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张的低下头。 “我,我错了。” 路嬷嬷看着她,‘扑哧’一声的笑出来。 花枝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她。 “阿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总是急着说自己错了。” 路嬷嬷笑着向她走过去,将手上的粉面在帕子上擦净,看向花枝认真地说道。 “皇宫里的事哪有什么巧合,但是真相已经被沉埋,再去谈论真相,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第65章 阮姑娘 路嬷嬷的话,花枝听得似懂非懂。 路嬷嬷笑着轻点一下花枝的额头上,“你这么聪明,以后不要再总把自己低贱啊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婆婆看得出来,阿奴好得很,不要妄自菲薄,但是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不要再同第二个人提起,记住了吗?” 花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点头。 “可是,王爷他......” 看见花枝眼底涌动的情绪,路嬷嬷轻笑,“心疼王爷?” 花枝点点头,然后回过神来,脸上顿时红彤彤起来,急忙又摇头。 路嬷嬷柔声接着说道:“后来王爷被送出宫,我和王爷便也断了联系,不过仅过了两年王爷便被重新接回皇宫,因为避嫌,王爷和我少有来往,不过有一次,王爷曾来找过我,讲了一些那两年他在宫外的事情。” “王爷被先皇送到阮成简大人的家中照料,虽被夺了皇子之身,可王爷说那两年是他此生里,最快乐的日子。” “阮大人家有个独女,待王爷十分的好,那时王爷的戴罪之身没有洗清,所有人都避而不及时,只有阮小姐愿意靠近王爷,王爷那石头脾气,一开始没少给阮小姐脸色看,可后来还是被阮小姐软的没了脾气。” 花枝听着思绪开始飘远。 阮小姐。 书房里的那幅画......就是阮小姐吗? “可惜,后来......” 说着,路嬷嬷长叹一口气。 花枝回过神,“后来怎么了?” 路嬷嬷眼底流出惋惜,良久轻轻摇头。 “后来阮家惨遭变故,连带着阮小姐的夫婿沈家,整整加起来九十六个人,全部都......” 花枝的眼睛睁大。 路嬷嬷叹着气,走到一旁开始调制馅料,“那位姑娘实在是可惜了,惨遭歹人毒手,连具完尸都没给留。” “那,王爷一定很伤心......”花枝眼底有些伤感的说道。 阮姑娘一定对顾长夜很重要。 他没了母妃,失了父皇,看清了周围很多人的面目,但也从阮姑娘身上体会到了真正的温暖,让他将她死死护在心底,想要珍藏。 可最后,连这个人他也失去了。 想着花枝的眼眶倏然变红。 她想象不到,若有朝一日顾长夜这个人要是不在了,她自己会不会疯掉。 可顾长夜却早就体味过这种感觉。 忽然,花枝对于那幅画的心结便解开了。 怪不得那日顾长夜会那么生气,关于阮姑娘,顾长夜就只剩下那幅画了。 她和阮姑娘比不了,她不指望顾长夜能将她看得那么重,但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填补他心底一直刮着,从未停下的冷风。 “阿奴,来。”路嬷嬷轻声唤她。 花枝收回思绪,走到路嬷嬷身旁。 短短一会儿,路嬷嬷就已经揉好面团,调好馅料了。 “婆婆,你这是要做什么?” 路嬷嬷朝她有些顽皮的眨眼,“王爷小时候最爱吃豆酥了,前几日我便惦记着给王爷做,今日正好你来帮我。” 花枝一听是顾长夜爱吃的,连忙点头。 “现在给婆婆讲讲,王爷是怎么救你的吧。” 花枝想了想,最后轻轻点头。 “我第一次见到王爷是八岁时......” ...... 书房内,顾长夜和李丛说完正事,李丛正准备转身退下时,顾长夜忽然叫住他。 “等一下,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 李丛扭头看向一地碎片,然后转身有些呆愣的指着自己问道:“王爷,您是叫我收拾吗?” 顾长夜冷冽的眉梢微抬,凉凉地说道:“对。” 李丛转过身,一脸委屈的蹲下身,一片一片的捡起来。 他收拾好地面,站起身恭敬的离开。 过了许久,顾长夜微微皱眉,怎么那丫头出去这么半天还没有回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前向外看去。 院子里根本不见花枝的身影。 顾长夜有些恼火,心想她越发的放肆起来了,让她出去等着,怎么这么一会儿便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转身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笔刚准备继续批阅公文,可笔尖刚落下,他的动作又停住。 不知花枝现在跑到哪里去偷懒了。 过去总能听到有人说阿奴懒,可顾长夜看见她时,她多半都是在卖力地干活。 顾长夜便想或许是那帮下人看不惯她,所以才会那么说的。 可现在看来,她是挺懒的,什么都做不好不说,需要她做什么的时候,他又总是跑不见。 纸张上只留一下一个硕大的墨点,再无旁的字。 顾长夜将笔重重的拍在桌上,却因太过气愤,一股内里涌出顿时笔杆断成两节。 断裂的部分翘起尖锐的木刺,在他手掌中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血源源流出。 顾长夜抽出帕子,在手上随意的打了个结。 这点小伤,他甚至不觉得痛。 只是花枝的事越想越生气。 顾长夜站起身,走出书房,一身寒气的走回自己的院子,直接推门进到偏房里,想看看花枝是不是在偷懒。 可偏房里也没有花枝的身影。 顾长夜沉步走进去。 早上花枝换下的中衣还扔在床榻上,没来得及收起来。 顾长夜眉目一沉,细细思量着此刻那丫头会躲在哪里。 正想着时,目光忽然瞥到床榻里侧的一个小盒子上。 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良久伸出手,将盒子拿在手里掂了掂。 很轻,也没有上锁。 他轻轻打开盒子,扑面而来雾里看花的香气。 盒子里是一个崭新的香囊,白色的囊袋上的刺绣只开了个头,但能看出是祥云浪纹。 这样的图案多半在男子衣服上出现,在香囊上绣出来还真是少见。 越看越觉得眼熟。 最后他低下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瞬间恍然大悟。 和他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心头的恼火陡然灭了不少。 他拿起盒中的香囊,然后将木盒随手扔到一旁,人便躺倒在床榻上。 雾里看花的香气一点一点撩拨着神经,让他的一直都紧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顾长夜缓缓合上眼。 那些扰人的画面也没有出现在眼前。 昨夜他睡得很沉,可眼下他又泛起困意。 等到花枝走进屋里时,便看见顾长夜紧握着她昨夜刚刚制作的香囊,躺在床榻上沉沉的睡着。 两只脚还穿着靴子,悬在床榻外侧。 知道他每日都紧绷着,一定很累,又想起今日路嬷嬷同自己讲起的那些事,花枝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只是这痛是为了顾长夜。 她悄声走过去,轻轻地帮他脱掉靴子,然后目光又落在他系了帕子的手上,已经有血将帕子洇湿...... 第66章 王爷 花枝俯身凑到顾长夜的右手仔细瞧着,发现他的手上新留下的伤口,两条如柳叶般的弯眉立刻拧在一起。 “王爷......” 她轻声唤道,也不见顾长夜有半点要转醒的迹象。 一看他的手就是没有认真包扎。 花枝盯着他的手,思量半晌,还是觉得应该重新包扎,否则伤口不易愈合。 想着花枝转身走出去,没一会儿便端着处理伤口的药膏和细布重新回到床榻前。 花枝轻轻拿起顾长夜的右手,生怕吵醒他。 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顾长夜好像睡得很沉。 花枝将他手上随意系的帕子解开,掌心之中歪曲狰狞的伤口顿时显露出来,血并没有止住,此刻还在向外淌着。 看的花枝手心也跟一阵刺痛。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虽然伤口不大,但到底是豁开了掌心肉,想想都疼,他怎么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花枝拿起一旁的药瓶,小心翼翼的撒在伤口上。 这个药能让伤口愈合的快一些,但撒在伤口上会有些泛疼。 她便像是哄一个小孩子般,对着顾长夜的伤口轻轻地吹着,仿佛轻轻一吹,便可以带走他的伤痛,然后用细布将他的手缠好。 花枝看着顾长夜包扎好的手,满意地笑起来。 她抬眼看向顾长夜睡熟的脸。 冷厉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和凉薄的唇。 虽然和醒着时一样冷着一张脸,但是这张脸此刻却柔和了些许。 花枝忍不住俯身凑近他。 顾长夜若醒着,她是断断不敢靠的这么近的。 可现在他睡得很沉,花枝忽然也跟着变得胆子大起来。 她伏在顾长夜的脸侧,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他的容貌,甚至连他的睫毛都数的一清二楚。 最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轻轻地落在顾长夜的额头上。 像是拨弄一潭永远波澜不惊的湖水,花枝的指尖缓缓向下,划过他的眼,他的鼻,最后在他的唇角旁停下。 到这里为止是她的极限了。 虽然顾长夜睡得沉,但这些年对他积累下的畏惧,还是在本能的跳动。 “顾长夜......” 她的唇瓣微动,声音轻飘飘的流出来,见他依然没有反应,花枝继续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变强,然后站在你身旁,永远护着你。” 说完,花枝颤颤的收回手,站起身帮他将被子盖好,不敢再冒犯他。 她本来是想回房间拿些雾里看花,送给路嬷嬷的,路嬷嬷说她年纪大了,晚上总是睡得不安稳,眼下偷偷地向顾长夜表白一番心意后,便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花枝小跑回到厨房,路嬷嬷见她面颊上带着绯红,也不知发生什么了,眼下比上午看起来精神了些许。 只有花枝知道,她自己将心中那个别扭的结打开了。 豆酥做好后,路嬷嬷说她累了,便让花枝将豆酥送给顾长夜,自己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偏房时,顾长夜还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花枝想他兴许是真的累了,这一觉睡得还真长。 于是便悄声将豆酥放在桌上,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等着顾长夜醒来。 他不醒,花枝也不敢到床榻上躺着。 一来是怕惊醒他,二来花枝还是不习惯躺在顾长夜的身侧,前几次要么是顾长夜强迫的,要么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二人躺在一起的。 眼下她清醒,也没人强迫她,她只好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昏昏沉沉的头,没一会儿便睡过去。 顾长夜平躺在床榻上,听着桌前的小人儿,传来似是小猫般的呼噜声。 他一只手撑起身体,幽深的视线深处含着点点疑惑。 其实他睡得并不深,从花枝帮他重新包扎时就已经醒了。 她指尖柔软流连的触感,直到现在还残留在脸上。 顾长夜起身走到花枝的身侧,看着她因为睡得迷糊而摇摇欲坠头。 最后一下坠的格外厉害,花枝的小脑袋瞬间向一旁倒去。 顾长夜立刻本能地伸出手,她的小脑袋便落在他宽厚的掌心之中。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背脊瞬间一紧。 屋内的烛火夜风吹的跳动,他的心便也随着晃动的烛火一起摇曳。 “顾长夜......”她在梦中呢喃着。 按理来说,花枝这样直呼他的名字,他本该心中恼火。 可细细回忆,在柔丽她被士兵欺负时,在鬼市她差点被人贩卖时,她都喊了他的名字。 那两次他生气了吗? 顾长夜微微蹙眉,发现那两次他都没有生气。 好像还有一次...... 那时花枝刚被他带回王府,他命下人给她换了衣裳,重新带到自己面前。 花枝脸上肮脏不堪,唯有那一双眼睛掩不住的明媚。 但让顾长夜格外的感到心烦。 “从今天开始,你便叫阿奴,记住了吗?” 花枝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衣摆,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带着孩童青涩的固执,回答他:“我有名字,我叫花枝。” 顾长夜很讨厌这个名字,提起这个名字会更加激起他的仇恨。 “永远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从你进入王府的那一刻,你便是阿奴。” 她依然紧紧抓着衣摆,似是在心底作了一番斗争,最终还是向他妥协轻轻点头。 然后,她扬起脸,用满是天真稚嫩的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顾长夜的视线冰冷地落在她脸上,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蹲下身,和只到自己腰腹间的花枝平视。 “我叫顾长夜。” 他要让花枝知道他是谁,记住是他将所有的痛苦强加给她的。 花枝望着他的眼睛,最后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唤道:“顾长夜。” 可顾长夜并没有被那个无邪的笑容打动,而是阴冷的警告她:“你是这个王府最低贱的奴隶,以后只准叫我王爷,若敢再有逾越的行为......” 顾长夜指了指她的手脚,“我会让人打断你的手和脚。” 小花枝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笑容慢慢冷掉。 从那以后,她一直都有乖乖地听他话,叫他王爷,对他的话唯命是从。 纵使她表面上,将他们二人划出明确的区别,可每次遇到危险,本能的反应是压制不住的。 他是她心中最锋利的矛,最坚硬的盾,是唯一护佑她长大的人。 顾长夜眉头紧蹙地看着她,眼底的冰冷却渐渐柔软下来。 第67章 不悦 温云歌的女儿说要永远护在他的身边。 顾长夜眼底的情绪翻滚,最后也没有思索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只是觉得眼下这个扶着她头的姿势有些累,便将她抱起放回到床榻上。 然后他重新走回到桌前,拿起盘中的一块豆酥。 刚刚他看到这盘豆酥,便猜到下午花枝跑去做什么了。 他张嘴咬下一口。 还是儿时那个味道,一吃便是出自路嬷嬷之手。 只不过他没想到,路嬷嬷会如此喜欢花枝。 路嬷嬷看着和蔼,可是她自己的手艺,可是很少愿意教给旁人的,也不愿旁人帮着打下手。之前顾长夜说让路嬷嬷教教府上的厨子,都被拒绝了,路嬷嬷说若顾长夜想吃,她便亲自为他做。 才见过一面,她便愿意带着花枝去厨房做豆酥,可见是真的很喜欢花枝。 可惜顾长夜不再是小孩子,吃了两块便觉得过于甜腻,便不再吃了。 他转身走到床榻边,将那个刚开始绣的香囊塞进花枝的手中,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夜空中挂着巨大的月亮,一缕浮云割碎月光。 顾长夜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一本红色的小册子缓缓打开。 里面写着的是枢密院三品大臣,慕连之女的生辰八字。 这是皇上送来的,其中含义再明显不过。 可顾长夜拿着册子,心中却在想着旁的事...... ...... 花枝一身茶白色纱裙,站在王府大门口的马车旁,等待顾长夜出来。 湛蓝的天空,和煦的阳光,代表着出游的好日子。 顾长夜说今日要去城东的莲花园泛舟,要花枝随身侍奉。 花枝本来并未多想,可在外等了半天,发现今日泛舟顾长夜好像只带了她,再没有旁人了。 路嬷嬷和沈怜呢?顾长夜不带他们? 正在心头默默思考着,顾长夜一身青白长袍,窄腰宽袖,走起路时衣袂飘飘的走出来,手中一把折扇收拢起,加上他眉梢不近人情的凉薄,竟有几分仙人的味道。 顾长夜是习武之人,平日更喜欢穿骑服款式的衣裳,行动起来更方便一些,花枝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种文雅的衣裳。 花枝看着他一时呆愣住。 顾长夜走到她面前,漆黑的眸子打量了一下她的脸,然后冷声开口:“发什么愣。” 花枝回过神来,然后慌张地低下头,来逃避顾长夜的视线,害怕顾长夜斥责她的慢吞。 顾长夜睨了她一眼,瞟到她粉红的耳根。 “走吧。”他淡淡地说完,然后撩起衣摆走上马车。 花枝的身份上不了马车,只能在马车旁跟着,一直走到城东,这段距离不近,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头顶的阳光越照越烈,走了没一会,花枝的额头上便溢出一层细密的汗。 顾长夜坐在马车上轻轻撩起帘子,从缝隙中看见花枝白皙的脸上晶莹的汗珠。 她很少走出王府,尤其是白日里走在热闹的大街上。 即便身上穿的衣裳已经很朴素了,脸上也没有抹什么胭脂粉黛,可周围还是有人不时地盯着她看。 他放下帘子,半晌,和炎热的天气格格不入的清冷嗓音响起。 “阿奴,上来。” 花枝微微一怔,马车停下,她慢吞吞走上马车。 顾长夜合着眼靠在软垫上,沉声说道:“车子里有些闷,你来扇风。” 花枝便点头身子移到顾长夜的身旁。 顾长夜将手中的折扇地给她,花枝接过,便冲这他卖力的扇起来。 车子里虽没有日头,但到底空气不流通,是有些憋闷。 花枝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打量起合着眼的顾长夜。 或许是因为她扇风的原因,顾长夜的脸上没有一点汗水,显得格外清爽。 可想到这么热,或许会中暑,花枝又隐隐为他担忧起来。 良久,花枝壮起胆子问道:“王爷,您头晕吗?” 顾长夜为睁开眼,但眉心肉眼可见的皱起来。 他似是在想什么,沉默片刻才幽幽的回答,“晕。” 花枝心想可别再中暑了。 于是她便放下折扇,轻轻拿起顾长夜的手,在他拇指和食指相连的手掌之上轻柔的按着。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做什么?” 花枝低着头,怕他气恼,声音弱弱的回答:“王爷不是头晕吗?我怕是中暑了,多按按合谷穴,可以让王爷好受些。” 顾长夜看了一眼轻柔柔按着自己的那只小手。 她连这个都知道? 这次他也懒得去问花枝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猜也能猜出来,定是过去偷听来的。 顾长夜的视线移到她的脸上,从不让自己头脑放空的他,难得的思绪飘远。 因为花枝在书房侍奉时的笨手笨脚,他时常忘记花枝异于常人的地方。 若花枝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生得倾城貌,身怀麒麟巧,想来她这个年纪,上门求亲的人定能把她家门槛踏破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头忽然莫名的不悦起来。 “王爷?” 顾长夜回过神,发现花枝正眨着眼睛,很是无辜地望着她。 她是感觉到头顶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抬起头发现,顾长夜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而且这种视线,是过去从未有过的,花枝越发心慌,这才实在忍不住出声唤他。 顾长夜的脸色绷紧,将视线移开。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刚刚为什么他要那样盯着自己看。 感觉到花枝的手没有动作了,顾长夜合上眼不耐的说道:“继续。” 花枝这才低下头,继续轻柔的按着合谷穴。 忽然,车外一阵马鸣,马车跟着一阵剧烈晃动。 本来行使的平稳,花枝没有一点防备,身体控制不住的随着晃动,向后倾倒。 车内的空间狭小,花枝倒是不害怕摔坏哪里,只是想来免不了磕碰痛了。 可还未等她人触地呢,一只手突然揽过她的腰身,下一秒她的身体换了方向,向前跌去。 花枝睁开眼,看着面前顾长夜那张冷峻的脸,一阵发愣。 顾长夜的眸子也望着她,揽着她腰的手却不自觉的动了动。 她的腰肢很纤细,不盈一握。 配上她水光潋滟的杏眼,让人忍不住用力收紧手臂,将她揉进身体里,好好疼惜一番。 想着,顾长夜的手臂真的渐渐收力...... 第68章 游湖 “王爷没事吧?是小的不好,刚刚有几个小鬼在街上乱窜,我这马没控好......” 帘子外,是车夫有些战战兢兢解释的声音。 马车已经停稳,可花枝还保持着被顾长夜搂着的姿势。 花枝涨红着脸,伏在顾长夜的身上,能感觉到顾长夜的手臂一点一点收力,好半天花枝才从喉咙里结巴的挤出声音。 “王,王爷,我刚刚,不是有意的。”虽不是她要往顾长夜身上扑的,可她还是本能认错。 说完,花枝便下意识的紧闭上眼睛。 顾长夜的呼吸微微一沉,手掌紧贴着她的细腰,良久才一言不发的将她放开。 获得自由后,花枝像是被吓到的小猫一样,缩进马车的角落里,不敢再看他。 然后默默地在心里疑惑,今日的顾长夜似乎有些奇怪。 到达莲花园时,正是晌午日头最烈的时候。 顾长夜已经命人租好船只,刚到湖边,便看到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身着粉衣,背影婀娜多姿,听到身后沉稳的脚步声,转过身看向顾长夜,恭敬地说道:“慕慈见过王爷。” 这位便是慕连大人的独女,慕慈。身旁的小丫鬟叫做小蓉。 顾长夜微微点头,声音依然清冷,但比对旁人客气许多,“路上遇到些以外,慕小姐久等了。” 慕慈面颊微红,轻轻摇头,“没有,慕慈也刚到而已。” 花枝不认识慕慈,但很少听说顾长夜和哪家姑娘约出来单独见面过。 只一瞬间,花枝便明了今日这一趟是何用意了。 顾长夜今年二十有七,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子,大多成家许久,孩子都可以上学堂了。 过去就常有想巴结顾长夜的大人,将自己家女儿往顾长夜身边推,便是念着兴许自家闺女能得到恭亲王的青睐,若是能成为恭王妃,背靠在恭亲王这颗大树上,那在朝廷中自然是好乘凉的。 但顾长夜似乎对儿女情长这些事,从没有放在过心上,任眼花缭乱的美女在身边来来回回,他都是一副目不斜视,老僧入定的模样。 一开始花枝以为顾长夜是个野心家,所以不将男女之情装在心底,前几日看到那幅画,花枝又以为他是心中装着一个女子,便再装不下旁人了。 至于为何他非强迫自己做通房,花枝帮他找的理由是因为讨厌她,想要羞辱她,恰好他又有这方面的需求。 可今日的事情,让花枝这几日刚刚捋顺的思绪,又开始混乱起来。 他有野心,心中也装得下儿女情长,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心上人,可眼下又来相看其他的女子。 而且,身旁还带的是一个无法登上台面的通房。 花枝微微抬眼,瞥向含羞的慕小姐,又急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这就好像他选择忘记心上人,又要带着她来羞辱这位慕家小姐一样。 慕小姐在小蓉的搀扶下上了小船,然后,顾长夜撩起青白的衣袍也走上去。 花枝也准备紧跟着上去时,顾长夜忽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 她身体一顿,不由自主的将已经伸出的一只脚缓缓收回,怯懦的回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看到她的胆战的模样,眉梢微挑。 “磨蹭什么?还不上来。” 听他说完,花枝呼出一口气。 她刚刚还以为是自己又办错事了,顾长夜不让她上船。 顾长夜紧蹙着眉头看着她。 他刚刚转身,是想到花枝从没有坐过船,她笨手笨脚的,怕她一不小心掉到水里。 慕小姐在这,他可不想费心思去捞她。 见花枝稳当的上了船,他转身走进船舱。 慕慈已经坐好,小蓉在船舱内的小桌上摆放好茶点,然后也乖巧的做到慕慈的身旁。 顾长夜优雅的在慕慈对面坐下,只剩花枝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船舱外船夫喊道:“姑娘,一会儿船会有些晃,找个地方坐下吧。” 花枝踌躇片刻,最后,挑选了一个离三个人都比较远的地方坐下。 慕慈看向她,然后掩嘴浅笑,“怎么坐的这般远?坐过来些,你还能吃些果子。” 说着慕慈朝她招招手。 花枝看着慕慈脸上的笑容,顿时对这个女子的好感倍升。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然后怯懦的回避开视线。 “这......”慕慈看她不敢的样子,以为是王府定下的规矩,有些犹豫的看向对面的顾长夜,眼里流出征求的目光。 顾长夜垂眸,良久,声音轻轻浅浅地说道:“阿奴,过来。” 花枝看向他,有些紧张,可又怕让顾长夜重复第二遍,定会惹他恼火,最后还是磨蹭的挪过去。 可到底还是不敢和顾长夜平起平坐,花枝拿着船舱的小马扎,在顾长夜的腿旁坐下。 从始至终,她一直低着头。 顾长夜盯着她长发之间,露出的白皙脖颈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湖面上大片的莲花绽放,莲花的清香飘进船舱内,湖水的蓝,荷叶的绿,荷花的粉,本无相关,此刻清风徐徐,倒显得相得益彰。 顾长夜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眼梢的凉薄柔和不少。 这种静谧,让他难得的放松下来。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慕慈悦耳的声音响起,顾长夜抬起眼眸,良久轻声说道:“此诗倒是应景。” 慕慈红着脸浅笑。 紧接着,顾长夜接着说道:“但是此诗还有一句,不知慕小姐可知?” 慕慈微怔,良久笑着说道:“平日里爹爹让我读书时,我都不怎么用功,学的东西都只记得一半,刚才在王爷面前卖弄一番,眼下要让您看笑话了,后面那句慕慈不记得了。” 慕小姐如此回答,不仅不让人反感,反倒让人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花枝抬眼偷偷看向慕慈,心中越发觉得她与顾长夜登对。 好的容貌,好的家世,好的修养,做事说话一点也不扭捏,最重点的事人也很善良。 顾长夜抬眼淡淡地看向花枝,面上没有波澜,话里也没有波澜的说道:“阿奴,你说。” 莫名被顾长夜叫到,花枝惊慌的看向他,可他神色淡然,若无其事的品尝着茶,就好像是旁人叫的她,与他顾长夜并无关系一样。 慕慈的视线也移到花枝的身上,有些期待地看着她,“阿奴知道这诗的最后一句?” 第69章 失言 花枝两只手紧张的扯着衣摆,看了一眼慕慈,然后又转头看向顾长夜。 后者神色淡淡的品着茶,良久不见她回答,才幽幽地说道:“知道就回答。” 花枝转过身,低低呼出一口气,“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随着她轻轻浅浅地声音,顾长夜的视线缓缓落在花枝的身上,看不出喜怒。 坐在对面的慕慈看着微微怔住,良久唇角才缓缓弯起,看向顾长夜夸赞道:“虽说各大氏族家的女子都允许读书,但都城内读书的女子依然不多,我之前听闻,沈小姐自小便被王爷亲自带着教导读书,还以为王爷只是平日里想给沈小姐找些事情做,却没想王府内竟连一个小婢女都有如此学问,想来王爷的眼界定比旁人更开阔,倒是慕慈显得拙劣了。” 这话夸了顾长夜,连带着也夸了花枝,又不会显得对顾长夜阿谀奉承,说话间滴水不漏。 花枝是欢喜的,慕慈看向她的眼神很温柔,还装着赞许,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被他人赞赏,花枝当然是欢喜的。 顾长夜瞥见她脸颊上飞起的红晕,眼前突然闪过刚刚来时在马车上,她涨红着脸的模样。 比起刚刚窘迫时,将一张小脸急的像是个红苹果一样,眼下的花枝,眼底闪烁着欢喜的光芒,白皙的脸上透着羞涩的粉嫩,像是一个水蜜桃。 原来,她的脸红有这么多种变化。 顾长夜忽然觉得口还是有些渴,又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将喉咙间的那点燥气压下去。 “她不是学的。”顾长夜放下杯子时,两瓣唇间流出低沉磁性的音节。 慕慈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花枝的身体也随着他的话,背脊绷紧。 顾长夜敛起眼帘,幽幽说道:“她是偷的。” “偷的?”慕慈依然不解。 花枝却已经知道顾长夜意思,刚刚因为夸赞得来的喜悦顿时泄尽。 话说的没错,这些的确是她偷来的。 顾长夜瞥见花枝眼角的失落,可心底却没有过去惩治花枝时的满足。 慕慈疑惑的看看顾长夜,又看看花枝,半晌眉眼一转,转头看向船外,问道:“原谅慕慈冒昧的问一句,王爷如今可否有心上人?” 花枝的心跳错乱了一拍。 她虽未抬头看向顾长夜,但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提起来。 纵然她知晓顾长夜的心里装了一个阮姑娘,可她还是好奇他亲口说的答案。 顾长夜抬起微微上挑、满目疏离的眼,“慕小姐是个聪明人。” 慕慈低头浅笑,笑容里却有些无奈。 “慕慈不是聪明,只是嫁娶之事对女子来说格外重要,我虽知晓此事我并不能左右,却也想求个明白。” “求个明白......”顾长夜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慕慈的话,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微凉的茶盏。 良久,他勾了勾唇角,却不减面容上的凉意,“我欣赏慕小姐的求个明白。” “我需要一个王妃,一个听话,又有利于我的王妃,此事无关儿女情长。” 花枝惊讶地抬起头看向顾长夜,没想他竟会如此回答。 他的话说的太过直白,虽说册封王妃或许确实如此,可如此说出来,哪个女子听了心中会好受。 谁不想嫁一个爱自己,疼惜自己的人。 可对面的慕慈却很淡然的接受了。 “这些我都知道,我父亲身负枢密院要职,皇上对王爷又十分重视,或许......皇上早就在想王爷与我的婚事。我可以接受这件事,不求那些风花雪月,只求日后相敬如宾,但是慕慈想知道王爷的想法,王爷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若是娶了我,她会怎么想?” 她会怎么想? 顾长夜无意识的瞥向花枝,转瞬又将视线移开,声音毫无波澜地回答道:“慕小姐多虑了,本王并没有什么心上人。” 听到他的回答,慕慈缓缓松了一口气。 而花枝依然讶异的模样,仰着头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说他没有心上人,那阮姑娘呢?还是不想同外人提及,所有想要敷衍过去? 感觉到花枝的视线,顾长夜也并未理会。 只是在心底暗暗滑过一个念头。 她对他那么依恋,此刻在想什么?听到他要册封王妃,是不是很难受? 常说伤人不见血的刀名叫情爱,越是在其中深陷,等到抽刀时,越是叫人生不如死。 顾长夜想看看情能伤人多深。 慕慈轻声开口:“说来王爷不要生气,王爷还真是一个性情凉薄的人,都说王爷是都城所有女子的梦里人,可若真让她们嫁给王爷,怕也会因为王爷的凉薄打退堂鼓吧。” 花枝听到慕慈的话回过神。 不管顾长夜的心上人是谁,但通过刚才顾长夜和慕慈的话,至少花枝知道,他们二人的婚事,对与顾长夜来说很重要。 慕慈的话,让花枝误以为她是因为不满顾长夜的回答,不想嫁他了。 花枝忽然急切地说道:“不是慕小姐想的那样,王爷他其实很好的,虽然说起话来有些凉薄,但其实是个很温暖的人。” 顾长夜的眉梢微抬看向她。 花枝说完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张地捂住嘴,也不敢回头看此刻顾长夜的神情。 一时之间船舱内变得格外寂静。 最后,慕慈先开口打破寂静,“看来阿奴很喜欢王爷?” 花枝脸上一阵滚烫,连忙摇头。 “那阿奴不喜欢王爷?” 花枝点点头,可又觉得这样点头,会被别人错认成她讨厌顾长夜,她又急忙摇摇头。 慕慈拿着帕子掩住唇轻笑,“阿奴真有意思。” 花枝将头低下,暗自懊恼自己的鲁莽,是不是又让慕小姐生出旁的误会了? 顾长夜目光幽深地看着花枝。 他没有看到花枝因为他的婚事,露出半点伤心难过的神情,她那模样反倒比他本人还急着这个婚事。 顾长夜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起。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悦。 “说起来,上次我在皇宫见过阿奴,跟在沈小姐的身后,还以为阿奴是沈小姐的贴身婢女呢,却没想是侍奉王爷的。” 提起皇宫的事,顾长夜将脸偏向另一侧看着船外,脸色倏然阴沉。 慕慈看着花枝,并未注意到顾长夜脸色的异常,继续说道。 “上次我见你和另外一个小婢女拉扯着,面色也不太好看,是被人欺负了吗?” 第70章 莫名的问题 上次在皇宫内,花枝只顾着和子俏拉扯,自然是没有留意旁人。 没想到上次的事慕小姐竟然撞见了。 顾长夜微垂眼帘,状似没有在听她们的话。 慕慈的视线微微一转移到顾长夜的身上,“不知王爷可知这件事?” 顾长夜默声片刻,淡淡说道:“哦?还有这种事?” “上次我见另外一个小婢女拉扯着阿奴,阿奴脸上分明是不愿的神情,说来也奇怪,沈小姐性格温柔善良,可也不见她出手训斥一下那个小婢女。” “慕小姐。”顾长夜忽然沉声开口:“怜儿自有她的思量分寸,想来是阿奴做了什么错事,正被训斥。” 他顿了顿,幽深带刺的视线看向慕慈,“外人传我过于宠溺怜儿,此传言并非虚假,我并不喜欢他人对怜儿的事怕评头论足。” 慕慈闭上嘴,唇角弯起却掩不住其中的尴尬。 花枝垂着头,眼中更加失落。 他到底还是护着沈怜,哪怕旁人告诉他,她是不愿的,他也还是不信。 碧波轻舟,推开层层湖水,迎着清风,船缓缓地靠岸。 上岸后,慕慈微微欠身,柔声说道:“从前只闻王爷威名,今日有幸能同王爷说上几句,慕慈才知王爷不仅一身好武功,学识更是出众。” 顾长夜唇角轻轻弯起,客气疏离的一笑,“慕小姐过奖。” “过几日家父想在家中举办赏花宴,不知到时王爷可否......” 未等慕小姐说完,顾长夜便开口打断她,“可以。” 慕小姐眼中漫上笑意,“那慕慈先告退了。” 顾长夜点头,看着慕小姐走远后,花枝便也跟在顾长夜身后也上了马车。 回王府的路上,顾长夜一直合着眼,一言不发。 分明面色上没有喜怒,但花枝却隐约觉得顾长夜似乎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是因为今日她多嘴失言,还是因为今日慕小姐帮她说了几句话? 刚走进王府,便看到沈怜迎面跑过来。 看见花枝走在顾长夜身后,沈怜的眼中闪过一抹怨毒,不过当顾长夜看向她时,那抹怨毒便转瞬消失不见。 “你去哪里了?”沈怜嘟着唇,软糯的嗓音带着点撒娇的嗔怪。 自从沈怜说以后再也不要叫顾长夜小叔叔后,便真的再没开口叫过。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皱起,“叫小叔叔。” 沈怜将头转到一旁,一脸不愿的样子。 顾长夜有些无奈,却不再纠正此事,毕竟沈怜的身体刚恢复,自从上次她想不开闹得那一通后,顾长夜对她便更加小心翼翼。 “有些事。”他淡淡地说道,但并未将慕小姐的事说出。 沈怜本想问个清楚,但转念一想,顾长夜向来不喜欢旁人追问,想来带着花枝出门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 “怜儿,小叔叔还要忙,有事的话明日再说。” 顾长夜打断沈怜的话,然后便匆匆向前走去。 沈怜没想到顾长夜会对她的反应如此冷淡,一时愣在原地。 花枝踌躇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沈怜,然后也小跑着跟上顾长夜。 顾长夜说他有事要忙,花枝以为他会回书房,一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等再抬头时才发现他们竟已回到偏房。 他推开门走进屋内在桌前坐下。 此时花枝完全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去问,只好低着头乖巧地站在他身旁。 屋内静的连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慕家小姐怎么样?” 顾长夜忽然开口,将一旁的花枝吓了一跳。 花枝微微诧异地看向顾长夜,不知他是不是在问自己,见顾长夜也回过头看向自己,花枝又急忙将头低下。 他没有在重复第二遍,只是静默地看着花枝。 许久,花枝才支吾地回答道:“我身份卑微,怎敢随意评论慕小姐。” “我问你,你便照实说。”顾长夜右手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声响。 花枝抬头正好对上顾长夜的眼睛,心底暗暗颤了一下。 “慕小姐很好,是王爷的良配。” “哦?”顾长夜这个哦尾音拖得有些长,显得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 “所以,你是怕那么好的姑娘不愿嫁给我,今日才会那样夸赞我?” 花枝以为顾长夜要追究今日她唐突失言的事,想也未想,直接跪在他身旁,“王爷,我知错了。” 见她突然跪下,顾长夜感觉到自己额角的青筋微微一跳。 他是有些恼火。 可今日的恼火不是因为花枝不知分寸的插嘴,也不是因为慕慈提起皇宫那日的事情。 他细细思索为何恼火,却也寻不出个结果。 但他知道,这恼火是因为花枝。 “你说说她哪里好?”他声音陡然沉下去不少。 花枝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向他。 “慕小姐她人漂亮又温柔,知书达理,温婉可人......” 花枝呆呆的细数着慕慈的好,却见顾长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觉得她是合适的王妃人选?” 顾长夜的神情让花枝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他此刻问这些是想要听到什么答案。 花枝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便低下头,对他实话实说道:“慕小姐很适合王爷,枢密院三品大臣之女,她若能嫁给王爷,慕大人在朝中定是要偏向王爷的。而且,慕小姐是个心如明镜的女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顾长夜的周身漫出寒气,敲打桌面的手指乱了节奏,然后便停止敲打的动作,伸手抬起花枝的下巴。 他用了点力气,捏的花枝下巴有些痛。 “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说谎,我要听实话。” 花枝错愕地看着他。 这些就是实话,她觉得慕小姐很好,很适合王妃之位。 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她希望顾长夜能得到最好的。 顾长夜微微眯起眼,像一只盯紧猎物的狼,打量着花枝的眼睛。 她被迫仰起头看着他,长长的羽睫微微颤抖,眼底是不解的慌乱。 但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因为此刻顾长夜的无名怒火。 她的话里没有掺半点假。 意识到这件事后,顾长夜心头的火焰,反倒燃的更旺。 捏着她下巴的手越发用力,花枝甚至听到自己下颌骨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痛得她眼角泛起泪花。 “王爷......”她的喉咙里不由自主的溢出一声呢喃,满是委屈,惹人心疼。 一声呢喃,惹得顾长夜捏着花枝下巴的手一酥。 第71章 喜欢的人 花枝含着眼泪望着他,睫毛上沾染着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眨眼,那滴泪珠掉落在顾长夜的手背上。 “疼?” 顾长夜声音略有些低哑的问道,问完自己的眼底闪过一瞬讶异。 他也不知为何这样问。 她疼或不疼,与自己何干。 花枝也没想到他为何这样问,最后在他的手心之中轻轻摇头,“不疼。” 见她摇头,顾长夜的烦躁又向上窜了一窜。 她将花枝甩开,将火气往下一压,随手整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袖。 “慕小姐的确强于其他的世家小姐,落落大方,我很中意。” 听顾长夜如此说,花枝低下头,生怕自己失落的神情被他撞见。 “下次赏花宴,你也同去。” 听到这花枝又惊讶地抬起头看向他。 明明她笨手笨脚的,顾长夜为何还总是要带着她。 花枝纠结的扯着衣摆,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怯声的说道:“王爷......我笨手笨脚的,带着我恐怕会有失您的颜面......” 顾长夜的喉间溢出一声冷笑。 “有失颜面。”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然后看向低着头的花枝,凉薄的眼里染上一点讥讽,“你也知道你笨手笨脚,侍奉做得不好。” 花枝自责的点头。 顾长夜忽然起身,一把将跪在地上的花枝扯起。 “侍奉做得不好,通房你做好了吗?” 花枝呆怔怔地看了他一阵,然后脸颊一点一点红起来,好半晌才想起摇头。 顾长夜看着她脸上的羞涩,一点一点向下蔓延,将白皙的脖颈也染得粉红。 那种喉咙里干燥的感觉又袭上来,喉结本能的上下翻动。 他缓缓靠近花枝,那股让人舒适的香气在鼻尖缭绕。 “我说过我忍耐有限,今日你必须将你该做的事情做了。” 花枝的心脏如雷鼓般地跳着。 顾长夜突然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微凉的唇贴在花枝的耳垂上。 比起之前几次,他多了几分耐心,甚至隐约能感觉出有几分温柔。 花枝没有挣扎,只是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思绪,一会落在昨日路嬷嬷那日做的豆酥上,一会落在今日慕小姐温柔的目光上。 最后落在藏在顾长夜书房里的画中人身上。 “王爷有喜欢的人吧?” 花枝的声音轻飘飘的进入顾长夜的耳里,但他却没有仔细去听,只是用唇贴着花枝的脸颊磨蹭。 之前他只一心顾着报复花枝,并没有真的在意触碰花枝时自己的感受。 这一次他才意识到,当指尖触碰到花枝细腻的肌肤时,自己的心跳便会加快一些。 “王爷,对不起,我听路嬷嬷说了阮姑娘的事情。” 顾长夜的身体倏然一顿。 “王爷责罚我吧,我实在不愿看到王爷为了惩罚我,而辜负了对阮姑娘的情......” 随着花枝的话顾长夜缓缓抬起身体,眸光里的寒冰,变成尖锐的利刃直刺花枝,“什么意思?” “王爷的心上人不是阮姑娘吗?”花枝鼓起勇气抬起眼帘看着顾长夜,“王爷必须娶慕小姐,因为她是皇上看好的人,也是最适合王爷的人,但我不是必须,王爷可以骂我,罚我,但没有必要因为我弄脏了自己。” 顾长夜的面色越来越沉,像是泼了层墨一样黑。 花枝能感觉到他身上掩盖不住的戾气,知道自己刚刚真的触及了他的底线。 下一秒顾长夜低下头,在她的耳垂上凶狠地咬下去。 “啊!” 花枝没料到会这样,一时没忍住叫出了声音。 等到顾长夜放开她时,花枝的耳垂已经流出点点鲜红。 “再从你的嘴里听到阮姑娘这三个字,我便会让你死!” 他冷冰冰的说完,直接起身离开偏方。 房门‘嘭’的一声合上,将花枝的心都带的颤抖不停。 顾长夜离开了,屋子里的寒气依然不减。 花枝缩进被子里,抱紧自己的臂膀,身体不停地颤抖。 她刚刚真的说错话了,她从没有见过顾长夜那副模样,骨子里隐藏的血腥气已经全部释放出来。 或许从今日后,顾长夜再不会碰她一下,或许明日,顾长夜便会将她赶回从前的那个小破屋。 甚至有可能一气之下,将她赶出王府。 可刚才那种情况,她不得不开口说了。 她知道顾长夜的那份心意以后,便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不想让自己玷污了顾长夜与阮姑娘的那份感情。 想着,花枝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不会离开王府的,若是顾长夜明日真的要赶她走吗,那她便一直跪着求他,随便他要骂要打,只要不离开王府就行。 顾长夜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内并未点燃烛灯,一片漆黑。 他摸着夜色,走到床榻旁坐下。 “我实在不愿看到王爷为了惩罚我,而辜负了对阮姑娘的情......” 说这话时,花枝的声音里是压制不住地哭意。 越是回想,顾长夜便越是觉得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感受。 顾长夜缓缓躺倒在床榻上,一只手臂挡在自己的眼前。 阮灵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曾经也以为自己对阮灵是不是生出了男女之情,可后来他反复思索,否定了这个想法。 阮灵十五岁时嫁到沈家,他半点伤心难过的滋味都没有,反倒真心为她开心,希望她能幸福。 她也真的幸福过,有一个爱她体贴她的丈夫,有一个可爱伶俐的女儿。 只是好景不长,沈家遭人陷害,未得先皇批准,被有心之人先斩后奏的抄了家。 等顾长夜赶到时,沈府里已经血流成河。 他疯了般的寻找阮灵,最后在后院小小的屋子里找到她的尸体。 她的已经头被人割走,只剩下一具躯干。 顾长夜甚至不敢确认那就是她,只是走到那具尸体身旁时,看见她左臂上那道一寸长的伤疤时,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心痛。 那道伤疤,是因为顾长夜留下的,为了帮他挡掉暗杀刺客刺来的剑。 他从未爱过阮灵,但对她的感情,却远超于儿女情长。 自沈家被灭门的那天起,他只想让温云歌偿命,后来温云歌偿命了,可他还是觉不够。 原来让罪人痛快的死,是不足以消灭仇恨的。 于是他找到温云歌消失的女儿,筹谋着让她一生在自己仇人的手下侍奉,受尽侮辱与欺凌。 可为何他开始想要旁的了...... 第72章 不要低头 黑黄的天空压得低沉,几盏黄色的灯笼在房檐下轻轻摇晃,投在地面上的光晕也跟摇摆不定,看的人心惶惶。 一袭绛紫色锦袍的宋婉思坐在高椅上,右手扶着左手拇指上的琉璃扳指,媚眼微合。 “太后,顾长夜的人似乎已经查到鬼市那里了。” 站在门口说话的人是蜀国丞相,夏禾。 宋婉思缓缓抬起眼帘,“查到了又怎样?鬼市的底子那么脏,他根本不能从那口大染缸里找出有用的线索。” 虽然她这么说,夏禾的眼底还是闪过一抹忧虑。 宋婉思转头看向桌上的银盒子。 盒子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擦拭过,本身没有半点银制品的光泽,表面暗沉沉,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泛黑,盒子被一个麒麟造型,构造特殊的锁头锁住。 宋婉思抬手轻轻捏住麒麟的尾巴,将造型独特的锁轻轻提起。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必须要赶快拔掉顾长夜在朝中的势力,而且也要加紧找到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 她说着,瞳孔中的阴影越发浓郁。 然而,当她看向夏禾时,眼底已经一片清明,眼梢流出妩媚勾挑人心。 “夏禾,你会帮我的吧?” 夏禾看着她的脸微怔,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婉思......” 他身后的门外,一直飞蛾绕着灯笼,奋力的展翅,在灯笼上四处乱撞,然后顺着空隙,一头扎进跳动的烛火里,翅膀燃着烈火继续飞舞着翅膀,最终沦为灰烬...... ...... 进入伏天以后,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换上新衣。 因为天气炎热,之前穿的粗布衣裳不透气,稍一活动,便捂得一身汗。 有几个人扛不住炎热,因为中暑晕倒后,顾长夜便命人找裁缝,替府里的下人们重新裁制衣裳,为他们挑选了轻薄些的料子。 换上新衣,众人神清气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花枝和路嬷嬷坐在南苑里,准备用新鲜的树莓制作果酱。 路嬷嬷无意间看向花枝,发现她手中拿着一颗鲜红的树莓,人却呆怔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阿奴?你最近怎么了?” 花枝猛地回过神,眼底有些慌乱。 路嬷嬷早就看出她这几日的不正常。 经常发呆,就算不发呆,每日神情也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路嬷嬷轻笑,抬手将她额角余下的一缕碎发,向上拨了拨。 “丫头,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婆婆说,婆婆可以想法子帮你。” 路嬷嬷的手很温暖,饶是儿时花枝的母亲,都不曾这样温柔的对过她。 花枝看着路嬷嬷的脸,心里一阵暖流。 但她遇到事情,旁人帮不了。 自打那日她和顾长夜提起阮姑娘后,顾长夜再也没有去过偏房,也没有让她到书房侍奉过。 他们在同一个王府里,却再未碰过面。 花枝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只是一夜间,整个王府里,她成了最多余的人。 除了路嬷嬷,府里所有人对她都是视而不见,也没有人叫她做任何事情,顾长夜晚上不到偏方后,她便成了一个摆设。 花枝看着路嬷嬷,最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长长的睫毛垂下去挡住黑亮的眸子,白皙的小脸上带着不适宜她年纪的忧愁。 看得让人心疼。 “是被府里其他的人欺负了吗?”路嬷嬷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切地问道。 路嬷嬷到现在还不知道花枝是顾长夜通房的事情,但这段时间也看出来很多人都不待见花枝,心中隐隐猜到,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是你做错了什么事吗?”路嬷嬷又问道。 花枝摇了摇头,可转念一想,似乎是自己的问题,最后轻轻点头。 路嬷嬷浅笑,“做错了事便去道歉,想办法求得别人的原谅,你整日叹气也没什么用啊!” 花枝纠结的皱起眉头,然后声音弱弱的问道:“婆婆,若是我惹王爷生气了呢?” 路嬷嬷先是微怔一下,紧接扯起嘴角大笑起来。 “王爷又不是什么凶煞恶鬼,你做错了事诚心道歉,他也是会原谅的。” 花枝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红彤彤的树莓,思绪跟着飘远。 她是做错了事,可又觉得这事不是道歉便能解决的。 她在顾长夜面前提起阮姑娘,只是希望顾长夜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将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感玷污。 就算她去向顾长夜道歉求得原谅,可若顾长夜还是强迫她做通房,她可能依然会提起阮姑娘,到时他肯定还会大怒一场。 一时之间思绪走进了死胡同里。 路嬷嬷在一旁着她发呆的样子,良久轻轻拍了拍花枝的手。 花枝拉回思绪看向她。 “阿奴,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吗?”路嬷嬷的声音亲切温柔。 花枝点点头。 她记得。 “阿奴,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要总是急着说自己错了。” 因为路嬷嬷的话,她最近开始时常思考自己做的每一件事的对错。 “阿奴,婆婆看得出,你比旁人自卑,可婆婆不知道你这份自卑感从何而来,你总是把自己看的比旁人低。” 花枝看着她,有些气馁的说道:“婆婆,我真的就是府里最低贱的奴隶。” “怎么这么说自己!”说着路嬷嬷抬手打了一下花枝的额头。 花枝揉着额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地看着路嬷嬷。 路嬷嬷低叹一口气,柔声说道:“阿奴,任旁人如何看低你,但你永远不要看低你自己。” “若是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才是真的低贱,总是你在王府里为奴,可你要自己活出骨气来啊!” 路嬷嬷的话落进耳里,变得有些滚烫,熨烫这花枝的心。 骨气,到底如何活出骨气? 看到花枝眼底的迷茫,路嬷嬷紧紧握住花枝的手,“旁人决定不了你是谁,你的命只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也只有你自己改变它,旁人说你低贱,你便要遵从别人的话永远低着头吗?” 过去,这些花枝连想都没敢想过。 顾长夜将她带回王府,他说她是王府最低贱的奴隶,她便将他的话奉为圣旨,从未想过挣扎反抗。 “如果,那个说低贱的人,是王爷呢?” 花枝看着脚尖,失落地说道。 路嬷嬷愣住。 因为她眼中的顾长夜,和花枝眼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顾长夜虽冷着脸,看起来冷漠凉薄,可却从未随意看低一个人过。 路嬷嬷看着花枝,良久,轻轻启唇。 “无论是谁,你要自己去证明给他看,你的命你自己说了算。” 第73章 燕巢 路嬷嬷是看不得花枝这么好的孩子,将自己糟践的如此凄惨。 同样为下人,别人是挺直腰背的。 可花枝永远将自己缩在角落里,明明身上有那么多的光芒,可她却把那些光芒藏起,让自己蒙尘。 花枝的心随着她的话‘咚咚’地跳着。 她的命她自己说了算。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过去,所有人都告诉她,她低贱,做不得半点反驳,在王府里,她只能服从。 原来,这世上还可以这样活。 花枝的眼睛微亮,点点星辰汇聚成光。 可脑海里闪过顾长夜的脸,星光转而溃散。 “可是,我不能反驳王爷的话......” 路嬷嬷看着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你当王爷是恩人,便更应该把自己活得光彩点。” “不,王爷不想看见那样的我,他一定会觉得恶心的!” 听花枝如此说顾长夜,路嬷嬷一愣,紧接着气恼的将花枝的手甩开,“你怎能这样说王爷,王爷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脾气秉性我最了解,你怎么一直将他说成如此刻薄之人!” 见路嬷嬷生气了,花枝急忙低头道歉,“婆婆,我不是那个意思,王爷很好,我一直很敬重他,我知晓他不是一个刻薄之人,是我不会说话,让婆婆误会了,我......” 看着她急切的解释,路嬷嬷‘扑哧’一声笑出来。 “看看,你又急着道歉!”路嬷嬷轻轻点了点花枝的额头. 知道路嬷嬷不是真的生气了,花枝才松出一口气。 路嬷嬷抓起一把树莓扔入面前的瓷碗中,拿着小杵,用力的将红色的浆果一点一点碾碎。 她一边碾着,一边说着:“王爷偶尔说话是有些不近人情,可心里却比常人要柔软的多,斗则也不可能将阮姑娘记了这么些年,都无法放下,而且,你不也说了,王爷救过你很多次,若他真的将你看的如此低贱,他又何必出手就你这么多次。” 花枝的心底有些悸动。 的确,无论顾长夜如何骂她罚她,可每次她遇到危险时,他都出手救了她。 “若他真是讨厌你,也定是你没有让他看见真正的你,所以才会让他生出误会,那不是更要告诉王爷,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消除误解。” 花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 路嬷嬷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我是怕,我说的王爷不信。”花枝低头弱弱地回答。 路嬷嬷轻笑,“用心,总会知晓的。” 用心。 花枝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两个字。 她也想改变,不为旁的,只希望自己能变得不再懦弱,有能力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顾长夜。 用心去消除过去的误解,便是第一步。 花枝一路思索着回到院子里。 刚准备进屋,便听见身后的廊檐上,小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花枝回头看过去,发现廊檐上只剩下一只小燕子了,也看不见大燕子的身影,燕巢的一边不知为何有些碎裂,挂在廊檐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 剩下的那一只看起来很瘦小,连鸣叫的声音都没什么力气,还带着点已经声嘶力竭的哑。 花枝忍不住走到燕巢下。 “怎么就剩你一个了?” 明明知道它听不懂,花枝还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你被丢下了吗?” 燕子一窝可四五个孩子,将它们养大不是易事。 有些燕子会放弃巢穴里最弱的那个孩子,为了让更强壮的孩子活下去,它们会拒绝将食物分给弱小的那一只,偶尔还会将它们扔出巢穴。 这一只,或许就是因为燕巢破裂,被大燕丢弃的弱者。 花枝心疼地看着它。 明明已经被抛弃了,可它还是用自己仅有的体力求救。 谁都不想被抛弃,谁也不想就这样死去。 花枝忽然想起,顾长夜就自己时的模样,眼里的光芒微微闪着,然后转身跑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梯子。 她将梯子稳固在廊檐下,然后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爬到燕巢旁。 花枝看着还没有褪去细软绒毛的小燕子,唇角弯起,唇畔浅浅梨涡荡漾。 “我带你走吧。”她笑着说道。 顾长夜一走进院子,便看见这一幕。 花枝白色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飘荡,如墨般柔软的发丝垂下,她的笑靥如清澈的月光,摇曳的萤火,让人忍不住跟着弯起唇角。 顾长夜看着她微怔,任由自己的心跳乱成一麻。 花枝将小燕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手心中,温柔的收拢掌心,生怕它掉落。 正准备走下梯子,突然原本稳固好的梯子一晃,花枝一时惊慌手上没有抓住,整个人向后仰去。 知道自己要掉下去了,花枝本能地将小燕子护起来。 耳边是呼啸而上的风声。 本以为会摔得浑身疼痛,可花枝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虽然闭着眼睛,但花枝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清冷,还有一道灼灼的视线。 花枝缓缓睁开眼睛。 顾长夜冷漠俊秀的脸就在眼前,他的眸色幽深,看着她的脸不知再想什么。 花枝也呆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眼底满是慌乱。 “王、王爷!” 顾长夜的喉咙里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花枝紧贴在他的怀中,能感觉到他胸膛向下一沉。 “你哦做什么呢?”他沉声问道。 “我......”花枝的脑子里乱成一片,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自己刚刚摔下来的梯子,半晌,才想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我在救小燕子。” 说完,花枝立刻回过神,想起自己摔下来时手里握着小燕子。 刚才,她不会慌乱之中将小燕子捏死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花枝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一时都不敢摊开手心看了。 她生怕自己摊开手心,看到一只冰冷的燕子。 顿时,明丽的杏眼蒙上一层雾气。 顾长夜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闪过一丝怔然。 怎么好好的像是要哭的样子?他还没开始说她呢? 顾长夜暗暗打量起怀中的她,心想难道是哪里摔痛了? 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端倪,他的声音有低沉几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花枝颤抖地抬起手,又是委屈又是自责地说道:“王爷,我好像不小心把小燕子捏死了。” 第74章 用心的道歉 顾长夜一时没明白花枝的话,只是随着她那委屈的小表情,心底跟着一颤。 他看向花枝合着的手心,又抬头看了一眼廊檐上空空的鸟巢,眉梢微微一抬。 “看来你确实挺闲的,还有时间爬梯子偷鸟。” 花枝急忙摇头否认,“我没有偷,那燕巢坏了,这只小燕子被大燕子抛弃扔在这,我看着可怜,便想帮帮它。” 顾长夜又瞥了一眼燕巢,发现那上面的确有一道长长的裂缝,看起来摇摇欲坠。 顾长夜收回视线看向花枝还在颤抖的手。 “把手心打开。” 花枝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半晌没有鼓起勇气打开手心查看小燕子的情况,只是能感觉手心中的毛茸茸一动不动的。 一想到小燕子已经死了,她慌乱地摇了摇头,有些抗拒摊开手心。 顾长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若再这样将它收在手心里,便是没让你捏死,也让你闷死了。” 花枝的身体一僵。 然后,花枝紧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摊开手心。 一只黑色的毛茸茸,躺在花枝的手心之中,可怜兮兮的喘着气。 顾长夜将视线转移向花枝。 她紧闭着眼睛,鼻间也微微噤着,满面的不忍,看着还有些好笑。 “王爷,它是不是死了?” 顾长夜也不急着回答她,眼睛一点一点从上至下地看着花枝,细细思索着自己的问题。 她旁的地方都和阮灵不像,唯有那双眼睛,像极了阮灵。 清澈见底,如星辰,如泉水,如萤火。 装满天真,却也媚人。 过去温云歌最嫉妒阮灵的容貌在自己之上,却没想她生的孩子竟然如此像阮灵。 “王爷?” 见顾长夜许久未出声,花枝忍不住睁开一只眼。 顾长夜急忙移开视线,然后缓缓说道:“没死。” 睁开眼睛看向手心,发现小燕子真的还有呼吸,眼底的光芒亮起,欢喜地说道:“真的没死!” 然后她便意识到,自己身旁的是顾长夜。 而且,这么半天,她还再被顾长夜抱着。 “王爷......谢谢您,又救了我。”她低声怯怯地说道。 “嗯。”顾长夜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思绪又随着她话中的又字飘远。 他已经救过她几次了?为何总是救她? “本来不敢,可那人要杀你,再不敢也要动手了。” “我一定会变强,然后站在你身旁,永远护着你。” 她的话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心底的那种异样又开始蔓延。 “王爷?” 花枝又轻声唤他。 顾长夜看起来有些奇怪,他的脸没有悲喜,花枝自然也看不出他到底再想什么,只是觉得今日他的神情有些怪,和往常不一样。 听到花枝的声音,顾长夜瞥了她一眼,然后将视线落在花枝手心中的小可怜。 “你要帮它?” 花枝在顾长夜总是本能的胆怯,被他这么一问,犹豫好半晌才轻轻地点头。 “雏燕爱吵闹,你最好看紧了,若是吵到我,我便直皆了解了它。” 花枝有些错愕地看着顾长夜。 她以为顾长夜会直接冷声告诉她,不许救这只燕子。 忽然花枝想起路嬷嬷说的话。 顾长夜的冷漠凉薄只是表面。 花枝看着他,眼底的光越发柔软。 旁人不懂他,因为没有人真的去了解他心里的那份柔软。 花枝看着他,不由自主的前起唇角,梨涡浅浅,明艳动人。 “谢谢王爷。” “嗯。” 顾长夜淡淡地应道,视线淡淡的在她的脸上滑过,心底那股一样忽然混进一股甜蜜。 然后花枝的笑容有一点一点淡下去。 “王爷......那个,您能放下我吗?” 花枝支支吾吾的说完,然后身体又紧绷起来。 顾长夜这才也跟着反应过来。 花枝还被他抱着呢。 他蹙起眉头,然后有些恼火的将花枝放下。 虽是看出他恼火,可他的动作还算柔和,若换了过去,怕是自己要被他一把扔在地上了。 花枝有些惊讶地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感觉到花枝的视线,语气不和的说道:“看什么?” 花枝连忙摇头,挪开视线,然后想到今日路嬷嬷的话,又将实现转回来,急切地说道:“王爷,那日的事是我错了。” 不知她要说什么,顾长夜微侧着脸,视线凉凉地看着她。 花枝低下头,看不见神情,但能从语气里听出她很认真。 “我知道,我不该打听王爷的事,也不该随意提起,更不该用王爷的事,来反抗王爷的命令,万般不该,实在该罚。” 花枝略微停顿,轻咬住下嘴唇,似乎再做什么挣扎,最后好不容易鼓起最大的勇气,抬起头坚定地看着顾长夜说道:“但那日我说的是心里话,我敬重王爷,听了那个故事也很感动,我不想成为玷污那份感情的人,所以,王爷一定要细细思考我的话,若是气我恼我,便骂我罚我......” 说到这里,花枝的声音弱了下去。 到底骨子里就怕他,鼓起的勇气转瞬用光,只剩下畏怕,“......只要不赶我出王府就好。” 再次提起那日的事,顾长夜的火气又冲上来,可听到花枝怕自己赶她走时,他心底的颤抖又开始,火气也跟着消退。 他深知那份颤抖,同恐惧时的颤抖不是一样的,可又说不出它的名字。 “罚定要罚你的,等我再想想。” 他冷声说完,便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他回了屋内,花枝暗松一口气,然后眼底的欢喜满溢出来。 果然和路嬷嬷说的一样,用心的道歉,顾长夜是能听到的。 花枝暗暗鼓励自己,之后要和他一点一点将误解解开。 她小跑回屋内,将虚弱的小燕子,放在一块柔软的小绒布上。 然后便开始犯起愁来。 她一时脑热心急将燕子救下来,可去不知道该如何救它。 它看起来很虚弱,是不是应该给它吃点东西? 想着,花枝跑出去开始寻找燕子能吃的东西,她先跑到后厨拿了些小鸡可以吃的小米,然后又找了些果子,急忙跑回偏房。 顾长夜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来去匆匆的花枝,眉心的皱褶缓缓松开。 等他走到偏房门口时,花枝正想办法让小燕子张开嘴,将小米喂进它的嘴里。 他又低声轻叹。 真的是笨。 顾长夜走路像猫,无声无息,走到花枝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喂食的动作。 花枝被他吓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然后看向自己手腕上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心跟着‘砰砰’地跳着。 第75章 关心 “我看你不是要救它,是想让它死?”顾长夜看着花枝手中的雏燕,面上没有丝毫波澜,说话的尾音却又几分讥诮。 “这燕子还小,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你喂它小米,是想活活将它噎死?” 花枝有些失措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燕子,然后抬起头,唇角不由自主向下坠了一坠。 “我不知道该怎么喂它。” “不知道你还救它?” 花枝无辜地眨眼,然后低头避开他凉凉的视线,像是一个被大人训斥的孩子。 顾长夜看着她的头顶,然后缓缓移动目光,看着自己手心中攥着的那一小节手腕。 他暗暗丈量,她实在太瘦了,还没用力,便掐住了骨头,他只有拇指和食指圈着还有些富余的空隙。 他花大把的金子,救回一只丑燕子,那他自己喂养好了吗? 顾长夜一阵失神,半晌,他拉回思绪,懊恼的摇头。 想这些做什么,他买下花枝是想让她受苦受难的,可不是为了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先给它一点水喝,一会再去厨房弄一点煮熟的鸡蛋黄,用糖水调制成糊喂下去。” 花枝缓缓抬起头,眼底的光芒微亮,半晌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真厉害!连这些都知道。” 她的神情满是敬佩。 顾长夜紧绷的眉心微微一松,然后撩起衣摆,在她身旁坐下。 看着他坐下,花枝的身体紧绷起来。 她总是不习惯,顾长夜和她平平静静的呆在一处。 他们从来都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或者一个坐着一个跪着。 像这样做的平齐,心平气和地说着话,好像也只有那次金丰山,顾长夜中毒和她躲进山洞时候的事了。 花枝有些失神的想着,虽然那次真的很危险,但是她的心里其实是隐隐开心的。 忽然想到什么,花枝略微犹豫,然后开口问道:“王爷,上一次在金丰山遇袭,最后我失去意识,也不记得我们是怎么回去的了......” 顾长夜的视线经过她的侧脸,又缓缓移开,眸色幽深,半晌声音清淡且冷清的说道:“王府的伙食挺好,你应该少吃点。” 花枝的脸瞬间涨红。 他是在说她沉吗?那么上次是他带自己回到大营的? 顾长夜看着花枝纤细的手,小心翼翼地给燕子喂下一点水,脑子里也在想金丰山那日的事。 那天是暗卫将花枝抱回去的。 但是暗卫的存在,除了他的心腹李丛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就连皇上也不知晓,他自然不能同花枝说实话。 喂好水后,花枝站起身便朝门口走去,准备去厨房煮个鸡蛋,一回头发现顾长夜也跟了上来。 “王爷......”花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您要做什么?” “去厨房。” “厨房?” “不是要给雏燕做吃食?” 顾长夜皱着眉看着她。 那双眼具有一股吸力,花枝只要一迎上去,就感觉自己似乎要被吸进去一般。 她喜欢顾长夜的眼睛,冷清的没有杂质,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可她也怕这双眼睛,冰冷的刺骨。 她怕自己望进去,便会就此沦陷,再也拔不出来。 见花枝望着自己发呆,改窜行也微微蹙眉冷水管恒催促道:“还不走?” 花枝回过神,连忙点头,然后有些惊慌的转过身向前走去。 她一时的慌乱,忘记了自己不能走在顾长夜身前的事情,哪有下人走在主子身前的规矩? 但顾长夜也没出声提醒她,而是默声跟在她身后。 走到厨房时,里面没有一个人,花枝很少来这里,在厨房内翻找了一阵,才寻到鸡蛋的位置。 顾长夜更是没有到过王府里的这种地方,虽然这王府是他的,但在厨房这里,他却是个外人。 他背着手,沉步走到角落里的一口大黑锅前,伸手将锅盖掀起。 里面是几个白面的馒头,应是中午时下人们没来得及吃的。 花枝将鸡蛋扔进烧开的水里,等着煮熟,抬头时刚好看见顾长夜手里拿着锅盖,正准备放下。 下一秒她急忙小跑到身旁,伸手将锅盖接过去。 顾长夜蹙眉看着突然冲过来的花枝,不解她要做什么。 花枝将锅盖扔到灶台上,然后便转身拉其他的袖子,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 “王爷,灶台上有很多黑灰的,看,把袖子都弄脏了!”花枝用自己少女清甜 嗓音说着。 可顾长夜却听着,特别像一个唠唠叨叨的嬷嬷。 他今日穿的是一个宽袖大炮,刚刚袖子不小心擦到灶台上,的确沾上几块黑色的痕迹。 花枝低着头,认真地处理着他袖子上的痕迹。 顾长夜第一次发现,她似乎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上次在他睡着时包扎伤口是这样,这次也是。 直到袖子再没有脏的痕迹,花枝才满意的帮他整理着衣袖,唇角上扬,满意笑道:“好了,这种黑灰很好处理的。” “你当我是个孩子吗?” 顾长夜忽然开口这样问道,弄得花枝一怔。 半晌,花枝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她刚才举动太冒失,惹顾长夜生气了。 花枝微微低头,轻声说道:“我是怕王爷的衣袖被弄脏了,所以才......王爷是主子,才不是什么孩子。” 顾长夜微抬眉梢。 转身走到一旁,不再理会她。 花枝看着他的侧影,心下一阵沮丧。 她还是摸不透顾长夜的喜怒,总是胡乱的猜测,这样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很没用,因为她完全不知道顾长夜需要什么。 花枝走回到煮蛋的锅前,估算着世间差不多了,便将鸡蛋捞起,放进一个小碗里。 恰好玲珑走了进来,看见花枝碗里的鸡蛋,一边的唇角上扬,嘲讽道:“哟!这不是王爷的通房吗?怎么还跑来厨房偷吃? 你这穷酸的模样,说出去不点让别人看咱们王府的笑话?不知道还以为王爷的通房受了什么欺凌,连饭都不给吃呢。” 花枝看着她一愣,然后看向自己手中的碗,“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是......” “是什么?别解释了,看见你这副穷酸的模样,我就恶心,也不知你用了什么招数,迷了王爷的眼,怎么就能看上你呢?你除了这张脸还算看得过去,浑身一股子下贱气!” 花枝被她说的微微蹙眉。 玲珑的话一句接这一句,半点不给她把话插进去的机会。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打断玲珑如炮击般的话语。 “那你觉得本王不该看上她,应该看上谁?” 第76章 缠丝玛瑙 玲珑一走进厨房,视线便一直紧锁在花枝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到站在厨房里侧的顾长夜。 顾长夜听到她进门时的嘲讽,缓缓转过身看着她走到花枝面前,趾高气扬的羞辱着她。 这样的事情,过去时常发生,顾长夜也偶尔撞见过,可他从没有插手管过。 可今日玲珑的一番话,却让顾长夜格外的厌烦。 他的视线冷冷地转移到花枝的身上,静静地看着她何时会反击。 可等了半晌,只等到花枝越来越低的脑袋。 过去也是这样,她好像从来不懂得反击。 都是下人,她有什么不敢还嘴的? 顾长夜心底的烦躁越来越明显。 然后,他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你觉得本王不该看上她,应该看上谁?” 他的话音落下,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玲珑,顿时一阵哑然。 玲珑错愕的转过头看向厨房角落里,身姿挺拔的顾长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爷......” 花枝也从呆愣中回过神。 刚刚玲珑一句接着一句的骂着她,导致她一时都把顾长夜还在这儿的事情给忘了。 顾长夜背着手走到花枝身旁,视线在玲珑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你是觉得,我不应该看上她,应该看上你?” 他的嗓音平淡无波澜,可却隐隐有一股摄人的威压,让玲珑的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王,王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玲珑一时紧张的结巴起来。 顾长夜记得她,曾经替生病的花枝到书房里打扫过,那时就因为多嘴被他斥责过,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这嘴巴还是和鹦鹉一样惹人心烦。 他微微转头看向花枝,花枝也仰着小脸望着他,眼底闪烁点点泪光,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但是轻咬着下唇,逼着自己忍耐。 这是个嘴笨的。 顾长夜心想,又将目光转回到玲珑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玲珑的心随着顾长夜的话颤抖起来,半晌,才底气极弱地回答道:“回王爷,奴婢叫玲珑。” “玲珑......”顾长夜喃喃地重复一遍,然后想起花枝额头上的伤,似乎也是她做的。 顾长夜抬起手,一把将花枝扯过来,右手轻轻拨开她额角的碎发。 伤口的结痂已经掉落,但是还是留下一小道痕迹,比周围的肌肤更加白一些,一看就是新长出的肉。 他的指腹滑过那道痕迹,立刻感觉到花枝的身体微颤一下。 “这伤是你弄?” 玲珑抬起头看过去,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不是,王爷不是我做的。” 顾长夜却像没听到般,指腹依然在花枝的额角上反复摩挲,幽幽说道:“你都知道,她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还用石头伤这张脸......” 他略微停顿,落在花枝额头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花枝的眼睛上。 花枝的视线和他相撞,一颗心像离水的鱼,在岸上似是要窒息的疯狂拍打。 他抚摸额头的动作太温柔,让花枝感觉很不真实。 “作为通房,她只要有这张脸就可以了,可是你伤了本王的东西,你说,本王要怎么罚你?” 顾长夜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让人汗毛倒立。 玲珑已经被吓得脑中乱成一团,‘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一时看不惯阿奴,她因为变得漂亮,得了王爷的恩宠,总是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的,所以,我才会做出那种错事!” 花枝皱眉看向玲珑,心底隐隐生出一团怒火。 她自认为从未招惹过玲珑,可玲珑却总是针对她,还喜欢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花枝忽然想到路嬷嬷的话。 便是别人看低你,自己也不要看低自己。 玲珑从一开始便看不起她,跟着府里的其他人一起欺负她,而她因为身份低贱,不敢反抗,所以才让她越加的变本加厉。 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花枝的可恨之处便是懦弱。 花枝暗暗握拳,半晌缓缓地松开。 “我何时在你面前趾高气扬过?你刚到王府时,看沈小姐的镯子好看,拿在手里把玩,我怕你弄坏镯子所以出声提醒,可你呢?对我拳打脚踢,最后真的将镯子弄碎,还推卸责任,把事情都赖在我身上。” “你血口喷人!!”玲珑十分激动的吼道。 顾长夜记得镯子的事情,那时花枝抵死也不肯认错,最后还晕在雪地中。 所以,那个事情的真相是如此吗? 顾长夜看着花枝眼底坚定的光,不像在说谎,然后又转头看向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玲珑,眼眸愤愤却不停闪躲,明显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王爷!您要相信我!您是知道的,阿奴一直都很爱说谎的。”玲珑急切的说着,想要顾长夜相信她。 随着玲珑的话,花枝的心跟着一凛。 他会相信她的话吗? 花枝偷偷地瞥向身旁的顾长夜,看着他冷薄的侧脸,又急忙将视线移回。 她开始害怕起来。 因为过去顾长夜从未相信过她,任她百般解释,他永远都选择相信别人。 或许,这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花枝垂头丧气起来。 “那个镯子是怜儿十岁生辰时,我送给她的礼物,阿奴,你喜欢那个镯子?” 花枝有些怔然地抬起头看着她。 顾长夜接着说道:“既然喜欢明日便叫人去买一个。” 花枝和玲珑皆是一惊。 顾长夜又将花枝向自己拉近,“只是我忘记,那是缠丝,还是南红了?阿奴你记得吗?”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看不出他眼底半点情绪,然后呆傻的摇了摇头。 她那日根本没有碰到过那个镯子,哪里知道那是什么玛瑙? 顾长夜缓缓转过头,看向玲珑,“玲珑,你还记得那天是什么玛瑙吗?” 玲珑没想到顾长夜会说送花枝一个,心下开始乱起来。 不是说阿奴并不得宠吗?若是让王爷知道平日里她怎样待阿奴的,王爷会不会打断她的腿。 脑子里乱成麻,玲珑也来不及细想,话自己从口里溜了出去,“回,回王爷,是缠丝的。” 顾长夜勾唇一笑,却满是寒意。 “对,是缠丝的,看来那日你倒是看的仔细。” 玲珑顿时感觉自己从头到脚的冰冷。 顾长夜心里已有个答案,不再理会跪着的玲珑,看向身旁还在呆傻的花枝,一只手提着她的后襟,将她带出厨房。 第77章 还嘴 花枝一路晕晕乎乎的,回到偏房时,才缓过神来。 她的身量小,顾长夜一路将她提回来,也没觉得废多大力气,想起之前说让她少吃点的话,心底隐隐闪过一抹忧虑。 这丫头不会因为他的话,真的少吃吧? 顾长夜将她扔到屋子里,便松开手。 花枝转身看着他,“王爷,刚才......” 顾长夜朝桌子走去,撩起一百坐下,一只手轻柔的揉了揉桌面上,被绒布包裹着的雏燕。 “你觉得一个没有碰过那个镯子的人,能说出那个玛瑙的种类吗?”他语调冷漠地说道。 花枝歪头细想,恍然大悟。 那日她根本没仔细看那个镯子,更别提碰一下了,自然不记得那镯子的样式了。 但玲珑不同,他很仔细地看了,所以才能回答出顾长夜的问题。 证实了自己的清白,花枝一阵欢喜,但同时心底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所以,刚才说如果她喜欢便送给她一个镯子的话,是一个计策,并不是真的。 花枝自己摇摇头,心底自嘲一下。 不要得意忘形,能证实清白已经很好了,怎么还想要别的? 人总是贪得无厌,得了一点,便想要更多。 见花枝站在门口半天未动,顾长夜皱眉看向她,“磨蹭什么?燕子都快饿死了。” 花枝这才想起燕子的事,急忙走过去,将碗里煮熟的鸡蛋剥开,露出里面白嫩嫩的蛋清。 但是顾长夜说燕子不能吃蛋清,花枝有小心翼翼的将蛋清剥成两半,露出里面金黄的蛋黄。 顾长夜在一旁看着,一股子熟鸡蛋的香气飘进鼻子里,一段被他遗忘的记忆陡然想起。 他很少吃这样的白煮蛋,倒是在阮府里,阮灵强迫他吃过一次。 她说着这样的鸡蛋有营养,而且清清淡淡也很好吃。 顾长夜嫌弃白煮蛋寡淡无味,本是拒绝的,但是阮灵愣是硬生生地将一小块蛋清塞进他的口中。 后来仔细品品,才发现虽然那个白煮蛋没有什么滋味,但他并不讨厌。 这段记忆被想起,顾长夜忽然又想尝尝白煮蛋的味道了。 花枝也正愁这个蛋清怎么办,燕子不吃,扔掉又有些可惜。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长夜,发现他也在盯着她手中的那一小块蛋清。 花枝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您要吃蛋清吗?” 顾长夜略微一怔,不过转瞬便恢复往常冷漠淡然的模样。 “你打算扔掉?” 他冷声反问一句,将问题抛回给花枝。 花枝低头看着手中白嫩嫩,十分诱人的蛋清,越发觉得浪费食物,于是弱弱地问道:“如果王爷不吃的话,我可以吃掉吗......” 后面一句话几乎弱的似是蚊蝇之声。 顾长夜看着她微挑一下眉头,“我坐在这里,看着你吃?” 花枝又一愣。 让王爷坐在这,看着她一个下人吃东西...... 的确不好。 花枝也没有多想,抬手将蛋清递到顾长夜的唇边,轻声说道:“那,还是王爷吃吧,扔掉食物,岂不是很浪费。”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看着花枝。 蛋清递过来时,不小心蹭到顾长夜的嘴唇,一阵嫩滑的感觉,带着蛋清的香气。 这其中还有花枝手上的甜香。 顾长夜默声片刻,然后缓缓张开嘴唇,轻轻咬住蛋清。 将一半吃完,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花枝又将另一半递过去。 若是不喜欢,顾长夜绝对会生气的拍开她的手,可是顾长夜没有。 花枝想他一定是喜欢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微微弯起。 顾长夜注意到她唇角的那抹笑意。 “笑什么?” 被顾长夜发现自己的小表情,花枝心头一跳,慌张敛去笑意,低下头,“没,没有,王爷。” 顾长夜幽幽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垂下眼眸,张开嘴唇。 这次连带着花枝的手指一起咬住。 “啊!” 花枝低低的叫了一声。 顾长夜的牙齿微微用力,感觉到花枝在颤抖,他才缓缓松开花枝的手指。 另外一半的蛋清,已经被他的舌尖卷走。 花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指尖上的齿痕。 王爷一定是一时没把握好,所以才咬错了。 花枝在心里这样想着。 而顾长夜自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从刚刚开始,他的心底一直都有一点烦躁。 在花枝的指尖咬这么一下,莫名舒爽了一些。 花枝的指尖柔软,还带着点微甜。 这块蛋清似乎变得比之前那块还要好吃。 虽然被咬了,花枝也不敢有怨言,低头将蛋黄一点一点碾碎,然后倒入一点清水,碗底已经有她事先加好的糖,搅拌成糊状。 然后花枝便拿着筷子,小心翼翼的喂给雏燕。 因为太过小心,顾长夜能看出她手腕轻微的颤抖。 大抵是在王府里总是挨说,花枝虽然笨手笨脚的,但无论做何事都很小心谨慎,没有一个少女该有的张扬肆意。 沈怜正好相反,看似温婉稳重,可顾长夜也明白一些,沈怜让他宠惯的,骨子全是不堪折辱的傲气,若有人碰了她的傲气,她定是要如炮仗一样炸掉的。 幸好沈怜有他,纵使她真的将何人炸伤了,只要他顾长夜在,便没人敢动她。 花枝没有沈怜的好命,她一无所有,不敢拥有傲气。 所以,她才不敢还嘴? 想着,顾长夜冷声问道:“刚才,为何不还嘴?” 花枝喂食的动作一顿。 还嘴? 她哪里敢还,顾长夜说她身份低贱,从那日起,她便再没有还嘴的资格了。 “我不能还嘴。”她弱弱地回答道。 可这答案并没有让顾长夜满意。 他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阴沉,“为何?” 花枝抬起头看向他,眼底有些不解,“王爷,我的身份低贱。” 顾长夜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半晌,他抬手捏住花枝的下巴,深邃的目光望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地说道:“记住了,你是我的奴隶,不是她的,你只需要对我唯命是从。”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话是在告诉她,她不需要向其他下人低头吗? 顾长夜说完,将花枝的头甩开。 然后,起身走到床榻前,脱掉鞋子躺下。 花枝惊愕地看着他,“王爷,您......” “我累了,今日在这里休息。” “王爷,之前我们不是......” “不是什么?”顾长夜冷冷地问道。 然后她一只胳膊半撑起身体,看着花枝,一字一句说道。 “你还是我的通房。” 第78章 出游 月光照透窗纸,将窗外的树影拉长至素白的墙面上,摇摇晃晃,让看者有些头晕目眩。 在黑暗的屋里,花枝看不清墙面的树影,但能看见透亮的窗。 她怔怔地看着,半点睡意没有。 身旁,顾长夜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凉被将自己裹得结结实实,半点没余给她。 倒是不冷,只是自小的习惯,身上不搭个被子,总觉得不踏实。 花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一个虾米一样,身体缓缓蜷缩起来。 顾长夜说她还是通房,什么都没有改变,可他又没有强迫她。 他们二人只是单纯的在床榻上躺着,就好像是一对已经在一起十几年的老夫妻,身旁有这样一个人已成习惯,没有什么干柴烈火,只是习惯躺在对方身旁。 花枝在黑暗中摇头,压住心底隐隐的悸动,让自己清醒几分。 眼下的一切都不真实,随时都有可能会梦醒。 顾长夜亦没有睡着。 他在想事情到底是何时出错的,是去柔丽的时候,还是献贺礼时,又或者在金丰山被刺客偷袭的时候。 又是一夜,谁也没有睡过去。 在鸡鸣之前,顾长夜起身下了床榻。 将衣襟整理板正,顾长夜也没有叫醒花枝的意思,而是直接离开。 书房内,顾长夜将一个长长的木盒交给李丛。 “派人将这个送给慕小姐。” “是。” 李丛接过木盒,眉心却微微一皱。 顾长夜注意到他眉宇间的担忧,沉声问道:“什么事?” “王爷,您真的打算迎娶慕小姐为王妃吗?” 李丛按捺不住终于开口问道。 顾长夜了解李丛,跟在他身旁多年,是他的心腹,心底藏不住秘密,这几日李丛的神情一直不太正常,想来想问这个问题许久了。 “怎么了?慕家的势力于我有利,慕家小姐也甚合我心意,娶她不是再合适不过。” 李丛踌躇片刻,轻声说道:“可是王爷喜欢慕小姐吗?” “不需要喜欢,适合就行。”顾长夜执笔看向桌面的公文,满不在乎的说道。 李丛看着他,最后轻叹一声。 “虽然知道王爷身不由己,但卑职还是希望王爷能幸福,而不是像这样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随着李丛的话,顾长夜的手上一顿,然后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没想到,你竟还信这些。” “王爷不信?” “儿女情长本就多余,有何可信。” 李丛低叹,良久,淡淡地说道:“若是王爷一辈子冷情冷性也好,我是怕日后王爷再遇见一个自己欢喜的人......” “若是我看上哪个女人,自然也会有法子得到的。”顾长夜冷声打断李丛的话。 李丛嘴巴微微张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将话咽回肚子里。 情之一字不去亲尝,旁人又怎么说得清楚,只是有些事明白的越晚,吃的苦头便会越多。 “王爷若没有旁事,卑职先退下了。” “嗯。” 李丛躬身退出书房,准备找人将木盒送出王府。 刚到王府大门口,正好和沈怜撞见。 沈怜的视线无意中滑过李丛手中的木盒,眼底滑过疑惑。 那木盒一看便是金玉轩的盒子。 金玉轩在都城很有名,买的首饰胭脂都价值不菲。 李丛一个男人,也未听闻有心仪的女子,又怎么会花大把银子买首饰。 想来应是顾长夜买的。 沈怜心底暗喜,觉得这是顾长夜买给她的,便拦住李丛,手伸向他手中的木盒。 “这是王爷买的?”她的眼角满是欢喜。 李丛反应极快,一偏身便躲过她伸来的手。 他恭敬的低下头,声音里却有隐隐的疏离,“沈小姐,这不是给您的。” 沈怜脸上的笑容变倏然一僵。 她再看向木盒,眉头紧了一紧,心头划过一个名字,声音沉下去不少,“王爷送给阿奴的?” 李丛微怔,紧接着唇角勾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容,摇头说道:“不是,沈小姐多想了,卑职还有要事,先退下了。” 说完,李丛转身离开。 沈怜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 除了她以外,顾长夜从没有给旁的女子买过首饰胭脂,又不是送给阿奴的,那会是谁? 而且看样子,那盒子是要送给府外的人。 心底隐隐生出不安,沈怜左思右想,最后低声对身后的子俏说道:“你想法子去探听一下,王爷最近是否和府外的女子接触过。” 子俏低声应道:“是。” ...... 七月末时,都城下了几次连绵的小雨。 都城的节气,要么半个月的烈烈炎日,不见半点雨水,若逢雨季,便是要下一段时日。 顾长夜答应沈怜去天虹池的事,因为未停歇的雨一直被耽搁下来。 好不容易天气转晴,顾长夜想着过几日应会忙起来,便准备立刻带着沈怜和路嬷嬷去天虹池,住上三日。 花枝正在院子内打扫,她白日里只需在书房奉茶便可,偶尔闲下来,无旁的事可做,便在院子里打扫。 她不嫌累,其他下人也乐得偷闲,自然也就没有人拦着她。 长柳快步走进院子,看见她轻声说道:“阿奴,王爷叫你收拾一下,到王府门口候着。” “王府门口?王爷要出门?”花枝直起身奇怪地问道。 “王爷准备带小姐和路嬷嬷去天虹池,要你随行。” 花枝呆愣一下,然后低下头弱弱的回道:“知道了。” 顾长夜让她去,她哪有敢说不的道理。 这段时日,顾长夜每夜都会到偏房就寝,但再未强迫过花枝做任何事。 一开始,花枝很不习惯,他们之间不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顾长夜总是沉默,让花枝觉得很陌生。 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依然冷漠。 花枝转身回房间收拾了几件衣裳。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衣裳只有三四件,上次府里给下人做新衣,独独落下了花枝,眼下收拾的几件,还是顾长夜刚让花枝做通房时,长柳送过来的。 花枝对穿着没什么要求,只是想着衣服破了便没新的,对自己的衣服很仔细,所以衣裳即便穿过了,但还是像崭新的。 衣服打包好后,花枝将小燕子交给长柳,她不在的几日拜托长柳帮忙照顾。 等她走出王府门口时,车马已经在门外停好。 沈怜和路嬷嬷已经上了马车,顾长夜就站在马车前,背对着她。 第79章 做赌 “王爷,我......”花枝走到他身后说道。 顾长夜缓缓转身,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这么慢,还要让本王等你。” 花枝惊慌的低下头,结巴地说道:“王爷,我,我错了。” 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起,路嬷嬷探出头一脸和蔼的笑意,“阿奴,我们又不急,王爷又是临时叫的阿奴,她自然要手忙脚乱一阵,王爷便不要说她了” 花枝在心底感激路嬷嬷向着她说话,可还是低着头,不敢看顾长夜。 顾长夜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沉声问道:“做什么去了?” 花枝有些懊恼自己。 她那几件衣裳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是和长柳交代燕子的事情费了许多时间。 花枝轻咬住下唇,只好实话实说道:“要出门三日,我不放心那只小燕子,交给长柳时,便多说了几句。” 然后她抬起头,满眼歉意地看向顾长夜,“王爷,对不起......” 路嬷嬷看着花枝眼里委屈惊惧的模样,心底一阵心疼,又出声说道:“阿奴还是个孩子,又是因为心地善良耽搁的,王爷便不要说她了。” 顾长夜微微蹙眉,看着花枝委屈的模样,心底暗想,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她怎么就一副被他斥责了的模样? 最后他冷着脸一甩袖,转身直接走上马车,没有再多说任何一个字。 坐在马车上的沈怜暗暗揪紧裙摆。 她没想到顾长夜还会带着花枝一起去,而且,若是过去花枝耽搁了事情,顾长夜哪会轻易放过她。 越想心中越是恼火。 花枝自打搬到顾长夜的院子后,沈怜便再找不到机会对付她了。 或许这次去天虹池是一个好机会。 天虹池在都城外,马车走半日就能到。 花枝和车夫并排坐在马车外,路嬷嬷心疼外面日头烈,便用自己腿疼做借口,将花枝叫进马车里,给自己捶腿。 顾长夜也没出声阻拦,有着路嬷嬷去了。 一路上沈怜的脸色一直阴沉。 花枝也一直小心翼翼的,她知道沈怜不开心,全都是因为自己。 到了天虹池,路嬷嬷便被旁的下人扶去住的房间休息,沈怜也被子俏扶着离开。 没有人安排花枝的住处,她一时也不知自己改住在哪里。 没人主动提起,花枝只好低着头跟在其余下人身后,准备和他们一起睡。 刚走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顾长夜的声音。 “阿奴过来,服侍我更衣。” 花枝停下脚步,身旁的下人低下头压着声音窃笑着。 她的脸微红着朝顾长夜走去。 顾长夜当然也感觉到下人们的异常。 旁的下人都很瞧不起以色侍人的通房,认为她们和外面的青楼女子没什么两样。 他们是在笑花枝脏,过去是身份脏,现在是名声脏。 顾长夜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枝跟在顾长夜的身后,进到屋内,顾长夜看向屋内已经有人整理好的衣裳,随手指向一件松柏垂袖袍。 花枝便乖巧地拿起衣裳,服侍顾长夜换上。 顾长夜向来喜干净,其实身上的衣裳也没有脏,只是因为天热沾上一点汗渍,他便不想再穿罢了。 而花枝因为这段时间经常服侍顾长夜穿衣,也比之前熟练许多,穿衣服时不再向之前那般费劲。 将衣摆抚平后,顾长夜淡声说道:“我要去池边看看。” 花枝抬头看向他微愣,眼底是不解其意。 顾长夜的眉心皱了一下,半晌沉声说道:“你,随侍。” 她这才明白是何用意。 也是一瞬间,花枝突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到底是何处奇怪。 从前顾长夜觉得她恶心,总是将她支的远远的,可现在,顾长夜总会将她安在自己身边。 他,是不是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她了? 花枝在心底暗暗想着,偷偷地瞥了一眼顾长夜,又不敢确认自己的这个念头。 天虹池之所以取其名,是因为此处的池塘虽是人工修建,但十分巨大,一眼望不到头,每逢下雨,雨过天晴之后,便能看见水面之上跃起数道彩虹,是此处的一个奇景。 池塘的东面栽种着一排柳树,柳枝随风飘荡,好不惬意。 西面便有些不同,是一道巨大的深沟,向下望去全是密集的碎石,差不多有二三十尺深,还有高大的树立着,将阳光遮蔽住,十分幽暗。 顾长夜沿着池边的柳树,一路走到西面才停下。 因为此处危险,这池塘的主人便命人,在这里立了一个木牌,警示着此处禁入。 花枝一直低头跟在顾长夜的身后,他停下脚步,花枝便也跟着停下来,目光有些好奇地落在池塘里。 池塘里有许多漂亮的鲤鱼,红的白的,都在水面上游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在水面上冒着泡。 还有许多的蜻蜓,在水面上用尾巴点着水,激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应该要下雨了。” 花枝低声喃喃地说道。 她的声音极低,可顾长夜还是听见了。 他转头看向花枝,良久抬头看了看天空。 有几朵云飘着,阳光透过云层落下,一片晴朗。 “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花枝回过神,闪过一抹惊慌,觉得是自己多嘴了,于是把嘴巴紧闭起来。 顾长夜却转头看向她,“说。” 花枝吞咽下口水,低声说道:“以前沈小姐养的几条金鱼也是这样,只要快下雨了,它们便会跑到水面上吐泡泡,还有蜻蜓也是,它们会一直在水面上飞。” 顾长夜随着她的话看向水面。 民间的确有鱼跃龙门,便是要下雨的说法。 只是不见得就一定准罢了。 顾长夜一声冷笑,“看来你过去经常偷懒不做活,还有时间去观察怜儿的金鱼。” 花枝的脸上一红。 并不是因为偷懒观察到的,而是因为那几条金鱼沈怜养了几日,便没了兴趣,因为花枝一直帮忙照料王府的马,沈怜便随手就将金鱼也丢给花枝照料,日子久了花枝便发现这些事。 只是后来金鱼还是死了,即便花枝悉心照料,可金鱼大多娇贵,沈怜不管以后,便也没有在乎它们的吃食,花枝自己想法子给它们弄食物,但也没坚持多久。 顾长夜发现花枝的眼里露出失落,似是在想什么难过的事情。 他轻咳一声,将花枝的思绪拉回,冷声说道:“若今日没有如你所说的下雨呢?” 花枝不知顾长夜为何这样问,呆呆地看着他。 顾长夜背对着她,良久,缓缓说道:“若今日没有下雨,我定会罚你。” 第80章 争执 她不过是随口说那么一句,却没向顾长夜认真起来。 “王爷,我、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 顾长夜当然知道她不过随口一说。 只是刚刚花枝讲起金鱼和蜻蜓的事,让他隐隐有些不悦。 花枝的确有些常人不及之处,但在顾长夜的眼里她脑子很笨。 可她却能发现旁人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这还算脑子笨吗? “你害怕了?连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不敢确定?”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一顿。 她又瞥向池塘里那些浮在水面呼吸的鱼,良久,她轻轻点头。 “若是今日没下雨,随王爷责罚。” 轻轻柔柔,却多了几分坚定。 顾长夜转过身看向她。 花枝的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上挑,天真妩媚,却不带丝毫奸诈的感觉。 顾长夜的唇角不动声色的扬了扬...... ...... 过了晌午,用过午饭后,顾长夜才又带着沈怜在池塘周围赏景。 路嬷嬷在路上装着腿痛,到了下午,腿痛的毛病到真的犯了,于是便决定还是留在屋内休息。 沈怜暗喜,将其余人支走,想着正好可以和顾长夜二人独处。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顾长夜的脸上,根本无心去观赏周围的风景。 “可惜,天晴时便看不到这里的彩虹了。”顾长夜幽幽说道。 沈怜望着他,眼里的柔情化不开。 “只要和你一起看的风景,没有彩虹我也喜欢。”她柔声说道。 顾长夜一直看着池塘,并未看向她,听到她的话,唇角边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沈怜的心底甜蜜,但也难过。 为何顾长夜不肯看看她。 她们二人相守这么多年,沈怜爱慕他的一切,也一直按自己儿时的记忆,复刻着母亲的样子,只想让顾长夜也能爱上自己。 可为何顾长夜总是说她像,却不曾多看她一眼。 “怜儿,你说今日会下雨吗?”顾长夜忽然问道。 沈怜一怔,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说道:“看样子不会了。” 她以为顾长夜是急着让她看天虹池的奇景,便甜蜜的一笑,“其实我并没有多么想看这里的奇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说着沈怜连越来越红,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顾长夜的目色却越来越沉。 他们走得极慢,可眼看还是要走到尽头了。 “怜儿,这几日我为你想看了几位大人家的公子,有几位品格极好,容貌才华也都极佳,过几日我把他们请到府上......” “为什么?!”沈怜猛地停住脚步,满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顾长夜也慢慢停下脚步,“怜儿你长大了,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照顾好你的夫君,相伴一生。” 沈怜摇着头扯住他的衣袖,声音哽咽的说道:“那个人就是你啊!除了你以外,再没有旁人能照顾好我了。” 她的模样有些激动,顾长夜却一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 “怜儿,你是我的亲人,也只是我的亲人,我答应过你的母亲照顾好你,为你找一个好的夫家,让你幸福快乐一辈子,一直是我放在心上的愿望。” “若我说,嫁给别人我不会幸福呢?” 顾长夜沉默。 沈怜眼角泛红,眼泪滚出来,哑着声音说道:“若我说,我只有嫁给你才会幸福,你也不愿吗?” 顾长夜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他面色冰冷,坚定有力的说道:“不愿。” 沈怜的身体一晃,整个人向后踉跄一下。 “所以,你的心里只有我的母亲是吗?” 顾长夜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不解。 沈怜看向他的眼睛,眼底满是愤恨,“你喜欢我的母亲,是不是?” 看着沈怜的模样,顾长夜却一阵失笑。 原来,所有人都认为他喜欢阮灵。 细细想来,又有哪个男子会一直惦念着一个死去的女子,不忍她受半点侮辱和委屈,连她的孩子都要护在自己的眼底。 “怜儿。”顾长夜看着沈怜轻声说道:“你的母亲于我来说是这世间至亲之人......” 顾长夜略微停顿,“......但不是男女之情。” “她与你的父亲是天作之合,他们之间的感情才被称作情爱。” 沈怜摇头,“那你为何?为何要拒绝我?” “我不喜欢你的母亲,也不喜欢你。” 听他这么说,沈怜激动地质问他,“那你喜欢的是何人?!” 顾长夜的身体一顿。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回答:“我不曾喜欢任何一个人。” 冷情凉薄。 沈怜看着他脑海中闪过这四个字。 虽然难过,可若真是这样她也能接受。 “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把我留在身旁不好吗?我不求的你喜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欢喜。” 顾长夜的脸色渐渐沉下去,“不可能,我答应过你母亲照顾好你,自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我不委屈!”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顾长夜的声音压住沈怜的激动,身上的寒气渐渐压制不住。 即便是沈怜,她的纠缠也渐渐让顾长夜感到不耐烦起来。 沈怜忽然想到什么,失神的摇起头来,“所以,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你要娶慕家的女儿了吗?” 顾长夜皱紧眉头,没想到沈怜竟然已经知道此事。 不过这件事早晚她会知道。 顾长夜转身,冷冷地说道:“是。”然后变向前走去。 风吹过他的衣摆,一身的冷漠,带着尖刺极其伤人。 顾长夜沉着脸,从东面拐弯一路走到上午和花枝走过的西侧。 他一眼便看见,花枝蹲坐在上午他们呆的位置,用树枝在地上挑着什么。 顾长夜的眸色又往下一沉。 他有两桩心愿。 一是希望沈怜一世幸福,二是希望温云歌偿还代价。 可这代价温云歌只偿还了一半。 花枝还不够痛苦,远远不及他看到失去头颅的阮灵时的痛苦。 感觉到身旁落下的影子,花枝抬起头看向高大顾长夜。 他的影子将小小的她整个包裹住。 天气很好吗,眼光很明媚,连带着花枝也放松下来。 她看着顾长夜露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笑,接着上午时的那个赌约说道:“王爷,今日肯定会下雨的,你看蚂蚁也在搬家呢。” 顾长夜沉默不语。 感觉到顾长夜的异常,花枝怔楞的花枝站起身,“王爷,您怎么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沈怜忽然冲过来,猛地将她推开。 花枝被猝不及防的推倒,直接狠狠地摔在地上,半侧的身子一阵剧痛。 她忍着剧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正好迎上顾长夜冷漠的目光。 第81章 底线 沈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花枝,然后转头扯住顾长夜的衣袖,“顾长夜!我不许你娶旁的女子,你选一个下贱的奴隶做通房我忍了,从小到大,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只为了让你再多喜欢我一点,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娶别人?” 顾长夜的视线一直冷冰冰地落在花枝的身上,未曾转动半分。 花枝也茫然失措的迎着他的视线,不知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顾长夜,既然你答应了母亲照顾我,你便要照顾我一辈子!”沈怜大声喊起来,声音有些接近歇斯底里。 她的嗓音尖细,很是刺耳,听得顾长夜越加心烦。 顾长夜向下压住火气,用力甩开沈怜的手,沉声说道:“与你母亲的誓言我没有忘,至于到底怎样照顾你,由我说了算。” 他的声音太过冷漠无情,沈怜双目睁大地望着他。 她第一次感觉顾长夜离她越来越远。 沈怜感到有些害怕,越是害怕越是失去理智。 她只要顾长夜,无论用何方法,哪怕用阮灵的名义,将顾长夜强行捆在自己身旁也行 沈怜伸手从怀中拿出顾长夜给她的那颗夜明珠,将上面清晰可见的灵字摆到顾长夜的眼前。 “你对得起我的母亲吗?她肯定希望我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你若真的将她看得如此之重,就应当担起这个责任给我幸福!” 顾长夜心底的烦躁越加浓烈。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套上枷锁,对于沈怜,他给她衣食无忧,享受荣华富贵,可却未曾想对她负一辈子的责任。 想来阮灵也不会希望,他用娶沈怜为妻的这种方式照顾她一辈子。 而沈怜却想用阮灵的名义将他困住。 越想越是恼火。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顾长夜的声音压得很低,能听出隐隐的怒气。 花枝看出他那副模样,分明已经是怒火冲到了极点。 偏偏沈怜还只顾着自己,继续说道:“说什么将我母亲视为最重要的人,也不过如此!当初我母亲的死你就没有半点责任吗?你别忘了,是阮家在朝廷上不顾自己的脑袋,为你据理力争,是我母亲为了救你,差点成为残废!” “顾长夜!你欠我的,我不许你和慕家小姐成亲,我要你娶我!” 沈怜说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好像顾长夜已经是她的,再无旁人能挡在她的面前。 花枝也从她的话里理清思绪。 原来沈怜是阮灵的女儿,这些以前花枝都不知道。 所以,顾长夜才会将没有血缘关系的沈怜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溺。 她是顾长夜心底最重之人唯一的骨肉,便是要他拼上性命,也要护沈怜一生顺遂安康。 却不想他的守护,偏偏生出一段不该有的情债。 “慕家小姐我是一定要娶的。”顾长夜冷声说道:“还有,你弄错了一点,我欠你母亲,却不欠你丝毫。” 沈怜被他身上阴冷的戾气吓的向后退了半步。 然后她便意识到,她是真的将顾长夜惹急了,哪怕她这次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们之间的裂痕也无法修补了。 可她不甘心。 顾长夜只能是她的,她不甘心看着他与别的女人举案齐眉。 只要能将顾长夜留在自己身边,让她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沈怜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夜明珠。 她的母亲是她唯一能留住顾长夜的筹码,可现在这唯一的筹码似乎对顾长夜也没什么用了。 “骗子......” 沈怜喃喃地念叨,眼角一抹猩红,愤恨地看着顾长夜,攥着夜明珠的手越发用力。 然后她忽然转身,将手中的夜明珠,用力的向西侧那道拦路的深沟里扔去。 花枝震惊地看着沈怜的动作,然后本能地想要起身抓住飞出去的珠子,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夜明珠顺着崎岖坎坷的坡道滚下去,最终落入一片昏暗之中,再看不到踪迹。 “既然你不在乎与母亲的约定,那母亲的遗物于你来说肯定也不算什么吧!” 沈怜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向下落着,布满面颊。 顾长夜眼底也露出一抹愕然。 他没有想到沈怜竟会癫狂至此,那是她母亲的遗物,她竟然说丢便丢。 “沈怜!”顾长夜怒吼出声。 他从未对沈怜吼过,这是第一次,直接将沈怜吓得愣住。 “我说过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刚刚就是我的底线!” 顾长夜的眼底是浓浓的黑雾,此刻正蹲坐着一只被激怒的凶兽。 但顾长夜的理智还在,即便沈怜已经激怒他,但他还是没有想过伤害她,而是压低声音,声音阴冷的吼道:“来人!将小姐带回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花枝看着两个小婢女匆匆跑过来,搀扶着沈怜离开,这一次沈怜并没有做半点反抗,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沈怜走出两三步后,然后忽然转头,布满的泪水的脸上倏然露出一抹笑容。 “顾长夜,你要慕家小姐也好,到时这个阿奴......”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花枝,“这个阿奴,你便要打发出府吧?慕家小姐好歹也是世家子女,又怎能容忍自己的夫君身边,有一个身份低贱的通房呢。” 说完,沈怜便转身大步离开,再没有回过头一次。 顾长夜的脸色越发绷紧,目光幽幽地望着池塘,片刻蓦地转身离开,没有给花枝半点视线。 看着顾长夜离开,花枝的身体却如坠冰窟一般。 沈怜说的没错,一旦慕小姐过门,这个王府便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无论之前慕小姐表现的多么亲切,都是因为并不知道花枝通房的身份。 若是慕小姐知晓了她是顾长夜的通房,又怎么可能再容忍她。 花枝缓缓垂下眼眸。 若真是如此,她也不会再强留在王府里,毕竟她要求的是顾长夜幸福,若她的存在让慕小姐感到不快,她愿意离开。 可心中还是留下遗憾。 她到底是什么都没有为顾长夜做,那么多的恩情,都没能偿还上. 花枝踉跄的从地上爬起,缓缓走到用来警示旁人的木牌前。 那个夜明珠是阮姑娘的。 她还记得,顾长夜拿着夜明珠的模样。 曾经的不解,如今已全部明了。 他心中有一个人,高过九霄之上的浮云,重过陆上所有的山川。 可他们之间所隔的不是山海,而是生死离别。 她爱着顾长夜,连他心底的那个人一起装进自己心里,又怎舍得那人的重要之物被弃。 花枝看着昏暗的深沟,露出一抹淡然的笑。 第82章 大雨中的寻找 顾长夜坐在屋内,用手揉着酸痛的额角。 下午沈怜的歇斯底里,接近疯狂的模样还在眼前,扰的他头痛。 最近他时常问自己,到底是何时出了差错。 他向来谨慎,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却没想在沈怜这里还是出了差错,竟让她对自己生出这么深的执念。 她竟连自己母亲的遗物都...... 想起夜明珠,顾长夜额角的青筋又跳了起来。 “来人。” 一袭黑色皮甲衣的护卫走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眸子里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怒气,“派几个人,去池塘西侧的深沟下把夜明珠找回来。” “王爷......”护卫微微蹙眉,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顾长夜看着他目光沉了沉,“说!” “回王爷,外面现在正下着大雨,西侧的那道深沟本就危险,有二十多尺深,下面全是锋利的碎石,天也黑了,只怕现在去找会有危险。” 他的话引起顾长夜注意。 “下雨了?” “是。” “何时下的?” “回王爷,半个时辰前。” 顾长夜一回到房间,满脑子里全是今日沈怜歇斯底里的模样,就连何时下雨的他都不知道。 他略微停顿,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窗户,窗外是密如银针落下的连绵大雨。 白日里还晴空万里,眼下泛着暗黄的夜空,一眼望去是压得很低的乌云。雨声,雷声,风声,裹挟着凉意撞在心上。 原来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下雨了。 顾长夜的眉头微蹙起,又缓缓地松了开。 “阿奴呢?” 他的声音放低,却比刚才少了一些怒气。 护卫低头回道:“刚刚派人去看过,还在池塘边。” “池塘边......” 顾长夜喃喃地说道,然后将手伸出窗外。 雨丝落入掌心,丝丝凉意,安抚心神。 他忽然想睡一觉,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将所有的算计,筹谋,愤恨先放下,将它们先丢在雨中不管。 只这一日,全都放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顾长夜缓缓合上眼,鼻尖嗅了嗅窗外潮湿的味道,良久向身后的人说道:“去将阿奴带回来......” 他顿了顿,又缓缓地说道:“......带到我这里。” “是!” 护卫转身走到门口,指尖刚碰到门,又忽然被顾长夜叫住。 “等一下。”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顾长夜默声片刻。 他忽然想起今日沈怜最后的那番话。 她那么害怕被他赶出王府,听了那番话,此刻一定正不知所措或者伤心难过。 好几次,花枝都嘴硬说她只把他当做恩人。 眼下这么大雨,还在池塘边呆着,兴许是在偷偷的哭吧。 忽然,顾长夜就想亲自去抓她回来,若是能撞见她偷哭的模样,定要让她好好解释一下是为何。 “把伞给我,我去找她。” 护卫有些吃惊,“王爷,外面雨下的大,还是我去把阿奴带回来吧。” “不必,我亲自过去抓她回来。” 虽然顾长夜的脸上依然没什么波澜,但某一瞬间,护卫似乎在他的眼底看出一抹温柔。 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护卫急忙低下头心想定是自己看错了。 ...... 今夜,没有月光,雨越下越大。 雨滴打在池塘边的枝条上,像一只不懂怜惜的手,没有丝毫温柔可言。 顾长夜没有让旁人跟上,右手执伞,左手提着灯笼,烛火随着雨丝一起摇晃。 走到池塘边,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顾长夜紧皱眉头,又在池塘边四处仔细找了找,还是没有看见花枝的身影。 莫不是回去了? 他皱着眉头走到今日花枝蹲的那个位置,不远处便是那道深沟。 雨水打湿顾长夜的衣摆,他却似是没感觉到一般。 没有看到花枝,他略有些不悦。 正准备转身回去时,他忽然想到今日夜明珠被沈怜扔掉时,花枝的模样。 她坐在地上,慌张地看着珠子向那道深沟里飞去,她便急忙起身想要接住珠子,可伸出去的手还是和珠子错过。 那模样,可比他和沈怜两个人都要着急。 顾长夜倏然转身,快步走到那个警示旁人危险的木牌旁边,向那道深沟里看去。 下面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呼啸而上的风声,和不绝于耳的雨声。 那家伙不会傻到自己一个人下去找夜明珠吧? 这个念头一出,顾长夜冷笑一声。 她再蠢但还是要命的。 花枝向来最惜命,所以定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想着,顾长夜紧皱的眉头松开,转身缓缓离开...... 豆大的雨珠砸在头顶便是刺骨的凉意。 花枝没想到夏日的雨,竟也可以如此冰冷刺骨。 衣裳已经全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肌肤之上,深沟底的寒风一吹过,衣服的湿意便显得更加不舒适。 呼出热气,变成一片雾白,向上缥缈散去。 她本是打着伞的,可手中拿着伞,又要提着灯,找起夜明珠来实在麻烦,她只好将伞扔到一旁,拿着灯笼在碎石中仔仔细细的翻找着。 碎石尖锐,翻找时总会划伤她的手,可花枝却咬牙忍着那些痛意,顶着瓢泼大雨,不顾疼的锥心刺骨的寒疾。 那颗夜明珠,对于顾长夜来说很重要。 她一定要帮他找回来。 可这深沟很大,花枝已经在这里找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夜明珠的踪迹。 只她一个人寻找,不知道要找到何时。 她轻轻咬住下唇,脑中一瞬间的空白。 夜明珠。 花枝眼睛倏地一亮。 她怎么犯蠢了!那可是夜明珠,在黑暗中一定会发光的! 花枝也没有去细想,举起灯笼,便将里面的烛火熄灭。 一瞬间,她便陷入无边黑暗中。 看不见年云,看不见月,只有耳边的风声和雨声。 有那么一刻,她又想起心底最怕的那段记忆。 她躲在花府的地窖中,听着外面凄厉的哭声,和此刻的风雨声像极了。 冷风拂面,让花枝清醒了几分。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花枝暗暗地安抚自己,想让自己镇定下来,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夜明珠。 她缓缓睁开因为害怕紧闭上的眼,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探索者。 她的神经紧绷着,生怕自己不小心跌倒,在这些锋利的碎石里跌倒,搞不到好一不小心会摔破脑袋。 一个小小的亮点,出现在黑暗中。 花枝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小心翼翼的朝着那小小的光点移去。 然后蹲下身,胡乱的翻开四周的碎石。 夜明珠的光亮一点一点变大,照亮花枝的小脸。 突然,一个凉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做什么呢?” 第83章 为她心痛 花枝站起来转身看去。 顾长夜一身青衫立于伞下,左手灯笼里的烛火摇摇晃晃,将他罩在朦胧的灯光里,却未曾给他冰冷的面颊沾上半点暖意。 不真实,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有一瞬间,花枝还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 她好想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她真的好喜欢他。 这一生本无乐趣,却因他生出万般色彩。 不过也只是一瞬,花枝便清醒了。 这不是梦,她的手好痛,骨头好痛,心也好痛,这些疼痛都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境。 顾长夜不爱她,她也不能爱顾长夜。 泪珠滚上眼角,她咬牙忍了忍,可是滚落出来。 庆幸的是,雨下得很大,落在脸上,也就让人不出她哭了。 花枝逼着自己在唇角边扯出一抹笑,朝顾长夜走去。 “王爷,您怎么在这?” 却没想顾长夜突然冲她大吼一声,“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花枝被他的吼声吓得向后瑟缩一下,良久颤抖的回答道:“我,我在......” 她抬起手,将夜明珠举到顾长夜的面前,“我在帮您找夜明珠。” 顾长夜瞳孔微颤,看着她掌心里夜明珠。 一时之间,好像所有的风声雨声都停了。 耳边只有她的声音。 花枝的眼泪一直不受控制的落着,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 借着这场大雨,他便不会发现她在伤心难过。 “王爷,下雨了,今日便不要罚我了吧。” 顾长夜的视线缓缓移到花枝的脸上,花枝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显得她瘦小的身躯更加单薄,她弯起眉眼,露出一抹笑,似是悬于夜空的月牙。 浅浅,柔柔。 像一根羽毛轻轻地划过他的心头,却留下一阵刺痛。 “不是怕死吗?你就不怕死在这里都没人发现。”他冰冷的开口。 花枝吸了吸鼻子,眸子明亮地望着他,“我很小心的,我想着帮王爷找回来这个珠子,便绝对会活着将珠子带回去的!” 一会活着回来的。 去柔丽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 顾长夜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她很矛盾。 一时怕死,一是不要命。 或许,她并不是怕死,只是想把这条命留给他,等到对的时候,便拿出来,全部给他。 这么想着,顾长夜心头的那抹头开始向四处蔓延。 他不知为何心底会突然这样难受,像是一把刀插在心口,而花枝是握着那把刀的人,她在缓缓地推着刀子,将刀推进他心脏的深处。 “王爷给您!”花枝笑着将珠子向前又递了递,“这么重要的东西,王爷记得收好。” 两条手臂忽然变得格外沉重。 她不曾知晓,就是因为这颗珠子的主人,他杀了她家中所有的人,将她拖进无尽的黑暗中,日日祈祷着她痛苦却不能翻身。 可她还是笑了,还把他当做恩人放在心底感激着。 顾长夜不解但也知晓,正是因为花枝不知道,所以她才能说出报恩这种话。 若有一日,她知晓一切的真相,她一定会恨他,恨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顾长夜的眉头越皱越紧,有一个念头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横冲直撞,想要冲破他的封锁。 他既盼着那道思绪冲破,又害怕那道思绪冲破。 最后,他缓缓合上眼,压下此刻莫名情绪,冷声说道:“你先拿着夜明珠,随我回去。” 花枝也感觉到顾长夜似乎有些异样,可看出他面容上的疲累,也不敢多问,于是轻轻点头。 走了没两步,顾长夜又忽然停下。 花枝也仓促的停下脚步,看着神前顾长夜停下的背影有些不解。 他一动不动的站着,似是在等着什么。 许久,他有冷声说道:“过来。” 花枝怔怔地走到顾长夜身旁。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瞥过花枝苍白的脸,然后不动声色的将伞遮住她的发顶。 花枝感觉没有雨再落在身上,抬起头看了一眼,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慌张的向后退了一步。 “王爷!怎么、怎么可以让您为我打伞?!” 顾长夜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半晌不耐烦地说道:“过来!” 花枝畏怕的吞了一下口水。 顾长夜瞥见她那模样,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是怕我吃了你?” 花枝急忙摇头。 “过来!” 顾长夜又重复一遍。 花枝这才慌张的向他身旁靠去,她知道顾长夜向来不喜欢重复一件事。 一把伞,一个灯笼,两个人。 茫茫的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伞上,也打人心上。 本来惶恐的心,也随着雨声慢慢镇定下来。 她从没有这样和顾长夜并排走过。 两个人,没有言语,可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伞好像更倾向于她这一侧。 花枝想要抬头看看确定一下,偏偏有没有勇气那做,只敢低着头,努力和顾长夜的脚步平齐地向前走。 她的肩膀不时会碰到顾长夜,碰一下,她便会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身体跟着颤一下。 可身旁的顾长夜还是不言。 第一次,好像她做什么,他都不会说她。 花枝紧紧地握住夜明珠。 顾长夜的身体是热的,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接触,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不像是梦境里的他,真实的他是温暖的。 花枝低着头,唇畔不由自主的弯起...... ...... 屏风后是迷蒙的雾气。 花枝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沐浴的木桶里, 热水漫过肩头,暖意直达骨头里,让寒疾带来的痛苦减少许多。 可花枝还是放松不下来,身体一直紧绷着。 她和顾长夜从深沟回来后,顾长夜便直接将她带回自己的屋子里,还命人准备了热水,让她沐浴。 虽说是天虹池为顾长夜准备的房间,可到底是顾长夜的寝房。 她这样在顾长夜的寝房沐浴,不免让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于是,这一次她洗的时间格外长。 她不知自己洗完会发生什么,便一直在水里磨蹭着,一直到浴桶里的水都变凉了。 顾长夜也不急着将她叫出来,只是心中有所掐算。 “来人,给她换水。” 花枝听到顾长夜的声音,在屏风后一惊,没一会便看见四个小婢女,提着热水走进来,帮她把凉掉的水换掉。 她又在热水中泡了一会儿,泡的自己头都开始发晕,才又听见屏风外的顾长夜的声音。 “出来!难不成还想等本王去里面把你请出来吗?” 第84章 怀抱 花枝被顾长夜的话惊得站起,带起一片水花。 虽然知晓顾长夜不会突然闯进来,可她还是急忙的将身上擦干,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裳。 换好后,她又在屏风后踌躇半晌,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顾长夜就站在屏风外,看着她挪着小步子低着头走出来。 她的发丝还湿着,用一根极其普通的木簪,将一头墨发在头顶绾起,只余几缕碎发贴着白皙脖颈,虽然低着头,但顾长夜还是能看见她双眼微微泛着红肿。 花枝抬眼瞥向他,恰好和他的视线撞上后,又急忙慌张的将视线移开。 “王爷,我......” 花枝刚说出三个字,顾长夜忽然转身走到桌旁坐下,用手指敲打了一下桌上的瓷碗,声音清冷的说道:“把这个喝了。” 她呆怔地看着那个瓷碗,一时不知眼下这是何情况。 花枝许久未有动作,顾长夜右手撑着头,眸子转向她,淡漠的上下打量着她。 今日总算知道为何她明明不傻,长得也不像笨的,却总是给人一种笨的错觉。 她的反应太慢,做何事反应都慢半拍。 就因为她这个性子,在王府受欺负也实属正常。 “过来。”顾长夜幽幽开口。 花枝这才挪着步子走到他面前。 这次顾长夜没有再重复一遍之前的话,只是看着她,下巴微微向瓷碗的方向一抬。 花枝便明了他的意思,端起碗将里面的汤汁全部饮下。 一股浓浓的药味,还很苦,尽管她忍耐了,可还是被苦的忍不住禁了禁鼻子。 她明明受不住苦,还强装作无事的小表情落在顾长夜的眼底,让他觉得有几分好笑,面上却依然一副淡漠凉薄的模样。 “王爷,这是什么?”将碗里的东西喝的干净,她才想起来问顾长夜给自己喝了什么。 顾长夜微挑起眉头,“都不知道是什么就喝那么干净,你就不怕我给你喝的是毒药?” “不会的!”花枝急忙摇头,倒是急着替他辩解道:“王爷不是那种人,不会害我的!” “不会害你?” 顾长夜看着她冷笑一声,“别忘了,我可亲手喂你吃过断肠草。” 花枝的心底咯噔一声。 她真的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本就是个不记仇的人,对顾长夜更是宽容的不得了,柔丽的事情,自她解毒之后便全都抛之脑后了。 眼下被他提起,花枝才又想起,看着被自己喝的很干净的碗底,花枝的嘴唇有些紧张抿住。 看着她有些怕了模样,顾长夜合上眼,淡淡地说道:“放心,只是驱寒的汤药,不然你想得了伤寒再传给我吗?” 他的话冷冷的,可花枝的心底却是一暖。 花枝看向一旁的桌面,夜明珠已经被放进一个小盒子里,里面是红色的绸缎,夜明珠放在上面显得格外晶莹圆润。 对这颗夜明珠,花枝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好像是很久之前,她曾见过。 想着,花枝暗暗在心底摇头。 胡思乱想什么,如此珍稀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见过。 这珠子对于顾长夜来说很重要,能找回来就好。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顾长夜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一般,花枝就站在他的面前,不知自己眼下该做些什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良久,她弱弱的问道:“王爷,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顾长夜缓缓睁开眼,看着花枝低着头转身,他忽然站起身一把拉住花枝的胳膊。 桌面上安静的烛火,随着顾长夜起身时的动作,跳了一跳,然后倏然熄灭,屋内只剩下桌面的夜明珠,幽幽的发着光。 花枝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顾长夜抱到床榻上。 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之中,顾长夜滚烫的呼吸喷在面颊上,让花枝本能的紧绷起身体。 “王爷!”花枝惊叫一声,双手用力撑住顾长夜的胸膛,想要阻止他的靠近。 知道自己和顾长夜的力量悬殊,之前几次挣扎时,花枝便感觉到就算自己全力挣扎,只要顾长夜不放过她,她便逃不掉。 即便徒劳,她还是用力抵着顾长夜的身体。 “王爷,不要!” 花枝望着顾长夜凉薄的面庞,感觉着他低沉的呼吸,心底一面颤抖,一面猜想着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 可顾长夜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怒吼或者将她的双手捆绑起来。 他在黑暗中沉默着。 花枝看不清他眼底情绪,漆黑的眸子里装的是旁人永远看不出猜不透的心事。 只是今日的他身上没有从前的戾气,也没有了每次要把她拆吞入腹的感觉。 顾长夜胸膛的温度很快便穿透他的寝衣,传递到花枝抵着他胸膛的双手上,且越发变得滚烫。 和他的手一样,温热的发烫。 花枝一阵失神,抵着他的双臂一松。 感觉到她的松动,顾长夜慢慢的压低身体靠近她,直到和她相贴为止。 “不要闹,我累了。” 他的声音沉沉的响在耳畔。 花枝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依然强硬,虽少了几分疏离,还带着些疲累的沙哑。 好像再说,他只是累了,想要歇歇而已。 花枝的心和着他的声音微颤,双手依然横在二人之间,却在舍不得推开他。 顾长夜揽着她的腰,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上,便再没有旁的动作了。 他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一只手微微用力的扣住她的腰肢,将小小的她塞进自己的怀中,不让她向后躲开半分,独占着她。 屋内只有窗外的蝉声唱,还有二人错开的呼吸声。 他的怀抱太过温暖,甚至让花枝忘记了,过去在他身旁时的不安与畏怕。 顾长夜的衣衫上有一股淡淡草木香,花枝缓缓闭上眼,让自己慢慢陷进这股清冷却让人心安的气味中。 或许这只是个梦,但她愿意陷进这个梦中...... 顾长夜感觉到花枝的手臂慢慢地抱住他,然后像一只想要取暖的猫儿般,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胸膛里蹭了蹭。 只一瞬,便戳中了他心底的柔软。 没一会儿,便听到花枝的呼吸声渐渐沉下去。 顾长夜睁开眼,低头看着我在怀中睡得香熟的花枝,眼底染上一片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温柔。 她的眼圈还泛着红,顾长夜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抚过她眼帘。 为何要哭? 外面的雨再大,但是在那个深沟底,他还是分辨出了她脸上的水珠,哪些是雨,哪些是泪。 第85章 梦醒 第二日,眼看着就要到巳时,还不见顾长夜起身,守着的护卫开始隐隐觉得不安起来。 顾长夜向来是个自律的人,只会早起,却从没晚起过。 今日起的这么晚,实属异常。 最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走到顾长夜的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 “王爷?您起身了吗?” 听到外面的声响,顾长夜缓缓睁开眼。 其实他早就醒了,只是昨夜睡得格外舒服,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生出些赖床的心思,正好这两日在天虹池游玩,他并没有把公务带出来,这才多躺了一会儿。 怀中的人儿似乎也被门外的声音吵到,脑袋微微动了动。 顾长夜低头看去,大概是因为睡了一夜的缘故,花枝双眼的红肿已经消退,睫毛微微颤着,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的模样。 “王爷?您没有事吧?” 门外的人又出声问了一遍,声音里的不安又增加几分。 花枝微微仰起头,蹙着两条秀眉睁开眼,正好对上顾长夜的眸子。 原本柔和的眸子在花枝睁眼的瞬间,倏然变得冰冷起来。 花枝有些迷蒙的望着他,混沌的脑子缓了好久才渐渐清醒。 “王爷?我......” 昨夜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唤醒,花枝的眼睛也跟着慢慢睁大。 她的右手无意识的在顾长夜刚劲有力的腰上摸了摸,在看到顾长夜的眉心皱起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此刻正在做什么。 下一秒,花枝猛地从床榻上弹起,惊慌失措的滚进床榻最里侧的角落里,连带着被子一起卷走,将自己整个裹起来,声音一边颤抖一边结巴地开口。 “王,王爷......我,我错了!我再也,再也不敢这样了!” 怀里一时变得空落落,顾长夜有一瞬的不悦。 他缓缓翻身平躺在床榻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花枝躲在被子里,听到顾长夜吐气的声音,身体跟着又是一颤。 完了,他此刻定是极生气的。 顾长夜平日里对她各种嫌恶,被她这样抱着一整夜,估摸着现在心里定是很不舒服的。 想着,花枝的身体又缩了缩。 顾长夜看着床脚缩成一团的花枝,颤动两下后缩的更加小了些,眉心的褶皱又加紧几分。 良久他坐起身,沉声问道:“错哪里了?” 花枝咬着下唇,闷声回答:“我不该抱着王爷的腰一整夜,还睡得那么熟。” 顾长夜微微挑眉。 这丫头真的是时而聪明,时而比猪还要笨。 昨夜,分明是他强迫她,将她抱在怀里一整夜,怎的今日她全忘了,只记得她抱着他的事了? 不过,这样也好。 顾长夜敛去眸色看向别处。 这样便省的他去解释昨夜的事情了。 大抵是昨日沈怜的事,激的他这段时日积攒起的疲累倾盆而下,他会有些失控。 眼下他冷静下来,暗暗觉得他昨夜不该那样。 不该对花枝展露出少许的耐心与温柔。 想到这,顾长夜的脸色绷紧,凉薄的唇角紧闭起,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一旁的衣衫穿上,然后沉步拉开门。 门外一直不安等候着的护卫看见顾长夜走出来,才暗暗松一口气,“王爷。” 顾长夜淡淡的点头,抬脚走开。 听到关门的声音,又过了许久,屋内一直没有动静,花枝才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屋子里已经不见顾长夜的身影。 花枝的眼底露出失落。 到底是一场梦,天亮了,便醒了。 纵使梦中千万美好,转眼清醒成空,皆是黄粱一梦...... ...... 沈怜因为顾长夜的命令,被关在自己的房间中,早饭便是路嬷嬷自己一人用的,等到中午时才看到顾长夜现身。 路嬷嬷坐在饭桌前,看着顾长夜一身冰冷的气息,有些生气的模样。 她昨日虽一直在房中呆着,可也从几个小婢女的口中,得知了昨日沈怜和顾长夜闹起来的事情。 沈怜的眼底的占有欲太过明显,路嬷嬷一早便发现端倪,只是大抵像她那般年级的女孩,都会经历这么一遭单相思,路嬷嬷念着沈怜年纪小,脸皮薄也没想过要戳破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沈怜自己会急着戳破这件事。 看顾长夜生气的样子,路嬷嬷便以为他还在生沈怜的气。 许久路嬷嬷悠悠的开口:“王爷,怜儿还是个孩子,等您为她相看到好的男子,和她见见,慢慢她便会明白自己对您感情并非男女之情,也自然会放下,您犯不着和一个孩子置气。” 顾长夜默声片刻,淡淡地回道:“我没有和怜儿置气。” 路嬷嬷微怔,“那王爷是因何事不悦?” 顾长夜知道路嬷嬷是个善于看透人心的人。 她在皇宫中呆了几十年,看遍了尔虞我诈,最会察言观色,又是曾经对他悉心照料的人,他若是不刻意隐藏情绪,路嬷嬷是定能看出端倪的。 “公务罢了。” 路嬷嬷一眼便看出他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不过想着他不愿说出,她便也不再追问。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发现没见到花枝的身影。 “阿奴呢?怎么今日也没见到阿奴?” 听到路嬷嬷提起花枝,顾长夜的唇角又向下坠了坠。 路嬷嬷注意到他脸色的微变,心底暗想,莫不是阿奴这丫头又惹他生气了。 想着,路嬷嬷低低叹出口气。 吃完午饭,顾长夜陪着路嬷嬷去往南浔塔。 此塔位于天虹池的北侧,足有四层之高,登上顶层便可将天虹池所有的景色尽收眼底。 昨夜一场大雨过后,花草树木皆一片生机勃勃的模样。 一眼望去,池塘上升起淡淡的雾气,犹如仙境。 “说好了出来游玩,就这样将怜儿关在屋中,她该有多委屈,不如王爷今日便饶她一次,先放怜儿出来,看看这好精致,等回到王府再罚她也不迟。” 顾长夜站在围栏边眸色微沉。 他并不觉得沈怜有多委屈,昨日的事若换成旁人,他大抵是要割下这人的舌头,再砍掉手脚,方能解气。 对沈怜他已是宽容。 “她还是在房中反省的好。” 他回答的格外凉薄。 路嬷嬷无奈地摇头,看顾长夜这模样是下定心思,这次要好好惩戒沈怜了。 想来昨日定是气急了。 路嬷嬷也走到围栏边,向远处眺望。 “阿嚏!” 忽然,从塔的下方传来一个喷嚏声,顾长夜和路嬷嬷同向下看去...... 第86章 怀疑 南浔塔的构造奇特,从下至上,一层比一层小一圈,顶层景致最好,却也最小。 路嬷嬷和顾长夜向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下面一层多出来的那一圈。 一个藕粉色的身影趴在围栏边,没一会儿,又打了一个喷嚏。 路嬷嬷的眼睛微亮,“阿奴?” 听到头顶的声音,花枝抬起头向上看去,正好看见路嬷嬷和顾长夜探出的头来。 她微怔一下,然后脸颊迅速涨红。 “王,王爷?!” 她也是刚刚才爬上这塔,事先并不知道顾长夜和路嬷嬷也在这。 都说天虹池最好的景色,一定要到南浔才能看到。 昨夜的事,让花枝的脑子很乱。 也不仅是昨夜,这段时间的事,都让花枝越发觉得杂乱。 她不敢去顾长夜身旁侍奉,只好寻了此处静静。 却没想到,还是和他撞见。 顾长夜的眸子漆黑,在上方幽幽地看着他。 花枝便迎着他那不知是凶是恶的目光,想躲又不敢躲开。 路嬷嬷看着花枝脸上傻怔怔又古怪的神情,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顾长夜,紧接着便露出一抹了然的浅笑。 “阿奴,上来,嬷嬷正好腿疼着呢,你上来扶嬷嬷一把。” 路嬷嬷的身后便跟着两个小婢女,不让她们扶着,偏偏叫了花枝,心底在盘算什么实在太明显。 顾长夜却没有出声阻拦。 花枝踌躇片刻,然后抬起脚小跑到顶层扶住路嬷嬷。 路嬷嬷端详了一下花枝,然后柔声说道:“怎么回事?昨日看着还挺精神,怎么今日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听了路嬷嬷的话,顾长夜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滑过花枝的脸。 的确有些苍白。 又想起刚刚花枝一直在打喷嚏的样子,顾长夜的眉心又不悦的紧皱。 明明都给她喂了药,怎么还是病了? “没事,婆婆,我挺精神的。”花枝小声说着。 只要顾长夜在身旁,她说话时总会把声音压倒最低,就好像身旁趴着一只沉睡的恶犬,她怕惊醒那只恶犬的模样。 路嬷嬷看着她无奈地摇头。 王府里这两个小丫头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样子。 塔顶的风有些大,连带着衣摆都随风飘荡。 路嬷嬷虽腿脚不便,但身体却没有旁的大碍,反而看着比同龄人身子骨还要健朗。 倒是花枝一个正是该精神劲足的年纪,反倒风一吹人就跟着瑟缩一下。 路嬷嬷把手随意地搭在画花枝的手背上,可刚一挨上,便被惊了一跳。 “阿奴,怎么天气这么热,你的手怎么还这么凉?!” 花枝急忙解释,“我从小便有寒疾,所以手脚会比常人要凉一些,没有关系的。” “寒疾?这还是听你第一次说起,小姑娘家怎么还会染上如此重的寒疾?”路嬷嬷关切的看向她。 听到路嬷嬷问起,顾长夜虽然视线依然落在远处,心思却也飘到寒疾这件事上。 关于寒疾这件事,花枝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花枝低头露出一抹略微苦涩的笑,“是儿时的事了,其实我也记不清了。” 路嬷嬷心想或许是儿时家中穷困,才让孩子染上的寒疾,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然后路嬷嬷微微偏头,向身后的两个小婢女说道:“既然阿奴身体不便,你们平日睡在一起,便不要让她睡在靠窗的位置,她这身子是不能吹风的。” 身后的两个小婢女相互一看,面上都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 路嬷嬷看出端倪,“怎么了?” 两个小婢女没有一个人敢答话。 路嬷嬷不知道花枝通房的身份,自然也不知道她并没有和其他的小婢女住在一起的事情。 眼下两个小婢女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生怕自己会不小心说错什么。 “阿奴特殊,是不与她们住在一起的。”顾长夜忽然出声,回答了路嬷嬷的话。 路嬷嬷微怔,然后便笑着问道:“原来是这样,阿奴自己一个人住?” 顾长夜幽幽地看了花枝一眼,然后沉声缓缓说道:“是,她只负责侍奉我,便住的离我近一些。”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她很害怕路嬷嬷知晓她是通房的事情。 若是路嬷嬷知道了,还能像现在这般亲切的对她吗? 就连曾经一直对她好的小舞,都因为通房一事离她而去,路嬷嬷也一定会讨厌她吧。 越想,花枝的头越低,不敢看向身旁的路嬷嬷。 却没想路嬷嬷只抬手轻拍了两下花枝的手背,满是温柔,意在安抚。 “自己一个人住好,记得要将门窗关紧。” 花枝抬头怔怔地看着路嬷嬷。 路嬷嬷正亲切地笑着看着她。 她忽然觉得眼眶一酸。 虽然此事并未挑明,可顾长夜那样回答,多少都会让人怀疑。 可路嬷嬷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她。 花枝低头,轻声说道:“谢谢婆婆。” 等到天边的太阳,染上艳红,扯着色彩艳丽的天空坠入夜幕时,几人才从南浔塔走下。 将路嬷嬷送回房间,花枝的心又开始提起来。 眼下又要剩下他们二人,也不知顾长夜会不会找她算昨夜的帐。 “小姐呢?今日怎么样了?”顾长夜走出路嬷嬷所居的院子,便沉声问身旁的护卫。 护卫答道:“回王爷,今日小姐一直在屋子里哭,送去的饭菜也没有吃。” 顾长夜的脸色沉了沉,明显对沈怜不吃饭这件事感到很不满意。 “不吃也给她送,饿了自然会吃。” 他的语气冷漠无情。 可花枝知道他还是在意沈怜的,嘴上无情却不代表心里也一样无情,若沈怜一直不肯吃饭,他定是要去看她的。 护卫低头回应后,顾长夜便挥手令他下去。 等花枝回过神,才发现四周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长夜板着面孔,沉步想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枝跟在他的身后,也不敢言语。 直到走到顾长夜的房间前,花枝才停下脚步。 昨日是她糊涂了,今日顾长夜定会赶她去和旁的小婢女一起睡吧。 花枝暗想着,在门前定定的站着。 却没想顾长夜走进屋子后,便转身看向她。 “进来。” 花枝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王爷,这是您的房间,昨日是我......” 未等她话说完,顾长夜抬起手一把将她拉进屋内,然后合上房门,将她的身体抵着门板上,将他笼罩在他身躯之下。 “阿奴,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第87章 无声的温柔 “阿奴,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顾长夜的脸贴的很近,任花枝将视线移到何处,他凉薄的棱角都会出现自己的视线中。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的气势。 “王爷,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花枝颤抖的回答,眼睛不敢直视他,便只能放在他的领口前。 她是真的没有听懂顾长夜的意思。 顾长夜看着她微眯起眼睛,暗暗探究着她此刻的神情。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定是心虚。 想着,他越发用力的扣紧花枝的手臂。 手臂上的疼痛让花枝本能的蹙眉,又不敢发出声音,只好咬住牙,尽量让自己表现出不痛的样子。 “听不懂?阿奴,你做那么多的事情,到底是爱慕我,还是另有所图?” 花枝这才抬起头看向顾长夜,他的眸光很凉,望进去,便好像会深陷其中,让人不舍再移开眼。 顾长夜也看着她的眼睛,一阵失神。 花枝却没意识到此刻顾长夜看着自己时模样的异常,只是轻声回答他的话,“我对王爷并没有其他所图,也自知不配,不敢心生爱慕,做这么多,只是想报恩而已。” 好一个而已! 不知为何,顾长夜感觉自己莫名的烦躁。 “你不图王府的富贵权势?”他沉声问道。 花枝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为何他到现在还会将她想成那种人,若她真的贪图那些,那她早就会主动贴到他身上,成为他的通房了。 半晌,花枝看着他,眸光坚定的摇头。 看她不像是说谎的模样,顾长夜心底的烦躁减弱一些,接着沉声问道:“你说你不敢,可也仅仅只是不敢,心底还是装着那些心思吧?” 花枝心底一惊。 他猜到了。 她不敢,可心底还是装着他。 花枝微微蹙眉,眼底沾染上一些湿意,最后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承认,若是让顾长夜知道了她的心思,那他定会好好罚她一顿,逼着她那些心思全部抹掉。 见花枝很快便否认,顾长夜心底刚减弱些的烦躁,又腾起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顾长夜低下头,唇瓣差一点便碰到花枝的脸颊,但他刚好停住。 “满口谎言。”他沉声说道。 每说一个字,花枝都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喷在脸侧。 她无力反驳。 她曾对顾长夜说过不会骗他,但其实一直对他再说一个弥天大谎。 便是她不曾喜欢过他。 “王爷......”花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越是颤抖,心中的那点胆怯便越是藏不住,她很怕这些会被顾长夜看破。 “想说什么?”顾长夜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他低沉的嗓音一旦放轻,就会变得格外诱人,撩拨的花枝从脸颊到心底都是一片痒意。 花枝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这一颤抖,脸颊刚好擦过顾长夜的唇瓣。 一瞬间,二人的身体同时僵住。 花枝扭头呆怔地看着顾长夜。 而顾长夜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良久,花枝才反应过来,皱着一张小脸,又是错愕又是慌张地说道:“王爷,我不是有意的!” 顾长夜离得那么近,她自然是稍有动作他们二人便会碰到。 花枝的视线忍不住移到顾长夜的唇上。 刚刚,碰到的是嘴唇吧? 顾长夜看着花枝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一层绯红。 花枝不敢看他的眼睛微垂着脑袋,偏偏视线时不时的滑过他的唇瓣,分明是在心里想着和嘴唇有关的事情。 心跳的快了些。 一股酥酥麻麻的异样,从心头蔓延开,那种忽然想要更多的感觉再次出现。 他微垂下眼帘,一点一点靠近花枝。 花枝也感觉到他的靠近,却带着些许温柔,虽然无声,可却好像再告诉她,他想要靠近她。 她吸了几口气,双手紧攥住裙摆,一时忘记推开他。 鼻尖忽然有一点点细痒。 顾长夜的唇就在她的唇畔边,只差一点,他便可以吻到她。 偏偏鼻尖上的那点细痒越发严重。 “阿嚏!” 最终花枝没有忍住,打出一个喷嚏,顾长夜没料到会这样,连躲得机会都没有。 花枝打完喷嚏,愕然地看着面前,因为她的喷嚏紧闭上双眼的顾长夜。 半晌,她倏然回过神,慌张地抬起胳膊,在顾长夜的脸上胡乱地擦着。 “王,王爷!我,我不是有意的!” 她既然对着顾长夜的脸打喷嚏! 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花枝连声音都急出哭腔。 他不会将她拖出去把嘴缝上吧? “够了!”顾长夜低吼一声,一把抓住她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花枝咬着下唇,头向后缩着,畏怕地看着他。 顾长夜的脸色阴沉可怕。 他是生气的。 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吻一个女人,然而却被一个喷嚏打断。 她定是故意的! 顾长夜烦躁的将花枝一把推开,转身走到水盆旁洗起脸来。 花枝便站在门口,不敢走不敢动,如果可以她连呼吸都想停下来。 顾长夜擦干净脸后,然后一身寒气地走到床榻前坐下。 他的视线扫过站在门口的花枝,发现她还傻站在那里。 一想到刚刚那一幕,顾长夜便更加气恼,想要立刻命人将花枝的嘴缝上。 然而,当花枝又小声的打了一声喷嚏时,那股火莫名的弱了一些。 顾长夜皱眉看向她,然后沉声喊道:“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命人送一碗驱寒的汤药。” “是!” 花枝听到门外的护卫匆匆地跑走,微怔一下。 他是怕因她染上风寒,给自己叫的汤药吧? 没一会,护卫便送回一碗汤药。 顾长夜一个视线看过去,护卫便明了的将汤药塞进花枝的手里。 看着花枝端着汤药还在门口傻站着,顾长夜冷声叫道:“阿奴,过来。” 花枝这才端着汤药朝他走去。 “王爷。” 她垂首将碗递到顾长夜面前。 顾长夜淡淡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瓷碗,“喝掉。” “嗯?”花枝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顾长夜。 在花枝抬头的瞬间,顾长夜匆匆的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的说道:“快喝掉,别把风寒传给我。” 第88章 听话 花枝看着他,良久犹犹豫豫地说道:“王爷,还是你喝吧,刚刚是我不好......” 提前刚才的事,顾长夜的脸色又是一沉。 “知道不好,便快喝掉!” “可是,我喝了王爷怎么办?” 花枝蹙起眉头,一副一定要把这碗汤药让给他的模样。 顾长夜的眉头也跟着蹙起。 不过一碗汤药而已,有什么可让的?他若想喝,护卫能送上好几碗。 想着,顾长夜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从她手中一把拿走瓷碗,一口气喝下半碗,然后将剩下的半碗重新放回花枝的手中。 “剩下的喝掉。” 他说完见花枝还傻站着不动,将声音又压低几分,“难不成想要我喂你?” “不,不是......”花枝慌张地说道。 然后她重新看向手中的瓷碗。 里面的汤药只剩下半碗,刚刚顾长夜便用这个碗喝下了一半,眼下让她喝下另一半...... 花枝的脸忍不住红起来。 良久,她端起碗将剩下的那一半一饮而下。 温热的汤药,带着苦涩滚下喉咙。 虽苦,温暖却遍布到四肢百骸。 看着花枝喝完汤药,顾长夜又将碗接过放到一旁。 花枝越发觉得有些奇怪。 早上他便没有要责罚她的意思,刚刚的事他也没有愤怒的样子。 今日的顾长夜,像是换了一个人。 可若说哪里不一样,花枝实在说不出,他面上冷冰冰的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把衣服脱了。” 花枝被他的话惊得猛地回神,“王,王爷,我还是回去和旁的下人一起......” 她的脚小步的向后挪着,但心中已经隐隐的感觉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果然下一秒,顾长夜长臂一伸,将花枝整个人扯到床榻上。 “我的话你听不懂吗?今日你睡这里。” “不行,王爷我......” “你什么?难不成让我帮你脱?” 他低下头,将头埋在花枝的脖颈,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她的颈侧,便立刻能感觉到她身体一阵战栗。 昨夜睡得那么安稳,便是因为她。 比雾里看花要有用的多。 花枝以为他又要强迫自己,忽然便忍不住哭意,豆大的泪珠扑簌的落下。 “王爷,我们不是说好不这样了吗?您这样怎么对得起......” 隐隐猜到接下来花枝要说什么,顾长夜不悦地低吼了一声“闭嘴!”,花枝便被他吓得把话咽回肚子里。 顾长夜撑起身子,怒火在胸口中横冲直撞,可一对上她的眼睛,那股怒火愣是发泄不出来。 昨夜,她站在大雨里,也是这般落泪。 他的心似是被针刺了一下。 “行了!”他皱眉,声音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只要乖乖地听话,便什么都不会发生。” 花枝吸了吸鼻尖,眨着满是水汽的眼睛望着他。 “没在下人那给你安排房间,你只能睡这!” 他冷声说完,便从花枝身上翻身站起,将外袍脱下后,然后便在床榻上盖上被子躺好。 花枝坐在床尾,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合着眼的他又幽幽的出声,“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是你身上有雾里看花的味道让人安神,你若想报恩,便躺过来,若不想,边滚到门外睡一夜。” 花枝低头轻嗅自己的袖口,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雾里看花的味道,还夹杂这一点自己身上的味道。 难道便是因为这个,所以顾长夜才每夜都和她睡在一起? 这样能让他睡得好些? 花枝犹豫的看向顾长夜,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顾长夜感觉到花枝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到桌旁吹熄烛灯。 漆黑的房间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然后便感觉到花枝摸索到床榻边,过程中还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椅子,疼的她吸了口气。 花枝小心翼翼地爬到床榻里侧。 黑暗中,顾长夜的唇角微微扬了扬。 “对不起,王爷。”躺好之后,花枝忽然轻声说道。 她总是喜欢道歉。 有些事,即便道歉也无可弥补,可也有些事,本无道歉的意义。 顾长夜微微蹙眉,但没有答话。 眼前是水牢之中,满是铁刺的皮鞭,每一下都将他抽得皮开肉绽,然后是他的母亲萧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被人生生的将针插入指甲缝间,只为了逼问她一件莫须有的罪名。 最后是没有头颅阮灵,冰冷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这些令他痛苦的梦魇,每到夜深便会反复折磨他。 他幽幽的睁开眼,然后一把将缩在里侧的花枝拖进自己的怀中。 花枝被吓得一声惊呼,然后昨夜记忆便涌进脑海。 对了,昨夜是顾长夜先抱住了她, 花枝这才想起,昨夜是顾长夜的怀抱太温暖了,所以她才会忍不住也抱住了他。 眼下,这个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一旦落进其中,便让人不舍离开。 “听话,不要乱动。” 头顶是顾长夜低沉且有些低哑的声音,没有了白日里疏离的感觉,还带着点哄人的味道。 花枝便不敢再动,窝在顾长夜的怀中缓缓合上眼。 夏日的蝉鸣总盼着惊扰好梦的人,但今夜它们也似是知晓了某件将露未露的心事,停下了低语...... ...... 七月未央时,慕小姐家的请帖送到恭王府上。 之前游湖时,慕慈便邀请过顾长夜去参加她父亲办的赏花宴,只是请帖送来时,上面还多邀请了一个人。 沈怜。 自打从天虹池回来后,沈怜便一直被顾长夜禁足在房间内。 花枝还从没有见过顾长夜罚沈怜这么久的时候,过去沈怜若是犯错,顾长夜也只是罚个一日,便直接作罢。 想来这次也是真的气急了。 路嬷嬷曾帮沈怜求过几次情,可都不见顾长夜的脸色有所缓和。 知道慕慈的请帖送到,顾长夜才解除了沈怜的禁足。 解除禁足的沈怜像变了一个人。 过确定她,所有的傲气于锋利都丝毫不掩饰。 现在的她,无论在何人面前,都只是浅浅一笑,神情变得温和许多,话变得也少了许多。 再和沈怜撞见时,花枝本能的瑟缩一下,她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只是看着花枝露出一抹放下的笑容,便转身离开。 花枝再感觉不到她身上的戾气。 或许经过那一日,沈怜是真的看开此事,知晓她和顾长夜是没有可能的,便放下了。 而从天虹池回到王府后,顾长夜除了偶尔忙公务,每夜都会到偏房抱着她入睡。 不多言语,不做其他。 可偏偏花枝觉得这样格外甜蜜,陷得越深...... 第89章 曲水流觞 八月初十,慕大人在家中办赏花宴,邀请了朝中各位大臣。 往日顾长夜是不喜这种活动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虽然他还没有和慕小姐定亲,可却知晓这是皇上为他挑选的王妃,多半是不会换人了。 这一趟,还是要去的。 因着请帖上也邀请了沈怜,她便也一同前去。 花枝本想在府中陪着路嬷嬷,可偏偏顾长夜也要把她带上,她不敢违令,只好插在几个随行的小婢女中。 慕家虽不比王府,但宅邸也很巨大。 “看来王爷是真的下定决心迎娶慕家小姐了,不然也没见王爷给谁这么大的面子,参加什么赏花宴。” “是啊!听说慕小姐人长得漂亮,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父亲又是枢密院的,对王爷定是有利的!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便会派人上门提亲吧。” “那你说那个阿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迎娶了王妃,她一个下贱的通房定是要被打发的。” “是啊!你说一个女子,没了清白嫁人都难,这银子也是有数的,若是用光了,日后可怎么办啊?” “放心,她那种人总有法子活下去,出了王府,还有青楼收她呢!” 走在前面的两个小婢女,压低声音说着,不是还回头瞥一眼花枝,看似小声其实半点背着花枝的意思都没有。 花枝只是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但是心底跟着她们的话一阵难过。 大概是这几日,她自己甜蜜过了头,都忘记自己在王府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走在最前面的沈怜,也听到两个小婢女的说话声,半晌她冷声打断那二人,“闭嘴!这里是慕府,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听到训斥,二人急忙把嘴闭紧。 花枝看见沈怜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眼里是一片冰冷,没有怨恨,没有嫉妒。 只有一片冷漠。 因着这种宴席大多是男女不同席,沈怜被慕府的下人引到后院。 慕慈还邀请了几位平日里要好的世家小姐,慕大人在后院一处赏花的好地点,辟出一方空地,让她们单独成席。 沈怜刚刚入座,便看到一个身穿鹅黄色八仙祥瑞裙的女子,浅笑着走到她面前。 “是沈小姐吧?之前在皇宫中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没时间说句话,今日总算能把你请到府上,好好说说话了。” 女子说话时柔声细语,让听者如沐春风。 “慕小姐?”沈怜看着她,眼底也不见什么笑意,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慕慈轻轻点头,也没有因为沈怜的冷淡生气。 沈怜身后的小婢女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因着沈怜及笄那日的闹剧,很多都知道了,恭王府这位掌上明珠,对自己的小叔叔有着男女之情。 眼下和这位,未来可能成为王爷妻子的女子对上,身后的下人都隐隐有些怕沈怜一时冲动,再和慕小姐发生争吵。 不过却没有如他们所想。 沈怜只是淡淡地对慕慈上下打量一番,便收回视线,轻声说道:“慕小姐的确和传闻中说的一样端庄大方。” 听到夸奖,慕慈轻笑。 花枝站在婢女们的最后一个,心想沈怜当真是变了许多。 正想着,便听见慕慈忽然开口叫道:“阿奴?” 花枝下意识地抬头。 看清最后一排的人,慕小姐的笑容又加深几分,“果真是阿奴,我还想着今日你会不会来。” 沈怜并不知晓之前顾长夜带花枝见过慕慈,眼下见慕慈认识花枝,有些诧异,“慕小姐认识阿奴?” “认识,上一次和王爷游湖,便是阿奴跟随王爷去的。”慕小姐笑着回答,面上不带半分心机。 沈怜的拳头暗暗握紧,面上浅浅一笑后又缓缓松开。 “慕慈!我们来曲水流觞啊!”不远处几个女子笑着唤道。 慕慈回头应是,然后转头看向沈怜,“沈小姐也一起来吧。” 曲水流觞其实是一种酒令,众人在环曲的细水流旁坐好,用托胖盛着酒壶和杯子,让其顺流漂下,酒壶停在谁面前,便要饮下一杯,并赋诗一首。 大多是世家子女爱玩的玩意儿,以前沈怜也玩。 她自认为自己玩的还不错,便也没什么抗拒,只是站起身后,略微停顿片刻,然后头也不回的悠悠说道:“不如让阿奴也来玩吧,我和那边的姐姐妹妹们不太熟,我有些紧张,想让阿奴陪着我。” 慕慈看向她,半晌轻笑着说道:“好啊,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我们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花枝一时愣住。 沈怜微微侧身,视线幽幽的转向她,“阿奴,陪我去吧。” 花枝的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她本以为沈怜已经放下顾长夜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 沈怜扯着花枝的手腕,在曲水前屈腿坐下。 花枝蹙起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怎么能和主子同席” “都说了陪我而已,这是命令。” 沈怜说话的时候,不见面上有任何表情。 花枝收回视线,满面愁容的看向面前清澈的曲水沟。 虽然知道规则,可她从没有玩过什么曲水流觞,一时心里也没个底。 顺着清澈的曲水,托盘一路向下,在前面停下三次,眼看着距离她们越来越近。 花枝紧抓着裙摆,心底暗暗祈祷着不要停在自己面前。 “阿奴,没关系的,你不过是一个下人,若真是停在你面前,你做不出诗来,便由我替你也可以。”沈怜清清淡淡地说道。 四周的女子听见沈怜的话,分分看向花枝,有的掩嘴轻声笑起来。 花枝将头更低了几分。 慕慈坐在花枝的另一侧,看见花枝垂头的样子,柔声说道:“阿奴不必勉强自己,不过是个游戏,尽自己所能便可。” 花枝感激的看向她。 再回头时,盛着酒壶的托盘已经悠悠的停在眼前。 众人的视线也跟着托盘停在花枝身上。 花枝稍微怔楞一下。 大概她是将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和顾长夜相遇的这件事上了,所以她才会这么倒霉。 花枝的眼底闪过慌乱。 而一旁的沈怜,暗暗的勾起唇角。 心中的那口怨气,无论如何都要发泄掉,这个慕小姐和阿奴,她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曲水流觞只是个开始,只要能让这个小贱人出丑...... 第90章 面对 四周皆是刻意压低声音的私语,哪怕已经压低,可依然能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花枝不过一个下人,这帮大小姐们哪怕是光明大的嘲笑她两句,也不怕旁人说什么,之所以还压低声音,也不过是想维持自己端庄有礼的模样。 “一个下人而已,又没有读过书,还能指望她对出什么好诗吗?笑死了!” “这沈小姐也是,怎么拉着一个奴才过来,本来好好一个风雅的游戏,愣是被她拉低了这个雅字。” “哎!谁让人家是恭王府的人,这要是换了旁人,弄这么一个奴才和我们一起玩,我早就翻脸走了!”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你看那个奴才,愁眉苦脸的模样,一看就是脑子空空的模样,搞不好一会能做出什么笑死人的诗呢!” 不远处的低语与笑声,花枝听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沈怜淡淡的瞥向花枝,轻声说道:“阿奴,念在你没有读过书,对不上诗也无妨,便自罚三杯,也不算违背规则。” 看似是给她一个台阶下,但沈怜的话音落下后,反倒让周围窃笑的声音更大了些。 花枝紧紧的揪住衣摆。 她一直对沈怜敬而远之,可为何她却总是咄咄相逼。 因为沈怜的一句话,整整七年,她将自己当做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承受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明明沈怜什么都有,而她一无所有,为何沈怜还总要将她踩在泥坑之中,不肯放过她。 “沈小姐,我倒是觉得阿奴能做出诗来。” 忽然身侧的慕慈出声说道。 花枝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她,正好和她笑吟吟的眼对上。 “阿奴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答不上,我又不会责罚她。”沈怜暗暗蹙眉,声音淡淡地说着,心里却暗想这个慕小姐,还真是能装的一副亲切的模样。 慕慈微微垂下头,柔声说道:“只是一个游戏,本就无关责罚一事,倒是沈小姐过于认真了。” “你!” 沈怜的脸色倏然一黑,差点站起身来,可最后还是稳住身子。这个慕小姐还真是可以,几句话就不动声色的,将她说成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了。 众人低声私语的更大,此时却不再嘲笑花枝,而是议论起沈怜和慕慈。 一个明着喜欢顾长夜,一个是只差捅破窗户纸的未来王妃。 虽不见她们争吵,可稍有交集,在旁人眼里都算是较量。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花枝知道自己不能再犹犹豫豫的,要么选择饮下一杯酒作一首诗,要么自罚三杯。 越是拖,眼下的气氛便越是尴尬。 她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胆怯,她向来不喜欢锋芒毕露,本想自罚三杯就此了事。 这时忽然有人开口。 “不顾一个奴才而已,沈小姐慕小姐犯不着为她费心思吧!也就是给我们逗个乐子,不如这样吧,都是因为这丫头,把这好好的曲水流觞搞砸了,就让她将那一壶酒全喝下,我们乐呵一下,便算了。” 花枝朝酒壶伸出一半的手猛地顿住。 在她们的眼里,她不是一个乐子罢了。 花枝露出一抹苦笑,脑中突然想起路嬷嬷的话。 便是别人看低你,自己也不要看低自己。 众人看着花枝的手缓缓伸向酒壶,满上一杯酒后,轻轻拿起一饮而下。 “朝思枝头解语花,暮想绕梁双飞燕。夜向月宫寄红豆,不许相思枉白头。” 花枝的声音落下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谁都没有想到,花枝竟选择了作诗。 最后还是慕慈先浅笑了一声,打破寂静,顺带将那些看着花枝怔住的人叫醒。 “我就说阿奴可以。” 花枝低头轻轻一笑,然后感觉到身侧一道阴冷的目光。 即便不转头去看,她也知道那是沈怜的视线。 此次她没有选择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下,不仅明着接住沈怜的阴招,而且还像是和慕小姐站成一队的模样,想来定是要把她气急了。 今后,沈怜更加不会放过她。 花枝紧紧抓着衣摆的手却缓缓松开。 当她作完诗后,心底的不安和畏怕渐渐消退,她才真正明白一个道理。 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让她躲开所有的伤害,反而勇敢的去面对,会让她感到轻松。 花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或许,现在的自己才有能力保护顾长夜吧。 “没想到,恭王府的小婢女都有如此的才华,着实让我们大吃一惊。” 一旁有人笑着说道。 花枝看见有的人有些厌烦看着她,不喜欢她一个下人展露棱角的样子,但也有人眼里露出欣赏的神情。 一旁的沈怜阴冷地看着她,声音阴沉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原来阿奴这么厉害。” 花枝抬起头,将脊背一点一点挺直,不再像从前一样,避讳他人的目光。 慕慈的目光在一旁淡淡的滑过沈怜的脸,然后笑着问道:“阿奴不是读过书嘛,上次游湖的时候王爷提起过,怎么?沈小姐竟不知?” 沈怜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挡住自己眼底此刻接近疯狂的怒火,声音平静地说道:“我还真是不知。” 众人又有些讶异起来。 女子读书的本就不多,而一个下人也读过书,她们自然惊讶。 有人忽然来了兴趣,“是吗?那你都读过哪些书?说来听听?” 花枝唇角勾起一抹略有些尴尬的笑容。 诗也对上了,酒也喝了,怎么又说到这事上了? 她哪读过什么书,都是过去她偷听来的,听得又不齐全,还真本没有一本是她读的完整的书。 想着,花枝忽然想到一本书,“我和各位小姐怎么能比,若真说读,也就只有一本罢了。” “什么?”众人的好奇心被勾上来,齐齐问道。 “百战奇略。” “百战奇略?” 众人相互看看,感到惊奇。 百战奇略乃是兵法,哪有女子读这个的? 花枝低头轻笑,心底漾起一股甜蜜。 这本书是她唯一完整读过的书。 有趣的书有那么多,可只有这一本,总能见到顾长夜反复翻看。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书,能让他无论看了多少遍都不觉得腻烦。 她想知道顾长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和她心中所描绘的那个他一模一样。 然后,每次去书房打扫时,她都会偷偷翻看那本书。 晦涩难懂的兵法,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想起这些,花枝唇畔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而在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梨花树下,两个身影站在那里,正注视着众人的方向...... 第91章 退战 梨花树下,顾长夜和慕慈的父亲慕连站在一处。 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不远处的曲水前,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想到王爷府上的小婢女,竟也如此博学多才。”慕连脸上挂着浅笑,唇上的两撇胡子随着他开口一颤一颤。 “我也没有想到。”顾长夜淡淡地说道,不像是和慕连说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花枝竟读过百战奇略,这本书他并未给沈怜讲过,向来定是她在书房打扫时偷偷读过。 没想到她竟会对这种书感兴趣。 不远处,有几个人有些不相信花枝说的话,有些想要故意刁难她的模样。 “你读过百战奇略?那可曾记下一些,我们倒是有兴趣听听,你来讲讲。” 沈怜在一旁冷笑一声。 纵使花枝真的读过此书,她也不信花枝能读懂那本书。 她便等着看,花枝如何将自己吹得这个大皮球搞破! 而花枝在一旁微微蹙起眉头。 眼下她却是表现得过头了,她还清醒地记得自己的身份。 一个下人,若是变现的过去出众,到时这些世家小姐定是要觉得她班门弄斧,过于招摇,定是会厌烦她的。 搞不好,连慕小姐都会对她生厌。 花枝低头思忖一阵,然后垂头轻声有礼的回道:“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争,当急退以避之,可以全军。” 慕慈笑着问道:“这是何意?” “原谅奴婢愚钝,这书虽看了,却也不得其意,到底和各位小姐比不了,装装样子还行,真让我和各位小姐探讨起来,只会丢人现眼罢了。” 花枝说完,那些目光凌厉,有些不悦的大小姐面色都缓和了些。 这样的赏花宴,若是被一个奴才比下去,丢了面子她们自然是不悦的。 但眼下花枝出口抬高她们,她们自然便开心起来。 “好了,就一个小婢女,能背下来一段已是不易,放过她吧,我们继续曲水流觞!” 听见有人这么说,花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沈怜强压下心头翻滚而上的怒火,可脸上的阴沉却不得缓和。 这个丫头看来可比她想象的还要不简单,此前竟然偷藏了这么多本领,想必还装了一肚子坏水等着用呢! 沈怜让自己慢慢恢复镇定,然后偷偷向一旁,脸上一直挂着浅笑的慕慈瞥过一眼。 顾长夜已经对她心生厌烦,她不能再做什么加深和顾长夜的隔阂了。 但是可以想法子,让阿奴和这个慕小姐斗,让这二人一起消失...... 看着不远处众人继续曲水流觞,慕连抬手轻抚了一下嘴巴上的胡须,“王爷,那个小婢女应该是知道那段的意思吧?” 顾长夜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转动一下,“慕大人为何这样讲?” “刚刚那个小婢女挑的那一段,不正讲的是退战那一节,敌多我寡,且形势于她不利,这小丫头不就立刻选择低头退战了。” 一边说着,慕大人一边笑起来,倒有些颇为欣赏花枝的意思。 顾长夜的视线缓缓移到花枝的背影上,虽然面色不改,深邃的眼底却展露出一点温柔。 “这丫头可不简单啊!” 听到一旁慕大人的话,顾长夜收敛视线,沉声说道:“慕大人多想了,她不过就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婢女,偷看了我书房的兵书罢了,这是等回到王府,我定是要罚她的。” “一个小丫头爱读些书罢了,我倒是挺喜欢这丫头的,既没有偷看什么重要的公文,老夫便替这小丫头求王爷网开一面,从轻处罚吧。” 顾长夜唇角淡淡勾起,“慕大人真是心善,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 慕大人也跟着一笑,不再说这件事,转而说起没旁的事,“不知王爷可否知道,过几日龙城首富要到都城一事?” 龙城首富? 顾长夜微微挑眉。 他第一个想起的,便是那个龙城首富之子贾文肥头大耳的模样。 “他到都城来做什么?” “说是卖一批瓷器过来,但我听闻,此次他们进入都城,据说是有什么宝贝,送给夏丞相。” 顾长夜的眸光沉了沉。 既然和夏禾有关,那此事便没有这么简单。 “慕大人为何要对本王说此事?这若是传到旁人而立,怕是要给我们扣上一顶结党营私的帽子了。”顾长夜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慕连轻笑一声,“王爷,今后便是一家人了,怕是我们什么也不说,旁人也早就将我和王爷归为一队了。” 顾长夜一阵沉默,既没有应下这话,也没有出声反驳。 那头曲水流觞进行第二轮时,花枝以忽然肚子疼为借口,抽身离开,毕竟她一个小婢女,是被沈怜强拉过去的,自然也没有人要留她。 离开那里,花枝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下来。 真不知若是再来一遭曲水流觞,她还顶不顶得住。 花枝本想回到院子里候着的小婢女们之中,可回去时,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人影,其余下人都不知道跑到何处找地方歇息了。 一阵清风拂过,漫天花雨。 白色的梨花扑簌落下,如梦如幻。 花枝抬起头,看向生长的繁茂梨树,一树洁白的梨花在风中摇晃。 她缓缓伸出手,一朵小花便轻飘飘的落进她的手心中。 四周安静,没了旁人的低语和嘲笑,她便不是那个低贱的阿奴。 只有这个时候,她是她自己,花枝。 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嘴唇对着手心中的花瓣,轻轻吹起。 看着娇小的花瓣重新飞向空中,花枝的笑容更加灿烂,然后伸开手臂想要再抓住几朵小花。 她轻轻的踮起脚,手在空中抓了几次空,便不满于原地的这些小花,脚步一边向后倒退着,一边想要抓住更多落下的花瓣。 风吹起她的衣摆,有花瓣落在她的发顶,她却浑然不自知。 直到她的后背撞在一个硬物上,花枝猛地愣住。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身后挡住自己的人。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他冰冷的的眸底涌动着一股温柔,欲勘破却未勘破。 只是一瞬间,花枝却因他似是温柔的视线,心底一阵悸动。 第92章 怨毒的恨意 顾长夜本想抓住花枝,好好问问百战奇略一事,可刚走到这里,便看到花枝站在树下,想要抓住花瓣的模样。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花枝笑的模样。 在他面前,花枝很少笑,哪怕唇角弯起,也是恭敬地,无奈的,苦涩的。 而她刚刚的笑,打开了全部的枷锁。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眸底永远清澈,笑起来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梨花下的她像极了那年坐在树下,温柔浅笑的阮灵。 他借着那相似的眉眼,想努力回想起阮灵笑时的模样,可不知为何,眼前全是在树下,没有丝毫负担笑着的花枝。 直到花枝倒退着撞上他,他才回过神来。 “王爷?”花枝有些惊愕地看着他,然后急忙转身倒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看着她刻意拉开距离,顾长夜微微蹙眉,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展眉。 “百战奇略,你什么时候读的?” 他忽然沉声问道。 花枝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 顾长夜定是听到,刚刚玩曲水流觞时发生的事情了。 她皱起一张小脸低下头,眼底满是慌乱,不知要怎样向他解释这件事。 “你不知道那段话的意思?” 顾长夜一边问道,一边向她迈出一步。 花枝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下意识地摇头。 顾长夜蹙起眉头。 就连慕连都看破了她心里所想,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花枝分明就是明了那段的含义,她也就骗骗那些小丫头还可以。 想着,顾长夜忽然长臂一伸揽过花枝的腰。 “敌众我寡,地形于我方不利,单凭兵力不可战胜时,应当立即撤退。” 顾长夜沉声说着,视线灼灼地落在花枝的脸上。 “王,王爷,这里是慕府,万一被慕小姐看到了......” 花枝惊慌地说道,身体向后挣扎一下,想要挣脱顾长夜的桎梏,却反倒激的腰间那只手更加用力的收紧。 “既然知道退战,那你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你要如何全身而退吗?” 花枝见自己挣脱不出来,便不停地向四周看着,生怕这时谁走过来看到这一幕。 若是因她毁了顾长夜的亲事,那她怕是死上一百次,也偿还不起了。 花枝窘迫时又下意识的咬住下唇。 这个动作,忽然勾的顾长夜心底一阵痒意。 等回过神时,他的手指已经落在花枝的唇瓣上,用指尖轻柔的撬开她的牙齿。 她的唇瓣粉嫩,上面有几个清浅的齿痕。 顾长夜的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两下,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觉。 花枝怔楞地看着他。 最近,她越发觉得顾长夜变得很不真实。 像是某位神明窥探到她心底的秘密,于是为她编织了一场极合她心意的梦境。 顾长夜的眸色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沉沉地看着花枝的唇瓣,轻启薄唇,“想好全身而退的法子了吗?” 过了许久,花枝才缓缓摇头。 顾长夜冷哼一声,将花枝用力推开,“偷学那么一点东西,你也敢在外面卖弄。” 他的脸色陡然变冷,让花枝清醒过来,细细打量他的脸颊,再找不到半点刚刚目色温柔的蛛丝马迹。 果然,只是错觉罢了。 花枝垂头偷偷自嘲。 “是慕小姐叫你去玩曲水流觞的?”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摇头,“是沈小姐。” 顾长夜的眉头微微一蹙,便没有再继续问这件事。 “慕小姐倒是挺喜欢你。” 花枝想起刚刚慕小姐帮着自己说话,还不停的安抚她,甚是感激,于是轻声回道:“慕小姐温柔善良,对我一个下人也很是照顾。” 不知为何,听到花枝夸赞慕慈,顾长夜的心底便是一阵烦躁。 “你可要记住了,即便她再喜欢你,日后她成为王府的女主,也不会留你的。” 花枝的心底咯噔一声。 的确,即便慕小姐再善良,也没有办法忍耐这种事情吧。 “奴婢知道。” 听到花枝只是这样轻轻浅浅的回答,顾长夜心底的烦躁更深了几分,“怎么?你不是死也要留在王府报恩吗?” 花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时有几片花瓣落下。 她压住心底的委屈回答:“是,但我也不能耽误王爷的亲事,慕小姐那么好的女子实在难得,若是有一日慕小姐要赶我走,我定不会在王府里死缠烂打的。” 花枝说完,周围陡然没了声响。 她抬起头才发现,顾长夜已经甩袖朝院子门口走去。 花枝每说一个字,顾长夜便感觉自己有股火无处发泄,他自己都不明了此刻在气什么,只知道这怒火是因花枝而起...... 赏花宴结束后,慕连一一送走今日邀请的客人,最后才带着慕慈一起到门口恭送顾长夜离开。 整整一日,慕慈和顾长夜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只是视线每每触及顾长夜时,她的面颊都会微微泛红,眼波流转,倒好似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沈怜坐在马车上恼火将帘子放下,一看到慕慈娇羞的模样,她就一阵恶心犯呕。 她用力抠着自己的手指甲,脑中焦虑的想着,要如何才能一起除掉花枝和慕慈这两个人。 顾长夜简单的和慕大人说了几句话,便登上马车。 看到顾长夜坐上来,沈怜急忙收敛脸上的阴沉之色,乖顺的低下头。 顾长夜撩起衣摆坐在她对面,视线在沈怜身上滑过,然后淡淡开口说道:“慕家小姐为人善良大方,知书达理,相处之后你自是不会讨厌的。” 沈怜心底不愿意听他这些话,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回道:“小叔叔说的是,今日和慕小姐相处下来,的确是个极好的女子。” 顾长夜这才偏头正视她。 沈怜已经很久没有称他小叔叔了,难得今日开口这样唤他。 或许她已经放下了。 顾长夜盼着她放下,这样他便不用刻意对她板着脸。 “怜儿,你的婚事我不会逼迫你,会让你挑选你喜欢的人,可好?” 沈怜乖巧的低头说道:“全听小叔叔的。” 见沈怜这次答应的如此之快,顾长夜终于放下心来,抬手摸向怀中那颗夜明珠。 本想将这珠子归还给沈怜,可手一碰到夜明珠,他又停住动作。 那夜,花枝站在雨中,紧紧攥着夜明珠的模样就在眼前。 顾长夜微微蹙眉,良久收回手的动作。 再等等,等沈怜出嫁那日,他再将这夜明珠归还给她。 想着,顾长夜转头掀起帘子,视线悠悠地落在跟在车旁,低头走着路的花枝身上。 沈怜也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中的阴冷化成一条吐信的毒蛇...... 第93章 弩 在回王府的路上,忽然有人来报说秦将军已经班师回朝,顾长夜便在中途下了马车,匆匆向皇宫而去。 金銮殿内,顾长锦看着秦将军从柔丽带回的半成品兵器,不由得眉头紧锁。 见顾长夜走进大殿,他的眉眼才缓缓松开一些,“长夜,你来了。” “臣参见皇上!” “免礼。”顾长锦随意的一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后,将自己面前的东西拿起,朝顾长夜晃了晃,“这是秦将军丛柔丽带回的玩意儿,看起来还只是个半成品,长夜,你看看。” 小太监接过顾长锦手里的东西,然后躬身走下台阶交到顾长夜的手中。 他仔细打量一番,这东西比他的手掌不过大上两圈而已,前端弓形,中间是一个铜制细匣,两个木制的臂连接在后端一个精致巧妙地机上。 “弩?”顾长夜皱起眉头。 顾长锦点头,“长夜和朕想的一样,这东西应该就是弩,可朕从未见过如此小巧的弩,而且这弩的机匣也设置的很奇怪,我朝的弩机每次发射,都只能放置一根弩箭,便要重新装置弩箭,而这个机匣里竟能装下十根弩箭!” 随着顾长锦略有些激动的声音,顾长夜低头看向机匣,将修长的食指在匣中探了探。 里面的空间的确要比蜀国的弩匣更为宽阔,可以放置下十根的弩箭。 顾长夜的眸色一沉,许久他沉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这个弩,可以连发十次,不需要重新装置弩箭。” 坐在龙椅上的顾长锦兴奋的站起身,“对!长夜合朕想的一模一样!而且我朝的弩身都大约一只手臂那么长,而这个弩,不过比巴掌大那么一点轻巧方便,若是我们能组建一支携带这种弩的军队,我朝势力将会大涨,便不用再怕有人来犯我蜀国疆土!” 顾长锦站在高处说的兴奋,站在下方的顾长夜脸色却不见丝毫波澜。 “只可惜,这弩箭还未完成。”顾长夜的手滑到弩后端的发射的机盒上,“这里面的装置只完成了一半,还做不到连发。” 随着顾长夜的话,顾长夜脸上的兴奋渐渐消退,缓和良久,恢复了往常沉稳温润的模样。 一旁的秦将军忽然开口,“不仅如此,这个弩若没有兵器图,我们也无法复制,这机盒中的机关太过巧妙,给我朝的弓弩师看过后,都说不敢拆解,只怕一拆解,便无法再复原。” 顾长夜沉吟片刻,看向秦将军,“柔丽的弓弩师呢?” 秦将军沉沉的叹出一口气,脸色严肃起来,“说来蹊跷,柔丽的弓弩师全部中毒身亡,搜查过程中,也没有发现这弩的制造图纸......” “有人拿走了。”顾长夜泛寒的声音忽然打断秦将军的声音。 “看来,有人早就知道这种弩的存在,应该是在我们攻占柔丽时,趁乱拿走了兵器图纸。” 顾长夜的话,让顾长锦和秦将军的脸色同时紧绷起来。 “若是此种武器落入他国之手......”顾长锦的眉头缓缓皱起,一缕愁容浮上来,“那对我朝,便是不可估量的威胁。” 大殿之上,一时沉默下来。 两军交战,除了兵马的训练之外,最能决定一支军队强弱的便是武器。 若是他国组建一支手持这样弩箭的队伍,入侵蜀国的话,怕是他们只会惨败。 “秦将军,弩的事情先不要声张,吩咐枢密院的人继续研究着半成品的弩箭,然后......” 话说一半,顾长夜略微停顿,半晌才幽幽说道:“派人紧盯着赫然的动作。” 秦将军问道:“王爷是怀疑图纸被赫然的人拿走了?” “是,柔丽的弓弩师离奇中毒身亡,赫然的队伍也在柔丽不声不响的消失,这二者之间,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顾长锦站在上方,看着面色严肃分析事情的顾长夜,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众多皇兄弟之中,他最信任的便是顾长夜。 这些年,也是因为顾长夜的沉稳冷静和雷霆手段,才能一直压制住那个人。 正想着,顾长锦的胸膛里一阵钝痛,一连串的咳嗽着,一声重于一声,连身子都跟着向后踉跄一下,将身旁侍奉的宫女太监惊得急忙围了上去。 “陛下!” 顾长锦微微抬手,“无妨。” 说是无妨,可顾长夜的脸色越发阴沉。 虽然顾长锦不让人外传,但是顾长夜能看出来,这两年顾长锦的身体状况并不太好。御医反复诊治,却无法诊断出是何病症,也不是中毒的模样。 顾长夜眸色低垂,视线幽深起来。 “皇上!” 一个成熟的女声在殿外响起,没一会儿,宋婉思一身玄色凤鸣九天锦袍,迈着莲步匆匆走进大殿。 “参见太后!”顾长夜和秦将军同时躬身。 宋婉思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大殿上,顾长锦的咳嗽声不断,可宋婉思一走进来,视线却最先落在顾长夜手中的弩上。 “这,就是秦将军带回来的弩?”说话时,宋婉思的眼睛微微一亮。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恰好挡住宋婉思投过来的视线。 感觉到顾长夜的防备,宋婉思的眼里滑过一抹阴冷,却转瞬即逝。 “母后,您怎么来了?” 顾长锦重新坐回在龙椅上,看向宋婉思时,目光也有些疏离。 宋婉思垂头浅笑,“秦将军凯旋,哀家是想来慰问一下。” “那怎么对秦将军带回来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丛柔丽带回来的东西,哀家自然好奇。” “母后的消息倒是灵通,秦将军一回来便立刻带东西过来了,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母后耳里了。” 宋婉思的脸色陡然一变,视线凌厉的看向顾长锦,“皇上这是何意?是觉得哀家在皇上身边安了耳目?” 顾长锦的脸色也跟着紧绷起来,良久,又慢慢缓和下来。 现在还不是和她针锋相对的时候。 顾长锦唇角弯起,柔声说道:“母后多想了,孩儿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的语气缓和,宋婉思也渐渐缓下脸色,“皇上做事优柔寡断,哀家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急忙赶来,若是皇上觉得哀家碍事了,大可告诉哀家。” 顾长夜站在一旁,眸色越发冰冷。 第94章 监视 宋婉思的话说得好听,从古至今后宫不可干涉朝政,可宋婉思做太后的这些年,对朝中的大小事皆要过问,仗着丞相夏禾的势力,暗里分走了一般皇权。 但好在她明面上还是在辅佐顾长锦,也没有什么把柄抓到,顾长夜自然也不好动她。 “长夜,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先退下吧。”顾长锦抚着眉心,轻声说道。 “是,臣告退。” 顾长夜应下,然后转身和宋婉思擦肩而过。 只是一瞬,一股暗流激烈的碰撞。 顾长夜精致的面庞满是寒意,无声的警告着旁人,不要靠近他。 走到宫门前,他翻身上马,李丛也上马跟在他的身侧。 “李丛,派几个暗卫乔装摸进赫然,查兵器的事。” 李丛低头应是。 顾长夜的视线看向前方,良久,压低声音又开口说道:“让宫里那几个人盯紧宋婉思,她和那弩绝对有什么关系。” 李丛有些疑惑,“王爷看出什么了?” 顾长夜踢了下马肚子,身下的马匹便缓缓向前走去,“那个弩造型奇特,而且还是半成品,和我朝的弩箭完全不同,可宋婉思不过匆匆一眼,便知晓了我手中的是弩。” 顾长夜顿了一下,最后沉沉说道:“或许,她早就知道那个弩箭了。” 一个后宫之人,为何如此关心兵器的事?而且既然她早就知道有这种巧妙的弩箭存在,为何不早些告诉皇上? 越想,顾长夜的眉头皱得越紧。 或许,宋婉思正在筹谋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回到王府时,已经夜深。 李丛捧着顾长夜处理好的公务,准备离开时,有些担忧地看向依然坐在书桌前,翻看余下公文的顾长夜。 “王爷,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嗯。” 顾长夜用鼻音轻声应道,却不见任何准备起身回房休息的动作。 李丛打量了一下顾长夜。 他知道顾长夜夜里失眠的症状,所以很担心顾长夜的身体,可最近顾长夜似乎休息得很好,过去他时有头痛的毛病,最近也减轻不少。 李丛不免有些好奇,犹豫半晌,最后忍不住轻声问道:“王爷,这段时间,您夜里似乎休息得很好?” 顾长夜皱着眉抬起头,“什么?” “我,我是见王爷最近似乎不怎么头痛了,而且似乎也比过去看起来更加精神了。”李丛有些尴尬地笑笑。 顾长夜微微偏头,视线冷漠地看着他,“你倒是很爱观察我。” 李丛摸着头继续尴尬地笑着:“我是关心王爷......” 顾长夜没再接话,低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李丛知趣的退了下去。 听到关门声,顾长夜缓缓停下写字的动作。 他的脑中,忽然滑过今日花枝站在花雨中笑的模样。 这些时日,他确实没有再被那些梦魇骚扰。 这些都因为花枝。 抱着她入睡这件事,像是一种让人上瘾的药,他每一夜都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从明日开始,他要像从前一般残忍的待她。 可当明日真的到来,他的身体便又会不受控制的,重复着前一夜的事情。 纵使他不想承认,可他心底还是知道,他贪图夜晚时床榻上,那一隅的安宁。 最近花枝也学的更加乖巧了些,当抱住她时她不再反抗。 她总是乖巧的窝在他的怀中,像是儿时陪伴孩童入睡的布娃娃。 只是顾长夜的娃娃,构造精致,手感更好,会说话会呼吸,让人不舍放手。 顾长夜一只手在桌面上撑着头,视线幽幽的望向窗外的夜色。 不知她此时睡了没有? 过了许久,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旁,指尖轻缓地落在一本书上,拿出后走出书房。 偏房里还有光亮,顾长夜推门走进去,便看见花枝趴在桌子上,脑袋上方是一个小小的竹笼,里面是她救下的那只小燕子。 他轻声走到她身旁。 花枝合着眼睡得正香沉,有碎发贴在她的侧脸上,粉嫩的唇微微张着均匀的喘着气。 她怎么在桌子上睡? 一个念头忽然在顾长夜的脑子里蹦出。 难道,是在等他? 酥麻的痒意在心头蔓延,眼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温柔,他缓缓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将花枝脸旁的碎发拨开,指尖还刻意的在她的脸颊轻轻滑过。 趴在桌子上睡得不踏实,花枝感觉到脸上痒痒的,眼帘微动两下,然后缓缓睁开眼。 见她睁开眼,顾长夜眼底闪过一瞬慌张,不过转瞬他便用冷漠盖过那抹本不该有的慌张。 “王爷?” 花枝朦胧的睁着一双杏眼,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仿佛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样子。 “服侍我入寝。”顾长夜冷冷地说道。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花枝这才清醒过来,急忙起身。 她有些慌乱的伸手,准备帮顾长夜脱去外衣,可目光触及顾长夜手中拿的书籍,动作蓦地停下来。 “王爷,您拿着书做什么?”她有些傻怔的问道。 顾长夜蹙起眉,轻咳一声,然后随手将书扔到桌上,“连退战都解释不出,丢人!” 顺着顾长夜的动作,花枝看向桌面的书,“百战奇略?” “明日,将胜战、败战、进战、退战四段,解释给我听。” 花枝又是疑惑又是诧异地看向他,不解其意,“王爷为何......” “我向来不喜输给旁人。哪怕是你走出王府丢人,也不行。” 他沉声说完,转头看向花枝。 花枝知道他说的是今日曲水流觞的事。 他是觉得他没有答上退战何意,觉得她丢人了? 花枝有些懊恼的低下头。 又让他觉得丢人了。 要知道这样,她今日便回答那帮小姐了。 顾长夜看出她脸上的自责,眉心不由自主又蹙起,良久沉声说道:“我累了。” 花枝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帮他脱下外袍后,转身将烛灯熄灭,在地上磨蹭了一阵才小心翼翼的从床尾挪进床榻里侧。 她身体蜷缩在里侧,把被子全部让给顾长夜。 等到屋内彻底静下来,花枝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下一秒,顾长夜的手臂突然伸过来,一把将她拖进他的怀中。 花枝被吓了一跳,却也没有反抗。 这些天下来,她已经知道,顾长夜没想对她做什么,只是想这样抱着她。 或许抱着她只是为了睡个好觉,可花枝还是愿意为自己编织一场梦境。 梦里他喜欢她,只想抱着她一个人睡。 第95章 寒疾 顾长夜的头在黑暗之中微微一动,向花枝靠近几分,鼻尖轻轻嗅了嗅。 被子里拦着花枝腰的手臂,刚好擦过她微凉的手。 隔着寝衣,顾长夜依然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 她的手似乎因为寒疾,要时常暖着才能变得暖和起来。 顾长夜微微睁开眼,思绪流转。 按理来说,花枝儿时也是世家小姐出身,从前也是享受过锦衣玉食,怎么会染上如此重的寒疾? 还是说这寒疾,是在被卖到鬼市的那段时日染上的? 那日在南浔塔,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路嬷嬷的话。 窝在顾长夜怀中的花枝,因为刚才顾长夜手臂的微动,感觉腰间有些发痒,身体本能的动了动。 感觉到花枝的动静,顾长夜忽然开口问道:“身上的寒疾是怎么回事?” 黑夜里顾长夜的声音忽然响起,花枝的身体一僵,然后又因为他的问题,愣怔了一阵。 沉默维持了好一段时间。 就在顾长夜等得有些不耐烦时,才听见花枝清甜的嗓音。 “六岁时,因我贪玩不小心弄坏了娘亲的衣裳,娘亲便把我关进了柴房。” 随着她的声音,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 “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柴房挺冷的,娘亲就让人给我一个馒头充饥,何时她消气了才肯让人把我放出去。” 说着,那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连脑海里的寒冷,似乎都变得有些真实了。 她的唇角微微向下一垂,颇感委屈。 顾长夜冷哼一声。 果真是温云歌,对自己的孩子也如此恶毒。 顾长夜睁开眼,缓缓垂下眼眸看向怀中的花枝,“几日?” “五日。” 整整五日,冰冷肮脏的柴房里,小小的她,趴在满是破洞的窗前,数着漫天的雪花,数着娘亲何时会放她出去。 自那以后便落下了寒疾。 顾长夜的手指微微一动,最后,又暗暗将自己心头涌起的冲动强行打散。 花枝不知顾长夜为何问起这事,但也没想着去问为什么。 这件事没什么不能告诉旁人的,只是她觉得说起来,让听的人会觉得伤感,所以才总是避过去。 花枝刚要合上眼,忽然想到什么,仰起头问道:“王爷不是最喜欢读那本百战奇略吗?若是放在我这里了,王爷以后看什么?” 顾长夜挑眉,半晌,他忽然低下头,低沉冷清的嗓音染上一点魅惑。 “所以,你是因为本王喜欢读那本书,才偷偷读那本书的?” 花枝的脸上倏然变得滚烫。 好在屋内黑漆漆的,花枝想顾长夜应该看不到她的脸红,然后有些心虚地回答道:“奴婢只是,只是好奇。” “好奇?” 黑暗之中,顾长夜的唇角浅浅的勾起。 他不再追问这件事,只是看着花枝的脸。 花枝是夜盲,他可不是。 他的视力极好,将她脸上的粉红看得一清二楚。 那股酥酥麻麻的痒意又开始作祟,甚至有蔓延的征兆。 花枝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隐隐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王爷?您睡了吗?”她悄声问道。 半晌都没有听到顾长夜的回答,花枝以为他睡了,视线什么的应该是她的错觉。 花枝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将眼睛合上。 而顾长夜一直沉默地看着她,感觉到她缓缓呼出的气息扑在脸上,他竟一点排斥的感觉都没有。 那个他不敢触碰的心事,第一次在夜色的掩盖下,不按他的心意蠢蠢欲动着...... ...... 王府南苑。 路嬷嬷坐在摇椅上,合着眼小憩着。 忽然感觉到身侧一阵清爽的凉风。 她缓缓睁开眼,花枝正站在她的身侧,拿着蒲扇轻摇着。 “阿奴,不用扇,婆婆不热。”路嬷嬷笑着说道。 花枝看着她也弯起唇角,乖巧地说道:“已经入了伏天,若不小心中暑可就不好了。” “婆婆要是热了,自己会扇的。” “没事婆婆,我不累。” 见花枝执意要帮她扇风,路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阻拦。 最近花枝有了些许变化,比她们初见时要变得开朗了一些。 路嬷嬷很喜欢开朗的花枝,身上有一股朝气,十分吸引人。 看着她,路嬷嬷有一种看着自己女儿的感觉。 事实上路嬷嬷并没有孩子,她这一辈子都被困在皇宫里,如今从皇宫里走出来,也因为年级断了子女缘。 路嬷嬷看着花枝,眉眼越发温柔,良久抬起手轻轻抚上花枝的脸颊。 “阿奴生的真漂亮,日后定能找个好的夫婿,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花枝略微一怔。 许久,她垂下头笑起来,含着苦涩。 她有一个喜欢的人,却深知她和她是没有可能的,这辈子心里也再装不下第二个人。而因为那个她喜欢的人,她这辈子重要落得一个破落的名声,怕是也没人敢要她。 路嬷嬷没有看懂她那个笑容里的含义,还以为她是又自卑起来。 “放心,婆婆日后会替你的婚事做主把关,嫁妆也不用怕,婆婆帮你替王爷去求一份好的嫁妆。” 花枝感激的看向路嬷嬷,眼底染上一点湿意。 “婆婆,我不想嫁人。” “诶,哪有姑娘不嫁人的,而且阿奴生的这般好看,若是不找个会疼你的男子,难不成你要每日对着镜子顾影自怜?” 花枝笑着摇头,不再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命。 她的命或许终是要一人,孤独终老。 这么想来,最近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或许是好的。 至少在她离开顾长夜以后,还有这些记忆可以反复回味。 他抱过她,和她一起入睡。 她还可以骗自己,或许,他也曾对他动过心。 想着,花枝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怕被路嬷嬷看出端倪,花枝放下蒲扇站起身,“婆婆,今日厨房里有新鲜的果子,都是冰过的,我去给你拿些过来。” 不等路嬷嬷出声,花枝便匆匆转身小跑开。 路嬷嬷有些奇怪地看着花枝小跑开的背影。 女子提起嫁娶之事多半是含羞,怎么阿奴听到此事会一副难过的模样? 沈怜带着子俏刚走到南苑门口时,正看见花枝从里面小跑出来。 她的视线陡然阴冷。 虽然路嬷嬷对她也很好,可她能感觉到,路嬷嬷更喜欢花枝。 明明就是个下贱的奴隶,为何所有人都愿意围着她转!! 沈怜的视线怨毒的转向南苑。 路嬷嬷还不知道花枝是通房一事,而且还是罪臣之女。 若是让她知晓,她是不是就会讨厌花枝了...... 第96章 戳穿 花枝端着果盘回到南苑时,看见路嬷嬷站在烈日之下,头顶半点遮挡的阴凉都没有。 “婆婆,这日头怪晒得,怎么不到阴凉的地方去呢?” 听到花枝的声音,路嬷嬷缓缓抬起头,眼底是错愕,是震惊。 最后,花枝看到了曾经在旁人那里最常见到的情绪。 厌恶。 花枝的心底蓦地一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路嬷嬷会这样的看她? “婆婆,您......” “你是三品侍郎花南与温云歌之女?” 路嬷嬷比她抢先一步问出来。 花枝一阵怔楞。 许久,她才轻轻点头:“是。” 路嬷嬷的嘴唇颤了颤,眸光越发狠厉起来,握着手杖的手不断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说,你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花枝端着果盘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缓缓垂落眼眸,不敢再看路嬷嬷的脸。 “婢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花枝的话音落下的同时便猛地扇过来。 花枝整个人被扇了出去,半边脸都没了知觉,连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这一巴掌打的她眼前一黑,却也将她打的格外清醒。 “说谎!你还想骗我到何时?!”路嬷嬷厉声问道。 花枝垂着头,泪水积在眼底,忍了又忍,可偏偏眼窝太浅,终是积得太满,落了下来。 她大约已经猜到,她是通房的事情路嬷嬷已经知道了。 “我不是有意欺骗婆婆的,只是婆婆待我太好了,我怕说出通房一事,婆婆会嫌弃我......” 花枝的声音哽咽起来,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路嬷嬷,“......婆婆待我太好了,我贪心了,所以,才瞒着婆婆这些事,的确是我的错,不求得婆婆的原谅。” “呵!”路嬷嬷一声冷笑:“是老婆子我眼瞎了,竟没认出你竟是她的女儿!滚!滚出我的视线!” 花枝恭敬的低下头,然后面对着路嬷嬷,一步步后退至南苑的门口,然后仓皇的转身离开。 看见花枝离开后,沈怜才缓缓从远处的树后走出来。 “看,我没有骗嬷嬷吧!”沈怜冷笑着说道。 “怜儿虽不知阿奴的父母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这些年却对她的秉性很了解。” “过去她打碎我的镯子,偷我的衣服,死不承认便罢了,我念在她身世可怜,也不和她计较,可后来她竟仗着自己貌美,勾引王爷不说,还曾推我下湖水,我是实在不忍看着嬷嬷,被她伪装的模样所欺骗利用了。” 路嬷嬷听着身后沈怜的话,唇角紧闭住,良久愤愤地说道:“是老奴有眼无珠,多谢沈小姐的提点,望小姐谅解,老奴有些累了,就先下去休息了。” 沈怜弯起唇角轻轻点头。 说是要去休息,可沈怜却看到路嬷嬷转身出了院子。 沈怜唇角的笑意越发阴冷。 虽然路嬷嬷只是一个下人,但顾长夜对路嬷嬷的感情非同一般。旁人都觉得顾长夜冷漠无情,可沈怜在他的身边呆的久了,知道顾长夜其实是最重感情之人。 路嬷嬷一定是去找顾长夜去了,若是她想办法挑拨顾长夜与花枝的关系,那花枝定是有苦头要吃了...... ...... “皇宫内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 书房内,李丛站在顾长夜身侧,弯身仔细的研磨着墨。 顾长夜点头。 李丛默声片刻,然后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暗卫来报,那个龙城首富今日便到都城了。” 顾长夜的眉头微微一蹙,可手下写字的动作却未停下。 “查到什么了?” “那个首富贾贺带了无数瓷器来的都城,没什么异常,但是有一个箱子,他守的格外谨慎,也不知装的是什么。” 顾长夜沉声说道:“应是要给夏禾的宝贝。” 他顿了顿,又命令道:“查查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李丛应完,忽然想到什么:“对了王爷,那个贾贺的儿子也跟来了。” 顾长夜的眉梢微微一动。 他对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印象格外深。 在龙城的花灯节上,弄那么大一个彩头吸引女子参加猜灯谜,不过就是为了强行霸占一个女子。 估摸着这种下作的事,这个人没少做。 “王爷,老奴有事想要见您。” 门外是路嬷嬷的声音。 顾长夜收回思绪,看向门口,“进来。” 路嬷嬷拄着手杖,脸上的每道褶皱都透着严肃。 “嬷嬷何事?”顾长夜放下手中的笔。 路嬷嬷的视线流转,在顾长夜身侧的李从身上扫过,然后声音淡淡地说道:“老奴有话想和王爷说。” 顾长夜看出路嬷嬷脸色的异常,良久,沉声说道:“李丛,你先出去吧。” “是。” 李丛躬身退下。 屋内只剩下路嬷嬷和顾长夜二人,路嬷嬷的脸色变得又难看了几分,急切的开口问道:“那个阿奴是王爷的通房?” 顾长夜一阵沉默,但面上没什么波澜,自然也看不出此刻在想什么。 良久,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老奴本没有资格过问,况且王爷一直未娶妻,在府中设个通房也在情理之中,但为何是阿奴?她不是温云歌的女儿吗?!” “嬷嬷已经知道此事了。”顾长夜并没有因为路嬷嬷知晓此事,而表现的太过惊讶。 路嬷嬷:“难不成王爷真被那丫头迷了眼,连她母亲曾经助纣为虐,以及加害阮小姐的大仇全都忘掉了?” 顾长夜的眸色一沉。 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忘掉。 他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没忘。”顾长夜声音里满是寒气,似乎开口便能吐出冰碴来。 “那王爷到底是何用意?老奴实在看不懂了!” 路嬷嬷说话时声音微颤,明显是压着怒气。 顾长夜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这段时日嬷嬷不是很喜欢阿奴吗?” “那是她隐藏身份,老奴被蒙蔽了!”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收回,心里默默品了一下蒙蔽这二字。 的确,花枝从头到尾都没有向路嬷嬷坦白通房一事,至于温云歌之女一事,她大概是觉得没必要说吧。 见顾长夜不言,路嬷嬷心中憋气的用手杖,使劲的杵了两下地面:“王爷难不成喜欢上那丫头,想要护着她?” 顾长夜的脸色越发阴冷。良久,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流出。 “嬷嬷多想了,那个孩子不过是我发泄仇恨的工具罢了。” 第97章 如何待我 “那个孩子,只是我发泄仇恨的工具罢了。”顾长夜说完,缓缓站起身走到路嬷嬷面前。 路嬷嬷的眼睛微微睁大,略有些惊讶。 看着顾长夜漆黑眸底涌动的戾气,路嬷嬷也只是讶异了一瞬后,便明了的合上眼。 “是老奴僭越了,老奴还有个疑问,怜儿小姐是不是并不知晓那些仇怨。”路嬷嬷恭敬地低下头。 顾长夜冷冽的眼角微垂,缓缓说道:“不知。” 路嬷嬷低叹一声。 “我不想让怜儿也陷入仇恨之中,她只要一生喜乐安康,剩下所有的恨意就我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顾长夜负手走到窗前。 路嬷嬷看着顾长夜,明明挺拔的背脊,却布满沧桑。 他的二十七年,要比旁人的二十七年长上许多许多。 母妃蒙冤而死,自己背负着冤屈,支撑着他活下来的人也惨死在奸人之手,他身上背负着未洗清的冤屈,和永远无法解开的仇恨。 路嬷嬷见证了他从一个天真的孩童,自巫蛊案事发,一夜之间,天真再无。 她心疼顾长夜,什么荣华富贵,她倒希望顾长夜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辈子开心快乐便好了。 路嬷嬷又轻叹一声,不再言语,转身离开...... 入夜,明月皎皎,月辉铺陈一地。 夜栀幽香,明明一树的栀子花盛放的灿烂,却在这个夜里显得有些寂寥。 顾长夜一走进院子里,便看见花枝站在树下仰着头,望着一书的栀子花。 她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 顾长夜想起那日在慕府,她站在树下的那个灿烂笑容。 那样笑着的花枝,和太阳一样,灼热耀眼,明知会刺痛双眼,可还是吸引着他人看向她。 顾长夜抬脚走向她,靠近时才看清她笑容里的孤单。 左侧的脸颊一大片红肿,上面是清晰可见的指印。 看见那个巴掌印,顾长夜的眉头下意识的蹙起。 花枝准备转身回屋时,才看到身侧不知站了多久的顾长夜。 “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枝一边说着,一边慌张的低下头,揉了揉有些微红的眼睛,不想被他看出自己哭过的样子。 顾长夜收回视线,微微转动凉薄的眸光,“你让嬷嬷生气了。” 花枝揉眼的动作一顿,良久喉咙发出闷闷的‘嗯’声。 “挨打了?” 花枝轻点头,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一脸淡漠的顾长夜:“是我不好,惹路嬷嬷生气了。” “当然是你不好。”顾长夜冷声说道:“是你隐瞒通房一事,自招的后果。” 花枝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顾长夜还从未见过花枝这副模样,眉梢微微一挑。 花枝吸了吸酸涩的鼻尖,弱声说道:“怪我贪心,路嬷嬷待我太好了,我怕若我说出通房一事她会嫌弃我,所以才一直未坦白此事。” “那你摇什么头?” “我本无心隐瞒,可又有心不言,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有心无心了,总之是我的错,路嬷嬷该打这一巴掌。” 她说话时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段时间花枝变了许多。 过去她从来不敢看着他的双眼说话,每每目光和他相撞不是畏怕就是逃避。 可如今她却望着他的双眼, 不知是一味地认错,还似是想向他倾诉。 “矛盾。”顾长夜按住心头的悸动,冷声说道。 然后他负手转身面向栀子树,抬头看向落下的花瓣。 “栀子花快凋零了。”身旁的花枝喃喃说道。 顾长夜的眸光微动,许久沉声说道:“是不是最近待你太好,你都不知道怕了。” 花枝看着他微怔一下,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冒犯到他了,有些急切地说道:“没有!我一直,一直对王爷都抱着敬畏之心的!” 听到她说没有,顾长夜皱眉看向她:“没有?你的意思是待你不好?” 花枝一阵语噎。 她只是说自己没有不怕他,他怎么偏偏挑选了没有两个字,往别处想。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半晌,花枝的唇角清浅的弯起。 “王爷不必待我多好,我欠王爷的太多,让我来待王爷好吧。” 她的眸光闪亮,不知捕捉了多少星辰装进眼底。 顾长夜的视线沉了沉,良久,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困在栀子树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你要待我好?”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一抹喑哑,让低沉的嗓音显得十分诱惑。 花枝被他身上阳刚的气息包裹住,身体紧绷起来,有些呆傻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凉薄的眼梢微抬,精致的薄唇就在她的眼前缓缓启合。 “要如何待我好?” 顾长夜又靠近几分。 花枝的心跳随着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加快,眸子颤抖地看着他。 喜欢的人用这样的声音同她说话,让一时忘掉了自己什么处境,也忘掉了他的身份,满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他。 花枝的心底立刻便给出一个答案。 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愿意不惜付出一切给他。 可是花枝忘记开口回答,只是傻怔地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见她看着自己痴傻的样子,眼底一闪而过浅浅的笑意,却快的让人抓不住,便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畔低声说道:“若是想报恩,那你可要抓紧了......” “......慕小姐进府那日,你可就要离开了。” 花枝心底的悸动,随着顾长夜的声音,慢慢地冷下来。 她迎上顾长夜冷漠的双眼,又仿佛在他的眼底看到一缕讥笑。 花枝的眉头微皱,最后又难过的松了开。 最近的她,开始格外的喜欢做梦,她懊恼这样的自己,偶尔的偶尔,也会在心底偷偷懊恼,他们二人为何不能再想过去那般。 若他像过去那般冰冷、厌恶、嫌弃,她或许痛的麻木了,便不会这么难过。 可偏偏他让她触碰到他的温暖。 一旦触碰过温暖,再去承受伤害时,便会格外的痛。 她低垂眼眸,掩去眸光的失落,轻声说道:“我知道,在慕小姐进府之前,阿奴会尽所能偿还王爷的恩情,等慕小姐嫁进王府,得见王爷幸福阿奴便能心满意足,倒是定不会让王爷和慕小姐费心,阿奴自己会安静的离开王府。” 花枝每说一个字,心底便被割出一道伤。 但花枝不知,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的心底也腾起一股无名的火来。 第98章 出府 自打路嬷嬷知道花枝是通房丫头后,花枝每日照常到南苑,可无论她做什么,路嬷嬷对她都再没有半点笑脸。 此事她的确有错,不该有所隐瞒。 花枝不在乎路嬷嬷的冷漠和嫌恶,她只想求得路嬷嬷的原谅。 因为路嬷嬷,她找回了自己,所以她是真的不想路嬷嬷讨厌她。 眼看着要入三伏天,路嬷嬷本来年纪大了,夜里睡觉时常盗汗,天一热便睡得十分不安稳。 花枝听见在南苑照顾路嬷嬷起居的几个婢女说起这事,便一直惦记这事。 想着这时候路嬷嬷本就胃口不好,若晚上在睡不好,怕是身体撑不住,花枝便开始琢磨起怎样才能让路嬷嬷夜里睡得安稳的事。 之前她曾给过路嬷嬷一个雾里看花的香囊,可这安神香的味道似乎对路嬷嬷没什么用,她夜里睡得还是不安稳。 后来花枝想到许是路嬷嬷畏热,所以夜里才会睡得不踏实。花枝便想自己动手做个水枕。 择了个晴天,花枝将自己积攒的所有月俸都拿出来,准备出府看看料子。 可刚走到王府门口,两个护卫忽然出现拦在她身前,挡住她的去路。 “王爷有令,不得允许,你不可踏出王府半步。” 他们两个出现的太突然,花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弯唇苦笑一声。 在府内行动自由,她还以为顾长夜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现在看来,其实是将她的行动,限制在这个王府里了。 即便她说了她不会逃走,可顾长夜还是半点不信她的话。 “怎么了?” 花枝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转头看去才发现是李丛。 两个小护卫看见李丛恭敬的低下头,“头儿,王爷吩咐我们看好阿奴,没有王爷允许阿奴不许擅自离府。” 李丛看向阿奴,微微一笑,“阿奴你要出去?做什么?” 李丛待她向来有礼且温和,而且说话也没什么架子,花枝面对他自然也比和其他人说话时更加放松,他问起来,花枝便是实话实说道:“我要给路嬷嬷做个水枕,想出去看看料子。” “哦。”李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 花枝不想让这两个小护卫和李丛为难,急忙开口说道:“没关系的李侍卫,我现在去找王爷说一声。” “可是王爷现在不在王府。”李丛笑着说道。 听他这么说,花枝轻叹一口气,“既然这样,那我......” “没事!我陪你出去,你们两个若王爷回来,便和王爷通禀一声,我负责看守阿奴。”李丛笑着打断花枝的话,冲那两个小护卫说道。 “可是头儿......” “没事的!走吧,阿奴。” 说完李聪便大步朝前走去,也不看看两个小护卫脸上为难的样子。 花枝急忙小跑跟上,回头看了两眼那两个小护卫,有些犹豫地说道:“李侍卫,若是这样先斩后奏,王爷肯定要生气的吧?会不会责罚他们二人?” 李丛歪头看着她,语调甚是轻松地说道:“王爷不让你出府,是怕你跑了。你是想逃跑吗?” 花枝急忙摇头。 李丛看她认真的模样,轻笑:“那不就行了,你不逃跑,买完东西我把你完整无缺的送回王府,王爷顶多斥责我两句,不会将他们怎样的。” 听他说没什么,花枝便悄悄把心放下来,毕竟李丛跟在顾长夜身边多年,对顾长夜很了解,他说无事那多半是没什么事的。 “多谢李侍卫。” 李丛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谢什么,看守你是我们这帮人的职责之一。” 他略微一顿,然后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么说来,阿奴才是这王府里顶顶重要的人,还需这么多人日夜地盯着。” 花枝看着他愣了一下,紧接着抿唇被他逗笑。 她一笑,李丛也跟着一怔,然后急忙移开眼,不敢再看花枝的笑颜。 走到布庄前,二人停下。 “李侍卫,就是这里,我要进去找找有没有我要的料子。” 李丛抱着臂膀点头,“好,我在这里等你。” “李侍卫不和我一起进去?”花枝奇怪地问道。 李丛看着布庄里面,挤满的几乎全是女子,蹙起眉头很是不愿的说道:“算了吧!我最怕去这种女人家多的地方,我就在这等着你。” 看出他是真不愿意进去,花枝掩唇轻笑,心想没想到李侍卫竟然害怕去女子多地方。 于是她便一人走进去。 花枝在屋内转了一圈,屋内女子格外的多,有的料子数量有限,有几个好胜的女子为一匹布料在大声争抢着。 一个伙计忙着招呼客人,一开始瞥见花枝走进来,看见她身上穿的普通素气,不像什么有钱人,便没想搭理她,可见她转了一圈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不耐烦地朝她走过去。 “这位姑娘要买布吗?要是不买,麻烦你赶紧离开,我们这店小人多,招待不下。” 伙计说话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花枝也不气恼,缓缓转身看向他。 她一转身,伙计原本厌烦的脸慢慢变成震惊。 看背影他还当是一个身姿姣好的女子,这看脸才知道这位是个极品美人。 “姑,姑娘这是要买什么?”伙计有些结巴的问道。 花枝没有注意到伙计看自己时吃惊的神情,指着货架最顶层的一块布匹问道:“麻烦你,我想看一下那个料子。” 伙计抬头看了看,然后皱眉转头上下打量一番花枝。 再漂亮,可看她穿的也不像个有钱人。 “那匹布可是很贵的,是外番进来的顶级料子,你怕是......买不起吧!” 花枝一听,也露出难色,从身上把自己的月俸拿出来数了数,“我只有这些,不知可以买几尺那个料子?” 伙计看了一眼她手心中的碎银,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轻蔑地说道:“姑娘,你别逗我了行吗?你这钱还是出去发叫花子吧!” 不等花枝再说什么,伙计转身看向站在店内最里面的两个壮汉,招了招手:“过来!把这个要饭的打发走!” 花枝皱起眉头。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钱少,让她走便是了,为何要说的如此难听? 看着那两个壮汉走过来粗鲁地抓住她的胳膊,花枝第一次感到气恼,从两个壮汉的手中挣脱出:“我可以自己走!” 刚从他们手中挣脱出,花枝向后倒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 花枝呼出一口气,准备转身和身后的人道歉时,身后的人倒是抢先绕到她身前,满是不怀好意地打量起她。 “小美人!!” 第99章 消失 花枝没怎么费神,便记起眼前不怀好意打量着她的男人。 正是之前在龙城时,那个以夜明珠为彩头,想要强占女子的龙城首富之子,贾文。 他怎么在这? 花枝下意识的转身想要离开,看见这个男人,她便本能的觉得恶心。 未等她抬脚离开,贾文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摆明是不想让她走。 “怎么?小美人不记得我了?拿走本少爷的夜明珠,还能这么快把本少爷忘掉,小美人,你这可就有点不讲究了。” 说着,贾文满脸笑的猥琐油腻,抬起他满是肥肉的手去勾花枝的下巴。 花枝皱着眉头,把脸扭到另一边,躲开他肮脏的手。 “我不认识你,放开我!”花枝冷声说道。 这个贾文脑子里装的都是不堪的东西,上次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都敢抢人,花枝不想和她多纠缠,只好装着不认识。 贾文嘿嘿笑着:“哟!装不认识?那小子呢?这次没在你身旁?” 花枝心底是害怕的,可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若是露出害怕的样子,这个贾文一定更加猖狂,她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放开我!我的朋友就在外面等我!”花枝抬起头板着脸怒视着他。 可她面上的厉色对贾文没起到半点威胁的作用。 “你生气的样子,让我更加心痒了!” 贾文的手上猛地一用力,花枝的身体便顺着他的力道跌去,被他紧紧抱住。 花枝的身体紧绷起,两只手用力地扯着贾文那只肥手,想从中挣脱出来。 屋内有人被他们的动静引过去注意力,有的人不时好奇地看向他们。 此处是都城,到底不在龙城,不时自己的地界,贾文也不敢太过嚣张。 而且此次他们是来办大事的,不宜太过引人注意。 贾文讪讪地笑着,冲周围看过来的人解释道:“这位是我家小妾,偷跑出来的,见笑了!” 听他这么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纷纷收回目光,一看贾文便是富家子弟,而花枝貌美却穿的朴素,对贾文的话大半全信了,自然没人想管这种事闲事。 “谁是你小妾,我根本不认识......唔!” 花枝蹙眉嚷了一半,嘴巴便被贾文紧紧捂住。 贾文身材肥硕,力气自然也是大得很,一只手紧紧扣着花枝的腰,低头嘴唇贴在花枝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乖!我这就带你回家!” 每说一个字,他的口中便喷出一股酒肉臭气。 花枝的双目睁大,惊慌地看着他。 这个人是被色冲昏头了吗?!这里是都城,眼下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猖狂?当这屋子里的人都眼瞎吗? 浑蛋! 花枝在心底暗骂一句,张开嘴便在贾文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妈的!”贾文痛的松开手。 花枝一挣脱出,就急忙向门口跑去。 李丛就在外面,只要跑到他身边便不用怕了。 贾文向布庄内的两个壮汉使了个眼神,那两个人心领神会地点头。 在花枝跑出这个屋子之前,一把将她抓住,然后抬手便在花枝的后颈狠狠地敲了一下。 “李......” 她只喊出一个字,眼前便倏然一黑。 其中一个壮汉将晕过去的花枝夹起,贾文慢悠悠的走到他身旁,抬手在花枝的脸上摸了摸,“从后门带走,送回宅子里。” 两个壮汉点头,然后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声从布庄的后门闪了出去。 贾文一侧的唇角勾着轻浮的笑意,朝店内的伙计招了招手,从身上拿出一袋子金叶子。 “刚才的事情,知道怎么处理吗?” 伙计看着他手中沉甸甸的金叶子,双眼放出光来,连忙点头:“知道!刚才什么事情没发生过,我什么也没看见!” 贾文将袋子扔到伙计的怀中,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背着手,抬头打量了一下屋内,语重心长地说道:“和你们老板说,他需要的那笔钱,我们贾家出了。” “是!是!贾少爷慢走!” 伙计开心的目送着贾文从后门离开,然后急切地打开手中的袋子数数里面的金叶子,心里欢喜的想着,这次不仅得了这么多的金叶子,连老板的事情都解决了。 看那姑娘的衣着,也就是个普通人家,便是有人找上来也不用怕,而且贾少爷那么有钱,那姑娘应该以后都能吃香的喝辣的了,他这也算帮了那姑娘吧? 想着,伙计将金叶子心安理得的收在怀中。 布庄外。 李丛嘴里叼着一根柳枝,靠在墙边悠闲的等着,视线时不时地看向对面布庄的门口。 进进出出了好几批人,也不见花枝出来。 差不多快一个时辰的时候,李丛皱起眉头,隐隐感到不对劲。 挑个料子而已,用不上这么长时间吧? 李丛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手指有些焦躁的在胳膊上敲打着。 最后他按捺不住朝布庄内走去。 这里是都城内最大的布庄,由七八长方形屋子相互打通,每个屋内都挤满了人。 李丛挨个屋子找了一遍,都没看见花枝的身影,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看到一旁招呼客人的伙计,李丛大步走过去,抬手便提起伙计的衣领,面色凶戾的问道:“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身穿青白色素衣,长得很漂亮,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看着他凶狠的模样,伙计被他吓得双腿不停的打颤,回答的声音也颤巍巍的。 “这位爷,你有话好好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姑娘啊?你说漂亮姑娘,这屋子里的姑娘都挺漂亮啊!” 李丛本来九阴花枝不见了烦着呢,见这个伙计和他打马虎,李丛的嗓音放的更大声:“别和我打马虎!说实话!” “没见过没见过!真没见过!”伙计连忙说道。 李丛的眉头皱了皱,然后将这人一把扔了出去。 他转身重新扫视一圈屋子。 难道阿奴真的跑了? 李丛眸色微沉,心里暗想应该不会。 她说要出来买东西的模样不像说谎,而且以他对阿奴的了解,她是不愿意离开王府的,又怎么会选择逃跑。 到底发生什么了? 还有,他要怎么回去和王爷交代? 第100章 愤怒 恭亲王府。 顾长夜坐在书房内,打开暗卫刚刚交给他的信件。 他只是冷薄地扫视一眼,便将信纸重新叠起,然后置于烛火上,看着火苗一点一点将信纸吞噬成灰烬。 信上是暗卫的汇报。 龙城首富贾贺家底之所以如此丰厚,是因为他们家中主要在做瓷器生意,而且也不是普通的瓷器。 两年前,贾贺花重金在龙城打造一个巨大的穴窑,又将各地的巧手师傅都请去,因为烧制的瓷器各个纯净,没有瑕疵,后来被夏禾引荐给皇上,于是贾家便开始为皇家敬供瓷器。 此次贾贺来都城,是为了敬供给皇上一个名为‘肉腐留骨’的骨董。 明面上没有什么异常。 唯一奇怪的便是,那个不知道装了什么,贾贺护的极紧的箱子。 顾长夜派暗卫去调查那个箱子,可那些箱子一进贾贺在都城的宅邸,便没了踪影。 那箱子里的东西是贾贺带给夏禾的,藏得这么紧,定有什么端倪。 顾长夜皱眉想着,忽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进。” 两个小护卫低头走进来,顾长夜淡淡的抬眼看向他们。 这两个人是他派去负责每日跟着花枝的人。 “怎么了?” “回王爷,今日阿奴说要出府,王爷当时不在府内,我们没来得及汇报。” 顾长夜的视线微动:“她人呢?” “她......头儿跟着她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李丛?” 顾长夜的手搭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屋内只剩下他手指敲打桌面时发出的声响,两个小护卫也看出他此刻是系是弩,一时胆战心惊起来。 “王爷!” 这时李丛着急忙慌的冲进书房,打破寂静。 顾长夜看向他,眼梢泛出冷意。 可李丛也顾不上去细想此刻顾长夜为何这样的神情,焦急的开口说道:“王爷,阿奴不见了?” 顾长夜的眉头一皱。 “今日我带阿奴去城西的布庄,结果她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我问了店里的伙计,他们都说没见过阿奴。” 李丛说完,看着顾长夜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 他这才意识到,顾长夜生气了。 把阿奴弄丢李从自己也很懊恼,他急忙单膝跪下,低着头说道:“王爷,是我不好,将阿奴弄丢了。” 顾长夜站起身,面色没有一点波澜的走到李丛面前。 下一秒,抬起脚便踹在李丛的肩膀上,将他一脚踹倒地上。 这一脚踹的实实在在,用了全力,李丛忙用内里压住喉间翻滚的气血。 从头到尾,顾长夜的脸色都没有半点改变。 一旁的两个小护卫,被顾长夜这一脚吓得齐齐向后退缩一步。 “去,把人给我找回来。”顾长夜冷声说道,明明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偏偏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 李丛从地上爬起,恢复单膝跪下的姿势,低头应道:“是。” 然后便急忙起身冲了出去,两个小护卫也跟在他的身后急匆匆地离开。 屋内只剩下顾长夜一人。 他转身重新回到桌前坐下,眉心缓缓蹙起。 上一次花枝不见是被人抓到鬼市,差点被卖掉,这一次难道又是被人抓走了? 脑海里突然滑过那一次,在鬼市里,花枝撞进他的怀中,然后惊慌失措的抱着他的模样。 越想,顾长夜的眉心越是紧锁。 果然不能放那家伙出府,只要出去这个门,她总是能碰到点事情。 顾长夜缓缓合上眼,长呼出一口气。 半晌,他终于坐不住,站起身走出书房。 “备马。” 一旁有人凑上来,“王爷,备马去何处?” “鬼市。” ...... 花枝揉着酸痛的后颈,缓缓坐起身,扫视着四周。 她躺在一张巨大的圆形床榻上,飘逸的紫色纱幔从高高的房顶垂落下来,一点微风吹过,便会带着纱幔轻舞起。 床榻的对面是门,而除了那扇门外,再看不到其余通向外面的门,甚至连扇窗户都没有。 这是一个很大的屋子,四周摆满的金银玉器,一眼看去变质每一个都价值不菲,床榻的不远处,摆着一张不过刚过人膝盖处的小桌几,上方摆放着一个紫砂香炉,和几盘水果糕点。 一缕青烟从香炉上方的镂空处缓缓升起。 花枝皱眉回忆着发生了什么,半晌才回想起自己是被贾文的人抓来的。 这里应该是贾文住的地方。 花枝慌张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完整,没什么异常,才暗暗松一口气。 她叹出一口气。 没想到她会这么倒霉,怎么总是能落到坏人的手里。 估计李丛应该已经回到王府,把她不见的事情告诉给顾长夜了。 这次又要顾长夜来救她吗? 花枝皱眉懊恼,自己未免太无能了,总说要保护顾长夜报恩,可怎么几次三番都是顾长夜来救她。 这恩情倒是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不行,她不能就在这里干等着被救。 先不说旁的,贾文不知何时就会回来,若是干等着,岂不是要被他欺负了。 “小美人,我来了!” 正想着,一脸恶心笑着的贾文就推门走进来。 花枝的身体立刻紧张地绷起,暗想这个贾文未免也不太不禁想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起花枝坐在床榻上,贾文有些迫不及待地搓着手:“醒了?醒了好,本少爷还是喜欢醒着的小美人。” 说着贾文便朝她走过去。 花枝急忙从床榻上站起来,躲到一旁:“你别过来!” 贾文嘿嘿笑:“我不过去,怎么抱你啊!” 花枝一阵恶心,面对着他向后倒退着。 “贾文,你还是放我走吧,现在外面肯定全是找我的人。” 花枝深吸一口气后,冷静的冲贾文说道。 哪怕听到外面有找花枝的人,贾文也半点慌张的神色都没有,语气里还满是不屑。 “找你又能怎么样?谁还敢把我们贾家怎么样!我们贾家可是给皇上供瓷器的,有钱!背后还有人撑着腰,我倒要看看,谁敢和我贾文抢女人!” “你说话的口气未免太大了,这里是都城,在天子脚下犯法,便是王公贵族都会遭惩!” “呵,小美人你太傻了,你这种身份普通的丫头,皇上还会管你一个普通丫头的事?” 说着贾文一步冲了上去,根本不给花枝逃的机会,紧紧的抱住她。 “小美人是还在想着那位俊俏的公子来救你?别想了,本少爷可比他有钱多了,你跟了本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贾文便噘着嘴要往花枝的嘴上亲。 第101章 还不想死 花枝惊恐的睁大眼睛,胃里一阵翻滚,恶心的想要吐,偏偏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都无法从贾文的怀中挣脱出。 要是被他亲上一口,她便死了算了。 花枝将头转开,躲过贾文亲过来的嘴,然后抬起脚狠狠地踩在贾文的脚上,专挑小脚指的位置,还用力的碾了一碾。 “啊!” 贾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揽着花枝腰间的手立刻松开。 花枝用力将他推了个踉跄,然后急忙朝门口跑去。 可还没等跑到门口,贾文已经追到她身后,抬起手便揪住花枝的头发。 “妈的!咬我我都原谅你了,还他妈敢踩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本来想好好疼你,现在看来是应该让你疼一下,你才知道乖乖听话!” 说着,贾文扯着花枝的长发,便将她向床榻边拖去。 头皮撕裂的疼痛,让花枝倒吸着凉气,没挣扎两下,贾文一把便将她搂到床榻上。 “放开我!!”花枝的腿胡乱蹬着,希望自己能一脚将他踹开。 可偏偏贾文这个胖子还生的挺灵巧,全都躲了过去。 见花枝不老实,他抬起手便在花枝的脸上扇了一耳光。 花枝疼的眼前一阵眩晕。 “乖一点!你还能少吃点苦头!”贾文冷哼一声,然后快速地解开身上的腰带,将花枝的手绑在身后。 花枝终于忍不住惧意,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眼看着贾文的身体越靠越近,她恨不得咬舌自尽。 念头一出,花枝一阵绝望。 她的命她一直都有好珍惜着。 这条命是顾长夜就回来的,她一直宝贵着,只想把这条命留给顾长夜。 可眼下,她怕是保不住了。 她宁可死,也不想被贾文碰一下。 想着,花枝把眼睛一闭,然后便准备用力咬舌头。 忽然门外一阵凶狠的踹门声。 “臭小子!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今天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 门外是一个有几分苍老的声音。 贾文的动作立刻停住,满脸的不耐烦,又有些害怕的神情。 门外的吼声越来越大,“贾文!怎么回事!你马上给老子滚出来!” 贾文最终不耐烦的从花枝身上爬起来,拿起一个手帕塞进花枝的嘴里。 他捏住花枝的脸,压低声音半是威胁半是哄地说道:“你最好乖乖的,不要搞出什么动静,等回来本少爷会好好奖赏你的,要是不听话,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贾文转身走到门口,来开门闪身出去。 门缓缓合上,但是门外的声音,花枝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今天是不是又出去惹祸了?!” “爹,我哪有?” “城西布庄老板要借的钱是你给的?” “是,那点银子对咱们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吧!爹,我这是卖那老板一个人情,日后肯定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 “哼!你小子不要和我扯别的!阿大说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姑娘,你怎么满脑子里除了吃吃吃,就是女人呢?!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来做什么的,夏丞相可嘱咐过,让我们一定要低调再低调!这里是都城,离皇上近着呢,你要是惹出什么麻烦,被什么认捅到皇上那去,就不说你强占民女治什么罪......” 那苍老的声音略微一顿,然后陡然压低:“就我们家的底子一翻查,那可是要全家掉脑袋的!” 花枝蹭着身体从床榻上坐起,一边四处打量着有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奈何这屋子里,除了正对着床榻的那扇门,便再无任何能出去的地方了。 门外,贾文开口说道:“爹你放心,我知道孰轻孰重,不会出半点岔子的!” “你知道?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苍老的声音愤愤的哼了一声,然后又压低声音问道:“夏丞相要的东西都放好了吗?” “放好了,和‘肉腐留骨’都在密室里,不会有人发现的。” “那个老东西呢?” “也在密室里,半死不活的,估摸着也活不了几日了。” “行,把这两样东西都送走后,记得把密室里的次品带走,找地方卖了,也能换一笔不少的金子,虽说是次品,但我们家制瓷的技术,还是一顶一的,旁人定看不出那瓷器里面有假,肯定还当皇家的好玩意买。” “好好!”贾文连忙应着,但能听出其中的敷衍:“爹,我累了,先休息了!” “咳!行吧,你要是抢了谁家的姑娘,就给我把事情处理干净点 ,别给我添麻烦!” “好的爹!” 对话结束,一个脚步声渐渐远去。 花枝已经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从床榻上站起来,四处转着想法子把绑着手的带子解开。 可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能解开带子的。 贾文已经推门走进来,一双小三角眼微微眯着,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桌边的花枝。 “哟,小美人站起来做什么啊?” 花枝皱着眉头怒视着他,脑子里转着过去王府里管事李婆婆时常骂她的那些脏话。 她此刻急的想全部骂给这个贾文听。 奈何嘴被堵住,她除了呜呜声再发不出别的声音。 贾文晃着膀子,痞里痞气朝她走去:“小美人,我为了你也算是吃了不少苦头,上次在龙城,你那个小情郎可是结结实实的踹了我一脚,我怎么想这些账我都要在你的身上讨回来。” 花枝气得眼眶泛红,又不敢让贾文看出,她此刻心底正害怕的微颤着。 看着贾文像是又要扑过来的样子,花枝转身就要跑,去没想到一转身被一旁的桌脚绊住,整个人失控向前倒去。 贾文眼睁睁地看着花枝身体向一旁倒去,额头狠狠地撞在墙面上。 下一秒,她的身体滑落在地上,额头上流出一大片鲜血。 “妈的!你寻死?!” 迷迷糊糊中,花枝听到贾文的怒吼声。 然后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刚刚这一下,真的不是她要寻死。 若非迫不得已,她怎么会寻死,只要能跑,她便会尽力的跑,好好把这条命珍惜着。 感觉到额头的剧痛,花枝心底泛起酸涩。 她就要死了吗? 她还没好好和路嬷嬷说一句对不起,王府里的那只小燕子也还没有放生。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还是欠了顾长夜。 他的恩,这辈子还不清了。 第102章 百目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往着不少人,每个摊位上,都挂着一盏惨戚戚的白灯笼用来照亮。 明明人很多,全是买东西,可这一整条街的气氛都很压抑,每个人说话时都可以将声音压低,有的形色萎靡,像是游魂。 小摊前的小贩也都长的各个奇怪,有的少眼睛,有的脸上被刺了字,一个简单的死字,昭示着这人过去所犯下的罪行,得以致死。 顾长夜负着手走鬼市中,他身上矜贵高傲的气质,显得和这条街上的其他人格格不入,引来不少仇视的目光。 “搜。”顾长夜无视着那些目光,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是。”李丛应道,然后转身指挥起身后的侍卫们。 侍卫们一散开,像在这个幽潭一般的鬼市里,投入一个巨大的石头,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无论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的人都颇有些不满地看着顾长夜,有的直接拎起手边的刀朝他走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鬼市,你们还敢如此嚣张?!”一个脸上有着狰狞伤疤的男人,冲顾长夜厉声喊道。 顾长夜的视线在他的脸上滑过,然后轻蔑的冷哼一声。 见那个男人要靠近顾长夜,李丛立刻拔出一半的刀,挡在顾长夜的身前,喝道:“滚开!” “妈的!敢闹到鬼市来,这小子看来是个不怕死的!” 见顾长夜的人拔刀了,四周的人也齐齐亮出武器,一时之间空气中流转着全是杀气。 “若是有人阻拦,杀。”顾长夜站在李丛的身后幽幽地说道,漆黑的瞳孔里是瘆人的杀气,宛如幽冥里走出的索命阎罗。 李丛点头。 周围的人相互看着,他们大多是亡命之徒,本来每日过的就是打打杀杀,刀尖舔血的生活,自然没有被顾长夜的话吓到。 有的人认出顾长夜,冷声问道:“这位不是恭亲王吗?难道不知道鬼市的规矩吗?官家人不得入内!” 顾长夜心里正窝着火,此刻极其不想和这帮人废话,回答的语气比往日更加冰冷不屑:“知道,可我要来,你们也拦不住。” “呵!恭亲王好大的口气啊!你是真不知道我们都是什么人?平日里我们不去主动犯你们官家人,你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别说一个小小的王爷,就算是皇上来了,惹怒我们,我们也敢杀!” 说话的那人,手中提着一根狼牙棒直接朝顾长夜凶狠的挥来。 不等李丛转身去护他,顾长夜自己先拔出腰间的佩刀,冷光在空中一闪而过,众人还未看清他刀尖的走势,顾长夜已重新将刀收入鞘内,收刀的同时那人的身体也跟着倒下。 他在那人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腹部,有几滴血不小心飞溅到顾长夜的墨色衣袍上,这才惹得他如冰雕般精致的脸上,出现一点嫌恶的神情。 “李丛,再有一个人上前,就把这里清理了。”顾长夜冷声说完,然后便抬起脚向前走去。 周围的人愣怔一下,下一秒彻底暴怒。 在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顾长夜这种敢如此嚣张叫板的人。 众人那这武器一起向前冲去,李丛便也拔出刀来,让众侍卫把这帮人拦下。 李丛一边侧刀挡住一旁飞过来的暗器,一边苦笑着摇了摇头。 鬼市存在这么多年,顾长夜都没想要动过这地方,只因这鬼市背后的水太深,一直没有找到将其幕后主使揪出的时机,轻易动这个地方很容易打草惊蛇。 只要这帮人没有弄出大动静惹到他,顾长夜便不会轻易插手影响这里的事情 可因为阿奴再一次消失,他竟动怒到此般地步,要将这鬼市端了? 李丛在心里连连懊悔,应该再带多一些人来好了,这鬼市里的人都不是善茬,毕竟不是混江湖的,就是些做下三烂行当的人,武功底子没有差的,还都是不要命的家伙,就凭今日带的这几个人,要把这么大一个鬼市端了,怕是要费上些力气。 身后是刀尖相撞的声响,空气中已经弥漫起血腥味。 可顾长夜就像是身处在另一个世界,全然不理会身后的一切。 “王爷,没找到。”一个护卫匆匆走到顾长夜身前低声汇报。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皱。 未等顾长夜开口说什么,从对面远处,缓缓走过来一个身穿黑斗篷,面带铁面具的人。 “恭亲王,没想到您会屈尊莅临此地,还真是让鄙人大吃一惊。” 顾长夜冷眼看向那个男人。 “鄙人名叫百目,负责管理这个鬼市。”男人的声音十分沙哑,这声音里像是含着成百上千颗砂砾,透传没有温度的面具时,夹带着和金属共鸣的嗡嗡声,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看来他应该就是掌管鬼市的人了。 “听说王爷在找什么东西,如果有需要,大可和鄙人说一声,鄙人定会配合王爷,何必大动干戈呢。”百目低笑着说道。 顾长夜的视线冷冷地落在他的面具上,似是要将他的面具看穿 一般,“不用配合,我也能找到。” 百目哈哈大笑两声,然后双手向两侧一摊,微微晃了一晃,半是戏谑的问道:“那王爷找到了吗?” 顾长夜的眉头倏然皱紧,眼底深处有些不悦。 暗想看来那丫头不在这。 身后打架的众人也已经停手,大部分倒下的都是鬼市的人。 既然不在这,那他就更没有必要在这浪费时间了。 顾长夜沉默的转身,百目却似乎对他要找的东西很感兴趣般,又出声问了一遍:“王爷要找什么,不如让鄙人帮您?” 顾长夜的脚步慢慢停下,半晌,幽幽地说道:“少管闲事,你们这地方,我也不会留得太久。” 说完,他大步朝前走去,李丛也带这人纷纷收起刀紧跟其后。 本就瘆人的街道,因为一场厮杀后,更像是幽暗的修罗场。 百目看着顾长夜的人走远,朝旁边的人招手,压低声音命令道:“去,看看他们在找什么。” “是。” 第103章 老爷爷 “哭!就知道哭!你怎么不死了呢?!” “滚开!别总在我的眼前晃,看见你我就心烦!” “躲在这里!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花枝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大概有很久没有做过这些噩梦了,因为顾长夜最近总是抱着她,他的怀抱很温暖,在他的怀中,花枝忘掉了过去许多不好的记忆。 母亲的厌烦,父亲的冷漠疏离,以及抄家那日,花府众人跪在正院,一个一个,被人活生生的砍下头。 没有了顾长夜,她又想起那些,想起她从地窖中爬出时,外面流淌成河的血,以及散落在一旁的头颅。 那是她的噩梦,任时间如何拉长,她如何用其他记忆填补,都无法忘掉。 从那个令人窒息的梦里走出,花枝大口喘着气,仿佛像是离水的鱼,缓和了许久,她才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花枝疑惑地伸出手摸了摸额头,已经被细布紧紧缠裹上,指尖轻轻触碰便是一阵刺痛。 她痛的龇牙倒吸气,可这疼痛的感觉也让她此刻更加真实。 不等她细细思索,身侧突然想起一个苍老声音。 “小姑娘你醒了?” 花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下一秒被坐在不远处的人吓了一跳,嘴里‘啊’的低叫一声,身体本能的向后挪着。 远处坐着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是一个人形的怪。 一头苍白的发丝十分凌乱,脸上除了一双布满沧桑的瞳孔,再看不清其他五官,鼻子和嘴巴像是被人用蛮力砸碎后,又狠狠地拧在一起让其重新生长。 他身上穿的灰色粗麻衣裳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左手的食指似乎刚被人砍断没多久,伤口上是堆在一起的血痂,还露着一小截森森白骨。 看这人一眼,怕是要做上好几日噩梦。 见花枝满脸恐惧的闭上眼,那人急忙转过身,背对着花枝柔声说道:“吓到你了吧小姑娘?” “你,是人是鬼?”花枝颤声问道。 那人被她的问题逗笑,可花枝却听着那笑声,隐约觉得有几分凄凉。 “人,活生生的人。” 他虽然说自己是人,可花枝还是恐惧地看着他。 哪有人会长成那副可怖的样子? “小姑娘为何会那样想不开,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啊。”那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花枝这才想起贾文的事,下意识地抬手触碰额头撞到的地方,接过又惹的一阵刺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碰!”那人身体微动,却没有转过身,像是怕吓到她的模样:“伤口挺深的,差一点你就没命了。” 花枝这才注意到那人的面前,是装满药瓶的箱子。 她踌躇片刻,然后犹豫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嗯。” “......谢谢您。” “没关系,本是我应做的。” 花枝略微蹙眉,然后问道:“您是大夫?” 那人一阵沉默,然后哀叹一声:“算是吧。” 花枝有些不解他的意思,什么叫算是吧? 但是这下她确定了眼前这个人不是鬼,身体缓缓地放松下来,想到自己刚刚看见他时的反应,心下顿时愧疚。 眼前这位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刚刚那样的反应,实在没有礼貌。 “老爷爷,刚刚实在对不起,我不该......” “没什么。”老爷爷不甚在意的笑两声:“老夫现在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害怕吧,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小姑娘。” 花枝咬着下唇有些纠结,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老爷爷......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又一次沉默,这一次显得时间格外的绵长,良久他才缓缓地回答道:“是贾贺父子。” 花枝想了想,然后眉头紧锁住,声音有些微微恼火地问道:“是那个贾文和他爹?” 老爷爷轻轻点头。 “他们为何要毁您的脸?还有您的手指也是他们弄的?”花枝关切地问道。 老爷爷长长的叹气,“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折磨我罢了。” “折磨?” 花枝奇怪地看着他。 不等花枝继续问,他将问题转向花枝的身上,“小姑娘,你是被贾文抓来的?” 花枝这才想起自己眼下的情形,不比这位老爷爷好到哪里去。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老爷爷长叹一口气:“那也不能如此想不开,留着一口气,才能想办法从这里离开。” “我没想死,只是不小心撞到头了。这条命我一直珍贵着,想将给它留一个很重要的人。”花枝说道,然后想起顾长夜。 他是不是在找她?是不是又以为她逃跑了? 老爷爷十分赞赏的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应珍惜。” 说完,他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背着身将瓷瓶丢到床榻上:“小姑娘,你额头上的伤口很深,不过没关系,等伤口结痂之后,每日将那瓷瓶里的药涂抹三次,便不会留下伤痕的。” 花枝将瓷瓶攥在手心里,“谢谢您!”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外忽然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小姑娘快躺下!闭上眼睛不要出声!”老爷爷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 花枝急忙听话的重新躺回被子里,将眼睛合上,下一秒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死老头!小美人还没醒?” 是贾文的声音。 老爷爷淡声回答:“没醒,小姑娘的伤口很深,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妈的!你个死老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必须马上把小美人给我治好,否则再砍下你一个手指!” 他的话音落下,花枝便听见‘咚’的一声,似乎老爷爷被贾文踹倒地上,喉咙里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真晦气!”贾文嘴里骂骂咧咧的,脚步声朝门口走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花枝立刻翻身坐起,急忙跳下床榻想要扶起躺在地面上的老爷爷。 “老爷爷您没事吧?”花枝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老爷爷轻咳两声,将脸偏到一旁,还用胳膊挡住自己,有些执拗的不想让花枝看见他的脸,嘴脸还柔声安抚着她:“没事,我没事,不用担心。” 花枝看着他鼻尖忽然一酸,默声片刻轻声说道:“您不用挡着脸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老爷爷听了身体一顿,然后干笑两声,声音很是苦涩的说道:“小丫头不用安慰我了,我眼睛又没瞎,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鬼样子了。” “我没有安慰您,至少我现在不怕您了。” 他的身体顿了顿,犹豫半晌,最后才缓缓放下来挡着脸的胳膊。 第104章 掌中之物 即便花枝做好心理准备,可老爷爷的那张脸,再看一次还是会让人心惊。 “丫头,别勉强自己。”老爷爷轻声说道,生怕吓到她的样子。 花枝急忙用力摇头,然后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在椅子上坐好。 “您刚才为何不和贾文说我醒了,就任他那样打您?” 老爷爷轻笑着说道:“傻孩子,要是说你醒了,那家伙不就又要欺负你了,我这把老骨头本来也没几日活头,挨两下就挨两下算不得什么。” “没几日活头?”花枝想起,刚刚那个贾文好像也说他活不了多久了,皱起眉问道:“那个贾文也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杀您吗?” 老爷爷一时沉默。 花枝急切地问道:“老爷爷一定要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到您!” “帮什么!”他忽然板起脸来,认真地和她说道:“不用帮我!你好好躲着那个贾文,你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救治的病人了,必须好好活下去!” 花枝轻咬住下唇,看着他额间崎岖不平的沟壑,夹着风雪沧桑,再看向身上所有的伤痕,便不再是心惊,而是心酸。 看着花枝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老爷爷叹了一口气,视线放远:“我是被贾贺父子抓来的,他们要我制一种毒,我不肯做那种害人的东西,他们见我不服从,便又另寻他人,留着我又没什么用,便开始折磨我,想将我置于死地。” 花枝用力攥紧拳头,低声骂了一句:“浑蛋!” “我已经身中剧毒,随时都有可能毒发,也不知能护你到几时。”老爷爷说着,眸子里露出懊恼之色。 花枝也垂下眸子,脑中忽然想到顾长夜,半晌喃喃说道:“他应该在找我。” “你的家人再找你?” 花枝微微一怔。 家人。 顾长夜算是她的家人吗? 她唇角弯起浅笑,心底知道顾长夜不算她的家人,但还是声音淡淡‘嗯’了一声。 便让她再做一个美梦吧。 可是老爷爷的面上,没有因为她有家人在寻找而露出喜色,愁声说道:“小姑娘,不是我打击你,若是家里没有点身份地位,怕是你的家人找到这里,也无法将你带走,这个贾贺父子背后有夏丞相撑腰,平常人家是对付不了他们的!” 花枝的眼波流转,心底也隐隐担忧起来。 如果贾家和夏丞相有关系,那顾长夜查到这里还会救她吗?若是救了她,贾家父子会不会到夏丞相那里挑拨,让顾长夜与夏丞相二人结下梁子? 花枝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越想越头痛,皱着眉头不肯松开。 她不想顾长夜因她而为难。 可转念一想,也许是她将自己想得太重了,顾长夜或许根本就不会来救她。 若是不来救她,花枝也不会怨他。但是一想到有可能会这样,她的心底还是有些失落。 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老爷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老夫说过你是老夫最后一个病人,就一定会想办法不让那人伤害你,让你活着出去的。” 花枝感激的看向他。 然后她低下头,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总是给旁人添麻烦...... ...... 天空已经大亮,一夜过去,还是没有找到半点花枝的踪迹。 顾长夜坐在书房里,合着眼睛,但并未睡着。 李丛匆匆走进书房,拱手恭敬地说道:“王爷,城内所有的角落都搜过了,还是没有阿奴的踪迹。” 宵禁一过,城门便会打开,若是花枝是逃走的,或是被有心之人带走,那这之后便更难找到了。 顾长夜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幽深的眸底涌动起的戾气越发让人胆颤。 “派人在城门死守,不要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出城。” “是。” “然后,挨家搜查。” 李丛震惊的看向他,“王爷,这样怕是不好吧......如此大动干戈,怕是会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 顾长夜一只手撑着头,眼帘微垂,声音中的寒意半分未减:“的确。” 他沉默片刻,然后幽幽说道:“人是你弄丢的,你说说应该怎么找?” 李丛一阵语塞。 见他不回答,顾长夜继续说道:“以办案的名义搜查,让搜的人家就搜,不让搜的就不搜,不必将搜什么为什么搜说清楚,看看能惊动哪位大佛。” 李丛明了的低下头,“是,我知道了王爷。” 李丛正要转身出去办这件事,顾长夜忽然又出声叫住他。 “等一下。”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顾长夜沉默片刻,半晌,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昨日她为什么要出去?” 想起昨日的事,李丛就一阵懊悔。 他怎么就没有和阿奴一起进去呢? 他相信阿奴是不会逃跑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丛皱眉,一脸的丧气,如实对顾长夜回答道:“昨日阿奴说要给路嬷嬷做个水枕,想出去挑选料子,到布庄后,卑职嫌布庄是女人家去的地方,就没有跟她一起进去,所以才......” “水枕?”李丛后面说什么,顾长夜根本没有在意,只注意到这两个字。 李丛抬眼看向顾长夜,从他冷冰冰的脸上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 “下去吧。”他幽幽说完,然后彻底将一双冷冽的眼闭上。 他一夜未睡,想必是要休息了吧? 李丛想着,然后悄声退下去。 他退下去没一会儿,顾长夜又缓缓睁开眼。 水枕? 顾长夜冷笑一声。 做如此多余的事有何用,她并不知道路嬷嬷讨厌她,并不是因她闭口不言,隐瞒自己身为通房一事,而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作恶多端的温云歌。 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路嬷嬷对她的态度。 顾长夜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不该为她如此费神。 可一想到那丫头此刻不知道在哪里,而且很有可能会出城,他的心底就莫名的焦躁。 这股焦躁随着花枝消失的越久,便越加浓烈。 如果就此找不到她了...... 这么一想,顾长夜心底一股火涌了上来。 永远,她永远都别想从他的掌中逃走...... 第105章 痛恨懦弱 花枝和老爷爷坐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到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她又急忙跑回床榻上躺好,装作从没有醒过的模样。 贾文一推门走进来,发现花枝还合着眼躺在床榻上,顿时恼火起来。 “怎么回事?还没醒!死老头,你是不是故意没给我好好治!”贾文肥硕的身躯几步冲到老爷爷面前,粗暴的拎起他的领子。 老爷爷眉眼一沉,沉下声音回答道:“救人的事,我从来不会拿来开玩笑。” 贾文恼火的将他扔出去。 “已经过了一日半,她还未醒!我看你是想现在就死吧!” “呵!”老爷爷冷笑一声:“我已经说了,她头上的伤口很深,何时能醒我也不确定,若真是计较起此事,还不是因为你强占良家女子,又怎会逼得她想不开寻短见!” “诶!你个死老头嘴巴还挺硬是吧!” 贾文愤愤的撸起袖子,然后四下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桌面摆的药箱子里。 他嘿嘿一笑,从药箱子里拿出一把小刀,然后抬脚走到老爷爷面前。 “给你吃点苦头,看你还敢不敢嘴硬!” 说着,贾文蹲下身,一把扯过老爷爷的右手,狠狠地压在地上,手起刀落将他的小指凶残的砍下。 花枝躺在床榻上,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一颤,双手在被子里紧紧地握成拳头。 不敢说,不敢动。 花枝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懦弱。 她应该站起身阻止贾文,老爷爷一直在帮她,不该再因为她承受折磨。 她紧紧咬着下唇,直到嘴里蔓延开一缕咸腥味,一滴眼泪从眼角跌落在枕头上。 她怎么可以一直躲在别人背后,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保护呢! 花枝终于按捺不住,正准备坐起身时,一只手突然猛地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能动弹。 耳边是老爷爷颤抖的声音:“再等等!再等等!她一定可以醒的!” 花枝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 “相信我。” 虽然老爷爷是在和贾文说话,但花枝知道,老爷爷是说给她听的。 最终花枝还是没有坐起身。 老爷爷说相信他,若是此时坐起身,那老爷爷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别和我耍什么花招!马上给我把她弄醒!”贾文冷哼一声,很是不满的吼道。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混账!” 是贾文的父亲,贾贺。 贾文转身,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爹?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大篓子了!”贾贺的声音里满是恼火。 贾文脸上强挤出一个笑,有些奇怪地问道:“您说什么呢?我这一天没出去了,能到哪里捅娄子啊?” 贾贺大步走上前,看向躺在床榻上的花枝,然后右手颤抖着指着床榻吼道:“这就是你前日带回来的女子?!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在找她!” 贾文挠了挠头,有些奇怪,心想着许是花枝的家人在找她,有什么可奇怪的? 贾贺一眼便看出,贾文根本没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抬手便‘啪’的一声,狠狠的从贾文的头顶打下去。 “蠢货!你知道是谁在找她?恭亲王顾长夜!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生事!你还是给我惹祸了!他现在在外面挨家挨户的搜呢,也不说清搜什么,若不是夏丞相派人来递了风声,怕是搜到咱们家头上时,我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把这尊大佛招来的!” 贾文这时才知道心慌起来。 他没见过恭亲王,却听说过这位不是好惹的主,这些年夏丞相一直想要在朝中压制这位爷,可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能扳倒这人,可见其手段不比夏丞相弱到哪去。 “这,这怎么可能?这不就是个普通丫头嘛,怎么可能和恭亲王搭上关系!”贾文还是有些不相信的喃喃自语道。 贾贺转头在花枝脸上仔细打量一番,然后重新看向贾文,气得咬牙切齿地说:“你看看她,长得像是个普通丫头吗?你能看上,外面那位爷就看不上吗?你是不是傻了!”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贾文慌张地问道。 贾贺此时恨不得将他儿子回炉重造一一番,屁用没有,还竟给他惹事端。 “马上!马上给我把这个女的处理干净!让这个女的立刻消失,他搜不到人,我们再死不承认,便什么事都没有!” 贾文一听‘啊’了一声,满是不舍地看向床榻上的花枝。 贾贺看他脸上的神情,顿时更加火冒三丈,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你啊个屁!若真让那家伙盯上,搞不好连命都会丢掉,你还想着女人!” “好!好!爹,您别生气!我马上处理!”贾文连忙说道。 贾贺被他气得气喘吁吁,又狠狠地剜了一眼跪在床榻边的老头子,然后一身怒气的甩袖离开。 贾文懊恼的挠着头,然后看向紧紧闭着双眼的花枝。 “这小美人什么来头?怎么还能招惹来这么麻烦的人?”他喃喃自问道。 然后,用脚踢了踢老爷爷的腿,蛮横的说道:“喂!她不用治了,你和她在这消停的呆着啊!别给我添乱。” 说完,贾文也转身离开。 等到屋内只剩下花枝与老爷爷二人时,花枝急忙爬起身,从地上将老爷爷扶着坐到床榻上坐着。 看着他血淋淋的小拇指,花枝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出来。 “不如就告诉他我醒了!您便不会受这样的伤!都怪我,要是我起来的话......” “傻孩子!”老爷爷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道:“即便你承认自己醒了,他还是会伤害我的,不要自责,你没有错。” 花枝咬住下唇,用力的咬住后槽牙。 她自责,但也更加愤怒。 贾贺父子实在太可恶! “老爷爷,再坚持一下,王爷马上就会来救我们的!”花枝看向他坚定地说道。 老爷爷看着她好奇地问道:“那个恭亲王,真的是在找你?” 花枝略微沉默。 她也不确定顾长夜所找的是不是她。 挨家挨户的搜,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为了她,顾长夜应该不会做到如此吧? 可无论是不是在找她,只要顾长夜能搜到这里,他们就有救了! 想到顾长夜,花枝的眼底渐渐温柔。 “王爷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一定能救我们出去的。” 第106章 人证 说到顾长夜时,花枝的眼睛是亮的。 老爷爷看着花枝眼底星光闪烁的模样,良久,垂首浅笑:“有人能救你出去,我就放心了。” “不仅是我,您也能出去的!”花枝说话的声音有些兴奋。 老爷爷目色柔和地看着她,然后摇头说道:“小姑娘,我这将死之人,出不出去也无所谓了。” “不要这样说,只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跪下求王爷想法子治好你的!” “我的状况我自己最清楚,毒已入心脉,无药可解。” 说起自己的生死之事,老爷爷的眼底是一片从容,仿佛在说别人的般。 花枝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有些不甘心说道:“老爷爷不是说自己的医术很高吗?一定有法子医好自己的!” 老爷爷轻笑着摇头:“再好的医术也是医术,不是仙术,总有治不好的病,医不好的人。” 他回答的太过淡定,反倒让花枝更加心痛。 “我不能就这样看着您死,明明您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贾贺他们父子!” 花枝说着,心中蔓延出怨恨。 老爷爷看着她的模样,缓缓抬起没有血迹的那只手,轻柔的拍了拍花枝的发顶:“他们终会罪有应得。” 花枝缓缓抬起视线,毫不躲避地看着老爷爷那张可怖的脸,眼底满是不舍和难过。 “不必为我难过,我这一生行医救人,生死离别看得太多,这事一时落到自己头上,我反倒没有多么的害怕。”老爷爷开玩笑似的冲她讲道。 他微微一顿,然后视线低垂,有些遗憾地模样:“只可惜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花枝急忙握住他的手:“您还有什么心愿?我一定帮您完成!” 老爷爷看着她一阵苦笑:“算了,你帮不了我的。” “您说,我会尽自己所能,帮您完成心愿。” 老爷爷看着她坚定的目光,默声片刻,许久才悠悠说道:“我这一生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心愿,我有一个儿子,当初我将毕生全部医术著成医毒金鉴,那小子就是想学,而我因为她母亲的交代,并不想让他学习医术,他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如今过去这么多年,现在也不知他身在何方。 如今我已想通,既然他想要,给他便是,只可惜我在外找了他许久,却一直未能找到他。” 花枝认真地说道:“老爷爷,若您信我,便把医书交给我,我一定替您找到您的儿子,将医书交给他。” 老爷爷却苦涩的一笑:“我信你,只是这医书已经无法交到他的手里了。” “为什么?” “那本医书里不仅有救人之法,还有用毒之法,我不想那本书落在贾家父子手里,以免他们日后拿去害人,便毁了。” 花枝紧蹙起眉头。 医书已毁,的确有些难办。 见她面露难色,老爷爷笑着说道:“你不必同我一起烦恼此事,既然已经如此,我也只能就此放下......” “老爷爷,您相信我!”花枝倏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医书的内容,您都还记得吗?” 老爷爷微怔,缓缓说道:“记得,当然记得,那上面每一个字都是从我写的,我自然是全记得的。” “那好,您现在一字不落的说给我听,我尽自己所能将这些背下来。” 老爷爷诧异地看着她,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小姑娘,这医书的内容可不少,怎么可能我说一遍你就记下来呢?” 花枝浅笑:“我自小记性就特别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虽然不知这样光靠听能记下多少,但总要试试!” 老爷爷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才低头轻笑着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花枝说道:“小姑娘,你还真是厉害,我相信你!” ...... 顾长夜一袭素黑金丝累麒麟常服,宽肩细腰,身姿挺拔的站在街上,引来四周不少人地注视。 李丛从一旁匆匆走来,低头轻声说道:“王爷,东街已经搜完,没有找到人,但是您搜城的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顾长夜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淡漠的问道:“有人慌了?” “贾家的家丁已经出来查探好几次了。” 贾家。 顾长夜的面色微沉,他竟把贾家那个混小子给忘了。 他没去贾家查和夏禾有关的事,他们家倒是主动来请他了。 顾长夜唇角勾起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冷笑:“正好。” 李丛接着低声说道:“而且我刚刚查到,阿奴去的那家布庄老板好赌,前些时日欠了一屁股债,听说都快把自己的布庄搭进去了,可昨日却将这笔钱还清了。” 顾长夜深邃的眉眼向前看去,幽幽说道:“那就先到布庄走一趟,抓个人证,再去贾府。” “是。”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顾长夜便带着人到了布庄。 李丛先带着侍卫,将里面无关的人全部清走,然后将布庄的老板和伙计全部聚到大屋子里。 顾长夜坐在椅子上,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无声却摄人,将老板和伙计们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老板强作镇定拱手问道。 顾长夜的脸色一片淡然,说话的声音的却又散发着寒气:“本王在搜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老板连忙说道,然后神色变得略有些尴尬:“可是,我们这里就是一家布庄,怕是没有王爷要找的东西吧......” “你知道本王在找什么?”顾长夜的眉梢微抬。 被这么一问,老板的额头顿时溢出一层冷汗,急忙说道:“不知不知!王爷要找什么,小的哪能知道?” 顾长夜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有意无意的轻抚上面的龙纹,声音幽幽地说道:“那不如告诉你,本王在找什么。” “一个女子,年纪不大,身着素衣,杏眼琼鼻,貌美。”顾长夜低垂眼眸一字一字说着,脑子里浮现出花枝的脸。 那头听着的众人,额头的冷汗越聚越多。 顾长夜的声音陡然阴冷:“见没见过这个女子?” “没见过!布庄里每日来往的女子太多了,王爷说的这些特征,我每日都能见到好几个,这实在太为难小的了!”说着,布庄老板拍着大腿一副委屈的模样,像是蒙受了多大的冤屈。 “没见过?”顾长夜声音里戾气越发明显:“给你们所有人最后一次机会,若是等我从贾府拿人回来,你们再说实话,就晚了。” 第107章 错过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温度,扫视众人的视线像一把嗜血的刀,屠戮着众人。 大多人只是听闻过顾长夜的恐怖,却没人亲见过。 可今日在这布庄里,他们终于知道顾长夜的恐怖之在。 仅仅是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便让下面的人感到胆战心惊。 若他开口说想让谁死,那定不会饶过此人。 “有谁想说?”他的下巴微扬,傲视着跪在下面的众人,淡漠的问道。 终于有人受不住这种煎熬,从伙计中央跪爬到前面:“王爷,我说!前日是有一名衣着普通素气,但是长得十分貌美的女子来过店里,被贾公子带走了,王爷您放过我吧!” 听他说完,顾长夜的眸光中阴影又加深几分。 顾长夜手不动声色的握紧刀柄,眉眼里的杀气毫不掩饰。 “带上他,去贾府。”顾长夜冷声命令完,便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李丛低头应是,然后回头恼火地看着跪在地上,身体不停的打颤的那个伙计。 这人正是前日他抓着追问阿奴下落的那个伙计,那天还和他打马虎,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见过阿奴。 越想,李丛越生气。 那日他也是急糊涂了,怎么就没看出这人在说谎。 李丛一脚将那个伙计踹翻在地,发泄自己的怒火,然后一挥手,厉声开口:“把这家伙给我绑起来带走!” 阿奴已经被贾文带走两日,是他犯蠢把阿奴弄丢不说,还耽搁了救她的时间。 李丛懊恼的想着,现在只希望阿奴不要被那个贾文欺负了,否则不说王爷会不会责罚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 顾长夜带人刚到贾宅,未等说清来意,贾贺便急匆匆的小跑出来,满脸恭维地迎上去。 “恭亲王殿下!久仰大名,在下有失远迎!” 顾长夜的视线在贾贺的脸上一扫而过,意味深长的说道:“贾老爷的消息倒是灵通,本王要来,贾老爷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一样?” 贾贺身子一顿,半晌抬头讪讪的赔笑道:“王爷从昨日就开始搜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这能不知道嘛,所以早早就准备好,恭迎王爷大驾光临。” 顾长夜冷笑,也不想继续和他废话,沉声说道:“既然贾老爷早就准备好了,那便开始搜吧。” 说着,顾长夜的视线微微一动,身后的李丛立刻明白其意,轻轻点头,然后立刻带着人小跑进大宅里。 “这......”贾老爷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顾长夜的人,进入宅子里开始翻找,嘴巴微张着,一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模样。 顾长夜也抬脚走进去,贾贺跟在他身后不时的抬眼偷看他的脸色,想从中得出一点他喜怒的线索,可却一无所获。 “不知王爷到底在找什么,和在下说说,或许在下能帮王爷找找?”贾贺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你不知我在找什么?”顾长夜冷冷地反问道。 贾贺被他问的心下咯噔一声,还以为顾长夜已经知道什么了,但到底平日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转眼他便镇定下来。 “王爷这就问倒在下了,王爷要找什么,在下可真不知道。” 顾长夜的视线不动声色转向他,满眼的冷傲,许久他又将视线缓缓地转向前方,沉声说道:“一个女子。” 贾贺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自家那小子这次真的是捅到马蜂窝上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女子,或许事情也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贾贺又开口问道:“王爷是何等身份的人,要女人不是一招手便有一大把,不如在下为您引荐几位佳人?” 顾长夜的眉头随着贾贺的话微微一皱,眼底隐隐露出几分不悦。 “贾老爷便是用这样的法子,打点朝廷的人吗?” 贾贺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忙说道:“不是不是!王爷误会了!” 他顿了顿,又低声问道:“王爷为了找人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此女子的身份定是非同一般吧?” 顾长夜的脚步缓缓停下,良久他转身面向贾贺,眸子幽深地看着他。 “没什么特别。” 听他这么说,贾贺正准备暗松一口气时,又听见顾长夜声音毫无波澜的继续说道:“但,我不喜旁人碰她。” 贾贺被他声音里隐隐的怒气,吓得一阵头皮发麻。 他在心底又暗骂起贾文。 那个混账,抢谁的女人不好,抢到这位活阎王的头上了! 与此同时,贾文从贾宅的后门甚是悠闲地走进来。 走到后院时,看到家中有这么多护卫,顿时心下一慌。 他没想到顾长夜的人这么快就搜到他们家来了。 贾贺让他将花枝处理了,可他听闻顾长夜的人花了大半日才搜完一个东街,心里便想着他们应该也不会这么快搜到自己家头上,出了贾宅他扭头便去青楼喝花酒去了。 在外面玩了大半日才回来,却没想顾长夜已经带人过来了。 看着外面的人一个屋子一个屋子排查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查到他的房间。 贾文一想到花枝还在他的房中躺着,眼下这么多人怕是也不好将人处理掉,他便头大起来。 他抓头苦恼了一阵,忽然眼珠一转,心下有了主意,趁没有人注意时,悄声摸回自己房间。 贾文冲进屋子时,花枝正坐在桌前,听老爷爷讲着医书。 因为他们二人太过专注,都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贾文突然冲进来,让花枝都来不及回到床榻上继续装作昏迷。 看见花枝醒了,贾文眼睛一亮:“小美人!你醒了!” 花枝急忙站起身,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别过来!” 贾文似是没听见花枝说的话,兴奋的搓着手朝她走去。 老爷爷挡在花枝身前,苍老的声音染上一点凶意:“贾文,你不能伤害这丫头,那个恭亲王不是在找她吗?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那位王爷会放过你们家吗?” 贾文的动作猛地停住,愕然想起此时可不是贪图美色的时候,外面还有麻烦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他堆满横肉的脸倏然凶狠,几步上前,用力推开挡在花枝身前的老爷爷:“滚开!”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给花枝,贾文将花枝一把扛起,朝右侧的墙壁走去,抬手转动右数第二个瓷瓶后,便听到墙后面一阵机关滚动的声音。 空白的墙面立刻如两扇门般,自动的缓缓打开。 第108章 贾家的勾当 花枝被贾文扔在密室的地上,然后贾文又转身将老爷爷也粗暴地扔进来。 “小美人,乖乖在这里等我,等本少爷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好,就立刻回来找你!” 花枝看着他恶心的说完,转身走出密室,将密室的墙壁重新合上。 “你!浑蛋放我出去!”花枝恼火的冲到墙壁前,用力的敲打着墙面。 老爷爷站在她身后,轻叹一声:“小姑娘,不要白费力气了,外面听不到密室里的声音,现在我们只能盼着那位王爷能搜到这里,将你救出去。” 花枝皱起眉头。 这个密室从外面看根本无法发现,又听不到这里的声音,顾长夜要怎么发现她在这里呢? 她转身扫视一圈密室内部,除了地上摆放的几个大箱子,这个密室显得十分空荡。 “贾文的屋子里怎么会有个密室?”花枝有些奇怪地问道。 老爷爷挑了处干净的位置,有些费力的坐下,笑着说道:“贾家见不得人的秘密太多,有这么一个密室,也不奇怪。” 花枝走到一个大箱子前缓缓停下,发现这些箱子都没有上锁:“藏得这么紧,怎么都不上锁?” “那父子俩恨不得每日都要进来挨个箱子查看一遍,每次都开一遍锁,怕麻烦,后来也就不锁了。” 花枝蹲下身子,将其中一个箱子打开,里面装满了防止磕碰的木屑,正中央是一个泛灰的瓷器,釉泽莹润,纹理规则,瓶底是蜀国的刻印,有一大片露胎,特别的地方就在这里,露台的位置泛着森森的白,乍一眼看去像是死人的骨头一般。 “那个瓷器叫肉腐留骨,贾贺父子此次来都城,就是亲自护送这个瓷器献给皇上。”老爷爷在花枝身后解释道。 花枝对瓷器本身并不感兴趣,但是王府内就很多官窑瓷器,也有很多民间大师制作的瓷器,她见得多了,自然也是能看出一点好坏的。 这肉腐留骨一眼看去便只是瓷中极品,不带半点瑕疵,上面的纹路规则对称,釉光低沉大气。 花枝伸手轻轻抚过露胎的位置,手感细腻轻柔。 因为是官要出来的瓷器,瓷土都是皇家御贡的高岭土,自然是极好的。 “老爷爷,医书还剩多少?”花枝合上箱子,轻声问道。 “还有七十九章毒经。” 花枝回头笑着说道:“那继续吧。” 老爷爷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真的都记下来了?” 花枝低头思忖片刻,然后缓缓点点头:“嗯,但是我还是希望老爷爷您出去,亲自将医书交给您的儿子。” 老爷爷怔怔地看了她一阵,然后垂眸轻笑:“小姑娘,你真的很厉害。”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说花枝。 “我没有多厉害,只是尽自己所能罢了。”花枝说完,将视线移到另一个箱子上,眸底却有浅浅的失落。 她哪有什么厉害,还不是每一次都只能等着他来救自己。 花枝暗暗握紧拳头,心中隐隐不甘。 老爷爷在后面柔声讲着医书剩下的部分,花枝则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打开另外一个箱子。 里面是同样是木屑和瓷器,只是没有肉腐留骨的待遇,这个箱子里装了四五个瓷器。 花枝伸出指尖缓缓滑过露胎的位置,眉头微微轻蹙起,然后拿起其中一个瓷器,看向瓶底,并没有官窑的刻印。 她又起身走到另一个箱子前,打开后同样看向瓶底,又摸了摸露胎的位置。 密室里大约有四十多个这样的箱子,花枝每一个都打开仔细看了一番。 等到老爷爷将剩下的医书讲完,花枝还有三个箱子未打开。 看着花枝眉头紧锁的模样,老爷爷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小姑娘?是发现什么了?” 花枝拿起一个瓷器,指着瓶底的刻印问道:“老爷爷,您知道这个刻印,为什么蜀字旁边会有一个撇吗?” “我听那个贾贺和他儿子说起过,官窑里偶尔也会烧制出有瑕疵的瓷器,这类瓷器不能贡献给皇室,多半在刻印上做了标记,之后会统一销毁。”老爷爷没有反问她为什么问起这个,耐心的讲给她听。 花枝略微沉思的点头:“难怪。” “难怪什么?” “我知道贾家在做什么勾当了。” 听花枝这么说,老爷爷也来了兴趣:“他们家不就是偷偷将那些有瑕疵的官窑卖了吗?” 花枝娇俏的小脸上,陡然摆出十分认真的模样。 “不只是这样,贾家父子犯的可是杀头大罪。” “和那些瓷器有关?”老爷爷也被她说话的样子带的认真起来。 花枝用力地点头。 老爷爷说道:“我也看过那些瓷器,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用看的的确发现不了异常,要细看,很细很细的看。” 老爷爷被她说的有些迷糊。 花枝回身翻找一圈,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有缺口的瓷器。 “这个瓷器上有个缺口。”花枝指尖指着不平的缺口说道:“就算是瑕疵品,但毕竟也是官窑,缺口不该是这样的。” “小姑娘你在说什么呢?老夫越来越听不懂,别和老爷爷卖关子了,老夫也不是很懂瓷器。” “这些瓷器的问题,是......”花枝看向他,唇角浅浅弯起,两个梨涡在唇畔若隐若现。 “瓷土。” ...... 贾宅后院。 李丛走到顾长夜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没找到。” 顾长夜的视线一沉。 他确定人是被贾文带走的,应该就在贾宅里。 可是花枝就和那些箱子一样,在这个宅子里不见了。 顾长夜没有作声,沉默抬腿向前走去,刚转过长廊,就和从屋子里匆匆走出来的贾文正好撞见。 “诶!你,你小子怎么在这里!”贾文看到顾长夜,眉眼一瞪。 上次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脚,贾文一直记着这个仇。 跟在顾长夜身后的贾贺,不知道他们二人还有过这段恩怨,听见贾文说话的语气,顿时后背紧绷起,心肝脾肺一起打颤,一个箭步窜上去,狠狠地打在贾文的脑袋上。 “闭嘴!”贾贺低吼一声,然后转过脸。给顾长夜赔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王爷,小儿从小到大被我宠溺坏了,王爷不要和他一般见识,等之后我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一旁的贾文听到自己父亲的话,震惊的看向冷着脸的顾长夜。 “爹,你说他就是恭亲王?!” 第109章 端倪 贾文愕然地看着顾长夜,然后被顾长夜漆黑阴冷的眸子吓得打了个寒战。 “王爷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儿的无礼之举吧。”贾贺拱手弯腰,低声下气说道。 顾长夜的视线只是冷冷的从他身上滑过,未开口说饶,也未开口说不饶,然后越过他们二人,抬脚走进刚刚贾文走出来的那个房间。 屋内挂着紫色的纱幔,随着微风轻轻飘动,除了一扇门,四面墙壁上连扇窗户都没有。 顾长夜在屋内扫视一圈,然后微微侧脸,李丛立刻心领神会,走进屋内翻找起来。 “王,王爷,我这屋子空荡荡的,你看也没地方藏人,没什么可找吧?”知道顾长夜的身份后,贾文开口便再没了底气,一边说,一边讪笑着掩饰自己对他的畏怕。 顾长夜天生眼梢略微上挑,配上漆黑的瞳带着一股凌人的气势,听了贾文的话后,他的视线缓缓转到他的身上。 “贾少爷知道本王在找人?” 贾贺低头偷偷地瞪了贾文一眼。 顾长夜此人格外敏锐,半个字都不能说错,贾贺用眼神告诉贾文闭嘴,此时多说多错。 “他应是在外面听的吧?” “可除了贾老爷,我还没有对旁人说过找人的事情。” 顾长夜的语调忽然变得有些漫长,让贾贺父子听得一身寒意。 这时李丛走回到顾长夜身侧,微微摇头。 顾长夜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皱一下。 贾贺在一旁偷偷观察着顾长夜的举动,看着顾长夜的视线一点一点在屋内扫过,贾贺的心便一直悬在嗓子眼里,害怕他看出什么端倪。 “走吧。” 忽然顾长夜冷声开口,然后便转身离开。 贾贺父子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同时松一口气。 终于要把这位爷送走了。 “王爷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尽管和在下说,在下定当义不容辞。”贾贺急忙跟上顾长夜,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顾长夜没理会他,带着自己的走出贾宅。 看着贾宅大门缓缓关上,李丛有些憋火地说道:“王爷,阿奴一定就在里面,这个宅子绝对有问题!” “我知道。”顾长夜沉声说道。 “那我们......” “刚才那个房间,没有窗户,屋子里却有风。”顾长夜冷声打断李丛的话。 李丛在听得云里雾里,疑惑的问道:“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顾长夜又沉声说道:“风的方向,不是从门那里吹过去的。” 李丛随着顾长夜的话,回忆那屋子里的情景,倏然想起被风轻微带起的纱幔,恍然大悟:“那个房间有问题!” 不过转瞬李丛又疑惑起来:“王爷既然已经发现问题了,我们为何还要出来,刚刚直接拿人不是更好。” 顾长夜一侧唇角微勾,身上的戾气却越发浓重:“我来这一趟,给他们报信的人应该也坐不住了。” 李丛明白顾长夜的意思,可想了想,还是蹙眉说道:“可是王爷,阿奴她......还能等吗?” 顾长夜的心随着他的话本能的一凛。 只要能抓住夏禾的把柄,让她牺牲一下又如何。 他不懂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想要将那股烦躁无视掉。 但不知为何,他想思量夏禾的事,脑子里却全是那日大雨里,花枝哭的模样...... ...... 密室里。 花枝走到最后一个箱子前蹲下。 最后这个箱子和旁的箱子不太一样,比其余的箱子比起来要小上一些,打开盖子,里面装的竟是布老虎、拨浪鼓之类的玩具。 花枝微微蹙眉。 贾家父子为何要把这些东西放进密室里?很重要吗? 花枝拿起布老虎奇怪地看了看,才发现布老虎的尾巴上,绣了一个极其小的字。 灵。 花枝的脑海倏然滑过夜明珠。 那上面也有个灵字,那这些东西是...... 正疑惑的时候,密室的墙壁缓缓打开,贾文晃着肥硕的身躯走进来,色眯眯的看向花枝。 “小美人,想我了吗?” 花枝慌张的向后跳了一步,怒视着他:“贾文,马上放我离开这里!” 贾文嘿嘿笑着朝她走去:“我才不要放你走呢,我还没好好疼你呢!” 花枝看着他脸上恶心的笑一阵反胃。 “如果王爷找到这里,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王爷?”贾文挑眉说道,然后大声笑起来,半晌才略有些得意地说道:“小美人就别再想那个什么狗屁恭亲王了,他已经被我爹打发走了!” 花枝的脸,随着他的话慢慢地变得煞白。 他已经来过了吗?因为没有找到她,所以离开了? “小美人,你就认命吧!” 贾文邪笑着,猛地扑过去一把将花枝抱住。 花枝对着他拳打脚踢,他却无动于衷,一把将花枝扛上肩头,转身朝密室外走去。 老爷爷急忙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朝贾文冲过去,奈何贾文反应比他更快,回身就向他飞出一脚,将老爷爷踹的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老爷爷!”花枝看着老爷爷躺在地上痛苦地呜咽着,惊叫出声。 贾文带着花枝走到床榻边,一把将她扔在床榻上。 “浑蛋!” 花枝撕心裂肺的喊出声,可叫声却让贾文笑的更加恶心,直接压在她的身上。 “我就喜欢听你叫,叫啊!” 花枝的手被贾文死死压住,眼看着他就要亲过来的时候,贾文突然闷哼一声,捂着后颈,身体缓缓向一旁蜷缩起来。 没有了禁锢,花枝急忙翻身爬到一旁,看着贾文痛苦的模样。 老爷爷气喘吁吁地站在床榻边,左手捏着一根一寸长的银针,双目里布满血丝地看着贾文:“我刺了他的天汇穴,虽不致死,但会奇痛无比,丫头你快跑!” 花枝双目睁大地看着老爷爷。 见她还在发怔,老爷爷朝她吼道:“跑啊!” 花枝这才回过神,眸底一阵酸涩,咬着下唇急忙站起身朝门口跑去。 “妈的!你这个老不死的!竟敢暗算我!”贾文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后颈,双目猩红的瞪着他。 花枝的脚刚跑到门边,忽然听到身后一声闷哼,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这辈子最怕三件事。 狂吠的恶犬,顾长夜的厌恶和来不及告别的生死离别。 花枝缓缓转过身。 身后贾文一脸凶神恶煞地握着一柄小刀,已有大半截没入老爷爷的心口之中。 “老爷爷!!” 花枝撕心裂肺的大喊,脚下本能往回跑去想要去救老爷爷。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一圈住花枝的腰,顺着那个手臂的力量,花枝的身体向后倒去...... 第110章 诋毁 花枝的身体落入一个怀抱之中,可她此刻的心思全在那头的老爷爷身上,根本没去想抱住她的人是谁。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花枝一边撕心裂肺的喊着,一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从那只圈着她的手臂之中挣脱出去。 可身后的人力气很大,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文将小刀狠狠地拔出,老爷爷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面上。 “不要!” 她哭着嘶喊,声音里满是无助。 忽然身后的人抬起另一只手,从身后粗暴地捏住花枝的下巴,将她的脸强行转向一旁,强迫她看向身后的人。 顾长夜凉薄的脸落入视线中,花枝的背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的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他的视线从花枝的发顶,一点一点,一寸都不肯落下的向下移着,一直滑过她白皙的脖颈,停在她有些凌乱的领口前。 除了额头上缠了有些碍眼的细布,看她露出的肌肤再无旁的伤痕,应是还没被贾文欺负过。 顾长夜冰冷的眼底隐隐一松。 看见他,花枝的心一阵欢喜,挣扎的动作慢慢弱下来。 可转瞬,那因他而起的欢喜,也因他慢慢散去。 “救?你拿什么救?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无情到让人绝望,犹如一只枯手轻蔑的扼住她的咽喉,让她不能呼吸。 “我可以......我可以......”花枝抽泣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顾长夜的衣袖,双目无助地望他。 顾长夜看着她的双眼,心脏蓦地揪紧。 他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没有耐心等夏禾的出现,提前冲进贾宅,也不知为何自己刚刚一到这里,看见花枝要跑向贾文时,身体会不受控制地阻止她,将她拖入自己的怀中。 他更不知自己此刻的心痛是为何。 因为解不开的问题太多,顾长夜又开始烦躁起来,捏着她下巴的手倏然用力。 “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他看着花枝泛红的双眼,凉薄的两瓣唇吐出冰冷的音节。 然后他转头看向贾文。 贾文站在不远处,手中握着小刀,嘴巴微张,震惊地看着门口的顾长夜,结巴的开口问道:“王,王爷?您怎么在这?” 这时,贾贺也急匆匆地跑过来,看见顾长夜一脸阴冷杀气地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子,贾贺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又回来了?”贾贺在一旁有些慌张的问道。 顾长夜却对他们两父子说的话听而不闻,冷声命令道:“把这个贾文抓起来!” 他的声音一落下,李丛立刻带着两名侍卫朝贾文走去。 贾文双腿控制不住的打起颤来,手足无措的看向门口的贾贺。 见顾长夜是来真的了,贾贺一个箭步冲到贾文身前,不肯让李丛拿人,皱眉喊道:“恭亲王为何胡乱抓人,小儿可是触犯了什么王法?” “未曾经过我的允许,带走了我的人,就足以让他死上百次。”顾长夜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松开捏着花枝脸颊的手。 可花枝还是保持着偏头看他的姿势,挪不开自己的眼。 她能感觉到此刻顾长夜身上嗜血的杀气,身体和心都本能的颤着。 顾长夜也感觉到花枝的视线,视线不动声色的滑过她,然后重新落到贾家父子身上。 “贾大人不是说本王要找的人不在你这吗?” 面对顾长夜的冷声质问,贾贺只慌了一瞬,便立刻镇定下来:“这个小姑娘就是王爷要找的人?这在下还真不知道,既然如此,人,王爷带回去就是了。” “你是觉得本王很好欺负?竟然敢带走本王的人,自然是要还回来些什么。” 贾贺愤愤的咬住牙关,顿了片刻后忽然奸诈的一笑:“王爷,若是小儿强行把这个女子带回来,在下也不说旁的,定会将他交给王爷处置,可事情并不是王爷所想的那样,是这个女子,不知廉耻的勾引小儿,他一时经不住诱惑,这才会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带回来,若要处置,王爷应该处置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吧!” “哦?”顾长夜的剑眉微挑,又看向花枝,阴冷的声音含了点戏谑:“你勾引他?要离开我?” 花枝吸了吸哭的有些发红的鼻尖,很是委屈的摇头,可她否认后心里却没有底。 顾长夜会相信她吗? 过去她也曾多次遭人陷害,可顾长夜从没有信过她,或许这一次他也不会相信。 那头贾文也横了心,要将所有的事都赖在花枝头上,见花枝摇头,满是轻蔑地说道:“王爷可不要被她骗了,这几日她可一直都主动黏在我身上,当真是个轻浮浪荡的女子!” 听着贾文的诋毁,花枝水汽朦胧的杏眼里流出更多的委屈,刚停下一阵的泪珠子,似乎又要滚出来。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蹙起,喉间滚出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怎么如此爱哭? 顾长夜烦躁的收回视线,将心底的火气都算在贾家父子的头上。 “把人带上来。” 顾长夜身后走上两个侍卫,后面跟着一个低着头,身上穿着朴素衣裳,头戴小厮布帽的男子。 正是布庄的伙计。 一走进屋内,看着剑拔弩张相对的顾长夜与贾家父子,他的双腿就抖得和筛糠一样。 看见这个伙计,贾文同样也抖了起来。 李丛走到伙计身旁凶戾的推搡他一下:“说!” 伙计被吓得向一旁缩了一下,然后连忙点头,颤声开口:“前,前日,那位姑娘到布庄里挑选料子,可是身上的银钱不够,正准备离开时,不小心撞到了贾少爷,然后,然后就被贾少爷强行掳走了......” “你血口喷人!!”贾文双目猩红,激动地大喝一声打断伙计的话,然后又十分畏怕的瞥了顾长夜一眼。 见顾长夜各处棱角都散着寒意,他慌张的解释起来:“王爷,您别听这家伙瞎说!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顾长夜开口,口中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阴冷。 “怎么不会做?在龙城,花灯节那次,你不就已经做过一次了。” 第111章 发誓 见顾长夜提起龙城的事,贾文的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把人带走!” 听到顾长夜的命令,李丛狠狠将挡在贾文身前的贾贺推开,另外的两个侍卫上前把贾文扣住,准备将他强行带走。 看到眼前的情景,贾贺感到一阵眩晕,身子虚晃一下。 看来顾长夜这是要来真的了,贾贺也顾不上维持表面的恭敬,黑着脸指着顾长夜吼道:“顾长夜!你想对他做什么?!” 顾长夜幽幽地看着他,唇角缓缓勾出一抹阴寒至极的笑:“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 说着,顾长夜抬起手,指尖轻轻滑过花枝沾满泪水的脸颊,继续说道:“贾文哪里碰过她,我就要将他哪里用刀切下来。” 他的指尖带着暖意,花枝眸子微颤地看着他,任由他的温暖渗入到骨子里。 “不要!!爹!救我!”贾文惊慌失措的摇着头,朝贾贺撕心裂肺的喊着,庞大的身躯拼命想从两个侍卫的手中挣脱出来,却被二人死死压制。 贾贺想冲过去拦住,却被李丛拦下。 “顾长夜!你最好把我儿子放了,否则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贾贺咬牙切齿地说道。 顾长夜却不再理会他,视线缓缓移到屋内大敞着的密室,他看向李丛,视线微动,李丛立刻领会其意,朝密室走去。 贾贺见此,急匆匆冲过去,张开双臂挡在密室前:“做什么?!人你们已经找到了,还想搜什么!” “怎么?贾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顾长夜冷声说道。 贾贺的视线略有些心虚向身后的密室里一瞥,半晌勾唇冷笑道:“我们贾家光明磊落!自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里面的东西可不能给你随便乱搜,这里面是存放献给皇上的肉腐留骨,若是磕了碰了,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顾长夜的眸色沉了沉,刚欲说什么,身后忽然匆匆跑进一名贾家家丁,大声喊道:“老爷,夏丞相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一个身穿正红色蟒袍的男人,带着意味深长笑意走进房间内。 男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长相俊朗,可偏偏眉眼是天生带着几分狡诈的狐狸眼。 他的视线从顾长夜身上滑过,最后缓缓落在顾长夜怀中的花枝身上,满是讥讽地说道:“没想到恭亲王如此大动干戈的搜城,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看见他,顾长夜的脸色又阴沉几分:“我也没想到,还能把夏丞相给招来。” 夏禾轻笑:“我是来提醒王爷,适可而止。既然王爷要找的人找到了,便就此收手吧,我刚刚在门口看见贾老爷的儿子,也被王爷的人带走了,王爷已经做得够多了,若是被皇上知晓,定是要责怪的,就不要再为难贾老爷了。” 夏禾这是在警告他。 顾长夜也倏然冷笑:“本王只是对贾府这个密室好奇罢了,难道夏丞相不好奇吗?” 夏禾朝密室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半晌,甚是不在意地说道:“我倒是不好奇,之前贾老爷就说过,但凡敬供给皇上的瓷器,他都有想法子好好保管,这贾府有个密室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顾长夜的眸色微沉。 夏禾既然敢来这拦他,估计已然做好了对策,看来今日是不能动贾宅了。 花枝看着顾长夜神情,又转头看向另一头的贾贺。 贾家父子的所作所为,哪怕死上百次都不足惜,看顾长夜的模样,也定是想将贾家父子都抓起来的。 “那个密室里的瓷器......唔......” 花枝看着贾贺气鼓鼓的刚吐出几个字,嘴便被身后的顾长夜突然捂住,将她准备揭露贾家的话全部都堵在了口中。 她不解地抬头看顾长夜,却见他微蹙眉头,低下头缓缓靠近她的耳边。 “听话,把嘴巴闭紧。”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但不难听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既然他不让说,花枝虽心底有着隐隐的不甘心,却还是将那些话咽回了肚子里。 夏禾幽幽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半晌语调轻松地说道:“我事务繁忙,就不再多留了,王爷也别再为难贾老爷,最好早早把贾公子放了,免得伤了和气。” 顾长夜没做声,看着夏禾抬脚离开。 在和他擦肩而过时,夏禾的脚步微顿,视线落在花枝的脸上,眼底有一道光闪过,却只是一瞬,他便继续向前走去。 夏禾一离开,贾贺的身体又紧绷起来,满眼提防地看着顾长夜。 但顾长夜已没有再动他的兴趣。 他原本就是想打蛇打七寸,有十足的把握再动贾家,可因为花枝的事,已经打草惊蛇了。 顾长夜缓缓松开圈着花枝细腰的手,转而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带她离开,却没想到她倏然从自己的手中挣脱,冲到远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头身旁。 额头的青筋倏然跳了一下。 花枝此刻心里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举动会不会激怒顾长夜。 她慌张的用右手,按住老爷爷心口处汩汩而出的鲜红,失措的喃喃道:“老爷爷,你会没事的,我马上叫大夫来,你一定要坚持住......” “小姑娘,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啊......”老爷爷缓缓抬起手抓住她手腕,气若游丝的说道:“不要费力了,就算心口的伤治好了,我体内的毒也已经发作了,治不好的。” 花枝看着她,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混着难过,让她无法呼吸。 老爷爷扯着自己狰狞可怖的脸带出一个笑容,想让她不要为自己难过,可只维持了几秒,他便敛去笑容,想到自己这张吓人的脸,笑起来一定更可怕。 “别哭了,看到你可以平安无事,我便安心了。” “老爷爷,对不起,我没能救你。” 老爷爷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谢谢你。” “老爷爷,我还没有问过您的名字,还有您的儿子叫什么,我一定会找到他,完成您的心愿。” “......我叫陈德,我的儿子叫陈羽,字云逸......若你真的能见到他,告诉他......我是爱他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声音,连握着花枝的那只手也骤然松开。 花枝急切的抓起他的手,紧紧握着:“对不起,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我一定......” 她到底没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 握着老爷爷的那只手缓缓收紧,花枝暗暗发誓,这样的死别,她再不会经历一次...... 第112章 最重要的人 花枝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净,回头看去,才发现顾长夜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皱眉看着她。 看他阴沉着脸的模样,花枝才想起自己刚刚,好像是将他的手甩开了。 想来他定是气极了。 可花枝没有先认错,而是急着跪在他的脚边,硬着头皮低声恳求道:“王爷让阿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能否将这位老爷爷的尸体安葬?” 顾长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幽幽开口:“为什么?” “这位是阿奴的救命恩人,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不能偿还他的恩情,现在只求为他死后能换一隅安宁......” 花枝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王爷,无论您想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阿奴都愿意。” 报恩。 听到这两个字,顾长夜心底涌上一股火气。 对他,她也总是嚷着报恩。 那是不是他和这个丑陋的老头一样? 是不是只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掏心掏肺的报恩? 顾长夜冷笑,原来她的报恩这么廉价。 花枝望着他,发现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然后突然将她猛地从地上拖拽起,力气大的,好像要将她的手臂从身体上扯下来般。 不顾花枝痛苦地呜咽声,顾长夜将花枝夹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王爷,是不肯答应我吗?”花枝也不挣扎,任由他摆布,只是有些固执的询问着刚才的请求。 顾长夜恼火的‘嗯’了一声。 花枝便再没了声音。 他夹着花枝翻身上了马背,让花枝侧坐在身前,用力踢了下马肚子,马儿便朝前跑去。 花枝头靠在他胸膛上,不吵不闹。 半晌,顾长夜才听到她低声呜咽的哭声。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她正紧咬着下唇,嫣红的唇瓣被她咬的泛白,似是苦苦忍耐着,想将自己哭的声音都咽回肚里,可还是断断续续的音节,从她的唇瓣之间,不受控制的滚出。 一双杏眼似是哪处的泉眼般,不断滚出泪珠。 那日她在雨里落着泪,还硬挤着笑容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里。 顾长夜倏然勒紧缰绳,将马停下,低头看着她恼火地问道:“哭什么?!” 花枝哭的身体不时地颤一下,抬起头望着他,眼底的委屈蔓延出来。 “对不起王爷,我控制不住......” “就因为那个老头?” 花枝默声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下头。 顾长夜身上的寒气顿时暴涨,一只手用力地捏住花枝的脸,将她强行往自己的怀中又带的近了几分。 “为了报恩,你什么都能做?那本王让你做通房,你怎么百般的不愿!” 花枝看着他恼火的模样,眼泪落得更凶。 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出,坠落,最后被他的手背接住。 顾长夜只觉得那滴泪珠似是一簇火苗,将他的手背蓦地烫了一下。 心中的烦躁不减反增。 他眉心的褶皱紧了紧,片刻后恼火的将花枝的脸甩开。 眉眼冰冷的看向前方。 他是怎么了?这种事有何动怒,不理会她,任她是哭是闹,都是她自己的事,她越难受,他就该越痛快。 可眼下,他并没有觉得有多痛快。 花枝仰着头看着顾长夜。 他宽敞的怀将她显得格外娇小,花枝坐直身子也还不到他下巴的位置。 顾长夜正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忽然,花枝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他的身体倏地一僵。 花枝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手臂又收紧几分。 这两日,她一直想着如何能从贾文的手中逃出来,导致她没有闲暇去想旁的,眼下抱着他,花枝才发现,不过两日,她竟无比的想念这个怀抱。 被他拥着入睡,也不过才不到一月而已,而她却已不可自拔的沉沦。 或许,这并不是件好事,她越是深陷,到离开的那日,便越是痛苦,可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原来痛苦,伤心和绝望都可以忍耐,唯有爱一个人是忍耐不了的。 他们身后策马跟上来的李丛,看见这一幕急忙停下马,一摆手让身后的人马也都跟着停下,想了想又带着众人掉转马头回避开。 花枝就那样静静地抱着他,贪婪的汲着他身体的温暖。 顾长夜也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着。 半晌,花枝才低声开口:“对于我来说,王爷和老爷爷是不一样的。” 顾长夜一阵沉默,然后鬼使神差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心里。”她的声音因为哭的有一点点沙哑:“老爷爷是我的救命恩人,但只是恩人,可王爷对我来说,是这世间最重要的人......” 心底那股酥麻的痒意瞬间蔓延整个身躯,让顾长夜根本来不及克制。 等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按在花枝的脑后,将她整个人压在自己的怀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忘掉刚刚心底那抹异常的躁动。 许久,他才找回往常冷漠的声音,手从她的脑后离开,抓住缰绳,继续向王府前进。 一路上,花枝一直紧紧地抱着他。 等到王府时,顾长夜低头看向她才发现,她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这两日,她一直绷着神经,眼下一遇顾长夜温暖的怀抱,放松下来,眼皮就再撑不住。 看着她乖巧的睡颜,刚刚那股酥麻的余韵又在作祟,顾长夜强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开,然后视线又落在花枝的额头缠的细布上。 雪白的细布上有一抹刺眼的鲜红,让顾长夜的眉心不由自主的紧蹙起。 他略微沉气,然后将花枝抱着自己的手移开,翻身下马后,又将她拦腰抱下来,朝王府内走去。 一走进王府,便看见守在门口处的路嬷嬷,和搀扶着她的沈怜。 看见顾长夜怀中抱着的花枝,路嬷嬷本来严肃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王爷。”她沉声开口唤道。 顾长夜视线淡漠的看向她们,片刻淡声说道:“怜儿,带路嬷嬷回去。” “王爷!”路嬷嬷的声音提高几分,厉声说道:“无论一会儿王爷是要打要罚,今日老奴都要僭越的说一句!” “为了温......”路嬷嬷本想提及花枝的身世,可想到身旁的沈怜还在,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为了一个下贱的通房,王爷不惜大动干戈搜城,实在是有损身份!” 一旁的沈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是窃笑着等着看一场好戏。 她也没想到自从路嬷嬷知道花枝通房的身份后,会如此讨厌她,眼下也不用她下绊子,事事都让这个老太婆开口就行...... 第113章 拷问 “本王自有思量。”顾长夜声音有些疏离的说道。 路嬷嬷气急地向前两步:“老奴可从没见过,王爷何时因为一个女人,做过这样的事!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王爷!您是被她迷昏眼了吗?!她,她的身份,您都忘了吗?!” 面对路嬷嬷的质问,顾长夜的身上陡然冒出戾气。 “路嬷嬷,本王敬你为长辈,但有些分寸还需你掌握。” “王爷是觉得老奴说错了?还是觉得老奴说中了?!” “来人!!” 顾长夜冷着脸色打断她的话,低吼道:“将路嬷嬷扶回南苑!” 一旁的下人被他的吼声吓得齐齐瑟缩一下,然后急忙上前扶住路嬷嬷,要带她离开。 离开之前,路嬷嬷背对着顾长夜说道:“王爷可还记得您母妃的死,可还记得阮姑娘的死?” 说完,她步履蹒跚的被人搀扶着离开。 沈怜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顾长夜。 因为路嬷嬷的质问,顾长夜本就烦躁,此刻视线触及沈怜,那份烦躁越发加深。 “小叔叔,难道现在你还要否认自己对她是喜欢吗?”沈怜语气毫无波澜的问道。 有一瞬间,顾长夜将她看成了阮灵。 就好像阮灵站在那里,浑身是血,面无表情的质问他。 对她,可有愧? 若他真的对花枝动了心,那他便有愧,有愧于母妃,有愧于阮灵,甚至有愧于沈怜。 一瞬间,他便清醒了。 “我不喜欢她。”他的声音极冷,一字一句地说道,似是不容许他人质疑半分。 可偏偏沈怜继续问道:“那为何如此急着找她?她不过是一个通房,没了死了,你不是还可以有下一个吗?” “不。”顾长夜的眸底泛起杀意:“她便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中。” 说完,顾长夜转身,抱着花枝朝主院走去。 沈怜微微皱眉。 顾长夜刚刚流出的那抹恨意不似作假,可他为何会恨花枝呢?还有刚刚路嬷嬷所说的话,为何会提及顾长夜的母妃和她的母亲阮灵呢? 细细想来,当初顾长夜将花枝带回王府就很不对劲,顾长夜是一副铁石心肠,从不会同情任何人,为何会突然买回来一个小奴隶? 沈怜的眉眼一沉。 看来顾长夜和花枝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之间一定还有什么别的联系,或许,还与她有关...... ...... 顾长夜将花枝一路抱回偏房,将她在床榻上放好。 刚要转身离开时,花枝忽然在睡梦中扯住他衣袖。 “顾长夜......”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依恋的喃喃着。 顾长夜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花枝在梦中叫他的名字。 他蹙紧眉头,最后又缓缓松开,将她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用力的甩开,然后大步的离开。 他不能再做出自己不该做的事情了。 顾长夜出门转身便朝王府布置的地牢走去。 此时幽暗的地牢中,贾文被人用铁锁链捆在一个木桩上,李丛站在不远处,背靠着石砖垒的墙壁,眼底微冷地看着他。 “胖子,你是第一个从我眼皮子下面把人带走的,实在值得赞赏,你说我该如何带你呢?” 贾文浑身发颤地看着他,哀求道:“大爷!我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李丛唇角上扬,笑的真诚,却让人不寒而栗:“也没有下次了。” 这时顾长夜一身清冷地走进来。 李丛看见他,急忙站直身子,低头恭敬的唤道:“王爷。” “嗯。”顾长夜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落在贾文的身上:“你最好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 贾文胆颤地看着顾长夜,连忙点头:“王爷您问!我一定诚实回答!” “你们来都城做什么?” “给皇上敬供瓷器啊!这事大家都知道。” “不是说,还要见夏丞相吗?”顾长夜幽幽地看着他。 贾文下意识的吞咽下口水,只觉得顾长夜的视线实在瘆人:“是,还有几件好的瓷器要送给夏丞相。” 顾长夜缓缓地走到一旁,抽出一柄长刀。 刀刃泛着冷光,凄冷悚然。 “不肯说实话,那你便要吃些苦头了。” 贾文的后颈一阵发麻。 他这才明白,顾长夜将他抓回来,根本不是和他算什么掳人的帐,而是打算拷问贾家与夏禾的事。 可是他不能说。 “我说的都是真话!王爷您就放过我吧!小丫头的事是我的错,可我也没把她怎么样,那小丫头性子烈着呢,我还没碰她,她自己一扭头就要撞墙自尽,我也是费了好大力,才找人把她救回来!” 原来额头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顾长夜的眸色一沉,转身时,手中的刀已经从手中脱出,转眼便狠狠的插入贾文右侧的小腿之中。 “啊!!”贾文发出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地牢。 这声音太过刺耳,顾长夜的眉心有些不悦的蹙起:“下一个,是左腿。” 贾文不停地倒吸着凉气,地牢的空气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不怎么好闻,连带着这些气味,他都吞进肚里,可腿上的疼痛却半分吧不减。 “我说!我说!”他哭嚎着喊道:“夏丞相不过是想要几个孩子用的玩具罢了,这次我真的没有说谎!” 顾长夜拧没看向他:“玩具?” “对!就是几个破玩具而已,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王爷您放过我吧!” 顾长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缓缓走到他身前,伸手一把将插在他腿上的刀拔出。 又一声惨叫,却只喊了一半,顾长夜后退两步,准确无误的将刀尖塞进贾文的口中。 感觉到口中冰冷的寒意,贾文张着嘴巴,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动一下,嘴巴便被他的刀豁开到耳下。 “密室里装的是什么?”顾长夜的眼底有着嗜血的光。 贾文本就肥腻的脸,此刻布满了泪水,叫人看了更加恶心。 他不敢回答,怕割破嘴,却没想顾长夜微微挑了挑刀尖:“说。” “瓷,瓷器。”贾文声音含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可顾长夜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手上稍一用劲,刀尖便顶到贾文的上牙膛上。 “贾少爷,我没有耐心了。” 第114章 入局 贾文感觉口中一阵尖锐的疼痛,转瞬便有一股咸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的手指、脚趾因为恐惧与疼痛, 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喉咙里发出阵阵撕裂痛苦的低嚎,却不敢挪动半分自己的头部。 “贾少爷,我没有耐心了。” 顾长夜的声音低沉阴冷,似是地狱里前来索命的恶鬼。 贾文连忙强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我没有说谎......密室里装的就是肉腐留骨,和一些次等的官窑......” 顾长夜漆黑的瞳凝着他,半晌倏地收刀,在贾文的牙膛上留下一道刀口。 贾文声嘶力竭的嚎叫着,口中汩汩地冒着鲜血,本就堆满横肉的脸上,此刻因为他痛苦的表情变形得更加狰狞。 顾长夜却一脸的无动于衷,转手便将刀嫌弃的扔到地上,冷声命令道:“看好他。” “是。” ...... 今夜的月光如森森白骨,倾泻而下,让望者心底生寒。 夏禾站在长廊下伸出右手,隔空遮挡住月亮,可还是有细碎的月光透过指缝。 四周除了虫鸣声再无旁的声响,他缓缓合上眼,享受着只属于他一人的寂静。 可这样的寂静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一个侍卫从远处阴暗的拐角,弯着腰匆匆走到他身旁。 “大人,贾文那小子还算机灵,只交代了您要的是玩具,并没有说出玩具的主人。”侍卫站在夏禾身旁,低声汇报着。 “嗯。”夏禾的唇角缓缓勾起,戏谑地说道:“那位贾少爷虽然蠢得像头猪,但也分得清轻重,贾家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若是没有我做掩护,那时要掉脑袋的,他自然是不敢坏我的好事。” “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夏禾双手交叠在身前,上挑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露出点点狡黠的光芒:“这段时间太平静了,我正愁着最近没什么由头给顾长夜送些麻烦,他自己就来找麻烦了。” 一旁侍卫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叫那个人,今夜就把贾文......”说着,夏禾抬手在脖子上横着比画一下:“然后再派人去通知贾贺,就说人是顾长夜杀的,剩下的贾贺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侍卫顿时明了,点头回道:“明白了大人,我这就去办。” 他正要转身离开,夏禾忽然出声叫住他:“对了,顺便再查一下顾长夜找的那个小丫头的身世。” “是。” 侍卫同来时一样匆匆地跑开。 四周又恢复了只属于夏禾一人的安静。 他抬头望向空中那轮凄凄明月,视线变得深远起来,喃喃自语道:“阮灵只有一个女儿,可为何那丫头会如此的像......” 同样的月光笼罩着恭王府。 地牢里,幽幽的火光跳动着,却不足以驱逐黑暗。 贾文依然被锁链捆在木桩上,口中的伤口已经不再向外流血,而流出的血已经在衣襟上凝固住。 寂静的地牢里,只有他凌乱粗重的呼吸声。 没一会儿,一个黑影忽然从旁边的黑暗中窜出,出现关着贾文的地牢门前。 听到轻微的动静,贾文费力地睁开眼看过去,半晌微微蹙眉:“你是谁?” “贾少爷,是夏丞相叫我来的。” 听到那人说是夏禾派来的,贾文的鼠眼一亮:“夏丞相叫你来救我的?” 那人隐在阴影中低笑了两声:“是。” “那快带我走啊!”贾文兴奋地叫道。 那人沉吟片刻,然后从腰间抽出刀,轻轻一挥便砍断了门口的锁链,他走到贾文面前,步子轻到根本没有任何声音。 “夏丞相想让你帮个忙,不知贾少爷愿意不愿意?”那人幽幽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显得有些缥缈。 贾文几乎连想都没想便急着点头:“愿意愿意!只要能带我离开这里,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那人又低笑两声,只是这次笑的有些意味深长。 “贾少爷真是大方,夏丞相说了,不会让贾少爷白白牺牲,日后定会保贾家一帆风顺。” “牺牲?什么牺牲?”贾文意识到哪里好像不对,神色开始慌张起来。 可那人不再回答他,也不给他细想的机会,手中的刀眨眼间从他的咽喉处划过。 贾文的眼睛倏然惊恐的睁大,可怜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便没了气息...... 整整一夜,顾长夜的眼睛都没有合过,一直坐在书房里,处理着这两日积攒下来的公务。 直到鸡鸣时,顾长夜蹙眉站起身,准备入宫上早朝。 刚换好朝服,便见李丛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王爷,不好了!那个贾文死了!” 顾长夜系好朝服顶端的带子,皱眉看向他,却不似李丛那么慌张:“怎么回事?” “刚刚我去地牢,发现门口守着的几个护卫全都倒在地上,皆是一刀毙命,地牢里的锁门的链子也被人砍断,贾文被人抹了脖子。” 顾长夜的视线微沉。 他本打算从贾文的口中,挖出贾家和夏禾背地里在搞什么鬼。 就算没有挖出东西,他也并没有杀贾文的意思,只要教训他两天再放回贾家,贾文到王府里走了这么一遭,夏禾一定不放心此人的嘴巴,定会对贾家生疑。 可眼下看来,王府里应该有夏禾安插进来的人,借着他的车,反倒将了他一局。 顾长夜冷笑一声,这个夏禾,还真是老狐狸。 “王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李丛有些不安地问道。 顾长夜倒是一脸淡然,低头整理着袖口,悠悠说道:“把内奸给我找出来。” 他略微停顿,然后抬脚朝门口走去,冷声说道:“既然入局了,便去看看他怎么走的棋......” ...... 皇宫之中,文武百官站在金銮殿内,因为皇上还未到,他们站在大殿之上低声交头接耳着。 可当顾长夜走进来时,众人齐齐噤了声。 一时之间,气氛诡异起来。 顾长夜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异样,照常走到最前方站定。 和他站在同一排,却在另一侧的夏禾眼角含着笑意看向他,眼底是隐隐的得意。 没一会儿,一身金黄龙袍的顾长锦走到金銮殿的龙椅之前,脸色却不似往常。 他面色有些苍白,眼底泛着寒意,抬手便将手中的血书,愤怒的摔在群臣之间,低吼道:“顾长夜!!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第115章 陷害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的移到地上的血书,一眼看去只看见几字。 恭亲王,残杀我儿。 这是贾贺用自己的血一笔一笔写出来的,一早便托人送到皇上的手中。 血书御前状告,任何人看,都是蒙受了巨大的冤屈。 “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搜城便罢了!还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你是这王位坐的太高,已经目无王法了吧!”顾长锦指着顾长夜,一声吼得高过一声,手指被气得不停地发抖。 末了,他干咳起来,本就苍白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一旁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扶着他在龙椅上坐下,不停地念着:“皇上,保重龙体!” 可不管顾长锦多么气恼,顾长夜依然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他轻撩起蟒袍的前摆,单膝跪下。 顾长锦一边咳着,一边看着下面的顾长夜,半晌才平缓了气息,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顾长夜抬头薄唇刚动了动,一旁的夏禾抢先开口。 “皇上!昨日的事微臣也是知道的,今早贾老爷还特地到丞相府前跪着要见微臣,求微臣带他入宫,他要面见皇上,微臣不知他已经给皇上递了血书,所以......便带他入宫了。”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起,半晌才从喉间滚出两个阴沉的音节:“人呢?” “现在就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面容憔悴,十指因为写血书被紧紧包住的贾贺,走进金銮殿的中央,扑通一声跪下。 “皇上!草民叩见皇上!求皇上一定要为小儿申冤啊!” 贾贺叫的声声凄厉,惹得众大臣一阵骚动。 顾长锦的视线在顾长夜的身上扫过,颇有些痛心的皱起眉头,然后重新看向大殿中央的贾贺:“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前两日,小儿在城中偶遇一名少女,被那女子勾引,一时昏头便将她带回了家中,没想到昨日恭亲王殿下便带着人,闯进草民在都城的宅邸,说小儿强抢民女,将那女子和小儿都一起带走了......” “然后昨夜便有人到王府告诉草民,小儿已经......已经被他杀了!” 贾贺双目眦裂的看向顾长夜,指着他大吼道。 顾长锦直觉一股气郁结在胸口,让他无法呼吸,他低头又是一阵缓和,然后抬头看着顾长夜,拿出帝王的威严,冷戾的问道:“你说什么要辩驳的?” 顾长夜抬起清冷的眸子,背脊挺得笔直:“贾贺之子强抢民女是实,微臣搜城是实,带走贾文是实,可贾文不是微臣杀的。” 龙椅上的顾长锦身子略微一晃:“所以,你承认贾文死了?” “是!” “尸体呢?” “还在王府。” 一旁跪着的贾贺再沉不住气,朝顾长夜发了封板的扑过去:“不是你杀的还能有谁?!不就是一个女人!便是我儿真有错,按蜀国律法也罪不至死!你为何要杀他!” 大内侍卫冲上前,一把将贾贺拦住,但贾贺还是拼命地挣扎着,似是想要冲过去咬断顾长夜的脖子一般。 “放肆!!” 顾长锦大吼一声,群臣跟着一阵发抖,贾贺这才慢慢停下来。 这时一道婉转的女声响起:“皇上,不要动怒,保重龙体最重要。” 宋婉思婀娜的从右侧走到龙椅旁的位子上坐下,眼波流转动人,含着抹嘲讽瞥了眼单膝跪着的顾长夜。 “太后。”看见宋婉思,顾长锦的眼底流出一抹不耐烦,不过转眼便将这种情绪隐藏掉。 “恭亲王为国立下众多功劳,一时为个女人气盛也没什么大不了......” “太后!”顾长锦打断她的话,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不想让她再说下去。 可宋婉思低头轻笑一下,看向贾贺继续说道:“毕竟一条人命,恭亲王应当给个说法,也不是什么大罪,看看这位贾老爷需要什么,给些补偿便罢了。” “人命不是大罪,那朝廷命官,结党营私呢?”贾贺倏然开口。 顾长夜皱眉看向贾贺,刚好贾贺也在看着他,阴冷的一笑。 贾贺俯身,将头实实在在的往地上一磕,沉声高喊:“若是为个女子的确不值得恭亲王杀人,他之所以要杀小儿,是因为他想让草民归顺于他,用次等官窑在民间贩卖,以此来谋获私利!” 听到这,顾长锦终于再按捺不住,右手重重的拍在龙椅上,身子腾的站起:“贾贺!你可知栽赃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草民没有栽赃!草民有证据!” 说着贾贺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交给一旁的小太监,然后有太监呈给顾长锦。 顾长锦翻开册子,看着上面一列一列的条目,脸色从苍白变得阴沉。 那上面记载都是过去应该销毁,可实际上并未被销毁的次等官窑,都流向了何处。 贾贺在下面继续说道:“这些都是瓷器流通的证据,草民一直都不想和他同流合污,却迫于他的威压,不得不低头,这次他又要谋取私利,草民不想再忍耐,准备揭发他的真面目,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随着贾贺的话,大殿上开始骚乱起来,都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 毕竟顾长夜的为人在朝中尽人皆知,冷情冷性,不和任何官员来往密切,纵使别人去巴结他,他也从不理会。 实在难想象,顾长夜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会贪图私利。 顾长锦也不信,翻看着贩卖瓷器的账簿,每一页都有顾长夜的玺印。 证据确凿。 顾长锦抬头看向他,胸口那股郁结之气,猛地向上一涌,顿时咳出一口血来。 “皇上!!”众人惊慌大喊。 连向来脸上如冰结一般的顾长夜,此刻都一阵动摇。 一旁的宋婉思倒是很淡定,手做兰花状,轻轻点了点一旁的太监总管;“将皇上扶回寝殿,叫太医为皇上看看。” “是,太后娘娘!” 太监们慌张的将皇上扶下去,金銮大殿之内便由宋婉思一人掌控。 她微微合眼,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半晌,她才抬起眼帘,敛去笑意,沉声喊道:“来人!将恭亲王顾长夜,以结党营私之罪押入大内天牢!” 第116章 幽禁 花枝悠悠的睁开眼,落入眼底的是熟悉的房间,她还怔了一阵,半晌才想起,她已经得救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忽然想起昨日,自己抱着顾长夜说的那番话。 若是过去,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那样和他说话的。 可是被关在贾宅的那两日,她似是度过了几百个日月,想极了顾长夜。 所以才会情不自禁的就抱住他了。 想着,花枝的脸的微红起来。 昨日,他一定很生气,抱着他说胡话就算了,最后还睡着了。 可花枝此刻却非常想见他,也顾不得如果见到他是会挨说还是会挨罚,只要能见到他,她便什么都不怕。 想着,花枝翻身从床榻上坐起,刚好房门被推开,长柳端着一个瓷碗走进来。 看见她坐起,长柳浅笑着开口:“你醒了!昨日大夫还说你额头上的伤有些深,又受了不小的惊吓,我还怕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呢。” “大夫?” “是啊,昨日王爷吩咐给你请的大夫,你那额头上的伤还真是吓人,不过大夫说你那伤之前应是处理过了,只要好好养着,没什么大碍的。” 花枝没有听进去长柳后面说了什么,有些失神的抬手触碰朝着细布的额头,才发现细布已经换成新的。 她的唇角淡淡勾起,浅浅一笑。 他本可以对她不管不顾,只要死不了,便没有必要帮她请大夫,可他还是请了。 心底忽然梦生起一种期待。 他是不是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呢? “王爷呢?”花枝抬头看着长柳,有些急切地问道。 “王爷去早朝了,还没有回来。” 花枝垂头一阵失落。 长柳歪头看着她那模样,笑着走到她面前,将瓷碗递到她面前:“先把药喝了吧,估摸着时辰,王爷也快回来了。” 花枝点头,乖巧地接过瓷碗,嗅了嗅味道,一阵蹙眉。 这药闻着太苦了。 花枝有些畏苦,但也不是不能忍耐,便左手捏住鼻尖,自己强迫自己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长柳站在一旁看着她皱巴着笑脸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谢谢你,长柳。”花枝将瓷碗交还给长柳,轻声说道。 长柳有些无所谓的摇头。 她和花枝的来往不多,和府里的其他人不同,对花枝她既无喜欢,也无讨厌。 长流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偏房的门被人凶狠地推开。 花枝有些发怔地看着冲进来的路嬷嬷和沈怜,见她们皆是面色阴沉,花枝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前身:“婆婆......” 未等她问出发生何事,路嬷嬷猛地抬手,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扇在花枝左脸上。 “贱奴!!就是因为你,连累的王爷被人栽赃陷害,身陷囹圄之中!当初是老婆子我眼瞎,没有看出你竟是这幅面目!我是老糊涂了,怎么不早早劝王爷将你这个下贱东西赶走!” 路嬷嬷指着她的鼻子一句接着一句的大骂着,可花枝旁的都没有听进去,只听到了四个字。 身陷囹圄。 这是什么意思? 花枝捂着泛肿的侧脸,愕然地看着路嬷嬷:“婆婆,身陷囹圄是什么意思?王爷现在在哪里????” 路嬷嬷身体微微颤抖,明显被气得不轻。 一旁的沈怜急忙伸手扶住她,才稳住她的身体,路嬷嬷这才看着花枝,继续痛恨地说道:“你别叫我婆婆!你不配!因为你,王爷遭贾家小人的陷害,现在已经被关在天牢之中!若是王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婆子便是赔上一条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花枝惊慌地摇头:“怎么回事?为何要关押王爷?明明是贾家父子的错,为什么......” 沈怜在一旁暗暗地冷笑一下。 看着花枝此刻狼狈的模样,她感觉爽快极了! “来人!把这房间给我封死!!”路嬷嬷用尽全身的力气低吼道。 沈怜搀扶着路嬷嬷一走出偏房,立刻便有五六个身强体壮的家奴上前,手中拿着厚实的木板和铁锤。 花枝双目震惊地看着他们:“你们要做什么?!” 路嬷嬷站在门外,冷哼一声:“你就是个祸害!现在王爷不在王府,老婆子就算是以下犯上,也要帮王爷除掉你这个祸害!” 那几个家奴已经乒乒乓乓的敲打起来,将木板敲在窗户上,一点一点将窗户封死。 花枝眸子颤抖的摇头,然后又慢慢地镇定下来。 “我或许有法子救王爷!” 路嬷嬷却没有理会她的话,指挥着那几个人,将每一处花枝可以逃出去的地方,都封的严严实实。 花枝咬住下唇,朝门外冲出去,却被一个高大的家奴,粗暴的推回房间。 路嬷嬷冷眼轻蔑的睨着她,然后转身没有半点犹豫的大步离开。 沈怜站在门口幸灾乐祸的继续看着,然后看到屋内还在傻站着的长柳,冷声唤道:“长柳,还不出来?难不成你想在里面陪她?” 长柳倏然回神,转头看花枝一眼,咬咬牙,然后扭头跑了出去。 两扇窗户被封死后,家奴们将门缓缓合上,用铁链将门锁起,然后连门也用木板挡死。 屋外杂乱的声响也越渐远去。 窗户被封的密不透风,只有几缕微弱的光亮,从模板的缝隙间钻进来。 花枝站在昏暗的屋内,失措地看着面前的门。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夜之间顾长夜便成了囚犯? 真的是因为她吗? 花枝的身体一点一点蹲下,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让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是她不好,总是给顾长夜添麻烦,让他去费神救她。 花枝忍不住哭起来。 说好了,她要报恩,换成她来保护他的,可是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花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 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净。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知道贾家的秘密,或许可以将顾长夜救出来。 她抬头看向房门,眉头紧皱起来。 眼下,她必须先离开这个房间,才能思考要如何帮顾长夜。 而此时偏房的门外,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 长柳怔怔地看着被封死的偏房,一副纠结的模样,踌躇半晌,她猛地转身跑出主院。 在王府内找了半天,才看见从地牢里走出,面色十分那看的李丛。 “李侍卫!”长柳一边喊住他,一边焦急地跑向他。 李丛转头看向长柳,微微蹙眉:“长柳?怎么了?” 长柳上气不接下气得跑到他面前,喘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 “不好了!阿奴被路嬷嬷和沈小姐幽禁起来了!” 第117章 刺杀 早朝时因为身体的原因,顾长锦被宋婉思强行送回寝殿,直到晌午时,他才听到顾长夜被押入天牢的消息。 不顾身体的不适,他立刻起身沉着脸色冲到宋婉思所居的蓬莱殿。 宋婉思正斜倚在贵妃榻上,合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目,身侧是年仅七岁的顾长琪,正低头摆弄着小太监给的新奇玩意儿。 听到推门声,她也没有睁开双眼的意思,依然一副慵懒的神色。 顾长锦看着她厉声质问道:“太后,为何未经朕的允许便囚禁长夜?!”。 宋婉思这才悠悠的睁开眼:“那皇上的意思,纵使恭亲王结党营私,无事蜀国律法,皇上也要包庇他?” “事情还没有查清,若是长夜当真做了那些事,朕自然不会包庇他!” 顾长锦的声音越发大起来,将在宋婉思身旁玩耍的顾长琪吓得一时怔住。 宋婉思轻笑着缓缓坐直身子,伸手轻抚了两下顾长琪的发顶,轻声哄道:“长琪不要怕。” 顾长锦双手暗暗握拳,心口再积不下怒气。 宋婉思那神情,分明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太后!你要知道,朕是皇上!蜀国,还姓顾!!” 宋婉思的身体一顿,半晌才将视线从顾长琪的身上移开,看向面色苍白的顾长锦。 有一瞬间,顾长锦好似从她的眼中看到一抹怨毒,却转瞬消失,似是他的错觉一般。 宋婉思看着弯起唇角,浅笑吟吟:“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蜀国当然姓顾,哀家只是见皇上身体虚弱,不宜太过劳累,这才帮忙打理朝政,若皇上想一人治理国家,便先将身子养好,给哀家在后宫添几个皇孙,那哀家便放心了,自然就会放手不管。” 顾长锦的眉心紧皱着。 她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装着一副关心他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巴不得他早些死。 顾长锦冷哼一声,眸色凌厉地看着他:“长夜的事由朕来处理,便不劳太后费心了!” 说完,顾长锦甩袖转身,可刚走出一步,身后的宋婉思幽幽开口:“皇上可要三思啊!” “眼下恭亲王妄图结党营私,谋取私利的证据确凿,若是皇上有意包庇他,定会惹得众大臣不满,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他一个亲王,草菅人命,还无视律法,偷贩官窑,若不给个交代,怕是今后皇上都难以服众了。” 宋婉思的声音里夹着一丝笑意。 顾长锦的下颌紧绷住,双拳紧握的指节泛白,最终没再说一句,抬脚走出蓬莱殿。 顾长锦一走,顾长琪立刻抬头,天真无邪地看着宋婉思问道:“母后,皇兄他为何一副生气的样子?” 一旁的宋婉思,视线还落在门口,目光里一抹嘲讽,然后低头看向他。 “你皇兄现在正烦着呢。” “烦什么?” “烦你六皇兄的事啊。” 顾长琪年纪小,听不懂宋婉思的话,有些不解的眨眨眼。 宋婉思抬手宠爱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好了,长琪下去吧,母后累了。” 顾长琪乖巧地点头,然后便被小宫女带了出去。 “你们也都下去吧。” 宋婉思轻轻一挥手,将所有侍奉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她便重新斜倚在贵妃榻上合上眼。 安静的大殿内,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左侧珠帘挡住的屋内缓缓走出。 “顾长锦对你的怨气还真是大啊。” 宋婉思浅浅一笑,懒洋洋地说道:“那又怎么样?没有了顾长夜,他便失去了左膀,今后不还要任由我拿捏。”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一阵沉寂。 宋婉思的秀眉轻轻皱起,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那人再接话,她才缓缓睁开眼。 眼睛一睁开,夏禾那张俊逸却带着股邪魅气的脸落入眼帘。 他蹲在贵妃榻前,缓缓伸出手,用指背轻轻抚过宋婉思的侧脸。 “婉思,你想要的我都会想办法给你,但是你要拿什么还我呢?” 宋婉思也不躲避他的轻抚,任由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脸颊反复流连:“夏丞相想要什么?” 夏禾缓缓勾起唇角:“自始至终,就一个你。” 随着他的声音,宋婉思也轻笑起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便如你所愿。” 一个时辰后,夏禾走出皇宫,坐上等在宫门外的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个侍卫,明显在这里等了他一些时间。 “说吧。”夏禾撩起衣摆坐稳后,沉声说道。 侍卫恭敬地低下头:“那个小丫头,是顾长夜在黑市花重金买下的小奴隶......” “这些之前就知道了!”夏禾有些不耐烦,毕竟这些之前他就已经知晓,他更想听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 侍卫连忙说道:“那个小丫头现在的名字是被买回王府后,顾长夜给她起的,她原本的名字叫花枝,是温云歌与花南之女。” “温云歌?”夏禾愣了一下,然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有意思,顾长夜竟会把温云歌的女儿带回王府,还如此的在意,真是有意思。” 他略微沉吟,半晌说道:“不过既然是温云歌的女儿,那便没有什么用处,那小丫头似乎知道了什么,今晚叫人把她处理掉。” “是。” 夏禾转头看向马车外面,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不知那小丫头要是死了,顾长夜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 花枝坐在床榻上,皱眉想着如何才能离开的这个屋子。 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幽幽烛火,不足以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 门窗被封的密实,除了外面已经入夜,花枝对门外的事情一无所知。 整整一天,她滴水未进。 大概路嬷嬷和沈怜就是想这样,将她困在屋内活活饿死。 花枝的视线落在微微晃动的火苗上,头靠在身旁的床柱上蹙眉烦恼,心里惦念着顾长夜。 良久,她低声叹气, 不知顾长夜现在如何了? 都是因为她,顾长夜才会惹上贾家的麻烦,若是他能对她不管不顾,定是不会有今日的事。 说到底,她又被他救了一次,不仅欠了他,还害了他。 花枝咬住下唇,双手紧紧揪住裙摆。 忽然,房顶传来一阵声响。 花枝微怔,仰头向上看了半晌,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房顶的其中一个瓦片被人掀起。 花枝惊慌地站起身,看着瓦片一个个被人拿开,然后一个身影跳入房中。 没等她看清是何人,那人手中的长刀已经挥向她...... 第118章 解救 花枝惊恐地看着刺过来的长刀,身子下意识向一旁闪躲,可那人出刀的速度甚快,长刀还是从她左臂上滑过。 屋内的烛火因为二人的动作掀起的微澜,轻轻跳动。 花枝捂着左臂的伤口,皱眉看向刺杀自己的人。 那人缓缓抬起头,脸上一片冷然地看着她。 “小哑巴?”花枝震惊地看着他。 她和小哑巴并不熟,在王府里也不过只见过寥寥几面,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有过什么联系,也不过是一次将顾长夜错认成他,另一次顶着他的名义,偷偷跟在顾长夜的队伍之中。 除此之外,花枝和他再无旁的联系,更别说有什么过节。 花枝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杀自己。 而且小哑巴生的瘦瘦弱弱,因为不会说话,在王府的时间也不长,和她一样没少受其他下人欺负,完全不像会功夫的人。 可刚刚他出道的样子,明显是会功夫的,而且极其厉害。 难道过去都是装的?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此时花枝不似过去,竟异常的冷静。 小哑巴看着她倏然阴森森的勾起一抹笑,“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花枝的眸光微沉。 小哑巴也并不是真的哑,看来过去的一切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派小哑巴来的人应该不是路嬷嬷或沈怜,如今她被幽禁在这个房间里,她们只要等着她活活饿死便可以,没必要大费周章再派个人进来杀她。 刚刚小哑巴说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想来应该与贾家有关。 可小哑巴进入王府时,她与顾长夜还没有在龙城遇见贾文,贾家与王府更没有什么交集,两地又相距较远,根本没有向王府里安插奸细的理由。 花枝蹙眉暗暗思索着小哑巴的身份,不过片刻她就想到一人。 “夏丞相派你来的?” 小哑巴一阵微愣,然后脸上便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你怎么知道?!” 花枝的脚下不动声色的向后退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半晌,小哑巴冷笑一声:“猜到了又如何,反正你也要死了!如今你被锁在这个房间里,杀你简直易如反掌,怕是等外面的人发现你的尸体时,你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随着他的话,花枝的眼底闪过恐惧。 的确,没有人会来救她,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她只有一死。 可她还不想死,也不能就这样死了。 夏禾竟然特意派人来杀她,那贾家的事情定与他有关,而且此事一定会对贾家和他都有影响。 或许,这件事可以救顾长夜。 花枝咬住下唇,转身便跑到门口,用力拍门板大喊道:“救命!!” 可却无人应答。 小哑巴一脸森然的向她走去,不屑的勾起唇角:“随便你叫,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说着,他举起刀,刀尖瞄准的是花枝的心脏。 就在此时,从房顶又落下一道身影,寒光一闪,另一把长刀看向小哑巴手中的刀。 刀刃与刀刃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小哑巴本能的向后跳了一大步,手腕微转,刀剑转向突然闯进来的身上,直直刺去,带起一阵冷风。 唯一的烛火不甘的一跳,然后倏然熄灭。 屋内一片漆黑,花枝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只是偶尔看见金属摩擦时迸溅的火花,和交错于耳的刀刃碰撞声。 不时有冷风在自己面前划过,花枝的心便倏地提到嗓子眼里。 她能感觉到,每当冷风划过时,刀刃一定离她很近。 花枝的身体紧贴着微凉的门板,身体瑟缩一下,暗暗祈祷着,虽然不知道来救自己的人是谁,但一定要让他赢。 半晌,突然响起刀刃断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人闷哼。 花枝紧张的揪紧衣摆,也不知是何人受伤倒地。 当烛火重新被点燃时,花枝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椅子不知被那两个人之中的谁,给生生的砍成两半,墙壁上,床榻上好几处极深的刀痕。 一片狼藉。 倒是花枝所站的位置一切完好,不见半点打斗过的痕迹。 地上是一把化为两截的长刀,一旁是胸口受伤的小哑巴。 花枝怔怔地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一身黑衣,腰间挂着一个黑色的腰牌,上面只写了一个暗字,手中的长刀还再滴着血,脸上带着一张黑金面罩,除了眼睛完全看不清面容。 花枝一阵恍然。 那双眼睛很熟悉,有一瞬间,花枝还以为这人是顾长夜。 可那是不可能的。 路嬷嬷说顾长夜已经被关在天牢之中。 天牢是什么地方,有禁军把守,没人可以从那里逃出来的。 花枝微微摇头,然后看向那名黑衣人,严肃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幽幽地看向她没有作答。 忽然又一个人从屋顶跳下来,花枝看过去眼睛微微一亮:“李侍卫!” 李丛看着地上捂着伤处的小哑巴怔楞一下,然后看向黑衣人嘴巴微微张了一下,略微思忖后最终合上,只是微微一点头。 “李侍卫,他是谁?”花枝奇怪地问道。 李丛倒吸一口气,然后回答道:“这是王爷培养的暗卫。” 花枝顿时明了的点头。 李丛看向地上的小哑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夏丞相安插进来的奸细。” 李丛一听,转瞬拔出刀架在小哑巴的脖子上,“说!贾文是不是你杀的?!” 小哑巴看着他一边唇角勾起,冷冷一笑,“是又怎么样。” “浑蛋!没想到你还藏得挺深!” 不顾李丛愤愤的样子,小哑巴怨毒地看向站在门口的花枝,左腮微微一动,唇角蓦地淌出一缕鲜红。 李丛一惊,急忙俯身扣住小哑巴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巴,却还是晚一步,小哑巴已经没了气息。 李丛皱眉抬头看向一旁的暗卫和花枝,“服毒了。” 花枝没有太过惊讶,像小哑巴这样的人,完不成任务,大抵都会走这一条路。 “他为什么要杀你?”李丛站起身奇怪地问道。 花枝看着他,并不打算隐瞒,如实说道:“我进入过贾宅的密室,我发现那里面装的装的全是次等官窑,按理来说次等官窑是要被销毁的,可贾家父子似乎想要将那些瓷器偷偷贩卖掉,以此牟利。” 听她说完,李丛的神色微沉,半晌才缓缓说道:“今日那个贾贺已将此事栽赃给王爷了,说王爷结党营私,逼迫他从次等官窑上谋取私利,所以王爷才会被打入天牢。” 第119章 偷梁换柱 “什么?!”花枝诧异地看着他。 她愤愤的握紧拳头,没想到贾贺竟然会这么做。 “不过既然已经抓到奸细,便先拿此人去面见皇上,好歹先洗去王爷草菅人命的罪名。” 说着,李丛便要俯身去扛小哑巴的尸体。 花枝立刻伸手将他拦住,“这洗不清王爷的罪名。你要如何证明是他杀了贾文?只怕有心之人会说这是你为了帮王爷洗清罪名,随意找的一具尸首。” 李丛看着他一阵微怔,半晌有些呆愣地看着花枝问道:“那该怎么办?” 花枝皱巴这小脸,一阵苦恼。 半晌,她想到另一件事,急忙抬头说道:“对了,方才我的话就只说了一半,我不仅发现了贾宅私贩官窑的事情,而且我还发现,他们家在瓷器上做手脚,玩偷梁换柱的把戏!” “什么意思?” 花枝转低头认真思索着说道:“那日我在密室里,看见了贾家要给皇上敬供的肉腐留骨,然后又看了看其他次等的瓷器,发现同为官窑,次等瓷器露胎的质感和肉腐留骨完全不一样。” 李丛有些糊涂的想了想,最后实在想不明白,说道:“肉腐留骨为珍宝,自然要比旁的瓷器质感好上许多吧。” 花枝看着他摇头,“除了那些瓷器,密室里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官窑刻印的瓷器,质感却和肉腐留骨一样。” 李丛还是没有听懂,皱着脸颇有些头疼的样子说:“我是粗人,对瓷器不懂,瓷器不是本就分三六九等吗?” “瓷器是分三六九等,但是官窑不同,原本我也不懂这些,但是府里的瓷器大多是官窑,我经常擦拭,出于好奇便对那些研究了一番。” 花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一旁的暗卫不知为何,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朝那人看去,那人也没有丝毫要回避视线的意思。 被人这样地盯着看,还是第一次,她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不舒服。花枝微微蹙眉,将脸转头一旁,可还是能感觉到那人灼热的视线。 那个视线,带着极强的侵略感,似是要将她拆解入腹的感觉。 花枝有一种,自己快被这人吃掉一般的错觉。 最后,没办法她又重新看向那名暗卫,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李丛忽然开口有些急切地问道:“阿奴,那瓷器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快点说啊!” “哦。”花枝应道,犹豫片刻,然后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到李丛身上,不去理会那名奇怪的暗卫。 “官窑都是用一种名叫高岭土的瓷土制成,并且这种土,皆为皇室所有,不允许私人开采,这种高岭土制成的瓷器,质感都是一样的,露胎处润手,有轻微的颗粒感,我在府里经常擦拭瓷器,记得那种触感。” “记得?”李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触感都记得?” 花枝笑着点头,“我记性好,不只文字记得清楚,听到、闻到、尝到、摸到的东西我都记得。” 李丛有些佩服的点头,“厉害!” 她接着说道:“贾宅里那些瓷器,除肉腐留骨外,其余的次等官窑的触感皆不是纯正的高岭土所制,反倒那些没有皇室刻印的瓷器,是纯正的高岭土所制。” 花枝说到这里,李丛才似乎有些明白的样子。 “我怀疑,贾家不仅私贩官窑,而且还在官窑上做手脚,用高岭土混其他的瓷土制作,然后将多出来的高岭土,制成其他瓷器向外贩卖。” 将自己的想法说完后,花枝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体一松。 李丛在一旁欢喜地说道:“那只要揭穿此事,就能洗清王爷的罪名了?” 花枝摇头:“想救王爷,还是要想办法证明瓷器的事和王爷无关,只是这件事能威胁到贾贺,我们或许可以在这上面想办法。” 她的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花枝奇怪地看向忽然不再说话的李丛,“怎么了?” “你是阿奴吗?”他怔怔地看着她问道。 花枝也跟着他一怔,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 “我认识的阿奴,胆子小,不爱说话,而且说话时从来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听到李丛这么说,花枝的脸上顿时飞起绯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见她低头,李丛连忙摆手说道:“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想说,你今日这样比过去好很多!并不是说你不好,你不要因为我又变回过去的样子。” 看着李丛有些慌张的样子,花枝浅浅一笑,轻轻点头。 “对了,李侍卫是怎么知道小哑巴要刺杀我的?” “啊?”李丛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暗卫,然后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人要杀你的事,只是今日上午,长柳跑来找我,告诉我你被幽禁的事,想让我帮帮你,我这才来的。” 原来是长柳。 花枝低头浅笑,心底一阵感激。 然后,花枝奇怪地看向一旁还在盯着她看的暗卫,“那他不是李侍卫叫来的?” 李丛又一阵惊慌,视线和那名暗卫对上,被他眼底冷意悚的一颤,然后急忙说道:“是,是我让他来的,我、我是想让他搭把手,帮我把你带出去,正巧碰上有人杀你。” 说着,李丛干笑两声。 花枝觉得李丛回答的结巴,神色还有些异常,有些古怪,可却没有多问。 “对了,这个给你。”李丛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摊开后,里面是两个还微微泛着热气的包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拿着。” 一闻到包子的香气,花枝的肚子立刻有些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花枝接过纸包,感激的看着李丛,轻声道:“谢谢你,李侍卫。” 李丛随意的一摆手。 花枝低头刚准备咬一口肉包,可未等咬下去,她的动作又倏然停住。 “怎么不吃?”李丛奇怪地问道。 花枝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半晌,声音弱弱嘟囔道:“不知道王爷现在怎么样,都怪我害了他,天牢里一定很冷......” “额......” 李丛有些意味深长地看向花枝身旁的暗卫。 半晌,他有些尴尬地说道:“放心,王爷现在应该是安好的。” 第120章 古怪的暗卫 听李丛这么说,花枝的眼睛微微一亮,一时也顾不上旁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你知道王爷的情况?” 李丛犹豫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有法子见到王爷,至少能确定王爷现在一切无恙,你就放心吧。” 知道顾长夜安好,花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见花枝松一口气的模样,李丛下意识的弯唇一笑,背脊却不知为何倏地升起一股寒意。 李丛的视线转到花枝身旁的暗卫身上,才发现那人黑漆漆的眸子,正落在他的手腕上,似是感觉到李丛的视线,那人又看向他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凶色。 他本能的打了个寒战,略有些不解的低头看去,发现花枝的手还紧紧地拉着自己的手腕,顿时明了背脊因何而来的寒意。 李丛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 花枝并未在意他的动作,转头小口的吃起包子。 她抬着手臂,李丛才发现她左臂上被刀划出的血口。 “你这伤......” 花枝也偏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片刻后笑着说道:“没事的,伤口不深。” 话音刚落下,另一边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的将她向一旁扯去。 花枝有些怔楞地看着那名暗卫,不知他为何突然拉扯自己。 这人实在古怪,一言不发,还一直盯着她看,眼下又突然拉扯她,将她吓了一跳。 只见他一只手紧紧地扣住她的右臂,另一手缓缓抬起,用指尖轻挑花枝左臂上被划破的衣袖,视线幽幽地盯着还在冒着丝丝鲜红的伤口。 花枝看见他的视线略微一沉,然后便明了,这人应该也是在担心她手臂上的伤口吧。 想来他也不是坏人,刚刚还救了自己。 这么想,花枝便在心底放下这人的古怪。 “真的没事,现在都不疼了。” 花枝看着他,双眼笑的弯起,像两个弯弯月牙,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惹人心醉。 可那人还是不肯放手,只是将灼灼的目光移到花枝的脸上。 花枝低头看向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背上也有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有血从伤口中溢出,应是刚刚和小哑巴打斗时留下的。 花枝急忙从身上掏出丝帕,然后抓住他的手想要帮他包扎。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花枝轻声说着,低着头十分认真的捧着他的手。 他的视线随着花枝的动作低垂,似是在想什么的模样,然后未等花枝系紧丝帕,他抬手便抢过丝帕,反倒迅速地帮她将伤口包扎好了。 花枝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傻怔一阵,片刻抬头笑着看向他。 “谢谢你。” 她说完谢谢后,有一个瞬间,花枝好像从这人的眼底看到一抹温柔,可未等她细想,那抹温柔便消失不见。 “咳咳!” 身后的李丛忽然干咳两声。 花枝回过神来,转身看向李丛,见他一副有些尴尬的模样。 “李侍卫你没事吧?” “没事。”李丛挤出一抹有些生硬的笑容,然后敛起笑意,严肃地说道:“阿奴,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我要去告诉王爷,我们先从这里出去吧。” “从这里出去?”花枝转头看了看门窗,“可是这里的门窗已经封死了。” 李丛笑着指了指房顶:“当然从上面出去了。” 花枝也抬头看上去,房顶一个硕大的洞,一眼便能看到外面璀璨的星光。 半晌她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出去了。” “为什么?!在这里你会被活活饿死的!”李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吃惊的样子。 “路嬷嬷本就因为我骗她,而生我的气,我又连累的王爷被人陷害,她那么心疼王爷,恼我怨我都是正常的,如今贾家的事情我也告诉你了,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必要。” 李丛嘴巴微张,刚要劝她,花枝继续说道:“我若是偷跑出去,一定会惹得路嬷嬷更加不高兴的。” 她说话的样子坚决,让李丛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这......”李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向那名暗卫。 本来花枝以为自己说服了李丛,下一秒自己的腰忽然身后的暗卫揽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暗卫已经带着她脚踩着桌子借力,一步便蹦上房顶,又一个转身,从房顶飞身而下,带着她落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中。 “你,你这是......做什么?”花枝看着他呆愣半天,半晌才回过神,结结巴巴的问道。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因为被旁的男子抱着的羞恼,还是因为刚刚从房顶落下被吓到了。 暗卫幽幽地看着她,既不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松手放开她的意思。 花枝的脸涨得更红了些,“你,你能不能......” 这时,李丛也提着小哑巴的尸体从房顶落下,暗卫看见他,这才缓缓放开花枝。 李丛在这,花枝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发现花枝的神色有些异常,李丛以为她还是想回去,开口说道:“既然已经出来,便不要回去了,这次的事也不能怪你,夏丞相一直和王爷针锋相对,即便没有你,他也是会想法子陷害王爷的,等事情解决后,王爷回来定会和路嬷嬷不会让路嬷嬷再责怪你的。” 花枝低头踌躇一阵,片刻后轻轻点头。 “这几日我先在府外为你找家客栈住下。”见她答应,李丛笑着说道。 花枝没有拒绝。 李丛说得对,既然已经离开那个房间,便在外面安心待着吧,或许她还能帮上什么忙。 “对了,拜托李侍卫不要通王爷说,瓷土的事情是我发现的。” 李丛不解:“为何?” 花枝轻声叹气,轻声解释道:“王爷向来不相信我说的话,若说是我发现的,王爷一定听不进去的,不如就说李侍卫你查到的,王爷更信任你。” 李丛微微蹙眉露出些为难的神色,然后偷偷瞥了一眼花枝身后的暗卫。 “......好吧。”最后他略有些犹豫地答应。 趁着夜深,李丛将花枝送到城东的一家客栈内,一切安顿好后,和那名暗卫转身离开客栈。 一直拐进一处阴暗的胡同里,李丛缓缓停下步子,倏然单膝跪下。 “方才属下多有冒犯,还请王爷责罚!” 第121章 密道 “王爷,方才属下多有冒犯,还请王爷责罚!” 李丛抱拳低下头,等着面前的人出声发落。 顾长夜缓缓摘下黑金面具,神色一如往常的清冷,语气淡淡地说道:“起来吧。” “是。”感觉到顾长夜没有生气的意思,李丛悬着的心悄悄放下 “王爷是怎么出来的?”他忍不住问道。 顾长夜没有回答,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皇宫里最大的秘密,便是地下那条可以贯通到皇宫各处的密道。 这个秘密,只有顾家各个登上皇位的人才能知晓。 先皇将此秘密传于顾长锦,顾长夜本是不该知晓的,可顾长锦将这个秘密分享给了他。 顾长夜知道顾长锦有自己的顾虑,所以才会将这个秘密高速给他。 可即便知晓密道的存在,他也从未用过这个密道,今日也是第一次。 他回到王府第一件事,便是找出暗卫的衣裳换上,隐藏住身份,正打算找李丛交代之后的事情,就发现花枝住的房间已被木板封死。 只看一眼,顾长夜便猜出这应该是路嬷嬷的主意。 他本不想对此理会,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便听到花枝拍门大喊的求救声。 身体的行动已经快于他的思考,他越发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王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顾长夜微合眼,微不可闻的呼出一口气后,沉声说道:“查瓷土的事情。” “是。”李丛略微停顿,接着说道:“可是那个奸细已经死了,我们要如何证明贾文的死与您无关,还有那本账簿上的玺印,我去查看过,王爷的玺印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一定是贾贺那家伙找人伪造的!” “贾贺怎么可能造出以假乱真的玺印,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一个。” 夏禾。 顾长夜想到此人,眸光顿时一沉。 贾文一死,他便算到夏禾这次,定是准备了能除掉他的法子,否则以夏禾阴险狡诈的性格,断不会贸然出手。 “贾文的死只能在他的尸体上入手,至于玺印,派人去查都城内可有仿造印章的高人。”顾长夜一边思索一边交代着。 李丛点头。 顾长夜掐算了一下时间,皱眉说道:“我离开天牢有一个时辰了,需马上回去,之后的事情,就全部交由你来办。” “是,属下遵命!” 顾长夜点头,然后转身走出去两步,又倏然停下。 李丛站在他身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没一会儿,顾长夜重新转过身走到他面前。 “府内奸细死掉的事,夏禾很快便会知道,很可能会再派刺客去王府,在王府里加几个人守好,不要放走活口......” 说到这,他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客栈这边也叫暗卫守好。” 李丛有些惊讶。 总觉得王爷这话的重点不再前面那一大串,而是只有后面那一句。 李丛偷偷地瞧着顾长夜的脸色,然后不小心撞到顾长夜略微泛寒的视线,他便急忙低头应道:“知道了,王爷。” 顾长夜这才转身离开,再没有回头。 第二日晌午,有人敲响了花枝客栈的房门。 花枝正坐在窗前,忧心着顾长夜的事情,听到敲门声,犹豫片刻才走到门口。 “谁?” “是我!” 门外是李丛含着笑意的声音。 花枝推开门,“李侍卫?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吃的啊!”李丛冲她眨眨眼,然后走进屋内,将手中提着的饭菜全部摆上桌子,“快过来吃吧。” 花枝在桌边坐好,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略有些为难地说道:“李侍卫不必为我费心的,随便给我弄些饭菜便好。” 哪怕是成为通房后,花枝在王府的伙食也是同其他下人一样的,眼前李丛准备的这些饭菜,她连想都不用想。 “这些就是随便弄得,再说了,王爷若是知道我让你吃得不好,定是要罚我的。”李丛一边说着,一边将筷子放到花枝的手中。 花枝愣了一下。 李侍卫是不是误解了顾长夜的意思? 顾长夜从不关心她吃得好不好,更不会因为谁让她吃得不好了,而去责罚旁人。 对她,冷漠疏离,嫌恶恼火,那才是花枝所认识的顾长夜。 见花枝奇怪地看着自己,李丛催促道:“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花枝轻笑,然后感激地说:“谢谢。” 她夹起一筷子菜,只吃了一口,便又放下筷子,转头认真的看着李丛问道:“王爷现在怎么样了?可有查到什么?什么时候能将王爷救出来?” 李丛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叹气。 看来若是不告诉她王爷安好,她是不会安心吃饭的。 “王爷现在是安好的,瓷土的事已经在搜集证据了,只是还没有想到办法将王爷救出来。”李丛如实地说道。 知道此事复杂难办,可当花枝听李丛说还有想到办法时,心底还是一阵焦急。 “最难办的是贾贺呈上去的那个账簿,上面有王爷的玺印,眼下根本没有办法证明那上面的玺印是假的,只要有那个证据在,王爷便是将结党营私,牟取私利的罪名坐实了。” 花枝听李丛沉声说着,脸色随着他的话越变越差。 李丛看她的模样,急忙出声安抚道:“不过王爷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花枝也没有了吃饭的胃口,有些丧气地坐在那,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帮到顾长夜。 李丛有些懊悔,都怪自己嘴太快,做什么和阿奴说这么多,反倒让她更加忧心了。 “你放心,目前的状况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随意你不要担心了。” 花枝有些不相信看向李从:“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李丛笑着点头:“相信我,我在王爷身边这么久,王爷心思有多缜密,我最了解了,你先好好吃饭吧。” 良久,花枝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我知道了,李侍卫不用担心我,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你去忙吧!”花枝看着他认真说道。 眼下比起她,顾长夜更需要李丛,她不能让李丛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便立刻乖巧的吃起饭菜,不想让李丛担心她。 第122章 她是我的 “那好,我先走了。”李丛看着她吃饭了,这才安下心,站起身准备离开。 花枝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李侍卫若是回王府的话,可否交代长柳,帮我照顾一下我门前鸟笼里的燕子?” “燕子?既然如此,不如明日我将那鸟笼给你送过来,你自己照顾它不是更好。” “那样实在太麻烦李侍卫了。”花枝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李丛连忙笑着摆手,“不麻烦,反正我每日本来都是要来回跑的,也是顺道就将燕子给你送来了,有燕子陪着你,你也不会那么无聊吧。” 花枝有些犹豫,半晌才轻轻点头:“好吧。” ...... 皇宫。 阴森的天牢之中,弥漫着经年不曾打扫的灰尘, 铁架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每一个都足以让囚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长夜被关在最里侧的一间牢房,墙壁的最上面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窗,顾长夜站在下面,有阳光透进来,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那个小窗,眼底涌动和阳光相冲的阴戾。 这里他并不陌生。 在这些囚室的下方便是水牢,他曾在那里整整待了两年。 这里的所有刑具他都受过,只是为了从他嘴里问出一个不是真相的真相。 顾长夜阴冷的笑了一下。 没想到,他还能再回到这里一次。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远至近,最后停在顾长夜的牢房前。 没有转身,顾长夜也猜到来的人是谁。 “怎么样?恭亲王有没有很怀念这里?”身后传来夏禾略带戏谑的声音。 顾长夜的眸光迅速降温,没有出声回答他。 夏禾用指尖抹下一小簇灰尘,用手指捻了捻继续说道:“有二十年了吧?这里可从没有人打扫,想来这些灰尘,也是恭亲王不在这里的二十年积攒下来的。” 顾长夜这才缓缓转身,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既然夏丞相这么喜欢这里,不如也请你进来坐坐。”他冷声说道,声音里涌动杀气。 夏禾却没有半点被他吓到的模样,狐狸眼得意的微微眯起,语气满是轻蔑:“那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请我进去坐了。” 顾长夜倏地敛起身上的杀气,转身悠悠的走到角落里简陋的床榻上坐下,淡淡地说道:“快了。” 夏禾冷哼一声。 都到这一步了,嘴还是这么硬! 若不是还未给顾长夜定罪,夏禾真的很想现在就进去,亲自拿着那些刑具在顾长夜的身上用一次。 “没想到平日里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恭亲王,既然也会为一个女子走错棋。” 顾长夜微垂眼帘,他知道夏禾只是来此看笑话的,不打算再理会他。 似是猜到顾长夜的心思,夏禾缓缓勾起唇角,眼里闪过看戏的光芒。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若是旁的女子,我也不会如此惊讶,不过你那么痛恨温云歌,竟还能如此在意她的女儿,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顾长夜倏然抬起眼帘,视线凌厉地看向他。 “反应这么大?这不就等于我猜对了?王爷是对那丫头动心了?”夏禾的笑容越发夸张,带着点癫狂。 顾长夜的视线越来越冷,眸底积起蒙蒙的黑雾,似要将夏禾吞噬掉。 夏禾对于能激怒顾长夜这件事,感到甚是满意。 “和你针锋相对这么多年,眼下你马上要败在我手里,我竟有些不舍,不如将那个小丫头交给我,今后我替你折磨她,保证她生不如死,也算了却你的一桩心愿。”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眼底闪着期待的光,明显认真的模样。 顾长夜看着他,半晌,一字一句阴冷地说道:“不准动她,她是我的。” 见他未答应,夏禾略有些失望的样子:“怎么办?我突然对她很感兴趣,能让恭亲王动心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滋味,我倒是挺想尝尝......” “滚。”顾长夜打断他的话后,重新合上眼,躺倒在床榻上。 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夏禾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转而变成一种阴冷怨毒的神情。 “恭亲王殿下,便在这里好好享受最后的日子吧,或许午夜梦回时,还能见到可怜的萧贵妃。” “哦!对了,当年那两个巫蛊小人还在下面水牢里存放着,等王爷死后,我定会想办法将那两个小人同王爷一起下葬的!” 夏禾自顾自地说着,而顾长夜的身体背对着他,一动未动。 最后听到夏禾的脚步声,渐渐走远,顾长夜才猛地睁开眼睛,眸底一阵颤抖。 一直到子夜,顾长夜才翻身坐起。 重新换上暗卫的衣裳,戴上面具,轻松地便打开牢门的锁,轻声的走到天牢的东侧,按动墙壁最上方的一块石砖后,墙壁上立刻出现一道仅能容纳一人的细窄缝隙。 顺着密道,他一路走到宫门前的机关前,用同样的方式打开一道缝隙,走出去后便到了宫外。 他立刻回到王府,李丛已经在书房里等他。 看见顾长夜进来,李丛立刻低头说道:“王爷,刚刚暗卫已经从贾宅的密室里拿出几件瓷器,三个有皇室刻印的,三个没有的。” 顾长夜一边摘下面具,一边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瓷器。 他摸了摸瓷瓶的光滑的表面,然后倏然将瓷器摔在地上。 李丛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本以为他要用这些瓷器作为证据,没想到他一言不发的就将这瓷器摔烂了。 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的李丛,暗暗打量着顾长夜的神情,心想是不是天牢里发生了什么,他正在气头上。 可是从顾长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更无从看出他是喜是怒。 顾长夜又随手拿起一个瓷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拈起一片碎瓷,仔细打量起来。 李丛急忙也蹲下身,“王爷小心,这碎瓷锐利的很。” 顾长夜没理会他,半晌沉声说道:“果然,贾贺在瓷土上动了手脚。” 李丛看向他手中的碎片,然后问道:“那属下明日便拿着这些瓷器面见皇上!” “你知道要如何向皇上说明其中缘由吗?若是贸然进宫,很有可能打草惊蛇,让他们连这些证据都处理掉。”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丛犯起难来。 打打杀杀的事他干的顺手,可用脑子和别人钩心斗角,对他来说就有些难了。 顾长夜抬眼看向窗外的夜色,眸底暗流涌动。 “不急,叫人看好贾贺,这几天他肯定会急着卖掉这些有问题的官窑。” 第123章 违背初衷 李丛猜不出顾长夜的用意,只能点头应下,照着他说的做。 可他左想右想,这其中还是有诸多不解的地方。 最后李丛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我还是不明白,官窑都是敬供给皇室的,那个贾贺怎么敢在瓷土上动手脚,就不怕被发现?” 顾长夜将手中的碎片扔掉,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面具,“贾贺可比他儿子聪明很多,送进宫里的瓷器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所有出问题的瓷器都是次等官窑,但凡出窑就有问题的瓷器,司查官是不会查的那么仔细的。” 李丛顿时明了的点头:“贾贺这家伙也太滑头了,想出这种办法谋私!” 他说完,顾长夜没有再接这话,戴上面具走到门口。 “王爷是要走了吗?” 顾长夜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沉声问道:“巫蛊案有没有新的线索?” 他突然提及巫蛊案,李丛的神色也微敛起来,“回王爷,还在调查当年那名蛊医的下落。” 顾长夜一阵沉默。 这些年他虽然很少提起调查巫蛊案的事,但李丛知道,他从没放下过。 今日忽然提起,定是在天牢里发生了什么。 李丛有些担忧地看着顾长夜的背影。 顾长夜的眼帘微垂,掩去眸底的微颤。 良久,才平息眼底的波动,重新睁开眼,视线却刚好落在书房外,房檐下挂着的鸟笼。 一只燕子正扭头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雏燕细软的绒毛已经褪去大半。 “它怎么在这?” 李丛顺着顾长夜的视线看去,以为顾长夜是嫌弃这燕子,急忙解释:“阿奴现在人在客栈,这燕子没人照顾怕是没两天就会饿死,就想着给阿奴送去,王爷放心,属下马上就将这笼子拿走!” 说完,李丛就走上前,用杆子将笼子挑下。 “她倒是还没忘了这只鸟。”顾长夜声音微凉的说道。 李丛暗暗揣摩着此刻顾长夜的喜怒,生怕顾长夜因为这燕子同阿奴生气。 “王爷,阿奴很担心您,她一直认为是她害了您,今日连饭也吃不下,我这才想把这燕子给她送去,让她分散下注意力。” 顾长夜的脸庞隐在面容下,视线落在鸟笼里的燕子上,许久未言。 “王爷?”李丛轻声唤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李丛的声音,顾长夜才在面具后淡淡的‘嗯’了一声,以作回应,然后转过身,向前走了一步。 李丛以为他这是要走了,却没想顾长夜仅迈出一步,有重新转回身。 “给我吧。”他朝李丛伸出手。 “啊?” 李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傻怔地看着顾长夜伸出的手。 然后他抬头看向顾长夜冰冷的面具,发现顾长夜一直紧盯着鸟笼,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王爷,您不是要回去......”李丛弱声说道。 顾长夜没有作声,只是视线依旧放在鸟笼上。 李丛这才将鸟笼交到顾长夜的手中。 他看着顾长夜拿着鸟笼,从院子的外墙飞身出去,有些无奈地摇头...... ...... 顾长夜站在客栈外,一处角落的阴影中,看着花枝所住的那间屋子的窗户。 这么晚了,她的屋子还有着光亮。 他又低头看了眼鸟笼。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要揽下这差事? 就好像他很想见她一样。 他微微蹙眉,心中恼火自己的异常。 夜风吹过客栈门前的两盏灯笼,惹得灯火摇摇欲坠。 街上空无一人,清清冷冷,带着无边的寂寥。 顾长夜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想要转身离开这里,之后将手中的鸟笼随手丢掉。 他不能再做出违背自己初衷的事情。 就在他准备转身时,花枝的影子忽然出现在窗户上,顾长夜刚挪动一下的脚步倏然停住。 她在窗前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在窗前停下,也不知怎么了,想后来退了一步,烛火将她的影子倏然拉长。 顾长夜看不出她想做什么,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细长的影子向左侧稍微挪动两下,在窗纸上留下一大片空白,然后在空白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模仿小狗的手影。 小狗晃动两下,似是觉得腻了,那双手换了个方式,在窗纸上又比划出一只竖着耳朵的小兔子。 之后,她还无聊的比划了一堆小动物,鸭子,公鸡,鸽子...... 儿时顾长夜的母妃,也经常用手影逗弄他,只是自萧贵妃死后,他便将这儿时在皇宫内唯一的乐趣,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顾长夜站在阴影里,却有一种错觉。 她窗内温柔的烛火,透过窗纸,穿过长长的街道,最终笼罩在他的四周,驱散了他一身的孤寂。 今日所有的焦躁,都被她轻轻抚过,了无痕迹。 没一会儿,应是觉得累了,她收回手,最后连人影也从窗纸上消失。 顾长夜刚松开没多久的眉头,又开始皱紧,心底隐隐闪过一抹失落。 她是要睡了吗? 他心底暗暗想着,等回过神时,身体已经本能的飞身到花枝的窗前,将窗户缓缓拉开。 花枝正趴在桌子上,指尖蘸着茶水在桌子上无意识的写着,心底愁思着顾长夜的事情,忽然听到身后的响声,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立刻绷直背脊转头看去。 她惊讶的看着跳进来的人,嫣红娇嫩的唇微张着,一时都不知自己该问些什么好。 正是昨日那个救了自己的暗卫。 顾长夜的视线在花枝的脸上滑过,然后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将鸟笼放在桌子上,随后目光落在刚刚桌面上未干的水渍上。 顾长夜。 花枝这一整日,蘸着茶水反复写了无数遍他的名字,好像只有这件事,才能消解她心头无限的愁绪。 面具后的顾长夜,唇角不自觉的弯起。 花枝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然后突然发觉,他正看着自己刚刚在桌面上留下的字迹,面颊顿时红起来,急忙慌乱的用手掌将桌上的字迹抹去。 “我,我在练字呢!王爷的名字取得好,横竖撇捺都能练到......”她看着面前的暗卫,慌张的解释着。 说完,花枝皱巴着小脸低下头,心底更加懊恼,在心底暗想,花枝啊花枝!你在胡乱说什么呢?! 许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人冷冰冰的面具,哀求起来。 “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王爷?” 第124章 复杂的情绪 顾长夜蹙眉看着花枝那一副哀求的模样,心底莫名有些不悦。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 隔着面具,花枝当然不知道他此刻的神情,见他许久没有答应,她又双手合十,双目楚楚地望着他,继续哀求。 “我没有恶意,只是怕王爷责罚我,可以不要告诉王爷吗?” 顾长夜微挑眉头。 原来是怕挨罚。 许久,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花枝长吁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桌上的鸟笼。 “你是来给我送这个的?谢谢你。”她轻声说道,转念想了想,又笑着看向他:“不过我的事情不重要,你不用这么晚还来送的。” 她的话音落下,屋内便是一片寂静。 暗卫并没有要和她搭话的意思。 花枝这才想起,从昨日起自己就没听到过他开口说过一个字。 或许是顾长夜不允许他们开口说话。 花枝暗暗猜测着这其中的缘由,也不知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既然他不能说话,只她一人说的话,也实在是尴尬。 于是她也合上嘴巴,不再言语。 只是这人,既不说话,也不做旁的动作,可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花枝偷偷瞥了两眼他,最后目光落在桌子上一盘精致的小点心上。 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总能吃东西吧。 花枝拿起一块点心,递到他眼前:“昨日谢谢你救了我,虽然这是这家客栈做的,但是很好吃的,你尝尝。” 顾长夜的视线,缓缓从她手中的点心上滑过,然后落在桌子上摆的盘子。 好吃?可怎么看那盘子里的点心,她似乎只吃了一块。 花枝见他看着别处,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发现他盯着桌上盘子里的点心,心中暗想他是不是饿了,一个不够? 她急忙拿起盘子,将所有点心都放在他的眼前,“都给你。”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地看着花枝。 从前他总是想着撕去花枝伪善的假面。 后来,他困惑于到底她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如今,他只剩下一个疑问。 她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好? 除了救命之恩,或许他也是与旁人一样的? 可她惦记着他,曾无数次的偷偷写下他的名字,每夜梦回时,叫的也是他的名字。 顾长夜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他自己也不知为何烦躁,只是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他想要这丫头承认她是爱慕自己的。 “你怎么了?”花枝歪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这人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带着面具,又不说话,所有的回答与想法,全要靠花枝自己去猜。 半晌,顾长夜缓缓抬起头,冷漠地推开面前花枝的手。 花枝不解地看着他。 明明他盯着这点心看了很久,怎么又不吃了? 难道顾长夜也不让他们随意吃东西。 花枝拿起其中一块点心,轻轻咬下一口。 “我吃过了,没有毒的。”花枝笑着重新将盘子递给他,然后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你吃吧,我不会告诉王爷的,你帮我保守名字的事,我也替你保守吃东西的秘密,好吗?” 说着,花枝冲他灿烂的笑起来,就像是偷吃到一颗糖,因为没有被抓到而欢喜的孩子一样。 模样实在可爱。 心头的烦躁未消,又升起一股酥麻的感觉。 顾长夜此生面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过此刻这般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恼火。 说到底,他为什么要来这里看她?! 他缓缓合上眼,想要压住心底翻涌不息的波动,却未能成功。 忽然一道飞箭穿过客栈的房门,瞄着花枝直直飞来。 花枝还没反应过来,傻怔在原地。 听到飞箭划破空气的声音,顾长夜倏然睁开眼,揽着花枝便转身躲过飞箭,顺便在转身时,把桌上的烛灯一并熄灭。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花枝讨厌黑暗,可偏偏这几日总是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她吞咽下口水,声音微颤的开口:“刚刚那是......” “嘘。” 身旁的人,低声打断她的声音,示意她不要说话。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滚烫的气息喷在耳旁,惹得花枝的身体一阵颤抖。 花枝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圈着花枝的腰缓缓地挪到屋内的墙角,右手紧紧握在腰间的刀柄上。 花枝伸手推了他两下,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没想他的手臂反倒收的更加紧。 门外,有窸窣的脚步声,因为屋内熄了灯,门外的人再看不见印在门上的人影,无法确定屋内的人此刻站在何处。 半晌,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花枝的心瞬间提到喉咙处。 可还未等那人走进屋内几步,忽然又传来另一个脚步声。 拔刀,刀刃滑过空气,一声闷哼,有一个人死后倒下,被另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拖了出去,房门又重新缓缓地合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 花枝呆愣半天,才回过神。 她的手里还端着未曾来得及放下的盘子。 屋内只有她因为紧张,而略为加重的呼吸声,抱着她的这人,连呼吸都很弱,弱的几乎听不见。 花枝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但顾长夜却看得一清二楚。 一名黑衣人,左手拿着一直吹箭,另一手里拿着匕首悄声走进屋内,朝着他和花枝站的方向走来,然后便被李丛安插在附近的暗卫处理掉了。 顾长夜想起今日在天牢里,夏禾说的话。 看来夏禾是真的盯上花枝了。 他皱起眉头,然后看向花枝,发现她正仰着头,脸色有些微红,视线聚不到一起,有些迷惘地看着他。 “刚刚又是那个夏丞相派来的人吧?”她轻声问道。 顾长夜淡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忽然想起,她此刻眼前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他点头。 良久,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花枝不知他为何叹息,却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佳。 “那人已经被你的同伴带走了吧?我们可以点燃烛灯吗?没有灯我看不见。” 说着,花枝的身子微动,想从他的怀抱中抽身,却没想刚一动,这人突然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抱起,转了半圈后将她抵在墙壁上。 “你,你做什么?” 花枝的声音刚落下,颈侧忽然感觉一阵滚烫的呼吸...... 第125章 巫蛊案的线索 花枝的眼睛倏然睁大。 颈侧柔软的触感,带着无名的恼火厮磨着。 花枝被吓得一时傻住,回过神时,胸口里顿时充满怒火。 这人在做什么?! 花枝用上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 “你,你做什么?!”她怒气冲冲的大喊道。 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她不甘心的继续生气地喊道:“我还心想你是个好人,你,你怎么能轻薄我!” 依然是一片寂静。 花枝从来没有和谁这样吼过,这还是第一次,可只吼了两声,没人应答后,她便开始有些泄气。 这人可是顾长夜培养出来的暗卫,身手定是极好的,若是他突然要强迫她做些什么,她定是反抗不了的。 这么想着,花枝开始害怕起来,眼底顿时泛起湿意。 她在黑暗中站了许久,见对方都没有什么动静,然后便在黑暗里摸索着,走到桌前,将烛灯重新点燃。 屋内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手中端着的盘子里,少了一块糕点。 花枝愣怔一阵,然后心头一阵恼火,一阵委屈。 怎么就白白让旁人轻薄了呢...... ...... 顾长夜重新回到天牢时,已是丑时,他刚倾身躺下,守着天牢的禁卫便巡逻过来。 看着躺在床榻上合着眼的顾长夜,禁卫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半晌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明日可不要再出去这么久了,夏丞相在这安了他的人,若是被他们抓到了,定会又拿此做文章。” 顾长夜幽幽的睁开眼,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有些缥缈。 “几个人?” “两个,都是昨日新被派到天牢的,不用想便知,定是夏丞相派来盯着您的。” “嗯,知道了。” 他回答的声音淡淡,显得有些像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将门口的禁卫弄得有些着急。 “王爷,您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您这夜夜出去,我都跟着提心吊胆的,您要是再多呆上几日,怕是没等您离开这里,我就要先离开人间了!” 顾长夜的视线冷冷瞥向他,“啰嗦。” 门口的这个禁卫叫楚岚,是个孤儿,顾长夜收养他后,也曾准备培养他成为暗卫之一,但是虽然身上的功夫很好,可就因为他性子活泼,话太多,最后便被顾长夜送进皇宫做禁卫了。 “王爷,您夜夜出去,是找那个姓夏的做坏事的证据去了吗?”楚岚趴在牢门上,眼巴巴的向床榻上的顾长夜望着。 顾长夜的眉心微皱,最后将眼睛重新合上,不想再理会他。 可楚岚半点不怕他的模样,继续说道:“王爷怎么昨日和今日回来,身上都有一股女子身上的香气呢?幸亏我了解王爷您的为人,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您出去和哪家姑娘幽会了呢。” 楚岚又一项天赋异禀,便是他异常灵敏的嗅觉。 顾长夜的身体随着他的话倏地一僵,半晌声音里含着隐隐的怒气,沉沉说道:“滚!” 听出他恼了,楚岚才知道怕似的,脖子向后瑟缩一下,连忙说:“是,王爷您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顾长夜沉声叫住他:“水牢下面的那两个人偶,一直都在哪里?” 听到顾长夜问起这个,楚岚的神色严肃起来。 “皇上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挪动,一直装在木匣子里,也不许旁人打开。” “嗯。”顾长夜淡漠的应道,便没了声响。 以为他休息了,楚岚悄声的离开。 听见他走远,顾长夜才翻身坐起。 顾长锦知道他心中一直有两个心结。 一是阮灵的死,二是巫蛊案。 第一件事,在顾长锦登基时,已助他了却了心愿。 第二件事,顾长锦一直为他保留着那两个人偶。 也只剩下这两个人偶,是唯一和巫蛊案有关系的物件了。 顾长夜眸色沉的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一直暗中追查着巫蛊案,只为还自己母亲一个清白。 明面上,他只有一个仇家,便是温家。 当年先皇染上古怪之症时,便是温云歌的父亲,温晟向先皇举荐的蛊医。 这些本来顾长夜是不知晓的,后来他被送出皇宫,住进阮家时,温云歌没少到阮家借机羞辱他。 也是在那时,她将此事说漏了嘴。 顾长夜觉得巫蛊案是温家的手笔,可在温家的人都死光后,他才发现巫蛊案并没有那么简单。 温家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有隐藏更深的人躲在幕后,操控着一切。 这个案子除了顾长夜,早就无人问津。 但今日夏禾提起此事,顾长夜才发现,夏禾似乎也很关注巫蛊案,他开始怀疑或许夏禾和巫蛊案脱不了关系。 可当年夏禾也只有十七岁,才刚刚在朝中崭露头角。 若是和他有关,他为何要这样做...... 顾长夜越是思索,眸光越是低沉。 片刻后他才合上眼,压住心底涌动的情绪。 他重新平躺下,合上眼,眼前便是无数流淌的鲜血,和母妃凄厉的惨叫。 有噩梦惊扰,他实在无法入睡,最后又睁开眼,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房顶上。 墙角里布满了蛛网,任何响动,都有可能惊动房顶的灰尘。 如此破败的房间,让他想到了他为花枝准备的那个小破屋。 要比这里还凄惨一些。 她嘴里时常念叨着报恩,可怎么就不记得他的那些不好呢? 想着,他伸手从怀中拿出刚刚离开客栈时,从花枝盘子里拿走的小点心,看着一阵出神。 或许她就是个傻子,永远都只能记住旁人的好,记不住旁人的不好,然后便不停地念着报恩。 贾家的那个老头是这样,他伪装的那个暗卫也是这样。 顾长夜的眉心皱起。 若是有朝一日,她知道了当年花府十几口人的惨死,是他一手造成,她会是什么反应? 会想要报仇吗? 他还记得花枝曾说过,她恨那个一手造成她们家惨剧的人。 所以,若是知道了真相,她定是想要报仇的。 这么想着,顾长夜心底的烦躁越发加重,越发的无法入睡。 最后他猛地收拢掌心,将那块小点心狠狠地捏碎,然后扔到牢房的角落里。 他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真相...... 第126章 有名无实的皇帝 顾长夜被押入天牢的第五日,贾贺开始按捺不住。 因为此前顾长夜派暗卫,进入过贾宅的密室,拿走了几件瓷器,日日都清点的贾贺,自然是知道密室里进过人。 密室已不是贾宅中的秘密之地,因此贾贺开始焦虑起来,生怕此时东窗事发,这才急着将密室里有问题的瓷器全部处理掉。 因为夏禾在天牢里安插的人,顾长夜再没有从密道离开过天牢,李丛也只好将此消息,交给守卫天牢的楚岚。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楚岚刻意压低声音,可在这空荡荡的天牢中,还是显得格外的响亮。 即便已经在天牢中呆了五日,可顾长夜依然没有半点憔悴狼狈的模样,面容冷峻地坐在床榻上。 “这种时候他害怕出差错,自然是不会找陌生人出手,以防出现旁的岔子,他定会找过去经常光顾他生意的人。” 听到最后,楚岚的眼睛微微一亮:“我明白了,王爷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抓到这位下家,他的手中一定会有一份记录入手瓷器的账簿,人证加物证,不仅能洗清王爷的罪名,还能将贾贺的罪名定死。” 顾长夜没作声,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可是贾文的死......” “贾文的死自然有人可以证明。” “那可真是太好了!”楚岚欢喜地说道。 顾长夜却没表现出半点欢喜,一副清冷淡然的模样,就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夏禾可有什么动作?” 楚岚低声说道:“这几日急着给王爷定罪,可皇上一直压着此事。” 说到这,他略微一顿,然后长叹一声:“哎,王爷,您既然早就想好对策,为何不早些证明清白呢,太后这几日一直在朝堂上施压,皇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顾长夜一阵沉默,眸光微微转动。 良久,他幽幽开口:“若是一开始我便证明清白,夏禾定是早有准备,和贾贺之间撇个干净,纵使贾贺定罪,也不足以动摇他半分。” 楚岚这才明了的点头。 “行了,你出去吧,以免旁人生疑。” 顾长夜沉声将楚岚赶走,天牢内,重新归于寂静...... 而此时的金銮殿上,顾长锦坐在高高的地龙椅上,面色阴沉的犹如一场即将爆发的狂风暴雨。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和夏禾二人。 “夏禾,你这是何意?!” 夏禾站在大殿中央,眼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陛下,不是臣何意,而是众人之意。” 顾长锦怒火中烧地瞪着他,手中的奏折,已经被他紧攥的出现褶痕。 这是刚刚夏禾呈上的奏折,上面有七十六个人的名字,皆是奏请顾长锦按皇家律例,给顾长夜定罪。 七十六个人。 朝中身负要命的大臣,不过百十来人,这张奏折上就已经占了大半。 顾长锦额角的青筋的突起,本就因为身体不适而苍白的脸,此刻又添了几分青色。 他这个皇帝当的着实失败,想当年盛州水患,他提议让众大臣各自捐些银两,以此帮助盛州受灾的百姓,可最后呈到他手上捐款名册,也不过才四十几人。 剩下那些人嘴上都说的漂亮,除了表面上的阿谀奉承,私底下,半点没将他这个皇帝的话放在心上。 而眼下,一个夏禾,竟能带动如此多的大臣,奏请他处死顾长夜。 顾长锦心底的怒火滔天,甚至到最后愤怒的反倒笑了出来。 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实在可笑! 这些年,太后暗里把控朝政,手下又有阴险狡诈的夏禾相助,在朝中的势力越发强大。 若是没有顾长夜心思缜密,杀伐果决的手段,在朝中和太后、夏禾二人抗衡,怕是他连皇上的这顶帽子都要保不住了吧? 如今顾长夜倒了,原本想要巴结顾长夜的大臣,也跟形势倒向夏禾这一边,这奏请的奏折上自然是又添了一些名字。 “事情还没有查清,朕自有定夺。” “没有查清?陛下,结党营私,牟取私利可是有证据的,陛下莫不要因为恭亲王是陛下的皇弟,而......” “夏禾!!” 顾长锦倏然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声音绕着空旷的大殿旋转,撞在殿内金色的盘龙柱上嗡嗡作响。 夏禾默声看着高高在上的顾长锦,半晌,缓缓低下头:“是臣失言了,还请陛下降罪。” 说是这么说,可夏禾的脸上没有半分认错的模样。 顾长锦握紧拳头,眼底充满了血丝,怒视着夏禾。 可他却无能为力。 若不能证明顾长夜的清白,他只要出手就顾长夜,就会落得一个徇私的骂名,怕是流传出去,会给他和顾长夜都留一身骂名。 “陛下若实在不忍心对自己的弟弟动手,也没有关系,此事交由臣来办,今日臣便会让司刑司拟写告示,给恭亲王定罪,若是百姓知道陛下如此公私分明,半点不包庇皇室子弟,定会是一片赞声。” 夏禾拱手,唇角的笑意带着满满的阴险。 半点不给顾长锦驳回他提议的机会。 顾长锦的手紧紧握拳,片刻后又无能为力的缓缓松开。 “下去吧。” “臣,告退!” 夏禾缓缓地退下。 转身时,上挑的眼梢是满满的得意。 等到空挡的大殿只剩顾长锦一人时,他再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将面前桌上所有的奏折,全都猛地挥落在地。 他恨自己的无能,被一个女人的走狗死死拿捏住。 夏禾背地里做了不少脏事,可因为他没有抓住任何夏禾的把柄,所以他才会一直忍耐着,等着有朝一日,可以将这个佞臣连根拔起。 可他的忍耐,如今已变成了懦弱。 顾长锦握紧拳头狠狠捶向桌面,震得桌面颤抖的似是随时会倒塌的模样。 半晌,他踉跄地退回到龙椅上坐下,面容上露出疲态。 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顾长夜了。 顾长锦所认识的顾长夜,是从不会任人拿捏得,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人陷害了? 顾长夜定是心中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他只能选择相信,顾长夜一定有法子解决这一切...... 第127章 弃子 花枝住的客栈外面,是一条喧闹的长街,越是到晌午时,长街上的人越多,人声鼎沸,从楼上看下去人群熙熙攘攘。 住在这家客栈的几个人都觉得实在吵闹,花枝在屋子里,听到过几次门外有人的抱怨声,都说这声音嘈杂的头疼。 可花枝却很喜欢这热闹。 王府里的人也很多,可却总觉得有些冷清,大抵是因为顾长夜清冷不喜喧嚣的性子,所以将王府也打理的和他一样。 太过清清冷冷,显得过于寂寥。 不像窗外这条长街,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 花枝趴在窗框上,看着下面走动的人群,觉得这样发呆甚是舒适。 若是顾长夜能在身边就好了。 花枝轻叹一口气。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五日,日日都盼着李丛能送来顾长夜安好的消息。 可除了安好,也再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花枝微微歪头,视线落在长街左侧的尽头,一群官兵朝客栈这边走来。 在这种长街上很少能看到官家人出现,尤其是如此之多的官兵。 花枝隐隐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的将身子坐直,头微微向外探去。 那帮官兵最后在客栈下方的一块告示板前停下,打头的人手中拿着好几张告示。 这附近没有衙门,这块告示板,平日里只不过是寻常老百姓用来寻物用的,只是偶尔发生了极大的事情,才会被朝廷征用。 官兵将告示贴好后,便迅速围上一群人,看了告示后,人群里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花枝在楼上想要看清那上面写的什么,可是费力了许久,也未能得果。 “阿奴?!你做什么呢?” 楼下忽然传来李丛的声音,花枝低头看去,李丛正在她窗户的正下方,手中不知提着一包什么东西,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李侍卫,你看那边!”花枝的身体又向前倾了几分,指着告示板的方向喊道。 李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也发现告示板前异常的热闹,于是快步走了过去。 他侧身挤进人群里,好不容易才走到人群的第一排。 花枝看见李丛在告示板前站了不过片刻,便急忙大步的走上前,一把将告示撕了下来,然后转身急匆匆的往客栈走来。 李丛往回走时的面色有些难看。 没一会儿,李丛便推开花枝的房门,阴沉着脸走进来。 “怎么了?告示上说的什么?”见他神色不对,花枝的心底也隐隐不安起来。 李丛在桌前坐下,默声片刻,眉头紧锁着,半晌将手中紧攥着的告示,带着些许恼火的拍在桌面上。 “那个夏禾,定是在宫中威胁陛下了,事情还没查清,怎可随意给王爷定罪,还四处贴告示,这分明是想毁掉王爷的声誉!” 李丛愤愤地说着,花枝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告示上面的字。 今恭亲王顾长夜,借以权位相挟,草菅人命,私贩官窑,结党营私,陛下虽心有痛惜,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决意绝不姑息才,按蜀国律例后日将其处以斩首,以此昭告天下。 “后日?!”花枝心底咯噔一声,慌张地看向李丛。 李丛的手指不停地敲打这桌面,明显也有些不安的模样。 “一定是夏禾搞的鬼,只有他急着处死王爷,他和王爷斗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把王爷送进天牢里,定是急着让王爷消失!” 花枝有些焦躁的摇了摇头,一把拉住李丛的胳膊:“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可有法子证明王爷的清白?” 看到花枝着急的模样,李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略微犹豫片刻后,轻声说道:“王爷这几日让我盯着贾贺,他应该急着找人将那些有问题的官窑出手,若是能抓到经常和贾贺交易的人,便能从那人手中找到收入那些瓷器的账簿,到时人证物证都在,贾贺的谎言便能戳穿。” “那可抓到人了?” 李丛懊恼的摇头:“贾贺那家伙看着着急,可这几日只是到处找人询问买家,也没见要将瓷器出手的意思。” 花枝咬住下唇,一颗心全都系在顾长夜身上,跟着他的事情悬在半空中。 后日便要斩首,若是贾贺还不将瓷器出手呢?难不成就眼睁睁地看着顾长夜被拉上刑场。 眼睁睁地看着顾长夜...... 花枝用力地摇头,想将所有不好的念头都抛掉。 她发誓要变强,保护好顾长夜,便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他曾救她那么多次,哪怕是搭上这条命,她也要顾长夜完好无损的回来。 “不能再等了......” 听到花枝喃喃的声音,李丛有些不解:“什么不能再等了?” 花枝抬眼,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道:“我们不能再等贾贺的交易人了,行刑的日子就在后日,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王爷没说过其他法子,难道我现在去找王爷,商量其他的法子?” “我有个法子,李侍卫,你信我吗?” 李丛怔怔地看着花枝半晌。 她的眸光坚定,没有半点犹豫,完全不是在开玩笑的模样。 最近一段时间,李丛发现眼前的阿奴,变得和过去越发不一样。 她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收起了以往的懦弱,变得更加坚强。 这样的她,似乎变得更加耀眼。 “李侍卫?” 李丛被花枝的声音叫的回过神,有停顿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你说说。” 花枝用力地点头。 “即便没有真的账簿,我也有法子证明皇宫里的账簿是假的。” “啊?这,怎么可能?” 花枝立刻俯身,趴在李丛耳边低语了几句。 “这!这若是被人揭穿可是欺君之罪!!”听花枝说完,李丛立刻惊叫一声。 看他差点跳起来的样子,花枝急忙按住李丛的肩膀,让他不要慌。 “李侍卫,我真的不想王爷受半点伤,眼下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 见李丛还在犹豫,花枝看着他认真的说道:“相信我,我自有万全的法子。” 李丛正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要不要将此事禀给王爷,他实在不敢做决断。 可看着花枝的样子,他忽然有一种,可以相信她的感觉。 他踌躇半晌,最后使劲的咬咬牙说道:“我可以信你,大不了随便找个人,若真是惹得皇上生气了,就全当弃子了。” 随着他的话,花枝一阵沉默。 半晌,她幽幽说道:“这颗弃子由我来当。” 第128章 反击 “不行!”李丛立刻回绝。 虽然被拒绝,可花枝依然没有半分动摇的样子。 “这件事必须由我去。”花枝一字一句的说道:“既是我想出来的法子,我肯定比旁人更加适合,而且......” 她停顿一下,然后低下头接着说道:“......若真是有什么差错,我怎么能让旁人因我的过错白白丢了性命,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去的好。” “不行!王爷肯定也不会同意的!不然就另寻他法!”李丛依然不肯点头。 花枝微蹙起眉头,半晌轻叹一口气。 “李侍卫,是我想去做的,我欠王爷的太多,这件事我真的很想亲自去,不仅仅是为了王爷,也是为了我自己。” 李丛有些犹豫地看向她 ,却恰好对上花枝恳求饿的视线。 “我能证明王爷的清白,也可以保护好自己,不出半点差错,你忘了,我可是一个人进入柔丽,还能活着出来。”花枝看着浅浅一笑,想让李丛相信她。 涉及她的生死,李丛还是不忍点头。 可花枝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在说,此事她想去做,也只能她去做。 李丛不忍得垂下眼眸:“可是,我没有办法向王爷交代......” 花枝低头一阵苦笑。 怎么会无法交代?若真是发生什么事,顾长夜应该也不会在意她的死活吧。 花枝低声说道:“到时,我会亲自和王爷说的。” 李丛看着她,心底一片沉重。 阿奴对王爷的感情,他怎会看不出。 她的眼睛从来不会骗人,只要王爷在的时候,每当她抬起视线,目光总是落在王爷身上的。 或许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想做一次。 像一只奋不顾身扑火的飞蛾,明知危险,可只要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人,她便会毅然决然的扑进烈火中。 许久,李丛缓缓点头。 “不过,若真发生什么事,我还是会想法子救你的。” 花枝看着他笑着用力点头。 李丛无奈的叹口气:“想来王爷回来后定会骂我的。” 然后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我先按你说的去准备......”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也要麻烦李侍卫准备一下。”花枝叫住他,面色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这第二件,可能会有些难。” “什么?” “我不仅想证明王爷的清白,还要将贾贺的罪名坐实。” “这......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一个假身份,去贾宅买瓷器。” “买瓷器?”李丛又开始犯起糊涂来,挠了挠头:“你若想要几件官窑作证据,我大可让暗卫进去拿几件。” 花枝摇头:“我除了那些瓷器,我还想要贾贺手中旁的东西。” 李丛一阵沉默。 见他不回答,花枝还以为将他为难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此事不好办,需要大把的黄金......” “银两不是问题。”李丛插嘴进来沉声说道:“王爷最不缺的便是钱,唯一让我觉得难的是......” 花枝有些紧张的听着他往下说。 “我以前都是帮王爷置办假身份,还从没帮女子做过这事,这一时还没想好给你弄个什么身份。”李丛摸着头语气轻松地说道。 花枝这才松出口气。 李丛向她微挑眉头:“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去置办东西。” 花枝看着李丛转身离开后,走回到桌前坐下。 那张告示还放在桌面上。 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告示上顾长夜的名字...... ...... 天牢内,司刑司的人刚刚离开。 顾长夜眉眼微沉地站在牢门前。 看来夏禾是等不及了,定是用了什么法子给皇上施压,这才会如此之快的给他定罪。 司刑司的人刚走不就,楚岚便急忙的小跑回来。 “王爷!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头儿好像还没抓到人,这罪名就这么定下来了,而且后日就执行,您再等下去,岂不是要将脑袋等掉了?” 楚岚的最后一个字从口中脱出时,顾长夜的视线立刻阴冷地落在他的身上,将他吓得急忙将嘴巴闭紧。 顾长夜缓缓收回视线,思忖片刻后沉声说道:“也是时候了,你给秦将军递个消息,后日,将东西给皇上吧。” “好。”楚岚用力地点头。 顾长夜转身走到牢房里那个窄小的窗口下,抬头目光幽深的看向外面的天空。 外面万里无云,天气晴朗。 正是反击的好时候。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时,一辆奢华的马车在贾家宅子前缓缓停下。 因着时间尚早,街上也没见几个人影,一片冷冷清清。 看见门口停的马车,守在门口的家仆急忙转身跑进大宅里,没过一会儿,一个白胡子老头匆匆大门走出,最后停在马车的窗户旁。 “您就是西域来的商人?”白胡子老头拖着有些谄媚的语调说道。 马车里的人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听声音,白胡子老头皱起眉头来。 女的? 刚刚贾贺特意嘱咐过他,要注意这个莫名其妙忽然出现的商人,毕竟不是以前的老买家,贾贺不放心。 此时万万不能出了岔子。 心里虽有怀疑,但白胡子老头面上依然保持笑容:“您能否将马车停到宅子后门,这里人多,眼杂。” “可以。” 马车里的女子淡淡地说道,声音清浅微甜,甚是好听,但显得柔柔弱弱,半分不像一个在外行商之人。 白胡子老头心底暗暗琢磨着,暗想再观察观察。 马车绕了贾宅半圈,最后停在贾宅的后门。 这里是条细窄的巷子,平日里就没有来往的人,的确可以掩人耳目。 “东西呢?”马车里的女子淡淡地问道。 白胡子老头低头轻笑,看似客气的说道:“我们家老爷邀请您进府里坐坐,说几句话,再看东西不迟。” 马车里的人一阵沉默。 见此人有迟疑,白胡子老头心底的疑虑越加重起来。 此人实在奇怪,不如打发走吧。 正这么想着时,马车里的忽然传出声音。 “我记得蜀国私贩官窑是重罪,我虽对蜀国的瓷器感兴趣,但还不想麻烦上身,只有验过货后,我才能与你们家老爷见面,若你们没有诚意,我走便是了。” 说着,马车里的人敲了敲车壁,示意前面的车夫离开。 白胡子老头一阵怔楞。 他没赶人,人就要自己走了?! “等,等一下!”他急忙叫住车夫的动作,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道:“这,实在不合规矩......” 马车里的人略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家老爷在怕什么,这些货我带到西域,不正应了你们老爷家的心。” 第129章 伽罗 马车里的女子,说话的声音依旧轻轻浅浅,可语气却不似刚刚那般柔弱,多了几分强势。 “现在不是我求你们,而是你们,在求我。” 她声音微凉的说完,马车里便再没了声响。 这是在给马车外的人考虑的时间。 白胡子老头开始犹豫起来。 虽说昨日已经给顾长夜定罪,但因为最近的事情,都城内流通的瓷器查的十分严,这就显得那批有问题的官窑,放在手中着实烫手。 这人虽身份神秘,但她说话的语气之足,看来应该是个厉害人物,而且要求先验货,比他们还要谨慎。 只是验货而已,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白胡子老头思忖半天,最后对着马车的窗户一拱手:“您等着,我这就回去和我们家老爷通禀一声。” 马车里的人没有回应,他便急匆匆的转身,从后门进入贾宅。 马车旁没了外人,坐在车内的花枝这才长舒出一口气。 “没事吧?” 外面的车夫轻声问她,她立刻开口回答:“没事。” 车夫是李丛安排的人,一看就比她镇定许多。 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刚刚通过贾家的下人说话时,她的手心一直紧张的不停冒汗。 不过还好,并没有露馅。 过了许久,白胡子老头才抱着一个硕大的木盒,走回到马车旁,很是谨慎的四下瞧了瞧,才将木盒举过头顶,递到车窗前。 “这是富春塔盖瓶,出窑时盖子被刮伤了,您看看?” “嗯。”花枝淡淡地应了一声。 老头看着一双瓷白纤细的手,露出的一小截皓腕上带着银质的小叶子手串,发出一串脆生悦耳的叮当响声,从车窗的帘子后面探出。 这手生的极好看,一眼看去白净娇小,指尖圆润如脂玉,能看出帘子后面的女子年龄应是不大,只是这掌心之间,有几处生出薄茧的地方。 一个富商的手会生出茧子吗? “您的手......”白胡子老头一时迟疑。 花枝在马车中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 她急忙装作不悦的语气:“我长年在外走商队,不似你们蜀国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富家小姐金贵,生的粗糙些,不可以吗?” 听出她的语气不悦,白胡子老头连忙赔笑说道:“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您误会了!” 然后,他急忙将木盒交过去。 手在收回时,帘子被硕大的木盒带起,从缝隙间白胡子老头看到,马车内的女子一袭藕色异域鲛纱裙,裙上满是金丝缠绕,奢华却不落俗,清秀还多几分出尘。 她头顶带着和衣裙一个样是的头纱,一直垂落至腰间,长纱掩面,完全看不出面容。 虽看不清模样,但那样的身姿,难免让人想象,这面纱后面应是一位艳丽的女子。 白胡子老头悄悄放下心来,心想这位虽神秘,但身着和谈吐确实像个富贵人物,应不会有假。 他的马车旁的等了半天,才又听到车内传出声音:“不知这件瓷器,你们家老爷打算卖上多少价钱?” 白胡子老头特意压低声音回答:“虽说这些瓷器都是次等官窑,有些许瑕疵,但都是好东西,那些小地方都可以忽略不计的,这价钱不贵,但也不会太低。” 他略维停顿后,借着说道:“这件五十两,黄金。” “五十两?”花枝有些疑惑地反问,片刻后轻笑出声。 下一秒,一件白玉般的塔盖瓶子从车窗中飞出来,转眼掉落在地面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啊!这!你做什么?!”白胡子老头惊叫一声。 她淡漠的开口:“这破瓷器也值五十两?不过是掺劣等瓷土的假官窑,懂货的人二两黄金就能带走,既然你们家老爷这么没有诚意便算了。” 说完,从车窗里丢出两锭金子,花枝敲了敲车窗便要离开。 见她是真的要走的意思,白胡子老头立刻急了。 这金子都送到家门口了,还能就这样跑了? “您等一下!”老头开口大声叫道。 马车不过向前行驶了两步之远,老头急忙上前两步。 “您既是懂行之人,我们便也不做隐瞒,府里有真货,但就要请您进里面坐坐了。” 花枝在马车内犹豫了一阵。 眼下这老头应该不会会再试探她了,时候进去见贾贺了。 “好,但我诚心买东西,你们若是再有欺瞒,说什么这笔生意,我都不会和你们做了。” 听她如此说,老头不停的点头应是。 花枝轻整裙摆走下马车,跟着老头走进贾宅后,左拐右拐一番,最后被他带进正堂。 贾贺早就已经在正堂等着。 不过几日未见,贾贺的脸上又多了些许褶皱,显得更加苍老,连头上的白发也平添了许多。 人心皆是肉,他痛失爱子,大抵也是不好过的。 可花枝却不同情他。 万事皆有因,有因便有果。因果相循,行恶事,得恶果。 见老头和花枝走进来,贾贺立刻站起身,脸上挤出客气的笑容。 老头快步走上前,在贾贺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老头说完,贾贺朝花枝一拱手:“家中仆人不懂规矩,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莫要放在心上。” “无妨。” 贾贺朝身旁的上座一伸手:“请。” 花枝快步走到位置上坐下,不等贾贺开口,她沉声说道:“贾老爷,我向来做生意喜欢速战速决,你我也不要再互相试探浪费时间,直接把货拿出来给我看看。” “好!”贾贺笑着说道:“我也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事,但还是想问一句,姑娘如何称呼?” 来之前,李丛早就给花枝准备好假身份,她自然知道如何应对。 “伽罗。” “伽罗姑娘,稍等。” 说完,贾贺稍稍抬手,老头弓身退下。 这次老头倒是快了许多,没过一会儿,便指挥着几个人抬上来两个大箱子。 木箱打开后,都是花枝在密室里见过的瓷器,瓶底上皆没有皇室刻印。 花枝起身轻抚过瓷器,然后轻笑起来:“看来贾老爷都将好东西藏起来了。” 贾贺也跟着笑起来:“伽罗姑娘说笑了,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若是被朝廷抓到,是要被砍头的。” “那是在蜀国,只要我把这些带回西域,它们全是宝藏。” 贾贺听她这么一说,小声更大了些:“好!好!姑娘是个会做生意的人,难怪身家如此雄厚。” “客套话免了,开个价吧!只要合理,你这里全部瓷器我都要了!” “全部?!”贾贺和老头皆是一惊。 全部买下?这个小姑娘既然如此有钱?! 第130章 圈套 全部买下的话一说出口后,花枝的心底也开始有些后悔。 她买瓷器的钱,全是从顾长夜那里来的,虽说顾长夜有钱,可也不知能不能将贾宅中所有的瓷器都买走。 若是,她一不小心将顾长夜的钱财散尽了...... 花枝藏在头纱后面的小脸倏地一白。 顾长夜回来定会大发雷霆,或许还会气得掐死她。 “伽罗姑娘当真要把所有瓷器都买走?”贾贺有些怀疑的问道。 花枝回过神,心中暗想,此时万万不能在贾贺面前露怯。 “自然不......” 未等花枝将话说完,贾贺突然插嘴,打断她的话:“既然伽罗姑娘如此爽快,贾某也不抬高价,你买下这些上好的瓷器,那些残次的官窑我便全部赠予你,分文不收!” 花枝微怔。 看来这个贾贺是真的着急了,如此迫切的想要卖掉这些瓷器,想来是准备讲这些瓷器卖掉后,连都城这套大宅子也要卖掉,不留半点后患。 花枝低头轻笑一声:“好,那些假官窑也是有价值的,但是每一件瓷器我都要亲自过目一次,还需要贾老爷亲自将没意见的账目做好,签字画押。” 她说到这里,贾贺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等贾贺拒绝,花枝轻笑着说道:“我知道贾老爷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我要贾老爷亲签的账目,只是因为这些瓷器到了西域要有个正规名头,若是我拿着来路不明的瓷器回去,也是要被查的,贾老爷不过是帮我做个假而已,我不会将这个账目交给他人。” “这......”贾贺低头犹豫。 他好不容易将过去瓷器流通的账目都销毁了,眼下再做出一本新的,交给眼前这个身份神秘的小姑娘,实在是不稳妥。 贾贺微眯起眼,探究地打量着花枝。 花枝自然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知道最难过的就是这一关,花枝又开口,继续给贾贺施压。 “贾老爷可知道,为何这几日没有人要买你这瓷器吗?” 贾贺微微皱眉:“为何?” “敢买官窑的人,肯定家中都有些门路,恭亲王在宫中因为私贩官窑一事,被打入天牢,这几日朝廷对这件事正抓得紧,谁敢在此时往火堆里跳?”花枝柔声解释。 贾贺这才被她一语点醒。 他暗自懊恼,明明是他推动的顾长夜一事,可怎么偏偏没想到这一层。 当真是糊涂了! 看来如果现在不将这些瓷器出手,只怕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些东西都要压在手里了。 他还想等瓷器卖掉,顾长夜一事结束后,便将贾宅卖掉,回到龙城躲过这阵风头,若是不卖掉瓷器,可该如何是好?! 心中一急,贾贺立刻便给出答案:“好!账目我给你做!但是我要派人,看着你们带着瓷器出城。” 花枝笑着应道:“可以。” 一切谈妥后,贾贺便带着花枝,走到贾文房间里的那间密室。 再次来到这里,那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老爷爷死时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惹得花枝心底一阵刺痛。 不知道老爷爷的尸体,最后如何处理了。 花枝心情沉重,半晌轻轻摇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密室的墙壁缓缓打开,地上的大箱子还保持着花枝之前见过的样子。 倒是角落里装着阮灵之物的小箱子,似乎被人移动过。 花枝每个箱子里的瓷器都仔细地察看一遍,然后转身笑道:“没问题,贾老爷开价吧。” “黄金,两千两。” 花枝在心底暗暗盘算了一番这个价格。 这些纯高岭土制得的瓷器的确价值不菲,外加那些假官窑,倒也值算这些钱。 只是,两千两黄金,怕是寻常人家用上几辈子,都赚不出来这些钱。 让她用顾长夜的钱,如此痛快的买东西,她心底还是有些发怵的。 可转念一想,于她来说,顾长夜的命可比两千两要贵上许多。 纵使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相加在一起,都抵不过她心底的顾长夜贵重。 “好,今夜我会让人来贵府收货,贾老爷便准备好账目,明日一早我们便会带着这些瓷器出城。” 花枝咬咬牙便痛快的回答了贾贺。 哪怕等顾长夜回来回骂她罚她,她也认了,只要他能回来就好。 花枝低头思忖片刻,然后转身走到角落里的小箱子前,抬手将箱子的盖子打开。 里面还是那些玩具。 花枝随便捡起一个,用手捏了捏,笑着问道:“这是你们蜀国孩子的玩具?” 看着花枝手中拿的物件,贾贺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回答道:“是的,怎么?伽罗姑娘对这些感兴趣。” “家中有小孩子,这次来蜀国前,便想着带些好玩的东西回去。”花枝想着说辞,轻声讲道。 贾贺微微偏头想了一阵。 这一箱子本是当初沈家受害时,他在沈家搜刮宝贝,不小心拿错的东西,本就是一堆垃圾,这次还是夏禾说要看看,所以才特意带来的。 前几日夏禾已经看过,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贾贺还想着,这堆垃圾过几日就扔掉呢。 既然这位这么喜欢,那就顺手送给她,还当是卖她个人情。 想好后,贾贺说道:“伽罗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些旧物,贾某便全都送给你。” “好啊。” 花枝想要的正是这结果。 顾长夜那么珍稀阮灵的每一件事物,自然不会想让这些东西继续留在贾贺手中,既然如此,她便替他将这些东西带回去。 事情定下后,贾贺笑的都合不拢嘴,一直将花枝送到后门外面停着的马车上。 “贾老爷不必送了,那么多瓷器,贾老爷准备账目,怕是要花些时间吧?我们明早还要赶路,贾老爷还是快些回去,莫要耽搁我们明日的行程。”花枝轻声说道。 “好!伽罗姑娘慢走!” 马车这才向前驶去。 离开贾宅有些距离时,花枝的身体蓦地一松,抬手将头纱摘下,长吁出一口气。 马车行过两条街,便拐进一条小道上,一个身影迅速的闪上车后,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李丛一上车,看着异域装扮的花枝怔了一阵后,急忙摇头,让自己清醒了几分,轻声问道:“怎么样?” 花枝弯唇浅笑。 “兔子已入圈套。” 第131章 疯女人 看着花枝自信的模样,李丛也跟着笑起来。 “那个东西也已准备好。”李丛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盒,递给花枝。 花枝接过后,打开后垂首嗅了嗅。 李丛问道:“这东西真有那么神奇。” “明日你便知道了。”花枝说完,顿了一下,抬起头有些担忧地看向李丛:“明日我能见到皇上吗?” “当然可以,之前王爷给我留下枚玉牌,皇上看见这枚玉牌,自然是会允许我们面圣的。” 花枝这才放心。 若是一切都能按她所想进行,明天就可以见到顾长夜了。 花枝双手紧握在一起,心底暗暗欢喜着。然后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心微皱,脸上又露出苦色。 看她模样有些异常,李丛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李侍卫,那些瓷器花了两千两黄金。” 听着花枝有些失落的声音,李丛依然不解:“嗯,怎么了?” 花枝抬起头,有些低落的开口:“我竟害的王爷一下子没了这么多黄金,王爷回来......会不会骂死我?” 李丛一时怔愣住,半晌,‘扑哧’的笑出声。 “阿奴,你不怕明日面圣的事,倒是怕王爷因为银子骂你?” 花枝摇头,想了想,最后又诚实地点了点头,人更加沮丧起来。 “放心,两千两黄金的确不是小数目,但还不至于让王爷散尽家财,而且,王爷自有办法让这些黄金回来的。”见她的模样,李丛轻声安慰道。 听他这么说,花枝的眼底微微一亮:“真的?” “真的。” 花枝浅浅一笑,心底放下不少。 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路过衙门,门口还贴着明日处死顾长夜的告示。 花枝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眸光沉了沉。 这样的告示,在外张贴了两日,想来都城的百姓都在骂顾长夜吧。 夏禾这样做实在是阴毒,不仅要了顾长夜的命,还让他落得一身骂名。 花枝扶着窗框的手暗暗收紧,心底越发恼火这个夏禾的做法。 车又向前行驶了一段,花枝正准备放下帘子时,忽然看到街角三个青年,正围着一个乞丐拳打脚踢。 花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那个身着褴褛的乞丐,似乎是个中年的女人。 “停一下!”花枝忽然冲前面的车夫叫道。 “啊?怎么了?” 李丛不知道发生何事,问花枝时,她已经急匆匆的带上头纱走下马车,于是他便也急匆匆地起身下车,追了过去。 花枝小跑上前:“住手!” 三个青年听到声音停下手,转身看着一袭异域服饰的花枝跑来,一阵面面相觑。 见她身上穿的极好,一瞧便是富贵人家,三个人也不敢说话过于不善,但依然有些不屑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 花枝却好似没听到他们的话般,身体挡在那名乞丐身前:“好端端的,为何要打她?” “一个臭要饭的,我们想打就打!滚!” 其中一个人刚说完,身后猛地被人踹了一脚,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怎么和我们家小姐说话呢?道歉!”李丛收回脚,凶狠地看着那三个青年。 三个人一见李丛,便知道打不过,急忙齐声看着花枝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滚!” 李丛高喝一声,三人便连滚带爬地跑了开。 花枝看向李丛微微低头,客气地说道:“谢谢你,李侍卫。” “没事,快看看她有没有受伤吧。”李丛随意的摆摆手。 花枝转身蹲下,看着乞丐。 她的衣服破了几个洞,露出的胳膊上全是青紫的伤痕,想来身上的伤更多。 看着她,花枝竟想起自己在鬼市被人贩卖时的样子。 “你没事吧?”花枝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问道。 那女人却像是没听见般,失神的摇着头,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放过小姐,放过小姐,求你了,放过小姐吧......” 花枝听不懂她再说什么,摘下遮脸的面纱,又凑近几分,柔声说道:“没事,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女人头摇晃着看向花枝,脸上布满污痕,眼底一片空洞。 可视线一触及花枝,女人的眼睛顿时大亮。 “小小姐!您快跑!离开这里,他们一定在找你!快!快跑!!” 女人突然像是发了病般,死死地抓着花枝的胳膊,长长的指甲都隔着衣服陷进肉里,疼的花枝倒吸冷气,用力也挣脱不出。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跑,惹得街上不少行人的视线。 身后的李丛急忙上前,用力的扒开女人的手,将花枝解救出来。 “这就是个疯子吧!”李丛有些恼火地看着女人说道。 花枝皱眉看着女人,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算了!还是不要理这疯子!” 李丛在一旁说着,花枝却摇了摇头。 “李侍卫,你稍等我一下。” 说完,花枝便小跑开。 李丛看着她跑到一个卖馒头的小摊前,回来时,手中便捧着连个热腾腾的馒头。 她重新蹲下身,将馒头塞进女人的手中。 “快吃吧!” 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蛮夷着香气,十分诱人。 女人低头有些犯傻的盯了馒头半天,然后倏地张嘴,大口大口的咬起来,也不仔细咀嚼,狼吞虎咽的将馒头咽下肚。 见她吃了,花枝便放心地站起身。 “走吧。” 花枝和李丛重新回到马车上,临走前,花枝又趴在窗户上向女人的方向看了看,见她还在吃,花枝浅浅一笑。 “你想帮她,不如给她些银子,她之后还能自己去买。”李丛忍不住说道。 花枝看向他,解释道:“你看她的模样,神志不太清醒,给她银子,她也不一定会买吃的,若是碰到刚刚那样的坏人,搞不好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她的银子就被人抢走了。” 李丛顿时明了:“你的心思还真是细。” 花枝苦笑:“也不是我心细,过去经历过,所以知道。” 说完,她的眸光微微有些暗淡,似是回想起了什么。 “经历过?” 李丛喃喃地重复花枝的话,皱眉看着她的脸。 他知道阿奴是王爷从鬼市买回来的,但除此之外,对她一无所知。 到底她都经历过什么? 第132章 香虞花 天将明时,十几辆马车拿着通行的文书,浩浩荡荡的走出都城城门。 直到最后一辆马车也看不到踪影时,一直跟在后面的老头才松出一口气,转身离开。 而此时,花枝正站在高高的红墙之下,等着李丛将那份重要的证据交给她。 今日是个阴雨天,天空一片灰蒙蒙,没有半点日光。 花枝在这里等了许久,才看见李丛从远处跑来,将贾贺亲手签下的账簿交给花枝。 他有些气喘地说道:“贾贺的那个家仆盯得还真是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法子,将那个车队掉了包。” 看着手中的账簿,花枝的心跳有些加快。 “你......真的可以吗?”李丛有些犹豫地问她。 花枝的手紧紧攥住账簿,目光坚定地抬起头:“嗯,我们进去吧。” 李丛点头,看着花枝将头纱带好后,二人走进重华门。 拿着顾长夜的玉牌,二人入宫一路畅通无阻。 走到金銮殿时,众位大臣早已在金銮殿内,正看着大殿中央的贾贺,奇怪的面面相觑。 贾贺自己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一早,他前脚刚派人出门送西域的商队离开,后脚便有宫里的人过来传旨,说皇上召他入宫。 顾长夜的罪名不是已经定下了吗?为何还要召他入宫? 贾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一头雾水穿戴整齐后,急忙入宫。 大殿内,有人在低头窃窃私语。顾长锦坐在高处,也没有呵止众人声音的意思,而是视线幽幽地看向夏禾站的位置。 夏禾站得笔直,唇角噙着一抹浅笑,面容上没有半点在大殿内见到贾贺的惊讶或慌乱。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站在夏禾身后的秦将军。 他急着完成顾长夜交代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今日大殿之上的气氛实在诡异,他几次开口,都被周围低头小声议论的人打断。 “陛下,臣......” 他踌躇半晌,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却没想刚吐出三个字,身后金銮殿的大门缓缓打开,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齐齐向后看去,根本没有人注意他刚刚要说什么。 花枝缓缓地走到大殿中央的贾贺身旁跪下。 她还是昨日的那一身装扮,贾贺一眼便认出她。 “伽罗姑娘?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贾贺看着她一脸震惊地问着,脸上的血色已经褪的一干二净。 花枝没理会他的疑问,面朝着高高在上的顾长锦俯首叩头:“民女叩见皇上。” “起身,你说你有证明恭亲王是无罪的证据?”顾长锦面色严肃地看着她,周身是无法掩盖的帝王气。 花枝微微低头,轻声回答:“是。” 说着,花枝从怀中拿出账簿交给一旁的内监,由他呈给皇上。 顾长锦接过账簿翻看起来,而下面跪着贾贺身体开始不停的打颤,瞳孔因为恐惧微微放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刻意压低声音颤声问道。 花枝依然没有作答,只是淡淡的瞥向他。 隔着面纱,贾贺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视线。 “贾贺!”顾长锦倏地出声,将众人皆吓了一跳,“这个账簿你要如何解释?!签署的日期就是昨日!别和我说,这账簿也和长夜有关?他昨日可是还在天牢里!” 他的眸光凌厉,声音压得极低,一听便是愤怒极了。 还没有人见过这样的顾长锦,顿时大殿内,再没有一人敢低语半个字,都低下头,心里暗暗掂量着眼下的形势。 怕是恭亲王要翻案了。 “皇上,这,这不是皇上想的那样......” 贾贺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最后心一横,转头指着花枝说道:“是她!她同恭亲王顾长夜是一伙的,伪造账簿,想要加害于我!还请皇上明察!” 顾长锦冷哼一声,看向花枝:“你要如何证明,这本账簿上的内容属实?” 花枝没有半分慌张的模样,淡定自若的回答:“账簿上记录的瓷器,此刻就在大殿之外,全部都可以和账簿的记录对得上。” “你!” 一旁的贾贺青筋尽数跳起,双目猩红的怒视着花枝,恨不得立刻转身掐住花枝的脖子,让她住口。 可他的身子刚刚动了一下,视线便落在夏禾的身上。 夏禾一双眼笑的弯起,从缝隙间露出丝丝寒光。 贾贺只觉得身上一阵恶寒,顿时心头的怒气都被吓得没了大半。 “皇上,贾贺之前所呈上的账簿是假的,民女也有办法证明。” 花枝声音轻轻浅浅的流出,和朝堂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长夜轻轻点头:“说。” 花枝的嘴巴微微张了张,却又缓缓合上,沉默良久,忽然又俯首,沉声说道:“在民女说之前,皇上可否许民女一件事。” “何事?” “若民女可以证明恭亲王的清白,皇上可否实现民女一个愿望。” 顾长锦微蹙眉心,似是思索,良久沉声回答:“好。” 花枝缓缓松出一口气,然后直起身子,从怀中拿出一本折子。 “这是恭亲王在被打入天牢之前,伽蓝寺修缮的批阅。有一事,是极少有人知道的,王爷在批阅公务时,除了皇室王位的玺印,还会用到特制的印沁泥。” 她双手将折子打开,“此泥除去常用的水、油、朱砂外,还添加了一种名叫香虞花的花瓣,此花平时并没有香味,一旦燃烧, 便会散发一股奇异的香气。” “哦?这么神奇?”顾长锦一边唇角微微上扬,有些不可置信,但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花枝轻轻点头,继续说道:“王爷的印沁泥便是由此花制成,只要燃烧带有玺印的纸张,便能闻到香虞花的花香。” 说着,花枝从怀中拿出打火石,没有丝毫犹豫,就将手中的折子燃烧。 “你做什么?此等重要的折子,岂能让你说烧就烧!”一旁有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臣忍不住喊道。 花枝没有作声。 她自然是知道不能烧的。 可只有这样做,才能证明贾贺呈上的奏折是假的。 火苗很快将折子吞噬殆尽,一缕青烟徐徐升之,不过片刻,大殿之内便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花香,浓郁的有些恼人,任人怎么在面前挥袖,都挥不去这股味道。 花枝的唇角缓缓弯起。 “皇上,将贾贺呈上的账簿撕下带有玺印的一页,若是燃烧没有花香......” 她转头看向贾贺,带着十足的气势说道:“便是他在造假!” 第133章 寒意 贾贺的脸越加苍白。 他并不知道印沁泥的事情。 假账簿还是夏禾托人捎给他的,可也没有告诉他,燃烧会不会有香虞花的花香。 他有些惊慌的偷偷看向夏禾,才发现,不知何时夏禾已经敛去脸上的笑意,眉心微蹙地看着他们。 贾贺的心底咯噔一声,生怕假账簿的事暴露。 夏禾能露出那副神情,定是说明他也不知道香虞花的事? 贾贺心底已经方寸大乱,面色铁青地看着内监将假账簿交到皇上手中。 就在顾长锦要点燃假账簿时,贾贺终于崩溃,转身猛地一把扑倒花枝,双手狠狠地掐住花枝的脖颈。 众人一阵哗然。 “你到底是什么谁?!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如果不是你!没有人会发现那个账簿是假的!你去死!给我去死!!” 贾贺歇斯底里的吼着,双手越发用力,指甲已经抠进花枝细嫩的皮肉中。 花枝甚至听见自己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被贾贺掐断一般。 没有办法呼吸,花枝痛苦地撕扯着脖颈上的那双手,却只是徒劳。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死掉的时候,才有禁卫冲上前,将贾贺从花枝的身上移开,压制在一旁。 撕扯中,花枝的头纱被贾贺给扯掉,落在一旁的地上。 “阿奴?”秦将军眼睛瞪大地看着花枝,满是疑惑。 顾长锦的眸底也闪过一抹怔楞。 他事先并不知道来的人,就是那个可以搅动顾长夜情绪的女子。 片刻,顾长锦垂头低声笑起来,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好!你叫阿奴是吧?刚刚你说你有一个心愿,是什么?” 顾长锦意味深长地看着花枝。 他倒想看看,这个女子想实现什么心愿,是地位,还是黄金。 又或者是求能将她许给顾长夜做个妾。 顾长锦在心底冷笑着。 花枝并不知道他如此想的,有些费力的从地上爬起,眼前还是一片眩晕,眼角还挂着刚刚疼出的泪花。 她淡淡地看向一旁被禁卫压在地上的贾贺。 贾贺依然双目猩红,愤愤的怒视着她,他刚刚那一番失去理智的话,足以证明之前呈上的账簿是假的。 大局已定,他现在只想和花枝同归于尽。 花枝却很是淡定地看着他,又低头将凌乱的衣摆整理了一下,然后挺直背脊,看向蜀国的君主。 “皇上,请饶民女欺君之罪。” 大殿内倏地寂静。 所有人皆看着花枝,有的疑惑,有的茫然,有的含着一抹笑意,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她。 “什么意思?”顾长锦也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花枝低下头解释道:“民女在皇上面前说了谎,刚刚那个折子是假的,王爷用的印沁泥,也从没有加过什么香虞花,那不过是民女为了,引贾贺承认账簿有假,所以使得计策。” 大殿之内,只有花枝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她说完之后,周围一时寂静的,怕是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你说......什么?”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贾贺。 他的头被禁卫压在地面上,双目圆睁的看着她,声音不停地颤抖,满是不可置信。 许久,大殿内才又传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呵,小姑娘,你还真是厉害。” 花枝顺着声音看去。 夏禾的一双狐狸眼正看着她笑,见她看向自己,微微歪头,还挑了下眉头。 像是在说,又见面了。 花枝的后背一阵寒意。 这个男人虽总是笑着,可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他身上的寒和顾长夜完全不同。 那是阴险,狡诈,恶毒的寒意。 花枝将自己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裙摆下,藏住自己颤抖的双手,不想被那个阴险的男人看出她此刻的怯意。 顾长锦沉默许久,然后缓缓说道:“朕不会治你欺君之罪。” 花枝提着的心稍稍一放。 然后,她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民女还要揭发贾贺另外的罪行。” “贾贺不仅私贩官窑,还偷梁换柱,偷换制造官窑的高岭土,从中谋取利益,大殿外的瓷器全部可以作为证据。” “每年皇室大约出产千件官窑,有瑕疵的被列为次等官窑,大多不会被检查,便要被销毁,贾贺便利用这件事,用劣质瓷土混少量的高岭土,烧出不完整的瓷器后,上报成次等官窑,然后将多余高岭土制成上好的瓷器贩卖出去。” 花枝认真地解释着,周围的众大臣,又开始随着花枝的话交头接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心底所有的畏怕后,转头看向夏禾,一字一句说道:“但是,这件事不可能是贾贺一人能完成的,要知道有大量的次等官窑产出,司查官怎么可能不会生疑,可贾贺却半点没有露馅过,说明......这里面定有人相助于他。” 这话意有所指的太过明显。 朝中皆知,这些年礼部的账目,一直都是经过夏禾过目后,才会上交给皇上批阅,所以官窑的出产定会经过夏禾之手,而且,贾贺又是夏禾举荐之人。 那花枝话里所指之人,不需费力,便能让人联想到夏禾。 众人不免心里暗想,这小姑娘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夏禾是何人,蜀国丞相,和顾长夜二人平分朝中势力,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大殿内有人皱眉摇着头。 也不知这个小姑娘哪来的勇气,敢说出这样一番话。 夏禾唇角的笑意越发加深。 “是臣督查不力。”夏禾缓缓转身,单膝跪下,看着顾长锦说道:“此人是臣举荐给陛下的,只因此前盛州受灾,陛下拿国库救济百姓,一大笔账目,全交由臣一人过目清点,这数目实在庞大,这才会对官窑的事过于放松,引起此事,还请陛下降罪。” 顾长锦的手缓缓握成拳头。 几句话就把自己说成为他劳心劳力,忧国忧民的好丞相,反倒把自己和贾贺撇了个干净。 一直被禁卫压制着的贾贺,也有些震惊地看着夏禾。 这是已经将他看作弃子了吗? “夏丞相!救我!您一定要救我啊!”贾贺带着哭腔大喊着。 夏禾却没有半点理会他的意思。 见夏禾没有反应,贾贺依然不甘心。 他便是要死也要带上一个。 贾贺愤怒的嘶喊:“瓷器是与顾长夜无关,但我儿子确实死在他的手上,他草菅人命,便可不管了吗?!” 顾长锦微微蹙眉。 的确,即便证明瓷器一事与顾长夜无关,可贾文是被顾长夜带走的,而且还死在恭王府里,如何证明此事与他无关? 花枝皱眉看向贾贺,眼底也微微露出慌乱。 她竟把此事给忘了。 第134章 真相大白 花枝低头思忖片刻,想着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未等她开口,一个身影从夏禾的身后移了出来。 “皇上,臣有事要禀报。” 顾长锦面色严肃地看着突然跳出来的秦将军。 “说。” 秦将军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急出的汗,暗想总算轮到他出来说话了。 “皇上,贾文并非死于恭亲王之手。贾文死的当夜,恭亲王一直在书房内一步未出去过,臣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看着秦将军继续说下去。 “恭亲王早就对贾家父子有所怀疑,当日便叫臣到王府商讨,有意调查官窑一事,想让臣私下追查有没有官窑在民间流通,一直至寅时四刻,臣才离开,贾文的尸体经过太医核查后,可以证明在寅时之前贾文便已经死了,所以不可能是王爷做的。” 贾贺怒视着秦将军,吼道:“他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可能亲自动手!定是他叫旁人做的!” 秦将军晃着身子面向他,因为长年在外征战,风餐露宿的原因,所以他的脸有些黑。 他看着贾文半是不屑半是同情地说道:“王爷已经有你私贩官窑,欺瞒圣上偷换瓷土的证据,足以让你们一家子满门抄斩,何必再费力去杀你儿子?俺一个武夫都能想明白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贾贺诧异地看着他。 花枝也微张着嫣红的小嘴看着秦将军,有些惊讶。 顾长夜早就知道瓷器的事了? “既然如此,怎么不早些将此事禀报给朕?”顾长锦出声问道。 秦将军解释道:“王爷也是顾虑到,此事有可能有朝中官员暗地里协同,若是声张怕是很难找到证据,这才决定暂时不摆明此事,先委屈王爷在天牢里坐几日,臣一人在调查此事,参与其中的几个礼部官员名单,臣已经拟写成折子递给陛下了。” 一旁还在跪着的夏禾,低着头,唇角挂着一抹笑容,其中却满是阴冷。 原来顾长夜一直在准备这个。 这几日,夏禾一心扑在处死顾长夜一事上,眼看着顾长夜坐实罪名,便忘了盯着秦将军这边。 竟让他们钻了空子! 夏禾唇角的笑容越深,眸底越是刺骨的阴毒。 “怎么可能?如果不是顾长夜,还能是谁?!还能是......” 贾贺喃喃自语着,然后身体猛地一顿,似是想到什么。 花枝看向贾贺,声音淡漠地说道:“还不明白吗?你被人利用了。” 贾贺的眸子越发颤抖,最后眼珠子一转看向夏禾,接近癫狂的挣扎起来。 “是你,是你利用我!” 他的声音似是马上要撕裂一般怒吼着,然后也不知突然从哪里来力气,猛地从禁卫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可也只是一瞬,他站起身,没等迈出一步,将剩下的话说完,身后的禁卫一把抽出腰间的刀,猛地砍下贾贺。 也不知是那把刀过去锋利,还是那个禁卫的武功很强,总之花枝眼睁睁地看着贾贺的头颅,和他的身体一分为二,滚落在地上。 鲜血喷洒出来,贾贺的身体‘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而他的头就在一旁,怒睁着眼睛。 那副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花枝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想起了她的母亲温云歌死时的模样。 就是这般,愤恨地看着她,怒极怨极,好像下一刻便会化身成厉鬼前来索命。 花枝踉跄地起身躲到一旁,生怕沾到半点血迹,小脸被吓得苍白的接近透明,眼前除了地上那摊血色,再看不到旁的景物。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身体不停地颤抖。 大殿之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拔刀的禁卫。 那人立刻单膝跪下:“陛下,此人已疯,卑职只好拔刀制止他,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顾长锦冷笑一声。 此人分明就是夏禾安排的人。 杀人灭口,不留证据,倒是做的干净利索。 “即刻释放恭亲王,丞相夏禾督查司礼司不力,从今日起便将司礼司,交由恭亲王督查,贾贺一案,也由恭亲王全权彻查,可有异议?”顾长锦看着众人,冷声说道。 下面的众人没有一人敢跳出来反驳。 此时没有一人想惹祸上身。 “夏禾,你有异议吗?”顾长锦满眼冷漠地看向夏禾。 夏禾抬起头,脸上是常年不变的笑容。 像一张笑脸面具,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缓缓开口:“臣,无异议。” “退朝!” ...... 群臣离开金銮殿时,外面已经下起蒙蒙细雨。 天空的乌云压得极低,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李丛和负责传旨的太监站在一起,看着花枝低着头,面色十分不好,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从金銮殿走出。 他急忙撑着伞跑到花枝面前:“阿奴?你怎么了?” 花枝的双目有些失神,似是没有听到李丛的话。 李丛微微蹙眉又轻唤她一声:“阿奴?” “嗯?”她这才有了反应,抬头茫然失措的看向他。 她一抬头,李丛便看见她白嫩的脖颈间,吓人的青紫瘀痕。 李丛并没有同花枝一起进入金銮殿,但是刚刚传旨的太监,已经将殿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他。 他自然是知道贾贺袭击花枝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花枝竟然受伤这么严重。 大殿内就没有禁卫拦着吗? 李丛有些气恼的想着。 “阿奴,我们去接王爷吧。”李丛轻声说道,想着说去接王爷,或许她会开心一些。 但是花枝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笑意,看着他发怔了许久,才有些恍然的说道:“李侍卫去吧,我到宫门前等着。” 然后,不等李丛回答,花枝便越过他向前走去。 “阿奴......” “李侍卫,我们也该走了吧?不要让王爷等急了。” 太监拉着细长的腔调,打断李丛的准备叫住花枝的话。 李丛无奈地叹气,只好跟着太监朝天牢走去。 花枝一个朝重华门走着。 两边皆是高高的红墙,雨水打在黄色的瓦片上噼啪作响。 她没有打伞,任由着雨水打湿自己的发丝和衣衫。 贾贺的死状就在眼前不停地浮现,最后变成了她母亲的脸。 花枝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将她叫住。 “小姑娘,我是叫你阿奴,还是花枝好呢?” 第135章 旧识 花枝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未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过。 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身后,夏禾一身大红蟒袍,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格外刺眼,他的右手执着一把青色雨伞,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人很危险。 花枝本能的闪过这个念头。 她想要转身逃跑,离这个叫夏禾的男人远一些,可此刻这具躯壳,却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一般,完全不能挪动半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禾缓缓走近自己,最终停在自己面前。 夏禾还状似贴心的,将自己手中的伞遮过她的发顶。 “小姑娘,别害怕,这里是皇宫,我还不会傻到在这伤害你的。”他的眼睛笑的弯起,一个男人却满是魅气。 但花枝却感觉到一股凉意穿透脊梁。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他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夏禾微微挑眉,“我和你的父母都很熟,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夏叔叔。” 花枝并没有感觉特别惊讶。 她的父亲也在朝为官,母亲的娘家在朝中也曾有一定的名望,夏禾是丞相,认识她的父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 真正让她奇怪的是,夏禾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份。 似乎看出花枝的疑惑,不等她问,夏禾笑着微微弯腰,头靠近花枝,低声说道:“我的手段可不比顾长夜差,只要稍稍查一查,便能知晓你的一切。” 他突然地凑近,让花枝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她的脚刚向后挪了一步,夏禾便抬起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能在后退半点。 “诶,别躲啊,这还下着雨呢。” 他说话的语调满是愉悦,似乎很满意花枝现在这副害怕的样子。 “放开我......”花枝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心底的恐惧,已在夏禾面前展露无遗,连甩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夏禾的唇角上扬,微微歪头继续说道:“别怕,我和你的母亲是好朋友。” “骗子。” 花枝红的眼眶喃喃地说道。 先不说她的父母一身罪名,根本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和他们是朋友,花枝也不愿意相信,夏禾和她的父母是朋友。 见她不信,夏禾低笑一声,沉吟片刻后敛去脸上的笑意。 “你不信我的话也罢,但是......”他沉声说着,眸底的漆黑满溢出来,紧紧地缠绕上花枝:“......顾长夜的话不见得就值得相信。” 花枝皱眉,她虽害怕夏禾,却半点听不得他说顾长夜不好,刚准备反驳他时,他又开口继续说起来。 “看你那么护着顾长夜,我还真是心疼你,你还不知道那件事吧?其实,就是他......” “放开她!” 夏禾的身后突然传来顾长夜阴沉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花枝感觉到夏禾的身体一顿,然后她的视线越过身前的夏禾,向他的身后看去。 顾长夜一身霜白,撑伞于雨下,一身清冷,不沾半分尘间烟火,犹如世外谪仙。 可偏偏此刻他眼底涌动着怒意,又将他拉回这俗世之中。 看见他,花枝的眼底瞬间涌上湿意。 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顾长夜的视线,从夏禾缓缓移到花枝身上,刚想开口叫她过来,可还未等他开口,花枝已经挣脱夏禾的手,而奔向他。 蒙蒙的细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裙摆随着奔跑的动作飞舞,就像一只在雨中飞舞的蝴蝶。 他本烧着怒火,可看见花枝跑向他时,他便瞬间将旁的忘了。 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他竟觉得这距离有些远,心底那股异常的酥麻,再不受他的压抑,迅速攀上四肢百骸。 在她跑到自己面前时,顾长夜本能的张开手,任由她扑进自己的怀中。 夏禾转身看着二人,眸光有些意味深长。 “我好想你......” 花枝的声音里满是委屈的哭腔,双手紧紧的环抱住顾长夜的腰。 顾长夜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淡淡的‘嗯’了一声。 夏禾也向他们走去。 直到他走到面前,顾长夜才抬起头,将眸底的温柔一扫而空。 “不知夏丞相刚刚拉着我府上的婢女再说什么?”顾长夜冷声问道。 “婢女?”夏禾轻笑一声,“王爷倒还真是疼爱这个婢女呢,不知王府里的其他婢女可也有这样的待遇?” 说着,他微挑眉梢,瞥了一眼他们二人的姿势,似是在提醒顾长夜的模样。 就不说王府,怕是朝廷里任何一位大臣,都不会任由自家婢女这样吧。 顾长夜也若有所思的看向抱着他微微颤抖的花枝,然后抬手提着花枝的衣领,将她从自己的怀中扯了出来。 也只是拉远了一些距离,但仍然让花枝在他的伞下。 夏禾似是觉得好笑般,抬起袖子掩嘴又低笑了几。 顾长夜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感觉到他眸底的阴冷,夏禾轻咳一声,清嗓说道:“小姑娘一个人,也没有打伞,我看着可怜,本想将伞借给她,不过看来现在不用了。” 顾长夜凉凉的说道:“夏丞相倒是有心了。” 听的人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毕竟我舍不得让如此佳人淋雨呢。” 夏禾抬起手,挑起花枝的一缕发丝,说话的语调有些轻浮。 顾长夜看着他的动作,眉心皱起,本能的挥开夏禾的手,自己的手掌压住花枝的脑后,将她重新带进自己的怀中护住。 “夏丞相还是抓紧回府整理司礼司的账目,一会儿我会派人到府上将其全部取走。” 随着顾长夜没有半点波澜的话,夏禾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半晌,他看向顾长夜点了一下头。 “好。” 嘴上说着好,可夏禾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凑近顾长夜,在他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我仔细想了想,这次我可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这个小姑娘。而且,虽然将司礼司输给了你,但让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随着他的话,顾长夜的眉心皱的越发紧。 “她还不知道吧?你说,若是她知道了那件事,会是何反应?” 顾长夜额角的青筋顿时爆起,眸光尽是杀气的看向夏禾,“夏禾,不要再让我抓到把柄,否则下一次,便是你的死期。” 他冷声说完,然后拉住花枝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 夏禾站在原地,唇角的笑意慢慢冷掉,视线阴冷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若是她知晓了,一定很有意思的......” 第136章 揶揄 从看见顾长夜那一刻起,花枝便只觉得自己的脑中除了顾长夜,其余皆是一片空白,以至于连刚刚顾长夜和夏禾的对话,她连一个字都未能听进去。 走出重华门,一辆马车就停在宫门前。 顾长夜在车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旁失神的花枝。 李丛已经将事情的全部都告诉给他。 他的视线落在花枝的脖子上,那上面青紫的痕迹着实有些碍眼。 顾长夜微微蹙眉,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脖颈,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看她失神的模样,顾长夜又低头靠近她几分。 怎么?被夏禾吓到了? 顾长夜的视线从花枝的眼睛开始,缓缓向下,顺着她玲珑小巧的鼻子,最终落在花枝的微微翘起的唇瓣上。 刚刚就是这张嘴,在金銮殿内同皇上力证他的清白? 感觉到落在脸旁的呼吸,花枝才有些茫然的回过神,下一秒,她的眼睛略微睁大,闪过惊慌的神色。 “王爷?!” 听到花枝惊慌失措的叫声,顾长夜收回在她唇瓣上流连的视线,转而看向花枝的眼睛,冷哼一声,半是揶揄的开口。 “王爷?你还记得本王是王爷,我看你刚才扑过来的模样,早就把我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刚刚自己跑向顾长夜,紧紧抱住他,还说好想他的所有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上眼前。 花枝本来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看着顾长夜连忙摇头,“不,不是的,刚刚我,我只是......” 她慌乱地解释着,却又不知要如何才能解释清楚自己刚刚的行为。 花枝慌乱的样子有些好笑。 本来因为刚刚夏禾的那番话,顾长夜心底正烦躁着,可看了她现在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模样,心底又莫名愉悦起来。 花枝的身后,李丛捧着秦将军所调查出的名册小跑出来。 “够了。”看见李丛的身影,顾长夜直起身子,神情淡淡地说道:“回去再收拾你。” 花枝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知道自己定是又惹他不开心了。 她本意想将顾长夜从天牢中救出,这样也算还上一次他的恩情,可没想其实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纵使没有她,他也有办法自救。 那她的所作所为便是多此一举,于他并没有什么帮助。 刚刚她又做了那般逾越的事,等回到王府,顾长夜会不会罚她板子? 这么想着,花枝心底越发怕起来。 她有些懊恼的偷偷看向顾长夜,才发现他还在为自己撑着伞,心底倏然一惊。 “王爷,我,我来为您撑伞吧。”花枝伸出手,想要接过伞,有一副不敢贸然碰他的模样。 顾长夜淡淡地看着她。 因为淋了雨,花枝长发湿漉漉的贴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洇湿。 顾长夜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淡淡的‘嗯’一声,将伞塞入花枝的手中。 伞柄上还留有他掌心的温度,十分温暖。 花枝怔楞一下,才轻轻摇了一下头,暗道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顾长夜的个子很高,花枝要举着手臂,才能让雨伞高于顾长夜的发顶。 看着花枝费力举着伞的模样,顾长夜的眼底划过一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笑意。 “王爷,您怎么不上车?”李丛奇怪地看着二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花枝在一旁又愣一下。 对啊!上了马车,不就不用撑伞了。 花枝抬手握成拳头,用力的敲打一下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怎么又犯蠢了。 感觉到花枝的小动作,顾长夜垂眸转身,转身的瞬间,唇角却有一瞬的弯起。 看着顾长夜走上马车,花枝缓缓松出一口气。 李丛在一旁看着花枝的脸色好了些许,暗暗放心,心想还是王爷好用。 “阿奴,上车吧。”李丛说道。 花枝点头收起伞,挤到车夫身旁坐下,然后李丛也坐到马车上。 正准备出发回王府时,马车内传出顾长夜的声音。 “阿奴,进来。” 花枝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一旁的李丛轻轻地用胳膊碰了她一下,“阿奴,王爷叫你呢。” 花枝这才确定不是自己听错了。 可她却不敢进到马车里,她怕顾长夜会骂她。 她半晌没进去,没一会儿顾长夜的声音又传出来,这次多了几分不悦,“进来。” 花枝这才吞咽下口水,心头微颤的挪进马车里。 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她一进到马车内,便和顾长夜淡漠的视线对上。 “王爷......叫我何事?” 顾长夜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眉心的褶皱又加深几分,“比起在马车里坐着,你更愿意同李丛和车夫在外面挤着吗?” “啊?” 花枝茫然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在脑子又回想一遍他的问题后,倒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马车内暖和,她自然是愿意进来的,只是她怎么能和顾长夜同乘一辆马车呢。 见她摇头,顾长夜的眉心一松,然后低头继续看着手中拿着的账簿,冷声说道:“过来。” 花枝踌躇片刻后挪到顾长夜的对面,也不敢坐下,在狭小的马车里,微弓着身子面对着他。 顾长夜也没有叫她坐下的意思,看着手上的账簿,问道:“这是你想法子弄来的。” 花枝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拿的,正是贾贺自己亲笔规整瓷器账簿。 “是。”她低下头,有些怯懦的回答。 “香虞花?”顾长夜的薄唇里又微凉的吐出三个字,似是在发问的样子。 花枝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抬头,恰好顾长夜也抬头,漆黑的眸子也看向她。 每每和他对上视线,花枝的心跳都加快一阵,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太过怕他,还是因为太喜欢他了。 花枝慌张的和他错开视线,怯声回答:“以前想帮王爷调制可以安神的香气,我试了很多种香料,其中就有香虞花,所以我知道那种花的特点,只可惜香虞花虽香,但香气太浓,并不安神。” 她费尽了心思,想找一种最让人舒服的味道,最后反倒是最寻常的白檀与橘皮,制成了雾里看花。 顾长夜一阵沉默。 “你......” 他正要再问些什么时,马车似乎压过石头,猛地颠簸一下。 花枝随着马车一颠,身子向后倒去。 本能的,顾长夜伸出手,一把拉过花枝的手腕,将她向自己的方向扯过来。 花枝跌进顾长夜的怀中,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次,顾长夜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恼火的叫她滚远。 她的身上夹裹着湿气与凉意,可顾长夜并不觉得讨厌,反倒手臂又收紧几分,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又带了几分。 第137章 心疼 “你费尽心思讨好我,想找一种香气助我入睡,但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比雾里看花更能令我安神的香气......” 顾长夜一只手扣在花枝的脑后,防止她躲开,头伏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低哑,配上他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莫名的诱人。 花枝的身体随着他声音战栗一下,良久才找回自己双臂的知觉,在顾长夜的胸膛前轻轻推了一下,想要将他推开。 感觉到花枝的动作,顾长夜也不恼,一边用鼻尖摩挲着花枝耳朵的轮廓,一边继续说着。 “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 花枝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耳朵发痒,异常的痒,这种痒意还随着顾长夜的声音开始蔓延。 “王爷......放开我。” “放开?刚刚在皇宫内,可是你自己主动抱过来的。” “那个,那个我可以解释,我......” 花枝的脸颊一片滚烫,脑子里越加混乱,嘴上也越是解释不清之前自己为何要抱住他。 为什么?如果说她抱住他是因为喜欢,那顾长夜眼下这般又是为何? 难道,是惩罚? 花枝的脑中乱的无法思考这件事,最终这疑问便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王爷又为何要这样对我?” 顾长夜的身体一顿。 为何? 他也在自问,为何。 他给不出答案,只是花枝一靠近,他便能会想起,前几日的那个夜晚,他吻过她的颈侧,那种感觉一直残留在他的脑海里,一旦想起,他便会有一种想要继续抱着她的冲动。 顾长夜伏在花枝的颈侧,眉头紧紧皱着。 “因为,我是男人。”良久,他沉声的开口:“想要一个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或许,这就是正确答案。 顾长夜这样告诉自己,他只是出于一个男人的本能,花枝生得一副勾人的模样,他生出些冲动,再正常不过。 他如此想的时候,花枝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 说到底,她是通房,他将她怎样都可以。 花枝在心底悲凉的想着。 过去,她丑的时候,她想要变得漂亮一些,能让顾长夜喜欢她一点点。 如今她变漂亮了,她才真正地意识到,顾长夜永远不会喜欢她,不管她多么努力,做过什么,他的靠近都只是出于男人本能。 她不过是一个工具,或许给顾长夜换成旁的女子,也可以。 花枝不生顾长夜的气,只是觉得很难过。 马车内一时寂静下来。 过了许久,都没有再听到花枝开口。 顾长夜微微蹙眉地抬起头看向她,才发现花枝正咬着下唇,隐忍着眼眶边缘不停打转的泪珠。 哭了? 怎么就哭了?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心脏像被一只手猛地抓住,有些发痛。 他细细思索了一番她怎么就哭了。 一没说难听的话,二也没强迫她做什么,之前抱着她睡觉,不是也没哭吗? 他思索不得其解,最后目光落在花枝的脖颈上,看着那碍眼的青紫瘀痕。 难道是刚刚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处,弄疼她了? 眼看着花枝的泪珠要滚出来,扣着她脑后的那只手不敢再用力。 半晌,他才皱着眉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疼了?” 花枝将全部的心神和力气,都用来隐忍自己的泪水,也不知他问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是真的疼,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她一点头,眼眶里一直悬着的泪珠,便再受不住阻拦,滚落到脸颊上。 顾长夜感觉攥着自己心脏的那只手又收紧几分。 他一时忘记自己刚刚找好的正确答案,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后,轻柔的将花枝搂进自己的怀中,眼眸低垂冷声说道:“贾贺死的倒是容易。” 花枝听得到他的话,却没有思索他话中的意思。 马车在王府前停下时,王府门口已经站了一堆人。 站在最前方的二人是沈怜和路嬷嬷。 这几日,顾长夜的事弄得王府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绝望了,顾长夜一倒,这个恭王府便算是没了。 却没想,就在行刑的日子,皇上反倒又将王爷释放,不仅洗清罪名,还给了许多赏赐。 王府里没有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只要顾长夜没事,他们便放下心来,也不会多嘴去追问此事。 众人看着停下的马车,都有些期待地等着顾长夜马车。 可最先走下来却是花枝。 众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尤其是沈怜和路嬷嬷,满脸的不可置信。 花枝刚刚哭过,两只眼睛还 红彤彤的,此刻被众人盯着,不好意思的将头低下,急忙从马车上走下去。 她都把自己被沈怜和路嬷嬷幽禁起来的事忘掉了,眼下想起来,心底还有些慌乱,不知要如何同她们解释自己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在外面的这件事。 “你,你怎么会......”最先反映过来的是沈怜。 花枝不敢抬头,急忙开口认错:“沈小姐,婆婆,我错了,是我......” “是我。” 听到声音,众人看向走下马车的顾长夜。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挡在花枝身前,看着沈怜和路嬷嬷冷声开口:“是我让李丛放她出来的。” 路嬷嬷的脸被气得有些发黑,半晌才沉声说道:“王爷,就是因为这丫头,才害的您要在那天牢里过一遭,您还要护着她?!” “不是护她。”顾长夜淡淡的回答:“我需要她帮我办一件事,自然不能让她被关在屋里。” 沈怜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长夜:“需要她?” “是,我需要她去帮我收集证据。” “她?她能帮忙搜集什么证据?”沈怜有些激动地追问。 沈怜不明白,她本以为顾长夜只是一时被花枝的美貌迷住了,如今花枝做顾长夜的通房也有一段时间了,他怎么也应该对花枝失去一些兴趣了。 可顾长夜不仅没有对花枝失去兴趣,怎么最近反倒越加护着她了? 顾长夜对沈怜感到有些不耐烦,眉头皱起,视线略微转向一旁的李丛。 李丛瞬间明了的走上前,解释起来。 “是阿奴,想办法骗过贾贺,替王爷搜集到贾贺私贩官窑的真账簿,而且还冒着欺君之罪,入宫力证王爷是被人陷害的,才得以让王爷被释放出来。” 众人哗然。 竟是阿奴证明了王爷的清白?! 第138章 挣扎 “怎么可能?她......” 沈怜满是不甘心地看着花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长夜冷声打断。 “够了,我累了。”说完,顾长夜冷漠的转身朝府内走进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还在原地傻站着的花枝:“过来。” 花枝踌躇一阵,才抬脚小跑着跟上去。 “怎么会这样?” “真的是阿奴帮王爷洗清的罪名吗?” “王爷都说了,那肯定就是她啊!” “看她胆小又蠢笨的样子,没想到还挺有本事的。” “你们不觉得阿奴和过去不一样了,改头换面之后,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蠢笨烦人了......” 下人们低声议论着,没有人注意到沈怜越发铁青的脸。 “闭嘴!!”她倏然怒吼一声,顿时将身后所有低声议论的下人们吓住。 连一旁的路嬷嬷,都被她突然的怒吼声吓了一跳。 沈怜双手垂在两侧,指甲死死的抠进掌心之中,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不过一个下贱的通房,有什么好议论的!” 沈怜阴狠的说完这句话后,便愤愤不满的甩袖离开,留下众人站在原地一片寂静。 路嬷嬷错愕地看着沈怜的背影。 刚刚的某个瞬间,沈怜眼底的怨毒无法掩饰,让路嬷嬷感觉到一阵恶寒。 虽然刚到王府时,路嬷嬷便隐约察觉,沈怜在外人面前的柔弱良善,像是伪装出来的,可看尽皇宫中尔虞我诈的女人们,路嬷嬷并不觉得女子必须就一定要处处善良,若沈怜是想保护好自己,藏着些心机,或许是件好事。 可刚刚沈怜的神情,阅人无数的路嬷嬷一眼便看出,那不是出于自保,而是一种恶毒的嫉妒。 凡是碍着她眼的人,或许她都会不择手段的除掉。 路嬷嬷虽讨厌温云歌的女儿,但只是希望王爷能离花枝远一些,便是最恶毒的手段,也不过是将花枝关在屋子里由她自生自灭。 要让路嬷嬷亲自动手除掉花枝,她到底还是做不到的。 可沈怜眼底装的却是悚人的杀意,一种恨不得自己扑上去,将自己想要除掉的人碎尸万段的杀意。 这也让路嬷嬷明白一件事。 那日沈怜突然将花枝的身世和通房一事告诉给她,根本不是什么不想看她被骗,分明就是想借她之手除掉花枝罢了。 路嬷嬷眸色微沉,良久无奈地低叹一口气,拖着有些不稳的步子走进王府。 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去王府外面迎接顾长夜了,所以当花枝跟在顾长夜的身后,走在长廊里时,看不到四周有任何人。 李丛留在马车那里,收拾着车上司礼司的卷宗。 眼下,就只有她和顾长夜二人。 花枝跟在顾长夜的身后,然不住抬眼看向顾长夜的背影。 每看一眼,心底就要疼一分。 忽然,顾长夜面向长廊的外面,停下脚步。 花枝微怔一下,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长廊外面的一树栀子花已全部凋零。 他们不在的这几日,错过了栀子花最后的花期。 花枝看向顾长夜的侧脸,发现他的目光看着栀子树,却似是在想旁的。 自花枝进入王府那一日起,王府里就种满了栀子花,好像每一年花凋零时,他都要在栀子树下站许久。 曾经花枝以为他是喜欢栀子花,所以才会在树下驻足那么久。 如今她才明白,他是在想念一个人,一个永远只能活在自己想念里的人。 不管顾长夜对阮姑娘是爱慕,还是旁的感情,可以肯定的是,阮姑娘在他的心底,是任何人都无代替的。 这么想,花枝又觉得或许顾长夜要比她苦多了。 至少她最重要的人,还好好地站在她的眼前。 花枝倏然感觉,自己对刚刚在马车上积攒的伤感释怀不少。 “王爷,刚刚谢谢您。”她轻声开口。 顾长夜声音毫无波澜的问道:“谢什么?” “其实王爷就算没有我,也可以平安无事回来的,但刚刚还是和他们......” “你的意思是感谢本王袒护你?” 花枝微微一愣。 这大概就是袒护吧,若让她想个别的说法,她也想不出了。 未等她开口,顾长夜继续说道:“别白日做梦了,路嬷嬷擅自做主替本王决定事情,本就是逾越的行为,不过是因为不喜,点点她而已。” 花枝在旁边呆愣的听着,虽说觉得有些说不通,可又觉得应该就是这样,最后便一副明了的模样点头。 然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问道:“王爷,您不会因此罚路嬷嬷吧?” 顾长夜视线微转,看向她:“怎么?你不想她受罚?” “其实这件事是我不好,路嬷嬷也是担心王爷,所以才会气急将我关起来,为王爷鸣不平,王爷能不能不要责怪路嬷嬷。” 顾长夜皱眉看着花枝认真说话的模样,沉默半晌后,淡淡地开口说道:“她将你幽禁,你半点不怨她?” 怨她? 花枝细细想了想,好像从头到尾真的没有怨过。 她看着顾长夜轻轻摇头。 顾长夜没再言语,皱眉看向别处。 良久,他沉声说道:“回去把衣服换了。” 花枝微微一愣,才想起自己刚刚淋过雨,眼下还是一身狼狈的样子。 “是,王爷。” 花枝轻声回应,然后朝正院走去。 只剩自己一人时,顾长夜的薄唇之间沉沉吐出一口气。 不知为何,夏禾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 若是知道真相,她会是何反应? 或许,她也并不会怨他。 顾长夜的眉头松开,又缓缓锁紧。 他到底再想什么?!怨他如何,不怨他又如何!他没必要在乎她的感受,也不会让她知晓事情的真相。 若她知道了真相,他恐怕也不会再留她...... 顾长夜正沉思着,忽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他转头看去,是花枝皱着小脸,一副被难住的模样小跑回来。 “王爷......” 花枝停在他面前,声音软糯还有些怯懦的开口:“房间还被木板封着,我回不去了......” 第139章 裙下之臣 蓬莱殿内站着两排宫女,有的手中捧着装满玫瑰花瓣的盒子,有的拿着宫廷秘制的润肤华雪膏。 一个曼妙身影印在屏风上,手臂张开,任由着宫女服侍着穿上寝衣。 穿好衣服后,宋婉思从屏风后面走出,身上的寝衣薄如蝉翼,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宫女们皆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看一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太后娘娘。 殿内东侧悬挂着的一个风铃被风吹起,清脆声响起,回荡在殿内的每个角落。 听到这个声音,宫女们的头都下意识压得更低。 后宫之内本不允许外男进入,可蓬莱殿的人都知道,经常有一个神秘的男人出现在殿内。 没有人知道那人是谁,也没有敢去探究那人是谁,更不用说有人敢将此事说出去。 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被砍断手脚,挖去双眼,剪掉舌头。 背叛的代价太大,没有人承受得起,那个出现在蓬莱殿的男人,便成了大家齐心保守的秘密。 宫女们弓身缓缓退出大殿,将门紧紧合上。 宋婉思走到一旁的贵妃榻上斜躺下,看着夏禾缓缓走出来。 “若我是你,这几日定是没有脸面再往这跑了。”宋婉思右手撑着头,幽幽地说道。 听了她的话,夏禾轻笑一声:“可你不是我,我脸皮厚的紧。” 因为夏禾的玩笑话,宋婉思的脸上流出不悦。 “不是说这次一定能除掉顾长夜吗?搞丢了司礼司,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投靠到顾长夜那边,夏禾,你就是个废物!”宋婉思冷声的骂道。 可夏禾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生气的意思,只是敛去脸上的笑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不要急,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拿回来?何时拿回来?长琪已经七岁了,我要的东西,你到现在还没有给我。” 宋婉思恼火的坐起身,一双盈盈秋目怒视着夏禾。 可偏偏夏禾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他缓缓走到宋婉思的面前,指尖轻抚过她的手臂,隔着薄纱做的寝衣,抚着她的肌肤,然后俯下身凑近她的脸。 “是我不好,太后娘娘若想罚便罚吧。” 他的语气心甘情愿,唇瓣有意无意的滑过宋婉思的柔软的脸颊。 对于他的撩拨,宋婉思表现得无动于衷,视线冷冷的瞥向他。 “夏禾,若是你再失误一次,往顾长锦的手中送东西,我便不要你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夏禾的身体微微一顿,眉心略微皱起。 宋婉思轻蔑的冷笑:“我能有一个你,自然也能再找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 听到这里,夏禾淡然的脸色才微微一变,下一秒单膝跪在宋婉思的面前:“臣知错。” 看他严肃起来的模样,宋婉思才满意的笑笑,纤细美丽的手拿起一旁的茶杯,放到唇边轻抿一口后,才放轻声音问道:“钥匙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贾贺手里那几件阮灵的遗物,臣已经检查过了,都只是普通的玩具,并没有钥匙的线索。” 宋婉思皱眉:“哦?那么线索又断了?” 夏禾抬头看向她:“贾贺之前在沈家搜刮的宝物,大多都卖掉了,这两年臣陆陆续续找回一些,也都是寻常的物件,并没有关于那个盒子钥匙的线索。但贾贺说,他们家中还有一颗阮灵曾一直贴身佩戴的夜明珠,只是却不知为何找不到了。” “我不想听这些。”宋婉思柔声说着,隐隐有些不耐烦:“他找不到,不代表你也找不到,我们必须加快了,顾长锦最近越发的不听话了。” 夏禾点头,“钥匙臣会继续找,至于秦将军从柔丽带回的那个弩,我猜想大概就是另外半张兵器图,只要找到那半张,和盒子里的半张合在一起,我们就能得到完整地兵器图了。” 听到这里,宋婉思的眼睛微微一亮。 半晌,她眸底的光亮又暗淡了一些:“可我那日听见,他们并没有在柔丽找到那半张兵器图。” “是,不过臣大约已知晓那张兵器图的下落了。” 宋婉思眼底的光亮大盛:“说!” 看见她兴奋的模样,夏禾唇角弯起,狐狸眼底又燃起笑意。 “那张图大约是在赫然的特勤,阿史那云的手中。” “阿史那云。”宋婉思皱眉,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听到宋婉思的嘴里重复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夏禾心底隐隐觉得不悦,脸色微沉。 宋婉思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半晌才看向他问道:“既然在赫然,你还不派人去找。” “那位赫然的特勤......”夏禾垂眸,幽幽地说道:“不比顾长夜好对付到哪去,赫然是他的地盘,只怕在那里我们的人半点甜头讨不到。” 宋婉思越听越急,右手用力地拍在身旁的小茶桌上:“那怎么办?!” 夏禾抬起眼帘,伸手拉着宋婉思的手臂,将她从贵妃榻上缓缓拉到自己的怀中。 这一次宋婉思没有半点反抗,依顺在他的怀中,望着夏禾的脸。 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既然在赫然抢不到,那不如,我们让他自己把武器图送过来,怎么样?” “你有法子了?” “不过就是玩个钓鱼的游戏。” 宋婉思一听,弯唇一笑。 虽说她是先皇后宫内最小的妃子,可到底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却看不见半点岁月的痕迹,既有勾人的媚态,又有青涩的娇态。 “夏禾,委屈你了,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她凑近夏禾的耳畔轻声说着。 夏禾没有作声,只是合上眼,感受着耳畔她的呼吸声。 委屈? 他半点不觉得委屈,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愿意不择手段的帮她完成。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是宋婉思的裙下之臣,任由她摆布,只为博得她一笑。 他低下头,在宋婉思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放心,不管是顾长夜,还是那个阿史那云,只要是挡在你面前的障碍,我都会为你扫除掉。” 第140章 想见的人 银月高悬,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书房内的烛火也微微跳动着。 顾长夜负手立在一个小箱子前,眸底深处有复杂的情绪涌动着。 “王爷。”门外,李丛轻敲两下门。 顾长夜垂眸将眼底的情绪压制住后,才沉声开口:“进。” 李丛推门走进来,额角挂着几滴汗珠,他抬起胳膊随意的擦了擦,似是发牢骚的说道:“王爷,我今儿个才发现,我们府上的下人各个都是能人,阿奴那屋子,被他们封的实在太严实了,我叫了九个人一起拆,还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她呢?” “啊?”李丛一瞬间呆愣,想了想王爷这话里的他指的是谁,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答:“阿奴她大抵是今日太累了,我看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刚刚我们将窗户拆完封时,她都已经睡着了,那么大的动静,她都能睡过去,定是累极了。” 顾长夜的眉心不动声色的皱起。 “这个箱子......”他的视线落在身前的箱子上。 李丛也看过去,说道:“哦,阿奴她假扮商人时,同贾贺要回来的箱子,我看见里面都是些孩子玩的旧玩具,本以为是她喜欢,却没想她非让我放到您的书房里,也不知道阿奴怎么想的,您又不玩这些小孩的玩具。” 顾长夜的眉心又皱紧几分,半晌伸出手拿起箱子里的一直布老虎,看着耳朵上小小的灵字,指尖轻轻捏了捏,喃喃道:“我也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的声音太轻,李丛自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但眼睛却有些发亮,兴奋地走到顾长夜身边。 “不过王爷,阿奴实在太神了,这竟然就是夏禾让贾贺带过来的那个箱子。” 顾长夜的脸色一沉:“夏禾?他找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丛也是不解的摇头:“不知道,暗卫汇报那个夏禾在您进入天牢的第二夜,便进入贾府,也没呆多一会儿就离开了,好像看过这个箱子后,便失去兴趣,所以也没有把箱子带走。” 顾长夜的眸光越发冷起来。 夏禾为什么在找阮灵的遗物?又为何看过之后就不要了? “盯紧夏禾。”顾长夜沉声说道。 “是。” 顾长夜的视线重新回到手中的布老虎上,眸底深处漾起一片温柔。 这只布老虎他还记得。 阮灵刚刚查出怀了身孕,便急不可耐的开始准备缝制这只布老虎。 那时顾长夜已从阮家回到宫内,只是偶尔才会出宫看望阮灵。 阮灵身边的丫鬟香菱还曾笑她,说怀胎十月,孩子能玩到这个布老虎还早着呢,可她还是执意早早动手,只因自己手工活做的慢,怕以她的速度,十个月都做不出一只布老虎。 她坐在石桌前认真缝老虎,就好像是昨日的事情。 可其实时间已经久远到,顾长夜用力去回想阮灵那时的模样,竟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他竟有点痛恨自己,为何没有花枝那般过目不忘的能力。 “你下去吧。”他沉声命令道。 李丛隐约看出他神色的异常,也不敢多问,低下头:“是。” 等书房只剩下顾长夜一人时,他拿着布老虎缓缓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架前,取出那副阮灵的画,在桌面上缓缓摊开。 他忘记了阮灵的模样时,便会拿出画看看。 顾长夜看着画上明艳动人的女子,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地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纸笔,准备重新画一幅。 他心里念着最想见的人,一笔一画的勾着。 墨黑的发,弯弯的眉,翦水秋瞳,小巧的鼻子和犹如糖果般诱人的唇...... 勾完最后一笔,顾长夜看着桌子上的画纸愣住。 画上的女子一双明媚的眸子笑的弯起,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很像阮灵,却不是她。 顾长夜的眸子颤抖起来,看着那张画呆愣半天,然后恼火的将画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的地上。 他站在桌前,双臂撑着桌子,心底腾起烦躁。 明明他想要画阮灵,可为何刚刚那幅画上的女子更像是花枝。 他为什么会想起她? 顾长夜垂眸视线落在桌角的布老虎上,心底又跳起一个疑问。 为何她要帮他寻回这些? 他费尽心思想要她痛苦,可她却似乎看不到他凶恶的模样一样。 想着,顾长夜猛地睁开眼,大步走出书房,朝正院走去。 偏房的灯没有亮着。 顾长夜皱眉停在偏房前。 正是夜深,四周静悄悄的,只是有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和偶尔叫两下的虫鸣声。 他在偏房前站了许久,久到最后凉风吹熄了他的烦躁。 就在他准备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时,偏房内突然传来低低呜咽的哭泣声。 顾长夜转身的动作微微一滞。 李丛不是说她睡了吗? 顾长夜刚松开没有多久眉头,又蹙在一起。 他犹豫了片刻,才抬脚走向偏房。 门被缓缓推开,外面的月光随着顾长夜一起走进漆黑的屋内。 床榻上,本该睡着的人,此刻却裹着被子,缩成一团躲在床榻最里侧的角落里。 哭声断断续续的从被子里传出,被子里的人似是在隐忍,那哭声压的极低,反倒像是小孩子的哭音。 怎么又哭了? 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深。 他是当真没见过如花枝这般爱哭的女子,爱哭也就罢了,还总是一副自己很坚强的模样,非要忍着。 半晌,他冷声开口:“哭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被子里的人似是打了个哆嗦。 哭声没了片刻。 也只是片刻,被子里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哭嗝。 她不说话,把顾长夜本来刚平息不久的烦躁,又勾起来。 顾长夜阴沉着脸,一把将蒙着她的被子凶狠的扯掉。 花枝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和鼻尖都哭的泛红。 她仰着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牙齿咬着下唇,想将所有的哭声都憋回肚子里,可大概是刚才忍得太厉害,没一会儿又打了一个哭嗝。 顾长夜看着她怔楞一下,转瞬板起脸。 “你哭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却不似刚刚那般冰冷。 花枝的眼泪无声的掉着,半晌嗫喏的回答。 “我害怕......” 第141章 噩梦 花枝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中她回到花府被满门抄斩的那天。 那日她本要准备睡下的,可平日里照顾自己的嬷嬷却突然跑进来,满面的慌张,什么也没说,便将她从床榻上拉起,塞进床下和地龙相连的地道中。 那个地道很小,不过刚好容下一个小小的花枝,但是连转身都难,缩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觉得很难受,想要爬出去,却又被嬷嬷按了回去。 “花枝!躲起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来!” 嬷嬷的额角挂着细密的汗水,那时花枝太小,不明白那是什么含义,还当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她看着嬷嬷严肃的模样,心底莫名的害怕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什么事情,母亲要惩罚她。 “嬷嬷,我害怕......”她的声音里满是哭意。 嬷嬷蹙眉看着她,小小的一个,缩在地道里微微颤抖着。 “乖,一定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 虽然嬷嬷刻意将声音放温柔了许多,可是她苍白的脸,和那样的声音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花枝还是害怕,但也不再吵闹,乖巧的冲嬷嬷点头。 路嬷嬷将地道的盖子缓缓合上,盖子的正中央又六个镂空花,冬日时在外面点燃地龙,热气便会顺着地道,从这些镂空的小花钻进屋内,正好用来给花枝透气。 地道里一片漆黑,唯有那小孔透进来外面的烛光。 不安的感觉在小小的地道里一直流动着。 然后屋子的外面便响起嘈杂的声音,有人慌张的小跑着,还有瓷瓶摔在地上的声音,有女人的哭声,也有人凄凄的哀求声。 花枝忍不住将头顶的盖子举起一小条缝隙,趴在缝隙间向外看着。 可她的位置在床榻下方,除了地面上积攒的一些灰尘,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花枝看着眼前的灰尘有些发怔,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蹭的好几处黑。 下一秒,她便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 花枝跟着那声音一阵颤栗。 烛火不停地晃动,屋内忽明忽暗,门外的哭声与惨叫此起彼伏。 每一声都钻进花枝的耳朵里,像一只骷髅手,用他惨白冷硬的五指,凶戾的抓着她的耳膜。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那个声音,死死的捂住耳朵,缩回地道中。 停下!! 她在心底不停地哀求着那个声音停下。 花枝不记得那天的惨叫持续了多久,她不敢去听,只能躲在那个狭小的地道中。 她真的很害怕,很想出去扑进谁的怀抱中大哭一场,哪怕是从来不肯抱自己一下的母亲也可以。 后来她实在无法再等下去,才从地道里爬出来。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花枝推开门,外面的情景让她的身体如坠冰窟。 地上横陈着一个个人,鲜血在四处蔓延,有的狭路相逢,最后汇聚成一股,一直蜿蜒流淌至她的门前。 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一边哭着一边踉跄着步子向前走着。 明明那日天空一片晴朗,可她的眼前却只有黑暗。 她走到正院时,一眼便看到地面上躺在一起的父母。 “母亲......” 花枝喃喃的走过去,走到一半时,脚步又倏然停下。 母亲的尸体和旁人的有些不一样。 尸体的脖子以上是空的,而本该属于那个身体的头颅,已经滚出身体两步远的距离。 头颅的双目森森的瞪着花枝,里面布满了血丝,满是怨恨和不甘。 花枝恐惧地看着那具尸体,身体本能的向后倒退。 忽然身后被一个人挡住去路。 一双手搭在花枝的双肩上,死死扣住。 花枝仰头看去,视线正好落在身后人空空的脖颈上,那上面还有血淌下,落在花枝的脸上。 “花枝,到你了......”母亲这样说着。 花枝惊恐地想要逃,身前却又出现一个人影。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看得见他手中的刀,上面沾满了血,接下来也会沾上她的血...... “不要!!” 花枝从梦中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背脊上一片凉意,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这个噩梦,她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了。 本以为是她变得更加坚强了,再面对这个噩梦,她也不会害怕了。 可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她不怕了,而是因为顾长夜在身边,有他在,所以她不怕。 花枝抱着被子缩进床榻的角落里。 面对噩梦醒后的黑暗,她心底的恐惧又加深几分。 明明很想顾长夜,可她却不敢跑去找他。 就算跑去找他,她又能说些什么?说她很害怕?说她很想他? 在顾长夜的眼里,她是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通房,有什么资格说想他。 花枝抱着自己低声哭起来。 明明知道不可以,可是她真的好想见顾长夜。 “哭什么?” 忽然,被子外面传来顾长夜冰冷的声音。 花枝怔楞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产生了幻听。 她没有做回应,可还是咬住下唇,想将自己的哭声咽回肚里。 但是刚才哭的太凶,片刻后,便在寂静的屋内,打了一个特别清晰的哭嗝。 下一秒,蒙着头的被子被人凶狠的扯开, 花枝有些发怔,又有些害怕地望着床榻前的人影。 她只能借着月光,看出那人依稀的轮廓,虽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就是顾长夜。 “你哭什么?”他又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 花枝鼻尖越发的酸涩。 顾长夜的出现,让她心底的委屈翻涌得更加滂湃。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也不想再去计较面前的人和她有什么天差地别。 “我害怕......”她嗫喏的回答,眼睛却哭的越凶。 黑暗中顾长夜一阵沉默,良久,颇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害怕什么?贾贺?夏禾?” 他问完稍等了一下,不见花枝回答,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这里是王府,有什么可怕?快睡,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哭。”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花枝整个人瞬间便被自己的悲伤淹没。 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臂弯之间,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我怕黑,怕冷,怕你不在......你不在,我就好害怕。” 说完,花枝继续埋头哭着。 她一个人在自己的悲伤中浮浮沉沉,已经全然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何人。 许久,一只手温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第142章 梦境里的温柔 花枝的身体一顿。 那只手很温暖,暖意可以从发丝传到心间,轻抚着她所有的伤口。 花枝抽泣着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黑影。 她看不清他的脸,也猜不出那张向来冰霜满面的脸,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 甚至她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顾长夜。 为何他会这样的温柔? 她本该开心,可为何心底还是疼? 顾长夜的手顺着她的长发,缓缓下落,最后停在她的手臂旁,轻轻地将她扯进怀中。 花枝乖巧的任他抱住,她那样听话的模样,又在顾长夜心底柔软的地方狠狠地戳一下。 他微垂眼眸,视线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额角那里是在贾宅撞墙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伤口结痂的形状有些狰狞,可见她当时撞得多用力。 顾长夜一只手从她的脸上轻轻滑过,带走她的泪珠后,声音放的极轻,问道:“还怕什么?” 花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默声片刻后,抽噎的回答:“怕狗,狗真的很可怕......” 顾长夜微抬眉梢。 这个他知道。 他第一次见到花枝时,她和两条疯狗被关在铁笼子内,贩卖她的人以此来吸引别人的眼球换钱。 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阴影。 “还有......我怕你生气......”花枝颤颤的继续说道。 黑暗中,她听见顾长夜鼻间发出一声轻笑。 花枝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他,她从没有面对过这样的顾长夜,一时分辨不出这回事能轻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她试探性的唤道。 “嗯。” 顾长夜淡淡的回应。 他回应的太过自然,以至于让花枝又开始怀疑起,眼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梦境。 因为刚才哭的太厉害,花枝觉得头有些晕。 她轻叹一声,借着脑子里的眩晕,便当眼前发生的所有不过是噩梦之外,另一个梦境。 头重新靠在他的肩膀,花枝低声说道:“顾长夜,我做噩梦了。” 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顾长夜微微皱眉,片刻后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大概是淋了雨的关系,花枝的额头有些发烫。 看来是烧糊涂了,否则她清醒时,是断断不敢这样叫他的。 顾长夜心里这样想着,手臂伸到一旁,把被子扯过来将她裹住。 觉得这是一场梦,花枝便放纵自己,在这个梦境里无所顾忌的享受着顾长夜的温柔。 “今天贾贺就在我的眼前,被人活生生的砍下头......我本以为,现在的我比过去坚强了许多,没什么好怕的,可看到贾贺死的样子,我还是好害怕。” 顾长夜听她讲着,思忖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进宫?” “因为我最害怕的便是你不在,其他所有的害怕比起来,都不及这个。” 顾长夜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 一滴眼泪从花枝的眼角滑落,沾湿他的衣裳。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最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她孑然一身,孤孤单单,就只想守护好一个他。 屋子里忽然一下变得很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声。 听不到他的回应,花枝苦笑一下,只觉得眼前越加昏昏沉沉,便猜测是不是这个梦要醒了。 “若是每一天梦里都是你就好了,我不想再做那样的噩梦......” 她喃喃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一个字,便只剩下沉沉的呼吸声。 顾长夜低头看向她,良久才轻轻将她放回到床榻上,起身沉步走到门外。 曾经一身的冷霜,仿佛出现裂缝。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想些什么,或许可以说,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想什么是对的。 那道欲勘破未勘破的心事,已经越发的不由他所控...... 第二日晌午时,花枝才从梦中醒来。 头痛的像是快要裂开一般,她扶着自己的额头,费力地撑着身体坐起。 “阿奴,你醒了?” 长柳端着一个碗走进来,看见坐起的花枝有些诧异。 花枝茫然地看了她一阵,然后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包括昨晚杂乱的梦一起涌回脑海里。 花枝自己呆愣一下。 昨晚那是梦吗?为何那样的真实? 可不是梦的话,又怎么可能?她从没有见过那样温柔的顾长夜。 “长柳,王爷呢?”她急忙看向长柳问道。 “王爷在书房呢,怎么了?” “王爷......昨夜有回过正院吗?” 长柳蹙眉想了想:“不知道,不过今日天还未亮时,王爷就在书房里坐着,估摸着一整夜都在书房吧。” 花枝长舒一口气。 原来那真的是一场梦。 那梦境虽好,可花枝还真的害怕那是真的。 她昨天糊涂的厉害,就借着糊涂劲说了一堆胡话,若那梦境是真的,她还真不知道今天要如何面对顾长夜,又该如何向他解释那番话。 “快把药喝了吧!大夫刚刚离开,你都不知道,你把那大夫气成什么模样了,他说隔三岔五就要来王府给你看一次病,次次都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病,还说什么你要真是不想活了,让我们也不要拦了,省的浪费药材。” 长柳学着大夫的语气,给花枝重复着大夫的话。 花枝接过碗,看着她半晌后,轻声说道:“长柳,谢谢你。” 长柳掐着腰,有些无奈地说道:“不用谢我,不过是王爷交代的把药给你送来,我只是照做罢了。” 花枝摇摇头,浅笑着说道:“那日,是你去找李侍卫来救我,所以我要谢谢你。” 她说完,长柳微微一怔,掐着腰的手缓缓放下,片刻朝她说道:“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之前,我......还以为,你也讨厌我呢。” 听到花枝这么说,长柳轻叹一口气:“我不讨厌你,只是也不喜欢你罢了,不过你不要多想,我平日里就是这样,每日要小心翼翼的侍奉王爷,已经够累了,更何况你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不影响到我,便和我没什么大关系。” 花枝抬头微愣地看着长柳。 见她盯着自己看,长柳忽的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微微一红:“别看了,快把药喝了吧。” 花枝笑着点头。 喝完药,花枝便要起身。 看着她的动作,长柳说道:“你做什么?” “都快晌午了,我该去书房侍奉了。” 长柳伸手将她按回床榻上,一副严肃的模样,说道:“王爷交代了,这几日你都不用去侍奉,休息吧。” 第143章 慕小姐的信 “王爷让我休息?”花枝怔怔地问道。 长柳看着她点头。 过去无论她是病了,还是受伤了,顾长夜都会让她照常侍奉的啊? 花枝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疑惑地神情。 “你这次为了证明王爷的清白,出了那么大力,王爷自然是要让你好好休息的。”长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 “是,是这样吗?”花枝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长柳轻轻一笑,端着碗准备转身,“当然,我还要忙,你就歇着吧。” 花枝便有些傻愣地看着长柳走出屋子。 所以,顾长夜也觉得她这次是有用的吗? 想着,花枝唇畔漾起一抹笑容。 除了这个,她也想不到旁的理由了,毕竟顾长夜平日里并不关心她这些事。 花枝的心情忽然大好,侧身躺会床榻上。 终于,她也能帮到他了。 花枝紧紧的抱住被子,欢喜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 窗外阵阵鸟叫声,吵得屋内翻看卷宗的秦将军更加头疼。 他眉头皱紧,一脸痛苦的模样,和书桌前一脸淡漠翻着账簿的顾长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后,秦将军实在受不了,将账簿往身旁的小桌子上一拍,本来一副铁汉的模样,倒是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 “王爷,我就只会舞刀弄剑,王爷这让我看这些账簿,着实有些为难......” 最后一个我字还没有吐出来,便被顾长夜冷漠的视线,吓得吞咽回去。 不过顾长夜也只是冷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淡淡地问道:“不是秦将军自己要过来帮本王的?” 秦将军一阵语噎。 的确是他自己主动请缨过来,想助顾长夜一步之力,惩治司礼司那些贪官的。 可他想帮的忙,是出力带着人上门抓那些贪官,可不想这般动脑子查算司礼司近五年的卷宗。 李丛看着秦将军憋屈,又不敢言的表情,一阵忍笑。 “要像抓人,便要把这些卷宗都理清。”说完,顾长夜将手中查算完的卷宗放到一旁,又重新拿起一本。 秦将军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么多的卷宗,等我们查完,那帮老东西不会找个什么法子脱身吧?” 李丛在一旁接话:“秦将军放心,您查的那些涉事大臣,王爷已经派人驻守在他们的宅邸,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的。” 秦将军连忙竖起拇指:“王爷,厉害!” 顾长夜不作理会。 从一开始,他就没盼着秦将军能帮上什么忙,在天牢的那几日,也是他已经把外面的事情都打点好了,才放手让秦将军去做的。 秦将军是带兵打仗的好料,可为人太直,钩心斗角还有算账的事,都做不来。 “诶?那个阿奴呢?怎么没看到那个小丫头?”秦将军看着李丛问道。 听到秦将军问起阿奴,顾长夜翻阅卷宗的手微微一顿。 李丛笑着说道:“阿奴昨日淋雨,结果惹了风寒,正病着呢,今日便让她休息了。” “病了啊!”秦将军拖着长调子,然后略有些感叹的说道:“那个小丫头,真的是厉害,虽然我对于这种半蒙半骗的手段有些不齿,但一个小丫头,能想出这种法子,还是值得一夸的。”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微动,眼底隐隐有些不悦,幽幽的说道:“半蒙半骗也是一种法子,若本王光等着秦将军想法子,怕是昨日身首就要分家了。” 秦将军一愣。 他能感觉到顾长夜语气里的不悦,但又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说错惹到他了。 秦将军向李丛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李丛却只是笑笑。 忽然门外传进来敲门声。 “王爷,有慕府送来信件。” 顾长夜的眸色一沉,淡声说道:“进来。” 下人躬身走进来,将信件交到顾长夜的手中,又躬着身原路退下。 顾长夜将信件拆开,淡漠的扫了一眼,便将信放到一旁。 秦将军急忙开口问道:“是慕连那个老家伙?他给王爷送什么信?” 顾长夜默声片刻,沉声说道:“是慕家小姐。” “慕家小姐?”秦将军皱眉,然后恍然大悟:“看来慕家小姐很中意王爷,王爷眼下无事了,是和王爷提陛下赐婚的事?” “慕小姐人很好,断然不会那般不内敛的。”李丛说道,然后转头看向顾长夜:“应是关心王爷吧?” 秦将军有些嫌弃的撇嘴:“什么好不好,王爷出事时,慕连那个老匹夫,可有站出来为王爷说过半句话?看他那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就是一个墙头草,王爷,这种人的女儿是断断不能娶的!” “不过是想与我见一面。”顾长夜淡淡地说道,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此事,“虽然这次慕连并没有站在我们这边,但夏禾弹劾我折子上,也没有他的名字,说明他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秦将军还是觉得气,“他就是个懦夫!” 顾长夜神色淡漠,那一旁笔架上的笔,轻轻着墨,一边写着回信一边说道:“他身居枢密院要职,能在此时保持中立,已是不错,他既然在意这门亲事,便说明他心中已有选择,于我来说是好事。” 听完顾长夜的话,李丛微微皱眉。 秦将军无意中看到他那副神情,有些奇怪地问道:“李侍卫?你怎么了?怎么样子看起来怪怪的?” 李丛回过神,连忙摇头:“没事。”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 送走李将军后,李丛重新回到书房,帮顾长夜查算卷宗,没有秦将军在一旁聒噪,屋内一时寂静下来。 “刚刚想说什么?” 顾长夜忽然开口。 李丛愣怔一下,然后有些为难的挠着头,踌躇半晌才回答他。 “属下明白为何王爷会默许与慕家小姐的婚事,慕家小姐人也很好,可是......王爷不是不喜欢吗?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王爷不觉得委屈吗?” 顾长夜蹙眉看向他,冷声问道:“因为儿女私情觉得委屈?我便是这样教你们的?” 知道自己问错话了,李丛挠头挠的更急了些。 之前他也同顾长夜说过类似的话,和现在也是同样的冷漠的反应。 可是,他还以为这次的答案应该会不一样的。 李丛忍不住嘀咕道:“我还以为王爷有了喜欢的人,会觉得有些委屈。” 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深:“我何时说过有喜欢的人?” 李丛咬咬牙,最后硬着头皮开口。 “王爷不喜欢阿奴吗?” 第144章 关心则乱 顾长夜抬起眼帘,眼底涌动着怒气。 李丛顿时觉得周身泛起寒意,心下明了自己说错话,急忙低下头:“属下多嘴了,还请王爷责罚。” “出去。” 李丛以为这次定是免不了责罚,却没想顾长夜只是冷声赶他走。 他微微抬头看向顾长夜,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说,最后蹙眉低头,应道:“是。” 李丛转身走出书房,屋内便独留顾长夜一人。 他皱眉继续翻着卷宗,可翻阅的速度明显下降许多,最后烦躁的将卷宗合上。 到底是何时起,所有人都认定他动了心...... 第二日早朝时,顾长夜将部分官员包庇贾贺私贩官窑,瓜分脏银的明细证据呈给皇上。 因此事,早朝的气氛变得十分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一过,今后朝中的势力将会更倾向于顾长夜这边,那些同夏禾结党的大臣,心底开始隐隐没了着落。 倒是夏禾本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半点没有因为顾长夜从他的手中抢走司礼司,还将他的人一个个拔走而气愤的模样。 顾长夜将司礼司的底掏个空,也没有找到半点不利于夏禾的证据,皇上便是想怪罪他,顶多也就是批个失职之罪。 看来是夏禾老谋深算,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留下半点把柄。 宋婉思坐在龙椅的右侧,微抬水眸,淡淡的瞥过顾长夜。 “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恭亲王一直劳累奔波,前几日还蒙冤入狱,皇上又将司礼司的事情全权交给他,我看最近几日,还是给恭亲王一些休息的时间吧。”她悠悠的开口,一副很关心顾长夜的模样。 顾长夜低头,冷漠的回道:“谢太后关心。” 宋婉思对于顾长夜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一旁的顾长锦微微有些诧异,心底暗想,她莫不是心里又有了什么算盘? 大殿之内有人转动着眼珠子,和旁人互递着眼神,暗暗交流着今日这朝堂上的形势。 他们才想着,夏禾一直都是太后之人,这次恭亲王有了如此大的动作,已然算是和太后撕破脸皮,接下来太后定会想法子,折一折恭亲王的手脚。 可偏偏宋婉思并没有如众人所想,关心完顾长夜之后,早朝上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既然无事,便退朝吧。长夜,你留下,朕有话和你说。” 顾长锦的话音落下,众臣纷纷退下,宋婉思也站起身,唇角含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了二人一眼,便转身离去。 金銮殿内只剩下顾长夜与顾长锦二人。 只剩下他们二人,顾长锦的身体才稍稍的放松一些。 他是蜀国的一国之主,却似是这个国家的囚犯,一言一行皆在别人的监视之下,没有片刻得以喘息。 “长夜,这次你做得很好。”他沉声开口。 本以为这一次是顾长夜失策了,可到最后,一切还是在顾长夜的掌控中,并且将朝中的局势转向自己的那一面。 顾长锦想,幸好对于顾长夜,他给了足够的信任。 顾长夜低下头,声音如往日一般泛冷,却带着足够的恭敬:“多亏皇上给臣时间,才能搜集到那些证据。” 听了他的话,顾长锦似是自嘲地一笑:“朕实在无能,竟被一个女人拿捏得如此之紧,朝中竟有如此多的人站在他们那一边。” 顾长夜皱眉,没有接话。 顾长锦低笑,半晌换了种轻松的语气:“那个叫阿奴的小姑娘,也是你安排的?” 提起阿奴,顾长夜的眼底闪过一瞬动荡。 即便眨眼不见,顾长锦还是抓到他那抹异样。 “那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上次在御花园,她被你那个掌上明珠沈大小姐,强行拎到朕的面前,还是一副战战兢兢,胆小如鼠的模样,可前几日,我看她就像换了一个人。” 听到顾长锦的话,顾长夜皱眉:“那日皇上便看出来了?” 顾长锦轻笑:“沈大小姐编的那出戏,和后宫里的比起来,实在没什么看头。” 后宫里的戏码,一个比一个离奇,顾长锦看的多了,自是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倒是你。”顾长锦带着点戏谑的味道继续说道:“这种戏码,你本应一眼就能看穿,可怎么那日,还一副被气昏头的模样?” 顾长夜一阵沉默。 那日他的确并没有看穿谎言,因着花枝是温云歌的女儿,便让他认定就算花枝做出勾引皇上的事,也再正常不过,她就应该是那样的人。 于是任花枝如何解释他都不信,他不愿相信一个本该满口谎言的人。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隐隐开始怀疑这件事,最后那日和慕小姐泛舟时,慕小姐的一番话,他才将那场陷害的戏码看穿。 “关心则乱......” 顾长锦的唇畔缓缓流出四个字,然后敛起脸上的笑意:“大概那日你只记得同那个阿奴恼火,旁的事全都没有放在心上吧。” 顾长夜的眉心随着他的话皱得更紧。 “朕不是在责怪你,那丫头挺机灵的,留在身边倒也无妨,但切记不可耽搁你同慕小姐的婚事。”顾长锦放松语气说道。 可顾长夜的眉心的褶皱,依然没有放松的意思。 “说起慕小姐,你们二人相处得怎么样?” 顾长夜声音轻淡回答:“慕小姐温婉端庄,知书达理......” “你既然中意,不如过几日朕便下旨赐婚。”顾长锦打断顾长夜的话,笑着开口。 顾长夜的身体略微一顿。 片刻后他低下头,拱手说道:“皇上,想要彻底洗净司礼司还需要段时间,而且从柔丽找回的弩还没有查清,此时还不是成婚的好时机。” 顾长锦若有所思地点头。 “眼下这般动荡不安,怕是让你此时成婚,有心之人会趁机生出旁的事端,那就再等等吧......” 顾长锦的声音微微一顿,然后问道:“不过,你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不急着成婚?” 面对顾长锦的质疑,顾长夜微垂眼帘,神色坦然,声音淡漠的回答:“是。” 顾长锦的视线幽幽地看着他,然后沉声说道:“那便好。” 第145章 心口不一 花枝拿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水囊走进南苑。 南苑里,路嬷嬷正闭着眼睛,背靠着躺椅,在树荫下乘凉,一个年纪同花枝差不多大的小婢女,正在一旁清扫着院子。 花枝记得那个婢女名叫杜鹃,路嬷嬷搬到南苑后,顾长夜便将杜鹃调到南苑,伺候路嬷嬷的衣食起居。 看见花枝走进来,杜鹃露出厌恶的神情,大步朝她走过去。 “你来做什么?嬷嬷不是说过不想看见你吗?怎么这般厚脸皮!” 面对杜鹃的刻薄,花枝也没有恼意,将手中的水囊递到杜鹃面前:“这几日正是最热的时候,嬷嬷畏热,我本想做个水枕的,可是上次也没能买成布料,便想着先用水囊做了个简易的冰袋,你将这个交给嬷嬷,我这就走。” 杜鹃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露出不屑的神情,然后抬手一把将她手中的冰袋打落在地。 “嬷嬷才不想用你的脏东西呢,阿奴,做人也不能太没脸没皮吧!就算你帮了王爷,那也不能将你之前说谎骗人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嬷嬷看见你就觉得恶心,还不快滚!” 她厉声说完,花枝微垂眼眸,难过地看着掉在地面上的冰袋。 “对不起。”花枝喃喃地说道,然后蹲下身,将冰袋捡起,转身缓缓离开。 她转身时,一直装作睡着的路嬷嬷才睁开眼,看向花枝的方向。 正是向阳而生的年纪,可花枝的背影却满是寂寥。 路嬷嬷想起和花枝第一次遇见的情形,花枝胆小懦弱,做事小心翼翼,但心怀温暖,不惹尘埃。 这样的孩子,真的是那毒妇所生? 路嬷嬷正想着时,杜鹃已经走回到她身旁。 “刚刚那些话是谁教你的?”路嬷嬷拖着有些慵懒的语调问道。 杜鹃微愣一下,想起自己刚刚对阿奴的态度一阵心虚,可又想到前几日路嬷嬷对阿奴的态度,顿时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起来。 路嬷嬷那么讨厌阿奴,便是骂了阿奴,想必也会站在她这一边吧。 这么想着,杜鹃扬了扬下巴,有些轻蔑地说道:“嬷嬷,我早就看不惯那个阿奴了,一个下贱的奴隶,以前长得还特别丑,没有人喜欢她,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有了点姿色,便想要攀附权贵,开始不择手段的勾引王爷,还说谎欺骗嬷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哦?你说说,她怎么个不择手段?” 杜鹃张了张嘴巴,可又发现自己竟说不出怎么个不择手段法。 毕竟没有人看到过阿奴主动往王爷的身上贴过,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私下的臆想。 杜鹃冷哼一声:“我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但肯定是什么下作的法子,不然王爷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随着杜鹃的话,路嬷嬷的眉心微皱。 半晌,路嬷嬷轻叹一口气:“那孩子......是何时进入王府的?” 杜鹃喜欢闲聊,尤其是背地里讲别人的坏话,眼下路嬷嬷主动挑起话头,她自是兴奋打开话匣。 “我比她晚进府两年,我记得李婆婆好像说过,她是八岁那年被王爷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 “奴隶市场?” “是啊!所以我们才说她是这王府里最下贱的奴隶,我们好歹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倒是那个阿奴,算个什么东西,身份不清不白的,最开始王爷将她安排在马厩旁边的一个小破屋里,让她干一些脏活累活,整天脏兮兮的,笨手笨脚,还只会装可怜,在王府里,我看她连一只狗都不如......啊!” 杜鹃正说在兴头上呢,忽然身后被人凶狠的踹了一脚,整个人猛地摔趴在地上。 她疼的龇牙,正要大骂身后的人,却在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似是被冰冻住。 “王,王爷......”几个字颤巍巍的从杜鹃的喉咙里滚出, 顾长夜站得笔直,视线下垂,冷睨着她。 从杜鹃说起下贱的奴隶时,他便走进来,将后面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 “但凡是王府里的人,都知晓我最讨厌的便是多舌之人。”他冷声说道。 杜鹃惊恐地看着顾长夜,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下头急急地说道:“王爷饶命!杜鹃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 未等她说完,顾长夜冷声打断:“下次?不会有下次了,去找李婆婆拿些银子,滚出王府!” 听到顾长夜要赶她离开,杜鹃慌张的跪在地上,用力的给顾长夜磕着头:“不要!王爷不要赶我走,我爹娘就指着我每月的月俸过活呢!求您了王爷,不要赶杜鹃走!” 一旁的路嬷嬷有些不忍心看下去,本想为杜鹃说两句话,可看到顾长夜眼底的阴寒,又将话咽回肚中。 只怕此时旁人说什么,都扭转不了杜鹃被赶出王府的命运。 “滚,马上消失。” 杜鹃的额头磕的往外淌着血,满面泪水地看着顾长夜,可发现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她这才站起身,大哭着跑出南苑。 面前没了多嘴的鹦鹉,可顾长夜的眉头依然紧锁着。 他看向路嬷嬷,放轻语气:“一会我让李婆婆重新派个人过来。” 路嬷嬷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长叹出一口气:“王爷不觉得老奴也是多舌之人吗?是老奴先问起那个孩子的。” “我知道嬷嬷不是那样的人。” 路嬷嬷照顾他长大,顾长夜自是对路嬷嬷了解,在皇宫那种是非之地,每个人最先学会的便是闭紧嘴巴。 “恐怕王爷不是因为杜鹃多舌生气,而是因为她说了阿奴的坏话,所以才生气吧?”路嬷嬷的声音微凉的说道。 顾长夜的面色紧绷着,漆黑的瞳落向别处:“嬷嬷不必担心旁的事,我自有分寸,断然不会对不该的人动不该的心思。” “王爷,您不必向老奴解释,您是主子,说什么奴才便会信什么。” 说着,路嬷嬷将身子坐直,看着顾长夜问道:“可是,王爷也要这样向自己解释吗?” 顾长夜合上眼,掩去眼中被激起波纹的情绪。 若换作旁人,顾长夜或许早就恼火,可对路嬷嬷,他总是把儿时的敬意放在第一。 “口不对心,心口不一,言不由衷。”路嬷嬷也知道,再说下去有可能会惹火顾长夜,可偏偏她要说下去。 “王爷,老奴没有怨王爷糊涂的意思,可王爷也要清醒几分,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怕是最后会落个伤人伤己的下场。” 第146章 白鸽带来的线索 “老奴到底是个下人的身份,不会再过问王爷对阿奴如何想,如何做,但是希望王爷不要再继续行那三个成语之事。” 听着路嬷嬷语重心长的话,顾长夜的脸色冰冷,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出南苑。 看着顾长夜离开的背影,路嬷嬷痛心的摇头。 常说当局者迷,本以为自少年起便活的比任何人都清醒的顾长夜,今生都不会陷入这幅局面里,但没想到...... ...... 从南苑回到偏房的花枝,失落的将冰袋放到桌上。 呆坐片刻后,她用力地摇头,然后挺直背脊,攥紧拳头,在心底暗暗打气。 还不能放弃,她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包括路嬷嬷,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花枝的眼底闪着坚定的光,然后站起身,从一旁拿出笔墨和纸。 之前顾长夜让她自己学习百战奇略,便在偏房里给她备了一些纸墨,不过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百战奇略她还没来得及学习,眼下又有旁的事她更着急做。 花枝还记得在贾宅里,她答应过老爷爷的事情,要将老爷爷毕生心血所著的医书,交给他的儿子。 她将记忆里的医书一字不落的写下来,眼下只差一小部分毒经,便全部完成。 接下来只要找到老爷爷的儿子,便能了却老爷爷的心愿了。 想到这里,花枝写字的动作一顿。 她要到哪里找老爷爷的儿子呢? 虽然答应的时候信心满满,可眼下想想,她一个王府的下人,连随意出府的自由都没有,外面又天大地大,她如何去找? 求顾长夜帮忙? 这个念头在花枝的脑子里跳出来,不过只是一瞬间,花枝便急忙摇头,想打消这个念头。 顾长夜不喜麻烦,更不喜她制造的麻烦,上次她求滚粗行业安葬老爷爷,他也没有答应,如今求顾长夜帮忙找一个,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男人,他定是不会答应的。 花枝顿时泄气的趴在桌子上。 每到这种时候,她便痛恨一次自己的无能。 她不想言而无信,可眼下却又让她倍感无能为力。 若是她能向李侍卫一样来去自由便好了。 脑中闪过李丛的名字时,花枝的眼睛倏然一亮。 李侍卫或许会帮她这个忙。 不过很快花枝又暗淡下去。 李侍卫是个好人,可她每次都要给他添麻烦,百鹤朝仙图的事是这样,上次出门买布料的事也是这样。 而且花枝还从长柳那里听说,在她失踪之后,顾长夜狠狠地惩罚了李侍卫。 那件事本不该怨李侍卫的,是她不小心,没能保护好自己,还连累了李侍卫。 越想,花枝便越觉得自己不好意思再去求李侍卫帮忙。 花枝便一直苦恼着这件事,直到最后毒经的部分也全部写完,也没想出个头绪。 她将所有的医书整理好,放入一个小木匣内,然后转身走到窗前。 窗外的天空已经飞起似火的晚霞。 正对着偏房的栀子树,早就没了洁白的小花,只剩下一树的绿叶,连夏日里不停喧嚣的知了,也一只一只从书上掉落,意味着夏日即将走向终结。 再过半月有余就要入秋,但夏日的余温依然热情似火。 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影。 顾长夜也好几日没有来过偏房,听长柳说,他似乎现在忙着司礼司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过。 花枝想他,又要忍着这份心意,只求每到夜里还能做起那日的美梦。 可天不遂人愿,她的梦里只有无尽的鲜血,和那个将她推进深渊,却永远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梦中不安宁的还有顾长夜。 只要一合上眼,便是他的母妃和阮灵死在他的眼前。 这个梦,日日如一日的折磨着他,唯有抱着花枝入睡时,才能得得以片刻安宁。 不过这却让他变得可笑至极。 为何仇人的女儿,反倒成了治疗噩梦的良药? 顾长夜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捏着酸痛的眉心。 一旁李丛看见他的模样,想着他一连几日处理公务,都没有好好休息,有些担忧的开口:“王爷,司礼司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您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 顾长夜冷声回绝,语气中没有半点容他再劝的意思。 李丛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自是没有再开口,只是想着自从阿奴住到偏房后,王爷有很长一段时间,作息是规律的,可似乎自从他说起王爷对阿奴动心之后,王爷反倒不去了。 莫不是他的话引起的? 李丛有些懊恼,他的本意是好的,王爷虽表面看起来冷情冷性,不近人情,可李丛知道王爷的石头心需要一个人来焐热。 他一直都觉得那个可以焐热的人便是阿奴。 那日他才会说起此事,本以为王爷看破自己的心思后,一定会对阿奴好一些,也会对自己好一些,却没想,倒起了反作用。 李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忽然一只白鸽落在敞开的窗户前,脚伤绑着一只黑色的竹筒。 “王爷!”李丛看着白鸽,面容瞬间紧绷起。 顾长夜眉眼幽幽地看过去:“拿过来。” 李丛走到窗前,将鸽子脚上绑着的竹筒摘下,从竹筒中拿出纸条交给顾长夜。 顾长夜摊开纸条,上面不过十个字而已。 巫医有线索,鹰纹抢先杀。 “鹰纹?是那帮有鹰 文身的刺客?”李丛站在一旁有些诧异地说道。 顾长夜将纸条收好,眼底一片冰霜。 在金丰山时,就是这帮刺客想要刺杀他,虽然还没有证据,但顾长夜已经怀疑到太后宋婉思与夏禾的身上。 若真是他们,为何要插手当年巫蛊案的事? 顾长夜的眼底的寒冷满出眼角,心下依然有了答案。 他调查多年,一直无果,却没想到当年巫蛊案的幕后黑手,可能是那位日日为自己亲生儿子盘算着皇位的宋婉思。 巫蛊案发生时,宋婉思不过还是一个刚进宫,不受宠,无人理会的美人。 所以顾长夜没有怀疑过她,以她那时的身份地位,在皇宫之中站住脚就已经够让她犯难的,根本不可能摆出那么大一盘局。 但若是那时,她便与阴险狡诈的夏禾暗通款曲,那便不一样了。 第147章 醉梦压星河 若是那时宋婉思便和夏禾有勾结,陷害他的母妃...... 顾长夜的双手猛地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虽然宋婉思心怀不轨,可顾长夜念及她太后的身份,养育皇上多年,若是明面上和她作对,恐有心之人传播不利于皇上与皇室的谣言,他这才选择一直暗地里打压,见招拆招,做的不过就是维持住皇室表面上的平和。 可若当年的事,真的和太后与夏禾有关,那他绝不会放过这两个人! 顾长夜执笔重新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李丛:“叫他们继续查,查当年和巫蛊案有关系的人。” 李丛点头,接过纸条塞回黑色的竹筒,走到窗前将白鸽放飞,然后便离开书房,去部署下面的事情。 书房内寂静下来。 顾长夜合眼,耳边立刻便被凄厉的惨叫声填满。 一声一声,不绝于耳。 母妃惨死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这么多年,他从未放弃过当年巫蛊案的真相,他曾发誓,要将当年受过的所有的痛,千倍万倍的还给那个幕后之人。 却没想到,那个人原来就在眼前,好端端地在他的眼前,但他却没能认出。 顾长夜身上的戾气漫出,薄唇紧抿着,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他怨自己,已经二十多年,这真相发现的太迟。 越是想,他心底的恨混着痛,便越是折磨他...... 入夜。 花枝收拾好床榻,准备早早歇下。 她也休息了一段时间,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额角结的伤痂也快要剥落,如今医书她也写完,便想着要不要明日到书房侍奉,找些事做。 正准备熄灭烛灯睡下时,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响。 花枝吹烛灯的动作顿住,一阵微怔。 院子里有人? 这几日正院里除了她和偶尔过来的长柳外,也没见什么人来过,就连顾长夜也因为忙于司礼司的事情,从没有回来过。 难道是顾长夜? 一想到可能是顾长夜回来了,花枝的眼睛一亮,小跑到窗前,想要打开窗户看看是不是他,可就在手要碰到窗棂时,又开始犹豫起来。 若真的是顾长夜,她打开窗户要说些什么呢? 真心话不敢说,违心话说不出口。 而且,或许顾长夜并不想见到她。 不能因为最近发生的事,而忘记顾长夜对她没有喜欢。她只是一个通房,见或不见,都应由他说了算。 梦终究是梦,要分的清,梦境外的她,什么都没有,也没资格喜欢他。 想着,花枝缓缓收回手,眼底流出失落。 花枝站在窗前,正准备转身睡下时,顾长夜微冷的声音穿透窗纸,传进她的耳中。 “没睡?” 花枝一惊,也不知顾长夜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时没敢应声。 “没睡便出来吧。”他的声音又传进来。 花枝在窗前犹豫片刻,才转身走到门口。 推开门,花枝一阵诧异。 顾长夜一个人坐在那棵栀子树下,身旁不远处的地上是一个破碎的酒壶。 他喝酒了? 虽然顾长夜的面上,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一样的冷漠,一样的疏离,可花枝隐隐觉得,今日的顾长夜似乎和平日里又有些不一样。 “王爷......” 随着她的声音,顾长夜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她身后屋内的烛光,声音略微低哑的开口:“怎么没睡?” 花枝眨了眨眼,半晌才有些呆愣的回答:“准备睡了。” 树下的顾长夜,背倚在栀子树那不算粗壮的树干上,听到花枝的回答后,他没有再打算说话的意思,而是缓缓合上眼。 花枝踌躇片刻,才抬脚走向顾长夜。 她担心顾长夜会不小心坐在树下睡着。 虽说是夏季,但若是这样在外面吹一夜的风,身体还是受不了的。 走近顾长夜,花枝才闻到他身上扑鼻而来的酒气。 顾长夜不是一个嗜酒之人,便是要喝也从来都是点到为止,花枝还从没有见过他喝醉的模样。 眼下这般,应该是喝了不少酒,是醉了吗? “王爷?”花枝在他身旁蹲下:“您喝了多少酒?我扶您回屋子里吧。” 顾长夜的眼睛在眼帘下微微转动,半晌沉声说道:“不多,不过九壶而已。” 花枝讶异地看着他。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不过看他的神色,脸上没有泛红,说话吐字清晰,方才眼底也是一片清明,应是没有醉。 “夜里有风,回屋吧。”花枝轻声劝道。 顾长夜这才微抬眼帘,视线却落在不远处花枝住的那件偏房。 “不了,有些热,吹吹风挺好。” “那......” “别说话,吵。”顾长夜冷声将花枝的要说的话打断。 他说吵,花枝便急忙闭上嘴巴。 一时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梢时带起的沙沙声。 顾长夜没有赶她走,但也没有说让她留下来,花枝便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也不知自己此刻是该走还是该留。 他是想自己一个人,还是想让她陪着? 花枝揪着衣角苦思半天,最后还是壮着胆子,在顾长夜的身旁坐下。 夜空中漫天星辰闪烁,连城星海,不知载着何人的梦境一起入眠。 花枝低下头,唇角微微扬起。 哪怕没有话说,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她也觉得很好。 只要身旁是他,什么都好。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花枝喃喃地说道。 身旁的顾长夜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轻声问道:“这也是偷学的?” 他的声音很轻,听的花枝心底一阵摇晃。 花枝的脸颊微微一红,不知为何,今日她竟没有那么害怕身旁的顾长夜,回答时的语气也没了那么多不安。 “我记得这是十一岁那年,王爷您教给沈小姐的,这句我记得格外熟,第一次听到,我便觉得这首诗很美。” 顾长夜低垂眼眸,不知再想什么,然后视线上移,和花枝一样看向漫天星海。 “为何总去偷听,很喜欢读书?” 花枝唇角有些苦涩的弯起:“我羡慕沈小姐,人长得漂亮,还有王爷您悉心教导,可以读那么多的书,旁的世家小姐都没有沈小姐懂得多。” 顾长夜鼻间发出一声轻笑:“就因为这个?” 花枝想顾长夜此刻定是觉得她很可笑,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羡慕沈怜。 “这也不是全部原因,还有......” 后半句卡在花枝的喉咙里,再说不出口。 她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其实他去偷听偷学,不过只是因为想见他...... 第148章 她爱你 见她话说一半,便没了声响,顾长夜的头微侧:“还有什么?” 花枝轻轻摇头,将心底的颤抖压住:“还有,我想还王爷的恩情,可我是个女子,力气不大,还不会武功,想靠武力保护王爷是不可能了,便想着,要是能聪明一点,或许我就能帮到您了。” 听着她的话,顾长夜微微蹙眉,然后沉声说道:“可还是笨。” 花枝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不否认他的话。 的确,偷学那么多,可她还是常需要顾长夜。 “为何对报恩如此执着?” 顾长夜的声音倏然冷了许多。 花枝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还以为顾长夜是察觉到什么,急忙开口解释:“因为,王爷很特别,每次都能在我危险的时候出现,所以我一定要报答王爷......” “打碎镯子,偷衣服,偷练字,将怜儿推下水,那些事情我罚你时,你都不怨?” 花枝转头诧异地看着他。 这些事情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看来是当真讨厌她,把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花枝的眼底闪过失落,然后弱弱的说道:“比起怨,我更委屈。” 她的声音真的充满委屈,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若我真的错做错,王爷罚我,我定是半点都不会反抗......”花枝犹豫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可是镯子不是我打碎的,衣服不是我偷的,沈小姐......我也没推过她。” 顾长夜的脸色微微一沉:“所以那些事情,你都不认?” 花枝连忙摇头:“偷练字那次,是我错。” 顾长夜觉得有些好笑,最无关痛痒的错,她倒是认。 不过这也让顾长夜想起更多的事情。 镯子的确不是花枝打碎的,这个他已经知道。当时跪在雪地里那么长时间,她都不肯承认镯子是她打碎的,后来冻得糊涂了,她满嘴胡话开始认错,但却说的是不想被他讨厌。 还有推怜儿下水那次,她咬着牙关,宁可被板子打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推的。 花枝是个矛盾的人,她软弱,可偏偏骨子里很执拗。 难道过去,他常常误会她? 顾长夜意识到什么,可又不想承认,皱眉将那个念头在心底挥掉。 花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猜测是不是自己的话惹他生气了,于是急忙开口:“对不起王爷,我不说了。”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花枝不想再因为那些误会惹他生气。 她的话音刚落下,一阵夜风吹过,栀子树簌簌的落下几片树叶,有一片刚好落在花枝的发顶。 顾长夜转头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的发顶,手便不由自主地伸出,轻轻拿下那片落叶。 栀子树的树叶静静地躺在手心中,带着对枝丫满满的流连。 花枝看着顾长夜深邃的眸子,呼吸蓦地一窒。 好似她也喝了许多酒,脸不由自主的滚烫起来。 怕暴露自己的心事,她急忙将头转到一旁。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的从她微红的脸颊滑过,最终落回在自己的手心里。 “这是第七次落叶。”他的语调毫无波澜的说道。 今日的顾长夜真的很异常。 花枝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这么多话,而且似乎还想和她说下去。 说起王府里的栀子树,花枝还记得这是她被顾长夜买回王府的第三日,他命人在王府里种下的。 自从看过阮灵的画后,花枝便明白,顾长夜为什么要在王府里栽满栀子树。 花枝偷偷向顾长夜瞧去,从顾长夜那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底,看出一抹哀伤。 她才又想明白一件事。 过去她以为栀子花盛开的时节,顾长夜最想念阮灵,可今日她才明白,其实落花的时节,才是他心底想念翻涌的日子。 花枝心底有一点疼,是因为顾长夜而心疼。 “王爷,明年花还会开的。” 顾长夜随手将树叶扔掉:“我当然知道。” 他顿了顿,声音微凉的说道:“人不是树,没了便没了。” 花枝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天空, “王爷,我小时候听别人说过,人死之后,便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他们在天空,记挂着想念他们的人。” 顾长夜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地笑:“这种哄小孩的话你也信?” “反正相信也没有什么害处,为何不信呢?” 花枝笑着看向他。 顾长夜也看向她,皱着的眉头缓缓松开。 她的唇角轻轻弯起,泛起温柔的涟漪,一双眼盛满星光看着他。 本来因为巫蛊案的事,心底灌着冷风的某处,忽然就好像被什么堵住,整颗心渐渐回温。 他告诉自己到此为止,可是身体却不受他所控。 “母妃......她也在那里吗?” 花枝看着他一怔,然后心底蔓延出更多的心疼,温柔地说道:“在啊,你那么想念她,她一定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 “她若看着我,大概不会记挂我吧。” 花枝不知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今夜的顾长夜看起来如此脆弱和自责? 她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倒是宁愿他如往日一般冷漠到无情。 “她一定很记挂你的。” 顾长夜轻笑,似是自嘲:“二十年来,我都没能找到那个真正害死她的人,这样的儿子,她也会记挂?” 花枝愣住。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长夜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一只手落在他的发顶。 “她记挂你,和你是否找到真凶无关,是因为她爱你。”花枝在他身旁轻声说道。 顾长夜的身体僵住。 冰冷坚硬的心开始以异常柔软的方式跳动。 顾长夜看着地面说道:“寻常百姓都羡慕那道高高的红墙内的生活,却不知围墙之内只有冰冷,钩心斗角,骨肉不亲,手足相残,在皇宫里谈爱的,大概都死光了。” “倒不如寻常人家的好。” 花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鼻尖一阵酸涩。 个人有个人的不易,可花枝从没想过,顾长夜也会有不易的时候。 他从来都是一副淡漠从容的模样,没见过有什么事将难住,样貌好,身份尊贵,学识武功都很厉害。 他这样的人,本应该一生顺风顺水,没有半点忧愁。 可越了解他,才发现事情越不像花枝想的那般。 他受的伤比任何人都多,所有的伤痕积累下他现在的所向披靡。 他不是无敌,只是将所有柔软的地方都藏起来了。 想到这些,花枝便将那些顾虑抛诸脑后。 回过神时,她已经紧紧抱住顾长夜, 第149章 吻 花枝抱着他,吸了吸泛酸的鼻尖,柔声说道:“虽然我笨,但我会保护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她的手轻抚着顾长夜的发顶,温柔从她的指尖落在顾长夜的发梢。 顾长夜的眸底微颤。 本来清醒的脑子,忽然晕眩起来。 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是醉了,此刻只想找个人靠一靠,不管那人是谁。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心醉,让人想要再靠近几分。 可就在他越发迷糊的时候,花枝反倒清醒了不少。 她倏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慌张的放开顾长夜,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慌乱的解释起来:“我,我要报恩,所以,所以我一定不会让王爷受伤的......” 花枝结巴的解释着,可顾长夜却定定的看着她。 此刻她恨不得掐自己两下,怎么刚刚就冲动的抱住他了呢? 眼下如何解释,她都觉得像是在掩饰。 花枝脸涨的通红,最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解释好了,像之前从贾宅回王府的时候一样,只要睡过去,顾长夜便会忘掉,不再追究。 想着,花枝下定决心,急忙说道:“王爷,我要回屋了。” 说完她正要起身逃跑,顾长夜却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花枝跌坐在顾长夜的腿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长夜的另一只手便按在她的脑后。 下一秒,他低下头,微凉的唇瓣贴在她的唇上。 花枝的眼睛睁大,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忘记自己应该推开他的事情。 他唇角的酒香蔓延,一直蔓延至她的口中,将他此刻的醉意一起推向她。 那个吻绵长柔软,一切都被他掌控着,时而热烈,时而缠绵。 满天的星海,所有的星辰,看着他们两个人。 花枝的头被他强迫着仰起,视线刚好投向天空。 顾长夜在她的唇角厮磨着,然后眼睛微微抬起一点缝隙,有些迷离的看着她的神情,然后才发现她正傻傻的看着天空。 因为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的身上,让他莫名觉得有些不悦。 然后他有些恼火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花枝吃痛的闷哼一声,眼角泛起泪花,但是思绪却随着这股痛意回归。 “王爷?” 花枝含糊的说着,声音却全被顾长夜的吻吞掉。 他的神情实在太过不对,花枝脸滚烫地看着他,然后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顾长夜推开。 花枝喘着气看着眼前的他,眼底满是惊讶和慌乱。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吻她?还是因为本能? 顾长夜定定的看着花枝的眼睛,然后视线缓缓下滑,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似是有些不满的低叹一声,然后他又倾身向前。 花枝以为他又要吻过来,急忙将脸扭到一旁,可顾长夜并没有再吻过来的意思,而是将头埋在的她的颈间。 “乖,让我靠一会儿。”他声音很轻的说道。 花枝愣了一阵,身体下意识听话的一动不动,然后脑子又开始乱起来。 他果然是喝醉了。 可是喝醉了便可以这样了吗? 她听说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这样做,她是喜欢顾长夜,可是她知道顾长夜并不喜欢她,她便一直将此作为一条线,便是之前顾长夜有过要吻她的意思,她也一直将此护的很好。 但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还是稀里糊涂的发生了。 花枝皱巴这小脸,暗自懊恼。 他们不是互相喜欢,怎么可以这样? 眼下这般该如何是好? 花枝的脑中已经乱成一麻,耳边却忽然听到顾长夜低沉均匀的呼吸声。 “王爷?” 她试探性的唤道,却没有得到顾长夜的回应。 他果真是喝醉了。 花枝最终确认了这件事。 刚才那个吻,不过是他喝醉了,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或许是他的本能,或许是错把她当成了慕小姐。 花枝暗暗为刚才的事情做着解释,心底却一阵失落。 明明从来没有期待过,可当真正发生后,她还是会失落。 她自嘲的一笑,然后试着从顾长夜的怀中离开。 可顾长夜抱着她的那只手收得很紧,花枝费了半天劲,才从他的怀中挪出。 她试着将顾长夜叫醒,却发现大概他今天真的喝的太多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想将顾长夜挪回屋子里,奈何她力气太小,一个人搬不动,最后实在没办法,花枝只好跑到就睡在正院旁边的长柳那里,将她叫醒后,两个人一起费力的将顾长夜抬回屋子里。 长柳看着睡着的顾长夜,然后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王爷怎么会喝这么多酒?” 花枝的脑子还乱着,便随口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 听到花枝敷衍的回答,长柳又有些奇怪的看向她,然后视线落在花枝的唇上:“阿奴,你的嘴......” “嗯?”花枝感觉到长柳的视线,然后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唇瓣上还残留着顾长夜唇角的酒香,指尖轻轻触碰,便是一阵酥麻的感觉。 然后花枝看向自己的指尖,上面有一抹鲜红。 应该是刚刚顾长夜咬的太用力,将她的嘴唇咬破了。 花枝慌乱抬起袖子,在自己的嘴上用力的擦了擦,想要上面的血迹擦净,一边支支吾吾的解释起来:“我,我的嘴刚刚不小心磕到牙齿上了。” “磕到牙齿上?”长柳疑惑地看着她,眼底明显的不信。 然后她的视线转到顾长夜的身上,目光刚好落在顾长夜的嘴唇上,发现他的唇上也留着一点血迹,但是不见有任何伤口的模样。 长柳瞬间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长柳笑着看向花枝。 花枝一阵怔楞没明白她的意思。 长柳用力拍了一下花枝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不是王爷的通房吗?有什么藏着的,王爷宠你是好事。” “什么?”长柳的话在花枝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然后急忙摆手,慌张的解释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第150章 中意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长柳打断她的话,又了然一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花枝的脸越发滚烫,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清楚这件事。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解释不清楚这件事。” 花枝说着,可是底气明显的不足。 长柳奇怪的上下打量她,然后说道:“你是通房,又何必解释这件事,解释了也没有人会信。” 花枝一愣。 长柳说的没错,她没必要解释,解释了也没有人会信。 更何况眼下的情况,她与顾长夜也不怎么算清白,与其说是解释,更像掩饰。 花枝若有所思的转身。 长柳见她要离开,急忙熄灭烛灯,追了上去。 这么一折腾,长柳已经没有半点困意,此刻倒是对阿奴的事情好奇,一直跟着花枝走进偏房。 “阿奴,王爷对你很好吧?”她有些兴奋地问道。 花枝的心思飘在别处,坐在桌前,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长柳捂嘴笑起来,也在椅子上坐下,忍不住继续追问:“刚才那么一折腾,我都睡不着了,你给我讲讲,平日里王爷都怎么对你好,我实在想象不到像王爷那般冷冰冰的人,会如何温柔地对一个女子。” 花枝怔楞一下,然后有些不理解地说道:“虽说王爷平日冷冰冰的,但对沈怜小姐却很温柔,怎么会想象不到他温柔的模样?” “你真笨!”长柳轻点一下花枝的额头,有些无语的讲道:“这怎么能是一回事?王爷对沈小姐,是长辈对小辈的疼爱,我说的是,一个男子对一个中意的女子的温柔。” 花枝想了想,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王爷并不中意我。” “怎么可能?!娶妻纳妾先不说,王爷今年二十七岁,但你是第一个通房,王爷向来洁身自好,为你都破了例,怎能是不中意?” “不是,王爷只是......” 只是惩罚她罢了。 后面半句花枝没有说出口,而是失落的低下头。 “罢了罢了!你要不想说就算了,就是你平日里总是这幅样子,别人才总是那般欺负你,虽说是通房,但若换了旁的女子,也早就在外面耀武扬威了。”长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花枝不解:“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耀武扬威的?” 长柳无奈地摇头,向她解释道:“虽说通房不好听,但王爷是什么人,身份如此尊贵,有多少女子都巴不得自荐枕席成为王爷的通房,只要王府里没有女主人,还能受王爷宠爱,王爷的女人有谁敢欺负?” 原来是这样吗? 花枝仔细想了想一番,然后用力地摇头:“我没想过靠着王爷耀武扬威的。” “没有让你耀武扬威,但最起码你可以不让她们欺负你啊!就是因为你每次有事情都不敢提王爷,她们才会觉得你在王爷那里不受宠,才敢这般欺负你。”长柳有些着急地说。 花枝看向长柳,浅浅一笑:“谢谢你帮我想这么多。” 她突然说谢谢,长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是帮你想,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受欺负的。” 花枝轻笑着点头。 “算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看着长柳站起身,花枝也跟着起身,送她走到门口。 长柳摆手,让花枝早些休息,便一个人走出正院。 看着她离开,花枝合上门,回到桌前坐下。 没有长柳在身边说话,此刻花枝的心思又飞回到刚刚的那个吻上。 长柳说的温柔,应该就是刚刚那种感觉吧。 可他是醉的,一定醉的没有分清她是谁。 花枝失落的趴在桌上,眼前晃着的是满天星海。 她就那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 院子里,长柳正在打扫,花枝看着浅笑一下,然后视线便转到顾长夜的房门上。 “别看了,王爷一早便出去了。”长柳掩嘴笑着,冲花枝喊道。 花枝的脸一红,将视线匆匆移开,小跑到长柳面前:“长柳,我来扫吧。” “王爷不是吩咐让你歇着吗?”长柳躲开花枝伸过来拿扫把的手。 “我都好了,不用再歇,就让我做些事情吧。” 长柳看着她奇怪地说道:“王爷也真是奇怪,你既然是通房,按理来说这些累活都不应用你做了。” “我虽是通房,但还是下人。”花枝轻声说道,在这件事上不觉得有半点委屈:“王爷让我同过去一样做工,无可厚非。” 长柳还是有些奇怪的摇头。 她实在搞不懂王爷与阿奴的关系,一日她觉得阿奴很受宠,一日又觉得,阿奴应该不怎么讨王爷的喜欢。 想了想,长柳开口说道:“你若要干活,也别和我抢院子里的事情了,你去茶房取些新茶,为王爷泡上送到书房去。” “王爷......在书房?”花枝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此刻的事情有些复杂,有些想见他,又有些怕见他,经过昨晚的事,花枝还没有想好见他时,应该是什么反应。 长柳看出她脸上紧张的神色,摆手说道:“放心,现在应是不在,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你快去吧。” 花枝点头,转身走出正院。 去茶房必须从前院绕过去,院子里零零散散的下人在忙着,看见花枝皆是一副轻蔑不屑的模样。 对于这些,花枝已经习惯,过去面对旁人的冷眼,她总是想着退缩,如今她已明白那个道理,退缩是不会解决任何问题的。 于是,花枝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从前院走过。 走到茶房时,一群人正围在茶房旁,不知再争吵什么。 花枝走过去,才看清站在人群中心的人,正是许久未和她说过话的小舞。 “李婆婆!这是我的钱袋,她就是小偷!” 有人指着小舞的鼻子怒声说道,而小舞已经急的哭了出来,摇着头不停地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为何那个钱袋,会在我这里,但是我真的没有偷!” “哼!不是你偷的,那是谁?钱袋就是在你那里找到的,你还狡辩!” 说着,那人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小舞的脸上。 花枝一惊,急忙挤进人群里,将小舞扯到身后,皱眉看着众人:“为什么打人?” 方才打人的婢女,看见花枝嘴巴不屑的一撇。 “滚开,小舞就是个贼,你要是敢插手,我连你都敢打!” 第151章 失窃案 “贼?”花枝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小舞。 小舞的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眼睛也哭的红彤彤。 花枝重新看向众人,坚定地说道:“我了解小舞姐姐,她不可能偷东西,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呵!你有什么资格替她辩解,以前你的手脚不是也不怎么干净,偷拿沈小姐的衣裳,哦!我知道了!搞不好这钱袋是你们两个合谋偷的!李婆婆,您快把他们两个交给王爷处理啊!” 那人一副刻薄嘴脸说完,李婆婆想着这般在王府里吵吵,也不是个事,还是早早将此事处理了,莫惊扰了王爷。 “阿奴,这事与你无关,你马上滚开!”李婆婆在花枝的身上凶狠的推了一把,然后便扯住小舞的手臂:“这些时日总有人丢银子,总算抓到你这个小贼,我这就把你交到衙门,让衙门处理你!” 花枝急忙拉住李婆婆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李婆婆有什么证据证明贼就是小舞姐姐?” “你个狗东西还和我讲证据?好!昨日迎春的钱袋子丢了,今日我排查所有下人的房间,就在小舞的包裹里发现了迎春的钱袋,这还不是证据?!” 一旁的人附和着李婆婆的话,还有人指着小舞的鼻子,连带着护着小舞的花枝一起骂起来。 花枝暗暗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理旁人的污言秽语,思忖片刻后,看着李婆婆沉声问道:“刚才不是说最近总有人丢银子,那可有发现其他人的钱袋?” 众人顿时一阵静默。 李婆婆也沉默一阵,半晌转动着眼珠,尖酸的说道:“没找到,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想来那些银子都已经被她花掉了吧!” “前前后后总共丢了多少银子?” “加起来也有十几两了。”说完,李婆婆忽觉不对,抬头横眼看着花枝:“你算哪门子玩意儿?又不是青天大老爷,在这盘问个屁,你这么护着她,莫不是真如迎春说的,你们两个是同伙?!” “不是......” 花枝的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转过头,小舞正满面泪水地看着她:“阿奴,别管我了,我和李婆婆走。” 花枝越发着急:“不行!我相信不是你偷的!” “别管我了!”小舞低下头低吼一声。 花枝不知她为何这副模样,一时怔住。 小舞低下头哭的双肩微颤,满是哭腔的说道:“不要管我了,我对你那个样子,为什么还要理我?” 花枝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就因为小舞同旁人一样不理会她,她便要对小舞的事情同样不管不问吗? 她从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说法。 对小舞的话,花枝不作理会,转头看着李婆婆坚定地说道:“小舞姐姐不能去衙门,我可以证明钱袋不是她偷的!” 李婆婆看着花枝一双眼蓦地瞪起来,蛮横的说道:“哟!你说不能便不能?你个下贱的玩意儿,成了王爷的通房,翅膀也跟着硬了,敢在这和我叫板了!我看你是皮子痒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在花枝手臂内侧柔软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 花枝痛的倒吸一口气。 她倒是很久没有被李婆婆这样对待过了,搬去正院后,她便不再归李婆婆管。 眼下这熟悉的痛意,让花枝想起刚到王府时,因为什么都不会做,李婆婆没少这般打骂过她。 李婆婆又要伸手再掐她一次时,花枝侧身躲过。 “李婆婆,我已经不归你管了,要是觉得我做错事,罚我也应该是王爷来罚我。” “你还敢提王爷!好,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不是想见王爷吗?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等到了王爷那,你只会死的比现在还惨!” 说着,李婆婆便松开小舞的手,转而抓住花枝的手臂,凶狠的要扯她去见王爷。 本来众人是来抓贼的,眼下这般又都起了看戏的乐趣,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看着花枝。 花枝做通房有些时日,可在王府里没有半点特殊待遇,此次帮助顾长夜,也不见王爷对她有半点赏赐。 而且有人传言这次从天牢回来,王爷再没有去过偏房,众人便认定花枝在王爷那里并不受宠,最近还被冷落,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偏房。 有的人是出于妒忌,有的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花枝被李婆婆扯着,众人都偷笑着,就等着今日看她被王爷好好地罚一顿。 被李婆婆拉着,花枝也没有反抗。 她明知即便见到顾长夜,他也不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但比起李婆婆,她倒是更愿意受顾长夜的责罚。 于是她任由着李婆婆拉扯着自己。 众人刚穿过长廊走到正院,恰巧碰上顾长夜从府外回来,身后还跟着李丛。 顾长夜的视线,最先落在被李婆婆扯着的花枝身上,然后皱眉看着闹吵的众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看见顾长夜,李婆婆朝花枝轻蔑的一笑,然后转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诶呦!王爷啊!我可管不了这个阿奴了!”李婆婆拍着大腿哀号着,倒好像花枝将她怎么样了。 顾长夜的眸光,淡淡的从花枝的脸上扫过:“哦?怎么了?” 李婆婆解释起来:“近日王府里进了贼,好几个下人都丢了钱袋,昨日迎春的钱袋也丢了,我着急抓到此贼,今日一早便带着人,排查每个下人的房间,就在这个小舞的房间里,发现了昨日迎春丢的钱袋,正打算送她去衙门,阿奴就忽然跳出来,拦着不让去,还和我叫板!” 听李婆婆说完,顾长夜的眉梢微挑一下,幽深的视线看着花枝,语调淡漠的问道:“是吗?” “是。”花枝轻声应到,然后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倒不是因为旁的原因,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顾长夜似乎看的是她的嘴唇。 他还记得昨夜的事情? 花枝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还是不好意思抬起头。 李婆婆发现花枝异常的模样,一阵奇怪,刚刚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怎么这会子,又和过去一样胆小了。 难不成是在王爷面前装可怜? 越想越气,李婆婆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阿奴这丫头最近越发嚣张,刚刚还说什么她已经不归我管,我没资格罚她,要把小舞带走。这王府里有贼人,我要是不管便是失职,和阿奴讲道理,她也不听,还直接动手和我拉扯。” 第152章 偏袒 花枝错愕地看着李婆婆。 事情到李婆婆的嘴里完全变了味道。 明明是李婆婆不讲道理,也是李婆婆先开始拉扯的,怎么现在变成她了? “不是这样的,我说了我可以想办法证明小舞姐姐的清白,但是李婆婆不听,一口认定小舞姐姐就是贼。”花枝急切的开口。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向她们口中的小舞,隐约记起,这个婢女好像就是那次花枝受罚挨板子时,唯一替她哀求的人。 不过,顾长夜还记得,之前侍卫说过,因为花枝成为通房,这个叫小舞的婢女似乎已经同她不好了。 “你有证据证明她的清白?”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嘴巴张了张,声音却没吐出来,半晌才底气略有不足的说道:“现在还没有,但我相信她,我会有办法找到证据的......” 身后的迎春愤愤地打断她的话:“谁不知道你以前就和小舞关系要好,自然是要包庇她的,钱袋子就是在她的房间里发现的,怎么可能不是她?而且你以前手脚就不干净,我看这银子,没准是你们两个一起偷的!” “我没有偷过东西!”花枝转过身,看着迎春一字一顿地说道。 若说她旁的就算了,花枝最不喜的便是别人说她偷东西。 顾长夜看着花枝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唇角不易察觉的弯了一下。 “李丛,将小舞关到柴房里。” 听到顾长夜冷漠的命令,众人一喜。 花枝看向顾长夜很是委屈。 虽然这个结果她有猜想到,顾长夜向来不信她的话,又怎么站在她这一边。 可即便想到了,她还是有些伤心。 “王爷,就不能信我一次吗?”她低头弱弱的说道。 顾长夜负手而立,凉薄的说道:“你没有证据,为什么要信你?” 花枝看着他无话可说,只能暗暗握紧拳头。 身后的小舞轻声开口:“阿奴,谢谢你,不要管我了。” 说完,李丛走上前,将小舞带走。 花枝看着小舞走远,然后转过身咬着下唇看向顾长夜,心底委屈,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下头。 本来只想抓住偷钱的小偷,可眼下其他人又起了旁的念头。 她们早就看花枝不顺眼,花枝一朝成为通房,众人虽表面上仍然骂着她下贱,但心底还是觉得被她压了一头,暗暗觉得不爽快。 眼下便想着将花枝在王府里的地位,重新打回成为以前的样子。 “王爷,您莫要怪奴才多嘴,刚刚阿奴和李婆婆顶嘴的时候可凶了,李婆婆从小看着阿奴长大,对她也算有半个养育之恩,可现在她半点没将李婆婆放在眼里,我都替李婆婆委屈!” 迎春横眼看着花枝,一边颠倒是非的讲着,周围的人还一副认同的模样,不停地点头。 花枝的拳头握的越发紧。 她从来没有埋怨过李婆婆待她不好,可若真说起来,李婆婆待她也从来没好过。 从八岁被带进王府,她便不敢犯一点错,一是怕顾长夜赶她走,而是怕李婆婆的责罚。 每日都战战兢兢的过着,哪怕只是犯了一点小错,李婆婆对她不是踢就是掐,有时候还不给她饭吃。 到了今日,竟然还要让她感念李婆婆的养育之恩。 花枝越想越委屈,眼眶有些泛红。 李婆婆双手交叉在身前,半是委屈,半是一副长辈谦让小辈的模样:“算了算了,这是就不说了,我算个什么啊!阿奴现在厉害了,看不上我也没什么。” “不行!王爷,您一定要罚阿奴!要不李婆婆真的是太委屈了!” “是啊!王爷,求您了!” 后面的一一附和着,解释一副正义的嘴脸。 “够了!”顾长夜倏然厉声开口,将众人的声音呵止。 众人被吓了一跳。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的从众人身上滑过:“王府里何时这么吵了?” 刚才都在兴头上,忘记了面前的人可是顾长夜,眼下清醒过来,众人隐隐畏怕起来,都将嘴巴急忙闭紧。 他的最终地落在低着头的花枝身上。 “今日所有多嘴的下人都去领五个板子。” 听到顾长夜的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但没人敢反驳。 “至于阿奴......”顾长夜的眼睛微微眯起,半晌凉凉的说道:“本王会另行处置。” 另行处置? 众人有些诧异,有的人相视一看。 这怎么有些像是在偏袒阿奴呢? 顾长夜抬脚越过众人,发现花枝还傻站在原地,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冷声说道:“还不跟上来。” 花枝有些疑惑,也想不明白顾长夜到底是何用意。 她转身准备跟上顾长夜,却不小心和身后的人撞上。 花枝抬头,看清身后是何人时,微微有些吃惊。 方才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玲珑。 二人的视线撞上,玲珑似是心虚般的将视线移开。 她那样的神情实在奇怪。 而且,以往像这种事情,玲珑向来比任何人都要积极的添油加醋,可今日她竟然一言未发,以至于花枝都没有发现,她竟然也在下人们之中。 花枝蹙眉看着她。 那头顾长夜已经有些不悦,冷声开口:“你也想去挨板子?” 花枝这才收回思绪,急忙小跑跟上去。 她跟在顾长夜的身后来到书房。 顾长夜沉默的走到书桌前坐下。 他没有开口,花枝的心底便不停地打鼓,不知一会儿他要如何惩罚自己。 可却没有如花枝所想的那样,对于刚刚在正院里发生的事情,顾长夜没有半点要提的意思。 他神色淡淡的伸手拿起茶盏,看见干净的盏底时,眉心微皱。 “茶呢?” 花枝一愣,才想起自己刚刚到茶房要做的事情。 “我,我这就去拿!”她慌张地说道,然后便要转身跑出去。 看着她神色慌张的模样,顾长夜便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将茶盏放下,声音毫无波澜的说道:“算了。” 花枝的脚步顿住,良久转过身奇怪地看向顾长夜。 他没有提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可是也没有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花枝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昨夜的事情,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第153章 调查 看来顾长夜真的不记得昨夜的事情了。 花枝有些失落的想着时,书房外传来李丛的声音。 “王爷,小舞已经安排好了。” “嗯。”顾长夜低头看着手上的折子,鼻音淡淡地应道。 李丛推门走进来,发现花枝站在那里有些呆怔的模样,刚好视线落在她唇上的伤口。 “诶?阿奴你的嘴怎么了?” “嗯?”花枝下意识的抬手触碰自己的嘴唇。 指尖擦过伤口时,泛起痛意。 既然顾长夜都不记得了,那这件事她也应该忘掉的好。 想好后,花枝掩饰地回答道:“昨天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 “磕的?怎么这么不小心?”李丛关心道。 “没关系,过两天就好了。” 李丛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的那副神情,倒不像是过两天就会好的模样,再转头看王爷,李丛本能的打个寒战。 也不知怎么了,王爷的周身散着寒气,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 李丛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书房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冰冷。 李丛暗暗猜着,是不是刚才他不在的时候,阿奴惹王爷生气了? 他偷瞥一眼阿奴,见她神色有些恹恹的,估摸着方才正院里发生的事,她一定是误会王爷了。 花枝正低头想着要如何才能证明小舞不是小偷,忽然听到李丛站在一旁有些刻意的轻咳一声。 “王爷,我刚刚将小舞安排到后院里,一处僻静的房间里了。” 他还特意强调‘僻静的房间’几个字。 花枝微愣的看向李丛:“刚刚王爷不是说,要将小舞关到柴房去吗?” 李丛朝她摆摆手:“王爷不过是想让那帮多嘴的下人闭嘴而已,小舞一个姑娘家,要是送去衙门,免不了要遭罪,王爷才会说先将小舞关进柴房,不过我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那是让我将小舞安顿起来的说法。” 花枝有些错愕的看向顾长夜。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吗? 顾长夜皱眉将手中的折子重重合上,声音低沉的说道:“李丛,你的舌头的是不想要了吗?” 李丛急忙把嘴巴闭紧。 花枝心跳有些加快地看着顾长夜,踌躇半晌,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愿意信我吗?” “我只信证据。”他冷声说道。 花枝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唇角溢出欢喜,“我会找到证据的。” “三天。”顾长夜掀起眼帘,幽幽地说道:“如果三天没办法抓到王府的贼,小舞就会被送到衙门。” 他一如既往的冷漠。 可花枝还是感到欢喜。 至少这一次,他肯给她机会了。 她扬起唇角,用力点头:“好,我这就去找证据。” 说完,她便急匆匆的跑出书房,一时把所有的规矩都忘得干净。 李丛笑着从窗户看着花枝跑出院子的背影,然后转头有些奇怪地问道:“王爷,这事让侍卫们去查不是更快,为什么让阿奴去查?” 顾长夜神色淡淡地拿起折子,眼角是万年不变的冰封。 “李丛,你最近越发多嘴了。” “嗯?” “一会儿去领五个板子。” “啊?!” ...... 王府里的下人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过去花枝是王府里地位最低等的下人,任何一个人都在她之上。 其次便是平日里在后院打杂的下人,大多干的是劈柴烧水洗衣的活,再往上便是在屋子里侍奉的下人,侍奉主子的衣食起居,手头都是细致活,但是轻巧不累。 除了在屋子里专门侍奉的婢女,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像是长柳,她的房间就在正院外面,其余的低等婢女都住在后院的房间,睡的是大通铺。 花枝走进后院,此时正是做工的时候,下人们的房间里,也没什么人。 小舞住的房间里有九个人,花枝记得似乎她们和小五的关系还不错。 她是想到房间里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件事怎么听都有些奇怪,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丢了十几两碎银,怎么就只搜到昨日迎春丢的钱袋子。 便是小偷将银子花掉了,那肯定也要在府中添些新的物件,可是似乎也没人看到谁最近总买东西回来。 正低头思忖着,突然从屋内匆匆走出一个人,那人未抬头,刚好和要迈进屋子的花枝撞上。 花枝向后踉跄半步,看向那人。 “玲珑?”花枝有些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 玲珑看着她,眼底也闪过一抹慌乱。 “你,你在这做什么?”玲珑将视线闪躲开,语气不善的问道。 花枝奇怪地看着她,总觉得今日的玲珑实在异常。 先不说玲珑今日格外的少言,若换成往时,只要看见她,玲珑都是一副刻薄的样子对她冷嘲热讽,可今日玲珑却似是有些怕她的模样。 而且,花枝记得玲珑来王府没多久,便被分到沈怜的房中,是有自己房间的,怎么会 出现在低等婢女的房间里? “你怎么了?还有,你怎么在这里?”花枝直接开口问道。 玲珑的身体一僵,然后突然气恼起来,抬起头的怒视着花枝:“什么我怎么了?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王爷罚到后院,每日给下人们洗衣服!” “什么?” “装什么无辜!定是你在王爷身边说了什么,我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阿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心机如此之重,爬上王爷的床后就想报复我是吧?!好啊!你做到了!现在看见我这么惨,你开心了吧!” 玲珑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双目瞪得满是血丝。 花枝却越发听得糊涂。 玲珑被王爷罚给下人们洗衣服,从单独的屋子里搬出来睡大通铺,可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 “你在说什么?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些事情的。”花枝皱眉说道。 玲珑看着她冷笑:“行了,这里没有别人,就别装成一幅没心机小白兔的模样了,就是上次在后厨那里,你将我打碎手镯的事情告诉王爷后,我就被王爷罚了,你还敢说不是你在王爷那里吹得耳旁风?” 原来是那件事。 顾长夜就因为玲珑才是打碎镯子的人,便将她贬为最下等的婢女了吗? 见花枝忽然不说话了,玲珑冷哼一声,在她肩膀上狠推一下。 “我还真是小看了你,还以为你是个没心机的,那次你掉进湖里,被王爷救起,也是你算计好的吧?是我眼瞎,那次就应该看出你是个城府深的人!” 第154章 一人的特别 玲珑的话让花枝怔楞半晌。 她掉进湖里,被顾长夜救起? 花枝仔细的去回想这一段,想了半天,只记得自己好像仅掉进过湖里一次。 那次她被迫替玲珑去花园值夜,错将顾长夜人称小哑巴,后来便被他推进结着薄冰的湖水中。 “那次,你不是说是旁的下人将我救起的吗?”花枝看着玲珑急切地问道。 玲珑蓦地想起之前骗花枝的说辞,有一瞬的心虚,然后将头转到一旁,蛮横不讲理的说道:“我骗你的!我就看不得王爷被你这种下贱的人骗,装什么清纯善良,还不是背地里阴别人!” 听到玲珑如此说,花枝也有些恼火起来。 她不过是将打碎镯子的真相说出来,这有什么错? “玲珑,我并没有吹什么耳旁风,也没有想过要报复你,那日我不过就是说了打碎镯子的真相,不要把我想的和你一样龌龊。” 花枝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微凉。 玲珑一怔,她从未见过阿奴如此强硬地说过话,就好像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阿奴。 无论任何人欺负,辱骂,嘲笑,她所认识的那个阿奴都只会默默承受,不敢还口。 可眼前这个人,却敢反驳她。 玲珑咬咬牙,越发觉得恼火。她见不得阿奴好,在她的眼里,阿奴就应该是比她丑,比她笨,身份比她低贱的一个人。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查失窃的真相。”花枝也觉得不悦,低声说完,便要绕开挡在自己身前的玲珑。 却没想玲珑猛地抓住她的手臂,神色紧张的看着她:“查什么?王爷都已经将小舞关起来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小舞姐姐不是小偷!” “你说不是就不是?不要多管闲事!” “你......” 未等花枝说完,身后倏然响起李婆婆的凶恶的声音:“谁在后院大声吵吵呢?!今天挨的罚还不够是吗?” 然后便看见李婆婆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怒气冲冲地走进来,看清楚院子里拉扯的二人时,李婆婆直接冲到花枝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吼道:“又是你个狗东西!早上还没有闹够是吧!还来闹?!” 花枝头泛起痛来。 她就猜到若是有旁人在,想查这个屋子,她定会挨骂,所以才挑着这个没人的时间来,看一眼便走,结果碰到玲珑不说,还把李婆婆招来了。 眼下要进去查看是不可能了,她也不想又把事情闹大,若是再惊动顾长夜,他这次一定会生气的。 “我,这就离开。”花枝弱声说道。 李婆婆朝她翻着白眼,看着花枝转身走开,语气尖酸的说道:“一个卖身的,不过就是帮了王爷一次,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花枝的脚步停顿一下,暗暗握紧拳头。 见她停下,李婆婆继续嘲讽:“今日王爷也没有向着某人的意思,所以说,贱人一辈子都只能是贱人,别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李婆婆!” 花枝倏然开口,将身后滔滔不绝说着的李婆婆,弄得一时怔住。 她缓缓转过身,眸光坚定地看向李婆婆:“我会继续找那个偷窃的真凶,如果我能证明小舞姐姐不是贼,李婆婆您敢不敢,当着府内所有的人给我道个歉?” “什么?!” “我不是包庇小舞姐姐,也没有想要和李婆婆作对的意思,但同样我也不是李婆婆您所说的那样人!” 花枝想起路嬷嬷对自己说过的话。 便是被旁人瞧不起,也不能被自己瞧不起。 她向来问心无愧,如今她敢正视自己,也不想再被旁人瞧不起。 “李婆婆,您敢吗?” 李婆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半晌两个鼻孔喷气,梗着脖子说道:“我还怕你个小蹄子不成?你要是能证明小舞是清白的,我给你磕个头。我就不信了,你还有将黑的说成的白的本事?” “磕头就不必了。”花枝淡淡地开口:“我不过是想得李婆婆一个道歉而已。”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出后院。 这是她第一次和李婆婆这样说话。 过去无论如何她都不敢这样做,大概是今日有了顾长夜的允许,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了一个依靠,可以支撑着她勇敢起来。 走回到正院时,花枝又想起玲珑说的话。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又被顾长夜救了一次。 可是那日,就是他将她推下水的,那这到底算不算是又欠了他呢? 花枝正想着时,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发什么呆呢?”长柳绕到她身前问道。 花枝摇头,没有作声。 长柳偏头看着她的脸色,然后轻努嘴的说道:“早上的事我听说了,王爷罚你了?” 花枝又摇头:“王爷没有罚我。” “那你还想什么呢?” “我想查偷银子的真凶。” “啊?”长柳震惊地看着她,然后凑到她身旁,一副着急提醒她的模样:“你还要查这事?王爷都将小舞关起来了,早上在王府里吵闹的事也没有追究,你还真想让王爷罚你一次啊?” 花枝蹙眉,认真地说道:“小舞姐姐不是贼。” “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是?” “因为我了解小舞姐姐,从小王府里就她对我最好,而且她性子正直,怎么会去偷别人的东西?” “可你没有证据,光凭你说的,谁会相信?” 花枝叹气,“所以,我要查这件事。” 长柳跟着她的话也叹了一口气,“别查了,你若是再折腾,王爷会生气的。” 花枝犹豫片刻后,向长柳实话实说道:“其实,王爷已经允了我三日,我有三日的时间可以查此事。” “什么?!” 长柳大叫一声。 她叫的突然,花枝被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你说王爷允了你三日,让你查此事?” 花枝看着她点头。 长柳呆愣一下后,然后笑着又凑近几分。 “还说王爷对你不好?王爷何时管过下人这等闲事,早就直接交由衙门处理了!” 听了长柳的话,花枝的心跳乱了一阵。 的确,以她对顾长夜的了解,若是换作旁人,断然不会这般好说话的。 他这是,只给她一人的特别吗? 第155章 结好 花枝胡思乱想一阵,然后急忙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 顾长夜虽严厉,但向来是最讲公正的。 想来定是他也看出此事有端倪,所以才会准许她还小舞清白。 不可能是特别待她的。 花枝在心底暗暗解释着这件事,然后转头看向长柳。 “长柳,你能帮我个忙吗?” 长柳疑惑地看着她:“什么忙?” “你知道的,府里的下人们都不喜欢我。”说到一半,花枝略作停顿,接着说道:“你能帮我去试着问问她们,最近这段时间丢银子的细节吗?我去问的话,她们都不愿理我。” 长柳看着她,看着别处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悠悠地说道:“好吧,反正就是聊聊天,也没有什么的。” 花枝一喜,“谢谢你!” 长柳是在顾长夜身边侍奉最长时间的婢女,虽然年级只比花枝打了两岁,但是王府里还是很受下人们欢迎的。 若是她帮忙去问,定是能问出些什么的。 而此时,顾长夜正坐在书房里,看着那把只完成一半的弩。 李丛也站在一旁,端详着他手中的武器,片刻后开口问道:“王爷,这个弩真有那么厉害?” “若是和我猜测的没错,这个弩若是完成,可以快速连发出至少十支弩箭。” 顾长夜神色有些凝重,“我们现在的弓弩队,每次射出一支弩箭,都要重新在弩的匣中放入一根,这样便拖慢了发射的速度,大大减弱了弓弩队的威力。” 李丛也皱起眉头,“那我们的弓弩师,不能用这半成品,制造出相同的弩吗?” “不能。”顾长夜了当的说道:“这个弩的设置十分巧妙,若是制造用的兵器图,只怕一旦拆解便再无法复原。” “哦!”李丛这才明了的点头。 顾长夜将弩放到桌上,眉心紧锁,“这个弩,一旦完成,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丛明白顾长夜的意思,一时也沉默下来。 如此厉害的武器,无论是落到谁的手中,于蜀国来说都是一种威胁。 “如果完整地兵器图,真的在赫然的话,那就麻烦了。”李丛喃喃地说道。 顾长夜的眉心又皱紧几分,然后开口问道:“暗卫那边探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据暗卫所报,赫然没有半点在制造新武器的消息。” 顾长夜双手交叉支在桌上,深邃的眸底微沉,“那位赫然的特勤,不是好对付的人。” “王爷是说那个阿史那云?” “嗯。”顾长夜鼻间冷冷的应了一声,“能带着那么长的队伍,丛柔丽倏然消失,可见此人手段了得。” 李丛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朝顾长夜汇报道:“那位是赫然驼利可汗的第二个儿子,听说从小就聪颖过人,但性情格外残暴,带兵征伐过数次周围的小国,而且战无不胜,所以这些年赫然的土地才会不断地扩大,赫然的人民既怕他又敬他,还称他为‘未眠的苍狼’。” 顾长夜幽幽说道:“那就更不能让这个弩,落在赫然的手中。”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盯紧赫然那边,如果还是没有动静,那我亲自过去一次也可以。” “王爷,您要亲自去赫然?!”李丛大惊。 顾长夜若有所思的用指尖,敲打着桌上的弩。 “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位‘未眠的苍狼’。” 李丛有些担心地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的身份毕竟是蜀国的亲王,若是旁的国家还好,可是像赫然这种敌对的国家,怕是去了只会凶多吉少。 未等李丛开口劝说,一个侍从突然躬身走进来。 “王爷,有宫中送来的信。” 顾长夜伸手接过,将信缓缓拆开,冷冽的视线从右至左的扫过信上的字。 片刻后,他将信放下,沉声说道:“看来不用我们过去,那位苍狼便要自己过来了。” “啊?”李丛不解地看着他。 “皇上说,赫然递了公函,说想同我们蜀国结好,过段时间会派遣特使来拜访。” “特使?就是那位叫阿史那云的特勤?” 顾长夜没有作声,便做默认。 赫然向来没有要和蜀国交好的意思,为何此时会想起来结好,还特意派特使过来? 他隐隐觉得此事蹊跷...... ...... 花枝坐在窗前,有些无聊地等着长柳带回来消息。 长柳做完手头的活后,便跑到后院找下人们聊天去了。 花枝等的有些泛起困意,趴在窗上打起瞌睡来。 外面日头高照,阳光刚好洒在她的脸上。 花枝觉得有些热,却又不想从这里挪开。 忽然,她感觉一个人停在窗外,身影遮挡住阳光,将她整个人盖在影子中。 以为是长柳回来了,花枝迷迷糊糊的开口:“长柳,你回来了?她们说什么了吗?” 她等了半晌,也不见长柳开口,于是缓缓睁开眼,抬头看去。 顾长夜冷着脸站在窗前,视线微凉地落在她的脸上。 花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王,王爷?您,您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院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他冷声反问道。 花枝一阵语噎,暗骂一句自己真是笨,问的问题就。 她揪着衣摆想了一阵,然后呼出一口气,低下头不再言语。 “让你去查的事,你查完了?” 听到顾长夜的问话,花枝轻轻摇头。 顾长夜沉声问道:“所以,你是在这偷懒呢?” 花枝急忙又抬起头,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拜托了长柳,去帮我问些事情。” “怎么不自己去?” 花枝微愣,沉默片刻后,苦笑一下,“她们和我都不好,我去问了,她们也不会说的。” 顾长夜也一阵沉默。 她的处境,他最是清楚,那些人的行为都是他默许的。 他不言语,花枝心里暗暗地打着鼓,也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回正院。 花枝偷偷抬眼看向他,然后发现,天空正是热的太阳,刚刚好全都落在顾长夜的头顶。 倒是她,整个人被罩在顾长夜的影子里,凉爽了不少。 花枝接近本能的踮起脚尖,将手伸到顾长夜的发顶,想要帮他遮挡阳光。 “王爷,快进来吧,外面很热的!” 顾长夜不知在想什么,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的脸,没有丝毫要要移开的意思。 许久,他才转动眸光,视线又落在花枝伸长的手臂上。 有些宽松的衣袖,顺着她纤细的手臂向下滑去不少,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肌肤。 可上面却有一大块刺眼的瘀青...... 第156章 仅仅如此 手臂被顾长夜忽然抓住,花枝的身子一僵,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良久她才回过神,想要从他的手中抽回手臂,可他又加重几分力道。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王爷,怎么了?”花枝不解的问道。 顾长夜的视线,没有半点从她手臂上移开的意思。 他声音低沉的问道:“怎么回事?” 花枝没有明白他在问什么,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自己手臂上那一块淤青上略微怔楞。 他是在问这个吗? “这个......”花枝有些犹豫,不知自己要不要说这是李婆婆掐的。 她不喜欢这种像是在背地里告状的感觉,就好像应了玲珑之前说的话,她在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 “没什么,就是......” 她的话说了一半,顾长夜的眸光一转,泛着冷意落在她的脸上,“说实话。” 顾长夜的神情不悦,似是看出她在编谎话的样子。 花枝暗暗叹气。 也不知是顾长夜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方法,还是她真的太不会说谎,每当她想掩饰什么时,顾长夜总是能一眼看穿。 这么想来,她倒是将喜欢他的这份心思,隐藏的很好。 “今日和李婆婆起争执,拉扯时留下的。”她只好实话实说。 听了她的话,顾长夜的脸色却绷得更紧,猛地将花枝的手臂甩开,“刚刚为什么不想说实话?” “若是我对王爷说出来,李婆婆会觉得我是在告状,那一定会让她对我误解更深的。” 顾长夜沉默片刻后,冷哼一声,“告状?难不成你以为说出实情,我还会为了你,去刁难她不成?” 花枝看着他愣怔一阵,然后露出一抹苦笑。 大概是最近她离顾长夜越来越近的原因,很多事情她都忘掉了。 他又不在乎她,就算说出实情又怎样。如他所说,就算说出来,他也不会为了她去刁难谁。 “是我胡思乱想了,王爷。” 听到她口中轻飘飘的几个音节,让顾长夜的眉心又紧皱几分。 花枝低着头,没有注意他的神情,踌躇半晌,才鼓起勇气,决定把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王爷,那次在花园里,我将您错认成他人,后来我落进湖中,是王爷您救得我吗?” 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了,顾长夜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 许久,他才用鼻音冷淡的“嗯”了一声。 “原来真的是这样,我......又欠了您一次。”花枝低声喃喃地说着。 她的声音很弱,可顾长夜还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去。 他的心莫名揪的疼了一下,不过只一瞬,他便那阵恼人的痛意压住。 “看来你的恩情账簿算的并不清楚。”他幽幽的说道:“那日,就是我推你下去的。” 花枝抬起头看向他。 外面的阳光热烈,他背着光立于窗前,显得过去耀眼。 这样耀眼的他让花枝觉得很难过。 “我知道的,王爷讨厌我,那日我碰了王爷,您定是生气的,所以才会推我下水的。” 听着花枝自顾自的推测,顾长夜感觉一阵烦躁。 是,他是讨厌她,不仅是讨厌那么简单,而是憎恶。 “是,你应该很早就知道我讨厌你。” 花枝听到他冷漠的回答,心底的疼痛开始蔓延。 他说的已经够直接,可她还是想不明白,“那,为何还要将我从湖中救起?王爷既然讨厌我,当初为何还要在鬼市救我?” 这个问题,已经缠绕在花枝心头许久,可她从不敢问。 她明白顾长夜不喜欢她问这种问题,也明白她虽猜测了各种答案,但或许听到顾长夜亲口说出答案,她未必便能承受住。 可她今日还是问出口了。 她仰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顾长夜,一如当年他第一次出现,挡在她身前时的样子。 顾长夜眸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似是在挣扎什么。 她是温云歌的女儿,所以他憎恶她。 憎恶到就算她死,他仍觉得不够,所以才要她活着,将她生生的踩在泥泞里,看着她受苦受难。 这种憎恶,是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这种憎恶,仅仅因为她是温云歌的女儿。 仅仅如此...... 似是想到什么,顾长夜的眸光一阵震颤。 “王爷?您怎么了?”花枝看出他神色有些异常,便将自己杠杠的问题一时抛掉,有些担忧地问道。 顾长夜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有些失神的转身走开。 走到正院门口时,刚好长柳跑回来,看见顾长夜又急忙停住脚,躬身低头。 顾长夜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同她擦身而过。 长柳有些奇怪的偏头,然后小跑进偏房,发现花枝站在窗前,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我刚刚看到王爷离开,模样似乎有些不悦,怎么回事?”长柳忍不住开口问道。 花枝的身体微微一晃,半晌似是自言自语的回答道:“是我,总是惹他生气。” “什么?” 长柳不解其意,走到她边,发现花枝的脸色有些苍白,“你没事吧?” 花枝回过神,轻轻摇头,然后转身拉着长柳坐下,“问到什么了吗?” 长柳倒不急着说,而是拿起桌上的茶杯,为自己倒了一口水喝。 喝完水,她慢悠悠地说道:“我问过了,失窃的事其实已经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了,王爷被人陷害进入天牢前,就有几人丢过东西,李婆婆正要查的时候,王爷便出事了,府里一时大乱,这事情自然也就搁置了。” “那你可有帮我问到,失窃期间都有何人离开过王府?” 长柳撅起嘴巴,略作为难地说道:“这件事可有点不好问啊......” 见她如此说,花枝叹气,“的确,这事的确不好问,是我为难你了。” 她低头正要向法子的时候,长柳忽地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我可不是你,这件事当然是一问便问道了。” “当真?”花枝大喜。 “当然。”说着,长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不仅如此,我还从记录出入府的管事那,要来了记录的册子。” 花枝的眼睛一亮,“太好了!” 她急忙翻起册子。 长柳坐在一旁,一边喝着水,一边等着她看完。 后来实在等的无聊了,才开口问她,“可有发现什么?” 花枝摇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所有人都是经过李婆婆的授意,没有因为个人原因出入王府的人,而且每次出府,大家都是至少两人同行。” 长柳点头,然后又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能看出什么?” 花枝神色严肃的放下册子。 “那些丢失的银子,或许还在王府内。” 第157章 怀疑 “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长柳一副好奇的模样。 “你想啊,如果你是小偷的话,偷了钱你会怎么办?” 长柳一只手捧着脸认真地想了想,“偷了东西,我会害怕被发现,那我肯定要赶紧把不是我的银子花掉,或者藏起来。” 花枝点头,“对,如果想花掉这个银子,那这个小偷就必须离开王府,且要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敢花这些银子,因为我们下人的月俸都是有数的,每个人是多少,大家都清楚,如果突然买很多东西,一定会引起注意的。” 听花枝所说的,长柳若有所思的点头,“嗯,我刚刚也问过她们了,她们说最近也没有什么行为异常的人,大家都同往常一样,也没有见谁最近特别喜欢买东西。” “所以说,这个小偷现在并没有将这些银子花掉,而是藏起来了。” “那她没有可能是离开王府时,将这些银子藏到府外吗?” 花枝立刻摇头:“还是刚才那个原因,我看册子上,大家出府采买的都是吃食材料,最近没有什么特殊的采买,所以离开王府的两个人,基本没有分开的可能,若不能自己单独行动,这个小偷便也没有将银子藏在府外的时间。” “可能是两个人一起偷的银子?” “如果是两个人做的话,那她们一起出府,那么多的银子很是烫手,比起藏起来,不是将银子花掉更为安全?我们刚刚不是确认了,最近没有人反常的买东西,这个银子没有花掉,而是被藏起来了。” 长柳摸着下巴说道:“不过我还有个疑问,要是照你那么说,她把银子花光,或许会引起别人怀疑,那两个人一起把银子花光不也会引起怀疑,她们还会这样做吗?” “虽然会引起怀疑,但是但是把银子换成其他东西,就算怀疑到头上,也是死无对证,若真被人怀疑了,小偷死不承认,不是也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将银子花掉定是最安全的。” 听着花枝的话,长柳认同地点头。 “长柳你有问到,她们丢银子大概都是在什么时候吗?”花枝看向她。 “问到了,她们大多数人是在下午做工的时候,每天那个时候大家都忙着,散在王府的各个位置,还有几个人是下午时银子还在,晚上睡一觉,再醒来时银子便没了。” “晚上......”花枝想了想,又问道:“那她们的银子都是在哪里丢的?” “大部分都是放在房间里了,可是几乎每个屋子都有人丢过银子,所以她们一直没有过确定怀疑的人。” 花枝一阵沉默。 长柳在旁边支着头看着花枝的脸,半晌突然笑起来。 “怎么了?”花枝奇怪地看向她。 长柳唇边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你帮王爷证明清白,收集证据时也是这样思考的吗?” 她突然这样问,让花枝感觉一头雾水。 长柳继续说道:“我现在才发现,你和旁的女子不一样,我以前觉得你是那种又懦弱又蠢笨的女子,所以被人欺负实属正常,也没什么好同情,可是最近我才发现,你虽然偶尔有些自卑,但是......一点都不笨嘛!” 她的话在花枝消化了一阵,半晌才反应过来,隐隐觉得哭笑不得。 又懦弱又蠢笨。 原来长柳是这样看她的。 不过,她说的没有错,过去的她的确是这副模样。 “你现在这样挺好的。”长柳又开口说道:“比你过去可爱多了,而且虽然你总是笨手笨脚的,但是我发现,你比我们这帮普通的女子要聪明许多。” 花枝掩嘴轻笑,“笨手笨脚还聪明?我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有何矛盾?只能说明你不是寻常女子。” 花枝被长柳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 一旁的长柳继续感叹道:“怪不得王爷会特别待你,你相貌出众,又如此聪慧,恐怕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你吧。” 长柳最后的这几句话,若换作其他人,定是欢喜的,可花枝却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般。 就在刚刚,顾长夜已经说了,他讨厌她。 见花枝不说话了,长柳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没什么。”花枝有些慌张的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们继续找小偷吧。” 看出花枝似是想转移话题,长柳感觉奇怪,可看她的模样好像很失落,她便顺着花枝的话不再说下去。 花枝将思绪重新拉回到找小偷这件事上,“虽然失窃的时间和地点不固定,但是我们可以确定,那个小偷和小舞姐姐住在同一个房间。” “这是怎么确定的?” “如果小舞姐姐不是小偷,那为何钱袋会出现在她的包裹里?” “因为......那个真凶想要把这件事陷害给她。” “对,而且是在听说李婆婆要盘查后,这个人很害怕被人发现钱袋是自己偷的,所以她才会将钱袋放到小舞姐姐的包裹里。” 花枝略作停顿,接着说道:“盘查就是今日早晨的事,事发突然,这个人没能将钱袋藏起来,也来不及仔细思考自己该陷害给谁,她又没有时间把钱袋扔到离自己远的地方,慌乱之中,只能随手将那个钱袋放入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包裹中......” 长柳恍然大悟,“对啊!这完全说得通,那小偷就是和小舞同住的那八个人里?” 花枝皱起眉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我有一个怀疑的人?” “是谁?”长柳有些急切地问道。 花枝开始犯起难来,“我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偷的,但是她今日实在太过反常。” 长柳仰头‘哎呀’了一声,扯着她的衣袖晃起来,半是撒娇地说道:“你就说嘛!别这样吊我胃口!” “我觉得......玲珑今天有些奇怪。” “玲珑?那你问过她吗?” 花枝失笑,“这我怎么问,问她是小偷吗?先不说她会不会承认,我又没有证据,便说人家是小偷,那样也太没礼貌了。” “的确。” 花枝有些泄气的趴在桌上,“你刚刚还说我聪明,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除了想到刚刚那些,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她沮丧的样子,长柳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连这些都没想到,你已经很厉害了。” 花枝转头看向窗外火红的夕阳。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王爷说的时限已经被我用掉一日,可我除了没来由的瞎猜外,根本没有进展。” 第158章 提醒 小舞被关起来整整一日,王府里便再没有人丢过东西,这让众人更加肯定偷银子的人的就是小舞。 阿奴那边也不见有什么线索的模样,李丛不免有些担心起来。 他偷偷瞧着坐在书桌前,如同一座雪山的顾长夜,一时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李丛想开口提阿奴,可又不敢提起。 只要一提起阿奴这两个字,顾长夜立刻就会沉下脸来,所以李丛现在是万万不敢提起,只能强忍着心底的疑问。 “王爷,茶好了。” 门外传来长柳的声音,李丛便急忙走到门前,拉开门。 长柳低头走进书房。 她在书房侍奉的久了,对顾长夜的习惯是了解的,每次进来从不多说话,默声将煮好的茶放好,便会退出书房。 顾长夜之所以会让长柳侍奉那么久,便是因为长柳是个懂事的,不会同其他小婢女一样,生出旁的心思,闹得他不清净。 后来花枝来书房侍奉了,顾长夜也没有将长柳换到其他屋子里的意思,毕竟花枝笨手笨脚,烂摊子还是要有人来收拾的。 顾长夜批阅公务的手微微停顿。 长柳将东西放好后,正准备退出书房时,顾长夜倏然开口。 “阿奴呢?” 没想到顾长夜会突然发问,长柳一时愣住。 李丛在一旁忍不住偷笑一下。 王爷不许别人提起阿奴,倒是自己可以随意提起。 “长柳!”李丛在长柳身后弱弱的唤道。 长柳这才确定了顾长夜是在问她,急忙轻声回答:“回王爷,阿奴还在查失窃的事情。” 顾长夜冷漠的‘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继续问道:“查的怎么样?” “这......”长柳不知他问起这些是何用意,犹豫片刻才实话实说道:“暂时还没有进展。” 顾长夜一阵沉默。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问道:“前些时日皇上赏赐的八宝琉璃盏,放在哪里了?” 话题突然转到这上面,长柳又一阵怔楞,良久才有些呆愣的回答:“应该是阿奴放起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不知道。”顾长夜的眉眼一冷,“回去让她好好想想放在哪里了,下去吧!” 长柳感觉一阵莫名,又不敢多言语,淡淡的应了一句:“是。”然后便低头退出书房。 看着长柳躬身退出屋外,李丛下意识的喃喃自语起来。 “王爷还是挺关心阿奴嘛。” 说完,李丛意识到自己不该将这句话说出来,急忙将嘴巴闭紧,然后看向桌前的顾长夜。 顾长夜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见他没有说什么,李丛暗暗松气,暗想还好不用挨板子。 “一会儿将这个送到陶大人的府上。”顾长夜沉声说道,拿起一封递给李丛。 李丛恭敬地接过,看着信奇怪地问道:“王爷为何答应这个陶大人的拜访了?” “陶大人家中是书香世家,向来为人敦厚,家中独子,虽只是六品的小官,但性子老实,陶家在朝中没什么势力,也不太喜好争斗,既是中立一派,结交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听顾长夜说完,李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然后忽地明了,“王爷是想......” “去吧,别误了事。”顾长夜冷声打断他的话。 李丛连忙点头,便转身离开书房。 顾长夜缓缓停下手中的笔,眸光深邃了几分。 很多事情都是要理顺的,无论是沈怜,还是花枝...... ...... 花枝在茶房里,一边将皇宫新赐的贡茶装进茶盒中,一边思索着失窃案的事。 长柳忽然小跑进茶房里,站在她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我和你说,今日王爷着实奇怪。” “嗯?”花枝不解地看向她。 “王爷今日问起你了,我还以为这是在关心你,可后来又突然问起皇上赏赐的那个八宝琉璃盏。” 花枝放下手中的茶叶,转身看向她,“王爷问起这个?” “是啊!”长柳有些着急地说道:“你还记得那个东西放在哪里了吗?我看王爷神情挺严肃的,好像你要是忘记了,就要让你吃板子的模样。” 花枝越听越糊涂,“那八宝琉璃盏是要让我放起来,可是后来我要去放的时候,你不是说要让我继续休息,我就把它又放下了。” “啊?我以为你把它放起来了。”长柳神色紧张起来,“完了,那个东西后来我在藏宝阁中也没见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了,一会儿王爷会不会大发雷霆啊?” “你别着急,这是我的错,到时候王爷要是责罚的话,我会一人担下的。”花枝急忙安抚她。 长柳长叹一口气,“这事情我也有责任,那日王爷特意交代让我清点那些物件,我便应该从你手中接过来的,怎能让你就那样放下呢!” 花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昨日她刚惹恼顾长夜,没想到今日又惹了祸事。 “不过,王爷突然问起八宝琉璃盏做什么?”花枝感到一阵奇怪。 长柳也十分奇怪的喃喃自语道:“是啊,王爷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还让我回来好好问问你放在哪里了。” 花枝觉得这种问法实在奇怪,转身继续拨弄茶叶,脑子里开始不断地想这件事。 顾长夜很少过问那些赏赐,大抵是府中这种金贵物件太多,已经不稀奇了,在顾长夜的眼里,同其他普通的玩意儿没什么区别,他既不稀罕,也从没有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把玩的习惯。 那为何会突然问起? “对了,失窃的事,你有新想到什么吗?”长柳一起帮忙装起茶叶,轻声问道。 提起这个,花枝更加失落。 她有些烦恼地说道:“没有半点头绪,现在只知道银子被那个小偷藏起来了,和那个小偷应该和小舞姐姐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这件事,再没有旁的线索了。” 长柳撇嘴摇头,“光是知道这些根本不够,今天又过去大半日了,要不你去求求王爷再宽限两天。” 听她这么说,花枝忽然有种大哭的冲动。 若她现在去求,恐怕顾长夜还会找她算,将八宝琉璃盏不知放在哪里的账吧。 东西的确经过她手,可偏偏她就是不知道八宝琉璃盏现在放在哪里了。 放在哪里? 花枝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 “我知道怎么找到小偷了!” 第159章 寻找 夜色深深,王府中所有的人都已睡下。 唯有花枝提着灯笼,一人穿过清冷的长廊,走进花园中。 白色的灯笼散发着冷凄凄的光,只能照亮脚下,习习凉风吹过生长繁盛的花草,让光亮下的影子晃动不安。 月光穿不透重重树叶,花枝只能凭着灯笼里幽幽的光,有些费力的辨认着周遭晃动的影子,一颗心有些紧张的提在喉咙里,手心里也冒着冷汗。 如此寂静的夜,外加笼罩在黑暗中不停地晃动着,宛如活过来一般的树木,难免让她想到一些怪力乱神之说。 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缓缓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啊!” 花枝大叫一声,连带着将身后的人也吓了一跳。 “嘘!”长柳站在她身后连忙捂住她的嘴,“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听见是长柳的声音,花枝急忙收住声音,长吁出一口气。 长柳放开手,笑着看着她,“你怕鬼?” 花枝的脸微微一红。 与其说是怕鬼,倒不如说这样的环境,总是能勾起她不好的记忆。 花枝微微垂眸,不想说起这些事,便转移话题的说道:“我去南苑的后墙看过了,那里没有藏东西的痕迹,你有什么发现吗?” 长柳摇头,“你说的那几个地方我都看过了,也没有藏过东西的样子,就只剩下这里了,可是花园这么大,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太多了,怎么找啊?” 花枝看了看四周。 的确,这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生的枝繁叶茂,到处都是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找起东西来肯定不容易。 “你确定,只要找到那些被偷的银子,你就能知道小偷是谁了?”长柳有些怀疑的看着花枝。 花枝点头,思忖着说道:“如果之前我的推论都是对的,那个人没有把银子花掉,而是藏在了王府里,那她能把银子藏在哪里?只要找到这个地方,我就有办法让她自己承认自己就是小偷。” 长柳还有怀疑她的话。 毕竟就算找出那些丢失的银子,花枝也没有办法直接从那上面看出是谁偷的,更没有办法拿那些银子作为证据指证谁。 “好吧,我们先试着找找看。”长柳虽怀疑她的说法,可眼下有没有旁的法子,也只好按她说的做了。 花枝点头,二人就在花园中分开,各处搜寻着。 花园的正中心有一座高大的假山,东侧是一个人造的湖,花枝便便专挑平日里没人注意且隐秘的地方看,甚至连茂密的花丛下都检查了一番,看看有没有泥土被翻动过的痕迹。 花枝绕到假山身后,那后面是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好可以容下一人,缝隙的尽头是被堵死的。 这里平时是绝不会有人过来的,因为此处朝阴,生满青苔,常年潮湿,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到。 花枝提着灯笼向缝隙深处照了照,也不见有什么异常的痕迹。 这时长柳提着灯笼找过来。 “又发现吗?” 花枝看向她摇摇头。 长柳撇嘴,然后劝说道:“都已经子时了,不如明日再找吧。” 花枝皱起眉。 明日便是顾长夜所说期限的最后一日,若是再找不到小偷,他这次一定会处置小舞的。 她心底焦急,半晌看着长柳说道:“你回去吧,我再找找。” 看她一副固执的模样,长柳无奈地摇头,知道劝她也不会听,长柳只好转身一人离去。 花枝扭头正准备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忽然脚下一滑,差一点便摔倒。 幸好她伸手及时扶住一旁的假山,才稳住身子。 她轻拍心口,安抚自己被吓得一时凌空起的心跳,视线忽然落在缝隙里的假山壁上。 深绿色的青苔上面有一半清晰地鞋印。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鞋印? 花枝奇怪的挤进缝隙中,四处查看着是不是有人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可是低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见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假山壁上的鞋印,似乎要比花枝的鞋稍宽一些。 花枝看着鞋印思索半天,片刻后抬起头向上看去。 难道...... ...... “听说了吗?那个阿奴好像找到丢失的银子藏在哪里了。” “什么?她怎么找到的?” “不知道,要我说没准那银子就是她和小舞一起偷的,眼下看事情藏不住了,这才装作像是自己找到的模样。” “可是阿奴现在住在偏房,平日里也不来我们这边走动,应该不能吧?” “这......,我也是猜的。” “那你知道那些银子都藏在哪里了吗?” “好像说是在后花园里,不过也没说具体位置,那个阿奴装神弄鬼的,非要今天晚上带大家一起去看,现在花园那里已经被封上了,除了打扫的人,谁都不让进了。” 花枝就站在后院的门口,恰好听到几个人闲聊的声音。 然后她便端着茶具转身,朝顾长夜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不见顾长夜的身影,她便将茶壶放在一旁的茶炉上,继续烹煮着。 顾长夜今日似乎是入宫商讨迎接赫然特使的事情,估算着时辰,差不多也快回来了。 花枝坐在炉子前,茶香满溢在屋内。 昨夜她没怎么睡,眼下便泛起困意,一只手撑着头打起瞌睡。 顾长夜回到书房时,便看见花枝坐在小板凳上,身子马上要倒在滚烫的炉子上。 他皱起眉头,良久忍不住轻咳一声。 听到动静花枝惊醒,回头看过去,发现顾长夜站在自己身后,本能的慌张站起身。 “王爷......” 好不容易避免了迷糊时倒在茶炉上,却没想她慌乱的一转身,反倒碰到了茶炉。 冒着热气的茶炉顿时倒在一旁,里面烧的火红的炭块飞出来。 花枝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眼看着那些飞出来的炭块朝着自己过来。 忽然,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猛地向一旁扯去。 花枝看着那些飞起的炭块同自己擦身而过,然后落在地面上滚了几下后停住,滋滋地冒着白烟。 “发什么呆?!” 头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花枝本能的瑟缩一下脖颈。 第160章 不想见她哭 花枝不敢抬头去看顾长夜,她知道自己又惹了祸事,打翻了刚煮好的茶,顾长夜肯定是气急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能紧闭住双眼,一副等着狂风暴雨拍打她的模样,低声弱弱的说道:“王爷我错了,我不该发呆,打翻你的茶......” 说完,花枝静待着顾长夜的责骂与惩罚,可等了半晌,周遭只是一片沉寂。 花枝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顾长夜,发现他正定定地看着她。 “王爷?”花枝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唤道。 顾长夜的脸色有些不好,眼底的情绪也不正常,可花枝说不清楚他是怎么了,因为她从没有见过顾长夜有过这样的神情。 可即便说不清,花枝也知道,他这样的神情定是不开心的意思,而这不开心也是她引起的。 顾长夜眸色冰冷的放开她,却依然静默地看着她。 花枝感觉到他眸底深处涌动着某种情绪,不敢再出声,于是便轻手轻脚的蹲下身,想要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好。 顾长夜冷漠地看着她,在她指尖触及地上的碎片时,轻启薄唇,“放在那吧,让长柳来收拾。” 花枝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动作,一边轻声说道:“是我惹的祸,还是我来收拾吧。” 顾长夜的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然后他俯身将她从地上拉起,看着她的眼睛沉声不悦地说道:“你惹的祸还少吗?” 他的模样很愤怒。 顾长夜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愤怒的待过她。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弱弱地开口:“我笨手笨脚,事情总做不好,但我不想给旁人添麻烦,所以才想自己收拾......” 她是当真不想给旁人添麻烦,更不想给他添麻烦。 可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会给他带去很多麻烦。 顾长夜看着她那双明媚的眸子,眨眼间蒙上一层水汽,眼眶里含着的湿意泛起涟漪。 心又莫名的刺痛起来。 在她眼底的泪水掉下时,顾长夜抬起手,用掌心盖住她的眼睛。 他的掌心中有平日里练武时留下的薄茧,可却很温暖,熨帖着她的眼帘。 “不许哭。”顾长夜清冷的嗓音响起。 花枝的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她不知顾长夜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就连他响在耳畔的话,都在脑子里转了两三圈才慢慢反应过来。 花枝心想,顾长夜这意思大概是看她哭觉得烦吧。 于是她用力吸了吸鼻尖,嗫喏的说道:“我......忍住了。” 那模样有些委屈,可似乎因为他的命令不得不忍住,神情连带着语气,皆是可怜又可爱。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缓缓松开,却不肯移开挡在花枝眼前的手。 今日他总算隐约摸出平日里总是莫名烦躁的原因。 每当花枝要哭的时候,他就会觉得烦躁,所以刚才花枝刚才要哭出来的时候,他才会不能地抬起手挡住她的眼睛。 只要看不见她的眼泪,他那种异样的情绪便会减少一些。 两人静静地站着,没有人言语,安静的书房内,只能听见二人些呼吸声。 忽然门被推开,长柳有些兴奋地跳进来。 “阿奴,你真的找到......” 话说出一半,长柳便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咙,呆怔地看着书房内站着连个人,眼中还有一点对二人姿势的诧异。 不过长柳很快便回过神,慌张的转身背对着二人,“奴,奴婢不知王爷回来了,冲撞了王爷,实在该罚,奴婢这就离开。” 说着,她就要离开书房。 “等一下。” 顾长夜沉声叫住她,略微停顿后,将手从花枝的眼前缓缓移开,“把这里收拾了。” 长柳转过身,朝一片狼藉的地面看去,露出吃惊的表情。 刚刚她是被在书房里表现亲密的二人惊到,眼下看着倒在地上的茶炉,长柳的嘴巴大张着,都能直接塞下一整个鸡蛋了。 这二人未免亲密过头了吧?连茶炉都碰翻了? 顾长夜走到书桌前坐下,见长柳看着地上的茶炉发呆,冷声开口,“愣着做什么?” 长柳急忙合起嘴巴,匆匆上前蹲下收拾起来。 顾长夜拿起一旁的书卷,视线却没落在上面,而是看着别处思忖着什么。 “今后烹茶的活,阿奴不用做了。” 听到顾长夜的话,还呆在原地的花枝回过神看向他。 他这是以后都不用她在书房侍奉了吗? 花枝心底一阵失落。 这一次他大概是真的不愿用她了,什么都不会,只能给他凭添麻烦。 她正失落的想着时,一旁的长柳已经将地上的狼藉规整好站起身,替花枝将心底所想问出口:“王爷的意思是,以后阿奴都不用来书房侍奉了吗?” 顾长夜一阵沉默。 “为何不来?” 顾长夜一句没有波澜起伏的反问,将长柳问的有些糊涂。 不仅她糊涂,花枝也糊涂。 书房里的活都不累,总共加起来就那么几件事,打扫屋子,整理书籍,为顾长夜烹茶。 可顾长夜嫌弃花枝打扫的不干净,又因花枝总是犯糊涂,整理的书籍他总是找不到,将那两件事已经交还给长柳来做。 眼下烹茶的事情,她也不用做了,那她还来书房做什么。 “研墨。”他将视线缓缓移到书卷上,淡淡地开口。 花枝站在原地发怔,还是长柳凑到她身旁拉了拉她的袖口,她才回神。 “王爷叫你呢。” 花枝这才明白顾长夜说出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急忙小跑到他身旁,拿起墨在砚台上缓缓研磨起来。 长柳看着花枝眼底露出无奈,正准备端着碎片走出书房时,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顾长夜。 “王爷,您知道阿奴已经有找到小偷的法子了吗?” 顾长夜翻书的手停下动作,抬眼看向花枝,“是吗?” 花枝在心底暗暗叫苦。 她怕自己弄错了人,本想等抓到小偷,再告诉顾长夜的。 却没想到长柳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 她也只好承认,“是。” “今日正是时限的最后一日。”他语调凉薄的说道。 花枝刚想说些什么,被那边的长柳抢先一步。 “阿奴说今晚她会让那个小偷自己露出马脚,王爷要不要一起看看呢?” 长柳一副兴奋地模样,明显对这件事很期待。 顾长夜稍稍偏头,眼梢朝向花枝。 正常来说,他应该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只要听到花枝给的结果便可以。 可偏偏今日没有如花枝所想的那般。 “好啊。” 第161章 消失的银子 亥时一刻,王府内所有的下人都聚在后院里。 李婆婆双手交叉于胸前,一副看不上任何人的模样,扫视着下面的人。 “我倒要看看那个狗东西能搞出什么花样!”她愤愤地说着,然后一挥手,带着众人朝花园走去。 众人到花园前时,顾长夜与花枝已经在那里等着。 看见顾长夜,李婆婆一惊,躬身恭敬地说道:“如此小事,还要惊动王爷,阿奴实在太不懂事了!” “无妨,我也想知道,王府里的小偷到底是何人。” 顾长夜凉凉的说完,众人偷偷互相递着眼色。 众人认定了小舞就是那个小偷,就等着看花枝的笑话,眼下还惊动顾长夜,众人便更加觉得有意思,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着看一会儿花枝丢人的样子。 花枝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道:“李婆婆,跟我来吧。” 众人跟在花枝的身后,一长队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进花园里。 夜幕已经低垂到最深,但因为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盏灯笼,倒将平日里一入夜,便显得幽幽鬼魅的花园照的透亮。 花枝带着众人绕到假山的身后,指着那条只能容下一人的缝隙说道:“丢失的银子就在这里。” 顾长夜负手立在一旁,没有半点插嘴管这事的意思。 李婆婆便明了,王爷这意思是将这件事全交给她了。 顿时,李婆婆的心底感觉一阵得意。 便是通房又怎样,也不过是一个以色侍人的下人,王爷根本没有半点偏袒她的意思。 李婆婆冷笑一声,“你说被偷的银子都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的?王府这么大,若不是小偷本人,你一个人想找到偷藏起的银子何其难!” “的确。”花枝神色异常的淡定,从容不迫的应答,“找起来却是有些困难,但是只要缩小小偷的活动地点,再找起来就不难了。” 李婆婆听得糊涂,横眼看她,“什么意思?” 花枝朝她轻叹一口气,“此人偷了银子,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些银子花掉或者藏起来,之前我让长柳帮我问过,最近府中并没有谁频繁添置新物件,而且通过出入记录,可以发现大家出府都是二人同行,且没有分开行动的机会,未防生疑,这个人绝不可能当着旁人的面,拿出这些银子花掉,也没有将银子藏在外面的机会” “凭这些你就猜到这人把银子藏在王府里了?” “不是猜。”花枝眉心皱起,“我是推断出来的,接下来从那日李婆婆在小舞姐姐那里翻出的钱袋子,可以推断出真正的小偷,在听说李婆婆要盘查后,来不及将新偷到的钱袋子藏起来,只能将那个钱袋子陷害给别人,因为当时李婆婆盘查的急,跑到旁屋陷害别人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小偷就只好陷害给同屋的人。” 站在婢女中间的迎春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是,小偷是和小舞同屋的人?” 花枝点头,“其实我只推断出这些,之后在王府里找银子的地方,也是碰运气而已。” 她转过身,指着缝隙里,假山壁上一处青苔痕迹说道:“大概是我运气好,昨夜我在这里看到一个鞋印,此处阴暗潮湿,遍布青苔,还有很多虫蚁,几乎府中没有人会到这个位置,我便想会不会是那个小偷留下的,试着找了找,还真的让我找到了那些银子。” 李婆婆提着灯笼走上前,对着阴暗的缝隙照了照。 “在这里?也没看到那里能藏东西啊?而且就算找到银子,你也没说出小偷是谁啊?没准就是小舞藏在这里的!” 李婆婆一副刻薄的模样说着。 花枝不慌不忙地说道:“不用着急,只要找到银子,我们自然就知道小偷是谁了。” “那银子在哪?你倒是说啊!” 看着李婆婆不耐烦的样子,花枝侧身走进缝隙中,脚试着踩在有着鞋印的青苔位置,向假山上面爬去。 顾长夜看着她动作不动声色的皱起眉头。 众人齐齐惊讶地看着花枝。 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是花枝还往上爬了一人高,因为缝隙狭窄,背后就是墙面,倒也看起来没有多危险。 花枝停下来,看向下面的李婆婆,指着站在下方完全看不到的位置说道:“银子就在这里。” 李婆婆冷哼,“那还不拿下来,死丫头!” 花枝轻笑一下,然后转头看去准备将银子取下来。 可是转头的瞬间,花枝的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磨叽什么呢?!还不快点!” 李婆婆站在下面嚷着。 花枝却怔怔地看着那个位置,好半晌才喃喃自语起来。 “不见了.......” “什么?” “银子不见了。”花枝神色慌乱的向下看去,“那些银子都不见了。” 听见花枝所说,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李婆婆倒是轻蔑的一笑,“不见了?是银子不见了,还是你压根没找到,折腾我们呢?折腾我们也就罢了,你还把王爷拉出来折腾,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吧!” “不是!我真的找到了!”花枝急切的说道:“昨夜我就在这里,看见许多的银子!” “哼!你就继续瞎编,看看王爷信不信你的!” 李婆婆掐着腰朝花枝哼道,然后转身朝顾长夜躬身,“王爷,这丫头实在太不知好歹了,上次王爷已经要放她一马了,她竟还揪着此时不放,今夜还折腾您一趟,这更深露重的,奴婢也不想再保这丫头了,随王爷处置吧!” 顾长夜皱着眉头仰头看着还在高处的花枝。 花枝也看着他,微微撅起嘴,很是委屈的说道:“王爷信我,我真的有看到......” 顾长夜走上前一步,冷声开口:“下来。” 听到顾长夜发话,身后的众人虽把嘴巴闭紧了,但都窃笑着。 所有人都暗暗等着花枝受罚。 花枝垂着眼眸,小心翼翼的从高处爬下来。 眼看着她还有几步落在地上时,顾长夜伸出手落在她的腰间,将她举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顾长夜会这样做,脸上一阵滚烫。 “闹够了吗?”顾长夜冷声将看着自己发呆的花枝叫醒。 第162章 真正的小偷 花枝这才抓住自己失控的心跳回过神。 “一定有人,事先将银子转移走了!”花枝转头朝李婆婆肯定地说道。 李婆婆掐着腰,眼睛瞪得想一双铜铃般,“编!你就继续编!今夜你要带人来花园的事,下午就传遍了王府,花园这里早早就有人把守,谁还能进来把银子移走?” 花枝的眼底满是倔强,“也不是一个人都进不来!我记得今日下午,还有五个人来花园里清扫。” 李婆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心里琢磨着反驳花枝的话。 的确如花枝所说,下午的时候到花园中清扫的婢女有五个人,若是那五个人里就有真正的小偷,确实有把银子转移位置的可能。 可眼下抓不抓得到真正的小偷,对于李婆婆已经不重要了。 她现在只想教训花枝,看着她被王爷惩罚。 李婆婆在心里盘算一番,暗下决心,开口便偏向那五人,“就因你凭空造出的银子不见了,就断定那五人之中有人是小偷?你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谁愿意受这莫大的冤屈!都没人瞧见过你说的那些银子,鬼知道是不是你为了给小舞开脱,瞎编出来的!” “对啊!没有半点证据,谁愿意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啊!” “这大半夜的,真是瞎胡闹!” 身后的下人开始躁动,听了李婆婆的话大家都对花枝不满起来。 面对眼前的情形,花枝却一扫刚才发现银子不见时的惊慌失措。 “李婆婆,谁说我没有证据?” 李婆婆一怔,看着花枝的模样,没有半点慌张,好像已经确定了小偷是何人的模样。 “你,你有证据?”李婆婆再开口已没有刚才说话时的底气。 花枝轻轻弯起唇角,“麻烦今日来花园清扫的人出来一下。” 众人低声议论着,许久才看见一个慢悠悠的走上前。 “我没偷过东西,问心无愧,倒想看看你有什么法子抓到小偷。”站出来的小婢女,扬着头十分坚定地说道。 花枝朝她浅笑,眼底装的是赞赏。 一个人站出来后,剩下的四人也陆陆续续的站出来。 玲珑是最后一个站出来的,满脸写着不愿,嘴里小声嘟囔着,“这般折腾人,还平白无故的被人怀疑是小偷,就算是下人,也受不了这般委屈啊!” 听到玲珑的声音,李婆婆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站出来了,今日轮到你来花园打扫吗?” “我......我是替迎春来的,她今日下午忽然说不舒服,所以我这才帮她到花园里打扫的。”玲珑理直气壮地回答。 李婆婆看向站在众人,神色有些憔悴的迎春。 见李婆婆询问的眼神,迎春捂着肚子,声音发虚的说道:“我今日是身子不舒服,所以拜托代替我一下的。” 迎春的话音刚落下,李婆婆刻薄的撇嘴,凉凉地看着花枝说道:“那你们可要先把这件事说清楚喽,不然某人肯定拿着点小事不放,再说你们行为可疑,就是小偷呢!” 李婆婆的语气满是讽刺,半点不做遮掩,直接针对花枝。 花枝却从容的开口:“李婆婆放心,我是不会让清白的人蒙冤的。”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只要有这个,我们就能知道是何人心虚,下午将钱袋拿走了。” “这是什么东西?”李婆婆蹙眉看着她手中的瓷瓶。 花枝手腕稍稍晃动瓷瓶,走到五人面前,打开盖子,一股酸味便从瓶中飘出。 五人连忙捂住鼻子。 “这......是醋?你拿醋做什么?”玲珑捏着鼻子,十分嫌弃的问道。 花枝没有理会她的话,看着面前的小婢女说道:“把手伸出来。” 小婢女也是疑惑,但还是听话的将手伸出。 花枝二话不说,将瓶中的醋倒在她的手心之中,看了一眼她的手心,然后走向下一个人。 她在每个人的手心之中,都倒了一点瓷瓶里的醋,眼看着就要到玲珑时,李婆婆终于不耐烦地开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就拿这醋便能找到人?你那我们开玩笑就算了,王爷还在这呢,你也敢拿王爷开玩笑?” 花枝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神色冷淡,负手立在假山旁,身眉眼里是万年的波澜不惊。 她这才发现,平日里总觉得他过于冰冷,可这种冰冷,却莫名给她一种安全感。 “继续。” 顾长夜的唇瓣清冷的吐出两个字。 花枝点头,然后看向玲珑。 玲珑也看着她,低声愤愤地说道:“装神弄鬼!” 花枝轻笑,“手。” 玲珑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将手伸出,看着花枝将醋倒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片刻后,看着玲珑的手心,众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婆婆声音微颤,也很震惊地看着玲珑的手心。 “玲珑,钱袋是你偷的。”花枝抬起头,抓住玲珑的手腕高高举起,玲珑白皙的手心像是沾染了红色的墨水一般,红了一大片。 花枝看着她神情严肃地说道:“我找到钱袋后,便猜到若小偷知晓藏银子的地方已经暴露,定会偷偷跑来转移,所以今日上午的时候,我又到过花园一次,在钱袋子上做了手脚,那上面洒满了蝶豆花调好的汁液,蝶豆花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遇酸时便会呈现红色。” 说到这,花枝停下来,看向玲珑,“所以碰过钱袋子的人,手上一定会沾上蝶豆花的汁液,只要用醋一试......” “我没有偷!”玲珑大吼一声,打断花枝的话,用力从花枝的手中挣脱出来。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玲珑连忙解释起来,“园子里有蝶豆花,今日下午我来的打扫时,手不小心碰到过,所以才会这样的,你们不要相信她的话!” “你的手碰到过?” 不等玲珑继续说,花枝突然打断她,将剩下所有的醋,全部倒在玲珑的身上。 一股酸味在空气中蔓延。 众人看着玲珑的衣领前,缓缓的显出浅淡的红色。 “怎,怎么回事?”李婆婆惊讶的捂住嘴巴。 花枝皱着眉头,一阵沉默,良久轻声解释,“那么多的银子,她不可能直接从花园中带出去,只好将银子塞进衣领中,借着女子的身材曲线,将银子偷带出去,所以她的衣服上,必定也沾上了蝶豆花。” 玲珑眼睛睁大地看着花枝,脸上的神情逐渐狰狞。 “你为何总是要害我!” 第163章 道歉 听到玲珑的话,花枝不解地看向她,“我何时害过你?” “就是因为你,我本来在沈小姐那里伺候得很好,可因为你告状,所以王爷才会罚我为下人们洗衣服,还减少了我每月的月俸!” 花枝只觉得她实在不可理喻,“我说过了,我没有告状,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玲珑指着花枝的鼻子说道:“镯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王爷已经责罚过你了,既然你已经担下此事,又为何要将事情说出?银子的事情也是,既然大家已经断定是小舞,我也不打算再偷了,你为何还要查小偷?看着我受苦受难你就开心了?” 她这话说得花枝一阵糊涂。 原来人还可以这般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她做错的事,为何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让别人来负责? 花枝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所有人都以为花枝是不是如从前一般,不敢反驳玲珑的话。 顾长夜的幽幽的眸子转向花枝,看着她的侧脸。 半晌,花枝冷声开口。 “我为何要替你承担责罚。” 没有人听到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齐齐惊讶的看向花枝。 花枝秀气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恼意,语气中,有三分像顾长夜的感觉,“我同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承担你的错误,若是我犯了错让你帮我承担,你就甘心吗?还有,不是我要看你受苦受难,而是你做错了事,受苦受难的人就该是你。” “你!” 玲珑恼羞成怒,将周围还有旁人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步窜到花枝面前,一把抓走花枝发顶的头发,发狠的扯起来。 花枝虽然猜到以玲珑的性子,事情败露后,定会恼羞成怒,却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 周围没有一个人上前将她们二人分开的意思,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花枝只好自己奋力地挣扎,想从玲珑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玲珑的手抓的太紧,哪怕稍稍动一下,头皮上都会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 “我知道!你就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什么都比你好!所以处处针对我!我一定要抓花你的脸!”玲珑大声喊着,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朝花枝的脸抓去。 花枝眼看着她的指甲越靠越近,心底一凉。 以过去玲珑对她拳打脚踢的狠劲来看,这一抓定是要很痛的,搞不好就真的会毁容。 她正想着时,顾长夜已经走到她身后,伸手拦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中的带,然后一脚便将玲珑踹飞出去。 看热闹的众人连忙低下头。 一看顾长夜紧绷的脸色,便知他此刻心情不佳,没有人想惹火上身。 这时三个侍从从远处小跑过来,停在顾长夜面前,拱手说道:“王爷,银子已经找到了。” “嗯。”顾长夜冷漠的应道,然后缓缓开口:“将玲珑送去衙门。” 银子? 花枝揉着自己发痛的头顶,疑惑地抬头看向顾长夜。 他事先就安排了人去找银子,难道说,他早就知道是谁偷的?那为何还要让她查? 花枝想不明白,只能疑惑地看着他。 那边的玲珑听到要被送去衙门,倏然大哭起来,翻身跪爬到顾长夜的脚边,扯住他的衣摆哀求道:“王爷,奴婢知错了!不要送我去衙门,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母亲病了,需要看病的银子,可我现在的月俸太少,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才会偷别人的银子,我再也不敢了!王爷就饶我一次吧!” 玲珑声泪俱下,可顾长夜却不为所动,嫌恶的将她的手挥开, “带走。” “是!” 侍从走上前,将玲珑从地上架起,强行给拖走了。 玲珑的哭声越来越远,众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许久,李婆婆才回过神来,脸上换上殷勤的笑容走到顾长夜面前,“总算抓到真正的小偷,银子也找回来了,王爷英明!” 顾长夜没理会李婆婆的话,偏头看向呆傻的花枝。 和他的视线撞上,花枝怔了一下,然后急忙慌张的将视线移开。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顾长夜说道。 忘掉了什么事? 花枝仔细回忆了一下,也不知道顾长夜所说的到底是何事。 见她自己是想不起来了,顾长夜只好替她回忆起来。 “不是说,证明了小舞不是小偷,便要李婆婆给你道歉?” 顾长夜的语调微凉,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花枝偏偏听出是在护着自己的味道。 这件事明明只有玲珑、李婆婆还有她自己三个人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花枝奇怪地看向他,可迎上他如墨迹深黑般的眸子时,花枝便瞬间明了。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要他想,他手下的人可以让他知道府里所有的事。 在顾长夜的面前,她展现的不过是可笑的小聪明而已。 花枝地看着他。 而一旁的李婆婆看着二人,心里打着鼓。 在她眼里,就是阿奴将此事告诉给的王爷,故意让她下不来台。 她便更加认定,阿奴只是表面上那样的柔柔弱弱,其实心机深得很。 李婆婆暗暗地看向花枝,眼底满是刻薄蛮横,良久慢声细语的说道:“我也是为大家着想,这才和阿奴生出些误会。阿奴是想听我的道歉吗?” 她可以加重了道歉二字,隐隐带着威胁的意思。 花枝的思绪有些发散,听见李婆婆的声音后,便有些失神的说道:“若是李婆婆不想道歉,便算了。” 说者无心,可听者有意。 花枝说完,李婆婆的脸色一变。 什么叫她不想道歉,这不就是变着法的显示自己宽宏大量,而她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吗? 李婆婆气得脸发黑,可花枝根本没有细想刚才的话,也不知自己随口敷衍的话,竟让李婆婆产生这么多的想法。 “是李婆婆对不起你!李婆婆误会你了!够了吗?”李婆婆咬牙切齿地说着。 花枝这才抬眼看向她,仍然不解她为何这副模样。 可不管李婆婆的道歉是不是出于真心,这些话都是花枝想听到的。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算了,却没想顾长夜又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李婆婆也去给小舞道歉吧。” 说完顾长夜的余光瞥过花枝的侧脸。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的心底一暖。 顾长夜的话,李婆婆半点不敢反驳,只好低下头强忍着气,“是,王爷。” 众人都低着头互相递着视线。 无论如何,今夜的事情都让花枝出尽了风头。 顾长夜扫视众人,最后沉声说道:“都散了吧。” 第164章 温柔 听到顾长夜的话,李婆婆连忙带着众人散去,原本吵闹的花园里,顿时冷清下来。 花枝提着灯笼站在顾长夜的面前,听着周围的寂静无声,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的事,顾长夜应该算是站在她这一边吧? 好像这是七年来第一次,他愿意相信她的话,还给她机会,让她试着去证明。 顾长夜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的花枝。 灯笼里晃动的烛光,映在她的眼中,显得格外明亮。 只是现在的她有些狼狈,头发因为刚才玲珑的撕扯变得十分凌乱,脸蛋上也沾到玲珑手心中的红色汁液。 她眨着水色涟漪的杏眸望着他,印着烛光,而光中只有一个他。 顾长夜的眸色微微一沉,片刻后缓缓抬起手,伸向花枝的脸。 他轻柔的将花枝脸颊上的红色抹去,可擦掉之后,还有些不舍的流连了一阵。 花枝的身体僵住。 他的指尖温暖,在她的脸颊上留下星火。 许久,花枝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将头向一旁偏了一下。 看着她的动作,顾长夜手上一顿,微微皱眉。 “别动。” 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唇瓣间流出,花枝便像是被他施了魔咒一般,再不敢动一下。 他的手从脸颊转向花枝的发顶,将她凌乱的发丝一点一点理顺。 虽然看不到,但花枝能感觉到,他理的十分仔细。 花枝的心跳又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 她试图平复这种感觉,反复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越陷越深,她与顾长夜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这颗心,已经不是她的了。 它的高兴与难过,欢喜与失落,都在顾长夜的身上,她每次劝服自己清醒后,只要顾长夜再次靠近,那颗心便又会陷进去。 花枝看着他下意识的吞咽一下口水。 她的那副神情有些好笑,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想要喜欢的玩具,又不敢任性,苦苦隐忍的样子。 顾长夜的眼底一阵柔软。 “蝶豆花,我好像并没有讲过这个,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他轻声问道。 花枝觉得眼前的人定是她的幻觉。 为何她从顾长夜清冷凉薄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温柔? 花枝脸颊微红的低下头,“就是之前在贾宅帮过我的那个老爷爷,他是个神医,他的医书上记载过蝶豆花这个特性,蝶豆花还可以做茶,喝下后有滋养身体的功效。” 她说完,顾长夜也将她发顶最后一根凌乱的发丝理顺,但没有移开的意思,而是落在花枝的头上。 还记得初见花枝时,她小小的一个,站直身子也才不过刚到他的腰间。 可如今已经长得同他肩膀一样高,出落得亭亭玉立。 想到这些,顾长夜的眼帘微垂。 花枝不知他在想什么,犹豫半晌,低声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早就派人查出小偷是玲珑了吗?” 顾长夜不做声,算是默认。 花枝倏然感觉,自己今日自作聪明的模样实在丢人。 “那王爷为何还要将小舞姐姐关起来?还让我去查这事?恐怕王爷第一日就已经知道小偷是何人,而我查起来却足足花了三日......” 她低声说着,半是不解的疑问,半是埋怨着自己。 “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笨。”顾长夜冷淡地说道。 花枝眨着眼睛看向他,“我用了这么笨的法子,王爷是不是觉得我笨死了?” 顾长夜如冰山的脸庞,有一瞬的柔软。 “还好,不算太笨。” 说完,他收回手,转身向后走去。 花枝一阵愣怔。 不算太笨。 这样的话,过去顾长夜从没有说过,对花枝来说已经算是夸奖了。 花枝抬手紧紧按住心口。 拜托,不要再这样乱跳下去了,只要对他好,将所有欠他的还给他就够了。 不能动心,不能喜欢,他的良配另有其人...... 顾长夜转头看向他,面色已经恢复成往常冰冷的模样,冷声说道:“你是不打算为本王提灯了吗?”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花枝回过神,急忙小跑上去,将手中的灯笼举到他身旁。 二人在幽暗的花园里向前走着。 花枝看着晃动的灯火,忽地想起八宝琉璃盏的事,心里暗暗思忖着,最后还是决定主动承认错误,或许还能求他轻罚。 “王爷,之前您让我想想八宝琉璃盏放在哪里了,我实在不知将那物件放在哪里了,还请王爷责罚。” “嗯。”顾长夜鼻音清淡的回应,然后略微沉默一阵后,开口说道:“比起你,长柳更应该罚,本就应是她整理的。” 花枝连忙说道:“不怪长柳,是我非要帮忙的,王爷要罚,便罚我吧!” 看她一副焦急的模样,顾长夜微微挑眉,“你的记性不是向来好吗?怎么忘记八宝琉璃盏放在哪里了?” 花枝自责的低下头,“那日是我大意,长柳说不需要我帮忙,我便随手放下,之后,八宝琉璃盏便不知去向了。” “御赐之物,你也敢随手放在正堂。” “我......” 花枝忽地怔住,半晌有些木衲的开口:“王爷......是怎么知道,我将它随手放在正堂了?” 顾长夜冷笑一声,“你说呢?” “八宝琉璃盏是王爷收起来的吗?”花枝向顾长夜凑近几分。 她的身上还带着酸味,顾长夜微微皱眉,可最后还是没有和她拉开距离。 花枝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继续问道:“那王爷为何还要让我想想它放在哪里了?” 顾长夜没回答她。 花枝看着他的侧脸,下一秒便恍然大悟。 那日,就是因为长柳说起顾长夜让她回忆八宝琉璃盏的位置,她才想起,可以先找到被盗的银子所藏的位置,再去想法子找小偷。 “所以,王爷是在提醒我吗?”花枝试探性地问道。 顾长夜依然一言不发,半点没有回答她话的意思。 他不言语,花枝还是觉得心底已经被他带起阵阵波澜。 她曾无数次羡慕沈怜,可以得到顾长夜的悉心教导,可眼下,顾长夜这算不算是也在教导她呢? 花枝低头浅笑。 良久,她软糯的声音飘进顾长夜的耳中。 “王爷果然很温柔呢。” 第165章 算了吧 顾长夜走进南苑时,路嬷嬷正坐在院子里,手右手拿着一把剪刀,左手拿着一张红纸,眼睛微眯着,神情十分认真的裁剪着。 看见他,路嬷嬷将手中的两样东西放下,从石椅上站起,欠身说道:“老奴见过王爷。” 顾长夜抬手将她扶住,“不是说过,在王府内嬷嬷不用多礼。” 路嬷嬷看着他慈爱的一笑,顺着顾长夜的动作重新坐下。 “都成习惯了,怎么改的掉,王爷就随老奴吧。” 顾长夜在她的对面坐下,视线滑过她的身后,低头打扫的小婢女。 杜鹃被打发走后,顾长夜便给路嬷嬷安排了新的婢女。 “新换的下人可还用的习惯?” “挺好的,其实之前的杜鹃也挺好的。”路嬷嬷笑着说道。 顾长夜的神色微冷,“那个话太多。” “难不成王爷想往老奴这里塞个哑巴不成?老奴倒想要个话多的孩子陪着,还能解解闷儿。” 路嬷嬷半是玩笑的说,顾长夜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说道:“若觉得这个不好,一会儿再叫个新的来。” “现在这个孩子挺好的,不用换了。” 看着顾长夜板着脸冰冷的模样,路嬷嬷无奈地叹气,继续说道:“老奴记得,王爷小时候很爱笑的。” “若不是贵妃娘娘......”话说到一半,路嬷嬷看向顾长夜的脸色,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提到生母的事,顾长夜拿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眸光微微一沉。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于是视线转动,看向石桌上面裁剪了一半的红纸。 他拿起红纸,“嬷嬷这是在做什么?” “想剪几个囍字。”路嬷嬷看向他手中已经剪出一半的囍字,轻声说道:“许多年未剪过,手都有些生疏了。” “还记得过去母妃的寝殿中,有几个嬷嬷剪的囍字,我看着嬷嬷的手艺,和过去还是一样。” 顾长夜说的路嬷嬷眉开眼笑,眼尾的褶皱都染上喜色,“拿出来练练,老奴还想着等哪日王爷成亲,剪个龙凤呈祥呢。”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皱。 “前些时日老奴听李侍卫说,这段时间王爷和慕家的大小姐走的很近?” 路嬷嬷听说这件事之后一直觉得欢喜。 顾长夜的终身大事,她一直放在心上,同他一般大的男子皆早早成了家,路嬷嬷便一直担心,顾长夜将嫁娶之事一拖再拖,最后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那凉薄冷漠的性子,需要一个贴心的女子来陪着。 虽说路嬷嬷知晓他心中只有查清当年真相,与家国朝政的大事,但还是盼望他能幸福,可以像寻常男子一般,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我听说慕家小姐端庄有礼,在都城是有名的闺秀,王爷若真能娶了她,那定是极好的。” 路嬷嬷自顾自地说着,最后一个字落下,才发现顾长夜的神色一直阴沉着。 顾长夜沉默,半晌才幽幽说道:“同慕小姐的事还急不得。” 路嬷嬷一顿,然后笑着说道:“是急不得,王爷的婚事还要等皇上赐婚才可以。” “眼下朝局不稳,司礼司的事情又刚到我的手中,我已同皇上说过此事,同慕小姐的亲事还要再等等。” 听顾长夜如此说,路嬷嬷的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沉下去。 “王爷是因为朝局不稳,还是因为那丫头?”她沉声问道。 顾长夜神色没有半点波澜,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淡淡地回道:“嬷嬷多想了。” 路嬷嬷眉心蹙起,不过片刻后又缓缓松开,长叹出一口气,“昨夜抓小偷的事,老奴也听说了,王爷这么做,怕是今后王府里的下人们,再也不敢去找她麻烦了吧。” 顾长夜不言,静静地听着路嬷嬷往下说。 “王爷不是说她只是发泄仇恨的工具吗?” “是。”他不假思索的便将答案吐了出来。 可他眸底隐隐闪过的情绪,却让路嬷嬷看的一清二楚。 顾长夜看向她,“可发泄仇恨这种事,当以拿仇家心爱之人,加以万劫不复之痛,方能达到心中所愿......” “......可花枝,在温云歌那里,并不是什么心爱之人。”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顾长夜的眉心略微一皱。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路嬷嬷有些疑惑。 “温云歌对自己的孩子没有半点疼爱,反而十分憎恶,如此一来,向她报复反倒显得无趣了。”顾长夜凉凉的说道。 路嬷嬷嘴巴张了张,可想了想,肚子里的话便化成一声轻叹。 “罢了,都说稚子无辜,她的事情老奴也都听说了,被人贩卖,受尽折磨,来到王府每日也是被人欺凌,看她也不是个坏心眼的孩子,这段时间刁难她,倒显得老奴像是个坏人......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吧。 顾长夜低垂眼眸,掩去眸底汹涌的情绪。 他们两个之间真的可以在这个位置,就这样算了吗? 见顾长夜没有说话,路嬷嬷接着说道:“既然王爷打算放过她,那不如将那个孩子送到南苑来,陪着老奴吧。” “不行。”顾长夜了断的说道。 路嬷嬷奇怪地看向他。 顾长夜皱眉,“她笨手笨脚,还总是惹祸,还是放在我眼底下吧。” 说完,顾长夜站起身,“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嬷嬷休息吧。” 路嬷嬷看着顾长夜走出南苑,无奈地摇头。 “明明心心念念,还要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从南苑走出后,顾长夜直接朝王府门口走去。 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李丛就候在一旁。 看见顾长夜走出来,李丛急忙走上前低声说道:“王爷,现在出发吗?” 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和慕小姐约定见面的时辰还未到。 顾长夜思忖片刻,忽地想起昨夜花枝提起过老爷爷的事情。 “那个叫陈德的人已经处理好了吗?” 见顾长夜忽然提起此事,李丛略微一怔,然后扬起唇角,笑着点头,“早就处理好了,王爷没问起过,我便也就没提。” “嗯。” “王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阿奴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想哭。” 顾长夜眸光寒冷看向他,“闭嘴。” 李丛连忙将嘴巴闭紧,不再言语。 顾长夜负手走向马车,在马车前又忽地停下。 “去将阿奴叫来。” “嗯?” “带她去看看吧。” 第166章 墓碑 花枝坐在马车里,十分紧张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顾长夜。 她被李丛叫出来,也没告诉她要做什么,就被塞进了马车里。 顾长夜坐在对面,一身墨色麒麟袍,凉薄的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对花枝偷偷投过来的视线,不做半点理会。 花枝有些不知所措的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裙摆,听到马车外面吵闹的叫卖声,怕顾长夜斥责她,也不敢撩起帘子看,只能在心里暗暗揣测着。 马车现在经过的是一条闹市,这样的闹市,都城内一共有五个,花枝从王府中出来的次数不多,这五个闹市她也只去过其中三个。 可从马车走的方向来看,这边就只有一个闹市。 她正想着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外响起一个粗哑的男声。 “有出城的文书吗?” 听到出城二字,花枝一惊。 “王爷,我们要出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长夜却对她惊讶的神情没有半点反应。 他不回答,花枝开始有些不安起来。 马车外,李丛和守城门的士兵攀谈着。 士兵看见李丛手中象征身份的玉牌,连忙朝马车躬身拱手,“小的不知是恭亲王殿下,冲撞了殿下实在该死。” 他说完半天,也不见马车里的人有回应,一时尴尬起来。 “没事没事,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城了吧。”李丛知道顾长夜的性子,连忙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出声说道。 士兵看着他赔笑着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 出了这个城门,就是一片荒芜的路。 花枝越想越是不安,忍不住,侧身撩起车窗的帘子。 马车刚好经过守城门的士兵。 士兵抬眼,视线落在马车里的花枝身上,神色一怔。 花枝向外张望着,感觉到士兵的视线,正要看过去时,一只手忽然将帘子放下,将她和士兵的视线隔开。 她转头看向已经坐到自己身旁的顾长夜,怔楞片刻后,急忙慌张的低下头。 “我错了。” 顾长夜微微一挑眉。 他还什么都没说,她便学会先认错了。 顾长夜收回深邃的视线,重新看向手中的书卷,也没有要坐回去的意思,声音犹如寒冬腊月的枝头雪。 “看什么?” 花枝抬起头,搅着衣服的两个指头更加用力,“王爷,我是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带我出城?” “怎么?你害怕出城?”他幽幽的问道。 虽然视线还落在书卷上,可顾长夜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花枝落在裙摆的手上。 一看便知,她现在十分不安。 “我......除了上次到天虹池,我还没有出过城......王爷不会没有缘由的带我出城的。” 她断断续续的讲着,到最后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 顾长夜这才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而看向她,“那你觉得,带你出城是要做什么?” 花枝一双杏眸望着他,眼底的不安越加扩大。 心底的猜测,是她一直害怕的事情。 “王爷......是不是要把我卖掉?” 顾长夜的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原来是怕这个。 花枝嘴唇扁在一起,声音弱弱的说道:“王爷要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就责罚阿奴吧!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卖掉......” 她的神情实在可怜,像一个怕被丢弃的孩子。 顾长夜漆黑的眸色微动,良久他移开视线,看向前方,声音淡漠的说道:“本王记得买你的时候,可是花了一百两黄金,可你却一点活都不会做,怕是这世间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做这种赔本的买卖了。” 花枝想了想顾长夜这番话,然后眸底闪着微光,“王爷不是要卖掉我?那我们要去做什么?” 刚问完,马车忽然停下。 “王爷,我们到了。”李丛在马车外唤道。 见花枝还坐着不动,顾长夜看着她冷声命令,“下去。” 花枝点头,急忙起身走下马车。 马车停在一个山坡上,站在山坡的边缘,能看见远处山下零散的人家。 山坡中间有一条平坦的小路,路的两边长满白色的小花,空气中的花香怡人,配着晴朗的天空,可以让人凭空生出几分好心情。 花枝呆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旁的李丛笑着说道:“去上面看看吧。” “上面?”花枝疑惑地看着他。 李丛笑而不语。 犹豫片刻,花枝抬脚向前走去。 沿着小路,一直能走到这座山的山顶。 这座山并不高,山顶生的一片翠绿,轻风拂过离离青草,带着蓬勃的生机吹向远方。 花枝看见远处一个小小的坟墓。 她脚步略停一下,眸底是微微的颤抖,然后大步向坟墓走去。 小小的墓碑上写着,神医陈德,在此长眠。 花枝本能的捂住嘴巴,眼眶微红的看着墓碑。 就算顾长夜没有帮她做这件事,她也没有怪过他,那本就是她要报恩的人,是她自己的事,他不作任何理会也没有关系。 可是他还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越是靠近,花枝便越明了他的温柔。 他是天空孤高的云,她抬头仰望,明知遥不可及,却舍不得挪开眼,甚至还生出向往。 泪珠从眼底滚落出来,可花枝的唇角却是笑着的。 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眼下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尽自己所能守护他就够了,把他给她的温暖,十倍的偿还给他...... 马车还停在山坡上。 李丛坐在马车边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看见远处小跑回来的身影时,才站起身,“阿奴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坐在马车里专心看书的顾长夜神色微动。 没一会车帘掀起,花枝钻进马车里,直接蹲在顾长夜的身前,手中拿着一束洁白的小花。 “王爷,谢谢您!”她将手中的花递到他的眼前。 顾长夜看着花,眉心蹙起,“做什么?” 花枝眼底的星海亮起,唇边的两个梨涡,也向两个向日葵般朝着他。 “我欠王爷的越来越多,所以我要一点一点还给您。” 她笑着说道,眸中的璀璨让顾长夜的眼睛无法移开。 这个笑容和那日在慕府,站在花雨之中的她一模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如此灿烂的笑。 第167章 看不透 马车行下山坡并没有回到都城,而是掉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比起来时的不安,再坐上马车时,花枝的脸色好了许多,脸颊上因为开心还微微泛起红晕。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地落在身旁那束小花上。 脑海里却全是花枝刚刚笑着的模样,无论他如何驱赶,都无法赶走那个笑容。 花枝转头看向他,他便不动声色的将落在花上的视线收回。 “王爷真的不要这束花吗?”花枝微微歪头,看着他轻声问道。 顾长夜冷漠的回答,“不要。” 花枝有些失落,不过转瞬她便打消心底的失落,拿起那束小花,自己摆弄起来。 最后马车停在十里亭前。 花枝走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亭子里坐着的慕小姐。 原来他是出来见慕小姐的。 花枝低头苦笑一下,再抬起头时,神色便恢复了正常。 顾长夜撩起衣袍走下马车,朝十里亭走去,花枝和李丛便留在马车旁。 看着顾长夜走向慕小姐的背影,花枝的唇角微微弯起。 不管他身边的人是谁,只要他幸福就好。 这么想着,花枝的心情又开始好起来,低头摆弄起小花,没一会儿,手中就多了一个刚好可以带在头上的花环。 一旁的李从看见,忍不住说道:“你还会做这个?” “以前看别人做过,自己就试着学了学,做的也不好。”花枝笑着说道,然后将手中的花环带在李丛的头顶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嗯,很适合李侍卫你呢。” 李丛将从头上把花环拿下来,“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带这个,这东西都是你们小姑娘家喜欢的。” 说着,他又将花环带在了花枝的头上。 花枝将头上的花环扶正,朝他灿烂的一笑。 看她笑的开心,李丛的神情也跟着一软,“看来今日你很开心。” “嗯。”花枝点头。 “因为王爷?” 听到李丛这么问,花枝一顿,然后眉眼笑的更加璀璨,更加用力的点下头,“嗯。” 李丛双手环胸,看向不远处十里亭内坐着的二人,长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王爷现在开不开心。” 花枝一怔,也转头看向十里亭。 和慕小姐在一起,他一定是开心的吧? “这几日事情发生的太多,王爷总是冷着脸,虽然旁人看不出,但我知道,王爷定是累得,我倒也想做一些事,能让王爷开心一下。” 花枝的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下来。 她想起那日在栀子树下,他的模样。 从他冰冷盔甲的缝隙间,她窥探到了他的另一面。 一个伤痕累累的他。 “王爷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抗。”李丛在一旁自顾自的说道:“越是重的担子,王爷越是自己一个人抗,我能做也不过尽所能的辅助王爷而已,却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花枝转头看向李丛,半晌唇角露出一抹浅笑,“你的心意王爷一定知道的。” 李丛笑着挑眉,“王爷是什么人,一眼便能洞穿所有人的心思。”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然后转头故作神秘地说道:“不过有一个人的心思,王爷就看不出。” 他将花枝的好奇勾起,“谁?” “王爷自己的。”他压低声音说道,像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怕顾长夜听到一般。 “王爷自己的?”花枝奇怪的重复了一遍李丛的话。 李丛笑着问她:“你知道王爷在想什么吗?” 他在想什么? 花枝若有所思的重新看向顾长夜的方向。 亭子里,慕小姐轻柔浅笑的说着什么,而对面的顾长夜却一如既往地冷漠,一身清冷疏离,偶尔淡淡开口,也不见神情有半点柔和。 “我不知道,这世间或许没有能看透王爷的心思吧。”花枝喃喃地说道。 李丛看着她的侧脸,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摇着头,“怕是这世间只有王爷自己,和你看不透。” 花枝不解地看向他。 “上次王爷给你送燕子,你都么明白吗?”李丛忍不住问道。 花枝皱紧眉头,听得更是云里雾里,“燕子?王爷何时给我送过燕子?” “就是上次王爷被关进天牢,你住在客栈时,本来是我要去的,后来是王爷去的。” 花枝嘴巴微张地看着他,暗暗地梳理着头绪。 她记得明明是那名暗卫去给她送的燕子,怎么会是顾长夜呢。 那个人个子很高,好像和顾长夜差不多,视线锋利,看向别人的时候总是幽深冰冷的,也很像顾长夜,可他的怀抱却和他的视线截然相反,很温暖...... 想到这,花枝恍然大悟。 那个人就是顾长夜。 “可是,那时王爷不应该正在天牢中吗?”花枝神色有些失措的问道。 “王爷是何人,自然有法子出来。” 听到李丛这么说,花枝开始发起呆来。 她好像又多欠顾长夜一次。 那天是他从天而降,将她从小哑巴的刀下救下,后来又在客栈里保护她一次。 想到这,花枝脸色微微一红。 这么说来,那天轻薄她的人也是他? 李丛在一旁看着花枝的神色,一会儿震惊,一会儿苦恼,一会儿羞涩。 “王爷没和你说这事吗?”他奇怪地问道。 花枝摇头。 顾长夜从没有和她坦白过这件事。 李丛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道:“估计王爷不想说,你就装作不知道吧,若是让王爷知道是我说的,一定会让我去吃板子的。” 他说了什么,花枝根本没有听进去。 李丛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花枝回过神,有些泄气的说道:“欠王爷的,我好像这辈子还不清了。” 李丛被她的话逗笑,“至于吗?” “至于,我这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四处欠人情,都不知怎么还。” “哦?王爷倒好说,你还欠了谁啊?”李丛说道。 花枝叹气,想起老爷爷死前的心愿。 踌躇半晌,最后她还是决定向李丛求助。 “就是今日墓碑里埋葬的那位老爷爷。”花枝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在贾宅,是他和贾文拼命,才将我护住的,他死前有个心愿就是找到他的儿子,将他毕生心血所著的医书交给他儿子。” 李丛一边听着,一边点头,“这个应该不难,可有什么线索,我试着帮你找找。” “真的!”花枝欢喜地看着他。 李丛肯定地点头。 听到李丛愿意帮她,花枝笑的更加灿烂。 二人却都没有注意到,十里亭那边投来的幽幽视线...... 第168章 专情 “王爷被人陷害,所有的证据和卷宗都被夏丞相一人揽走,不许旁人插手,而且此事枢密院也不方便插手,父亲他有心无力......” 慕慈说着,手上拿着茶壶,将顾长夜面前的茶盏斟满。 她稍稍抬眼才发现,顾长夜正皱眉看着其他地方,心思根本没有放在刚刚她的话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不远处,坐在马车边上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慕慈转头重新看向顾长夜,蹙起眉头,片刻后又舒展眉心,轻笑出声。 听见她的笑声,顾长夜收回视线,“怎么了?” “都说王爷是冷漠无情,凉薄孤傲的人,可要我看,还是那帮人不懂王爷。” 慕慈的话让顾长夜的眸色微沉,“那慕小姐觉得本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笑着说道:“说是无情的人,大多都是专情的,只是因为太过专情,所以才让旁人觉得这是无情。” 顾长夜来冷笑,“还以为慕小姐是个聪明人。” 他拿起面前的茶盏,里面的茶冒着腾腾的热气,冷声说完,轻抿一口盏中的热茶,却暖不了他周身的寒气。 慕慈的脸色略微一僵,不过转瞬她整理好脸上的神情,垂下眼帘轻声说道:“王爷说得对,是我自作聪明了。” “若是因为官窑案的事情,慕小姐大可不必求见本王。”顾长夜将茶盏放下,视线幽幽地落在慕慈的脸上,“回去告诉慕大人放心,本王知道慕大人的立场,无需忧虑。” 他口中最后一个字落下,慕慈暗暗松了口气。 “王爷心如明镜,是父亲他糊涂了。”慕慈柔声说道。 顾长夜的乌黑眸子微转,见慕慈不再言语,他一边的唇角向上一挑,“慕小姐想说的就只有这一件事?” “果然王爷什么都知道。”慕慈垂首,“父亲他想问王爷......想要何时迎娶我进门?” “慕大人还真是心急。” 顾长夜的语调似是戏谑,可让听着的慕慈感觉十分阴冷。 他幽幽的继续说道:“不知慕大人在急什么?难不成本王这个靠山不行,他便要另寻出路了?” “王爷说笑了!”慕慈的神情慌张起来,“父亲他怎么会那么想,作为臣子,唯一的靠山只有圣上,身居枢密院要职,比起分靠党派,父亲他一心只想做好枢密院的差事,为陛下分忧。” 慕慈的这个答案,让顾长夜感觉很满意,轻笑一声,“不用紧张,眼下司礼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婚事自然不能急。” “是。”慕慈缓缓开口。 “还有这次司礼司内部的溃烂,圣上觉得有必要对六司及枢密院进行一次审查,慕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慕慈点头,“知道。” “那就好。” 话音落下,顾长夜又转头看向亭外。 马车那边坐着的花枝和李丛,依然一副有说有笑的模样。 阳光刚好落在她的身上,照的她发顶的花环熠熠生辉。 顾长夜不自知的蹙眉,落在花枝身上的视线越发深邃。 慕慈也看向花枝的方向,半晌轻声说道:“阿奴在金銮殿上,设法证明王爷清白之事,我都听父亲说了,她还真是厉害,明明性格如绵羊一般,还敢和豺狼虎豹们相抗衡。” 听着慕慈所说,顾长夜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慕慈试探性的看向他,“阿奴似乎很在意王爷?” 顾长夜的眼梢闪过凉意,片刻后沉声说道:“慕小姐不必做试探,一个下人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慕慈低头浅笑,“慕慈不是这个意思,阿奴这姑娘聪明善良,我还挺喜欢的。” “聪明?”顾长夜鼻间发出一声轻笑,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她可不聪明。” “阿奴她......” 见慕慈还想继续聊阿奴的事情,顾长夜有些不悦地站起身,出声打断她的话,“既然慕小姐的事情都说完了,本王还有要事,就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等慕慈再说什么,直接转身大步离开。 坐在马车边缘的花枝,瞥见顾长夜从十里亭中走出,便欢喜的从马车上跳下。 “王爷回来了。” 李丛也转头看过去,看见顾长夜的神色有些阴沉,下意识的嘟囔道:“王爷怎么了?看来心情不好,难不成慕小姐说了什么,惹恼了王爷?” 花枝也有些奇怪,看顾长夜的神情却是不怎么太好。 二人暗自揣测发生了何事时,顾长夜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花枝仰头看着他,嘴巴刚张了张,未等话从口出,顾长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的将她扯上马车。 “出发。” 顾长夜冰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李丛不敢有半点言语,急忙跳上马车,让车夫离开。 十里亭内坐着的慕慈,看着马车行远才缓缓起身。 身后侍奉的婢女走到她身旁,有些担忧的说道:“小姐,我看王爷似乎好像有些生气的模样?” 慕慈的唇角浅浅弯起,“放心,不是我惹得他生气。” “嗯?”婢女疑惑地看向她,“那王爷在和谁生气?” 慕慈笑而不语...... 行驶飞快的马车上,花枝被顾长夜压在马车的座位上,双手被他紧扣在手中,不给她半点挣扎的机会。 花枝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冷冽的轮廓紧绷着,视线幽幽地看着她。 “王爷......您怎么了?”花枝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顾长夜的眉心又皱了皱。 半晌他才阴沉的开口,“是不是对任何人,你都能那样笑?” 他的话让花枝皱眉不解。 看出她不解的模样,顾长夜的手暗暗收力,直到花枝感觉到疼痛,小脸微微一皱,他才停下用力。 他皱眉看着她因为疼痛隐忍的模样,最后冷哼一声,恼火的松手,将有些凌乱的衣摆整理好,肃然危坐在一旁。 花枝也坐起身,有些惊惧地看着他,又不敢再出声,怕说错什么,惹得他更加恼火。 她忽地想起刚刚李丛说的话。 他总是将所有的事情一人担下。 花枝开始担心起他,可是她知道,顾长夜肯定不会说出,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开心。 那比起问他不开心的原因,花枝觉得或许让他开心起来更重要。 第169章 折纸 马车停在王府前。 顾长夜一路上一言不发,周身的寒气甚至越过车帘,连坐在车外的李丛都能感觉到。 花枝跟在他身后走进王府,刚好碰见沈怜在正院。 沈怜看见二人一起走进来,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而是乖顺的朝顾长夜欠身,“小叔叔。” “嗯。”顾长夜面色上的阴沉稍稍缓和。 “小叔叔这是去哪里了?”沈怜歪头问道,一副小女儿家的娇俏神态问着。 她现在的模样,终于同过去她未表露自己心意时变得一样。 见她的样子,顾长夜想着她应是放下了那些心思,眼下这般是最好的,他永远是她的小叔叔,可以护她一世安康。 同慕家的事情,沈怜已经知晓,顾长夜便也没再打算再做隐瞒,“今日和慕小姐有约。” 沈怜的眼珠一转,眼底闪过一抹深长的笑意。 “原来是去找我未来的小叔母,不过......”沈怜看向他身后的花枝,“小叔叔,您去见慕小姐,怎么还带着阿奴?” 顾长夜的头稍稍向后一偏,“需要人侍奉,便带着她了。” 沈怜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略作犹豫的样子,“可是......小叔叔下次再去见慕小姐,还是带着长柳吧,带着阿奴,怕是......不太好吧。” 顾长夜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慕小姐将来要坐的是王妃之位,而他去见慕小姐,却把一个通房带在身边,确实说不过去。 顾长夜默声片刻后,开口说道:“我有分寸,这几日事多,你的功课我来不及看,但也莫要落下,一会儿去我书房再取几本书吧。” 沈怜笑着一欠身,“好的,小叔叔!” 她声音亲昵甜蜜的叫着,眼神却不动声色的瞥着顾长夜身后的花枝。 本来就是想暗暗提醒花枝,她不过就是一个通房,上不了台面,却没想花枝像是没听懂一般,脸色上没有丝毫变化。 沈怜暗暗唾骂,还真是厚脸皮。 花枝不是没听懂,只是这件事她早早就想的通透,所以也没有了失落的感觉。 “对了,后日陶大人要到府中,他的独子也会一同前来拜访。” 顾长夜忽然说起这事,沈怜愣了一下,转瞬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小叔叔是想让我见见那位陶公子?” “嗯。” 听到顾长夜淡漠的应答,沈怜的脸色微微一僵,“小叔叔就这么着急让我出嫁?想随便找个人就把我送出去?” 她的话让顾长夜皱起眉头,“我怎么会随便找人把你送出去,自是会为你挑选最好的郎君,不过是见见,你若不喜欢,自然是不会逼你。” 沈怜气鼓地看着他,片刻后长呼出一口气,一副妥协的样子,“好吧,听小叔叔的便是,若没有旁的事,怜儿先回房间了。” 顾长夜点头,看着沈怜离开后,然后自己也沉步向前走去。 花枝就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快到书房前时,顾长夜忽然停下,背对着她说道:“我要处理公务,不要跟来。” 然后不等花枝回应,他便大步走进书房。 花枝看着书房的门紧合上,呆愣半天才想明白。 顾长夜并不是和慕小姐生气,而是在和她生气。 花枝仔细想了想,刚刚在马车上顾长夜说的话,难道是因为她的笑惹得他心烦了?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明知道顾长夜讨厌她,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他自然是厌烦的。 平日里她都有收敛,今日开心过了头,所以才会一时没有把握住分寸。 她低声叹气,转头朝正院走去。 院子里,长柳正坐在椅子上叠着什么,看见花枝回来,她笑着说道,“阿奴,你总算回来了。” “嗯。”花枝点头,却是一副恹恹的神情。 看她的模样,长柳眯起眼一副探究的样子打量起她,“怎么了?王爷又没把你卖掉,你怎么还这样的表情?” 花枝在她身旁坐下,“我,又惹王爷生气了。” 听见她这么说,长柳也是一副好不稀奇的模样,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纸。 “你大概是王府里,惹王爷生气次数最多的人。” 说到这,她停下手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这算不算是,王爷对你的另一种宠爱呢?若换了旁的下人,怕是惹火王爷一次,就会被赶出王府吧,前几日,那个杜鹃就因为惹恼王爷,就被王爷赶出王府了。” “杜鹃?”花枝惊讶的看向她,“她被赶出王府了。” 长柳点头,然后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纸。 见她十分认真的模样,花枝好奇地看向她手里,已经被折出无数痕迹的纸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 “折纸。”长柳从一旁拿起一个已经折好的纸,递给花枝,“这是我刚折的。” 花枝接过,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笑着夸道:“你这小狗折的真好。” 长柳的脸色顿时一沉,将她手中的纸抢回去,“这明明是小兔子,你这什么眼神儿?” 花枝不好意思的冲她笑笑,然后拿起长柳身边未折过的纸,也开始动手折起来。 长柳眨眼看着花枝的动作,没一会儿,她的手中就多出一朵栀子花。 “你,你还会这个?!”长柳有些兴奋地拿过她手中的栀子花。 花枝轻笑,“王府里栀子花最多,我以前一个人觉得无聊时,就会用废纸折。” 对纸栀子花爱不释手的长柳,忍不住夸赞道:“折的真好,你这以前没被人白欺负啊,一个人的时候学会了这么多东西。” 花枝一怔,然后转头露出一抹苦笑。 她所有被人夸赞的能力,都是从和苦难的作斗争而来。 也不知,是不是要谢谢那些曾经刁难过自己的人,若不是她们,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花枝。 “你怎么折的?教教我。”长柳看向她。 花枝点头,又拿起一张纸,一步一步的讲给她。 看她又折好一个,长柳举起两朵花,对着身后的栀子树说道:“你折的都可以以假乱真了,我看以后王府里的栀子树开不开花,都无所谓了,你折出来的就可以代替!” 花枝的眼睛倏然一亮。 “你说得对!”花枝站起身,看向除了绿色的叶子,已经没有一朵花的栀子树,“我怎么没想到呢,或许这样就可以让王爷开心起来。” 长柳不解,“你说什么呢?” 花枝看向她。 “长柳,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第170章 不想麻烦他 李丛坐在书房角落内的小桌前,低头给司礼司的卷宗做着分类,不时抬起头看向书桌前的顾长夜。 “想问什么?” 顾长夜忽然出声问道,将李丛吓了一跳。 “王爷......”李丛语气犹豫,片刻才将剩下的话问出来,“今日慕小姐惹您生气了吗?” “没有。”他了当的回答。 李丛挠挠头,嘟囔道:“我还以为是慕小姐说错了话,惹您生气了。” 顾长夜神情一片淡漠,虽然听见李丛的嘟囔声,可却不作理会。 李丛一手撑着头看着顾长夜,在心底偷偷琢磨着,这一路上到底是什么事情将他惹恼了。 既然不是因为慕小姐,他自己也没做什么,那只能是在和阿奴生气了。 很久以前,李丛就发现王爷似乎对阿奴的事格外敏感,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王爷都会格外的生气。 关于王爷的事,李丛自认为都很清楚,可唯独和阿奴有关的事,李丛总是云里雾里。 过去他不明白为何王爷会那么讨厌阿奴,为什么如此讨厌还不肯放她走。 如今他不明白,为何王爷对阿奴有几分喜欢,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 感觉到李丛的视线,顾长夜抬起头,蹙眉不悦,“怎么?偷懒?” 李丛回过神,连忙说道:“不,不是,卑职这就......” 说了一半,李丛突然停下,思忖片刻后,抬起头看着顾长夜问道:“王爷,您为何那么讨厌阿奴?” 顾长夜也没想到李丛会突然这样问。 花枝的身世,王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而顾长夜与温云歌的恩怨,知道的人更不多。 李丛虽然知道顾长夜和温云歌之间的渊源,却不知花枝身世。 顾长夜微微蹙眉,眉眼冰冷地看着李丛,“为什么问起这个?” “卑职就是很奇怪,王爷从不苛待下人的,可好像对阿奴......” 很刻薄。 最后三个字,李丛没敢说出来。 可顾长夜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怎么?你心疼了?”他的眼底忽地涌起一股阴冷,让人汗毛倒竖。 李丛畏怕的吞咽下口水,又隐隐觉得王爷问的似乎有些奇怪。 心疼?他是挺可怜阿奴,看见她受欺负偶尔会心疼她,可王爷问的心疼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王爷......” 不等李丛说完,顾长夜又开口问道:“你喜欢她?” 李丛暗觉哭笑不得。 这件事以前顾长夜就怀疑过他。 他也忽然明白,今日王爷的心情为何突然变得不好起来。 在顾长夜眸底的阴冷更深之前,李丛急忙开口,“王爷误会了,卑职看阿奴,就像是自己的妹妹一般,所以才会关心她。” 顾长夜垂下眼眸,不再理他。 屋内一时静默,气氛也显得有些冰冷。 想要问的答案没得到,反倒惹得王爷更加恼火。 李丛一阵懊恼,急忙将嘴巴闭紧,不再去招惹顾长夜。 却没想,顾长夜突然问道:“今日,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低头拿着笔,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可他的手上并没有动作,一看就是没有把心思落在自己的笔尖上。 李丛想了想,连忙事无巨细的给顾长夜讲了一遍。 “陈羽?”顾长夜若有所思的重复一遍这个名字,然后哦抬起头看向李丛,“她真当你神通广大,什么事都去求你?” 李丛苦笑起来,“阿奴不是这个意思,她是不敢求王爷,今日她还说起自己欠王爷的太多,怕是下辈子也还不清了,估计是不想再给王爷添麻烦,这才来找我帮忙的。” 顾长夜冷哼一声,低下头继续翻看起卷宗。 屋外的日头落下时,李丛终于将所有卷宗分好。 “王爷,这些卷宗卑职已经分好了,左边的是司礼司这几年承办的大小祭祀,礼乐,宴会,右边是司礼司这几年经夏丞相之手的事项。” “嗯,下去吧。” 顾长夜沉声应道,连头都未抬一下。 李丛知道顾长夜专心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便悄声退下去,将门合了上。 听到关门声,顾长夜手中的动作缓缓停下。 窗外火红的落日,烧透了半边天,云霞形似一只只奔腾的野马,朝着落日而去。 他转头看向窗外,眸色深邃。 某一瞬间,他好像隐隐明白了路嬷嬷说的那三个词。 口不对心,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那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他明白自己的心中所想,可那个想法太过可怖,根本没法说出口,要他如何心口相一。 想着,顾长夜放下笔,站起身走出书房。 走到正院时,刚好从自己房间出来的长柳看见他,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走到他面前。 “王爷您回来了。”长柳低头恭敬地说道。 顾长夜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准备绕过她走进院子。 见此,长柳连忙又硬着头皮挡在顾长夜的身前,“王爷!” 她突然大叫一声,令顾长夜皱眉不悦起来。 她神色古怪的太显眼,明显是不想他进院子的模样。 “让开!” 顾长夜低呵一声,将长柳吓得缩起脖子,紧闭上双眼,带着哭腔的嘟囔着:“阿奴你要快点啊,我也拦不住王爷了。” 听到她口中提到花枝,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深,直接伸手将她推到一旁,然后大步走进院子中。 落日已于天幕中降下一大半,余晖铺洒进庭院中。 顾长夜刚踏进来,院子中央的栀子树便落进他的眼帘。 翠绿的枝叶间是一朵朵洁白的小花,迎着落日余晖,娇羞着脸,好像一瞬间回到六月它最美的时刻。 花枝站在树下,神情有些焦急的踮着脚尖,拼命地将手中的栀子花,往最高的枝头送去。 费了好几次力,都没能将手中的小花送到最高的枝头上。 因为刚刚她听到了长柳的声音,知道应该是顾长夜回来了,她便更加着急,往枝头上多放一些栀子花。 明明这棵栀子树并不高。 想着,花枝有些气急的向上跳了跳,可还是没能成功。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从她的手中接过那朵栀子花...... 第171章 期待 花枝怔怔地看着那只手,从自己的手中拿走栀子花。 “纸做的?” 顾长夜的声音就在耳旁,呼吸刚好轻轻地落在她的耳垂上。 他的视线落在纸折的栀子花上,深色的眸底闪着微光。 “在院子里就做这个?”顾长夜轻声问道。 花枝回过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栀子花,才想起来回答他的话,“王爷不是喜欢栀子花吗?如果把这些纸做的栀子花挂满枝头,那么王爷四季都可以看见栀子花了。” 顾长夜捏着栀子花在指尖转了转。 看着他认真打量着栀子花的模样,花枝忍不住问道:“喜欢吗?” 顾长夜的神色一僵,视线缓缓移到花枝的脸上。 她扬着小脸望着他,一副期待的模样等着他的答案。 这样的神情,他不是第一次见。 曾有多少次,她躲在角落里,就是用这样的神情望着他。 这样的神情曾经令他厌恶作呕,恨不得将她的一双眼挖出,让她永远没有办法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可现在,他的心底只剩下让人目眩神迷的悸动。 顾长夜的嘴巴微微张开,可是要说的话还未说出口,一阵大风忽然吹起,连带着地上的尘土也卷起,让顾长夜不得不又将嘴合上。 枝头上本就摇摇欲坠的栀子花,经不住枝头距离的摇晃,被大风裹挟进空中。 “完了!” 这风太大,吹得花枝一时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挂在枝头上的栀子花被大风吹得满天都是,有些焦急地跳起来,想要抓住那些花。 花枝伸出手,指尖却刚好和在空中飞舞落下的栀子花擦过,她追着那朵花转过身,却刚好撞进顾长夜的怀中。 “啊!王爷,对不起!”说着,她想后退一步和顾长夜拉开距离。 但没想到顾长夜忽然抬起手抱住她。 花枝的身子僵住,许久才有些呆傻地抬起头。 顾长夜正低头看着她,深潭般的眸子泛起涟漪。 “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的声音太过轻柔,让花枝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想让你开心。” 心字刚落下,顾长夜的头又向她凑近几分,“为了报恩?” 花枝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顾长夜的眉心缓缓蹙起,刚刚有些温柔的神色也在眨眼间冻结,恢复了往常冷漠的神情,声音凉薄的问道:“你就没有旁的想说吗?” 花枝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何顾长夜忽然又不开心起来。 难道自己刚刚又笑了? 花枝下意识的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摆出有些认真的模样说道:“我欠王爷的太多,王爷几次三番救我,我也想为王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说完,顾长夜沉眸看了她半晌后,沉声开口,“好。” 花枝还在心里暗暗揣摩着这个‘好’,到底是什么意思,顾长夜倏然将她抱起,大步朝偏房走去,将她放在床榻上。 “王爷?”花枝瞪着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顾长夜没有理会她,而是低头解着衣襟上的带子。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脱得只剩下里衣,然后在床榻上躺下。 他合着眼一只手臂伸着,指尖微微动了一动,“过来。” 顾长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偏房睡过,花枝本以为,他以后都不会来了。 她侧身坐在他身旁,呆傻地看着他的侧脸。 见她许久没有动静,顾长夜微微睁开眼,声音轻缓低沉的说道:“不是要报恩吗?我累了,陪我睡。” 花枝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也不想再给她思考的时间,顾长夜直接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屋外的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暮色穿过窗纸透进屋内。 花枝有些紧张的挪了挪身子,小声开口:“王爷......还没用晚饭吧?” “嗯。” 听到他淡淡的鼻音,花枝抬起头,视线刚好落在顾长夜的下巴上,“这么早就要睡吗?” “嗯?” “王爷的公务处理完了吗?” 见花枝问个不停,顾长夜皱起眉头,然后睁开眼睛看向她,本想让她闭嘴,可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留一个头在外面,仰头看着他,脸颊上像是抹了胭脂般,一片绯红。 “又不是第一次陪睡,你紧张什么?”他轻挑眉梢问道。 花枝的眼睛倏然睁大一些,然后结巴地想要掩饰,“没,没有。” 顾长夜发出一声轻笑,抬起一只手,指尖在她红透的脸颊上轻轻擦过,“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有些热,王爷不要管我了,快睡吧。”花枝连忙说完,然后低下头把脸藏起来,不想再被顾长夜看到。 她将脸闷在被子里,还以为顾长夜不会再理她,却没想他忽然抓住被子里她的手。 花枝感觉到顾长夜的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留下一片痒意,那种痒意一直从手心传到她的心底,害得她心里越发的乱。 “不是说热吗?手还这么凉。” 说着,她的手被他紧紧攥住。 听见顾长夜的话,花枝的心跳的更厉害,不敢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也有些不舍从他的手心之中抽出。 今日他不是生气了吗?可为何她又觉得,今日的他格外的温柔。 花枝不敢再吐露一个字,生怕自己一张嘴,心就要从自己的嘴中蹦出来。 屋外夕阳的余晖渐沉,屋内的两个人再无一言,只是没有了噩梦的惊扰,一夜好眠...... ...... 沈怜坐在铜镜前,看着身后的子俏,将一支金丝缠珠的发簪插入自己的发间,神情一片阴冷。 “小姐,您真的要去见见那个陶公子吗?”子俏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怜的视线一凉,抬手从自己的首饰盒中,拿出一支金叶海棠粉玛瑙的发簪摆弄起来。 “既然小叔叔要我见,那就去见见。” 听她这么说,子俏试探性地问道:“那小姐对王爷......” “只是见见而已,我没打算放弃小叔叔。”沈怜冷笑起来,然后将手中的发簪递给身后的子俏,“头顶的这个发簪不好看,带这个。” 子俏低头接过。 沈怜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角缓缓露出笑容,眼底有些得意。 “虽然不想要,但是我不介意多一个爱慕者。” 第172章 拒绝 打扮好后,沈怜带着子俏朝着正堂走去。 正堂里,顾长夜坐在主位上,左侧是名蓄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长相干净,白润文弱的青年。 看见沈怜走进来,顾长夜本来微凉的眉眼放柔和些许,“怜儿。” 沈怜乖巧的走上前,“小叔叔早安。” 顾长夜轻轻点头,然后面向身侧的两人,“这位是朝请大夫陶知节陶大人,身旁是陶大人的儿子,朝议郎陶允。” 沈怜唇畔是乖顺软糯的笑意,转身面向陶家父子二人,低头轻声说道:“见过陶大人、陶议郎。” 陶大人上下打量着沈怜,笑着夸赞起来,“之前下官也来参加了沈小姐的及笄宴,当时只是远远的看着,就觉得沈小姐真是端庄知礼,今日这么近着瞧,更觉得沈小姐真是不同于其他世家小姐。” 听到陶大人的夸赞,沈怜有些羞涩的垂下头。 “怜儿坐下吧。”顾长夜倒是对陶大人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着沈怜淡淡地说道。 沈怜点头,走到右侧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暗暗用余光打量起这位陶议郎。 朝议郎在朝中不过是一个正六品文散官,没想到顾长夜给她挑选的良配竟是这样一个小官。 想一想,沈怜就有些生气,难不成顾长夜觉得她就只配一个小小的朝议郎吗? 而且,这个陶允生的虽周正,但文文弱弱,一股子书生气,沈怜越看越不喜欢。 她将视线悄悄转向坐在正位上的顾长夜。 剑眉星目,五官各个生的硬朗俊秀,拼凑在一起像是一幅画般,半点不会给人柔弱的感觉。 这才是她心上人该有的模样。 暗想着,沈怜的唇角偷偷扬起一个笑。 “这次赫然派遣特使来我蜀国之事,皇上已经全权交给司礼司,陶大人之前在赫然游历过两年,应该对赫然的习俗很了解吧?”顾长夜端起茶盏,声音清淡的问道。 陶大人笑着回答:“是啊!若王爷有需要,尽管吩咐。” 顾长夜轻轻点头,沉声思忖片刻后,抬头看向沈怜。 “怜儿,我同陶大人要说些正事,你带陶议郎去花园走走吧。” 沈怜的眼底闪过些许不愿,不过只一瞬,她便听话地站起身,笑着说道:“好,陶议郎这边请。” 陶允抬头看着她微愣片刻后,然后才站起身。 他起身的瞬间,沈怜好像看见他露出一抹苦笑,不过只是眨眼一瞬间,沈怜便也没有多想,带着陶允走出正堂。 看着二人走远,陶大人转过头朝顾长夜拱手说道:“王爷能瞧得上犬子,实乃我陶家的荣幸,” 顾长夜弯起唇角,声音却冷漠地说道:“陶大人不要多想,我确实有正事同陶大人说,陶议郎还是不要牵扯在其中的好。” 听他这么说,陶大人立刻敛起脸上的笑意,严肃起来,“王爷有何吩咐?” “我朝与赫然虽然一直以来没有纷争,但也不算交好,这几年赫然吞并周边小国,势力大涨,可却突然要和我朝结好,陶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顾长夜沉声问道。 陶大人脸色越发沉下去,思忖良久方才开口,“这,下官也不敢妄加揣测,但慎重起见,不得不猜测赫然此行是带有目的的。” “陶大人是个聪明人。”顾长夜轻笑,“和本王所想的差不多,但既然赫然主动提出结好,我们也不能拒绝,赫然在都城停留的这段时间,就当对每件事都留心。” 陶大人一边认真地听他说,一边点头。 “第一件要留心的事,便是十二日后的洗尘宴,要安排的好。”顾长夜抬眼看向他,幽幽的说道。 陶大人瞬间明白顾长夜的用意,连忙再次拱手,“若王爷信任,便将此事交给下官,下官可以同司礼司一起准备。” “司礼司的人我现在还信不过。”顾长夜沉声说道:“所以,可能要陶大人多费心了。” 陶大人明了的点头。 二人在正堂里说话的时候,沈怜正带着陶允往后花园走着。 陶允跟在沈怜身后,一言不发,半点没有要和她交谈的意思。 沈怜蹙眉,暗骂这个陶允还是个闷葫芦。 越发觉得此人无趣,沈怜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也不想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路过的几个下人看见沈怜,急忙低头唤人,又忍不住好奇的偷看她身后跟着的男子。 沈怜朝她们横眼一瞪,便吓得那几个人又连忙低下头。 刚满意地收回视线,忽地脚下一绊,沈怜整个人向一旁倒去。 她本能的向陶允伸手,还以为他会扶自己一下,却没想他不仅没伸手扶她,反而向旁边躲了一下。 幸好最后她扶住一旁的栏杆,才没有摔倒。 想到陶允刚刚那一瞬的反应,沈怜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你什么意思?”她声音阴沉地问道。 似是也感觉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不太好,陶允有些歉意的说道:“刚刚是在下没反应过来,对沈小姐实在抱歉。” “没反应过来?”沈怜脸色铁青地看着他,“就你这反应,还想来攀王府的亲?你以为小叔叔会把我嫁给一个眼看着我摔倒,连扶都不肯扶一下的人?” 陶允看着她愣了一阵,然后低头轻笑出声。 见他笑了,沈怜脸色更加难看,“笑什么?” “上次沈小姐的及笄宴,在下也在场,沈小姐当着众人的面,向恭亲王殿下示爱,在下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因此,在下还以为沈小姐并不想接受旁人的求亲。” 提起及笄宴上的事情,沈怜神色上闪过一抹尴尬。 那次的事算不上好,所有人都看到她事态的模样,而且顾长夜还当众决绝的拒绝她,实在是丢人。 陶允一双眼笑的弯起,问道:“难道不是吗?” 沈怜眼神有些闪躲的回答:“是。” “那在下不扶沈小姐便没有错。”陶允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沈小姐无意,在下无情,就理应避嫌,若刚刚我伸手扶了沈小姐,那边还有那么多下人看着,有些事我们就说不清了。” 沈怜瞪着眼睛看着他,被他的话气得微喘。 好一个无情,这不是直接告诉她,他根本就没有瞧上她的意思! 便是要拒绝,也该是她来,她堂堂恭亲王府的大小姐,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六品官来拒绝! 第173章 遇见 沈怜看着陶允冷哼一声,“你如此态度待我,就不怕我到小叔叔那里告你一状!” 陶允笑着摇头,“这事若到王爷面前去说,在下也会如刚才一般坦荡的回答,这是为沈小姐的清誉着想,王爷定不会怪罪的。” “好!”沈怜气不过,咬牙切齿的说:“之前还听说陶议郎有些木讷,今日一见,我才发现那些传闻果然听不得。” 陶允倒是认同她的话一般,点了点头,“在下读的书多了些,的确有些木衲,不过传闻却是听不得,传闻还说沈小姐天姿国色,聪颖过人......” 他的话未说完,沈怜的眸中露出狠戾,“你什么意思?!” 陶允连忙低下头,故作有礼的说道:“沈小姐可比传闻里说的,要更加优秀。” 他说的客气,可语气里满是敷衍。 沈怜的脸有些狰狞,气都堆积的心口的位置,想要直接骂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陶允,可余光瞥见一旁还有几个小婢女,她怕一时发作,传到顾长夜的耳里,又会让顾长夜对她生出嫌隙。 最后只能恼火的一甩袖,冲陶允冷声说道:“我累了,陶议郎自便吧!” 说完,沈怜愤愤的转身离去。 见沈怜走远,把他一人丢下,陶允也不恼,只是对沈怜心里藏着的大小姐脾气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看了看四周,想回正堂,可来时在想别的事情,一时也没注意路,王府又很大,他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陶允无奈的叹口气,便想着四下找个人帮他带下路。 刚刚还在的几个小婢女,看完热闹便跑得不见人影,陶允只好顺着长廊往回走,看看能不能碰到人,又或许可以自己摸回到正堂。 他一个人在长廊里绕了一会儿,便开始感叹起,富贵人家还真是有富贵人家的烦恼,宅邸大是大,可冷冷清清的,一点人间的烟火气都没有。 但是不得不说恭亲王殿下的品味极好,长廊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能在廊檐上看见精心绘制的山水画,画着蜀国各地有名的地方,惟妙惟肖,别外雅致。 陶允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起一幅画着边关落日的画。 他正看得认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笑声。 “过来。” 陶允一愣,慢慢转过身,身后是一面白墙,笑声是从墙的后面传出来的。 他心中一喜,想着终于有人能带他出去了,于是便急匆匆找着有没有地方,可以进到这个院内。 找了一番,终于在长廊右拐时,看到白墙上的一个拱门。 他快步走进去,嘴巴张了张,正要和院子里的人说话,可视线一落在院子里的人时,顿时变成了哑巴。 院子里,一名白衣少女坐在栀子树下,膝盖上放着一本书,而她却眸光微亮地看着自己抬起的右手。 她右手的手背上停着一只燕子,好像很是喜爱树下那个少女般,用自己的喙轻轻地啄着她的手背。 陶允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了上,然后又张了张。 只是看见她的一瞬间,他便将自己本要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我不能再喂你了,以后你要自己抓虫子吃了。”花枝看着手背上撒娇的燕子,轻声说道。 燕子朝她歪歪小脑袋,模样甚是可爱,然后便张开已经长齐羽毛的翅膀,向一旁飞去。 花枝看着它在空中飞着的模样,余光忽然瞥见站在院子门口的人。 陶允的视线和她相撞之后,脸上瞬间微红,急忙移开目光。 “在下在王府里迷了路,一时走错院子,唐突了姑娘。” 花枝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看他面生,肯定不是王府里的下人,又瞧见他身上的穿着,虽不是极其华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家的穿着。 花枝想起顾长夜说了,今日陶大人和其独子回到王府拜访。 看这名男子的年纪,应该是那位陶大人的儿子。 花枝心里大抵猜出了来人的身份,便拿起膝盖上的书站起身。 “陶公子是吗?我带您去正堂吧。” 陶允呆呆地看着她,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好不停地点头。 花枝没注意他的神情,笑着走到他身旁,“跟我来吧。” 陶允便跟在花枝的身后,因为紧张,手心也变得十分潮湿。 他想说些什么,可又怕自己一说出来,就把这位姑娘吓到了。 最后他的视线落到她手中的书上。 “你在看百战奇略?” 听到身后的人问话,花枝浅笑着点头。 陶允偷偷在自己的衣摆上擦了擦手心,接着说道:“那还真是厉害,没想到还有女子愿意读这种书。” 这话倒不是他有意恭维,确实没有几个女子愿意读这种书。 顺着他的话,花枝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想到了顾长夜,眉眼中闪过温柔。 “王爷借给我的书。”她回头看向陶允,语气轻快地说道。 她一回眸,陶允的脸变得更加烫,急忙将头低下,怕被她看破自己的心思。 花枝这才瞧出他的神色有些古怪,奇怪地问道:“陶公子,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书,你看得懂吗?” 陶允怕她再问自己怎么了,便急着想要继续书的话题,可问完了又觉得有些后悔,她会不会误会他是瞧不起女子的意思。 可花枝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想着不过是陶公子爱说点话,闲聊而已。 于是她回道:“不是全懂,刚刚读到斥战,平易用骑,险阻用步。每五人为一甲,人持一白旗,远则军行前后左右,接续候望。这段我就不太懂” 陶允想了想,轻声问道:“刚刚读到?你便记住了?” 花枝一怔。 她想起昨日她随意给长柳讲了几段百战奇略,刚好被顾长夜听到,晚上的时候,顾长夜便冷声说了她,让她不要让太多人知晓她记性好的事。 想到这,花枝转过头,背对着他有些心虚的说谎,“也不是刚刚读到,前几日便看过一次了。” “那也很厉害了!”陶允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光芒。 被他夸赞,花枝轻笑一声。 陶允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花枝突然停下来。 “正堂到了,陶公子请进。”花枝恭顺的退到一旁,将路给陶允让出来。 陶允张着嘴看着正堂,眼底露出失落。 他看着花枝要转身离开,急的挠了挠头。 “姑娘!你,你叫什么名字?” 花枝停下脚步,奇怪地看着他。 未等她回答,顾长夜已经冷着脸从正堂走出。 “她叫阿奴,陶议郎有什么事吗?” 第174章 恶毒的恨意 陶允看着顾长夜一身寒气的走过来,视线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最后顾长夜停在花枝身前,冷声问道:“陶议郎有何事要同她说?” 陶允看着他,然后视线又转到他身后的花枝身上,嘴巴张了张,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后,又将嘴缓缓合上。 片刻后,他低头苦笑一下,面朝顾长夜拱起双手,“方才沈小姐带我去花园的途中,忽然感觉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休息了,我对王府不熟,是这位姑娘带我找到正堂,下官刚刚是想多谢这位姑娘。” 这时陶大人也已走出来,疑惑地看着站在院子里的三人。 “长生,发生什么事了?” 长生是陶允的小字,陶大人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也一直这么叫着。 听到他的问话,陶允低头恭敬的走到自己父亲的身旁,低声将刚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陶大人的视线微微转动,然后面向顾长夜挤出一个笑容,“是小儿冒失了,还请王爷莫怪。” 听了他的话,顾长夜只是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别处。 对陶大人的话,顾长夜不做半点声响,这让陶大人一阵尴尬,只好自己干笑两声缓解尴尬,然后看向被顾长夜挡在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只露出了半边脸,看模样有些眼熟,陶大人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带路的姑娘是......” 顾长夜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视线转向身后的花枝, 花枝正搞不清楚眼下这是何情况,抬头和顾长夜的视线只是对上一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从他的身后探出脑袋,看着陶大人轻声答道:“婢女名叫阿奴。” “阿奴?”听到这个名字,陶大人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然后瞧着那张脸,他才回想起,这个面孔,确实是在金銮殿上证明顾长夜清白的丫头。 陶大人的视线若有所思的,在顾长夜与花枝二人之间转了个来回,然后笑着低下头,“今日多谢阿奴姑娘,时候也不早了,下官与小儿便不在王府多留,叨扰王爷了。” “嗯。”顾长夜淡淡应道。 陶大人给身侧的陶允递了个视线,示意他走。 可陶允却皱着眉头,不舍地看着顾长夜身后的花枝。 看出他神情不对,陶大人皱眉不悦的低呵一声,“快走!” 陶允这才费力的点头,跟在陶大人身后向王府门口走去。 顾长夜也没有送他们二人的意思,转身拉住花枝的手腕大步向正院走去。 “其他人呢?”他声音不悦地问道。 花枝不知他在同谁生气,歪头看着他,“长柳去藏宝阁打扫了,王爷要是有什么吩咐同我说吧。” 顾长夜倏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本王是问院子里就没有其他人给他带路?” 花枝一怔,然后如实的回答:“陶公子在府中迷路,不小心走到正院,当时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才给他带路。”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的眉心微微蹙起,好像在思忖着什么。 “王爷,您怎么了?”花枝小心翼翼地问他。 她问完,顾长夜的神色一顿,不过只一瞬便恢复往日的淡漠,“没什么,你先回去。” 说完,顾长夜松开她的手,朝书房大步走去。 一个身影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朝二人这边看着,待二人都离开后,那个身影才转身朝沈怜的房间小跑去。 沈怜正坐在梳妆镜前,恼火的将发间的簪子摘下。 “小姐,刚刚那个陶公子回去了!”子俏急匆匆的推门而入,一进来便急着说陶公子的事。 沈怜听了,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走了更好,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瞧不上我!” 子俏吞咽一下口水,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小姐......我刚才看到王爷在正堂对那个陶公子听不客气的,似乎有些不悦......” “王爷一定是看出那家伙是什么德行,估计以后也不会和他们陶家有什么来往了。”沈怜唇角弯起,有些得意。 可子俏却皱着眉头,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沈怜透过镜子,看着她揪着衣角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有些不悦问道:“怎么了?” “我看王爷似乎是因为阿奴,所以才同那个陶公子恼火的。” 子俏低声说着,有些畏怕地看着沈怜脸上的神情,“那个陶公子不知怎么在院子里碰见的阿奴,眼睛一落到她身上都直了,我看阿奴快把他的魂勾出来了,所以王爷才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什么?!”沈怜的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气得面色铁青,“贱人!见到个男人就往上贴,怎么还一个个都跟眼瞎似的,王爷就看不出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沈怜面目狰狞,咬着手指一副怨毒的模样,心底一阵生寒。 “不行,我一定要马上除掉她,如果再这样任由她迷惑王爷的话,她一定会越爬越高的!” 沈怜转过身,冲子俏命令道:“上次给那三个鬼市的人吃的毒药还有吗?” 听她又要毒药,子俏面露担忧,“小姐,您想做什么?我们可不能再伤害别人性命了!” “闭嘴!” 沈怜低吼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凶狠地瞪着她,“何时用你来教我怎么做了?我只是想把王爷身边,不干净的东西除掉而已,按我说的去做就行!” 她凶恶的模样,将子俏的吓得连连颤抖,只好点头,转身朝门口小跑去。 “等一下。” 子俏的的脚步顿住,因为沈怜幽幽的声音,背后汗毛倒竖。 沈怜一步一步优雅的走到她身旁,凑近她低声说道:“这件事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睛挖出来,耳朵、舌头、四肢都割下来,然后把你扔到猪圈里,听明白了吗?” “明,明白。” “去吧。” 沈怜笑着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子俏这才颤抖着跑出去。 她站在门口,看着子俏跑远唇边的笑越发阴冷。 “阿奴,原来只是想赶走你,可现在不看着你死,实在难消我心头之很......” 第175章 威胁 陶允见父亲的神色凝重,从王府回家的一路上半个字都未曾出口。 最近父亲的神色总是有些古怪,让他隐隐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陶府,他终于按捺不住跟着父亲走到书房,直接开口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陶知节看向他,眉目一沉,良久长叹一口气,“没什么事。” “父亲,您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是和今日王爷找您的事有关吗?” 见陶允追问,陶知节神色严肃地看着他,“此事与你无关。” 陶允默声片刻后,向陶知节走进几分,“父亲如果有什么事,绝对不要瞒我,母亲说去寒静寺拜佛,可怎么去了五日还没有回来?父亲这几日愁心的事,是不是与母亲有关?” 陶知节瞪着眼睛看着陶允,似是要发作的模样,可最后身体又一泄气。 “长生,别多想,你母亲她很多就回来了,对了,今日你和沈小姐聊得怎么样?” 提起沈怜,陶允更是恼,冷声回答:“沈小姐没瞧上我,我对她也没有半点喜欢。” 听他这么说,陶知节只是笑笑,满不在乎的说道:“罢了罢了,王府是什么地方,我也没想去攀这门亲事。” 陶允蹙眉疑惑地看他,“那父亲今日为何还要带我去王府?” “王爷还是很看好你的,若是沈小姐真的相中你,就算你不喜欢又如何。”陶知节无奈地说道。 “难不成王府就能强娶强嫁?!” 陶允愤愤地说道:“那个沈小姐面上装的温和有礼,其实骨子里目中无人,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大小姐,幸好她看不上我,我是绝对不会娶那种表里不一的女子,我要娶的人哪怕身份只是个小婢女,只要合我心意就好。”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陶知节的脸色骤然一变,阴沉着脸瞪着他。 “长生,你可不要对那个叫阿奴的丫头动什么心思!” 被陶知节戳破心思,陶允一阵哑声。 陶知节神色严肃地说道:“你没看到今日恭亲王,将那丫头护在身后的模样?那丫头可不是你能动心思的!” 陶允的双手暗暗握紧成拳,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他暗暗咬牙,许久才强迫自己出生应答,“是,孩儿明白。” 听到他乖乖回答,陶知节松口气,眨眼的瞬间,忽然发现窗边,不知何时落着一只黑色的鸽子。 “长生,你先下去吧,为父还有公务要处理。” 陶知节目光紧紧的盯着窗口,心不在焉的朝陶允说道。 陶允从没见过自家父亲这个模样,越发疑惑,但还是乖顺的低头,“好的,父亲。” 看着陶允走出书房,陶知节又在原位上不安的坐了一会儿,心最后实在坐不住,站起身走到屋外四处看看,见没有什么人,便急匆匆的左拐,一个人离开陶府。 最后在陶府左侧的一个巷子里停下脚步。 一个脸戴面具,一身死气沉沉的男子站在巷子的尽头。 “怎么样?” 男人的嗓音像是含着沙子一般,一开口很是低哑,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陶知节看着他,卑躬屈膝的点头,“如你所说,他果然找我帮忙赫然特使的洗尘宴。” 男人窃窃的笑了一声,“他当然会找你,眼下司礼司的事情繁多,赫然之事他定是要选人来负责,以他缜密的心思,为防有人使诈,也不会将这件事全权交给刚刚归属自己的司礼司,放眼朝中文武百官,只有陶大人去过赫然,知晓赫然的礼节,为人敦厚老实,不站任何一派,当然是最佳人选。” 陶知节的额头,已经随着男人的话冒出一层冷汗。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道。 对他的问题,男人也没有避讳的意思,“我叫百目,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我和他有些私人恩怨罢了。” 陶知节微喘着气,最后咬牙问道:“我都答应帮你做事了,何时放我夫人回来?” “别着急陶大人。”百目慢悠悠地说道:“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只有将我交代的事情做好,你的夫人自会回去的。” “你知不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 见陶知节恼火的大吼,百目也不恼,继续慢声细语的说道:“放心,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办,我自有办法保你们一家平安,不会让你担上半点责任。” “不过......” 说完这两个字,百目的声音停下。 冰冷的面具随着他头部的动作微微一歪,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面具后的视线冷冷的泛着光。 “......若你敢去找顾长夜告密,不仅你的夫人会没命,我可以让你陶府上下所有人,都死。” 陶知节打了个寒战。 他相信这个男人的话,毕竟他可是亲眼看着百目的人杀掉了府里的下人,然后将尸体收拾得干干净净,让此人不像是死了,倒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我知道了,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巷子里二人的交谈,全被躲在巷子外的陶允听了去。 陶允眼底满是震惊。 这个叫百目的男人是谁?到底叫他父亲去做什么?还有他的母亲现在在哪? 眼下太多的问题他搞不清,他不敢贸然去质问父亲,只好轻手轻脚的偷偷走开,回去再细细思考该怎么办...... 恭亲王府。 顾长夜翻看着弓弩师送来的折子,上面写了他们对那把弩所研究出的结果。 看完折子,他皱眉放下。 刚好李丛走进屋内,神色一样严肃,“王爷,那个给贾贺制造假玺印的人有线索了。” “说。”顾长夜沉声命令。 “是一个叫张麻子的男人,以前曾因为杀人被抓进过大牢,后来越狱,为逃脱官兵追捕,练就了一身造假的本领,后来就在鬼市以此营生。” 听李丛说完,顾长夜微微抬起冰冷的视线,“人呢?” “死了,好像半个月前,就因为的了场怪病就死了。” 顾长夜冷笑,“是我们晚了一步,夏禾怎么可能留活口。” 李丛的眼神也泛出寒光,沉声说道:“王爷,他怎么会和鬼市的人打交道?” “怎么不能?”顾长夜一只手将面前的折子放到旁边,声音冰冷地说道:“只怕这个鬼市继续深查,便会查出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丛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抬起头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话。 “王爷,刚刚暗卫说还有一件事也有线索了。” 顾长夜默声看向他。 他笑着说道:“阿奴拜托找的那个人,似乎就在都城。” 第176章 陈大夫 热闹的街上,人们来来往往,摊位上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花枝和李丛站在一家药房的门前。 她看着门前悬壶济世四个字,又有些担忧地看向身旁的李丛,“我这样出府,王爷会生气吧?” 李丛笑着摆手,“放心,我已经同王爷说过了,得王爷同意,我这才敢带你出来的。” “王爷知道?”花枝惊讶地看着他,“王爷还同意了?” “是啊。” 花枝低头思忖,然后轻叹一声。 看她不仅没有欢喜的神色,反而叹气,李丛疑惑的问道:“怎么?王爷放你出来找人,你还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花枝低声说道。 犹豫片刻后,她看着李丛轻声说道:“王爷......最近似乎对我格外的好。” 她说完,李丛一时愣住,片刻后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爷对你好,还不好?” 见李丛笑她,花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小声说道:“我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是梦境一样。” 李丛偏头看着她,笑着说道:“别乱想了,快进去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花枝点头,抬脚走进药房。 看见进来人,药房伙计随意地抬起眼帘,扫了一眼花枝和李丛,然后又垂下眼帘,声音恹恹的问道:“看病抓药?” 花枝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我想找人。” “找人?”伙计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请问,这里有一个叫陈羽的人吗?” 听到陈羽二字,伙计表现得更加不耐烦,“找陈大夫?还说不是来看病的,看诊一两。” 一两?! 花枝心底一惊。 一般在都城内看诊不过几文钱而已,这里看诊却要一两银子,怕是普通的老板姓没有几个人能看得起吧。 想着,花枝看向伙计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来看诊的,我找陈大夫有话说......” “不看诊找什么陈大夫?滚蛋!” 伙计这么不客气的说话,李丛有些恼火,“你怎么说话呢?” 看他有些凶恶的模样,伙计也没有害怕的意思,“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这里可是都城,蜀国律法明令,无论因何种原因都不得伤害医者!” 花枝在一旁拦住李丛,让他不要冲动。 这个伙计说的没错,在蜀国医者地位特殊,有律法保护,不可轻易伤害。 花枝正想说回去想想法子再来,身后一个小女孩扶着一个老奶奶走进药房。 “大夫!大夫!麻烦给我奶奶抓些治头痛的药吧,她头痛的紧,实在受不了了!”小女孩哭着说道。 伙计抬眼打量小女孩身上的穿着,破衣烂衫,于是说话的语气,比对花枝还要不客气。 “你抓的起药吗?出去,别在这碍事!” “不行,我不能走!奶奶头痛的厉害,求求您给我们开副方子吧!” 小女孩苦苦哀求着,将那伙计弄得越加不耐烦,眼看着就要走上前,直接将她们二人扔出去,忽然从屋内的后门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怎么这么吵?” “陈大夫,这两个人没钱还想来抓药。”伙计急忙走到男人身边,低声说道。 听到伙计叫那个男人陈大夫,花枝和李丛相视一看,然后花枝转头走向那个男人。 “您就是陈羽大夫?” 陈羽皱眉看着她,“就是她没钱还想买药?” 一旁的伙计急忙附在他耳边,“这个是来找您的,也不说是什么事。” “哦?”陈羽看着花枝一撇嘴,“找我有什么事。” 花枝见他认了自己是陈羽的事,心中一喜,拿起手中用布包起来厚厚的一沓医书,正要递给他时,动作有微微一顿。 她思忖片刻轻声问道:“冒昧的问一句,陈大夫字什么?” 陈羽和身边的伙计皆是一愣。 半晌,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也是来闹事的是吧?马上给我滚出去!” 说着,陈羽就去推花枝的肩膀。 幸好李丛眼疾手快,将花枝拉到自己的身后,陈羽的手便推到他的肩膀上。 看着面前的李丛身材高大,陈羽有些心虚的向后退了半步,但是语气仍然强硬地说道:“不看病就是来捣乱的,信不信我去报官?” 这个陈羽半点大夫该有的样子都没有,花枝有些不悦的看着他,隐隐觉得他应该不是老爷爷的儿子。 想着,花枝从腰间拿出几个碎银。 “我身上就这些钱,同陈大夫问个问题可以吗?” 陈羽有些嫌弃的看着她手中的碎银。 这些银子他压根看不上,不过白送上门的银子,谁会傻到不要。 他抬手一把将碎银夺过去,“问。” 花枝沉声问道:“您的父亲叫什么?” 陈羽有些犹豫地看着她,半晌才悠悠说道:“我父亲名叫陈辉,你有何事?” 李丛回头看向花枝,正好花枝也在看着他。 “不是他。”花枝有些失落地说道。 李丛呼出一口气,安慰道:“没事,找个人本来就不容易,回去再找呗!我们先回去。” 花枝点头,二人便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小女孩继续哭着哀求,刚走到门口的花枝皱眉停下脚步,犹豫半晌,转身看向身旁的李丛。 “李侍卫,我没有银子了,你身上可有银子给那个小女孩?等下个月我用我的月俸还你。” 李丛听了便轻轻点头,从身上解下钱袋,“给你。” 花枝用手掂量了一下,心里估摸这一钱袋应该顶她三个月的月俸了。 最后她咬咬牙,大步走向那个陈羽和伙计,将钱袋递到他们眼前。 “给她们看病吧。” 陈羽接过钱袋子,也掂了掂,然后想向一旁的伙计投去一个眼神,“去,抓副治头痛的方子。” 花枝这才放心的转身。 小女孩感恩地看着她,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 “多谢仙子姐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 花枝看着她一怔,紧接着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没事,一会快回去给奶奶煎药喝吧。” 小女孩哭的像是一只小花猫,不停地点头。 花枝这才走到李从身旁,和他离开药房。 药房内一个身影也快速从后门闪出去,走到药房对面的街角,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那人毫不犹豫的上了马车。 顾长夜正坐在马车上,垂眼看着手中的书,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东西找到了吗?” 第177章 偶遇 “回王爷,找到了。”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顾长夜冷漠地抬起头接过信,看着信上的字。 这个叫陈羽的大夫在都城开药房不到半年,将很多珍稀药材垄断,不仅强迫抓药的人必须到他那去买药,还逼得药房也不得不在他那里购买药材。 还鼓吹自己是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倒是忽悠了不少有钱的傻子。 而他之所以敢在都城内如此嚣张,是因为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靠山。 旁人不知道这位靠山是谁,只知道这位陈大夫惹不得,但暗卫已经查到这个陈羽背地里同夏禾走的很近,经常给丞相府送些珍稀药材。 巧的是,花枝要找的人就叫陈羽。 昨日正好收到暗卫的汇报,夏禾和这个陈羽通信,顾长夜便想今日借着花枝来找人的机会,探一探这个陈羽。 他看着信,眸光一阵泛冷。 “夏禾要他送一个麒麟玉?” 听到顾长夜的疑问,暗卫急忙从怀中取出另一件东西。 一块同食指差不多长的青玉,雕成了趴着的麒麟模样。 顾长夜在这个麒麟玉的左右看了看,最后看向麒麟的身下,眉心缓缓皱起。 通体翠绿的麒麟脚下,精细的刻着一个灵字。 这是阮灵的东西? 顾长夜将麒麟紧紧攥入手心之中。 上次贾贺从龙城千里迢迢到都城,也是为了给夏禾送曾经属于阮灵的物件。 夏禾为什么要搜集阮灵的这些东西?他到底想做什么? 顾长夜抬手将信和麒麟玉交还给暗卫,沉声说道:“放回去,盯紧这个陈羽,看看夏禾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暗卫拱手应道,然后稍稍停顿了片刻,犹豫地说道:“王爷,这个陈羽......不是阿奴要找的人。” 顾长夜已经垂眸继续看书,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暗卫见他没什么指令,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顾长夜有些淡漠的声音. “继续帮她找人。” 暗卫连忙应下,“是。” 等到暗卫离开,顾长夜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右手落在车窗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窗沿,片刻才沉声对车夫说道:“走吧。” 马车拐进热闹的街市,夹在散乱的人群中,行驶自然慢了些许。 刚走了不过一小会儿,马车忽然停下。 顾长夜蹙眉,“怎么了?” “王爷,我看见阿奴了。” 听到车夫的话,顾长夜抬起右手,将车窗上的帘子掀起一条缝隙,视线匆匆在人群中扫过,很快便找到站在灰白墙边的花枝。 她一个人站在墙角,左侧的地上坐着一个乞丐。 没看见李丛的身影,顾长夜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马车距离花枝不远,但因为停的位置刚好被一个摊位挡着,花枝并没有注意。 她和李丛在回王府的路上,刚好碰到上次在大街上,被三名男子欺负的中年女人。 见女人身上不知为何满是伤痕,二人便商量着买些药膏回来,想要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李丛去买药膏,花枝便站在女人这里等着他回来。 她低头见女人正用满是脏污的指甲抠着伤口,急忙蹲下身,毫不嫌弃的拉住女人的手腕。 “不要碰伤口。”花枝温柔的说道。 女人的眼睛被脏乱的头发遮挡着,看人时总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嘴里喃喃的说着疯话,可视线一落在花枝身上,浑浊的眼睛便清明几分。 “小小姐......快走!快走!”女人用手推着花枝,很是着急的说着。 花枝便将她另一只手也攥进手心里,“你先不要乱动,等帮你处理好伤口,我就会离开。” 可女人半点没有听进她的话,嘴里依然低声喃喃的说着什么。 女人的声音弱如蚊蝇声,花枝听不清,便想凑近几分仔细去听,可脑袋刚探过去,一个人影忽然停在她们二人的身侧。 “阿奴......姑娘?” 花枝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那位陶公子。 陶允手持折扇,一身雅士打扮,眨眼看着她。 “陶公子?”花枝看着他有些呆愣。 见她认出自己,陶允唇畔露出一抹浅笑,像是有些欣喜花枝还记得他的模样,“是我,阿奴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花枝暗觉自己同他并不相熟,但这位陶公子都主动与她讲话了,以她的身份是断然不能不回答的。 于是她便如实说道:“我刚刚路过,瞧见她受伤了,正想帮她处理一下伤口。” “你认识她?” 花枝摇头,“萍水相逢而已。” 陶允看着二人攥在一起的手,忍不住说道:“阿奴姑娘还真是善良。” 花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 本以为话至此处,这位陶公子就会离开了,可他依然站在那里未动。 “陶公子还有事情吗?”花枝看着他问道。 陶允一愣,手中拿着折扇有些不知所措的晃了晃,支吾的说道:“我,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麻烦陶公子了,李侍卫已经去买药膏,马上就回来了。” 听花枝这么说,陶允有些失落。 “阿奴姑娘。”他低声开口。 花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叫自己做什么。 陶允皱眉踌躇半晌,才下定决心,“其实......” 花枝正认真的看着陶公子说话,忽然视线越过他,落在一身清冷,负手立在他身后的顾长夜身上。 她有些惊讶,“王爷?” 听到花枝口中吐出王爷二字,陶允说了一半的话,犹如半大的鸡蛋卡在喉咙里,再说不出一个字。 花枝松开女人的手站起身,奇怪地问道:“王爷,您怎么在这?” “每次出门都会被人拐走。”顾长夜视线泛冷地落在陶允的脑后,然后才缓缓地移到花枝身上,“我不放心。” 听到最后四个字,花枝的脸泛起红晕。 “过来。”顾长夜看着她轻声说道。 他的话对花枝总是如咒法一般,只要出口,花枝便忍不住照做。 花枝小跑到他身边,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 见她乖巧的模样,顾长夜的心尖一软。 陶允也转过身,面向顾长夜躬身低下头,“陶允见过恭亲王殿下!” 顾长夜的视线转回到他的身上时,又恢复了寒意。 “陶议郎怎么在这?” 第178章 香菱 陶允对顾长夜的话恭敬地回答道:“今日闲来无事,所以出门走走,没想到下官还能碰见王爷。” 顾长夜冷笑,“那还真是巧。” 说完,顾长夜微微侧脸,对花枝冷声说道:“人找完了?那就赶快回王府。” “王爷......” 花枝轻咬一下下唇的唇瓣,想要说乞丐女人的事,可又有些不敢说,怕顾长夜斥责她多管闲事。 其实顾长夜已经猜到了大概,看她关心乞丐女人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想做什么。 他微微蹙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扛着米袋的男人走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花枝的肩膀时,他下意识的抬手,拉住花枝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 花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可当扛袋子的男人经过自己时,她瞬间明白顾长夜的动作,一双眼望向他。 “谢谢王爷。”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一只猫抓轻挠着人心,总是让人感觉有些痒意。 那边陶允看着靠的极近的二人,急忙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失落。 “下官就不打扰王爷了,告辞。” 他轻声说完,抬脚就要走,顾长夜却对他话半点不作理会。 陶允忽然想到自己父亲和那个神秘的人对话,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顾长夜。 “王爷可认识一个叫百目的人?” 听到百目二字,顾长夜的眉心皱起,幽幽看向陶允。 这个名字,他只在鬼市听到过,之后他让暗卫去查过这个百目,却没有查出半点此人的真实身份。 没想到还能从陶允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你认识这个人?”顾长夜冷声反问。 陶允嘴巴张了张,最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眼下许多事情不明,所以他想,暂时还是不要将父亲和百目的事说出。 “不熟,下官也只是随口问问。”陶允拱手,“那下官告辞了。” 看着陶允转身走远,顾长夜的眸光越发幽深。 花枝隐隐感觉到,陶允说出百目二字之后,顾长夜的周身便越发冷起来。 “王爷?!” 一旁李丛的声音将二人的思绪齐齐拉回来。 李丛小跑上前,讶异地看着顾长夜,“王爷,您怎么会在这?” 顾长夜面部的棱角紧绷着,沉声说道:“看来,你是打算再把人弄丢一次。” 听到顾长夜的话,李丛挤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解释道:“我去买药膏的地方有些远,然后便急忙赶回来了。”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药膏,略作沉气,没再说什么。 “给你。”李丛将手中的药膏递给花枝。 花枝有些犹豫的看向顾长夜,怕他不许的模样。 本就皱着的眉心,又收紧几分,片刻后沉声说道:“要做什么就马上!” 听他这么说,花枝唇边漾起笑容,“好。” 她接过药膏,转身小跑到女人身前蹲下。 “来,我帮你上药。” 花枝小心翼翼的捧起女人的手,用指尖拈起一点乳白的药膏,温柔的将药膏涂抹在伤处。 大部分的伤口都是擦伤,还有几处不知是怎么割破的,血已经凝固,但是仍然能看出最初一定很痛。 对这种善举,顾长夜并不感兴趣,转身背对二人,蹙眉等着花枝结束。 而乞丐女人正失神地看着花枝,眸光缓缓地聚到一起。 “小姐,虎骨膏不能这么涂,会蹭到衣服上的。” 背对着二人的顾长夜身子倏然一僵。 这个声音,虽然低哑粗粝,可他仍听得耳熟。 而且这句话,他以前也听到过。 花枝正笑着轻抚女人的发顶,想要安抚她的不安,可是顾长夜却转身大步走过来,将女人从地上扯起。 他抬手将女人额前杂乱的长发拨开,露出女人整张脸。 女人的脸上布满污秽,可顾长夜依然认出了她。 “香菱。” ...... 听说顾长夜找到了侍奉过阮灵的婢女,沈怜和路嬷嬷二人匆匆赶去。 此时房间内正乱成一团,叫香菱的女人蹲坐在床榻的角落里,双手紧紧抱着花枝的右手臂,不肯让她走,也不肯让站在床榻边的大夫靠近。 大夫和她折腾了半天,也没能号上脉,被她闹得也有些头疼,无可奈何的转头看向顾长夜。 “王爷,我看她......多半是失心疯了。” 顾长夜的眸色微沉,视线落在香菱身上。 香菱明显已经不认得他,大夫虽没有号脉,但他也相信大夫没有骗他,香菱精神涣散,疯言疯语的模样 ,谁看了都知道这是失心疯。 “有法子治好吗?”他沉声问道。 大夫轻叹一声,“这还上失心疯的可能有很多种,可能是因为头部受了重创,也可能是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但若相治愈,法子只有一种。” “什么?” “周遭人的耐心照料,祈求奇迹出现,再没有旁的法子了。” 大夫的话音刚落下,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 “这是一名大夫该说的话吗?”沈怜走进来,有些不悦地看着大夫。 她走到大夫身前,厉声说道:“你没有能耐治失心疯就直说罢了,说什么祈祷奇迹,我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 大夫被她气的面色铁青,双眼溜圆的瞪着她。 顾长夜已经被那头香菱吵得有些头疼,眼下沈怜又开口吵起来,他心底越发烦躁。 “够了怜儿!”他低呵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长柳,“先将大夫送走吧。” 长柳低头,“是。” 沈怜还有些不甘心的瞪了大夫一眼,等大夫走出去,她才想起看向床榻上的人。 目光落在抱着花枝手臂的女人身上,见她浑身脏兮兮,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面容也看不清。 沈怜有些嫌弃的捏着手帕挡在鼻前,疑惑的问道:“她是香菱?” “嗯。”顾长夜低沉的应道。 沈怜在心底挣扎了一番,她并不想靠近脏兮兮些香菱。 可想到小时候香菱经常陪她玩,而且在沈家出事的那天,若不是香菱想办法将她送到顾长夜那里,怕是她也活不下来。 怎么也救过她的命,她不好太过嫌弃,于是才强迫自己挪动步子,走向床榻。 花枝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看见沈怜走过来,花枝低头轻声对香菱说道:“我不是你的小小姐,她才是,你抬起头看看。” 香菱摇头,抓着她手臂的手更加用力。 沈怜皱眉看着花枝。 怎么连属于她的婢女,这个家伙都要霸占? 第179章 被发现了 沈怜感觉恼火,抬手伸向香菱,想让香菱看向自己。 “香菱,我是怜儿,你看看我。” 听到说话沈怜的声音,香菱的肩膀一颤,良久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视线穿过额前杂乱的发,幽幽的落在沈怜的脸上。 见香菱看向自己,沈怜一喜,“香菱,你还认得我吗?” 香菱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倏然大喊大叫起来。 “不,我要找小小姐!我要小小姐!” 沈怜被她的喊声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她疯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沈怜难过的开口。 知道她难受,顾长夜略微沉气,轻声安慰道:“时间过去这么久,你已经长大了,她忘记也很正常。” 沈怜有些气恼的摇头,嘴里喃喃地说道:“怎么可能?小时候她明明对我很好的,怎么就把我忘了?而且为什么她要抱着阿奴不放?” 顺着她的声音,顾长夜看向床榻上的花枝。 若不是因为花枝,怕是香菱也不会跟着他回王府,回到王府后,她对所有人都是一副提防的模样,唯独对花枝甚是亲近。 许是花枝待她亲切,而且眉眼间又有几分像阮灵,所以香菱才会亲近她吧。 这么想着,顾长夜沉声朝花枝说道:“阿奴,你先留下照顾香菱。” 花枝点头。 顾长夜转身,带着众人离开房间。 临走前,沈怜转头眯眼危险地看着花枝,眼中的怨毒,恨不得此刻直接将花枝撕扯成碎片。 走出房间后,一直默声的路嬷嬷终于开口,“没想到沈家竟还有人能幸存下来。” 顾长夜也没想到,香菱竟然还活着。 当年沈家遭奸人残害,香菱拼死将沈怜送出府,交代沈怜携带信物去找顾长夜。 那时顾长夜已经有七年之久没有去过沈府,听闻阮灵出事,便立刻带人去救,可还是晚了一步。 到沈府时,府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 当时在沈府,顾长夜的确没有看到香菱的尸体,后来他也派人四处找过香菱,许多地方都找过,可就是没有找到过香菱的身影,他便以为香菱已经不在人世。 却没想到香菱竟然就在都城。 顾长夜眸中的阴影涌动的越发激烈。 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香菱,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顾长夜向保护阮灵身边的所有人,可到底还是让这个曾经天真无邪,守在阮灵身边的小婢女受了伤。 看出顾长夜的脸色不好,路嬷嬷叹气,语重心长地说道:“王爷,人找到就好了,只要我们想办法治好她的病,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顾长夜声音低沉的重复这三个字,双拳紧握,手背上的青筋尽数突起,“有些事,不是来得及就能罢休。” 路嬷嬷知道他心底是不好受的,也知道眼下说什么,都无法如他的耳中,腹中所有的忧虑,最后化成一缕轻叹飘出...... 屋内,因为香菱不让任何人靠近,只好花枝一人照顾她。 长柳将烧好的热水倒入浴桶中,走到门口时,转身看向花枝。 “你一个人可以吧?” 花枝朝她笑笑,“没事的,她跟我在一起很乖的。” 长柳这才放心的走出去。 合上门后,花枝哄着香菱,将她身上已经糟烂的衣服脱下。 脱下衣物后,花枝皱眉看着她瘦骨嶙峋的四肢。 她右侧的小腿同正常人不一样,向外翻着。 花枝伸手落在她的小腿上,轻轻地顺着骨头摸着。 虽然花枝不是大夫,除了老爷爷那本医书上的东西,旁的医术也不会,但是香菱的右腿,怕是什么也不懂的人也能看出,这是骨折后没有经过正确的治疗,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花枝蹙眉看向香菱,“疼吗?” 香菱正用牙齿啃着自己右手的指甲,对花枝的问题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看她这副模样,花枝心底一阵难受。 “走吧,我们去沐浴。” 花枝帮她清洗完,换上干净的衣裳后扶着她重新躺在床榻上,直到香菱入睡,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屋外的天色已暗,几颗星星趴在夜幕的角落里眨着眼睛。 花枝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颈,推门走进自己房间。 屋内烛灯未燃,花枝便摸索到桌前,将烛灯点燃。 眼前骤亮,花枝本能的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她才看到躺在床榻上,合着眼的顾长夜。 花枝怔楞一下,然后唇角清浅的弯起。 无论以前如何,她喜欢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无论以后如何,她只要将眼下过好便可。 花枝走到床榻边坐下,轻声唤道:“王爷?” 见顾长夜没有反应,花枝笑着打量起他。 都说恭亲王殿下承了自己母妃倾城的样貌,放眼都城,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他生的好看的男子,所以才能引的那些世家闺秀对他趋之若鹜。 花枝抬手轻抚他的侧脸,心底的温柔从眼中满溢出来。 她的意中人,相貌堂堂,举世无双。 指尖滑到顾长夜凉薄的唇角边,花枝的动作一顿。 可顾长夜背负的太多,使他心如冷铁,冷漠无情。 这样的他,最近却总是无意的露出温柔。 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都已经深陷进去, 越是想让自己清醒,不要太过贪恋他的好,越是不舍得从他的身边离开。 可总是要走的,他不喜欢她,要娶的也另有其人。 花枝有些失落地收回手。 可没想到顾长夜忽然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床榻上,躺在他的身侧。 花枝震惊地看着他,“王爷?您没有睡?” “没有。” 顾长夜淡漠地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心随着他的话,跳的像是打雷一般。 所以,她刚刚做的事情,他都感觉得到? 花枝有些紧张的吞咽下口水。 “王爷,您没睡,怎么不告诉我呢?” 顾长夜的低下脖颈凑近她,周身的冷檀香迅速将她包裹在其中,“我睡没睡,还要知会你一声?” 花枝看着他眨巴眼睛,然后急忙摇头。 他声音淡淡的 接着说道:“若是让你知道我醒着,还怎么知晓你胆子这么大。” 听到他的话,花枝的心咯噔一声。 他果然是感觉到了。 花枝两条秀眉紧凑在一起,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顾长夜的呼吸一点点下沉,眸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又揽近几分。 “说,是不是经常在本王睡着的时候这么做?” 第180章 被人侍奉 花枝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衣角,额间因为紧张冒出几滴汗。 “刚刚......我是看王爷的脸色不太好,所以才......” 她遮掩的回答,眼中的光因为惊慌明明灭灭。 看着这双眼睛,顾长夜又想起阮灵,心中某个角落半是柔软半是疼痛。 他轻蹙眉心,努力压抑着心底两股矛盾的情感。它们互相冲撞着,一个告诉他越过那条不能跨越的线,一个告诉他不可以。 最后他松开花枝,平躺在床榻上,一只手臂横挡在眼前,手紧紧握成拳。 明明这颗心是他自己的,可为何越发不由他所控? 一旁的花枝被他突然放开,有些疑惑的趴在他身侧。 虽然从顾长夜冷漠的神情上看不出喜怒,可花枝却能感觉到,他现在很难受。 花枝心疼他,很想让他不要背负那么多。 但她又能理解顾长夜的一切。 有些仇恨,由不得人选择,只能背负。 花枝抬手,轻轻扯住他的袖口,“王爷,我会替您照顾好香菱姨的,您不要忧心了。” 她能做的不多,也就只有这些。 听到她的话,顾长夜的身体微微一顿,许久沉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比刚回王府时好多了,但是身上有很多的伤,而且也不清楚有没有内伤,王爷最好明日再请大夫来一次。” “嗯。” 顾长夜淡淡的应道。 见他回应,花枝微微一愣。 这还是第一次,顾长夜对她说的话报以肯定的态度。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花枝忍不住抬手在自己的腿上拧了一下,想要看看眼下这一切是不是梦境。 她用了些力气,痛的自己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感觉到她的小动作,顾长夜移开挡在眼前的手臂看向她。 见打扰到他,花枝立刻乖巧的跪坐好,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她生的软糯,却在他面前强迫自己严肃的模样有些好笑。 看着她认真又小心翼翼的样子,顾长夜挣扎的痛苦消减一些,紧缩的眉心也缓缓松开。 “以后再碰到那个陶议郎就躲开。”他淡淡的开口说道。 花枝微微一愣。 看她愣住的模样,顾长夜半撑起身子靠近她,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你很喜欢同那个陶议郎说话?” 花枝一听,还以为顾长夜又误会她想要攀附权贵,连忙摇头,“不是!我刚刚只是在想,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碰到那位陶公子了,而且若不是那日他在王府里迷路,我应该也不会和他说话的。” 顾长夜的眉心这才缓缓松开。 “不过王爷......”花枝有些犹豫的看向他,“您最近,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我了?” 顾长夜的眸色随着她的话微微一沉。 或许,他确实没有过去那么讨厌她,可他依然不想承认这件事,仿佛一旦说出此话,他便会成为害死阮灵的帮凶。 他勾唇冷笑一声,“对你,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简短的回答,让花枝眼底期待的光芒瞬间湮灭。 明明只要不期待,便不会受伤,可她还总是选择最难的那条路。 花枝低下头,低声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王爷恕罪。” 从她唇间飘出的话满是失落。 顾长夜感觉心底某一处倏然泛起痛意。 他抬手按住疼痛的地方,想将四处游走的情绪收进掌心之中...... ...... 第二日花枝醒来时,身侧已经没有了顾长夜的身影。 她失神的伸手抚摸他曾躺过的地方。 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明白,明明讨厌她,可为何他一定要睡在她的身侧? 花枝轻叹一声,忽然房间的门被推开。 未看清进来的人是谁,花枝还以为是长柳,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是王爷叫我去书房侍奉吗?” 那人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走到床榻前。 花枝抬头眼底露出惊讶。 “小舞姐姐?你怎么......” 小舞的眼眶微红,“王爷吩咐,从今日开始我便在偏房侍奉阿奴姑娘。” “什么?!”阿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床榻上爬起,“王爷怎么会......” 她刚坐直身子,小舞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阿奴,前段时间你为我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明明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同那些人一样选择鄙弃你,无视你,小舞姐姐根本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小舞的眼泪扑簌的掉下,声音颤抖的说着。 看见她这副模样,花枝急忙去扶她,“小舞姐姐,你不要这样,我从没有怪过你,其实失窃的事情,我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说出真相。” “但你完全可以不理会那件事,何必为了我同李婆婆作对?”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花枝皱眉说道,见小舞不肯起来,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她。 “我还记得,过去你对我所有的好,我病了是你想办法给我治病,我受罚每次都是你在一旁求情,别人欺负我,每次都是你护着我。” 细数着小舞的好,花枝的眼眶也忍不住红起来,“哪怕你再也不愿意理会我了,我也不会忘记你曾经对我的好。” 小舞也抬起手抱住花枝,眼泪不仅没有停歇的迹象,反倒掉的越凶,“对不起,阿奴对不起,是小舞姐姐不好。” 长柳走进屋内时,便看见二人痛哭的情景。 “哟!你们这是演哪个话本子上的戏呢?”她打趣的问道。 被她说的,二人同时不好意思的放开对方。 花枝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疑惑地问道:“我还没有搞清楚,小舞姐姐为什么要来侍奉我?这是王爷的吩咐?” 其实小舞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被放出来几天,虽然失窃案真正的小偷已经被抓到,但是同屋的所有人都不愿理她,只因为她们将她同阿奴归为一伙。 小舞正因此事头疼,今日一早李婆婆就跑到她那,让她收拾东西,说王爷让她搬到正院旁边,从往后在偏房侍奉。 她把这些告诉花枝,可花枝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要让小舞来侍奉? 他昨日不是刚说完讨厌她,怎么今日反倒对她更好了些? 第181章 孽缘 看着花枝疑惑地模样,长柳有些得意的走过去。 “我知道王爷为什么突然给你添了个婢女。” 花枝疑惑地看向她,“为什么?” 长柳故作神秘的眯起眼睛,背着手站在花枝身旁,许久才开口。 “旁人看不出,可我是看得出的,王爷对你很上心,知道你同小舞好,这几日小舞受欺负,王爷也都知道,怕你为了小舞再和旁人产生争执,这才找了个由头,把小舞挪到偏房,一来放在你身边可以让你开心,二来有人照顾你,王爷也能放心。” 她说的认真,可从‘王爷对你很上心’这句开始,花枝便觉得不是长柳说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顾长夜讨厌她,又怎会对她上心。 花枝低头思忖半晌,想到头痛也没有想明白的这件事,最后只好放弃,抬头看向长柳,“对了,长柳你找我有什么事?” 长柳这才一拍大腿,想起正事说道:“刚刚香菱姨醒了,我想喂她吃饭,可她就是不肯。” 花枝急忙起身,“我这就过去。” 说完,她便想要洗漱穿戴。 一旁的小舞看见,转身拿起衣服准备侍奉她穿衣。 “这......”花枝有些难为情的看着小舞。 哪怕她还是花府的大小姐时,都不曾有人侍奉过她,她都是自己穿衣洗漱,后来到了王府,她就开始侍奉别人,眼下让别人来侍奉她,她总觉得不习惯。 “小舞姐姐,你不用侍奉我的。” “那怎么可以?”小舞皱眉说道:“这可是王爷的命令!” 花枝哭笑不得,“我自己一个人都习惯了,所以小舞姐姐就不要费力了,若我有需要会同你说的。” 见她就是不肯,小舞这才罢休,末了还忍不住说道:“若是王爷在,你可一定要让我侍奉,否则王爷会责罚我的。” 花枝一边穿上衣裳,一边笑着说道:“好。” 赶到香菱的房间时,路嬷嬷和一名小婢女正在房间内,不知该拿床榻上疯疯癫癫的香菱如何是好。 花枝看见路嬷嬷身体顿了一下,然后恭敬的低头,“嬷嬷好。” 路嬷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半晌才淡淡的‘嗯’一声做回应。 听到这一声‘嗯’,花枝心中一喜。 路嬷嬷已经许久未理会她,现在肯给她回应,说明她的心里或许已经稍稍原谅她一些了。 花枝抬起头看着小婢女手中拿着的饭碗,又看向缩在床榻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吃饭的香菱。 “把碗给我吧。”她轻声说道。 接过碗,花枝转身面向香菱,将声音放的轻柔,“我们吃饭吧。” 听到她的声音,香菱颤抖的抬起头,眸光依然浑浊。 见她没有那么抗拒,花枝小心翼翼的坐到她身旁,一点一点靠近。 碗里的饭是又热过的,花枝便耐心的将勺子里的饭吹凉,递到香菱的唇边。 香菱呆滞的看着面前的手,然后有些抗拒的向后缩了一下。 “香菱姨,一定要吃饭的,乖,张嘴。”花枝轻声哄着。 香菱失神的眸子缓缓移动,落在花枝的脸上后,才缓缓的张开嘴。 见她有要吃的意思,花枝露出笑容,将饭送进她的口中。 她吃饭时咀嚼的速度很慢,不是还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转动脖颈看着四周。 “不......我要去找小小姐......我不能死......” 嘴里的饭还没有全咽下, 香菱便低声嘟囔起来。 知道她似乎对沈怜有一种特别的执念,花枝便轻声哄道:“乖,将饭吃完我就带你去找小小姐。” 没想到说完这话,香菱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般,突然抬手打落花枝手中的碗,还不小心抓破了她的手背。 “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 香菱撕心裂肺的喊着,花枝也顾不上洒落一身还滚烫的饭粒,急忙倾身紧紧抱住她。 “香菱姨,你不要怕,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不要怕......” 她温柔的轻拍香菱的后背,不停地安慰她,任由疯癫的香菱抓挠。 许久香菱才慢慢安静下来,微喘着气。 花枝的手心轻抚过她的发顶,“别害怕。” “小......姐?”香菱的喉咙里,沙哑的挤出断续的音节,“香菱......好害怕。” 这一次,香菱将她错认成了阮灵。 花枝也没有纠正这件事,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别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一直在一旁的看着的路嬷嬷,看着花枝对香菱的温柔,全然不顾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和手臂上被烫出的红印。 眉心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 命运这东西,到底是谁在执笔书写,怎么偏偏给人写出这种孽缘。 路嬷嬷此刻倒希望,花枝同她母亲一样是个心肠歹毒的人,这样恨她,怨她,折磨她,便不会让人生出旁的情绪。 可偏偏花枝不是那样的人。 她或许胆小懦弱,可却在悲惨的命运里,一直保持着自己心底的柔软善良,然后努力的向周围的人证明着自己。 路嬷嬷轻叹。 花枝很好,可是有些仇恨是抹不掉的。 她与顾长夜终究不能生出太多纠缠,若日后她知晓顾长夜便是自己的仇人,那现在的所有纠缠,都会成为利刃,残忍的伤害他们二人。 路嬷嬷无奈的摇头,转身离开。 过了晌午,大夫又被请到王府。 花枝哄着香菱睡去,大夫这才能替她把脉。 把过脉后,大夫的神情顿时凝重。 花枝有些担忧的问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沉吟片刻,也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站起身,用手掌轻轻按压香菱的小腹。 之后有查看了香菱右侧的小腿后,大夫才转身看向花枝:“她的小腿曾经有过严重的骨折,可因为没有接受治疗,后来骨头愈合了,所以才会成了现在的模样,因为当初受伤严重,这腿怕是治不了了。” “还有她应该有过一次生育,不知是小产还是难产,伤到了根本,所以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还染上了严重的女疾。” “女疾?”花枝惊讶的看着大夫。 大夫点头,“虽然已经无法除根,但老身可以开个方子,帮她慢慢调理身子。” 花枝连忙说道:“多谢,麻烦大夫您了。” 第182章 鬼市的主人 花枝坐在香菱的床榻边,细心的帮她掖好被子,眉眼却沉着,满是心疼的看着香菱。 她昨日隐隐约约整理出了关于阮姑娘的事情。 沈怜家中遭奸人残害,除沈怜和香菱外无一人生还。 那沈家到底是被谁残害?又为何这样做呢? 还有,香菱幸存之后为何不来找顾长夜?这些年又经历什么呢? 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脑海中。 她想弄清楚这些事情,好能帮顾长夜分担一些。 可是她知道,她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过问这些事情的。 花枝无奈叹口气,然后起身走出香菱的房间。 经过正堂时,恰好发现上次到王府拜访的那位陶大人,正和顾长夜交谈着。 顾长夜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的看着手中陶大人递来的折子,上面是陶大人对赫然洗尘宴的计划。 感觉到有视线在看自己,顾长夜缓缓抬头,看向站在正堂外的花枝。 二人的视线相撞,花枝立刻慌张的移开视线。 她正要走开,顾长夜忽然叫住她,“阿奴,过来。” 花枝微怔的转身,然后小跑进正堂,立在顾长夜身前,“王爷有什么吩咐?” 顾长夜的视线在她身上淡淡的扫过,然后重新放回在手中的折子上。 “在旁边候着。” 听到他清冷的命令,花枝便本能的移到他身旁站好,然后暗暗疑惑着,顾长夜为什么要让她在一旁候着? 陶大人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从花枝身上滑过,然后看向顾长夜,笑着说道:“之前在朝堂上没有细瞧,今日仔细瞧阿奴姑娘,才发现原来是个美人,如此美貌,还聪明过人,王爷定是疼爱有加吧。”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寒光,将手中的折子一合,“上次我见陶议郎,心想果然传闻信不得,陶议郎半点不木讷,反倒有些浪荡子的味道,没想到是从陶大人这里学的。” 陶大人被他说得面红耳赤,连忙解释,“王爷误会了,下官没有得罪阿奴姑娘的意思,只是上次官窑案一事,对她生出了几分好奇。” “哦?”顾长夜幽幽的看向他,“陶大人好奇什么?不如直接问本王。” 他这么一说,陶大人一阵哑语,问题在肚子里转了半天,最后才硬挤出一个。 “我上次瞧阿奴姑娘作西域装扮,也不知其身份,敢问阿奴姑娘在府中是做什么的?” 听到他的问题,顾长夜一边的唇角缓缓勾起,“就这个问题?好,本王同陶大人也没什么避讳,自然可以为陶大人解惑。 说着,顾长夜有意的看向花枝。 “阿奴是本王的通房。” 花枝的眼睛瞬间睁大,震惊的看着顾长夜。 这种事怎能如此不避讳的告诉旁人?! 看见花枝震惊的神情慢慢转为慌乱,白皙的脸颊被染成漂亮的红色,顾长夜唇角的笑意隐隐又加深几分。 那头陶大人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虽然这个答案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却没想到顾长夜会这么直接的说出。 “是,是下官唐突了。”陶大人连忙低头,结巴的说道。 顾长夜敛去唇角的笑意,深邃的眸子重新转向陶大人。 “对了,陶大人,昨日本王还在街上见过一次陶公子,陶公子问了本王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这几日一直让本王耿耿于怀。” 陶大人神色隐隐紧张起来,“不知,小儿问了什么?” “他问本王,认不认识一个叫百目的人。” 顾长夜冷冽的双眼,看着陶大人危险的眯起。 陶大人的脸色似乎变得有些苍白,干笑两声,“那孩子整日读书,定是不知道在哪读到了什么,可能想同王爷探讨一下。” 他解释的实在牵强,顾长夜也不急,继续慢悠悠的开口。 “是吗?可巧的是,本王还真的认识一个叫百目的人,只不过这个人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陶议郎的口中。” 他说的每一字都低沉缓慢,夹着冷意落进陶大人的耳中,激的他后背冒出的冷汗,转眼湿透衣衫。 “巧合,一定是巧合!”陶大人急忙说道。 顾长夜冷哼一声,“本王还没说这个百目是谁,陶大人就知道是巧合?” 陶大人的身体僵住,也不敢抬眼去看顾长夜的脸。 “这个百目,就是鬼市的主人。” 顾长夜的声音落下,一旁的花枝身体也跟着一顿。 虽然她并不知道鬼市主人的名字,但她曾远远的瞥见过那个人。 一身的死气沉沉,每次开口,声音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花枝那时被关在铁笼子里,刚送进鬼市,整个人已经摸爬滚打的认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那个百目走到笼子边,仔细打量过她后甚是嫌弃。 “这种东西,是卖不上好价钱的,长得丑,还做不了活,不如将她和那两条头疯狗关在一起,逗大家一乐。” 后来,贩卖她的老板就真的按他所说的那样做了。 原来那个人叫百目。 顾长夜的余光瞥过花枝,发现她似是有些不舒服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也没有看陶大人,冷声说道:“陶大人,洗尘宴就按折子上的安排。” 见顾长夜没有再继续关于白母的话题,陶大人连忙点头,“是,王爷。” “不过......”顾长夜吐出两个字,又停顿下来,漆黑的眸子微转,像是淬了毒的匕首直插在陶大人的身上,“陶大人你要知道,本王最讨厌背叛,若是有人敢背叛本王,本王定会让他尝尝,比死还要痛苦上千倍万倍的惩罚。” 陶大人不停地点头,本能的抬手擦去额角源源不断的冷汗。 “王爷,下官告辞。” 看见顾长夜点头,陶大人慌张的站起身,片可不想多留的离开。 正堂内倏然一片寂静。 顾长夜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半晌声音清冷的问道:“怎么了?” 花枝回过神,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旁人。 发现顾长夜是在问她,花枝连忙回答,“没什么。” 顾长夜不悦的皱眉。 她那副神情,可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刚刚还被他的话闹得红彤彤的脸颊,此刻已经变得惨白。 在他说起百目之后,花枝便是这幅神情。 顾长夜的脸微微侧向她,幽幽问道:“你认识百目?” 第183章 鬼市的回忆 花枝的眼神有些闪躲,许久才鼓起勇气回答顾长夜。 “那个人,我以前不知道他叫百目,但是我见过他。” 感觉到顾长夜在看着自己,花枝也抬起眼帘看向他,“为了将鬼市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鬼市的主人会在鬼市内巡视,凡是对他不敬或者不满之人,都会被他处理掉,我刚到鬼市时,就曾碰到过一次他巡视。” 回忆鬼市的事情,让花枝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可她还是强忍心底的恐惧,想要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他所行之事极其残忍,我曾亲眼见到他惩罚忤逆自己的人,将其砍断手脚,涂以蜂蜜,让虫蚁啃食伤口,还有让我同恶犬搏斗,也是他想出来的......” “够了!” 顾长夜忽然低呵一声,打断她的话。 花枝本就陷在恐怖的回忆中,再被他一吼,身子本能的向后踉跄倒退,不过两步后背便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像一个溺水之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顾长夜皱眉站起身,见她脸色越发难看,一步走到她面前,“怎么了?” 这样的情况,花枝经历过无数次,她在心底反复告诉自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已经不用再害怕。 过去每每被这些痛苦地回忆折磨的不堪时,她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熬过来的。 她的背脊紧贴在墙壁上,得以支撑着身体不倒下, 右手紧紧捂住心口,好半晌才将呼吸平稳住。 “我没事,王爷。” 顾长夜看着她,眉心的褶皱救救无法松开。 都这副模样,为何还要说没事? 花枝这幅逞强的模样,越想越让他生气。 “你没事?” 顾长夜阴沉的语气,让花枝一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向他。 他就站在她的身前,不过半掌的距离,他眸底的光亮与阴暗,花枝全部看的一清二楚。 “在柔丽,你独自潜入记路线,你不害怕?在金丰山,你亲手杀人不害怕?在金銮殿,你面对皇上、文武百官,亲眼看着贾贺被砍下头颅,你不害怕?怎么现在只是回忆你就这么害怕?眼下这样是想装给我看?” 他说出的话,一字比一字更加寒冷,周身的戾气,压得花枝刚刚顺畅的呼吸,又慌乱起来。 花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恼火,只是刚刚还未消散的恐惧又被勾起,花枝不得不将自己的身体,全部交给身后的墙壁。 她不想在顾长夜的面前倒下,她好不容易让自己改变一些 ,好不容易才向顾长夜证明,她不是只有软弱,她也有能力帮到他。 可是若在他面前倒下,她之前努力的一切,一定会被他否认。 “我......没有害怕,只是有些不舒服。” 花枝用尽所有的力气,回答了顾长夜的问题。 可顾长夜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她说谎的能力实在太拙劣,每次都会被人一眼看穿。 知道她在说谎,所以顾长夜生气,恼火,愤怒。 他要听她说实话,说她害怕,说她需要他,可以不要逞强,像是在柔丽,在鬼市时那般,说出心里所想。 可是面前的花枝,眼中蒙着雾气,一副柔软的模样,可还是紧咬着下唇,就是不肯承认。 “好,本王突然很好奇,当初你是如何流落到鬼市,不如你来讲讲?”顾长夜阴沉的问道。 花枝看着他,双手紧紧地抠着身后的墙壁。 这件事没有一个人问过她,所以除了她自己外,也没有一个人知晓。 对别来说,记性好或许是一件幸事,可对于花枝来说,记性好是最大的不幸。 有很多记忆她都想永远的忘掉,这样伤疤就不会痛,噩梦就不会来。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许久才发出声音。 “那天我因为被府中的嬷嬷藏于床榻之下,侥幸逃过一劫,等我爬出来的时候,府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我害怕的跑出去,一个人在大街上走了七八日,变成了一个小乞丐......” 每说一个字,这些陈旧的伤疤就会被掀开,带起一阵生痛。 “后来,我在路上见到了将我藏起来的嬷嬷,原来她也逃过一劫,本来我已经绝望,但是看见她,我有生出了希望,我以为今后我们二人会相依为命,却没想到......她直接将我卖到了鬼市。” 讲道最后花枝的身体一松。 她本以为,回忆这些对她来说很困难,却没想到,原来她可以将这些轻松地说出口。 可是她刚松口气,顾长夜倏然抬手,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 花枝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王爷,您......还想知道什么?” 她的问题令顾长夜更加恼火。 他还想知道什么? 他真正想知道的东西,她并没有给出答案。 “在柔丽那次,还有你被人抓到鬼市那次,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他冷声问道。 花枝愣住。 她细细回忆,可那两次她当时实在太害怕,被吓得六神无主,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全都没记下。 不过花枝清楚,自己很有可能因为太过害怕,喊了顾长夜的名字。 顾长夜大概因为她知乎他的名字,而感到不快吧。 这件事没法解释,花枝只好低下头,连忙认错,“王爷,我错了。” 顾长夜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 “花枝!” 他低吼一声。 可这两个字一出口,两个人顿时都愣住。 花枝震惊的看着他。 她知道顾长夜很讨厌这个名字,所以她从没想过,能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顾长夜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也满是震惊。 他努力的想抹掉这个名字的存在,可为何这两个字还是会从口中蹦出。 “王,王爷?您叫我什么?”花枝试探着问他。 顾长夜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眼底的黑气涌动的剧烈。 许久他冷声说道:“我讨厌说谎,而你刚刚没有说实话。” 说完,他放开花枝,转身大步离开。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此刻她的脑中已经乱成一团,她不知自己该先去考虑哪个问题。 他到底想要听她说什么?还有,刚刚为什么要喊那个名字? 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第184章 下毒 从恭亲王府出来后,陶知节匆匆回到宅邸,直奔陶允的房间。 房间里,陶允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嘴唇却是乌青色,面容看起来又几分瘆人。 昨日他从街上回来,眼看就要到宅邸时,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直接将他打晕过去,等他再醒来时,人虽在家中,却已身重剧毒。 陶知节担忧的坐到他身旁,“长生,感觉好些了吗?” 陶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问他,“父亲,您是不是,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陶知节的眉目一沉,面色越发凝重。 从他眼底的挣扎,陶允能看出陶知节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到底是什么人,竟让他如此恐惧? “陶大人,不如由我来说吧。” 一个诡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陶允看向门口,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推门走进来。 “陶议郎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吧?”百目看着陶允问道。 陶允强撑着身体坐起,皱眉看着他,“百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陶大人应该已经知晓了。”百目低笑一声,“今日只是想陶议郎明白一件事。” 面具后的眼睛的闪过寒光,“不要妄图破坏我的计划。” 陶知节忍不住开口说道:“为什么要对我儿下手。” “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昨日,陶议郎不该在顾长夜那里提起我的名字。” 说完,百目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扔到陶允的怀中。 陶允接住瓷瓶,提防地看着百目。 百目略有些嘲讽地笑道:“陶议郎放心,这瓶不是毒药,吃下去可以让你好受一些。” 顺着他的话,陶允看向手中的瓷瓶,可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你最好还是赶紧把这个吃下,否则再过三个时辰,你身上的毒便会侵入心脉,到时药石无医,只有一死。” 说完,百目阴恻恻的笑起来,听得陶允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犹豫片刻,陶允还是打开瓷瓶,里面只有一颗小药丸。 看着陶允咽下,百目故作无辜地说道:“对了,刚刚忘了告诉陶议郎,这虽不是毒药,但也不是什么解药。” 听他这么说,陶允同陶知节,脸色同时一变。 “别紧张。”百目安抚道:“此药只是暂时压制你身上的毒性,让你不会毒发身亡,真正的解药,要等你的父亲大人,将我交代的事情做好后,我才会给你。” “卑鄙!” 陶允愤愤的骂道。 百目半点生气的意思没有,双手背在身后,一字一句戏谑的说道:“陶议郎还真是我的知己,不过刚见面,便如此了解我了。” 陶允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褥子,咬牙切齿的看着百目。 “你到底想要我父亲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希望,他能给赫然的洗尘宴添些小麻烦,比如,下毒......” “什么?!”陶允一惊,转头看向陶知节,“父亲!这可是杀头之罪!” 陶知节不敢回看陶允,紧锁眉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又怎会不知这是杀头大罪,事关两国结好,只怕这罪名不仅要砍头,还要株连九族! 百目在一旁很是轻松地说道:“诶!陶议郎放心,只要陶大人按我说的做,我定有法子保你们一家安然无恙!” 对他的话,陶允半点不相信。 看穿他的心思,百目无所谓的说道:“你不信也罢!反正陶大人只能照我说的去做,否则弥补知识你的命,你的母亲我也不会放过。” “你!”陶允恨不得冲上去跟他拼命,可身体刚向前一顿,四肢百骸便蹿上一股钻心的痛,身体本能的蜷缩到一起。 见陶允痛苦地模样,陶知节将扶住他。 百目在一旁看着,头微微一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如今我已替陶议郎解惑,陶议郎要记得乖一点,莫要再去惊动顾长夜,否则......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百目转身,漆黑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摆动,就这样大摇大摆的离开陶允的房间。 屋内只剩下陶家父子二人。 陶允缓和了许久,身上的疼痛才渐渐消退,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您真的要按他说的做吗?” 陶知节一脸的沉重,许久他才缓缓的点头。 “您疯了吗?这件事有多严重您不知道吗?一旦在洗尘宴上下毒成功,若是毒害了赫然的人,必定会掀起两国之间的战争,若是毒害了皇上,朝中定会大乱......” “他的目的不是这些!”陶知节颤声打断他的话,“他想让我在洗尘宴的吃食中下毒,不管是谁中毒,有无生命危险,洗尘宴出了问题,都是恭亲王的责任。” 陶允眸中满是惊讶,思忖片刻,不解的问道:“他要针对恭亲王?为什么?” “不知道,我本不想帮他做事,哪怕他要了我的命,我也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可他是以你母亲做要挟,如今,又要伤害你......” 看着父亲含着眼泪的双眼,陶允心中泛痛。 他知道父亲的苦衷,他也没有资格埋怨父亲的懦弱。 陶允也红了眼眶,“父亲,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不能按他说的做,若是您真的下毒成功,您觉得一恭亲王的性子,他会放过您吗?这个洗尘宴您参与其中,恭亲王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在您身上查?” 陶知节慌乱的摇头,“那个百目说了,这个不用担心,只要按他所说的做,我自然是能与此事撇清关系,但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他一定会杀掉你母亲的。” 这个百目到底是什么人? 陶允想不明白,百目为什么要害顾长夜?又有什么能力,让他父亲和此事撇清关系? 他的一切都太过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样貌,恐怕连百目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父亲,您去将此事告诉恭亲王吧,他一定能帮我们!”陶允沉声说道。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陷入泥沼之中。 陶知节一阵沉默,似是在心底挣扎着。 许久,他脸上悲痛的神情一点点淡去,悠悠说道:“长生,你先躺下将身体养好,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说着,陶知节扶着他的身体躺下,也不给他在说什么的机会,直接转身离开。 第185章 藏獒 顾长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只手扶着额头,双眼平淡的合着,可眉心的褶皱,却出卖了他此刻燥乱的心。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叫她花枝? 明明是他剥夺了她的所有。 她的父母,她的身份,她的名字,他立下规矩,全部都要狠狠践踏。 可是,他却第一个打破自己立的规矩。 实在太可笑了! 杂乱的思绪在脑袋中四处冲撞,撞的他又开始头痛起来。 他想的太认真,连李丛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最后李丛自己推门走进来,一进屋便看到顾长夜神色不对劲的样子。 顾长夜时常头痛他是知道的,于是他担忧地问道:“王爷,您又头痛了?” “没有。”听到李丛的声音,顾长夜抬起头,眉眼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什么事?” “哦,贾贺的案子,司刑司那边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之前阿奴用来买官窑的金子,刚刚差人送了回来,还有一些贾贺家的财物,本来要司刑司那边收缴的,可不知为何也送到王府来了。” 李丛说完,顾长夜冷笑一声,“看来司刑司里有人,想借着贾贺家的这些宝贝,讨好本王。” “这算盘打的可真精明,用别人的东西讨好,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李丛撇了撇嘴。 “司刑司一直在夏禾的掌控中。”顾长夜身子向前倾,左手支在桌面上,指尖轻揉着太阳穴,“说明之前司刑司的人,也经常这样讨好夏禾,恐怕夏禾没少在他们那捞油水。” 李丛皱眉想了想,问道:“可王爷和夏禾又不一样,要不卑职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顾长夜一脸淡漠的说道:“先在王府里放两天吧,让那人开心两日。” 李丛拱手,“是。” 放下手后,李丛想到什么,有些犹豫地说道:“王爷......其他都好说,那些东西里,还有个活物。” “活物?”顾长夜皱眉地看向他。 “对,就是一只藏獒,从进府后就吠个不停,吵人不说,还挺凶的,我怕再冲出笼子,吓坏了沈小姐。” 顾长夜沉气,良久轻声说道:“叫人把这笼子锁好,放到马厩去,那里没什么人过去。” “是。” 李丛立刻转身,按顾长夜交代的,将那只藏獒安排到马厩那里。 过去除了花枝住在马厩对面的小破屋,本就没有什么人过来,后来花枝搬走,便更没有人到这里。 马厩里的马有专人饲养,但花枝过去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会和它们说话,所以搬到偏房后,花枝偶尔也会回来喂喂马。 刚走到院子的门口时,花枝便听到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吼声。 王府里怎么可能会有野兽? 花枝自嘲的笑笑,心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便抬脚走进院子里。 藏獒的笼子被放在院子的最里侧,被一口缸挡住,所以刚走进来时,花枝并没有看到。 她走到马厩前时,藏獒先看到了她,直接在笼子里猛扑了一下后,便开始对着花枝狂吠起来,还不停撕咬着笼子。 听到狗吠声,花枝感觉自己的手脚顿时冰冷的像是被冻住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转头脖颈向右侧看去。 视线一落在铁笼子上,她本能的迈开步子,转身逃跑。 她最怕的便是狗,见到狗脑子里便会变成一片空白,除了本能的求生欲,其他的全被抛在脑后。 刚跑出院子,在拐弯的地方,花枝便和沈怜撞了个正着。 花枝跑得太猛,将沈怜撞得向后一个踉跄。 她连自己撞到谁都没有看清,也顾不上道歉,便急忙越过沈怜跑得不见人影。 幸好身后的子俏扶住沈怜。 子俏看着花枝跑开的方向,愤愤的说道:“这个阿奴也欺人太甚了!仗着王爷喜欢她,都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撞了人都不知道认错!” 本就被撞的恼火,子俏这么一说,沈怜更加恼火,一把将子俏扶着自己的手甩开,“贱人!我没去找她算账,她还敢主动往我这里撞!” 子俏在一旁附和的点头。 那边院子里藏獒凶残的吠声,一直传到沈怜这里。 沈怜微微皱眉,“怎么有狗叫声?” 子俏这才想起,刚刚李侍卫找她说过这事,“回小姐,刚刚李侍卫来说了此事,有人给王府送了一只性子凶猛的藏獒,怕惊吓到小姐,已经在笼子里锁好了,过几日就会找人把那只狗送走。” 沈怜的眸光微微转了转,想到刚刚花枝惨白的脸色,冷冷的勾起一边唇角。 “哦?我倒是挺好奇这藏獒什么样子,走,过去看看!” 说完,沈怜朝吠声的方向走去。 看着铁笼子里藏獒的可怖的样子,吠声一声比一声震耳。 沈怜也被吓得向后倒退一步。 “这狗......还真是凶啊。” 子俏也有些害怕,紧紧跟在沈怜的身后,说道:“听说这品种的狗都凶得狠,好像还能将人咬死呢!” “哦?” 听到这,沈怜来了兴趣。 看刚刚花枝的那副样子,定是被这狗吓到了。 沈怜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用这狗吓吓花枝,可听到子俏的话,她又有了旁的想法。 她露出一抹笑容,眼底却满是阴冷,摇摆着腰肢走向笼子。 “小姐!小心,不要靠那么近!”子俏有些担忧的说道。 沈怜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走到笼子边蹲下身。 “好孩子。”她轻声冲笼子里的藏獒说道:“旁人怕你,我可不怕。” 她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这只藏獒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正院里,长柳刚打扫完院子,正要休息一下时,便看见花枝脸色苍白的跑回来,右手里还抓着一把马吃的饲料。 “你怎么了?”长柳好奇的问道。 可花枝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六神无主的往自己房间里走去。 房间里,小舞正在收拾着床榻,一扭头也看出花枝的不对劲。 花枝傻愣愣的走到桌前坐下,双目空洞地看着桌上的杯子。 “阿奴这是怎么了?”小舞忍不住问道。 长柳也不清楚,只能摇头。 二人盯着花枝看了半晌,想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回过神。 可是花枝傻坐在那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长柳是在按捺不住,倏然喊道:“阿奴!” 这一声太突然,又将花枝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双耳,“别,别咬我!” 小舞微愣,然后瞬间恍然大悟。 “她应该是被吓到了。” 第186章 我怕的是 “我刚刚从别人那听说,有人送了王爷一只狗,阿奴从小就怕狗,我还想着回来告诉她小心些的。” 小舞在一旁懊恼的说着,长柳却听得笑出声音,“阿奴怕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顾不上和长柳解释,小舞走到花枝身旁。 “阿奴?你还好吗?” 花枝还紧紧的捂着耳朵,一张小脸变得煞白,额角布满冷汗。 听到小舞的声音,她还下意识的向一旁瑟缩,在看清是谁后,才慢慢缓过神来,“我,我没事。” 小舞见她还是六神无主的样子,无奈的叹气,转头对长柳说道:“她是真的被吓到了,我记得上次沈小姐被吓到,还剩下些清心丸,我去找找,你扶阿奴先躺下。” 说完,她便匆匆小跑出去。 找到清心丸后,小舞便急着回去让阿奴服药。 被吓到这种事可大可小,一个小姑娘被吓坏了可不好。 这么想着,小舞的脚步又加快一些。 眼看着快走到正院,刚好碰到顾长夜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李丛。 见小舞行色匆匆的样子,顾长夜皱眉开口问道:“怎么了?” 小舞在他面前恭敬地欠身,轻声开口:“阿奴姑娘刚刚被狗吓到了,奴婢便去拿了颗清心丸,正要给她送去。” “被狗吓到了?”李丛有些惊讶,“阿奴她怕狗?” 小舞看着他点头。 顾长夜的面色微沉,视线幽幽的向李丛的方向转动。 感觉到背后一凉,李丛连忙说道:“王爷,卑职已经按您的吩咐,将狗安排到马厩那里了!” 李丛在心里叫苦连连,本是怕把沈小姐吓到,将狗安排到沈小姐肯定不会去的马厩那里,却没想到把阿奴吓到了。 他也不想将阿奴吓到,而且若真是追究起责任,这可是王爷下的命令! 小舞的眼睛微微一转,想到什么,于是连忙开口说道:“王爷,阿奴被狗吓得不轻,奴婢还要赶快过去喂她吃药。”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眉间皱的更深,良久微微一沉气。 “李丛,你先去牵马在门口等着。”他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李丛连忙点头,便看着顾长夜转身朝正院的方向走去。 顾长夜走进偏房时,屋子内只有花枝一人,紧闭着双眼躺在床榻上,呼吸轻轻浅浅,已经睡熟了。 视线落在她的身上,顾长夜的眸子不自觉的温柔下来,轻声走到床榻边坐下。 她的脸色惨白,连平时嫣红的唇此刻也没了血色,眉心微蹙起几道褶痕,似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的边缘。 手不由自主的伸出落在她的侧脸上,她肌肤的凉意便钻进指尖。 他很想知道,这幅样子她还会在他面前逞强吗? 顾长夜失神的想着,而花枝却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眼帘下的眼珠微动,片刻后缓缓睁开眼。 刚醒过来,花枝的头还晕着,有些迷茫的看着身侧坐着的顾长夜,“王爷?” 见她醒来,顾长夜依然镇定自若,也没有急着将落在花枝脸侧的手收回。 “醒了。” 他清冷的嗓音,让花枝转醒几分,可头还是晕晕涨涨的,让她一阵迷惑。 难不成她又做梦了? 她的心里倒是隐隐期盼,可以再做一次那个梦。 她费力的撑着身体坐起,疑惑的看着顾长夜问道:“我是在做梦吗?” 顾长夜微挑眉头,然后一言不发的抬起手,在她的脸颊上用力捏了一下。 花枝吃痛的‘嘶’了一声,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 原来不是梦。 她心里暗暗庆幸,幸好没有说胡话,但也有些失落,那个温柔的梦不能再做一次。 花枝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脸,弱声问道:“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顾长夜看着她脸颊被捏红的地方,然后缓缓移开视线,沉声反问她,“你不舒服?” 花枝微愣。 她的脸色怕是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不舒服。 被狗吓到的事情,花枝并不想让顾长夜知道,于是她低头回答:“只是吹了风,受了风寒。” 顾长夜的脸色骤然一沉。 他双眸泛冷的说道:“哦?我怎么听人说,你是被吓的。” 花枝的身体一顿,舌尖探出一点,轻轻滑过发干的唇瓣。 “应该......是她们误会了,我只是身体不舒服。” 听了她的回答,顾长夜的脸色越加阴沉。 他完全不明白,花枝为什么执着于在他面前逞强。 他想要的只是她的示弱而已,可她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般,明明低着头,偏偏执着于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以面对一切。 花枝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他。 踌躇半晌,她才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伸手,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扯到自己的面前。 他的呼吸滚烫,喷洒在花枝的脸上,让她本来苍白的脸染上一层薄红。 “明明就是害怕,为什么不承认?说这种谎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生气的脸,心跳慢慢加快。 他是因为这个所以生气吗? 那是不是她说实话,承认自己的懦弱,他就不会如此恼火? 可是实话,就是他想听的吗? 花枝在心底挣扎起来。 见她不言语,顾长夜冷哼一声,“难不成,从头到尾都是你算计好的,先是在我面前装的柔弱,说自己怕狗,现在又故作坚强,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花枝的双眸放大,许久才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道:“那天......不是梦?” 本就有气堆积在胸腔里,此刻听到花枝口中吐出的话,更是在他的火上浇了把油。 她还把那天当做是梦? 花枝的脑中正乱成一团,下一秒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顾长夜压倒在床榻上。 “不是什么都不怕吗?不如就由你去照顾那只藏獒?” 顾长夜的唇畔牵起一个笑容,但除了阴冷可怖,这个笑容没有半点温暖可言。 花枝的脸色不由变得更加白了些。 她的手腕被顾长夜按压在床榻上,不给她半点挣扎的机会。 “不要......”花枝只能颤着声音说道。 “为什么不要?不是你亲口说的,不是害怕,只是不舒服而已。” 花枝的眼角染上湿意,失措的看着面前冰冷的顾长夜。 她已经许久未见过这样的顾长夜。 他的冰冷,深深插入她柔软的心脏上,将她所有努力压抑着的恐惧都从心底挖出。 下一秒,花枝大声哭出来。 “我怕......我怕我不配站在你的身旁。” 第187章 不必说谎 长柳刚走进正院,便听到偏房里传出花枝的哭声。 她心底一惊,正要向偏房走去,又发现,小舞正站在门口,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你做什么呢?” 长柳的声音将小舞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看小舞鬼岁的模样,长柳也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进去看看阿奴?” “看什么?王爷在里面呢。”小舞唇角含着一个莫名的笑意。 长柳看着她的神情,转瞬明白她的用意。 她有些兴奋地问道:“你把王爷叫来的?” 小舞点头,“我在拿清心丸的路上碰见王爷,便说了阿奴的事,王爷本来要出府的,但是立刻扭头来了这里。” “行啊!”长柳看着小舞忍不住赞赏道:“阿奴她一直不开窍,从来都不去讨好王爷,我都替她着急,还是你有法子。” 小舞也跟着一叹气,“阿奴年纪到底是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若她真的能将王爷拴在自己身边,王府里自然是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兴许也不用担心王妃进门后,她会被赶出王府了。” 长柳点头,然后疑惑的问道:“可是,她在屋子里哭什么呢?” 小舞叹了口气。 她不敢偷听太久,事情只偷偷听到大概。 “阿奴看起来胆小怕事,但是在某些事上挺倔强的,我已经同王爷说了她是被吓得,可到她那里就是不肯承认,王爷好像因为这个生气了。” “这有什么可哭的。”听小舞说完,长柳觉得没什么大事,放下心来,转身朝院子中央的木椅走去,“我知道王爷为何生气,那个男人不喜欢向自己示弱的女子,如阿奴那般嘴硬,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小舞也是这么想的,转身坐到长柳身旁,打趣的问道:“你还懂这些?” 长柳的脸颊微微一红,“那,那说书的都是这么讲的,我之前去茶楼听到过。” 看她脸红的模样,小舞掩嘴笑起来。 院子外两人的声音,半点没有传进屋内。 顾长夜依然一副冷漠的神情,看着花枝哭噎的样子。 但其实,在她哭着说怕自己不配站在他身边后,他心底的那点怒气已经烟消云散。 他幽幽的问道:“所以,你以为只要你什么都不怕,就配站在我身边了?” 花枝停下哭声,吸了吸哭的泛红的鼻尖,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 “这样王爷就不会觉得我没有用了,我好不容易,向王爷证明自己是有点用的,若是什么都不怕,王爷一定会嫌弃我,又会同以前一样对我的。” 她说的认真,顾长夜的眉心却微微一蹙。 “我不该对王爷说谎......” 花枝有些不敢看他的双眼,便将头转到一旁说着,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她的脖颈生的也好看,纤细白嫩,没有一点褶痕,侧过头时,会展露出一道好看的线条。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跳,半晌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放开花枝的双手,身子倒在她的身侧躺下。 屋子里虽然安静下来,花枝的心跳却还像打鼓般的跳着。 许久,她缓缓将头转向顾长夜。 “所以在正堂,王爷也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顾长夜合着双眼,犹如睡着一般,许久才浅淡的‘嗯’了一声。 花枝抬手按住自己失控的心跳。 不知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顾长夜似乎是在担心她? 她暗暗地否认,可这个念头一蹦出,她便不由自主的欢喜,哪怕只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可眼下这种悸动的感觉,让她不可自拔。 感觉到花枝的视线,顾长夜也缓缓睁开眼。 她眸底的柔光一落进眼底,便让人不舍将她从自己的眼中赶走。 屋子了一片寂静,两个人就静静地看着彼此。 越是想要慢下来的心跳,反倒越加失控的跳着。 顾长夜的手指微微一动。 他忽然萌生一股冲动,想要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体有多柔软纤细,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被抱在怀中时有多乖巧。 ‘咚咚’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屋内的寂静。 门外是李丛的声音,“王爷,入宫的时辰快到了。” 顾长夜没有半刻停顿,坐起身便急匆匆朝门口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花枝怔了一刻,也急忙坐起身。 “王爷!”她收不住自己的心跳,只想解开自己心底的疑惑,“王爷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因为我说谎?” 顾长夜在门口前停下脚步,眸色微沉。 半晌,他幽幽说道:“不必说谎,对我来说你不是一无是处。” 说完,他推开门离开。 花枝看着门口,傻愣半天。 小舞和长柳走进来,坐到她身边,便有些急切的问起来刚刚都发生什么了。 可她们的话,都没有别花枝听进去。 许久,花枝的魂才慢慢飞回来,也顾不上身旁的两个人,她转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忍不住在床榻上打起滚来。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她觉得过去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痛,都没有那么让她难受了...... ...... 顾长夜进宫是因为赫然即将造访,皇上决定颁布诏令,为了展示蜀国的民风,今年的花神祭将会大办。 花神祭在每年秋季的最后一日,各家会带着花灯聚集到淮河水畔,送走花神,并祈求获得美好的祝福,愿来年百花盛开时家人平安,诸事顺利。 往年皇上都是在宫中祭祀花神,可因为夏禾的提议,便决定今年同百姓一起祭祀花神。 顾长夜虽然不知道夏禾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这个提议对皇上是有利的。 在宫中,宋婉思和夏禾已经将皇上的权力架空,若不是因为他用手段强把住了一些权力,只怕宋婉思心底那些小算盘早就得逞。 平时皇上在宫内,百姓对天子也不甚了解,不能聚拢民心,这也是皇权不稳的原因之一。 若是此次同百姓一起祭祀花神,于皇上是有利的。 只要盯紧夏禾那边,不让他插手此事就好。 第188章 雨夜 回王府的路上,李丛交给顾长夜一封暗卫送来的密信。 看完信上的内容,顾长夜神色微沉。 “王爷,信上说什么了?”李丛问道。 顾长夜默声片刻才开口,“陈羽已经见过夏禾。” 李丛皱眉,思忖片刻,不解的问道:“他到底在找什么?” 顾长夜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也很想知道,夏禾到底在找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夏禾所找的东西,和阮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李丛想了想,看向顾长夜问道:“王爷,夏禾提出花神祭的事,定是有什么阴谋,我们真的要让皇上出宫吗?” “凡是不能太被动。”顾长夜神色淡然的将信收好,“贾贺的案子,是他起的头,眼下洗尘宴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下一步了,我们身处的位置太被动,不如借他的提议,化被动为主动。” 李丛似懂非懂的听着。 “而且......”说着,顾长夜的眼底露出杀气,“我也该和他算账了。” 天空滑过一道惊雷,照亮半个夜空,惊得马儿脚步更急。 同样惊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花枝。 花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大雨在外面形成一个雨幕,用老爹拍打在地面,激起一层层白烟。 秋季,便是下一次雨,天气就要在凉一些。 屋外的冷意吹到脸上,让花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急忙伸手想要合上窗户,就看见一个小婢女撑着伞急匆匆跑进来。 “怎么了?”看这么大的雨,小婢女还在外面乱跑,花枝便有些奇怪。 “不好了!”婢女急匆匆的跑上前,神色慌张的说道:“香菱姨发病了!跑到花园里,三四个人都拉不住,我们又怕伤了她,你快去看看吧!” 一听是香菱,花枝急忙撑着伞,点燃灯笼跑了出去。 本就低沉的天空,因为这场大雨变得更加压抑。 呼啸的风声充斥在耳中,纵使有伞遮挡,可还是有水溅在身上。 顾不上湿透的衣摆,花枝跑进花园。 灯笼被大风吹得摇摇欲坠,可花枝不敢停下脚步,大声喊道:“香菱姨!你在哪里?” 花园里没有半点回应。 又向前走了几十步,花枝隐隐感觉不对劲。 不是说有四五个人在吗?怎么她没有听到半点人声? 花枝缓缓停下脚步。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隐隐传来压抑的低吠声。 那个声音,花枝很熟悉。 明知道会看到自己害怕的东西,可花枝还是忍不住,将拿着灯笼的手向前探去,想要看清隐藏在黑暗中的是什么东西。 昏黄的灯光,一点一点向前延伸。 四周的花朵因为这场大雨,被拍打的垂着头,而花丛下面趴着一只深棕色皮毛,有半个花枝那么大的狗。 它嘴巴四周的毛,不知是沾上了雨水还是口水,已经变成一缕一缕。 花枝倒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寒意,如针般刺着她的肺部。 这只藏獒不是应该关在马厩那里吗?笼子呢? 花枝的脑中一时乱成麻,看着那只藏獒,喉咙里发出嗜血的低吼声,一步一步走出花丛..... 顾长夜走进王府,便看见府内的下人已经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他拦住李婆婆,冷声问道。 看到顾长夜,李婆婆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王,王爷。”她控制不住的结巴起来,“那,那只狗,不知怎么跑出来了,下人们正找着呢。” 顾长夜皱眉,“还没有找到?” 李婆婆颤抖的摇头。 李丛向前一步,“王爷我带侍卫找吧,那狗太过凶猛,恐会伤到人。” 顾长夜点头。 李丛立刻转身带人找起狗。 顾长夜沉声思忖片刻,抬脚朝沈怜的房间走去。 走到半路上,却碰见子俏一手撑着伞,一手端着汤药朝香菱的房间走着。 看到顾长夜,子俏连忙停下脚步,“王爷。” “做什么呢?”顾长夜皱眉看她。 “回王爷,刚刚打雷,香菱姨发病,小姐便立刻赶去照顾,这是香菱姨的药,奴婢正要送过去。”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汤药上,半晌脸色缓和下来,“府里有狗跑出来,照顾好小姐。” 子俏点头,“奴婢刚刚听说了,已经叫侍从在香菱姨的门外守着了。” 听到沈怜无事,他的心稍稍放下。 “去吧。” “是。” 看着子俏走远,顾长夜转身往正院走去。 走到正院门口时,才发现偏房的灯是暗着的。 睡了? 正想着时,小舞突然从一旁踉跄的跑了出来。 也没有撑伞,身上的衣裙已经被雨水湿透,被雨水冻得面无血色。 看见她冒冒失失的样子,顾长夜沉声说道:“别在外面乱跑......” “王爷!”小舞神色慌张的打断他的话,“阿奴不见了,我四处找过她,就是没看见她!” 花枝不见了? 想到那只狗还不知道在王府哪里藏着,顾长夜的眉心皱起。 “怎么回事?” “刚刚我碰到一个小婢女,她说阿奴去香菱姨的房间照顾了,可我去过那里,她根本不在......” 未等小舞讲完,顾长夜立刻转身。 李丛看着顾长夜走回到前院,有些奇怪的迎上去:“王爷?您回书房吧,卑职怕那狗冲撞了您?” “阿奴不见了。” 顾长夜冷冷的吐出五个字。 李丛一阵哑声。 这不是添乱嘛?! “还差哪里没有找?”顾长夜出声问道。 李丛也片刻不敢耽搁,急忙回答:“之前他们已经找了大半,只剩南苑,东琅和花园了。” 他话音刚落下,就感觉腰间的佩刀一松,转眼就到了顾长夜的手中。 “南苑有路嬷嬷在,立刻去那里搜!” 命令完,顾长夜直接越过李丛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王爷!我......” 本想说派几个人跟着他,可李丛的话就吐出三个字,顾长夜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风越吹越大,花园里的花草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 顾长夜撑着伞走进去,没走几步便看见落在泥坑里的一把雨伞。 看到那把伞,他的心骤然揪起...... 第189章 左手持刀 豆大的雨珠砸在泥坑里,溅的伞面上全是泥点。 看着横陈在泥坑里的伞,顾长夜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 在伞的旁边,还有无数凌乱地鞋印,顾长夜急忙走上前查看。 看鞋印的大小,的确像是花枝留下的,还有几个狗爪子留下的印记,凌乱的脚印向前延伸,狗爪子的印记似乎也追了过去。 顾长夜的眉心越皱越紧,正想顺着鞋印追过去,忽然发现一片败落的花丛中间,有一个不同于其他两个鞋印的印记。 那应该是一个男人的鞋印。 也顾不上想别的,顾长夜眸色阴沉向前追去,鞋印一直通往花园深处,顾长夜在心底暗骂起花枝这个傻子,被狗追就不知道往花园外面,人多的地方跑吗? 想着的时候,鞋印在泥泞的路上戛然而止。 顾长夜的眸色越发阴沉,刚要开口喊花枝的名字,忽然头顶传来极其微弱的声音。 “王爷。” 那声音一听就是在刻意压着音量,像是怕惊醒什么一样,也不知顾长夜听没听见,便又低低的唤了一声,“王爷!我在这儿!” 顾长夜顺着声音抬头看去。 右侧一棵粗壮的柳树上,花枝抱着树干,坐在横出来的树枝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发丝也因为雨水紧贴在身上,不断向下落着水滴,一张脸白的接近于透明。 看她那副模样,顾长夜心头的火莫名烧起来。 她很喜欢淋雨吗?身体不是有很严重的寒疾吗? 刚要开口凶她,就看见花枝抬起右手,食指竖在唇瓣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只狗在花丛里。”花枝压着声音,指了指顾长夜的身后,“它睡着了,王爷快走!” 说完,她还朝顾长夜摆了摆手,做了个赶他走的动作。 走?把她扔在这? 顾长夜只觉得心底的那股火越烧越旺。 花枝坐在树枝向下看着顾长夜,心里暗暗焦急他怎么还不离开,一会儿那只恶犬要是醒了,伤到他怎么办? 顾长夜撑着伞,抬头视线冰冷地看着她,因为寒冷的雨水,他的呼吸一出口,便化为一片白色氤氲上升。 看他还是一动不动,花枝的焦急立刻浮现在脸上,又朝他向花园出去的方向摆了摆手。 却没想用力过猛,身体向前一顷,差点就从树下摔下来。 花枝被吓得紧紧抱住树干,再也不敢松手。 站在树下的顾长夜,看见她的身体向前一倾,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看见花枝又抱紧树干,顾长夜终于按捺不住,低吼一声,“下来!” 在这除了风声雨声的花园内,顾长夜的低吼声显得格外突兀。 花枝的心陡然提起,视线紧盯着顾长夜身后的花丛,生怕顾长夜的声音将那只藏獒吵醒。 看花丛里半天没有动静,花枝松出一口气,重新看向顾长夜,低声说道:“王爷不要管我了,快离开这里吧!”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了一跳。 看来她根本不怕什么狗,那模样完全不需要他。 “马上下来!”顾长夜一字一顿的说道,口中吐出的白气好像都要结出冰渣来。 “我......”花枝咬住下唇,心里急的滚烫,急促地说道:“我下不去了!” 顾长夜眸底深处怔了一下。 上得去,却下不来。 顾长夜皱着的眉心缓缓松开,有些想要发笑,看来这爬树的本领,是她被狗撵时,临时学会的本领。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良久沉声说道:“跳下来。” 花枝结巴道:“我,我不敢。” 顾长夜伸出未撑伞的右手,声音不由自主的放柔许多,“有我。”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眼前冰冷的雨天变了味道。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再也按压不住心头的悸动。 只要是顾长夜,她就可以将自己全部都无条件的交予给他。 抱着树干的手缓缓松开,正准备跳下去的时候,雨幕中突然响起类似野兽的低吼声。 这个声音花枝很熟悉。 她看见顾长夜身后的花丛中,一直合着眼帘的藏獒缓缓睁开眼,黝黑的眼仁凶狠地盯着眼前的人,利齿若隐若现,随时都会扑上去的模样。 不是不害怕,只是一涉及顾长夜,花枝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想看见顾长夜受伤。 “小心身后!”花枝在树上大喊了一声。 其实顾长夜也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只是未等他回头,将那只藏獒处理掉,树上的花枝突然纵身一跃,从树上跳了下来。 幸好顾长夜反应快抓住她的手臂,才防止她摔倒。 花枝的人还未站稳,便拉着他的手,向前狂奔去。 雨水拍打在脸上,有的落进眼里,让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 分不清东南西北,花枝就拉着顾长夜一直向前跑着,她能听到身后的狗一直追着,若是她自己一个人,恐怕早就吓傻了,只是她的身后还有顾长夜。 此刻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要如何才能保护顾长夜不受伤。 跑着跑着,身后的人猛地停住脚步,连带着将花枝一起拉住。 花枝头也不敢回,声音里因为过于急切染上哭腔,“快走啊!” 可是身后的顾长夜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花枝这才回头向他看去。 不知何时,顾长夜手中的伞也扔掉了,他背对着花枝,左手握住刀柄。 眨眼间,刀出鞘,冷光划破雨幕,劈断连成银丝的雨线。 有鲜红溅出,坠落在雨中,融进地面的泥泞中。 那只凶狠的藏獒的低吼声渐弱,最后侧身倒在水坑中,颈间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汨汨的流出。 顾长夜将刀收回到鞘中。 他是惯用右手的,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左手持刀也非常人。 向来谨慎的他,考虑到若是右手受伤,遇到敌人时便十分不利,便一直练习左手持刀。 花枝有些傻愣的看着,奄奄一息的藏獒。 雨水很快就将顾长夜的衣衫也湿透,他淡然自若的转过身看向花枝。 “跑什么?” “我,我怕......”迎着他深邃的眸子,花枝支吾的说着。 怕狗这件事顾长夜已经知道了,也懒得再听她说一遍。 从花枝的手中抽出手,他一身寒气的抬脚,越过她向前走去,“走吧。” 可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的花枝开口。 “我怕你受伤。” 第190章 索取 “我怕你受伤。”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再控制不住一直压抑的喜欢说道。 他的背影那么近,可又那么远,明知追不到,可她还是努力去追赶着他。 既然他不喜欢她说谎,她也无心骗他,那为何不说一次心里话。 “父母不在了,也没有一个亲人幸存,最信任的人将我卖掉,我本来已经一无所有的,然后你出现了。” 听着花枝的声音,顾长夜的背脊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皱眉看向她。 “我想把所有你给我的,百倍千倍的还给你,只要你好我什么都愿意做。” 花枝的唇角轻轻弯起,清浅的声音夹在雨中,落在顾长夜的耳中竟有些不真实。 她继续说着:“我曾说过,你是很重要的人,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花枝略作停顿,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可是刚刚我才发现,其实不是为了你我变得无所畏惧,而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不害怕。” 顾长夜的指尖微微一动,不是他想动,而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一下,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连着心脏,感觉着心头失控的悸动。 花枝依然低着头,没有看他的神情,自顾自地说着:“我以前不明白王爷讨厌我,后来我隐隐明白了,我这样的性子,总是给王爷添麻烦,被讨厌实属正常。” “不,你不明白。” 顾长夜倏然出声。 花枝有些茫然看向他,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视线突然触及顾长夜身后远远的光亮。 有嘈杂的人声传来,花枝想应该是来找顾长夜的。 她刚要开口,顾长夜忽然一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腕就朝假山的方向走去。 “王爷?”花枝诧异地看着他,回头看了看反倒离他们越来越的光亮,“出口在那边,已经有人来找您了,您要去哪?” 顾长夜没有理会她,一直将她拉到假山一块凸起的巨大岩壁后,倏然停下脚步,转身将她抵在石壁上。 “你要说的只有刚刚那些?” 他低头靠近花枝,眸光冷寒的凝着她。 花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良久才弱弱地回答道:“我就是想说,之前我不是有心骗您的,王爷不要生气了。” 顾长夜和她平行对视着,眸底里的情绪越发汹涌。 二人的衣衫皆湿透,呼出的白气交缠在一起。 “王爷!” 不远处传来呼喊顾长夜的声音。 花枝看着顾长夜的身上,怕他着凉,正要转头回应那边的声音。 可脑袋刚刚一动,顾长夜的手便捧着她的侧脸,将她的头重新摆正。 下一秒,花枝便感觉到唇瓣上一阵冰凉。 这个感觉很熟悉,只是比树下那次,顾长夜少了些温柔,多了几分强势。 两个人的嘴唇都是冷的,不过厮磨片刻就变得滚烫。 花枝的脑中先是空白了一阵,紧接着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又喝醉了吗?还是被雨淋的糊涂了?又或是,突然就有了他所说过的‘男人的本能’? 她想不明白,也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只是一颗心剧烈的跳着,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种事,只有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做。 这句话在脑中一跳出,花枝忽然又起了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也喜欢她? 花枝心不在焉的想着,胸腔里没有新鲜的空气,让她的眼前一阵晕眩,本能的大口呼吸新鲜口气,可顾长夜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他夺走了她全部的气息,又将自己全部的气息送过去。 很多事情他突然就不想去弄明白了。 从没有一个人,为了他愿意和世间所有人作对,甚至和自己的恐惧斗争,舍去性命,也要护着他。 哪怕是当年的阮灵都不曾这样傻过。 她是胆小的,是懦弱的,为了他,她可以努力隐藏自己长处,让自己变得不起眼,同样为了他,她也可以努力盛放,只为配站在他的身旁。 任由心底的悸动,侵蚀四肢百骸,为了缓解这种酥麻感,他便在花枝的唇上寻找解药,来缓解这种感觉。 可越是索取,就越是想要更多,这种需求像是永无止尽般。 直到花枝的脚下有些站不住,在不停下就快晕过去时,他才稍稍向后退开一些,给了她片刻的喘息时间,可视线从未曾她的脸上移开。 迎着他灼灼的视线,花枝越发迷惘。 嘴巴刚张了张想要问为什么,顾长夜微微侧头,耳鬓厮磨的在她耳垂处低语,“嘘,你想被他们看到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花枝下意识的将话咽回肚子里,余光看着不远处透过来的光亮,不由得紧张起来。 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绷着,顾长夜在她的身边轻笑一声。 “傻瓜。” 他的声音低沉诱人,不同以往的清冷,夹着许多温柔。 花枝想如果不是顾长夜糊涂着,那大概就是自己糊涂了。 顾长夜从她耳侧重新磨蹭到唇角处,缓慢细心地啄吻着,花枝则一动不动,乖巧的任由他动作。 假山外侧,李婆婆带着人焦急的找着顾长夜,呼喊声越来越近,可是顾长夜没有半点要回应的意思。 直到感觉到花枝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才缓缓停下动作,轻声问道:“怎么了?” 花枝低垂着眼睫,睫毛翘起的尖端轻颤着,许久才低声弱弱的说道:“我冷。” 顾长夜凉薄的唇角,若有若无的扬了扬。 “知道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吗?” 花枝迷惘的看向他,半晌才缓缓地摇头。 “你想要我抱你。” 顾长夜将她揽进怀中,努力将自己身上的温暖渡给她。 花枝只觉得自己头发涨,迷糊的想着,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她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而且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她不舍得离开。 她本能地抬起手圈住顾长夜的腰,顺从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一个下人提着灯笼,四处搜寻着王爷的身影,绕过假山时,看到有人影站在假山后,急忙上前两步。 “王......” 口中吐出一个字,那人的喉咙里便像是卡着一根鱼刺,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怔怔地看着顾长夜站在假山后,怀中紧紧抱着一名女子。 顾长夜微微侧头,那双眸子里的寒意,迅速顺着那人的背脊爬上头顶。 读懂其中的警告,那人慌不择路的转身跑掉,顾长夜这才抬手,将昏沉沉睡过去的花枝打横抱起。 第191章 追查 听说了花园的事情,李丛急忙跑到书房里,什么也顾不上,直接推门而入。 “王爷!您没事吧?!”他急切的问道。 可视线落在顾长夜身上,他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焦急是多余的。 顾长夜已经将湿透的衣衫换下,换了一身银白色的圆领袍,神情清冷地坐在书桌前,左手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右手翻着手中的折子,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无事,那只狗处理了?”顾长夜淡漠的看向他。 李丛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到自己也真是傻了,一听说花园里全是血,就担心是王爷受伤了,这才急忙跑过来。 可仔细想想,就一只狗而已,怎么可能伤到王爷,那血定全是狗留下的。 “狗已经处理了。”李丛走到书桌前停下。 顾长夜默声片刻,将手中的姜汤放下,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丛的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关笼子的锁链被人劈断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不过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长夜的眸光一沉。 “王爷......难道我们王府里,还有夏禾安插进来的人,这狗也是他故意让司刑司送来的?”李丛猜测的说道。 顾长夜冷笑,“他还没有那么无聊,不过是一条狗而已,难不成他还妄想,用一条狗就能将我杀了?” “那到底是谁放的狗呢?” 听着李丛苦思的声音,顾长夜眸底的阴影渐深。 这件事让他想起了去柔丽之前,府中两个下人要打断花枝的腿,以及买通鬼市的人,毁掉花枝的脸这两件事。 原本他并没有想细追,这两件事幕后之人,只是眼下不一样了。 这些事不处理终究是个隐患。 “下人们都盘问了?” “嗯。”李丛应道:“找到了几个有嫌疑的人。” “叫过来。” “是。” 李丛转身走出书房,没一会便带着四个人走进书房。 四个下人一进到书房,都颤着身子低着头。 “王爷。”四个人齐声开口唤道。 顾长夜没有作声,一旁的李丛面对顾长夜说道:“王爷这四个人在狗丢失前,都去过马厩那里。” “嗯。” 顾长夜用鼻音淡淡的回应,一股清冷疏离感逐渐散开。 那头的四个人都不了解顾长夜的性子,只是平日里听旁人说,王爷是个手段狠戾,杀伐果决,眼下再看他披寒带霜的模样,皆心肝一颤。 顾长夜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四人的鞋上,在心底暗暗丈量着,哪个和花园里不属于花枝的鞋印对得上。 “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说。”顾长夜冷声说道。 四个同时将头压得更低,都不敢看向顾长夜。 见没有人承认,顾长夜继续说道:“右面两个人可以走了。” 听到顾长夜的话,右面的两个人如获大赦,连忙向顾长夜道谢,也不知在谢什么,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顾长夜正打算审问剩下的两个人时,沈怜忽然出现书房门口。 “小叔叔!你没有是吧?!”她急切的走进来,担忧地看着顾长夜。 也不给顾长夜回答的时间,她直接走到顾长夜身旁,拉起顾长夜的右手,上下打量着他。 虽然看出她脸上担忧的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可顾长夜还是微微皱起眉头,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 “我无事。” 对顾长夜的冷漠,沈怜心底一阵不悦,可面上没有表露出,“可我听说花园里全是血?” “那是藏獒的。”顾长夜将视线扭转到一旁。 沈怜拍着心口,松气的说道:“吓死我了!小叔叔为什么要去花园?明知道那只狗疯的很,让下人去找就好了。” 顾长夜微挑眉梢。 旁人找的是狗,可他找的是花枝。 说完,沈怜的视线转向书房中央站着的两个下人,身体微微一顿,许久轻声问道:“小叔叔这是在做什么?” “那只狗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顾长夜冷漠的回答,“这两个人有嫌疑。” 沈怜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哦?小叔叔怎么看出他们二人有嫌疑的?” “花园有一名男子的鞋印,按清晰地程度,应该是刚留下不久。” 听着顾长夜的话,沈怜暗暗的握拳。 不能让顾长夜查下去,对于顾长夜来说想知道真相,简直易如反掌。 只有他不查,这件事才能成为一个秘密。 “许是那个下人去花园找狗的时候留下的吧,小叔叔一定是多想了,那只狗那么危险,谁会傻到放它出来?” 沈怜柔声说着,想要顾长夜放弃查这件事。 顾长夜的眸光微微转向她,良久慢条斯理的说道:“到底为什么放狗出来,等找到人,听他亲口说就知道了。” 顾长夜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背脊向后靠去,眸光在两个有嫌疑的人身上扫着,沉声说道:“除了养花的人,没有人知道,那片花丛为了让花开的更好,在土壤中加了少量的糖,所以那附近有很多蚂蚁。” 沈怜没有听懂他这话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将狗引到花园里的人,就算清理掉鞋底的脏污,可还是会残留一些糖的,只要将这二人的鞋放在外面,看看睡得鞋能引到蚂蚁,真相不就有了。” 沈怜的瞳孔微微放大,将脸侧向一旁,生怕顾长夜发现她此刻的慌乱。 她在脑子里暗暗思索着对策时,那头的下人,已经受不住顾长夜身上的威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爷,我招!请您饶小的一命!” 沈怜眸光凶狠地瞪向那人。 可那人却向没看到般,自顾自的说着:“是子俏姑娘,给了小的一锭金子,让小的把狗引到花园去,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只是看那金子眼馋,所以就......” 顾长夜的眉心紧皱起,“子俏?” 他转头看向沈怜,“怎么回事?” 沈怜张着嘴巴,脑中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向他解释。 屋外的子俏将屋内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咬咬牙,直接走进书房跪下。 “王爷,是奴婢做的!” 沈怜的身体一顿,看向子俏。 是了,眼下也只有让子俏一人,将责任全揽下的法子,才不会让顾长夜对她失望。 顾长夜眼底是阴沉的黑暗,看着子俏幽幽的问道:“为什么?” 子俏嘴唇瓮动,半晌开口。 “我看不惯阿奴!她仗势欺人,还欺负小姐!” 第192章 教习坊 顾长夜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所以,你让人放出狗,然后又刻意将阿奴引到花园,就是为了报复她?” “是。”既然已经决定担下所有事情,子俏越发理直气壮起来,“以前王爷从不偏袒她的,可也不知道她对王爷用了什么法子,事事由着她,小姐因此日日夜夜的心伤,王爷!那个死丫头,当初可是想要害死小姐!” 等她说完,顾长夜抬起微垂的眼帘,好看的薄唇轻启,突出的音节却如冰锥一般直刺子俏。 “一个下人,谁给你的胆子管本王的事。” 子俏身体不自控的颤抖起来。 顾长夜视线微转看向一旁沈怜,幽幽问道:“怜儿,此事可与你有关?” 沈怜紧张的扯住裙摆,半晌轻轻摇头。 “好。”顾长夜神色阴沉,冷声命令道:“将子俏带下去,鞭刑八十。” 他的话音落下,子俏脸上的血色,转眼变得煞白。 鞭刑八十,就等于直接让她去死。 子俏顿时慌神,向沈怜投去求救的视线。 沈怜暗暗咬牙。 顾长夜的性子她不是不了解,触到了他的逆鳞,那定是必死无疑。 可子俏是她的人,自小陪着她长大,本以为顾长夜会看在她的面子上,小惩大诫,却没想顾长夜下手会如此之重。 沈怜在心底暗暗盘算着,她身边只有子俏一个人可以放心的用,若是子俏没有了,以后再想对付花枝,怕是更难。 权衡利弊,沈怜觉得有必要保住子俏。 眼看着子俏要被人拖出去时,沈怜神色从容的在顾长夜旁,屈膝跪下。 “小叔叔,子俏犯错,是我管教下人无方,而且她的初衷也是因为我,若小叔叔要罚,便让替子俏承下一半的责罚吧!” 顾长夜蹙眉看她,“起来!下人我会给你再换一个。” “这不是换一个人的问题。”沈怜抬起头,眼中含泪的看着他,“小叔叔在气头上,可怜儿还清醒着,子俏是伤了小叔叔的通房,可于我来说,她的本意是不想看我受伤,所以我理所应当的护着她。” 顾长夜的唇角不悦的抿起。 沈怜继续说道:“而且阿奴她不是没有受伤吗?既然她无事,我也不想看子俏白白丢了性命,若只有挨八十个鞭子,才能让小叔叔消气,那就让怜儿和子俏一起受着吧!” 二人面对面僵持半晌。 最后,顾长夜紧绷着的唇角蓦然一松。 他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头,若有的所思地看着沈怜。 这丫头是料定他,不会将她怎么样,所以才敢如此说的,而且句句说的,倒像自己才是受害者。 疼她,宠她,可顾长夜不是傻子,他相信沈怜和阮灵一样善良,但不代表她一点心机没有。 他不讨厌这样的心机,但她不应该在他身上耍心思。 当初带花枝去皇宫的事,知晓真相后,他就没有追究过,可这次,他没有再纵容的打算。 “怜儿,我同你的母亲有过约定,会护你一生,便不会伤你。”顾长夜悠悠说道:“既然你为她求情,那可以饶她一命。” 沈怜一喜。 可下一秒,顾长夜接着说道:“但还是要罚的,刚刚你也说了,教管无方,你也有责任,从明日开始,你们二人便去教习坊学习吧。” 沈怜的脸色骤变。 教习坊是什么地方,那里只有家中管束不住,没有教养,登不上台面的女子,才会被送到那里管教。 这于沈怜来说是莫大的羞辱,若是去了那里,岂不是要让她成了旁人的笑柄。 “小叔叔,为何要这般羞辱我?!” 顾长夜的眸色一沉,“是你要同她一起受罚,既然话已说出口,便要自己负责。” “小叔叔!!” “出去。” 顾长夜极其冷漠的吐出两个字,让屋内一时冷的如寒冬腊月。 沈怜咬着牙,愤愤地看着顾长夜,良久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出门前她停下脚步,背对着顾长夜开口,“是不是为了她,你连我的母亲都可以不顾?” 说完,她带着子俏大步离开。 李丛连忙将那个放狗的下人,也交给外面的人处理,将书房里无关的人都打发出去。 因着沈怜最后的那句话,顾长夜的神色十分阴沉,周身滚动的戾气,像是随时会拔剑杀个人。 李丛就静默地站在门口,大气不敢喘一下。 “教习坊的事,你派人去安排一下。”良久,顾长夜沉沉出声。 “是。”李丛犹豫片刻,才轻声开口说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同沈小姐恼。” 听他这么说,顾长夜的眉心出的更深,“你也觉得不该如此?” 李丛急忙摇头,“王爷做的没错,我知道王爷一直在给沈小姐留面子,放狗这件事,子俏胆子再大,没有沈小姐的允许,她也是不敢的,先不说此事是冲着阿奴去的,万一伤了别人,也是不对的。” 顾长夜缓缓吐出一口气,“放狗的事情,和怜儿去教坊司学习的事,不要泄露出去,希望她能借此机会反思己过。” “是,王爷。” ...... 感觉到有人在轻柔的,为自己擦拭额头的汗水,花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双眼。 见她醒过来,坐在床榻边的小舞露出笑容,“醒了?” 花枝感觉自己的头很痛,抬手扶住额头,问道:“我是怎么了?” “你忘了?”小舞笑着说道:“昨夜府中那只藏獒跑出来了,你的运气也真是不好,偏偏让你在花园里碰上了。” 花枝猛地想起那只藏獒,背脊猛地一凉。 “我想起来了!” 小舞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柔声说道:“昨夜你淋了雨,还发烧了,不过大夫来得快,立刻给你灌了汤药,果然睡一觉烧就退了。” 一想到身体这么不舒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花枝有些委屈地看着小舞。 花枝自小就渴望别人的疼爱,在父母那里没尝到,但在小舞身上倒是体会过,每每花枝生病,只要她露出这副可怜神情,小舞便会忍不住抱着她,极尽温柔的哄她。 眼下看她的模样,小舞伸手抚着她柔软的发丝,但不是安慰,而是轻声说道:“我看王爷比你可怜多了,和你一同淋了雨,将你送回来后,有去书房坐了一夜。” 随着小舞的话,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啊!” 花枝惊叫一声,只觉得脸颊滚烫,急忙用被子将头盖上。 第195章 那个人 小舞被花枝的模样吓了一跳,“怎么了?” 花枝在被子里支吾的说道:“没,没怎么。” 说是这么说,可她却不肯从被子里出来。 她确定,昨夜在假山发生的事情不是做梦。 顾长夜为什么要那样? 她想不明白,而且只要脑子里一想到昨夜那个画面,她的心就跳的厉害,根本无法控制。 被子外面,小舞轻拍一下她的被子,说道:“等你再好些,记得同王爷道谢。” 花枝眉心蹙起。 她要如何谢顾长夜?这些年她欠顾长夜的恩情,一件累着一件,日日想着还,不仅没还清,反倒越积越多。 花枝下意识叹气,然后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小舞姐姐,若换做是你,你会做什么讨王爷开心?” 小舞微愣,片刻后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自然是王爷喜欢什么,你就拿什么去讨王爷欢心呗。” “那王爷喜欢什么?”花枝急忙撑着身子半坐起,认真的看着小舞。 小舞看着她无奈的摇头,用力在她的额头上拍了一下。 “傻瓜!你还没有明白王爷的意思吗?” 花枝只感觉额头发痛,揉着额头不解地看着她。 小舞犯起愁来。 之前因为她轻信玲珑的话,以为阿奴是个爱慕虚荣,满腹心机的人,所以不知廉耻的爬了王爷的床榻,眼下再看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蠢,阿奴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机。 但是这反倒让她担心起来,既然阿奴已经做了王爷的通房,那只有王爷牢牢的拴在自己身边,才能确保自己今后不会被狼狈的赶走。 想了想,小舞决定帮帮阿奴。 她抬手拨开花枝有些凌乱的碎发,“你看看你,都已经变得漂亮了,怎么也不打扮一下。” “我不懂这些的。”花枝不知道她为何说起这个,心里还惦记着顾长夜喜欢什么这件事,“小舞姐姐,你还没有告诉我王爷喜欢什么呢?” 小舞立刻站起身,要把她从床榻上拉起来,“你起来,我就告诉你。” 花枝片刻不耽搁,立刻自己从床榻上爬起来,任由着小舞动作。 小舞在她的柜子里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的衣裳,低声嘀咕道:“你的衣裳怎么都这么素气,没有一件好看的。” “找衣裳做什么?”花枝疑惑地看着她。 小舞说道:“你不是要讨王爷开心吗?那就需要漂亮的衣裳。” 说着,小舞在柜子的最下面,找到一件还算可以的,转过身直接帮花枝换上,然后将她按在镜子前。 “你连颜值水粉都没有?”小舞有些惊讶地看着花枝。 花枝被她搞得糊涂,“我向来没有用这些的习惯。” “你等着!” 说完,小舞便小跑出去,没一会儿就跑回来,手中拿着女子常用的梳妆物件。 “小舞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花枝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问道。 小舞正在兴头上,直接将花枝的头扳正,不理会她的话,认真的在她脸上摆弄起来。 足足用了半个时辰,她才停下。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花枝,“生了副好模子,不这般打扮,你就不觉得浪费。” 花枝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比起去柔丽那次,小舞将她打扮的更艳丽一些。 花枝怔怔地看着自己许久,才喃喃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王爷看见你这副样子,定会开心的。”小舞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原来让顾长夜开心就这么简单? 花枝回过神来,苦笑一下。 哪有这么容易,想来是小舞误会了什么。 “对了,从今往后,你不要在王爷面前事事逞强,你是女子,偶尔示弱王爷才会心疼你。” 听着小舞的话,花枝眼眸低垂,掩去眼底复杂的情绪。 长柳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瓜子嗑着。 看见坐在镜子前的花枝,长柳呆愣一下,片刻后欢喜的说道:“阿奴,你终于开窍了?” 花枝没有做声,半晌开口问道:“长柳,有什么事吗?” 长柳笑着说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我刚从香菱姨那里回来,王爷也出去了,眼下没事做便来找你说说话。” 提到香菱,花枝猛地想起自己昨日是因何事跑到花园。 “香菱姨没事吧?” “没事,昨天被打雷吓到了,但是刚好沈小姐在那,沈小姐喂她吃过药后,便睡过去了,我刚才去还没醒呢。” 花枝皱眉,低头思忖着昨日的事,“那昨日香菱姨没有去过花园?” “当然没有。”长柳随口说道:“谁知道你昨日怎么了,让你去香菱姨房里照顾,你怎么跑去花园了?运气还那么差,狗也跑到了花园那里。” 良久,花枝的脸色微沉下来,“昨日,是有人叫我去的花园,那人告诉我香菱姨发病,跑到花园了,所以我才会去那里的。” 长柳嗑瓜子的手一顿,“你说什么?” 花枝身后的小舞也皱起眉头,沉吟半晌开口说道:“看来是有人,故意将你引到花园。” “那狗也是故意放出来的?谁这么坏心眼?!”长柳一副震惊的模样。 花枝也疑惑这件事。 但真要说是谁会这样对他,她也说不出个名字,毕竟讨厌她的人太多了。 “你说香菱姨现在还没有醒?”花枝看向长柳。 长柳点头。 花枝心中有些不安,站起身,“我过去看看,香菱姨很少睡这么久的。” 说完,也不等小舞和长柳二人再说什么,她就小跑出去。 到了香菱的房间时,花枝发现香菱还在睡,便急忙走过去晃动她:“香菱姨!” 好在花枝喊了两声,香菱便转醒。 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香菱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刚好落在花枝俯身看她的脸上。 许久,她本来浑浊的眼睛,微微泛起光芒。 “小姐......小姐,救救香菱!救救香菱吧!” 香菱突然哭起来,将花枝弄得一愣,急忙坐在她身侧安抚起来,“别怕,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听着花枝轻柔的声音,香菱的害怕稍减,但紧紧地抓着花枝的手,不肯放开。 “小姐,您快走,离开这里,那个女人她就是想要您的命!”香菱急促的说道。 花枝发现她说话时,似乎比过去清醒了一些,心底大喜,暗想香菱的病是不是好一些了。 刚想起身跑出去让人找大夫,却又被香菱拉回原位。 香菱看着她,面色阴沉的开口。 “就是那个人,抢走了您的孩子。” 第196章 躲不掉 花枝听不懂香菱在说什么。 阮灵的孩子不就是沈怜吗?也没听谁说起沈怜被抢走过啊? 还有香菱说那个女人想要阮灵的命,那个女人指的是谁? 对于阮灵的事情,花枝一直莫名的好奇,眼下她忍耐有忍耐,可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那个女人是谁?” “是,是......”听到花枝的问题,香菱的脸色骤变,似是想到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 “别碰我!!求求你放过我!” 看香菱的模样,花枝急忙用力抱住她,想让她停下来,也怕她伤到自己。 香菱撕心裂肺的哭着,那种伤心欲绝的感觉,一直传到花枝的心里,让花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一定经历过十分可怕的事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花枝一阵懊恼自己,刚刚不该勾起香菱那些不好的记忆。 她自己最清楚,有些不好的记忆,忘掉才是好事。 花枝用力的抱着香菱,一直等她安静下来,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花枝这才起身离开。 走进长廊,正好碰见沈怜带着子俏。 子俏手中拿着一个包裹,二人似是要出府的样子。 虽然知道沈怜对自己的恶意,可到底沈怜是主子,花枝是下人,所以她还是恭敬的前身。 “沈小姐好。” 沈怜咬牙切齿,满是怨毒地看着花枝。 她正在气头上,这次没能将花枝咬死,反倒害了自己,让沈怜越发对花枝恨得牙痒痒,而现在看着花枝一副打扮过的样子,更是惹得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将花枝的脸抓花。 “我不会再让你得意多长时间!”沈怜恶狠狠的开口。 她一步迈到花枝身前,压低声音,一副阴冷恶毒的模样,“阿奴,所有的账我都记着呢,早晚有一日,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她带着子俏大步离开。 许久花枝才抬起低着的头,眼底却一副淡然。 她已经习惯了沈怜这个样子。 在沈怜那里,她不能抬起活着,只能永远卑微如泥,若是有半点见好的样子,沈怜便会恨她,恨不得她死。 花枝从没想过成为沈怜的敌人,可就算她有意避开,沈怜还是主动过来伤害她。 反正已是如此,那她也没什么可躲了,反正都躲不掉。 花枝走到厨房,想要帮香菱煎新的汤药。 昨日药的残渣还在锅底,正准备倒掉时,花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将头凑过去,用鼻尖轻轻嗅了嗅,眉心蹙起。 这药的味道,怎么和往日的有些不同? 她用指尖拈起一小点残渣,想要查看。 可她到底对中药不了解,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好将残渣倒进自己的手帕中,准备给大夫看看。 将药煎上后,花枝又想起这几日天气转凉,吃些暖胃的食物,有利路嬷嬷的腿,便站起身取了一些姜和糖,一个人点起炉子,准备做一些姜糖给路嬷嬷送去。 两件事都做好后,已经是下午了。 花枝先跑去香菱那里,将药喂她喝下后,便急着想去南苑给路嬷嬷送糖。 刚走到前院,花枝就看到顾长夜从大门走进来。 她的脚步猛地停下。 只要一看到顾长夜,她便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她才发现,此刻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花枝涨红着脸,转过身把腿就往回跑去。 然而,顾长夜和李丛都看见了她。 李丛有些奇怪的喃喃道:“阿奴又怎么了?怎么像是见了鬼?” 话音一落下,李丛立刻意识到,身旁顾长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急忙把嘴巴闭紧不敢再多说一句。 李丛有些奇怪,昨夜和沈小姐闹得不愉快,也没见王爷心情不好,一夜未睡,早上也不见半点疲累的样子,怎么就又恼了。 “等会儿你去司礼司,看一下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顾长夜沉声说道。 李丛连忙点头。 然后,顾长夜便朝着刚刚花枝跑开的方向走去。 花枝站在长廊里的一根柱子后面,左手端着盘子,右手按着自己的心口,呼吸许久都稳不下来。 她想,恐怕有些事情在想明白之前,她都无法用过去的心态面对顾长夜了。 花枝沮丧的低下头。 不能见面,就更不能还他恩情了。 她一个人在柱子后面站了许久,一直到心跳不再像打雷一般,她才转身准备离开。 却没想,她一转身,就看到不知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的顾长夜。 “王,王爷?”花枝看着他,嘴巴不受控制的结巴起来。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我......”花枝一阵慌乱,脑子里想着怎么解释这件事,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端的盘子上,“我做了些姜糖,正准备给路嬷嬷送去。” 顾长夜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盘子,然后重新看向花枝,向她走近一步,“刚才跑什么?” “我,我没有......”花枝没想到他竟然看到了,一时更慌乱起来。 “没有?” 见顾长夜的眸色沉下来,花枝意识到他生气了,立刻认错,“我错了。” 看着她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模样,顾长夜的眸底深处一软。 心底那一点点不悦慢慢消散,他开始仔细打量起花枝。 她描了眉,点了红唇,双颊的粉红不知是涂抹的胭脂,还是她在羞涩。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 她眼下的这副模样,和诗里写的一模一样。 “王爷?”花枝轻声唤道,被他盯得有些窘迫,于是便想着从他面前逃走的借口,“王爷,我要去给路嬷嬷送糖了。” 她正要抬脚走时,顾长夜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扯会到身前。 看着顾长夜低头靠近,昨夜的画面瞬间浮现在眼前,花枝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谁帮你弄的?” 顾长夜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轻轻柔柔的感觉。 花枝怔住,半晌才有些呆滞地回答他的问题,“小舞姐姐。” 他缓缓抬起手,帮她把垂在鬓角的一缕发丝,轻轻地拨到耳后。 这样子更适合她。 一滴眼泪,突然从花枝的眼角滚落下来。 看见她的眼泪,顾长夜的心蓦地疼痛。 就连花枝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哭了,只是眼前的顾长夜这样的温柔,她喜欢这样的他,可又害怕这些她所喜欢的,很快就会破碎。 下一秒,顾长夜将她扯进怀中。 “不许哭。” 第195章 原谅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花枝低声喃喃的说道。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心底的委屈不知怎么了,忽然全部涌上来,也不给她控制的机会,眼泪便掉下来了。 顾长夜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花枝才缓过神,从他怀中抬起头,仰头看着他,“王爷,我想问你......” 未等花枝问出口,她的余光忽然瞥见长廊左侧的尽头,一个小婢女向他们这边走来。 一想到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花枝的脸上越发滚烫,下意识从顾长夜的怀中挣脱出来,向后退了一步。 小婢女走近二人,微微欠身,“王爷好。” 顾长夜没有出声回应,视线依然放在花枝的身上。 小婢女有些奇怪的偷偷打量着他们,隐隐感觉这二人的神色有些古怪。 一个慌张失措,像是做了亏心事,一个虽脸上没有波澜,但漆黑的眸子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旁边有人看着花枝也没了解惑的心思,面朝顾长夜低下头,声音极弱的说道:“王爷,奴婢去给路嬷嬷送糖去了。” 说完,她转身便小跑开,一下也不敢回头。 一路跑进南苑,她才敢停下来。 她站在门口微喘着,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脑子里全是顾长夜的身影。 “你做什么?” 路嬷嬷的声音忽然响起,花枝这才回过神来。 “我......”花枝看向坐在石椅上,神情严肃的路嬷嬷,稳住心跳,才想起自己来南苑的目的,“这几日转凉,我怕婆婆的膝盖受不了,做了些姜糖,吃了可以暖身子。” 花枝向路嬷嬷走去,将手中的盘子放在石桌上,然后看着已经空了一大半的盘子,倏然怔住。 路嬷嬷也看了一眼盘子里七零八落的姜糖,状似揶揄的说道:“怎么?你路上太饿,就自己先吃了?” 花枝急忙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路嬷嬷解释。 “我,我是跑着来的......糖应该是都掉在路上了,所以......” “行了。”路嬷嬷悠悠地打断她,“你这性子,真是半点开不得玩笑。” 花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下移秒有些惊讶的看向路嬷嬷。 路嬷嬷已经许久没用过这种柔和的语气,同她说过话了。 自从路嬷嬷知道所有的事情之后,对她只有冷漠、嘲讽,随她有心的讨好从来都是不理不睬。 她看着路嬷嬷伸出手,拿起盘中的一块姜糖,放入口中,半晌轻声说道:“甜的刚好,就是姜味太重了,以后姜片记得要多泡一会儿水。” 花枝用力的点头,她忍了忍,可是眼眶还是有些酸涩。 路嬷嬷这是原谅她了? “婆婆,以后我能经常来南苑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路嬷嬷似是有些不耐烦的呼出一口气,“脚长在你身上,你愿意来就来,问我作甚?” 虽然路嬷嬷看着像是不耐烦,但说话的声音轻柔,花枝便知她的不耐烦是装出来的。 因着路嬷嬷终于肯原谅她,接下来的五日,花枝的心情都格外的好,一有时间就往南苑跑,比起过去的小心翼翼不敢言语,花枝开朗了一些,总把自己发现的一些新奇事讲给路嬷嬷听。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烦恼,她和顾长夜的事。 一想到他,花枝就会混乱,原本她整理好的心思,全因那个吻被打乱,让她生出了期盼,生出了或许可以永远留在顾长夜身边的念头,也让她开始更加的害怕。 如果是她对顾长夜的举动误会了,那该怎么办? 世间最让人伤情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过又失去了,那种心情,才叫人痛不欲生。 幸好因为赫然的事情,为了监督司礼司,顾长夜一连五日没有回国王府,这才给了花枝思考的时间,否则只要一碰到顾长夜,花枝的脑中便会一片空白。 这期间陶知节大人到过王府一次,刚好让花枝碰见了,听闻顾长夜不在王府,而是在司礼司,他便准备到司礼司寻顾长夜。 他来时和走时都是行色匆匆,而且愁眉不展,面容比花枝上次瞧见他,要憔悴很多。 不知为何,花枝隐隐感觉,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 知道白露那日,顾长夜才回府,还带回来许多龙眼,是皇上御赐下来的。 花枝走进香菱的房间,便看见桌子上一大盘子的龙眼。 “小小姐。” 看见她走进来,香菱脚步踉跄的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小小姐,我找到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这段时间香菱发病的次数减少,只是甚至依然不清醒,每每见到花枝便喊小小姐。 花枝知道她喊得小小姐是沈怜,但沈怜这段时日不知在做什么,每日上午便会出门,一直到傍晚才会回王府,而且听到其他下人说,经常能看到沈怜的双手红肿,像是被谁打过。 沈怜没时间,似乎也没心情来看香菱。 一开始花枝会纠正香菱,告诉她沈怜才是小小姐,后来发现香菱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要叫这三个字,好像她就会安心,于是花枝也就由着她去了。 花枝拉着香菱走到椅子上坐下,伸手为她剥了颗龙眼,递到她嘴边。 “这是皇上赐的,肯定很甜,尝尝。”她笑着说道。 香菱却摇头,神色温柔地看着她,半晌缓缓抬起手轻抚她的发丝。 “怜儿吃,等会儿香菱姨就带你回家。” 看着香菱的模样,花枝轻叹一口气。 过去的香菱,一定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 花枝不顾香菱的拒绝,直接将龙眼抵在香菱的唇边,喂她吃下,“这是王爷给你的,我怎么能吃。” 说道王爷二字,香菱一顿,然后紧紧抓住花枝的手,不顾嘴里的龙眼,急切的说道:“对!怜儿记得去找恭亲王殿下,他一定能保护你,不让那个女人伤害你。” 花枝只能顺从地点头,这句话她不记得已经听了多少遍。 香菱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事情中,断断续续的,花枝已经从她的话语中,拼凑出过去的故事。 唯有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花枝还是不清楚,因为只要香菱的记忆一涉及那个女人,她就会犯病,所以花枝都会小心的避开这件事。 花枝正被分散香菱的注意力时,香菱突然开口,说出这段时间从未说起过的话。 “那个东西,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第196章 隐瞒 花枝担心她把龙眼的核吞掉,没有把香菱的那句话放在心上,看着她把核吐出来才放心。 本以为这么一打岔,香菱会说别的,却没想她会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怜儿,那个东西很重要,绝对不能交给别人!那个女人就是为了那个东西,所以才会......” 身后的门猛地被推开,打断了香菱的话。 花枝回头看去,发现顾长夜阴沉着脸色站在门口,身上滚动的戾气,让人呼吸一窒。 “王爷。”花枝急忙站起身,低下头。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顾长夜冷声问道,声音里是花枝既熟悉又陌生的冰冷。 花枝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顾长夜在气什么。 她思忖半晌,才敢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顾长夜。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冷漠无情,想来前几日的温柔,不过是她的错觉吧。 见她没有回答,顾长夜有些恼火的低吼一声,“回答我!” 花枝被吓得瑟缩一下,急忙回答:“香菱姨这几日好了一些,总是说起过去的事,说起阮姑娘和沈小姐......” 顾长夜的薄唇紧抿着,像是被冰冻结一般。 “还有,会说起害死阮姑娘的凶手,不过每次刚提起,香菱姨都很害怕。”花枝垂下眼眸,轻声说完。 顾长夜沉声继续追问,“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顾长夜如深渊般的视线,半晌才从花枝身上缓缓离开。 “出去。”他毫无波澜的吐出这两个字。 花枝点头,然后抬脚走出去,再没有抬起过头一次。 等到她离开,确定门外再没有旁人,顾长夜看向香菱。 “你都记得什么?” 香菱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顾长夜蹙起眉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香菱只要和花枝在一起,就似是清醒了一些,可换了旁人,香菱又会摆出要么疯疯癫癫,要么呆呆傻傻的样子。 如果刚刚他没有推门进来,香菱差一点就说出了阮灵与温云歌的事。 若是她知道了一切...... 那个暂时被顾长夜掩埋起的因由,再次被香菱翻起,让他莫名的恼火。 还有一点点的不安。 他甚至开始怀疑,香菱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刚刚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当初你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你和她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顾长夜耐着性子问道,一步一步走到香菱的面前。 面对危险的人,香菱本能的颤抖起来。 她惊恐地看着顾长夜,双手环抱住自己,“不要,不要过来!” 顾长夜微微眯起眼看着她,良久幽幽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可他的问题似是没有被香菱听进去,香菱依然是神的摇着头。 他继续说道:“她叫花枝,是温云歌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香菱的身体一顿,颤抖也停了下来。 看到她这个反应,顾长夜俯下身,同坐在椅子上的她平视。 他确定香菱听到了。 “有些事情我不想让她知道,所以,不管你是装疯,还是真疯,最好都把嘴闭紧。” 香菱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反应。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然后直起背脊,转身走出香菱的房间。 屋门合上,屋外的日光从窗纸投射到昏暗的屋内,显得有些刺眼。 许久,如被冻结住的香菱才动了动嘴唇。 “不,那个孩子不是......” ...... 花枝看着手中红色的纸发着呆。 路嬷嬷放下手中的剪刀,疑惑地看向花枝。 她这副样子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路嬷嬷实在无法不去在意。 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路嬷嬷清了两下嗓子,故作淡漠的问道:“怎么?有心事?” 花枝回过神,在脸上强挤出一个无事的笑容,“没什么。” 她的样子根本就不是没什么的样子。 路嬷嬷忍不住叹气,心想花枝真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像花枝这样的人,若是放在深宫之中,只怕两日便会被心怀叵测之人害死。 她发现,越是了解花枝这个孩子,和花枝过去经历的一切,自己越是无法恨这个孩子。 “什么都不说,全憋在心里的人是傻子,若是心里委屈,就一定要说出来,你不说,别人又怎知你受了什么委屈。” 听到路嬷嬷所说,花枝感激的一笑。 她知道路嬷嬷是为了她好。 踌躇片刻,花枝下定决心看向路嬷嬷,“婆婆,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路嬷嬷没有作声,算是默许。 “阮姑娘当初是被谁害死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路嬷嬷的脸色骤然一变,“为什么问这个?” 她神色变化的太明显,花枝感觉有些奇怪。 过去路嬷嬷和她提起阮姑娘的死时,明显是因为心中难过不愿回想,可刚刚她的反应同过去明显不同。 “最近在照顾香菱姨时,她总是错将我认成沈小姐,迷迷糊糊的讲着过去的事情......” “她都和你讲什么了?!”路嬷嬷猛然打断她的话,模样比刚才更加激动。 花枝心底的疑惑更深。 路嬷嬷和顾长夜问了一样的问题,就好像他们不希望香菱将出什么一样。 “婆婆,您怎么了?”花枝不解地看着她。 路嬷嬷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激动了,急忙和花枝错开视线解释道:“香菱不是还疯癫着,她说的话听不得,而且那些回忆于她说不好,比起记起,我倒是希望她忘了。” 花枝沉默地看着路嬷嬷,这让路嬷嬷越发不安。 就算是善良的花枝,如果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恩人,就是害死自己一家,让自己一生变得悲惨的仇人,她还会选择原谅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 路嬷嬷越发坚定,花枝同顾长夜之间不能再纠缠下去,这对他们任何一个来说,都不是件好事。 “阿奴,你喜欢王爷吗?” 路嬷嬷突然发问,让花枝一愣。 心事被戳破,让花枝的神色开始慌乱起来,“我......”。 不等她回答,路嬷嬷继续冷漠的开口。 “不要将自己的心掏给王爷,因为王爷是个无情之人,永远无法喜欢你,最后只会让你心伤。” 第197章 自然会知道 “婆婆是怕你因为王爷伤心,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路嬷嬷背对着她,轻声说着。 这些话,她无法直视着花枝的双眼去说,她怕会露出破绽。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久到让路嬷嬷开始怀疑,花枝是不是已经悄声离开了,忍不住转头看向花枝。 可花枝还在那里,唇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底是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已到暮年的老人,经历了太多,已经将人世间很多的事情看开。 “我知道。”花枝淡淡地说道:“很多事情我都明白,我也想停下来,可心却不听我的摆布,明知危险,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她的模样看这让人心疼。 花枝抬眼看向路嬷嬷,“不过有一件事我很清楚,王爷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无论他如何伤害我,我都会尽自己所能,保他一生顺遂安康,平安喜乐,只要是他真心想要的,就算让我付出性命,我也愿意。” 看着花枝认真说着的模样,路嬷嬷越发觉得她傻。 “只要他好就够了。”花枝低头苦笑一下。 “花......” “婆婆,我想起长柳说需要帮忙打扫正院,我先走了。” 花枝倏然站起身,也不再给路嬷嬷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跑出南苑。 看着花枝的背影,路嬷嬷开始不知道,若是有一天真相大白,她到底应该担心哪一个了...... ...... 夜深时,屋外升起薄雾,连月色一时都有些朦胧起来。 花枝裹在被子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屋内特别的寂静,以至于当屋门‘吱呀’一声推开时,花枝被吓了一跳。 那人轻轻的合上门,朝她的床榻走去,脚步轻的像猫儿一样。 花枝知道来人是顾长夜。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害怕面对他,索性闭着眼睛装睡,避开面对他。 顾长夜在床榻前站了一会儿,然后脱掉衣裳,在她身侧躺下。 感觉到他的手臂揽过来,花枝的背脊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顾长夜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进他的怀中,隔着被子,花枝依然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花枝刻意地将自己的呼吸声放轻,生怕顾长夜发现她在装睡。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等一会儿顾长夜就会睡过去。 却没想顾长夜忽然凑到她耳边,沉声说道:“从今往后,你不用去照顾香菱了。” “为什么?” 花枝想也没想就问了出来。 顾长夜带着点嘲意的问道:“不是睡了吗?” 花枝一阵无言。 她感觉很尴尬,心底有一点害怕,怕顾长夜又要责骂她。 可顾长夜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反倒和前几日一样,在她的身后,温柔的用唇瓣贴着她耳朵的轮廓轻语。 “你是我的婢女,又不是她的。” 花枝的面颊一阵滚烫。 她有些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只要顾长夜一展露温柔,她的心就会一股脑的陷下去。 暗暗平复自己的心跳后,花枝说道:“可是,香菱姨有时闹得厉害......” “那也与你无关。”顾长夜的声音陡然一冷。 花枝不敢再说,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听到她安静下来,顾长夜揽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一些,唇开始顺着花枝耳朵的轮廓向下,经过之处留下一片细痒。 花枝受不了这种感觉,身体本能的战栗一下。 感觉她的反应,顾长夜心底莫名的获得了一点愉悦。 “只要今后一直这样听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声音低哑地说道。 花枝在黑暗中一阵发怔,半晌,她突然用力在顾长夜手臂的禁锢中翻身,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和他稍稍拉开一些距离。 这样的顾长夜实在让她感觉陌生。 “王爷......”她斟酌了一番自己的措辞,最后开口问道:“王爷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看不见顾长夜在黑暗中,微微蹙起的眉头,过了许久,才听到他有些不悦地说道:“你不知道?” 花枝是真的不知道,她有无数个答案,捉弄她,惩罚她,折磨她,羞辱她,可她不确定到底哪一个是正确答案。 “我不知道。”她如实的说道。 花枝听到顾长夜的呼吸声一沉,明显是对她的答案不满意。 本以为他要生气了,可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从容的说道:“等你说了心里话,自然就知道了。” 心里话? 花枝有些糊涂,明明在花园的那日,她已经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他于自己是什么样的意义,哪还有什么心里话要说? 她正思考的时候,顾长夜稍稍低头凑近她。 虽然看不到,但花枝能感觉到他现在离自己很近。 没有言语,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灼着花枝的脸颊。 明明凉爽的秋,却越变得越发的燥热。 “......王爷。”花枝犹豫片刻,轻声唤他。 顾长夜听到她软糯的声音,心底一阵柔软,连回应的‘嗯’声,都不自觉的柔软下来。 “我,我有东西给王爷看,我要去点烛灯!” 花枝语气慌乱的说着,说完也不等顾长夜同意,便要爬下床榻。 刚刚他们之间的那种感觉,让花枝的心跳又开始加快,而且她隐隐感觉如果再不拉开距离,顾长夜似乎会变得更加危险。 她手忙脚乱的要下床,结果脚被被子一绊,整个人‘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床榻上的人轻不可闻的低笑一声。 可那声音太轻太快,不等花枝细想,便消失不见,导致花枝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笨。” 顾长夜沉声吐出一个字,便翻身坐起,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捞回到床榻上,然后走到桌边点燃主灯。 屋子里有了光亮,花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长夜重新走回到床榻上坐下,“看什么?” 花枝吞咽一下口水。 刚刚她不过随便拽出一个借口,只是为了缓解自己心底那异样的感觉,眼下却要对那句话负责了。 她低头思忖片刻,然后起身,走向一旁的桌子上,从盒子中拿出一叠纸,和一小包东西。 顾长夜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走回床榻坐下。 花枝先是打开小包,里面装着黑黑的东西,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王爷,这是前几日香菱姨喝的药的药渣。” 顾长夜蹙眉,“留这个做什么?” 花枝神情严肃起来。 “就是藏獒跑出来的那日,香菱姨喝的汤药,好像和平日不太一样。” 第198章 他还记得 顾长夜皱眉看着花枝手中的东西,“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人在香菱姨的药中多加了什么,那日香菱姨睡的时间格外久......” 听着花枝所说的话,顾长夜面容紧绷起来,从手中将药的残渣拿过来,放在鼻间嗅了嗅。 “我有些担心香菱姨,不知道王爷能不能把这些药渣给大夫看看?”花枝试探性的问道。 顾长夜凝眉沉思着什么,半晌开口问道:“你同别人提起过此事吗?” 花枝摇头。 他的视线微转看向花枝,“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事,本王自会处理。” 花枝用力点头,她相信顾长夜是绝不会害香菱的。 顾长夜看向她另一只手拿着的那叠纸,“这是什么?” “王爷还记得,在贾家帮助过我的那个老爷爷吧?”花枝翻开纸,上面是一排排娟秀的小字,记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方和医术,“我将他毕生的医术誊写下来,就是为了交给他儿子。” 想起老爷爷,花枝心头难过,轻叹后继续说道:“可我对老爷爷的儿子知之甚少,一个人落在人海中本就渺茫,更何况是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 顾长夜一直静默,没有半点要打断她的意思。 感觉到身边人异常耐心地听她讲,花枝有些不安的唤道:“王爷?” “嗯。”顾长夜微垂眼帘,淡淡的回应。 这声清浅的回应,让花枝莫名的安心。 她低头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过很快整理好神情,再次抬说道,“我虽对医术不太了解,但也知道这上面的医术在世间绝无仅有,能治疗很多疑难杂症,旁人不知晓,但是老爷爷的儿子,绝对认得出自己父亲的医术方子,若是能让其中一个方子......” “若是能让其中一个方子传到他儿子的耳中,或许能让那个叫陈羽的人,自己来寻你。”顾长夜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见顾长夜看破自己的心思,她有些欢喜。 顾长夜身子向后靠去,让背脊倚在床柱上,微垂的眼眸让他看起来有些懒散,似乎对她的事情并不怎么感兴趣,半晌悠悠开口。 “你想让本王帮你帮药方散出去?”顾长夜冷笑一声,“之前,你不是都喜欢去求李丛吗?怎么这次不找他了?” 花枝用力咬住下唇,犹豫片刻轻声说道:“我以前,不想给王爷添麻烦,但是现在我知道这次的事,如果不来求王爷,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人。” “所以,你是没人可用了,才想起的本王?”顾长夜声音开始泛冷。 花枝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每日都想着王爷呢。” 说完,花枝愣住,隐隐觉得这话说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纠正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却见顾长夜脸上刚刚结起的冰霜,转瞬间便消解了。 “好,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亮,像是一个美丽陷阱,就等着猎物自己往下跳。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的双眼,忽地想起小舞的话。 不要总是事事逞强,偶尔也要学会示弱。 顾长夜看着她,还在想她会如何回答时,花枝突然倾身向他凑近,扯住他的衣袖。 “我只能求王爷了,我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能给王爷什么,但王爷可以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我一定会努力帮王爷实现的。” 末了她轻轻扯着顾长夜的衣袖晃了晃,有些羞涩地说道:“求您了。” 说完,花枝心里紧张的打起鼓。 她不知这般厚脸皮,顾长夜会不会生气,只能硬着头皮看着顾长夜的脸色。 可从顾长夜毫无波澜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这让花枝更加有些惶恐。 “他已经死了,就算你不兑现承诺,他也不会知道。”顾长夜突然开口说道。 听到他这么说,花枝微微蹙眉,神情认真的说道:“王爷,您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离开,并不是肉身死去那一日,而是世间再无一人记得他,那一日这个人才算真正的离开世间了,老爷爷还活在我的心底,我记得他,也记得那份承诺,就必须履行诺言。” 只要还有人记得,她便还在世间。 顾长夜眼底闪过一抹柔软的情绪,然后忽然抬手捏住花枝的脸,沉声说道:“这个说法,比化成星辰还要蠢。” 花枝痛的皱起眉头,半晌顾长夜才松手,她便急忙抬手揉着自己发痛的脸,本还想问他是不是同意了,可脑中忽然滑过什么,一时愣住。 “王,王爷,您刚才说什么?”她瞪着一双杏眼,结巴的问道。 顾长夜回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花枝便有些呆滞,自顾自的重复他的话,“化成星辰......王爷您......还记得那夜的事?” 她的眸底深处跳动着慌乱,反观顾长夜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顾长夜微挑眉梢,淡淡的应道:“嗯。” 这件事给花枝不小的冲击,她震惊的看着顾长夜。 “那,那为什么要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我何时说过不记得了? “可是王爷也没有说记得啊?” 顾长夜凉薄的唇角倏然微微弯起:“你也没问过我啊。” 花枝一怔。 顾长夜从来都不笑,就算是笑,也都是冷的。 可刚刚那个笑容却是暖的,还很温柔。 她的心跳又开始失控。 顾长夜直起身靠近她,深邃的眼打量起她的神情,最后停留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声音极轻的问道:“你是盼着我记得,还是盼着我不记得?” “我,我......” 花枝不知要怎样回答,半天也没说出个答案。 忽然,屋外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面上,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惊动屋内的二人。 顾长夜的眉心皱起,视线冷冽的看向门口。 因为顾长夜视线的转移,花枝是男是女松了一口气,然后也将视线转向门口。 “难道是长柳在外面?”花枝疑惑地喃喃道。 她的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便站起身,拿起外衣穿上,便朝门口走去。 已经夜半,屋外的风比白日要更大一些。 守夜的侍卫一般都在院外候着,正院内部件一个人影。 花枝担心有什么事情,于是也穿上外衣,紧紧跟在顾长夜身后。 正院的外墙下面是一排矮木丛,借着风声,能隐隐听到那里似乎有人低喘。 直到走近,花枝才看清躺在矮木丛中的人。 “陶公子?” 第199章 行刺 矮木丛里,陶允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地躺在枝杈间,听到花枝的声音,无力垂着的眼稍稍抬起一点。 “阿奴姑娘。”他声音微弱的唤道。 花枝皱眉看着他模样,身体本能地想要上前帮他一把。 可未等她迈出一步,顾长夜倏然伸手将她拦住。 “陶议郎,谁给你的胆子,敢夜闯恭王府?”顾长夜冷声发问。 陶允的呼吸凌乱,模样很是痛苦,可听到顾长夜的话,还是让脸上的神情恭敬起来,“王爷,我,我是来找您的。” 顾长夜的眸子更显阴沉,“何事?” “有人......有人想要在洗尘宴......” 陶允的话还没有说完,顾长夜忽然感觉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们,他刚要回头去寻视线的源头,又听到飞箭划破寒风的呼啸声。 顾长夜本能的将花枝拉进怀中,向一旁闪躲。 一根长箭在二人眼前飞过,直直插进陶允的胸口之中。 “陶公子?!”花枝惊呼一声。 顾长夜皱眉,看向房顶,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手持弓箭立在那里。 见顾长夜看过来,黑衣人急忙转身,准备逃走。 “来人!”顾长夜怒吼。 听到声音,院子外的侍卫慌慌张张跑进来。 可顾长夜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看向不知何时,悄声出现的十几名暗卫。 “必须把人活着带到我面前!” “是!” 接下命令,十几人齐齐朝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花枝已经从顾长夜身旁跑到陶允身边,查看起他的伤势。 和老爷爷在一起时,倒也学了一些诊脉和查看伤口的技巧,花枝急忙将指尖搭在陶允的手腕上,然后看了看陶允胸前的伤口。 “王爷,他中毒了,但好像不是箭上的毒。”花枝快速说道。 顾长夜也走到陶允身旁蹲下,蹙眉看着他胸膛上插的箭。 陶允的意识越发不清晰,因着身体中的毒与胸膛汨汨流出的血,他已分不清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守在面前的是何人,只是脑中有一个必须说出来的事。 他反手抓住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声音微弱的说道:“百目......王爷要小心......” 陶允没撑到把话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陶公子?!”见他没了声音,花枝焦急的晃着他。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从陶允的手中抽出花枝的手,然后探了探他的鼻息,沉声说道:“没死,这箭射偏了,没伤到心脏。” 花枝这才长松一口气。 “快去找大夫。” 顾长夜头也没回的吩咐身后的两个侍卫,然后又让人将陶允背到客房躺下。 因着突然发生的事情,花枝眼下半点睡意都没有,就和顾长夜一起呆在客房里,等着大夫来给陶允看病。 花枝揪着裙摆,心底七上八下的。 顾长夜淡淡地看向她,见她脸色有些难看,有些无奈的叹气,抬手落在她的发顶,“怎么了?” “刚刚那个黑衣人,会不会是百目派来杀您的?”花枝抬头焦急的问道。 顾长夜微微挑眉。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顾长夜声音里含上一点温柔,“是不是百目的人不知道,不过那人不是杀我的,那箭的势头,一看就是冲陶允来的。” 花枝低头沉思,片刻后喃喃自语道:“那人,是想杀人灭口?” 看着她低头思索的样子,顾长夜眉心的褶皱缓缓放开。 屋外,侍卫带着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 看到来的大夫,花枝有些吃惊,正是那个和老爷爷儿子同名的陈大夫。 看到花枝,这个陈大夫也有些吃惊,但是很快便把那墨神情掩去,看向顾长夜谄媚的笑道:“不知王爷,这么晚叫小人来做什么?” 顾长夜也没想到侍卫找来的大夫会是陈羽,于是看向陈羽身后的两人,冷声开口:“没有其他大夫了?” 其中一名侍卫上前,“回王爷,城中大夫都已休息,可以出诊的就陈大夫一位。” 顾长夜蹙眉。 陶允的事不可惊动宫中,所以不能去请太医,眼下他需要陶允活下,也只能用这个陈羽了。 一旁的陈羽心底有些不悦,觉得顾长夜刚才的那一番问话,是不信任他的医术,可毕竟顾忌顾长夜的身份,他也不敢说什么,若换了旁人,他定是不会帮着看病的。 顾长夜看向床榻上的陶允,“把他救活。” 他就简单的留下四个字。 陈羽连忙点头,朝陶允走过去。 这是外面传进来喧闹的人声,没一会儿沈怜便推门走进来。 王府里进了此刻的动静闹得不小,自然连她和住在南苑的路嬷嬷都惊动了。 沈怜慌慌张张地跑来,心里惦记的全是顾长夜有没有受伤,可推门进来看到花枝,原本焦急的神色顿时变成阴沉。 “小叔叔,您没事吧?”她强压住心底的恼火,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淡漠的回道:“无事。” 沈怜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人,发现是陶允时,有些惊讶,“他怎么在这里?” 顾长夜沉吟片刻,然后沉声说道:“怜儿,你回房间去,这里的事同你无关。” 他的话让沈怜更加不舒服。 同她无关?是不是今后顾长夜的事都同她无关? 沈怜咬紧牙齿,半晌才沉着脸色转身,十分冷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便离开房间。 那边陈羽已经处理好陶允的箭伤,把完脉后走到顾长夜面前,拱手说道:“这位公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箭没有伤到心脏,现在只是因为失血,所以还在昏迷中。” “只有这些?”花枝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我看他,好像中毒了。” 陈羽轻笑,借着花枝的话说道:“是,小的正要说此事,这位公子应该是之前就中毒了,但毒性似乎被什么压制住,没有伤及心脉,此毒很麻烦,虽然有解毒的方式,但是需要费些时间。” 听完他的话,花枝转头看向顾长夜。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这个陈羽不怎么可信。 顾长夜此刻趁着脸色,半晌才出声说道:“既然如此,这几日就麻烦陈大夫留在王府,为他解毒。” 他的话,陈羽怎么敢有异议,只能点头,“是,王爷。” 刚让人将陈羽带下去,没一会儿,又有人小跑进屋。 “王爷,陶大人来了!” 第200章 继续隐瞒 陶知节是顾长夜派人去找的。 听到他来了,顾长夜神色淡然的在椅子上坐下,等着下人将陶知节引到此处。 看见花枝还呆站在那里,顾长夜抬手在身侧的桌面上轻敲两下,将花枝的注意力引到这边,“过来。” 花枝这才急忙走到他身侧。 “王爷相信那个陈大夫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听她的问题,顾长夜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兴趣,“怎么?你觉得他可疑?” 花枝知道话不能乱说,不过是她的感觉而已,于是思忖半晌,轻轻摇头,“也许是我多想了。” 顾长夜没有作声。 陶知节跟随着下人一走进屋,就看到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也顾不上给顾长夜行礼,直接扑到床榻前,神色哀恸的喊着陶允,“长生!长生!这,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这话,应是我问陶大人吧?”顾长夜神情冷然的看向他。 顺着顾长夜的声音,陶知节缓缓转过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陶议郎半夜闯入恭王府,分明是有话要对我说,只可惜话说了一半,便被人打断,我想剩下的话该有陶大人补完吧 ?” 顾长夜说话的语调没有波澜,可偏偏让听的人感觉阴冷。 陶知节本能的恐惧起来,眸子颤抖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陶允,许久才将视线重新转回到顾长夜身上。 “下官不知王爷在说什么。” 顾长夜并没有因为陶知节的回答而生气,幽幽的说道:“所以,百目这个人同陶大人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陶知节用力的回答。 顾长夜冷笑一声,不再追问。 “今夜的事,下官也会追查日后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下官就先带小儿离开了。” 看着陶知节准备带儿子离开,顾长夜冷声说道:“陶大人,就让陶公子留在王府养伤吧,大夫我也留在府内了,方便照看。” 陶知节一听,额头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麻烦王爷......” “不麻烦。”顾长夜打断他的话,“而且,那名刺客是冲陶公子来的,我想他留在王府,会比回家更安全。” 顾长夜的语气不容许他人有半点异议。 陶知节知道,今日他是带不走陶允了。 他紧蹙眉心,担忧地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陶允。 想他陶知节在朝堂中为保己心,不与任何一人来往密切,保持中立多年,到了晚年还是碰到了前有狼,后有虎的情况。 他招了,百目定不会放过他们一家,他不招,眼下顾长夜已对他开始怀疑,怕是洗尘宴若是出事,他也没有活路了。 在心底挣扎半天,陶知节忽然发狠的咬紧牙关,扭头朝顾长夜拱手,“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王爷,让小儿再王府多叨扰几日了。” 顾长夜神情淡漠的摆手,明显不在意的模样。 然后看着陶知节离开,顾长夜也站起身离开客房。 花枝一直紧跟在顾长夜身侧,寸步不想离开 向书房走到一半时,顾长夜猛地顿住脚步,看向她。 本来是想让她回房,可看着花枝满脸写着担忧的模样,不知怎的,他就不想赶她走了。 “王爷。”李丛从一旁小跑到顾长夜身旁,低声说道:“此刻抓到了。” 顾长夜垂眸思忖片刻,沉声说道:“去看看。” 说完,就要抬步去地牢。 里从有些犹豫的看向花枝,然后忍不住靠近顾长夜,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王爷,阿奴她还跟着呢。” 顾长夜停顿一下,看着花枝沉声问道:“你要跟着?” 没想到顾长夜会问她,花枝愣了片刻后,眼神十分坚定地点头。 无论发生何事,她都想要陪在顾长夜身边。 顾长夜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朝地牢走去。 因为顾长夜的默许,花枝欢喜的跟上去。 地牢内,幽幽的火焰,像是忽然有了生命一般,不断的跳动着身体,让偌大的牢房,忽明忽暗。 顾长夜沉步走进牢房,几名带着面罩的暗卫看见他齐齐单膝跪下,“王爷。” “活的?”顾长夜冷漠的问道。 领头的暗卫回道:“活口,和在金丰山行刺的是一伙,身上有猎鹰纹身,牙中藏了毒,刚才已经将毒牙拔掉,只是......” 说到最后,暗卫有一丝犹豫。 顾长夜培养他们时,那边说过暗卫从不需要犹豫,他也向来不喜欢犹豫的人。 眼下见他有些犹豫,顾长夜眼底闪过不悦。 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名暗卫急忙弥补,断然的继续说道:“此人应是从培养时,便被喂了毒,让其失声,没有办法回答。” 顾长夜冷笑一声,走向被捆在木柱上的黑衣人,“不能说话,培养你们的人还真是恶毒。” 黑衣人直视着顾长夜,一开始神情还愤愤,慢慢那人的眼底渐渐露出恐惧。 花枝知道那个黑衣人在怕什么。 有时死亡并不是最让人恐惧的,最令人们恐惧的是未知,当黑衣人任务失败时,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结局就是意思,很早以前就做好心理准备,再面对死亡时,就如同人食一日三餐般简单。 可现在他面对的不再是已知的东西,而是未知。 他面前的顾长夜,从不让旁人看穿自己的心思,也不会让旁人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感觉到黑衣人的身体微微颤抖,顾长夜冷声说道:“我提问,点头或摇头回答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略作停顿,顾长夜走到一旁的刑具架,神情冷漠的随手拿起一件,幽幽的继续说道:“不回答,就由我给你选一个答案。” 花枝感觉自己的汗毛倒竖起来。 她知道顾长夜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直面这样的他时,还是会让花枝害怕。 在木柱上的黑衣人,眼底的恐惧越渐加深。 顾长夜面向他,冷冽的薄唇缓缓启合,“第一个问题,你的的主人是夏禾吗?” 花枝可以清晰地看见,黑衣人额头滑落的汗水。 顾长夜很有耐心的等着黑衣人给出答案,只是眼睛开始在刑具架上来回打量,似是在看哪件趁手。 半晌,黑衣人看见他拿起刑具架上一个锋利的短刀。 “想来你一定知道刖刑。” 顾长夜用指腹轻轻抚过刀刃,声音犹如索命的恶鬼。 “削去膝盖的滋味,可不好受。” 第201章 陶知节的威胁 黑衣人的额头上不断落下冷汗。 顾长夜走到他面前时,花枝清楚地看见,黑衣人的身体倏然颤抖一下。 因着地牢内让人不寒而栗的氛围,花枝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三。” 顾长夜的喉咙里发出冰冷的声音,好像是在倒数黑衣人痛苦的到来。 未等他说出二,黑衣人终于熬不住,急忙摇头。 得到答案,但顾长夜并未露出喜色,而是皱了一下眉头,“不是?” 对于黑衣人的答案,顾长夜并没有全信,他沉声片刻,继续问道:“你是百目的人?” 黑衣人犹豫片刻,缓缓点头。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又加深几分。 最开始他猜测在金丰山的行刺,与夏禾和宋婉思有关,可这个黑衣人却否认了同夏禾有关系。 若此人说的是实话,那么百目为何要对他行刺?若说的是假话,那百目同夏禾又是什么关系? “你刺杀陶允,是不是和洗尘宴有关?”顾长夜再次问道。 黑衣人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没有反应。 顾长夜有些不悦,可转瞬就意识到不对,此人的嘴唇泛黑,瞳孔渐渐涣散。 他伸手探了探黑衣的鼻息,发现人已经死了。 李丛急忙上前,看了一眼黑衣人,便沉声说道:“王爷,此人应该在行刺之前就已经服毒了。” 顾长夜没有做声,而是在心底暗暗思忖。 百目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还有,陶知节和百目到底想做什么? ...... 陶知节一身风霜的走进书房,屏退所有下人后,身体才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般,瘫坐在椅子上。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如此倔强,趁下人不注意,拖着身重剧毒的身躯,从陶府逃出,去找顾长夜。 陶允的想法陶知节明白,他相信顾长夜能帮他们,也不想为百目那种人做事,所以才执意让陶知节和顾长夜坦白。 可陶允不知道,百目这个人真的很可怕,陶知节的一举一动,都在百目的掌握之内,只要他动一点和顾长夜联手的的念头,百目就会立刻杀人灭口。 陶知节正愁云满面时,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 正是让陶知节畏惧的百目。 见到他百目阴森的低笑两声,“陶议郎还好吧?” 想到自家儿子此刻的模样,陶知节怒火中烧的站起来,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你不该动他!把我逼急了,我就直接将所有的事情告诉顾长夜,和你来个鱼死网破!” “陶大人,不要生气。”面对陶知节的威胁,百目没有半点被吓到的模样,幽幽说道:“是陶议郎不守规则在先,在下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而且我本就没有要陶议郎性命的意思,那一箭是我叫人故意射偏的。” “不过......”说完这两个字,百目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如果在发生一次这种事,我可就不能保证陶议郎的性命了。” “你!” 陶知节的双拳紧握,青筋尽数突起,所有的愤怒都充斥在眼底。 面对陶知节愤怒的样子,百目发出轻蔑的笑声,“这件事陶大人也有责任,怎么没有看好自己儿子呢?” 陶知节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和百目同归于尽的冲动。 可他知道,他根本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对手,只怕他没冲百目面前,他自己就已经倒下了。 “顾长夜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陶知节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想之后洗尘宴重要的事宜,他都不会交予我了。” 对此百目满不在意,“无妨,你就继续按之前的计划进行就好。” “可是我儿子还在他的手中,我必须想法子将他带回来!” “陶大人不用担心陶议郎在王府的安危,恭亲王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毕竟他还等着,陶议郎可以醒过来将事情真相告诉他呢。” 陶知节有些疑惑,“你就不怕长生将事情告诉他?” 听到陶知节的疑惑,百目垂头低笑,那笑声含着嘲讽和不屑。 “陶议郎暂时不会醒过来,我的人会每日确保他在所有事结束前,都不会醒来。”百目沉声说道。 陶知节大惊,“什么?!” 见他激动地模样,百目急忙安抚道:“陶大人不用担心,只是让陶议郎睡的沉一些而已,不会伤他性命。” 陶知节沉默的看着百目半晌,最后冷声说道:“好,距离洗尘宴还有四日,我会继续按你说的做,但是你不可以再动长生一次,并且保证他安全的回来,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百目阴险的眸子透过面具,饶有兴趣的落在陶知节的脸上。 “好。” 说完,百目转身丝毫不做遮掩的离开陶知节的书房。 陶府的大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百目撩起宽大的衣袍,一步迈上去。 马车上已经坐了一名黑衣男子,看见百目上来,急忙低下头。 “主人,我们的人被抓住了。” 听到这件事,百目的身体微微一顿,不过片刻就放声大笑起来,“不愧是顾长夜!”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百目笑够了后,抬手擦了擦面具后眼角挂着的泪花,“继续按之前的计划进行,顾长夜现在一定心思都在我和陶知节身上,到死他肯定都不知道,这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 “是。” “赫然的队伍没有什么事吧?”百目随口问道。 “赫然......” 见他回答的有些犹豫,百目有些不悦,“说!” 黑衣人赶紧回答道:“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全部死了。” 百目怔住,半晌才左手拍了两下大腿,咯咯的笑出声来。 “有意思!看来是我小瞧了这帮赫然的人。” 见百目没有生气的意思,黑衣暗松一口气,“那我们还派人......” “不必了!”百目打断他,“反正还有四日,他们就要进入都城了。” 百目细长上挑的眸子危险的眯起,“等到洗尘宴那日,皇宫内一乱,我们就可以趁乱找我们想要的东西,发生任何事情,只要往顾长夜头上一推就好。” 说着,他的眸底泛出阴冷。 “兵器图,我必须拿到!” 第202章 平凡的陪伴 坐在书房内的顾长夜,眸底幽深不可测。 李丛心中惴惴不安,见顾长夜一直未做言语,最后实在按奈不住的说道:“王爷,干脆我们直接把陶知节抓住,拷问一番得了!” 听到李丛的话,顾长夜的视线才微微一动,良久沉声说道:“不用动他,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一颗废弃的棋子。” “这......是什么意思?”李丛不解。 顾长夜淡淡的解释道:“有人会盯上洗尘宴,我早就料到,自是有法子对付那个陶知节,而且陶知节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威胁,否则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只是......”顾长夜低沉的尾音拖长,半晌才继续说道:“我没想到要对付我的人是那个百目。” 李丛也思忖着这件事,“我觉得,这个人绝对和夏禾有关。”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冷光,幽幽说道:“或许吧。” 李丛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洗尘宴还是照陶知节的计划进行,这次让他直接进宫监督,他在皇宫里,要比在他家中安全很多,若他聪明,会选择坦白计划的。” 听到顾长夜的话,李丛点头,正准备转身去安排这些事时,又被顾长夜叫住。 顾长夜拿出一个小囊袋放在桌面上,“这是香菱在吃的药,找个大夫看看,里面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李丛有些惊讶。 这意思是有人想要害香菱? 看出李丛的吃惊,顾长夜沉声交代,“这件事不要声张,秘密查完告诉我。” 见顾长夜的神情,李丛隐隐感觉,他心中似乎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李丛没有再问,知道此事顾长夜并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顾长夜又拿出一张纸,放在囊袋的旁边,“这是张药方,把这张方子传出去。” “什么?”李丛看着桌子上的药房,实在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顾长夜不喜解释,视线冷冷看向他,“照做就行,不仅是都城,要让这张药方在蜀国内流传开,把关于药方的所有线索都引到王府这里。” 李丛点头,“是。” 而此时,花枝躺在床榻上,一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直到窗外的天空开始放亮。 百目为什么想害顾长夜?他们两个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而且这个百目待敌想怎样害顾长夜? 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花枝的脑中,闹得她头疼。 她见过百目的雷厉手段,完全不亚于顾长夜。 这么想着,花枝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只盼望那位陶公子可以早些醒过来,将未说完的话说完,可以让顾长夜有所防备。 一夜未睡,这让花枝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疲累。 小舞知道昨晚正院里进了刺客,便问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花枝用力的摇头。 昨夜的事是真的没有吓到她,毕竟当时顾长夜在自己身边,只要他在,她的胆子便会变得异常的大。 她是担心顾长夜的安危,所以才会这样。 花枝长呼出一口气,本想去香菱的房间去看看,又突然想起来,顾长夜昨夜刚说过不许她再去。 小舞也听说了这件事,忍不住同她说道:“既然香菱姨那里去不了了,阿奴你是不是该去书房侍奉了。” 经小舞这样一提醒,花枝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到书房侍奉过了,自从顾长夜将香菱接进王府后,她将更多的时间放在香菱那里。 或许是因为顾长夜很看重香菱的事情,所以顾长夜也没有说过她。 念着昨夜的事情,花枝也觉得眼下跟在顾长夜身边,能让她更安心。 于是她急忙朝书房跑去。 看着花枝小跑的背影,小舞有些无奈的摇头。 跑到书房门口时,花枝又开始紧张起来。 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搞清楚,顾长夜到底是怎么了。 他时而冷漠,时而温柔,让花枝捉摸不透,也不知自己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他。 许久,她才下定决心,轻轻的敲了敲书房的门。 “谁?” 屋里传出顾长夜低沉清冽的嗓音。 花枝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深吸一口气后轻声说道:“王爷,是我。” 她的话音落下,屋内一阵沉默,半晌才又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进来。” 花枝低垂着眼眸推开门走进去。 顾长夜放下手中的鼻,神色淡漠的看向她,“什么事?” 花枝在门口斟酌半天的话,在面对顾长夜时,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她看着顾长夜,微张着嘴巴,半晌才挤出声音。 “王爷,昨夜不是说我不用再去侍奉香菱姨了吗?那我,是不是该会书房......” “是。”不等她问完,顾长夜淡淡说道:“过来,研墨。” 花枝点头,急忙走到他身旁,拿起墨块,在砚台上缓缓研磨起来。 研墨这样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只是过去她经常趴在书房的窗户外,偷看到沈怜站在顾长夜的身旁,笑着研墨。 沈怜总是温柔的看着顾长夜,好像能在他身边,帮他研墨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花枝理解沈怜的那种心情,若是能这样陪伴在顾长夜身边,陪他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一直是花枝的梦。 如今这个梦实现了。 她就在站在顾长夜身边,为他做着这样平凡的小事。 花枝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扬了扬。 顾长夜注意到她在偷笑,便将视线彻底移到花枝的脸上。 感觉到顾长夜在看自己,花枝有慌乱起来,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王,王爷在看什么?” “昨夜没睡好?”顾长夜忽然问道。 见他忽然这样问,让花枝有些迷惑。 不知他这样问是何用意,是觉得她做事不够专注? 想着,花枝用力的摇头,“回王爷,我睡得很好。” 听到她的回答,顾长夜一阵沉默。 花枝微微把脸侧到另一边,琢磨片刻后,轻声问道:“王爷,洗尘宴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办?” 顾长夜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悠悠反问她,“你担心这件事?” 花枝眉心有些顾虑的皱起,良久才轻点一下头。 她正想向顾长夜解释一番自己的想法,顾长夜忽然伸手,一把扯到他的腿上坐下。 花枝坐在他的怀中大惊...... 第203章 对反常的不安 花枝神色慌乱的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这时有人突然进来。 比起她的紧张,顾长夜倒是淡然许多。 “怕被人看到?”他轻声问道。 花枝也分不清此刻自己心跳的失控,到底是因为害怕被人看到,还是因为坐在顾长夜的怀中让她感到羞涩。 她轻轻地挣扎一下,怯弱的说道:“王爷,若是被看到,会有人说闲言碎语的。” 顾长夜觉得好笑,“你的闲言碎语少吗?再说了,他们谁敢说本王的闲话?” 花枝的身体顿了一下。 顾长夜说的没错,就算此时被其他人看到,也没有人赶出去说顾长夜的事情,想来也只会说她在书房还勾引王爷。 花枝眼底闪过一抹委屈。 “王爷......最近很奇怪。”她用极其小的声音嘟囔道。 此话说出口,花枝便隐隐害怕起来,若是过去她说这种话,顾长夜定是要生气的。 顾长夜也果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样,神色渐渐紧绷起来。 花枝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说出这种僭越的话,正准备认错时,便听见顾长夜低沉的声音。 “或许,我是真的变得奇怪了。”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 对于花枝定定的视线,顾长夜没有斥责,也没有移开的意思。 半晌,他轻声吐出两个字,“头疼。” 本就在司礼司接连忙了五日,昨日本想好好休息的,可是又闹了陶允的事情,顾长夜又是一夜未合眼。 花枝心疼的看着他,知道他这些年头痛的毛病不断,都是因为休息的不够。 因着担心他,花枝一时都忘了自己还坐在他的腿上,本能的抬起双手,放在顾长夜的太阳穴上,轻柔的揉着。 “这样好些了吗?”她轻声问道。 她的指腹很柔软,用的力度也刚好,这种感觉很舒服,让顾长夜不由自主的合上眼,头痛自然缓解不少。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见可以缓解他的头痛,花枝更认真起来。 想到刚才自己的问话,顾长夜还没有回答,花枝踌躇片刻后,决定壮起胆子再问一遍。 她是真的很担心顾长夜。 “......王爷,百目那个人深不可测,您有法子对付他吗?” 顾长夜睁开一直眼睛,看着她问道:“你怕他?” 花枝的心底是怕那个人的,百目给她留下的恐惧,并不亚于害死花枝父母的那个人。 她想了想,缓缓点头。 顾长夜重新合上眼,揽在花枝腰间的手,微微收力让她又靠近几分,然后垂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陶知节已经被送进皇宫,在那里,百目想要接触他就会变难,想要知道百目的计划便简单了。” 听了顾长夜的话,花枝渐渐放下心来,知道他已经有计划,她便不再担心。 “你想报恩,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是不要参与到这些事里。”顾长夜忽然说道。 花枝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心想顾长夜一定还是觉得她没有能力帮他。 不知她在想什么的顾长夜,微微动了动头部,轻嗅着她颈间的香气,隐隐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声音有些低哑地说道:“你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自由出入王府,但是身边必须有小舞跟着。” 这让花枝有些吃惊,身子猛地向后一退,“为什么?” 没有了她肩膀的支撑,顾长夜的头毫无防备的向下一沉,然后蹙起眉头看向她,“怎么?你不愿意?” 花枝一阵哑然,不知要如何解释。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她找不到顾长夜会这么做的理由。 “王爷......”越是想不明白,花枝对顾长夜这样的反常越是不安,颤声问道:“您, 不会是想要赶我走吧?” 看着她小心翼翼试探的问他,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紧。 从过去到现在,她担心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 “不会赶你走。” 顾长夜沉声回答,重新将花枝拉近自己,“记好昨夜我说的,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周身的气息,让花枝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发烫。 “小叔叔。” 门外突然传进来沈怜的声音,将花枝吓了一跳,屁股像是被火烫了一下,腾的一下站起身。 看着她慌张的样子,顾长夜的唇角浅浅的弯了一下,然后朝门口沉声说道:“进来。” 沈怜走进来,看见花枝也在,眼底闪过嫌恶,尤其看见她脸上可疑的红晕,更是让沈怜感觉怒火中烧。 可顾长夜就在一旁,沈怜只好整理一副温婉的模样,看向顾长夜说道:“小叔叔,今日学堂那边下午休沐。” 顾长夜轻‘嗯’一声,不再做其他言语。 一旁的花枝对此事也有些吃惊。 这段时间沈怜时常不在府内,也没有知道她出去做什么,原来去外面的学堂了? 可是过去她不是都在王府里,由顾长夜教导吗?怎么会突然去外面的学堂? 供女子就读的学堂本就少,而且顾长夜那么疼爱沈怜,一定是让她去最好的南斋吧? 花枝低头胡思乱想着。 顾长夜的余光瞥见她在发呆,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提醒道:“研墨。” 花枝急忙照做。 看着他们二人,沈怜暗暗咬牙。 半晌,沈怜轻声问道:“小叔叔,那位陶议郎是要在王府里住下吗?” “是,只是暂时而已。”顾长夜拿着毛笔轻沾墨水,低头批阅起公务。 沈怜的眼睛微微一动,“我见陶议郎似乎伤的很重,小叔叔,我闲时可以去照顾他吗?” 顾长夜写字的动作一顿,良久,沉声反问,“怎么?怜儿担心他?” 沈怜故作羞涩的模样。 “其实......上次我对陶议郎的印象还不错,眼下看他受这么严重的伤,自然是有些担心的。” 花枝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沈怜对那位陶公子,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 顾长夜沉吟片刻,说道:“他那里有大夫在照顾,你要是担心,偶尔可以过去看看,不过最近香菱的病情好转许多,你最好还是多去看看她,有助于她的恢复。” “好转?”沈怜有些吃惊。 见她露出吃惊的神情,顾长夜皱眉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这就去看看香菱姨。” 说着,沈怜便急忙走出书房。 合上书房门,沈怜眉眼渐沉,咬住自己的拇指尖,沉思起来。 “香菱的病......会好吗?” 第204章 针对 沈怜脚步有些匆忙的向香菱的房间走去。 走进房间时,香菱正一个人失神地坐在床榻上,嘴里喃喃自语着。 她的声音极小,沈怜听不清她嘴里在说什么,只好轻声走近,将耳朵凑上前,才听请香菱在说什么。 “一定......一定要找到小小姐......” 沈怜的眉头皱起,半晌视线冰冷的看向香菱,“这是母亲临死前交代你的吗?” 她倏然一笑,满是阴寒。 “劳你挂心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就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 听到沈怜的声音,香菱有些僵硬的转动脖颈。 沈怜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能继续这样疯下去也好,永远不要清醒,不要破坏我的生活。” 最后几个字,沈怜说的极其阴狠。 说完,她转身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子俏说道:“香菱该吃药了。” 门外的子俏身子微微一颤,犹豫片刻才低声应道:“是。” 傍晚的时候,陶知节到王府看了陶允一次,因为第二日他就要进皇宫,在洗尘宴之前,都无法离开皇宫,所以他才会最后来看一眼陶允的伤势。 陶允还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与其说是昏迷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花枝站在顾长夜身后,偷偷向陶知节看去。 “陶大人就安心在宫中处理洗尘宴的事情,陶议郎本王会让人照顾好的。”顾长夜沉声说道。 陶知节点头,“长生在王爷这里,下官自然是放心的。” 说完,他的手搭在陶允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等一切结束了,爹就来接你。” 然后陶知节便站起身,由下人送出王府。 花枝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用力回忆着刚刚陶知节的所有举动,半晌,花枝才意识哪里有问题。 “王爷,陶公子他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跟在身后的花枝忽然这样问,让顾长夜的眉头一皱,“怎么?你很担心他?” 花枝并没有听出顾长夜声音中的不悦,若有所思的说道:“王爷,您不觉得刚刚陶大人有些奇怪吗?陶公子在王府养病,对于一个正常的父亲来说,不是应该更关心陶公子何时能醒过来吗?可刚才他从头到尾,都没询问过陶公子的状况,就好像已经知晓了陶公子的情况。” 她一边说着 ,一边低头思忖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顾长夜已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花枝一不小心撞在他的胸膛上,额头被撞的生疼,却顾不上自己,手忙脚乱的揉着顾长夜身上被自己撞过的地方。 “我错了!我是不是撞疼......” 她话没说完,自己的手腕忽然被顾长夜抓住。 “所以,你刚刚就在想这个?”顾长夜沉声问她。 花枝看向他,想了想轻声说道:“或许陶公子的情况,陶大人已经知晓了,王爷要小心。” 天边落日的余晖洒在顾长夜的身上,好像将他身上的疏离感减淡了几分。 他缓缓抬起手,落在花枝的发顶。 花枝贪婪的看着这样的他。 过去她从没有想过,有一日她可以离顾长夜这样的近。 她越发不舍得离开他,心底忍不住希望,他与慕小姐的婚事永远不要到来。 最后顾长夜淡淡的开口,“陶知节不会威胁到我,这件事你也不要再参与进来。” 花枝定定的看着他,半晌乖巧的点头。 然后顾长夜便转身,朝前院走去。 这次花枝没有跟上去,她知道顾长夜是要去司礼司,是不会同意她跟去的。 她转身时,正好碰到端着汤药的陈羽。 花枝本不想和他打交道,可陈羽看见她,油腻的笑起来。 “哟,看来你在王府里还挺受宠的!” 他说话的语气中含着轻蔑与不怀好意。 花枝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好,眉心轻蹙一下,便想着直接绕过此人,不作理会。 可陈羽却伸手拦住她,不屑地说道:“装什么清高?我可都听说了,你不过就是一个通房罢了,前日我还在想,你怎么时时刻刻都跟在王爷身边,原来是爬床的功夫了得。” 他的话彻底将花枝惹得恼火,转头怒视他,“陈大夫说话最好放尊重一些,这里是王府,王爷最不喜欢多嘴多舌之人,陈大夫还是小心,不要给自己惹了祸事。” 陈羽满是讥嘲的低笑起来,“被你这种提醒,还真是让我不舒服,怎么感觉有些恶心呢?” 他喃喃自问着,还用手揉了揉自己微凸的腹部,做了个恶心的神情。 摆明是在故意给眼前的花枝看,想要羞辱她。 “我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招惹陈大夫的事情吧?”花枝压住心头的恼意,沉声问道。 陈羽挑着眉头点头,然后撇着嘴说道:“的确,只是之前你到药房那日,做的事情就让我很讨厌,明明就是个下贱的通房,还装什么活菩萨?怪让人恶心的。” 就因为这个? 花枝无语的看向别处,下贱这两个字,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 陈羽这个人,自己不是好人,也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好人这么一说,上次在药房看到她帮助陌生的人,就觉得她是在装给别人看,让他看着十分不顺眼。 清楚了陈羽为什么针对自己,花枝忽然就不气了,也低头轻笑一声。 “我一直以为这世间,只有地位相同的人才会互相注意,也不知是我和陈大夫的地位一样,还是陈大夫和我的地位一样,才能让陈大夫对我如此注意?” “你!” 陈羽被她的话气得面色铁青。 花枝从没用这样的态度说过话,眼下看着陈羽的难看的脸色,心中才体会到,原来将别人顶的哑口无言是如此的舒爽。 “我是个大夫,怎么会和你一样!”陈羽愤愤说道。 花枝浅笑,从容地说道:“陈大夫既然深知自己的身份,那在王府里只要记住,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好,若有事没事总是来纠缠我,怕是会让旁人多想吧。” 陈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花枝看向他手中的汤药,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汤药的苦涩味钻进鼻中,让她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 陈羽冷哼一声,“还能是什么?当然是给陶议郎的汤药了。” 花枝看着万众褐色的汤药,眸光微沉,半晌,缓缓开口。 “这药,都放了什么?” 第205章 山茄花 花枝小跑进后院储存药材的房间。 虽然陈羽并不愿同她讲,陶允喝的汤药里都装了什么,但在花枝说是顾长夜让她问的后,陈羽只能不情愿的说出来。 按照药方,花枝将所有的药材拿出来,挨个放在鼻间嗅了嗅。 虽然她的嗅觉不是很灵敏,但是每个味道都记得清楚。 刚刚陈羽端的的那碗汤药里,分明和藏獒跑出来那晚,香菱喝的汤药有一骨相似的味道。 花枝重新煎了一碗汤药,可是这碗汤药却没了那股味道。 陈羽一定没有将方子全部告诉她。 陈羽的隐瞒,让花枝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感觉,这个陈羽不是什么好人,也许他是百目的人,说什么给陶允看病,其实只是为了确保他不会醒过来。 将香菱那日的情况,和眼下陶允的情况联系在一起,花枝转身将所有可以令人陷入沉睡的药材都拿了出来。 等到小舞来找她时,屋内已经摆了十几碗汤药。 花枝正好试到最后一味药材,她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轻抿一口,紧接着眸光大亮。 “就是这个!” 小舞有些疑惑的走到她身旁,“阿奴,你在做什么?” 花枝有些兴奋地转过身看着她,“我终于知道香菱姨的汤药里多加了什么,是山茄花!” “什么?”小舞还是一头雾水。 花枝解释道:“服用山茄花可以让人立刻入睡,蒙汗药就常用这种花。” 小舞一听有些吃惊,“蒙汗药?你的意思,是有人给香菱姨的药里加了这种花,让她睡过去?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知道。”花枝摇头,“山茄花除了至睡外,并没有什么不良的作用,若但有可能在苏醒之后的短时间内,令人反应迟钝......” 说到这,有什么东西划过脑海,让花枝的神色沉重下来。 “这味药,对香菱姨的病情并不好,香菱姨本就神志不清醒,若食用山茄花,恐怕要想好起来会更难。” 听花枝这样说,小舞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所以说,王府里有人并不希望香菱姨的病好起来。” 花枝皱眉思考着这些事情,可想到头痛,也没有关于下药之人的头绪。 花枝抬手用力敲了敲头,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人会这样做?为什么不想让香菱姨的病好起来?” 见花枝又有些钻牛角尖的样子,小舞急忙上前一步,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打自己,也抓不到那个人,不如先想想办法,阻止香菱姨再喝有问题的药。” 认为小舞说的有道理,花枝点头,低头想了想。 “我本想直接将此事告诉王爷,可要是王爷让人看紧汤药的事,我怕会打草惊蛇,若那人再换个法子害香菱姨就不好了,而且现在王爷很忙,无暇顾及此事,也不让我再去照顾香菱姨了,我也没办法查看香菱姨喝的药了。” 小舞弯起唇角,说道:“阿奴,你信我吗?” “当然!”花枝用力的说道。 小舞看着她,半晌轻柔的说道:“虽然王爷不让你过去了,但是没有说我不可以去,以后香菱姨的药,我都会亲自煎好送过去的。” “那太好了。”听小舞这么说,花枝松一口气,然后又想到陶允的事,“还有那位陶公子,似乎陈大夫并不想让他醒过来,所以在他的汤药里也加了山茄花。” “这......” 小舞蹙眉露出犹豫的神情,片刻后说道:“这件事恐怕你处理不了,虽然具体的事情我不知晓,但府内都已猜到陶公子出事,应该是和过几日的洗尘宴有关,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交给王爷处理的好。” 花枝沉思片刻后,轻轻点头,“等王爷回来,我会告诉王爷的。” 虽说有了打算,可花枝的心中还是隐隐不安着。 她知道百目一定是想在洗尘宴上做什么手脚,若洗尘宴除了半点问题,顾长夜是定然脱不掉干系的。 晚上她也睡得不踏实,可是顾长夜却整夜没有回王府。 这样只能坐着等待,什么都不能为他做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在院子里磋磨大半日后,花枝咬紧牙关做了个决定。 就算顾长夜说不让她参与到这件事里,她还是要帮他做些什么。 最起码确保陶允早点醒过来,可以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做好决定后,花枝直接朝陶允的房间走去。 她是算好了陶允服药的时间,也没有敲门,便推门走进去。 陈羽正准备喂药,看见花枝走进来,有些恼火的说道:“下贱之人果然下贱,连敲门都不会?” 花枝并不想和他斗嘴,便无视他口中的污言秽语,直接说道:“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喂陶公子吃药。” “什么?”陈羽挑眉,疑惑的问道:“王爷说的?” 花枝心底有些发虚,看向别处,“是。” 陈羽依然有些怀疑的看着她。 花枝忽然很想知道,为何别人说谎时会那样容易? 陈羽的沉默让花枝感觉格外难受,好一会儿,才听到陈羽淡淡的开口,“好,给你。” 说完,他站起身,将药碗交给花枝,然后离开了房间。 花枝长呼出一口气,坐到床榻边,装作给陶允喂药的样子。 她知道此刻陈羽一定还在外面,看着她到底有没有将药喂给陶允。 花枝是喂了,只是并没有真的喂进去,而是将勺子里的药,都喂到了陶允的枕头上,但是从外面看进来,一定看不出破绽。 将碗喂空之后,花枝还掏出帕子帮陶允擦了擦唇角。 估摸着差不多了,花枝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果然陈羽已经不在,她急忙将门紧合,转身走回床榻边。 “陶公子,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 躺在床榻上的陶允半点反应都没有。 花枝担忧的皱眉。 眼下陈羽的药方不可信了,但是陶允还需要继续服药,身体才能好转,可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个大夫可以相信,。 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陶允,良久花枝下定主意。 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第206章 鬼手神医 司礼司卷宗阁内,身穿深红蟒袍的官员在书架之间穿梭不停。 顾长夜冷坐在窗边的小榻上,身子靠在凭几上,合着眼睛,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甚至有些冷漠。 有几个从他面前经过官员,忍不住偷看他,可视线一落在他身上,又急忙收回,生怕自己的视线都会惊醒这尊大佛。 自从贾贺的事情之后,司礼司经过一次大洗礼。 凡是和贾贺有关联的官员,全被下了大狱,同夏丞相联系密切的,也被顾长夜革职,甚至有几个表达不满的官员,消失了几天后,再回到司礼司,就像换了一个人,对顾长夜半个不字都不敢再说。 展示了自己杀伐果决的手段后,之后只要当顾长夜出现在司礼司时,这里的所有人就会像失了声般,再不敢说一个字,生怕这位爷下一个回拿自己开刀。 不过这正是顾长夜想要的效果。 司礼司在夏禾的手中十几年,他的势力在就在这里扎了根。 想要将这里的人收为己用,靠感化是不可能的,只有让他们畏惧,让这里的所有人明白,除了臣服,他们别无选择。 李丛走进来,穿过那些忙碌的官员,走到顾长夜面前,“王爷,您让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嗯。”顾长夜未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李丛继续说道:“那些药渣里大多是安神、补气血的药材,只是还添加了一味山茄花。” 听到山茄花三个字,顾长夜的眉头一皱,半晌,眼睛幽幽睁开一条缝隙。 “曼陀罗。”他的唇瓣间流出三个字,裹挟着寒气,让人为之一颤。 李丛点头,“是,山茄花就是曼陀罗,外面的蒙汗药都是用这种药材制成,但是也可以少量入药,在都城内除了陈羽的药房,其他地方买不到这种药材了。” 说完,李丛隐隐感觉到顾长夜似乎很愤怒,虽然从他神情上什么都看不出,可他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十分压抑的气场。 “香菱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沉声问道。 李丛道:“从昨日开始,照顾香菱的人就换掉了,凡是不经过她手的药,都不会给香菱服用的。” “嗯。” “对了。”李丛想到什么,微微俯身靠近顾长夜低声说道:“王爷,阿奴似乎也发现这件事了,她拜托小舞每日亲自去照看香菱,我已经想办法让人拦下了。” 听到花枝的事情,顾长夜到没有多惊讶或生气,而是神色淡淡地说道:“只要看好她,不要让她和香菱接触就好。” 李丛点头,然后神色有些犹豫的开口,“不过阿奴她......” “说!”顾长夜冷声喝道。 不敢再磨蹭,李丛急忙说道:“阿奴昨日跑陶允房间里,亲自照顾了。” “什么?”顾长夜抬起垂着的眼眸,满是不悦。 李丛被他身上的寒意吓得咧了咧嘴,然后急忙替花枝解释起来。 “阿奴不信任那个陈羽,她似乎在陈羽的药中也发现了山茄花,所以才执意亲自照看陶允,昨日还到王爷的书房里拿了一本医书,跑到外面的医馆找了名大夫询问了很多东西,看来是打算自己医治陶允,卑职觉得阿奴做得对,王爷不是打也在想怎样处理那个陈羽吗?” 顾长夜的眉心越皱越紧,片刻后说道:“盯紧她。” 李丛低头,“是,已经派了两名暗卫暗中盯着陈羽了。” 顾长夜看向他,沉声说道:“我是说,盯紧阿奴,如果她打乱百目的计划,你觉得百目会放过她?” 李丛这才反应过来顾长夜的用意,连忙点头,“知道了王爷!” 从顾长夜的唇瓣间吐出一口气,“都告诉她不要参与到这件事里,她竟敢违抗。” 看着顾长夜此刻恼火的模样,李丛忍不住轻笑起来。 听到李丛的笑声,顾长夜漆黑的眸子看向他。 李丛急忙咬住嘴唇,将笑声忍回去,思忖片刻,又忍不住说道:“王爷,阿奴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上次贾贺的事情,她不是也处理的很好,我看她很想帮您,您不如给她一次机会?” “不行。” 顾长夜想都未想就否了这件事。 李丛点头,没再劝这件事,而是笑着说道:“我知道,王爷是在意阿奴的安全,所以不想让她涉险。” 这次,顾长夜没有作声,而是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临走前,他用这只手摸了花枝的发顶,直到现在,他还记得那种感觉。 许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不要胡说。” 这句话听不出半点斥责的意思,倒是含着点无力的意思 李丛不知道顾长夜在挣扎什么,明明都已经意识到自己动了心,但藏在心底,也不愿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是因为阿奴的身份?还是真如外人所说,王爷喜欢过阮姑娘,跨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可李丛知道,这种事他帮不上忙,只有本人才能解开心结。 “那个药方传出去了吗?”顾长夜忽然出声,打断李丛的出神。 李丛点头,“已经传出去了,那个方子在都城内激起不小的水花,很多大夫都不敢相信会有人敢这样用药,不过这也让暗卫查到新的东西了。” 顾长夜感兴趣的看向他。 他接着说道:“那名救过阿奴的老爷爷,不是一般人,若说陈德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但是如果说起鬼手神医,便有很多人知晓。” “鬼手神医?” 这个名字顾长夜也听到过,据说此人的医术了得,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只是此人已经销声匿迹几年了。 顾长夜冷笑,原来销声匿迹这几年,这位神医都被囚在贾家,没想到最后还能让花枝碰到。 那么花枝手中的那本医书,怕是无价之宝了,毕竟是那位神医的毕生心血,定有许多人想要得到。 顾长夜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半晌,唇角不动声色的弯起。 “在府外安排个专门的大夫,日后她再有什么疑问,便将她引到那,让那人教她。” 李丛立刻明了顾长夜的用意,笑着点头,“是。” 第207章 赫然特使 花枝走到客房前时,刚好碰到端着汤药走过来的陈羽。 看见花枝陈羽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猥琐。 “怎么?瞧上这位陶议郎了?王爷知道你天天往他这跑吗?”陈羽的舌尖探出一点,舔了一下唇角。 看见他的神情,让花枝感觉有些恶心,“是王爷让我来照看陶公子的。” 花枝只能扯个谎,堵住陈羽的嘴。 顾长夜离开后,已经三日没有回过王府了,李丛也不在,花枝便没有了法子,将自己发现的事情告诉顾长夜。 她盼望着陶允能马上醒过来,告诉她百目到底在谋划什么,那样她便可以想办法帮助顾长夜。 而在王府里首先便要防着这个陈羽。 花枝伸手,“把药给我吧。” 看着她,陈羽冷笑一声,“你一声声的陶公子叫的亲切,这就是陶公子还没醒,这要是醒了,你不点照顾到床上去?” 陈羽越说越过分,也不给花枝还嘴的机会。 “想王爷权势滔天,才貌双全,能做王爷通房已是你上辈子积来的福分,你竟还不知足......” 他口中的足字刚落下,花枝紧绷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抬手就将陈羽手中的碗打落,滚烫的药汁全部溅在陈羽的衣服上。 “啊!”他恼火的大叫一声,“你敢这样对我!信不信等王爷回来,我让王爷好好处置你!” 对陈羽的话,花枝没有半点畏怕的模样,只是蹙眉看着他,“这些话等着王爷回来,当着王爷的面你再说吧,眼下还是去为陶公子再准备一份汤药要紧。” “你打翻的汤药,你还有脸在这支使我?” 花枝唇角浅弯,说道:“陈大夫,我又不懂药,不是你去准备,难不成你想让我去?” 听花枝这么说,陈羽大张着嘴巴半晌,气得额头青筋隐隐跳起,可却没能再说出什么,最后愤愤的甩手转身离开。 看着他走远,花枝急忙走进陶允的房间,将门合上后,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等顾长夜回来了,她再好好的向他解释。 他应该不会相信这个陈羽的话吧? 想着,花枝用力的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低头从自己腰间的香囊里,倒出一颗药丸,走到桌前放到茶杯里,用水将药丸化开后,转身喂陶允喝下。 这是她这几日按照老爷爷医书上的方子,自己制成的药丸。 本来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顾长夜已经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她便每日上午出门找医馆去解惑,还要在晌午时,陈羽给陶允喂药之前赶回来。 花枝为陶允把过脉,从他的脉象来看,他似乎中了一种花枝很熟悉的毒。 断肠草。 在去柔丽之前,顾长夜曾逼着她服下过断肠草,此毒可以让人尝受到肠穿肚烂之痛,且不会立刻让人致死,而是慢慢地将人折磨死。 只是陶允同她唯一的不同,是陶允中的毒要比她深很多,且因为毒性一直被压制,此毒全部积在经脉之中,普通的方子,已经无法解毒。 按照医书毒经的方子,花枝调制了药丸,又怕自己一个外行,反将陶允的毒激的发作,只好减轻药量。 这两日陶允的脸色倒是看着转好许多。 可这并没有让花枝觉得欢喜,看着床榻上依然紧闭着双眼的陶允,花枝的不由得不安的紧握住。 “明日赫然的队伍就要到了,陶公子,你一定要在洗尘宴之前醒过来......” ...... 窗外的树叶黄了一半,有时风吹过,便会簌簌落下一片。 城门前热闹的街市,已经被朝廷封锁,人群分站在两面,有士兵拦着躁动的人群。 人们都兴奋向前方探着头,都想要最先目睹到来自赫然的特使的风采。 等了整整一上午,也不见赫然队伍的影子,可是人们的兴致半点未减。 一直到丑时三刻,才看见城门前出现一个人影。 一匹深棕色的矮脚马,慢悠悠地走进城门,马背上坐着一个小孩子身材,但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赫然的特使是个侏儒? 甚至有人低声笑起来。 骑在马背上的侏儒有些的不悦的瞪向人群,可因为他的体型过于娇小,连那张富有雄性魅力的脸,也少了几分凶恶。 侏儒愤愤的哼了一声,勒马靠到一边站好,对着城门高声喊了一句赫然的语言。 一个身材高大精瘦的男人,骑着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走进城门,身后跟着如长龙般的队伍。 男人生的一副异族人的样貌,棱角分明,眼角细长上挑,鼻梁挺拔有着不明显的驼峰。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人们便下意识的全部禁声。 男人的马旁,跟着一只半人高的灰色苍狼,冰蓝色的瞳孔幽幽的泛着光。 那个男人看人的视线,和身旁的狼简直一模一样。 “这就是赫然的特勤?” 左侧一条窄细的街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夏禾正坐在马车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远处黑色骏马上的男人。 马车外的侍卫低声说道:“他名叫阿史那云,听说骑射非常厉害。” 夏禾撑着脑袋,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似乎时注意到了夏禾的视线,远处的阿史那云抬眼向夏禾的方向看去,并且准确的找到了夏禾。 二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相撞,让夏禾微微一愣。 片刻后,夏禾笑了出来。 “有意思。”夏禾放下帘子,将自己同阿史那云的目光隔开,“进宫吧,等着晚上看戏。” 马车缓缓驶离,阿史那云才将视线收回。 一旁骑着矮脚马的侏儒靠近他,说道:“特勤,一路上跟着我们的人,好像都是那个人派来的。” 阿史那云左侧唇角一扬,踢了踢马肚子,黑马便向前走去。 “看来向我们发出邀请的人就是他了。”阿史那云说道。 侏儒点头。 看着街道两旁攒动的人群,阿史那云问道:“药格罗,距离上次我们来蜀国有多长时间了?” 侏儒的名字就叫药格罗,听到阿史那云的问话,药格罗认真掰着手指算了算,“刚好七年呢。” 阿史那云轻笑,如刀刃般锋利的唇微动。 “挚友,我回来了。” 第208章 陶允苏醒 赫然的队伍先到驿馆安顿好后,便有宫中派的人接近皇宫。 赫然特使进入都城的情形,很快就传遍大街小巷,便是没有去城门前看的花枝,也听了王府内下人们的议论。 花枝可以想象到那副声势浩大的画面,心中的不安不减反增。 今晚的洗尘宴格外重要,若是出了半点岔子,肯定会影响到两国结好。 花枝急忙小跑进陶允的房间,探了探他的脉搏。 脉象比之前平稳有力许多,只是陶允还是不见苏醒的迹象。 还有两个时辰洗尘宴就要开始,但还是不知道百目的计划是什么。 小舞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花枝愁眉不展的样子,轻声开口:“阿奴,你别再忧心了,或许王爷早就想好对策了。” 可花枝却失神的摇头,喃喃道:“可若王爷并没有看穿阴谋呢?怎么办?” “这......”小舞一阵语塞。 半晌,小舞轻叹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花枝的肩膀,“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你也下再怎么犯愁,也帮不上什么忙,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知道小舞是在担心自己,花枝轻轻点头。 然后花枝抬起头问道:“香菱姨的药送去了?” 小舞点头,然后有些奇怪地说道:“王爷给香菱姨换的这个新婢女,我在府里竟然从没有见过,也不让我进香菱姨的房间,每次都是由她亲自喂药。” “新婢女?” 花枝也露出疑惑地神色。 小舞怕她担心,急忙说道:“虽然不是我亲自喂的,但是我都是看着那人将我煎的药喂完才离开的,药应该不会出问题了,而且我今日去看,香菱姨的病似乎比之前好了很多。” 听她这么说,花枝放心下来。 花枝转头看向陶允。 “难道是我的药出错了?”她自言自语道。 怕她又钻牛角尖,小舞拉住花枝的胳膊,“刚刚路嬷嬷说想吃你做的姜糖了,你去做些给嬷嬷送去吧。” 这话不过是用来分散花枝的注意力,以免她一下午都对着昏睡的陶允胡思乱想。 花枝有些犹豫,可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她也知道就这样对着陶允,是没有用的。 二人转身离开,谁都没有注意到,陶允的小指微微一动。 花枝前脚刚离开,后脚沈怜便向陶允的房间走来。 她刚从教习坊回来,路过陶允住的院子,便突然好奇这,家伙怎么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于是她改变方向,朝客房走去。 天色渐暗,客房里没有点烛灯。 沈怜走进有些昏暗的客房,向床榻上紧合双眼的陶允走去。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陶允。 这家伙长得倒是不丑,就是生的文弱公子的模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沈怜冷笑一声,抬手凶狠的捏住陶允的脸颊。 见他没有半点反应,沈怜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 “就凭你,也敢看不上我?像你这样的,就应该送进皇宫做太监!” 沈怜阴冷的说着,暗暗觉得心里舒爽,把那日同陶允憋得火都释放了出来。 下一秒,陶允倏然睁开眼。 沈怜被吓了一跳,手像是被烫到一般急忙收回来。 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陶允的眼底不满血丝,下巴上也生出胡须。 他皱眉看着沈怜,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说道:“没想到沈小姐还有这样的一面。” 沈怜心中一时慌起来。 这个混蛋,竟然敢装睡! 如果他将此事告诉顾长夜怎么办?那她维持的善良端庄,岂不是彻底粉碎了? 看出沈怜脸上的不安,陶允冷笑一声,“沈小姐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对告状也不感兴趣。” 说完,他有些费力的想要从床榻上坐起,可他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力气,试了两次都又倒回在床榻上。 发现自己的无力,陶允懊恼锤了一下床榻,然后看向沈怜说道:“我要见王爷!” “见王爷?”沈怜有些犹豫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对于她,陶允开始表现得不耐烦,“都说了不会告你的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王爷说!” 沈怜冷哼,“可惜,王爷不在王府,此刻正在宫中参加赫然特使的洗尘宴。” “洗尘宴?!”陶允激动的用出全身力气抬起身子,“已经开始了吗?!” 他的模样实在古怪,沈怜暗暗思忖着,陶允为何对洗尘宴是这样的反应。 半晌幽幽说道:“快开始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对于沈怜,陶允是不信任的。 他眉头紧蹙思考了一阵,然后抬头问道:“阿奴姑娘呢?我要见阿奴姑娘!” 阿奴!又是阿奴!! 每当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沈怜就觉得恶心。 为何人人都把她当个宝?明明就是个下贱的东西,一个两个都是下了吗? 沈怜恨得咬牙切齿,半晌才从牙缝里挤了个谎言出来。 “她同王爷一起进宫了。” “怎么可能?”陶允不信,“刚刚我在梦中,还听见阿奴姑娘的声音了。” 沈怜知道这几日是花枝照顾的他,冷笑道:“你都说是梦中了,还如此当真?” 陶允忍不住失神的喃喃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了,那一定不是做梦......”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要么就跟我说,要么就等着王爷回来再跟王爷说!”沈怜恼火的打断他的话。 陶允抬头看向她,不信任的问道:“告诉你?” “不想说就算了!本来王爷给了我张令牌,我还想若你真有急事,我还能进宫帮你传个话,不过既然你不用就罢了!” 说着,沈怜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陶允急忙叫住她。 洗尘宴的事十万火急,眼下也只能相信沈怜了。 陶允咬咬牙,开口说道:“有人要在洗尘宴下毒,以此让王爷背上罪名。” 沈怜一惊,“怎么可能?宫中的食物怎么可能轻易被下毒?” “谁说下毒要在食物里了?” 陶允沉声讲道:“盛食物的容器也可以涂抹上毒药,这样便可以让食物神不知鬼不觉的沾上毒药,赫然来的特使、各位大臣,甚至可能连皇上都会中毒!” 沈怜震惊的呆住。 此事无论是谁的下的毒,一旦有人中毒,顾长夜都脱不了干系。 他是督办之人,若是害了赫然特使或者太后皇上,那就是死罪一条。 陶允焦急的看着她,未等他开口催促沈怜,便见沈怜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由弱变强,满是得意。 “陶议郎,谢谢你将此事告诉我。” 第209章 黑暗中的视线 沈怜转身大步离开房间,犹豫一下后,命令子俏将客房用锁链锁住。 听见锁链的声音,陶允一惊,“沈怜!你要做什么?!” “陶议郎不用害怕,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先委屈陶议郎在屋内呆着了,等我去皇宫将此事报给王爷,回来后自然会给你开锁。” 沈怜说完,陶允便听到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莫名的,他就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沈怜到底会如何处理这件事?现在告诉恭亲王还来得及吗?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自己父亲的安危。 陶允并没有交代准备下毒之人就是他的父亲,因为到底他对沈怜是不信任的。 如果是顾长夜或者阿奴姑娘,他会无所顾忌的交代前因后果,因为陶允莫名的相信这两个人,会选择帮他的父亲,而不是不由分说的扣押。 但是沈怜就不一定了,若是将事情告诉她,她进入皇宫不一定会怎样说此事。 陶允看着窗户。 屋外的天色已经低垂,不见天光,乌云遮月。 希望今夜可以平安度过...... 沈怜叫人备了马车,回房间取了琵琶和令牌后,急匆匆走出王府。 一直到坐上马车,沈怜的唇角还是挂着笑。 子俏坐在她身旁,紧张的扯着衣角,最后忍不住问道:“小姐,这事您要怎么处理?” 沈怜唇角挂着狡黠的笑容,眸底闪烁着光。 “不就是上次阿奴进宫救了王爷一次,所以后来王爷才待她越加的好起来......” 她的声音泛冷,带着股阴狠劲,停顿一下后接着说道:“她能做的,我也能做,而且会做的比她更好!” 子俏用力的吞咽一下口水,想要说些什么劝阻沈怜,可嘴巴张了张,最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沈怜都不会听的,而且若是违逆沈怜的意愿,自己是会吃苦的。 子俏焉了声息,转头看向马车的帘子,上面印着外面火红的灯笼透进来的光芒。 身旁的沈怜拨了一下琵琶的琴弦,声音如豆子掉进盘中,清脆响亮却短暂到只是一瞬,便再没了声响...... ...... 今夜的王府,不知为何出奇的安静。 这种安静和往常不同,已经接近无人之境。 花枝本想直接回偏房的,可这种安静,让她心中的不安感越加强烈。 最后她又转身朝陶允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花枝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而且不知是一双,而是好几双。 花枝忍不住停下脚步四处瞧了瞧,可却没瞧见半个人影。 她心想或许是错觉,于是继续向前走去,可是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在。 那是一种恶意的视线,花枝能感觉到,在暗处,有人正看着她,准备随时冲出来,取人性命。 想到这,花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好的念头甩出自己的脑海中。 刚走进长廊,花枝便看到神色有些慌张的路嬷嬷。 花枝刚刚才从南苑走出没多久,刚才路嬷嬷还好好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婆婆?”花枝快步走上前,轻声问道。 看到她,路嬷嬷一阵迟疑,可想到事情有些紧急,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看到怜儿小姐了吗?刚刚我去寻怜儿小姐,并没有寻到她。” 花枝眉心蹙起,“沈小姐不见了?” 今夜本就是个不寻常的夜晚,沈怜偏在这个时候不见了,让人不得不多想。 花枝低头思忖着,然后抬头轻声安抚路嬷嬷,“许是沈小姐在花园里,或是别的地方,我们大家先一起找找吧!” 路嬷嬷也是如此想的,于是将所有下人唤来,在王府里寻找沈怜的身影。 可翻遍王府,也没有找到沈怜。 路过陶允住的院子,花枝想了想,还是转身进去,决定在这里找找,路嬷嬷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未走近客房,花枝便看见门口挂着明晃晃的锁链。 她诧异的走过去,“这,是谁上的锁?” 屋内的陶允,瞬间便听出门口是阿奴姑娘的声音,于是急忙撑着起身体,费力地喊道:“阿奴姑娘?” “陶公子?”隔着门听到陶允的声音,花枝一喜,“你醒了?” 陶允应道:“是的,阿奴姑娘没有随王爷进宫吗?” 他这话将花枝问的一愣。 她为何进宫?今夜如此之重的宴席,朝中大臣的亲眷都不容许入内,更何况她一个下人。 “陶公子为什么这样问?我并没有随王爷入宫。”花枝疑惑的问道。 屋内的陶允一阵静默,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又传出来声音,“遭了!沈怜骗了我!” 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屋外的花枝和路嬷嬷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怜儿小姐进宫了?”路嬷嬷喃喃道,然后身子向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花枝急忙扶住她,心底也隐隐担忧。 沈怜身上有令牌,进入皇宫将此事告诉顾长夜或许是最好不过,但是沈怜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而且花枝隐隐,事情并不会只有这么简单。 百目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谋划如此简单,易被人看破的阴谋? 顾长夜已经怀疑陶知节和百目有关系,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花枝的脑中已经乱成一片,路嬷嬷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谁也没注意她们身后缓缓靠近的一个身影。 直到感觉自己后背的凉意不止,花枝下意识的回头看去,才发现陈羽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手中的匕首就离她的脖子不到一寸。 花枝本能的揽着路嬷嬷,向一旁躲开,堪堪躲过划过来的匕首。 “躲得倒是挺快!” 陈羽凶恶的笑出来。 花枝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刚刚差一点,她就要吧命丢了。 “你做什么?”花枝强装镇定的问道。 陈羽紧握匕首,一步一步走向二人,“干什么?当然是杀人灭口。” 果然,陈羽就是百目的人,一定是因为陶允醒了,刚刚又将所有事情出来,所以陈羽便想处理掉她们。 难道刚刚一路上在暗中看着她的人,是陈羽? 花枝压住心头的畏怕,沉声说:“你以为就凭你能杀的了我们?只要我现在喊一声,立刻就会有侍卫赶来!” “呵!”陈羽轻蔑地笑出声来,“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王府里还有侍卫呢!” 陈羽将手中的刀往旁边一扔。 花枝有些惊讶,他竟如此容易就放弃杀她们。 她看着陈羽举起双手,在耳侧轻拍两下。 顿时,从四处跳出无数个黑衣人。 陈羽笑着说道:“所以,我叫了帮手来......” 第210章 以安 皇宫之内,宫人们站成两排,队伍从摆设洗尘宴的摘星殿,一直延伸至皇宫的东南门前。 一个个翡翠玛瑙制成的玉盘,盛放着珍馐美味,由专门负责检验的官员,用银针一一验过之后,才可以端至摘星殿内。 内官伏身将酒壶和酒盏在顾长夜面前摆好,恭敬的说道:“张内官已经按殿下的吩咐,将所有的器皿换了新的。” “嗯,等舞者开始表演,就可以开始了。” 顾长夜轻声应道,然后内管便站起身,弓着腰倒退下去。 大殿的中央,正由赫然的舞者,为皇上献上他们特色的舞蹈,许多大臣都没有感觉到殿内隐隐流动的暗涌,自顾自的交头接耳,觥筹交错。 皇上与太后坐在大殿高处的主位上,而皇后坐在主位右侧的下方,主位的左侧则是赫然的那位特使。 看着这样的坐法,顾长夜冷笑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婉思是皇后呢。 秦将军坐在顾长夜的右侧,心中越发惴惴不安,“王爷,我总觉得这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随着秦将军的声音,顾长夜意味深长的看向不远处,神色凝重的陶知节,意味深长的说道:“肯定不会就这样结束。” 而坐在顾长夜对面的夏禾,唇角正噙着笑意看着他。 顾长夜收回视线时,正好喝夏禾的视线相撞。 夏禾并不避讳和他对视,相反笑意更深,嘴唇无声的张合。 顾长夜冷眼看着他的口型。 他说,别这么紧张。 顾长夜扬了扬一边的唇角,直接无视夏禾嘲弄的神态,拿起酒杯将酒一饮而下。 台子上赫然的舞者已经结束表演,一名身穿大红舞裙的女子走上来。 明艳的眸子,白皙的肌肤,恰到好处的红唇,被那身如烈焰般的红裙映的恰到好处。 看着那名女子,顾长夜突然想起花枝。 去柔丽那次,她就是一身的红衣。 她的红衣消失在荒野的尽头,那个画面至今在顾长夜的脑海里还是清晰地。 服下断肠草,同时她还要面对,潜入柔丽后的种种未知危险,可她离开的那样决绝。 那时顾长夜就已经清楚,花枝的内在和表面的软弱并不同,一旦她下定决心,就比任何人更要坚定和偏执。 他垂下眼,暗暗稳住心底那抹颤抖。 再睁开眼时,声音泛冷的问道:“这个舞姬怎么没有见过?” “嗯?王爷没见过吗?”秦将军有些惊讶,然后明了的说道:“也是,王爷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宴会,自然是没见过她,她叫以安,是都城内最好的舞姬,有人甚至砸下千金,想要看她表演一次飞天舞,这次是皇上将她召进宫内的。” “此事怎么没同我说?”顾长夜有些不悦的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李丛问道。 李丛俯身,“王爷,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这位舞者今日是突然被召进宫的。” 顾长夜一阵沉吟,“盯紧她。” “是。” 交代完,顾长夜重新将目光放到红衣舞姬上。 从大殿的穹顶之上,垂下七八条绸子,以安赤着双足,用白皙的小腿将绸子缠住,因为她的脚腕上挂着一串铃铛,稍稍一动,便会发出一阵响声。 顾长夜刚想收回视线,却又被以安身后刚走上来的乐师,固定住视线。 沈怜抱着琵琶坐在台子的右侧,唇角挂着浅浅柔柔的笑意,眼底的自信完全流出。 顾长夜大惊。 她怎么在那? “怎么回事?!”顾长夜出声问道,却没有得到李丛的回应。 他回头才发现,李丛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好一会儿才看见,李丛神色匆匆的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 顾长夜定睛看去,才发现是沈怜身边的小婢女,子俏。 李丛走到顾长夜身旁,便低声说道:“王爷,出事了。” “我知道!”顾长夜有些恼火的说道。 沈怜出现在,他如何不知道出事了?! 子俏双腿打着颤,屈膝跪在顾长夜身侧,声音哆嗦的说道:“王,王爷,小姐让我来给您传个话,有人想要害您......” “她要做什么?”顾长夜冷声说道,并没有在意子俏说的话。 子俏道:“小姐,小姐想要帮王爷拖些时间,王爷现在去安排内管将所有器皿换过,便可无事。” “胡闹!” 顾长夜厉声说道,将子俏吓得整个人向后一缩。 主位上的顾长锦注意到他们这边,笑着问道:“长夜,怎么了?” 顾长夜眸色微沉,看着台子上调试琴弦的沈怜,良久,才转头回答顾长锦,“回皇上,是臣弟家中的事。” “哦?何事?”顾长锦关心道。 一旁的阿史那云也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顾长夜正被想法子将沈怜换下来,一旁的秦将军忽然凑近他,低声说道:“王爷,现在将沈小姐换下来恐怕不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定有人会追问......” 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可眼下也只有让她继续扮演乐师,才不会惊动任何人。 “小事,不劳皇上费心。”顾长夜沉着声音,想顾长锦拱手说道。 而另一边,王府内花枝将路嬷嬷挡在身后,皱眉看着渐渐围过来的黑衣人。 “陈羽!你觉得你这样做,王爷会放过你吗?”花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陈羽仰天大笑,十足的坏人模样,“怕!谁不怕死!但是他也要有命回来才行!” 听到屋外的声音,屋内的陶允也慌起来,费力的从床榻上爬起,然后踉跄的跑到门边,重重的拍着门板大喊:“阿奴姑娘!你没事吧?!” 陈羽回身用粗暴的在门板踹了一脚。 “陶议郎别急,等将这两个家伙处理掉之后,就到你了!” 花枝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紧紧的攥着路嬷嬷的手。 快!眼下这情形,她能做什么? 花枝合上眼细想着,要如何才能扭转眼前的局面? 沈怜已经进宫通知顾长夜了,这些刚刚陈羽肯定都听到了,他既然和百目是一伙的,为何不着急去通知百目计划败露,而是准备先处理掉她们?还是说已经有人去通知百目了? 又或者...... 花枝想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陈羽。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第211章 可悲的人 “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花枝沉声质问陈羽。 陈羽被她问的一愣。 花枝继续说道:“恐怕你们的计划,并不是什么在器皿上下毒吧?否则此刻你也不会,在这里和我们浪费时间了。” 陈羽的唇角勾了勾,“没想到,你这家伙还听聪明嘛,行,算我小看了你,的确,在器皿上下毒很容易便会被人发现,主人怎么会那么傻,做如此简陋的计划。” 花枝神情紧绷着。 那么沈怜就算入宫,将一切告诉顾长夜,危机也还没有解除。 从一开始,陶知节就是一颗用来迷惑顾长夜的棋子,让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和陶知节有关的事上。 “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因为就算你现在知道了一切,也已经于事无补,估计那边已经开始了......” 陈羽低声阴恻恻的笑起来,说道:“皇宫中的所有食物,都会经过内管检查后,才可进食,所以主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那之前下毒,而是在之后。” 之后? 花枝细细思考这两个字,然后隐隐察觉到了百目的计划。 “是什么毒?”花枝急忙问道。 陈羽有些恼,“我已经没兴致配你浪费时间了,处理掉你们后,我还要回去等主人的好消息呢。” 花枝还想从他口中问出更多东西,也顾不上越靠越近的黑衣人,继续追问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你要如此帮他?若你帮王爷,王爷或许能给你更多!” “呵!” 陈羽轻蔑的一笑,“顾长夜那家伙,刻板的很,断然不会让我成为皇家供药商的。” 花枝心底一惊。 陈羽是为了这个?可是百目怎么可能会许诺给他这个? 难道百目,和朝廷中的某人有关系? “好了!”陈羽出声打断花枝的思绪,朝那几个黑衣人一摆手,“把她们处理掉吧。” 他的话音一落下,几个黑衣人立刻拔刀冲上来,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花枝。 花枝本能的转身抱住路嬷嬷,两个人摔倒在地上,才避过黑衣人横劈过来的刀。 “来人!”花枝用尽全力的大声喊道。 如果她没猜错,顾长夜对她的行动一直了如指掌,说明她身边一定有暗卫跟着。 花枝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 院子外传进来下人们的惨叫声,听得花枝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些惨叫让花枝想起,花府被灭门的那日。 看出花枝的脸色不对,路嬷嬷急忙唤她,“阿奴!” 花枝这才回过神。 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又举起刀。 知道没有时间躲了,花枝下意识的抱住路嬷嬷,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住她,然后紧闭双眼,等待着身体某处传来剧痛。 可她没等来疼痛,却等到一声闷哼。 她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到身侧的黑衣人,身体缓缓的倒在地上。 十几个暗卫从房顶上落下,和黑衣人们厮杀起来。 他们的出现让陈羽一惊。 花枝却是大喜的。 “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路嬷嬷并不知道安慰的事情,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说话的声音都满是慌乱。 花枝将她从地面扶起,解释道:“婆婆放心,他们是王爷的人。” 黑衣人的身手并不在暗卫之下,一时之间,双方缠斗在一起,难舍难分。 花枝注意到,似乎暗卫的人数少了一些,她记得李丛说过,顾长夜培养的暗卫有几百人。 若是在多谢暗卫,这些黑衣人也不会如此不好处理。 难道是顾长夜有令交代的任务? 花枝正思忖着事情,忽然听到身旁的路嬷嬷喊道:“阿奴,小心!” 她回过神时,手握匕首的陈羽已经冲到她面前。 “去死吧!”他厉声大喊,声音甚至刺痛花枝的耳膜。 花枝想要避开,可却已经来不及。 身旁忽然有人影向她撞过来,花枝便和那人一起重重的摔向一旁。 浑身上下传来剧痛,可是亏于这份冲撞,她才能躲过陈羽的匕首。 一击未重,陈羽准备再来第二击。 可这一次还没等看向花枝,他便感觉身后一阵刺痛。 暗卫的刀尖已经穿透陈羽的腹部。 花枝看着陈羽倒下,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然后看向刚刚救了自己的人。 陶允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陶公子,你......” 陶允笑着指了指窗户,看着大敞开的窗子,花枝瞬间明了。 “谢谢你。”花枝轻声说道。 好不容易理顺气息,陶允朝她随意的摆摆手,“阿奴姑娘不用谢我,我知道,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这段时间,在睡梦我能听到你盼望我醒来的声音。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花枝浅浅一笑,便从地上爬起,将陶允也拉起后,她急忙走到陈羽身旁蹲下。 “说,百目下的毒是什么?”她沉声问道。 不过是苟延残喘的陈羽,不仅没有畏怕的模样,反倒看着花枝笑起来,“呵,你问这个也没有用,就算你们现在去通风报信也已经晚了,他们肯定已经有人中毒了。” “有人?”花枝觉得这两个字有问题,“你的意思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中毒了?到底是谁会中毒?” “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没有人知道谁会中毒,有可能是皇上,也有可能是你们家王爷呢!” “你!” 听到他说起顾长夜,花枝彻底被他激怒,拉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的说道:“快说是什么毒?!现在说出来你还有救,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陈羽的唇角已经有血不断流出,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疯癫的继续笑着,“事情败露,无法除掉知情人,我怎么都是死路一条了。” 他那副模样,摆明了是在告诉花枝,他不怕死。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假惺惺的人,装得善良,其实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自己!”陈羽咬牙切齿的说道。 花枝没想到陈羽会如此的讨厌好人。 世间原来真的有这样的人,没来由的不相信善良。 这种人是可悲的。 花枝忽然就不恼了,她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陈羽。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死掉。” 第212章 十面埋伏 花枝松开陈羽,缓缓站起身。 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倒下大半,花枝转身朝院子门口走去,像是看不见在一旁厮杀的人。 “阿奴!你要做什么?”路嬷嬷急忙喊住她。 花枝转头,唇角牵出一个从容的笑容,“婆婆,我要进宫帮王爷。” 路嬷嬷有些急切的说道:“帮?你怎么帮?皇宫那是说进就进的吗?你知道那人下的什么毒吗?你能想法子解毒?”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就是想让花枝清醒一些。 路嬷嬷也希望顾长夜无事,可她们只是女子,在这个世道的很多事情前,她们要比男人无力许多。 虽然她曾让花枝勇敢一些,自信一些,可眼下她只希望花枝可以清醒一些,他们除了相信顾长夜,其余的事情,她们都帮不上忙。 面对路嬷嬷一连串的质问,花枝却只是笑笑。 “可是,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路嬷嬷愣住。 不能让他一个人。 花枝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的路嬷嬷又叫住她,“等一下。” 花枝以为她还要劝阻自己,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路嬷嬷沉声说道:“老婆子我和你一切进宫。” 这次换做花枝愣住,“婆婆......” “要不然没有腰牌,你要如何进宫?我虽已经离开皇宫,先皇曾特许我一个令牌,虽然只能用一次,但是入宫绝对没问题。” 花枝大喜。 路嬷嬷强行压住膝盖的疼痛,向花枝走去。 走出院子后,花枝刚好碰见正焦急找她的小舞。 看见花枝小舞红着眼眶,用力扑到她身上,“太好了!阿奴你没事!” 小舞有些狼狈的样子,但是没有受伤,花枝暗暗松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小舞姐姐,我需要你帮我个忙,而且要快,我要这些东西入宫。” 听她说要入宫,小舞很惊讶。 眼下王府里已经乱成一团,刚刚找她的一路上,小舞还看见了死人,现在小舞很害怕她也出事。 “为什么要进宫?我们回房间里呆着吧,现在出去很危险的。” 知道小舞的担忧,花枝紧握住她的手,“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些,我必须要进宫,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坚定。 花枝的性子,小舞很清楚,若是认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后只好点头,“你要什么?我叫别人一起帮忙准备......” ...... 摘星殿内,红衣舞姬的素手攀上月白的绸缎。 众人的视线全被吸引到舞台上。 乐者的手也落在琴弦上,柔和轻缓的乐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玉珠落盘,声声复声声,如女人的轻声低语,缓缓诉说着百转柔情。 以安的身体随着音乐舞动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带起火红的衣裙飞舞,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在火焰中用尽生命舞动。 这时宫女们端着食物,躬身走进来,先将皇上面前的桌子摆满后,又依次将盘子恭敬的放在各大臣面前。 看着那些食物,一旁的秦将军不由得紧张起来。 虽说连器皿都将原来的换掉了,可是那奸人会不会换了个法子下毒? 秦将军迟迟没有动筷,顾长夜看出他的顾虑,便自己率先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块糕点,轻咬一口。 “王爷!”秦将军一惊,可是没能阻止顾长夜的动作。 看着顾长夜吃下去半晌,秦将军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您没事......” “没毒。”顾长夜冷声说道。 秦将军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吓死我了。” 顾长夜神色没有半点波澜的说道:“没想到,秦将军这么害怕被人毒死。” “这,王爷,倒不是俺怕死。”秦将军压低声音说道:“死在战场上,俺定是没有半点怨言的,但这要是无缘无故被人毒死,有点丢人啊......” 顾长夜轻笑一声。 秦将军一紧张就会带出老家的口音,看来是真的怕被人毒死。 “看来已经没有事情了,那家伙一定也是没辙了,王爷连器皿都换了,他还能有什么法子下毒!”秦将军笑着说道,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口中。 未等他咽下,顾长夜说道:“还没有结束,他怎么可能轻易罢休,或许这一切都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之中,不要放松警惕。” 听顾长夜这么说,秦将军急忙将手中的筷子又放下。 台子上的乐声,已经由轻缓慢慢加快,以安的脚尖轻轻踮地,便扯着绸缎腾空飞起。 火红的裙摆飞扬着,脚上的铃铛轻脆响亮。 以安扯着绸缎在大殿的空中飞舞了几圈,在空中做出各种高难的动作,才重新落在地面上。 乐声戛然而止,以安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看完飞天舞,众大臣不禁齐齐夸赞,以安笑着想皇上和太后的位置行礼,然后欲转身下台。 可她刚走下台阶一步,琵琶的乐声再次响起。 这次的乐声高亢,激烈。 十面埋伏。 以安震惊转头看去,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以为这是安排好的节目。 顾长夜怒火中烧的看着台上的沈怜。 她竟然如此不懂事!明明一曲已经结束,下面该是击鼓的表演,可她竟然还留在台上。 她到底想做什么?! 而坐在上位的阿史那云,唇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看了一眼顾长夜,然后又看了一眼台上的沈怜,对他们二人很感兴趣。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小姐她想做什么。” 子俏一直站在顾长夜的身后,声音里满是哭意,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顾长夜已经很是烦躁。 本打算一曲结束后,立刻让人将沈怜送出宫的。 皇宫里的情势很危险,根本不知道那个百目想要做什么。 他不想沈怜身陷危险之中。 坐在顾长夜对面的夏禾,看出顾长夜脸色的异常,然后顺着顾长夜的视线向台上看去。 刚才没注意,眼下定睛看去,夏禾这才认出了台上表演的人。 这下,他觉得事情更有趣了。 第213章 进宫 马车在宫门前被禁卫军拦下。 “什么人?!”领头的禁卫军厉声问道。 半晌,马车里的人才掀起窗户的帘子。 路嬷嬷看着禁卫军,从怀中拿出一枚白玉牌,上面雕刻着一条五爪应龙,身上的每一个鳞片都刻的十分精细。 看见白玉牌,所有的禁卫军皆脸色一变,连忙冲马车低下头。 这是先皇的令牌,没有人敢表现出不敬。 “放我们进宫。”路嬷嬷轻声说道。 可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禁卫军并没有放行。 因为令牌的关系,领头的人说话的语气变得十分恭敬,“今夜为迎接赫然特使,宫内正举办洗尘宴,为安全起见,陛下有令今日持任何令牌,都不得放行,即便......即便是先皇的令牌。” 路嬷嬷皱眉。 坐在她身旁的花枝当然也听到了。 令牌不好使,就没有办法进宫。 花枝紧张的揪住自己的衣裙,她怕在拖下去,有人丢了性命,那一切就都晚了。 可看着禁卫军平静的神情,和安静的宫门,想来,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若现在进去,或许还来得及。 “我们有要紧事禀报皇上!”路嬷嬷也知道要抓紧时间,严肃的和禁卫军说道。 禁卫军却恭敬地说道:“若有要事,可以告诉属下,属下会禀报给皇上。” 听他这么说,路嬷嬷转头看向花枝,似是询问她要不要将事情交给禁卫军处理。 但花枝并不想将事情告诉禁卫军。 那个百目身份神秘,似乎还和宫中的某人有关系,万一这些禁卫军里也有他的人,那么将事情交给他们,他们是绝不会进宫禀报的。 花枝看着路嬷嬷轻轻摇头。 路嬷嬷立刻明了她的意思,但却犯起难来。 无法进宫,禁卫军的人又不能信,他们面前就是一条死路。 突然前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又来一辆马车?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凑热闹?” 刚刚和路嬷嬷交谈的禁卫向声音看去,“楚右卫,这位夫人拿着先皇的令牌,说有要事禀报。” “哦?” 那名楚右卫走近马车,在看清车上的人后有些吃惊,“嬷嬷?” 路嬷嬷也有些惊讶,“楚岚?” “嬷嬷,我都好久没有吃您做的豆糕了,我好想你啊!”楚岚换掉刚刚懒散的语调,将头靠在马车上,撒娇的说道。 路嬷嬷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急忙说道:“楚岚,我们要进宫有急事要禀报。” 看出与路嬷嬷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楚岚感到疑惑,然后视线一转,才注意到马车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 花枝也正看着他。 楚岚的鼻翼微不可见的翕动一下,嗅到别人轻易分辨不出的味道,然后抬起手指着花枝,满脸震惊。 “你......王爷身上的味道是你的?!” 听到他的话,花枝先是一愣,然后脸颊倏然涨红。 像是看不出花枝窘迫的样子,楚岚掐着腰继续说道:“啊!所以之前王爷就是出去偷偷见你......王爷还骗我,说不是出去见女人,真的是太让我伤心了......” 路嬷嬷知道楚岚的毛病,话痨,不制止他,他就会说个没完,于是伸出手在他脑袋上轻拍一下,“别废话了,现在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耽误不得!” 楚岚揉着头说道:“刚刚沈小姐也说十万火急,我这才将她送进去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刚从里面出来,花枝急忙凑到窗口问道:“里面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都没有啊。”楚岚一脸无辜的回答。 花枝长长呼出一口气。 还好,应该还来得及。 路嬷嬷在花枝耳边低声说道:“可以相信他,是王爷的人。” 听见路嬷嬷这样说,花枝决定相信眼前这个模样不大的男子。 “楚右卫,我来不及和你细说事情的经过,但是现在宴会上有人有危险,甚至王爷也有可能有危险,我必须进去,你能帮我吗?” 楚岚一阵沉默。 看他没有回答,花枝以为他不想帮自己,正要再说些什么时,楚岚忽然开口。 “我还从未见过王爷和哪个女子亲近过......” 花枝有些无语,原来他还在纠结这个。 “好!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去。”楚岚笑着说道。 听他这么说,花枝一阵大喜,可一旁的禁卫军却大惊,“楚右卫!你刚刚已经违反皇上的命令了,还要再违反一次?!” 楚岚却没有半点畏怕的意思,双手交叉在脑后,又变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若有什么事,全由我一人担着,你们怕什么。” 虽然他这么说,可禁卫军们还是一副犹豫的模样。 花枝却没有半点犹豫,将马车里的大药箱斜挎在身上,准备走下马车时,路嬷嬷拉住她。 “小心。” 路嬷嬷的眼底是担忧。 感觉到她的担心,花枝给路嬷嬷一个安抚的笑,然后转身走下马车。 楚岚看着她身上的箱子,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她打开给一旁的禁卫军检查过,确认没有危险地器具后,二人便走进宫门。 花枝的脚步有些匆匆,显得十分焦急。 今夜的不同寻常,楚岚也能感觉到,收起在宫门前不正经的模样,他神色严肃的问道:“你进宫到底做什么?” 花枝犹豫片刻后,认真的说道:“有人想要害王爷,我必须要阻止。” “沈小姐进宫也是因为此事?你们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王爷早就有所准备。” 楚岚的话,让花枝的手不由得握紧药箱的带子。 她倒希望是自己多此一举。 看到她面色紧绷,楚岚又忽然笑起来,“不过我挺想看看,王爷见到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摘星殿的四周皆被禁卫军守卫着,甚至连一只飞虫都不肯放进去。 见到楚岚,守着门口的禁卫,微微颔首,“楚右卫。” 楚岚说道:“这位是恭亲王要见的人,放她进去。” “这......恐怕我们不能放行。” 楚岚皱眉,思索着该怎么办好。 这些禁卫和守宫门的那些不一样,是皇上的直属禁卫,不听他的指令。 花枝也看出来,楚岚似乎没有办法对付这些禁卫军,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刚刚沈小姐是怎么进去?” 楚岚低声回道:“沈小姐是扮成乐者进去的。” 花枝明了。 正当二人苦恼时,摘星殿内忽然嘈乱起来。 “不好!魏大人中毒了!” 第214章 解毒 听到屋内的喊声,守卫的禁卫军一惊,有人高喊:“守住所有出入口,不许放任何人离开!” 眼下花枝什么也顾不上了,趁着门口的禁卫一个不注意,直接闯了进去。 “来人!有人闯进去了!” 身后的禁卫军大喊,立刻有人追上来。 可花枝像是感觉不到般,不曾回头看一眼。 摘星殿内,当第一个人倒下时,除去顾长夜,夏禾和赫然的特使,众人立刻乱作一团。 周围又有几人倒下,皆是呼吸不畅,手脚有抽搐的现象,有人甚至神志开始不清醒。 已经有太医上前查看,号过脉后神色一变,颤声的说道:“乌头,是乌头!” 坐在高位的皇上站起身,愤怒的喊道:“还不救人!!” 可太医却惊慌的说道:“皇,皇上,此毒发作极快,只怕微臣现在去太医院调配解药也......也来不及了。” “废物!!”顾长锦怒吼一声,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就朝着太医重重砸去。 见顾长锦失态的模样,一旁的宋婉思,用帕子掩住唇角的笑意,然后沉声说道:“皇上,现在斥责太医也没有用了,还是先查清这些人为何会中毒要紧。” 顾长锦的胸口不停起伏,眼角布满猩红,怒视着宋婉思,“何人下毒?太后什么意思?” 面对顾长锦的怒视,宋婉思也有些不悦,冷哼一声,“此事还要问恭亲王,洗尘宴全权交由给他,食物里有毒,他定脱不了干系!还要问,恭亲王到底是何居心!!” 因皇上与太后的声音,除去几个中毒之人的痛苦的声音,众人皆安静下来。 殿外禁卫军的喊声传进来,众人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甚,还以为是刺客闯了进来。 两名近卫立刻护在皇上与太后身前,而阿史那云身旁的侍从也上前一步,神色紧绷的看着大殿门口。 可众人却看见一名娇小的女子疾跑进大殿,而且大部分人都认识。 顾长夜本来没有半点波澜的脸庞,在看见花枝的一瞬,瞬间紧绷起来。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顾长夜,而是直接奔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中毒的大臣。 眼看着还有一步就能靠近时,身后的将禁卫军已经追上来,拔出腰间的刀,打算将花枝当做刺客处理掉。 刀刃直接向花枝劈过去,花枝感觉到身后的危险,却根本来不及躲。 顾长夜几乎是本能的从座位上起身,一脚踏上桌面朝花枝的方向,几步便落到花枝身旁,拉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扯向自己。 感觉到耳边又刀刃擦过的风声,花枝的后背汗毛倒竖。 看着和花枝身侧看看划过的刀,顾长夜的心底一阵猛颤,许久未能平息那种感觉。 未搞清那是什么感觉,他便朝花枝怒吼起来,“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花枝缓缓睁开紧闭着的双眼,看着顾长夜近在咫尺的脸,心底的某一处似是失控的闸口,所有关于顾长夜的思念,如洪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 “还好,你没有事。”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将顾长夜所有的怒火熄灭。 她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他,从遇见他那一刻,她活着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为了他。 为了他,丢掉命也不怕。 大殿内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们,明明知道不该,可是顾长夜还是向抱抱她。 抱抱这个被他苦苦折磨,却还心心念念着他的女子。 一旁追上来的禁卫呆愣住,看着硬闯进来的刺客在恭亲王怀中,也不知还该不该抓。 坐在最前面的夏禾,正噙着笑意,看热闹般的看着不愿出的二人,视线还不经意的滑过,台子上面色铁青的沈怜。 身边一个侍从忽然凑近,俯身到他耳边低语。 听完侍从的话,夏禾的脸脸色也顿时变得难看,愤愤的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从他的齿缝间恶狠狠的吐出几个字。 花枝只是一瞬便回过神,想起眼下救人要紧。 她推开顾长夜,轻声说道:“王爷,我有法子救各位大人。” 说完,他立刻转身,走到一位躺在地面上抽搐的大臣前蹲下。 看着花枝打开身上斜挎的药箱,质疑的说道:“住手!乌头毒性极强,且发作快,怎么可能有法子治!” “若再拖下去,就真的治不了了。”花枝手里一边动作着一边说道。 太医转头看向皇上:“皇上,这......” 顾长锦现在只在乎这些中毒的人的性命,于是厉声说道:“随她去!若是能救回他们的性命,朕重重有赏。” 听到皇上这么说,太医便再没了话。 花枝从药箱中先拿出一个葫芦和一个碗,从葫芦中倒出一点水。 那水上面还漂浮着无数泡沫。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就看着她给那位抽搐的大臣强行灌下,然后见花枝将手指放入那人的口中。 只是探入一瞬,那人便转头呕吐不止。 看着他将食物吐出来,花枝一喜,抬头看向刚刚说话的太医,“按照我刚才的方法做,给所有中毒的人催吐!” 太医有些不满花枝的支使,眉心紧蹙着,他是太医,怎么你那个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命令,于是半晌没有动作。 顾长锦一阵大怒,“郑太医!朕看你的脑袋是在脖子上呆的太舒服了,想要搬家了是吧?” 听到皇上这么说,太医这才有了动作,急忙接过花枝递过来的葫芦。 花枝并没有因为他刚刚无礼的态度生气,轻声叮嘱道:“现在还不知道毒是怎么下的,不要用这里的器皿。”然后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个碗,递给他。 交代后,花枝又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个红色盖子的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碗汤药,给刚刚催吐过的大臣喂下。 大殿内有十几人中毒,郑太医帮中毒的人催吐过后,花枝便急忙过去喂那人服下解药。 幸好人数不多,没用太长时间,花枝就帮所有中毒的人服下解药。 花枝也不知道这方子有没有效,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些中毒的人。 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顾长夜,她也不想看见有人因百目的阴谋而亡。 花枝紧张的看着众人,直到最先救治的人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郑太医走上前为其把脉。 半晌,郑太医精细的抬起头。 “毒解了!” 第215章 嘉赏 花枝紧绷的身体这才松懈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人死亡。 顾长锦也是一喜,“好!太好了!阿奴,朕重重有赏!” 花枝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跪下,恭敬的垂下头说道:“谢皇上,民女是因王爷的指令才会进宫,王爷早就知晓有奸人想要在洗尘宴上下毒,只是此人狡猾,王爷虽做完全准备,但防意外,所以才叫民女一直候在外面,若是有事,无论如何以皇上,太后,赫然特使以及众大人的性命为重。” 听到花枝所说,顾长锦点头,缓缓说道:“多亏长夜谨慎,无论如何,朕都不想看见有任何人亡命。” “皇上万岁!”众大臣面向顾长锦齐齐跪下。 一旁的宋婉思眼底流出怨毒。 不过陷害顾长夜毕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向夏禾投去询问的视线,想要知道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可却看到夏禾的脸色很是凝重,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起还有赫然特使在,顾长锦敛去脸上的喜色,神情严肃的看向阿史那云,“今日让特使受惊了。” 阿史那云唇角勾起笑容,“无妨,我倒是很欣赏陛下的仁德,如此在意自己手下的安危,当真是明君,这才是一国之主。” 顾长锦苦笑一下,“修明君之路阻且长,若没有臣子和百姓,哪来的我这个君主。” “陛下所思,当真让阿史那云佩服!”阿是那云学着蜀国的礼仪拱手说道。 然后他略有所思,笑着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花枝,“只是在下有些好奇,这位姑娘使用的什么法子,解的这乌头之毒。” 花枝抬起头看向阿史那云,瞬间一惊。 是他! 刚才情况紧急,花枝并没有注意到赫然的特使竟然是他。 在柔丽发生的事情,花枝还清楚的记得,这个男人抓住了她,可是最后不知为何又放过了她。 “阿奴,朕也好奇,太医都解不了这毒,你是怎么解开的?” 花枝的思绪被皇上的声音拉回来,低头恭敬的回答。 “乌头之毒发作极快,但并不是无解,越早救治便越容易解毒。” 花枝略作停顿后,接着说道:“民女给大人准备的第一碗水,是皂角水,服用此水更方便帮大人们催吐,将有毒的食物吐出来,以防中毒加深。” “第二碗水,是土茯苓,甘草,绿豆放在一起熬制而成,民女来之前并不知道大人们会中什么毒,只能调配一个万能的解毒方子。” 听到万能二字,一旁的郑太医不悦的开口说道:“这世间哪有万能的解毒方子?你这不是在欺骗皇上吗?” 花枝浅笑,“的确,哪有什么万能,那三样不过是能减缓毒性发作,为太医争取时间调配解药而已,只是刚巧,民女误打误撞蒙对了毒药,甘草刚好可以解乌头之毒而已。” “哈哈哈!”顾长锦大笑起来,“长夜,朕还以为你家的小婢女,只知道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没想到还懂医术。” 顾长夜未言。 顾长锦看向花枝,“阿奴,你很有意思,要不就留在宫中吧!” 听到这,花枝的脸色一变。 她最怕的就是这件事,还是发生了。 她抬起头,刚想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的顾长夜开口说道:“皇上,她不能留在宫中。” 听到顾长夜的话,周围的大臣有些惊讶,没想到顾长夜敢直接拒绝皇上的话。 顾长锦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下去,“哦?为什么?” 大殿之内一阵静默。 众大臣都屏住呼吸看着顾长夜的神情,想看他要如何回答皇上的话。 为了一个女子,他敢违逆皇上? 有的人不免兴奋起来,等着看一场好戏。 良久,才见顾长夜缓缓开口,“回皇上,她是臣弟的通房,只怕这种身份,没有资格入宫。” 大殿之内,可以听到众人倒吸气的声音。 通房?恭亲王什么时候找了个通房? 顾长夜冷清冷性,不近女色,人尽皆知。 虽然有人看出顾长夜与这个叫阿奴的女子,关系好像不一般,可如此直接的说出是通房,还是让人大吃一惊。 而且,近来和顾长夜来往密切,众人已经猜到,或许是要结亲的慕大人也在场。 有人偷偷地看向慕大人,发现慕大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顾长锦一言不发的看着顾长夜,看不出喜怒,有些瘦削的脸庞紧绷着, 众大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还以为天子这是要发怒了。 皇上很看重这位皇弟,尤其在女人这方面,定是不许他出错的,今日却当着众人的面出言护着一个通房,定是要惹恼皇上的。 就在众人提着心,又盼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时,顾长锦却倏然大笑起来。 “好!那朕就不夺人所好了,阿奴,你想要什么赏赐?” 花枝低下头,“谢皇上,阿奴什么都不想要。” 顾长锦放轻声音,“不用放不开,你今天做的很好,上次长夜遭人诬陷,也是你解决的,本就应该嘉赏,你便放心的开口。” “这......”花枝有些犹豫的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朝她轻轻点头。 花枝又踌躇片刻,才抬起头看向皇上说道:“皇上,民女却是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只是今日这事,求皇上不要怪罪王爷失职之罪就好。” 听她这么说,顾长锦又大笑起来,“朕本就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你就没有自己的愿望?” 花枝想了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民女没有什么想要的。” 顾长锦默声片刻,然后说道:“好,这个愿望不如你就留着吧,若他日你想到了,你便来皇宫,朕会帮你实现的。” 花枝叩头,“谢皇上!” 一旁的阿史那云一直看着戏,身旁的侍从低声说道:“特勤,有人好像闯进我们的驿馆了。” 阿史那云微微皱起眉头,然后看向皇上,“陛下,在下还有诸多需要处理的事情,今夜先回驿馆了,还请陛下恕罪。” 未等顾长锦点头,那边的夏禾突然出声说道:“不行!谁也不能离开,下毒的人还没有抓到!” 第216章 客随主便 “谁也不能离开!”夏禾沉着声音说道。 他的脸色紧绷着,目光凌冽的扫过大殿内的众人。 大家的神色也跟着阴沉下来。 中毒的人是救回来了,可是下毒的凶手还没有抓到。 阿史那云的唇角弯起移到弧度,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低沉粗粝的声音从唇间流出,“夏丞相这是何意?难不成,想说此事是我们赫然的人做的?” “阿史那特使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夏禾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在下只是为防凶手会借您离开的时候,鱼目混珠的偷溜出去。” 阿史那云还未说什么,一旁的侍从有些不满的开口,“难不成抓不到凶手,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夜?” 夏禾道:“自然不会那样,只要将这里所有的人都排查过,便会放特使离开。” “你们......” 侍从还想说些什么,阿史那云抬起手制止了他。 “特勤,驿馆那边怎么办?”侍从压低声音,在阿史那云身边小声说道:“等他们把所有人都查完,怕是那贼人已经将我们的东西翻个干净了。” 阿史那云轻声笑笑,神情倒是很从容,不见半点着急的样子。 他拿起面前的酒盏轻轻摇晃,看着杯中酒,锋利的眼角闪过寒光,“看来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太过分了!这一看就是那个姓夏的搞得鬼,还贼喊捉贼,分明就是想拖住我们,方便他的人行动!实在不行我带特勤冲出去!”侍从愤愤的说道。 阿史那云笑着摇头,“不用急,客随主便,他让等我们就等......” 侍从有些惊讶,“啊?可是特勤......” “驿馆那里不是还有勃律。”阿史那云打断他的话,唇角的笑意隐隐露出几分阴险,“而且他们也不可能找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们不用着急,留在这里看戏吧。” 听他这么说,侍从有些泄气的站好,心里还憋着一股火,嘟囔道:“这哪有什么戏好看?我都快无聊死了。” 阿史那云未回答他的话,只是笑意又加深几分,看着大殿中央,那名努力回避他视线的女子。 花枝是在努力的回避着阿史那云。 从注意到他开始,花枝便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视线,一直不动声色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识的往顾长夜身后躲去,想挡住那股让她不舒服的视线。 顾长夜的眸光微微一动。 花枝的小动作全部落在他的余光里,而且他也注意到,阿史那云一直在往花枝这里看。 这让他心底不悦,所以当花枝躲到他身后时,他并没有说什么,反而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护的更紧些。 门外的禁卫军小跑进来,对大殿内的众人一一进行排查。 当有人中毒时,禁卫军便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摘星殿,就是进过摘星殿或者和这里的人或物有过接触的人,也都没有放过。 太医拿着银针将大殿内所有食物试过后,发现除了那几名中毒的大臣的食物外,其余人所用的东西都没有毒。 “王爷。”花枝在顾长夜身后,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顾长夜微微侧头。 花枝想要凑近他说话,可发现自己费力的踮起脚尖,还是距离他的耳朵有些距离,忍不住在心底懊恼自己的个子太过矮小。 看出她的意图,顾长夜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大殿左侧的柱子后面。 花枝的杏眼转动着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才悄声说道:“王爷,沈小姐应该把陶大人要在器皿上涂毒的事情告诉您了吧?” 说起沈怜,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没有作声。 不知他在想什么,花枝便接着说道:“陶大人应该是被人威胁了。” “嗯。”顾长夜淡淡地应道:“我知道。” 花枝并没有感到惊讶,又不是遭人威胁,陶允又怎会冒着被杀的风险,来向他求助。 “所有的器皿都已经换过。”顾长夜转头看向陶知节的方向,沉声说道。 此事的陶知节,额头上布满了汗水,脸上毫无血色。 估计他此刻还没搞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百目应该只交代了涂毒一事。 让陶知节涂毒,就是为了让他当个替死鬼而已,不过他涂毒成没成功,只要有人被毒死,他都脱不了干系。 花枝低头思着,喃喃地说道:“陈羽说不是之前而是之后下的毒,到底这个毒是什么时候下到食物里的呢?”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顾长夜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陈羽?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些?” 花枝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说将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于是抬起头将她进宫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听她讲完,顾长夜眸底深处隐隐一颤,“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 花枝看着他的模样,以为他是在担心路嬷嬷,于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王爷放心,路嬷嬷没有受伤,本来嬷嬷要同我一起进宫的,但是因为皇上的命令,我们在宫门前被拦下了,后来是楚右卫带我进来的,路嬷嬷此刻还在宫外等着呢。”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皱。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起自己的事。 “你呢?”顾长夜沉声问道。 他这样问,让花枝愣住。 许久,她才回过神,眼睛欢喜的弯起,不管是因为什么,顾长夜问起她,便让她感觉今日并不是只有糟糕的事情。 “我没事,那个陈羽虽然想杀我,但是陶公子救了我。” 听到陶公子三字,让顾长夜眉心的褶皱皱的更紧。 “王爷!”李丛忽然从一旁探出头,打断二人的谈话,“禁卫军已经检查的差不多了,还是没找到谁下的毒,我们怎么办?若是放这些人离开,之后再找凶手,可就难了。” 顾长夜沉着脸色转身。 “不许放走任何一个人,速战速决。” 他略微停顿,然后幽幽的继续说道:“一会儿,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处理呢......” 第217章 无情 花枝紧紧跟在顾长夜的身后,他动她便动,他停她便也停下脚步。 沈怜坐在台子上满目怨毒地看着二人。 为何每次她都要出现插一脚?就不能安安静静的消失?! 实在看不下花枝黏着顾长夜的样子,沈怜将怀中的琵琶随手一扔,大步朝二人走去。 眼看着就要靠近顾长夜时,一名禁卫伸手将她拦住。 “等一下!不许随意走动,我们要搜身。” “你说什么?!”沈怜咬牙切齿的瞪向那名禁卫,“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搜我的身?” 禁卫并不认识她,冷哼一声,“在场的皇亲贵胄,朝廷命官,无一例外全部都要接受排查,你算什么?” 他的话将沈怜激怒,“你!” 听到这边的声音,花枝转头看去,“啊!王爷,小姐她遇到麻烦了!” 顾长夜顺着她的话也看过去,默声片刻才抬脚向沈怜走去。 见顾长夜终于注意到她,沈怜的眼睛立刻蒙上一层水雾,十分委屈的唤道:“小叔叔!” 禁卫见她叫顾长夜小叔叔,神色惊慌起来。 “恭,恭亲王殿下,卑职,卑职正在排查......” 不等禁卫说完,顾长夜向一旁的一名小宫女招手。 小宫女低头小跑过来。 “你来搜身。”顾长夜冷声命令道。 听到顾长夜的话,沈怜愣住,半晌才不可置信的开口,“什么?小叔叔,我怎么会是下毒的人?” “所有人都要接受排查,你自然也要。” 顾长夜地回答很是无情。 沈怜的嘴唇微微动了动,颤着声音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进宫的。” 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或许她是好心,可是她并没有帮到他,反倒将自己卷了进来。 只有接受过排查,才能解除下毒的嫌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顾长夜想借此给她一个教训,告诫她日后不要再冲动行事。 沈怜看着顾长夜冷漠的移开视线,心底像是被一双手生生撕裂开般的疼痛。 “好!我接受排查,可是为什么她不用搜身?!”沈怜恼火的指着花枝说道。 见沈怜没有半点明白她的用意,顾长夜轻蹙起眉头。 “她是有人中毒之后进入的摘星殿,本身就没有嫌疑。” 沈怜直视着顾长夜的双眼,眼里的怨恨掩饰不住的流出,半晌她凄凄的笑起来,“是因为她没有嫌疑,还是因为你刻意偏袒?” “住口!”顾长夜沉声想要呵止沈怜的话。 沈怜却像是没听到垂头低声笑着。 曾经她以为顾长夜只属于她,无论他的身边有什么花枝,还是慕小姐,最后顾长夜都会属于他。 因为他曾经那么的疼爱她,这世间只有她知道他冰冷的盔甲之下,是怎样的温柔。 可最近,顾长夜对花枝越加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她才明白,原来顾长夜对她的温柔,和对花枝的温柔是不同的。 她从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 看着沈怜异常的模样,顾长夜的神情凝重。 知道她或许在伤心,顾长夜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半晌将声音放的轻了些,“怜儿,在这里乖乖待着,等这里结束,就送你回府。” 沈怜没有出声回答。 顾长夜也不想等她的回答,转身离开。 花枝多看了沈怜一眼。 不知为何,刚刚的一瞬间,她好像看懂了沈怜的伤心。 掏心的人,并不爱自己,是这世间莫大的哀愁。 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两情相悦,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何苦为难自己。 花枝又想到自己,根本没资格同情沈怜,她不也是一样跟自己过不去,死死抓着一分不该有的心思不放。 她轻声叹息,转身跟上顾长夜。 陶知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停地用袖角擦着额头掉落下的汗。 忽然,一个身影停在他的身前。 陶知节抬起头,发现是顾长夜,背脊瞬间绷直。 “王,王爷。”他有些心虚的唤道。 顾长夜蹲下身和他平视,缓缓开口说道:“陶大人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本王说吗?” 陶知节一阵沉默,半晌苦笑一声,“想来王爷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王爷将我交出去吧,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求王爷能放过我的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我没想将你交出去。”顾长夜唇角淡淡的勾了一下,“陶议郎已经醒过来了,还有你的夫人,我已经派人去营救,只要你帮我将真正下毒的人揪出来,我可保你无事。” “什,什么?!”陶知节诧异的看着他,半晌突然哽咽起来,“王爷不怪我辜负了您的信任?” “你背叛我的事,日后我自会找你算账,但你受人威胁,而且今日真正下毒之人也不是你,罪不至死而已。” 顾长夜说完,陶知节再也控制不住,低头痛哭起来。 虽然此时不该想旁的,但是看着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痛苦地模样,花枝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理顺过气后,陶知节有些气馁的说道:“王爷,下官怕是要让您失望了,那个百目除了交代我下毒的事情外,并没有告诉我其他事情。” 顾长夜的眉心轻蹙一下。 “陶大人,您知道百目为什么这样做吗?”花枝忽然开口问道。 陶知节摇头,“他只说和王爷有恩怨需要了断,其它的什么都没有说。” 看陶知节没有说谎的样子,顾长夜沉吟片刻后便站起身。 “对了!”正准备离开时,陶知节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王爷,之前我无意中听到过,百目同他的手下提到过驿馆,似乎是想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瞥向夏禾的方向。 他确定百目绝对和夏禾有关。 夏禾到底在找什么?同阮灵有关,还同赫然有关? 顾长夜正思忖着,忽然感觉到花枝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王爷,那是什么?” 她软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长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花枝正指着穹顶之上垂下的绸缎,是之前以安用来跳飞天舞的。 “那是飞天舞舞姬用到的绸缎。”顾长夜沉声说道。 那个以安的嫌疑最大,可是刚刚禁卫已经汇报过,以安身上并没有找到毒物。 而且以安除了跳舞,其余的时间都离坐席很远,根本没有接近各位大臣下毒的机会。 第218章 凶手 “飞天舞。” 花枝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并没有看过飞天舞,不过倒是在顾长夜的书房内,看过一本名叫舞乐记志的书。 那本书上面倒是描绘过飞天舞,这种需要舞者极大地臂力及腿力,如今会的人已经少之又少。 花枝微张着嘴,仰头看着那些垂下的绸缎。 顾长夜侧头看向她,悠悠问道:“怎么?你好奇?” 她连忙收回视线,摇头否认。 顾长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向前走去。 花枝跟在他身后,突然想起陈羽说的话。 没有人知道谁会中毒。 花枝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中毒的那几位大臣。 坐的位置各处都有,也没有规律。 那么为什么这几个人会中毒? 感觉到身后的花枝没有跟上来,顾长夜转身,沉声问道:“怎么了?” 花枝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般,突然转身小跑到郑太医面前。 “郑太医,我有一事想要请教您。” 郑太医白色胡须翘了翘,有些傲慢的挑眉瞥了一眼她。 虽然他不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但是小姑娘同他说话还是很有礼貌的,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便也收敛些,说道:“问吧。” “请问,中毒的那几位大人,他们是桌子上的所有食物都有毒吗?” 郑太医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 然后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向他们这边走近的男人,郑太医本能的瑟缩一下,然后立刻开口回答花枝的话,“那倒不是,陈大人的桌子上只有金玉富贵那道菜有毒,陆大人呢是吃了卷云丝那道菜,而于大人的桌子上有两道菜都有毒......” 听着郑太医的话,花枝更加确定了心底的想法。 下毒的人并没有特定的目标,准确的说,就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给谁下毒,下到哪道菜中。 顾长夜已经走到花枝的身后,花枝正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一转身正好撞进他的怀中。 “啊!”花枝叫了一声,然后想起自己还在皇宫中,急忙禁声,抬起头看向顾长夜压低声音说道:“对不起王爷,我注意到您在身后。” 花枝的鼻尖撞到他的胸膛上,此刻有些微微泛红。 顾长夜没有忍住自己的想法,用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刮一下,“不要乱跑,这里是皇宫,不是王府。” 花枝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温柔,只是乖巧的点头,然后踮起脚尖,想要凑近他说悄悄话。 这次顾长夜并没有偶将她拉到别处,而是顺着她的努力稍稍俯身,将自己的耳朵送过去。 “王爷,下毒的人似乎无法选择被下毒的人选,也无法控制将毒下到哪道菜中。” 怕被旁人听去,她的声音小到只剩下气声,这样的声音显得更加柔软。 顾长夜侧脸看向她。 刚好花枝也看向他。 她才发现此刻他们里的有多近,微愣一下后,她急忙向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顾长夜却很是从容的样子直起腰身,“只是这样,是抓不到凶手的。” 花枝垂着脑袋点头,暗暗压着自己心中乱撞的小鹿,半晌稳住自己的心跳,说道:“王爷,我是在想,能这般身不由己的下毒之人,似乎只有一个。” 她看向穹顶上垂着的绸缎。 顾长夜沉着脸色看去,思忖半晌,隐隐明了了花枝的意思。 然后便转身大步朝不远处的以安走去。 以安看见他走到自己面前时,露出些许惊讶的神情。 “恭亲王殿下。”她垂下头恭敬的唤道。 顾长夜对她没做理会,直接拉起她的手腕。 以安的指甲修的整齐干净,仔细看过后,也没有藏过毒的痕迹。 她的目光又落在以安的发顶,一根简单的金簪,将长发全部束在发顶。 以安有些发怔地看着顾长夜,暗暗思忖着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顾长夜忽然抬手,将她发顶的金簪摘下。 如墨水般的长发倾泻而下。 以安震惊地看着顾长夜,许久才回过神,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花枝也有些惊讶地看着顾长夜。 在蜀国,女子极其爱护自己的头发,除非是心爱之人,是不许陌生的男子触碰的。 明知道顾长夜是在怀疑这个以安,可花枝的心底还是隐隐不舒服起来。 她反复告诉自己,只是怀疑这个女子而已,而且就算顾长夜喜欢这个女子,他也无权干涉。 心中这么想,可是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花枝一步走到以安身后,极其利索的帮她重新绾起。 “王爷不是故意碰姑娘的头发,还请姑娘不要介意。”花枝替顾长夜解释道。 顾长夜的视线滑过花枝惊慌失措的脸,然后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他伸手将金簪递给花枝。 花枝低头看着他的手微愣一下,然后接过金簪,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可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帮人家把头发梳好了,话已经说完了。 本以为顾长夜会斥责她,可是他并没有。 未等花枝松口气,顾长夜又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以安赤着的双脚。 “恭,恭亲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以安涨红着脸轻声问道。 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将大殿内其他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坐在主位上的顾长锦微微蹙眉,“长夜,你在做什么?” “皇上。”顾长夜沉声回答,“臣弟已经抓到凶手了。” “是谁?” 顾长夜轻笑一声,然后抬起头看向以安,“以安姑娘。” 以安的身体一顿,然后惊慌的摇头,“不是我,恭亲王殿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根本没有机会下毒。” “怎么会没有机会?” 顾长夜站起身,冷声说道:“以安姑娘不是上台献舞了吗?” “献舞?我是献舞了,可是我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呢?” “当然有可能。” “恭亲王殿下说话要有证据!” “想要证据是吗?” 顾长夜的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却让以安不寒而栗。 “证据就在你脚腕的铃铛上。” 第219章 下毒的方式 以安的神情闪过一抹慌张,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刚刚禁卫已经搜过我,铃铛也给他们看过了,我的身上并没有可以藏毒的地方,殿下难不成还想再亲自搜一次我吗?” 因为刚刚顾长夜的话,周围的禁卫军已经将手放在腰侧的佩刀上,防备的看着以安。 不远处的夏禾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面色紧绷着,低声冲自己身后的侍卫问道:“那面怎么样了?” “回大人,还没找到。” 夏禾的眉心紧皱起,视线落在以安身上,刚好以安也看向他。 收回目光时,以安轻浅的一笑,“既然恭亲王殿下说毒是以安下的,以安愿意自证清白。” 说着,以安将双足佩戴的铃铛解下,放在一旁的地面上,然后直起腰身,抬手解开衣裙的带子。 众大臣一惊,哗声一片。 “以安姑娘,你不必这样!”花枝急忙按住她的手,制止以安的动作。 “虽然我身份低微,但我也是有自尊的,若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清白,那我就证明给恭亲王殿下看!” 以安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 花枝按着以安挣扎的手,发现以安的力气的真的很大,尽管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安还是可以轻松的挣脱开。 而顾长夜却神情淡漠,仿若看不见神情悲愤的以安,俯身捡起地面上的两串铃铛。 有一瞬间,花枝感觉到以安的身体微微一顿。 顾长夜仔细端详着那两串铃铛,铃铛不过小指尖的大小,稍稍一动便会传出清脆的声音。 “王爷,这铃铛刚刚禁卫查过了,没有问题。”李丛凑到顾长夜身旁低声说道。 但顾长夜的视线依然没有从铃铛上移开。 就连顾长锦都按奈不住,开口问道:“长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顾长夜的清冽的声音从唇瓣间流出,“其实此人下毒的方式很简单,藏毒的方式也很拙劣。” 说到这里,顾长夜刻意的停顿一下,微微侧头,眸光冰冷的看向以安,“下毒的人是将我们当成傻子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花枝却似乎有些明了的顾长夜的话。 “各位中毒的大人,做的位置不同,被下毒的菜品也完全不同,有的人面前只有一道菜,有的人却是两道,这并不是下毒的人刻意而为之的,而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了毒物下到谁面前的菜中。” 听着顾长夜说话,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变得寂静无声。 顾长夜抬头看向台子中央垂下的绸缎,“能做到和这么多大人接触,只有一个人。” 花枝放开以安的手,朝顾长夜身边靠近。 还未到顾长夜身边,顾长夜就伸出手,将她拉过去,然后继续说道:“以安的飞天舞,最后会依靠那些从穹顶上垂下的绸缎,在空中飞荡起,只要在那时趁所有人不注意,将毒从空中洒下,就能再各位大人的菜中掺毒,这也是为什么中毒的人皆在台子附近的原因。” 众人哗然。 以安的脸色微微一变。 片刻后,她开口反驳道:“就算我有给各位大人下毒的机会,可我身上并没有可以藏毒的地方!” “铃铛里就可以藏毒。” 说着,顾长夜抬起手中的铃铛。 以安冷笑一下,“殿下,我刚刚已经说过了那个铃铛没有问题,禁卫已经查过了,如果王爷不信,可以再查一遍。” 在她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顾长夜立刻说道:“不用再查一遍,我手中的这两串铃铛的确没有问题。”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以安神色露出恼火。 花枝疑惑的看向顾长夜手中的铃铛,定定的看了半晌后,恍然大悟。 “这两串铃铛的数目不对!”花枝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移到花枝身上,听她继续说下去,“一串的铃铛有十六个,一串只有十四个!” 顾长夜的唇角淡淡弯起,顺着花枝的话问道:“请问,那两个铃铛在哪里?” 以安的脸色明显一变,可还是不肯承认,“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刚才跳舞的时候掉在哪里了!” “既然是跳舞的时候掉的,说明这两个铃铛还在这个大殿内,只要找到铃铛,验明没有藏毒,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 说完,顾长夜对一旁的禁卫抬手,“搜,务必找到那两个铃铛,还以安姑娘的清白。” “是!” 禁卫立刻动作起来,殿内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随着禁卫的搜找,以安的脸色越发难看。 花枝知道,禁卫什么都不可能找到。 也就是因为什么都找不到,以安的脸色才会如此难看。 她在摘星殿内,半步都未离开过,刚刚激动之下,自己也认定了铃铛在摘星殿内,若是禁卫们找不到,就说明这其中有问题。 “怎么了?以安姑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啊。”顾长夜幽幽的说道。 所有人都看着以安,等着她再说些什么,反驳顾长夜的猜测。 以安咬着嘴唇,向大殿最前方的某个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倏然露出释然的表情。 “不用找了,那两个铃铛已经被我扔掉了,不在这里。” 刚刚还一副死也不肯承认的模样,眼下又突然坦承,花枝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毒是我下的,和恭亲王殿下说的一样,我在铃铛的里藏了毒,飞天舞的时候,只要身子飞起,毒药便会随着动作洒落出来,自然就掉落进各位大人的食物中。” 以安轻声解释着,神情倒是没有半点行径被人揭穿的紧张或惊慌。 顾长锦厉声发问道:“为什么这样做!说!是谁指使你的?!” 以安低笑,身子向后踉跄后退两步。 看着她的动作,周围的禁卫立刻拔出刀来。 “没有为什么。”以安回答顾长锦的话,却抬起头看向顾长夜,“恭亲王果如传闻中所言一样,谨慎缜密,这个计划虽然简陋,但还是将其他人耍的团团转,唯独没有骗过你。” 顾长夜沉默。 若不是花枝提醒他,可以这样下毒的人只有一个,他也不会将对以安的怀疑坐实。 “来人!毒害朝廷众臣,缉拿以安!” 顾长锦冷声命令,禁卫军立刻向以安围过去。 可还未等靠近她,以安忽然抬手拔下发顶的金簪,没有半点犹豫的刺入自己的心口。 看着这一幕花枝震惊的捂住嘴。 “我的任务完成了......” 以安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缓缓向后倒去。 第220章 虚情假意 以安死了。 明知道以安只是一颗棋子,她的背后有一个指使她这样做的人,可是她死了,从一个死人的嘴里是挖不出任何答案的。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向的夏禾,而夏禾此刻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陛下,既然凶手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可以离开了吗?”阿史那云突然开口问道。 顾长锦沉吟片刻后点头,“今日本想为特使接风洗尘,没想却发生着这种事情。” 阿史那云轻笑,“没有伤亡便好,陛下放心,这件事不会影响两国结好。” “那便好。”顾长锦露出笑容。 阿史那云带着自己的人起身,拱手说道:“那从明日开始,我便会带着赫然的礼官到司礼司学习。” “此事我已经交由恭亲王。”顾长锦转头看向顾长夜,“长夜,特使的行程是否已经安排好了?” 顾长夜应道:“是。” 阿史那云也转头看向他,锋利的眼梢划过一抹冷光。 顾长夜装作没看见般,微微向他颔首。 阿史那云前脚刚离开,后脚皇上的脸色转瞬阴沉下来。 “此事给我继续追查下去!务必把幕后主使之人揪出来!”顾长锦低吼一声。 众人齐齐低头,不敢直视天子发怒。 倒是一直未开口说过一句的宋婉思忽然说道:“皇上,不要动怒,身体要紧。” 身体要紧。 听到这四个字,顾长锦冷笑一声。 她怕是巴不得他快点死,好让她的儿子坐到这个位置上。 “此事就不劳太后费心了,既然是长夜监管不力,便交由长夜追查此事。”顾长锦吐出一口气后,沉声说道。 顾长夜正准备接旨时,宋婉思又插嘴说道:“此事交由恭亲王最好,只是皇上,恭亲王最近要管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司礼司同赫然特使的事情繁重,再调查此事只怕有心无力。” 顾长锦冷声一声,暗想宋婉思这是插手此事的意思。 可不等他说些什么反驳,宋婉思转头看向秦将军,“不如交给秦将军吧,秦将军近来在都城内不也是无事,平日里又同恭亲王交好,帮他分担一些不是正好。” 顾长夜暗暗蹙眉。 秦将军是站在他这边的,这所有人都知道,按理来说,此事宋婉思应该会想办法交给夏禾手下的人来处理,方便掩盖罪行,可她偏偏选了顾长夜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顾长锦也有些吃惊,可是他也明白,不能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在顾长夜身上,把此事交给秦将军也好。 于是便顺着宋婉思的话说道:“好,既然如此,就由秦将军来调查此事。” “啊!臣......” 秦将军一脸苦色,似是想要拒绝此事,可是看到顾长夜递过来的移到冰冷视线,又急忙噤了声。 夏禾从头到尾都是神色淡淡,换了不知情的人,定是会觉得此事定与他无关。 “皇上,回去休息吧。”宋婉思起身,走到顾长锦身旁,抬手抚过顾长锦的发梢,轻声开口。 俨然一副关心自己孩子的慈母形象。 顾长锦也的确时感到累了。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太医也查不出病症,只是每日药汤灌着,好生修养着,别无他法。 身边的内侍将他扶起,顾长锦摆了摆手,无力地说道:“散了吧!” 众人躬身恭送,直到顾长锦和宋婉思都离开,众人才开始散去。 顾长夜拉起花枝的手,向大殿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却被慕连拦下。 “王爷,是否该给下官一个交代?” 顾长夜眉心轻蹙。 他清楚慕连的意思。 今日在大殿之上,他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通房一事,慕连定是觉的此事让慕家遭人耻笑了。 “今日本王还有事情要处理,他日定会给慕大人一个解释。”顾长夜沉声说道。 说完,他便拉着花枝绕过慕连,大步离开,留慕连一人在原地暗暗握拳,愤怒不已。 花枝回头看了一眼慕连的背影,她知道那是慕小姐的父亲,也看出因为她的事情,慕大人很生气。 “王爷,要不我和慕大人解释一下吧,不要让慕小姐对您生出误会。”花枝忍不住说道。 听到她的话,顾长夜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半晌冷声开口问道:“你想怎么解释?” “就,就说我和王爷是清白的,不是慕大人想的那样,我是绝对不会插进王爷和慕小姐之间的......” 花枝十分认真的讲着,可感觉到顾长夜的身上渐渐散发出一股瘆人的戾气,说话的声音便越来越小。 一路走到宫门前,二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 花枝来时做的马车还停在原位。 路嬷嬷一直紧张的看着黑洞洞的宫门,直到看见二人走出来,才长舒一口气。 “王爷!”路嬷嬷脚步有些不稳的朝她们走过去,“您没事吧?” “没事。” 听到顾长夜的回答,路嬷嬷才彻底放下心来,眼眶一时竟有些泛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爷只要平安就好。” 顾长夜冷冽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柔和。 “对了,怜儿小姐呢?”路嬷嬷奇怪的像他们的身后张望。 花枝这才想起,沈怜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顾长夜淡淡的说道:“一会儿李丛会带怜儿出来,嬷嬷就先带着怜儿回府吧。” 路嬷嬷疑惑,“王爷不和我们一起?” “我还有事要处理。” “好吧。”路嬷嬷也不再多问。 花枝正抬脚要走到路嬷嬷身旁,又被顾长夜用力拉回到身旁。 “你随本王一同。” 花枝愣怔的看着他,不知他们要去做什么。 有人已经牵来一匹高大的骏马,顾长夜翻身上马,然后长臂一揽,将花枝也带了上去。 不等花枝开口问要去哪里,顾长夜便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风吹透花枝说话呢上的衣衫,让她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的背后是顾长夜结实的胸膛。 顾长夜宽厚的肩膀,倒是为她挡去不少寒风,让她不由自主的往他怀中躲了躲。 他们的身后没有一个侍卫跟上来。 花枝的心中本有许多的疑惑,可是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再多的疑惑她都不想问了。 这样就好像他们两个人在私奔一样,跑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分离,没有痛苦的地方。 花枝放纵自己的私心,毕竟这样的时候不多,她想好好珍藏。 直到马停下来,花枝才从自己编织的美梦中醒来。 然后坠进一个名叫鬼市的噩梦中...... 第221章 清缴鬼市 花枝看着眼前的地方,背脊本能的紧绷起来。 顾长夜感觉到怀中花枝的异样。 他知道,花枝大部分的噩梦都是来源自这里。 二人骑在马上,看着面前长长的街道。 月上中天,街道两旁挂着白色的灯笼,寒风吹过,犹如鬼火般幽幽晃动。 往日里装满各路牛鬼蛇神的街道,此刻竟然寂静无人,只剩两旁的摊位还孤零零的摆着,行人的路上残留着的一片狼藉,似是被人打砸抢过留下的痕迹。 “王,王爷,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花枝有些紧张的问道。 可顾长夜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驾着马悠悠向前走去。 越是深入鬼市,花枝越是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按理来说,越接近深夜此处应该越是热闹,可为何今日这里如此的冷清? “王八蛋!!放开老子,信不信老子生剥了你们的皮!” 突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 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便渐渐能听到嘈杂的骂声。 一直到鬼市的尽头,花枝才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几百名暗卫将鬼市的人用绳子捆绑在一起,甚至有一部分人,已经被暗卫处理掉,尸体堆放在阴暗的角落里。 看见顾长夜,暗卫齐齐恭敬地拱手,“王爷!” 顾长夜冷声问道:“怎么样?” “鬼市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在这里,没有看到百目的人影,反抗的已全部清缴。” 听暗卫汇报完,顾长夜淡淡的‘嗯’了一声后,抬手指着人群里骂声最大的,“这个呢?” 暗卫道:“正准备处理。” 花枝看着那名暗卫说完便转身,右手握紧刀柄,拔刀砍向那人。 鲜红溅到四周的人,那名刚刚还在叫骂的人,声音在刀刃下戛然而止,头颅从脖子上滚落下来,像一个皮球,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滚了几圈,最后才停下来。 然后便由另外几名暗卫,将那个人的尸体抬到角落里,扔到众多的尸体之上,成为那座尸山的山顶。 这个画面,让花枝感到一阵恶心,本能的干呕起来,可是视线却无法从那座尸山上移开。 顾长夜抬手从背后捂住她的双眼。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中,可是花枝却莫名的安心起来。 耳边传来顾长夜淡淡的叹息声。 “你不是害怕这个地方吗?从今以后,这里再没有鬼市了。” 顾长夜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响起。 他的声音同往常一样清冷淡漠,可花枝却能捕捉到其中的温柔。 花枝的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滚出。 顾长夜继续说道:“本来没有查清鬼市的底细前,我是不想动这里的,可是百目先来挑衅,那这里就不得不消失了。” 花枝明白顾长夜的意思。 她会清缴鬼市并不只是为了她,而是百目触怒了他,所以他才会动手处理这里,清理她的噩梦只是顺便而已。 不过,不管顾长夜为什么清缴鬼市,不管刚刚的那一抹温柔是不是她的错觉,花枝都很感激他。 “顾长夜!!你敢动鬼市!上一次因为主人,我们已经放你一马,没想到你还敢再来!那位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人群里有人怒喊道。 顾长夜冷笑,“那位大人?我倒是挺好奇,你口中说的那位大人是谁?” 他这么一问,众人一阵沉默。 他们不回答,顾长夜也不着急,他本来也没想到从这帮人嘴里挖出什么,虽然这帮人都是亡命之徒,但是嘴巴却出奇的紧,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鬼市背后的人都没有被挖出的原因。 “将这里所有人的底细查清,未赎清罪名的,按照当年的罪名重新押入大牢,赎清罪名的 ,清算出狱后所犯之事,交给衙门审判。” 顾长夜沉声命令完,便调转马头,朝来时的路回去。 感觉好像已经离刚才那个地方远了,花枝轻声说道:“王爷,手......” 顾长夜明了,缓缓移开手。 恢复视野后,花枝转头看向他,“王爷就是叫我来看这个?” “怎么?你不想看到这里消失?”顾长夜声音毫无波澜的反问道。 花枝不知该怎么回答这话。 她讨厌这个地方,在这里她受尽了折磨和侮辱,若让她说句实话,她甚至恨这里。 这里若是能消失该多好啊。 她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 可是刚刚当她看到那个人的头身分家时,她又迷茫了。 就好像曾经要杀她的刽子手,如今她拿起刀,让她去手刃那名刽子手。 要报复一个人只能这样吗? “王爷,如果您恨一个人会怎样报复他?” 花枝突然这样发问,让顾长夜的眉心蹙起褶皱。 他会怎样报复?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向花枝。 花枝不知道此事顾长夜正看着她,视线依然落在前方。 “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听到答案,花枝微微垂眸,“或许,我也是这样想的。” 顾长夜忍不住问道:“你恨的人是谁?” 花枝苦涩的一笑,“我恨的人太多了,我恨那个叫我卖掉的下人,她曾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恨那个折磨我的贩子。” 顾长夜在她身后嘴巴微微一张。 某一瞬间,他很想问她,有没有恨过他。 可是他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花枝是绝不会恨他的,在她的眼中,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每夜我都会梦到父亲母亲死的那一日,那个噩梦从八岁那年,一直将我折磨到现在,后来我想了想,我这一生所有的苦难,都要归结到一个人身上......” 花枝轻声的讲着。 她从没有主动和顾长夜讲这些,只是今夜,她做了美梦,又看着自己的噩梦消失,就忍不住多说了一些。 顾长夜听着她的话,心底隐隐的颤抖。 “我最恨的便是那个杀了我全家,将我变得如此悲惨的人。” 第222章 各怀鬼胎 接待赫然的驿馆内,赫然的护卫全部低着头,一副畏怕的模样。 他们的面前是刚从皇宫里回来的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看着自己屋内狼藉的模样,唇角缓缓勾起,却是一个有些不悦的冷笑。 “他们还真是敢翻。” 药格罗走到阿史那云身旁,愤愤地说道:“特勤,这一看就是那个夏禾搞的鬼,往赫然递消息说另一半兵器图在蜀国,引我们来的一定也是他!” “我知道。”阿史那云有些无语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根处,在狼藉里扶起侧倒在地面的椅子坐下。 药格罗继续说道:“我们刚到这里,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抢东西,要我看也别和他们装客气了,我们也直接冲过去抢兵器图得了!” 听了药格罗的话,阿史那云轻笑一声,“我们不急,急的人应该是那位夏丞相。” 药格罗不解的看着他。 “今日的洗尘宴就能看出,蜀国内部暗流涌动,那个夏禾今日摆这么一出,既想拖住我们,又想对那个恭亲王下手,打的是一石二鸟的算盘,还有那个太后,虽然一言未发,但明显暗地里把握着皇权。” 阿史那云一边说着,一边向屋内阴暗的角落招了招手,苍狼从里面缓缓走出,唇角还有几缕毛染着血迹,冰蓝色的瞳孔幽幽的泛着光,走到阿史那云的身旁时乖顺的趴在他的脚边。 他伸出手轻抚着苍狼的柔顺的皮毛,继续说道:“若我没猜错,夏禾是太后的人,那个太后野心不小,虽然暗暗握着皇权,可因为恭亲王在皇上身边巩固皇位,所以她还是有很多顾虑。” “难不成他们想要兵器图,然后造反?”药格罗露出震惊的表情。 “算不算造反还不好说。” 阿史那云将苍狼唇角边的那缕血迹拭去,“成王败寇,若是她真有能力改朝换代,那换掉一个皇帝的理由,不任由她编造。” 药格罗不屑的‘呸’了一声,“我看这个蜀国是烂了根,窝里横,不用等别的国家来攻打,自己早晚就要完!” 阿史那云摇头,“这就与我们无关了,眼下夏禾急着需要帮太后拿到兵器图,锻造弩器培养军队,所以他比我们更急,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和他拖下去,早晚他自己就会露出马脚。” “拖?特勤,可汗可是要您早点回赫然呢。” “我心中已有打算,不必担心。” 听阿史那云这么说,药格罗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有些别扭的抱着臂膀,嘟囔道:“这蜀国的规矩太多,我还是赶紧回赫然,回到大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多好。” 阿史那云轻笑,忽然想起什么,“药格罗,既然你不想去学蜀国的礼仪,那你明日就不用同我们一起,自己单独行动,替我去查一个人。” “特勤想要查谁?” 阿史那云唇角笑意加深几分,“那名叫阿奴的女子。” 药格罗奇怪,“查她做什么?” “感兴趣罢了,你去查查她的来历,记住在蜀国行事小心,调查时尤其要小心那个恭亲王。”阿史那云叮嘱道。 “是。”药格罗点头应道。 ...... 洗尘宴散去之后,宋婉思便回到寝殿内。 “都退下吧。”刚走进殿内,宋婉思便沉声屏退身后跟着的所有宫女。 宫女们躬身退下,只留宋婉思一人。 诺大的蓬莱殿,只剩下一人时,显得十分幽静。 金屋玉瓦,却犹如一个囚笼般,压得人喘不上气。 宋婉思缓缓走到贵妃榻上坐下,许久沉声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她的话音在空荡的殿内转了转,犹如在空谷一般。 夏禾从厚重的纱帘后面走出,神色不似往日轻松,唇角紧绷着。 “没有,整个驿馆都翻遍了。” 听到夏禾的话,宋婉思不屑的笑笑,下一秒猛地将手旁的香炉,狠狠地丢在夏禾身上。 “废物!!”宋婉思激动的站起身,朝夏禾低吼道:“既然他们收到消息就来蜀国了,说明兵器图一定就在他们的手上,怎么会找不到?!” 夏禾的眉心微微一蹙,半晌又缓缓松开,沉声回答:“兵器图是在他们那里,但那么重要的东西,那位赫然特勤定是藏的很隐秘。” “找!不管藏在哪里,马上给我找到!” 只要同兵器图有关的事,总是能激的宋婉思接近癫狂。 夏禾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脚缓缓走向她。 “我知道。”他沉声说道,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柔情,“你想要的,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帮你拿来,但是还要等等,赫然的那位特勤不是好对付的人。” 他从没有用这样的语调同别人说过话,这样的他,只能给宋婉思一个人看。 宋婉思看着他的眼睛,然后视线缓缓下落,最后落在他刚刚被香炉烫得发红的手背。 良久,宋婉思轻声叹气,抓住夏禾的手,“疼吗?” “不疼。”夏禾的唇角轻轻弯起,一双狐狸眼笑的弯起。 他天生生的一双桃花眼,本该是个四处留情之人,可偏偏栽在了她身上。 宋婉思的指腹,轻轻滑过他手背上泛红的地方。 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便消散了今日在夏禾心底积压下来的所有不快。 不过只是一瞬,宋婉思便放开他的手,恢复之前的冷漠,转身坐回在贵妃榻上,“说说吧,刚才进来时你的神情就不对,发生什么了?” 夏禾的眉心又轻蹙起,冷声说道:“顾长夜带人将鬼市清缴了。” “哦?”宋婉思有些幸灾乐祸的轻笑两声,“过去他不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看来这次你是真的把他惹急了。” 鬼市是夏禾一手经营的,同宋婉思半点关系没有,所以她自然没有半点心疼。 对于宋婉思的反应,夏禾并不生气,解释道:“这次我是借着百目的的名义,策划的洗尘宴一事,但是估计顾长夜不只是因为这个清缴的鬼市。” “那是为什么?”宋婉思感兴趣的看向他。 夏禾也阴险的笑起来,“应该,是为了那个叫阿奴的丫头吧。” 宋婉思回想起那个突然冲进大殿内的女孩,轻声问道:“她是什么人?” 夏禾微挑眉梢。 “她的身份,可就有趣了......” 第223章 永远都是我的 恭王府内,十几具下人的尸体摆在后院内,全是死于黑衣人的刀下。 “将他们好生安葬了,然后给他们的家人送去些银两,全部安顿好。” 顾长夜沉声对身后的李丛交代道,李丛连忙应下。 然后顾长夜转身朝客房的方向走去。 刚走进院内,便看见陶知节扶着陶允从客房里走出来。 “王爷!”看见顾长夜,陶知节有些激动的迎上去,“王爷,不知......不知我夫人现在如何?” 顾长夜淡漠的回答:“陶夫人一直被人关在鬼市里,受了些惊吓,不过好在没有受伤,我已派人将陶夫人送回陶府了。” 陶知节一听,双手激动地有些发颤,“多谢王爷!王爷对我陶家的大恩,陶某来世定当牛做马来还。” 说着,陶知节就要鬼在顾长夜面前。 顾长夜连忙伸出手将他扶住,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来世有些晚了,今世就还吧。”顾长夜说道。 陶知节微微一愣,眨着布满皱纹的眼睛,盯着顾长夜的脸看了半天,想分辨他是不是在说笑。 半晌,陶知节才确定,顾长夜说的很认真,并没有和他说笑的意思,“王爷,想让下官怎么还?” “替本王接近夏禾,摸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陶知节一惊,“这,这下官做不到呀!夏丞相他并不信任下官,平日里和下官也鲜少来往,怎么可能让下官接近他呢。” 顾长夜沉声说道:“不用担心,自有办法让你接近夏禾,只是过程会让你吃些苦头罢了。” 他说完,陶知节露出犹豫的神色。 一旁的陶允忍不住开口说道:“我不能让父亲深陷危险之中!” 陶家中立多年,说的是清正廉洁,可若真写下来,应该写作懦弱。 顾长夜了解陶知节的性子,神色淡淡的心转身,“如果陶大人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恩情也不必还了,你们走吧。” 他抬脚向前走去,可刚走出两三步,身后的陶知节倏然开口,“我愿意!” “父亲!”陶允有些惊讶的看向陶知节。 陶知节的眸光里满是坚定,“躲是躲不掉的,王爷,下官知道,那个百目或许就和夏丞相有关吧?洗尘宴的事虽了,但我并没有按照百目的命令行事,今后夏丞相也不会放过我们陶家了,既然如此,我还躲什么。” “父亲,您,您没有下毒?”陶允眼睛睁大的看着陶知节。 他又是叹息又是摇头的说道:“百目逼我在器皿上做手脚,可今日我仔细想了想,若是真因为我下毒的事,影响到赫然与我们结好,那我们陶家岂不成了蜀国的罪人,所以,到最后我也没能按照百目的话做,只能对不起你和你母亲,陪着我共赴黄泉了。” 陶允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转头看着顾长夜的背影说道:“王爷,接近夏禾的事,让我来做吧。” “这件事,只能由陶大人来做。” 顾长夜缓缓转过身,看着陶知节沉声说道:“陶议郎为人太过正直,哪怕身中剧毒,还要冒死到我这里报信,这样的性子突然倒戈,夏禾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倒是陶大人,性子软弱,若是遭到我的打压,向他求助不无可能。” 听着顾长夜对自己的评价,陶知节尴尬的笑笑,只能点头应是。 “今日你们先回去吧,之后的事情我会让人安排,怎么做,到时候会告诉你。”顾长夜沉声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可还未等他迈出一步,陶允忽然开口叫住他,“王爷!” 他的眸光有一瞬间微沉,缓缓看向陶允,“陶议郎有何事?” “那个......”陶允一时支吾起来,半晌才将想要问的事情问出口,“阿奴姑娘她,没事吧?” “她很好。”顾长夜的声音陡然变冷。 感觉到顾长夜的不悦,陶允低头自嘲似的笑笑,然后轻声说道:“我昏迷的这段时日,一直都是阿奴姑娘在照顾我,劳烦王爷替在下向阿奴姑娘转告一声,在下十分感谢阿奴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她,我此刻估计还在睡着呢。” 顾长夜一阵沉默。 陶允的一番话说的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可却让他感到十分烦躁。 看到顾长夜的脸上都快接触冰渣,陶知节连忙开口说道:“劳烦王爷也替下官向阿奴姑娘道声谢,多谢她救了小儿一命。” 陶知节说完,顾长夜才冷漠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本以为此事就算结束了,可偏偏陶允压不住心中所想,又开口问道:“王爷,之前在下听闻皇上有意给王爷同慕家小姐赐婚,此事可是真的?到时王爷是要将阿奴姑娘从王府里赶出去吗?” 陶允身旁的陶知节后背被吓出一层冷汗,暗地里使劲的掐了陶允一把,示意他不要再问。 可是该问的不该问的,他都已经问出口。 陶允没有半点畏怕的意思,直视着顾长夜的双眼。 顾长夜眼底漫出阴冷,本就漆黑如夜的眸子,此刻变得比夜色还要深几分。 他抬脚一步步走到陶允面前,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锋利的冰刃。 “怎么?陶议郎难不成想有朝一日,本王将阿奴赶出去,你便来将她接回到自己家中?” 顾长夜身上的戾气压得陶允有些喘不过气,可是陶允还是逼着自己和他对视。 “恐怕陶议郎要失望了。”顾长夜的唇角倏然勾起冷笑,“她,永远都是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走。” 有一瞬间,陶允甚至从顾长夜的眼中看到杀意。 陶允本以为,阿奴对顾长夜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他为阿奴那样善良的姑娘感到可惜,感到不公。 像她那样的女子,不该是这样卑微的活着,她应该活的肆意一些,张扬一些,她有那样活着的资格。 可现在他才明白,或许对顾长夜来说,阿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存在,是他,把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想的简单了。 陶允苦笑一下,半晌低头恭敬地说道:“王爷误会在下的意思了。” 顾长夜的眼底流出轻蔑,转过身后幽幽说道:“陶议郎,有勇是件好事,但要记得,有勇无谋就是一件好笑的事了。” 第224章 错已成错 给陶允留下一句话后,顾长夜便大步离开。 可是心头的那股烦躁并没有消失。 顾长夜额角的青筋一直跳着。 就在刚刚,陶允问他那些话时,他真的有股冲动,直接将那家伙的头砍下来,让他永远闭嘴。 本想去书房处理之后的事情,可是路过正院时,顾长夜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变了方向,朝偏房走去。 偏房内一片黑暗。 顾长夜悄声推开门走进去,视线落在床榻上熟睡的花枝。 大概是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回到房间后她立刻睡了过去。 他走到床榻边,然后轻轻的在她身侧躺下,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黑暗之中,只能听到花枝一人清浅的呼吸声。 顾长夜的视线,从她的额头一直流连到她下巴的位置,每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仔仔细细的观察一遍。 曾经,她也这样偷偷地看着他过。 心里有一个地方隐隐的颤抖,苦涩混着甜蜜,像是流血的伤口正在缓慢结痂时留下的感觉,痛里混着痒。 原来偷偷地看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他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眼底的缱绻涌出。 “我最恨的便是那个杀了我全家,将我变得如此悲惨的人。” 花枝的话否然浮现在脑海里,在顾长夜心底柔软的地方狠狠的刺痛。 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她确认。 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她会不会拿起刀,将刀尖指向他? 想到这,顾长夜眼角的温柔如潮水倒退般,全部收回。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温云歌夺走了他最重要的人,温家也参与谋害了他的母妃,就算将温云歌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只是,这中间出了差错。 错便错了,他也认了,温云歌已经死了,这些年花枝遭受的所有折磨也已足够。 所谓的真相,他会永远掩埋。 想着顾长夜倾身靠近花枝,将她搂进怀中,凉薄的唇贴近她的耳垂,低声呢喃。 “你是我的,谁都不可能抢走......” ...... 清晨的阳光穿透乳白的窗纸照进屋内。 花枝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便是顾长夜那张精致的脸。 花枝一愣,仔细回忆昨晚的事。 她记得昨晚从鬼市回到王府后,顾长夜便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她就自己一个人回到房间,因为太累,倒头便睡了过去。 明明没有他回来的记忆啊。 难道是她睡熟过去的事? 花枝有些疑惑地想着。 看外面的样子,应该已是辰时,平日里这时顾长夜早就起床。 花枝本想起身,可是自己整个人都被顾长夜固在他的怀中,她想了想最后放弃了起床这件事。 最近因为洗尘宴的事,他一定累极了,今日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她不想将他惊醒。 于是,她就一动不动的窝在顾长夜的怀中,抬头看着顾长夜的脸。 直到她听到门外传来长柳的说话声。 “咦?都这时了,阿奴还未醒?” 花枝的身体猛地紧绷起来。 平日里这个时候顾长夜都已不再她的房间里,她是怕长柳会突然闯进来。 若是闯进来看见他们两个这个样子...... 屋外长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花枝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最后按奈不住腾地一下坐起身,从顾长夜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花枝紧紧地盯着房门,可是长柳的脚步声到门前时戛然而止,花枝顶了半晌也没见她进来。 又等了一会儿,花枝才确定长柳应该已经不在门前,她才要松口气,一转头正好和身侧顾长夜的幽幽视线对山,那口紧绷的气又猛地提上来。 “你紧张什么?”顾长夜忽然冷声开口问道。 花枝的嘴唇微微一颤,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回答,“长柳,她刚刚要进来......” 顾长夜冷幽幽的说道:“她进来,同你有什么关系?” “她,她......”花枝不知所措的指着门口,结巴半天也没将话说完整。 她这个模样有点好笑,又有些可爱。 顾长夜撑起上半身靠近她,“难不成你在害羞?”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早晨刚醒来时的低哑,这样的嗓音放慢,十分诱人。 花枝的心头微微一跳,急忙慌张的将脸别到一旁。 “我,我怕长柳误会。” “误会什么?” “她总是,总是说王爷喜欢我,还出去乱说,不过我已经同她解释过了,不是......” 花枝的话还没说完,身子被顾长夜猛地拉过去压到身下。 “你如何向她解释的?”顾长夜低哑的声音冷了几分。 花枝不知自己说错了哪句话,将他惹得恼火,只能有些发傻的看着他。 他冷声命令道:“回答我。” 花枝这才怔怔的回答,“我说不是她想的那样,王爷不喜欢我,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突起,眼底的阴影滚动的厉害。 他突然变得一声冰寒,似是要将她吃掉一般,阴冷的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也打算向慕连这样解释?” 花枝一阵呆愣,有些木讷的点头,然后觉得好像不太对,又轻轻的摇头。 顾长夜的喉咙间滚出一声冷笑,“你在故意气我?” 花枝感觉到他是真的生气了,可她却无心气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为什么生气,只能用力摇头。 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顾长夜很想问问她,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她不是很聪明吗?能抓住小偷,能解毒救人,能查出下毒的方式。 可为何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傻愣的模样? “我看你能装傻到什么时候。” 顾长夜冷声说完,突然低头含住她的嘴唇。 花枝的眼睛睁大,双手下意识的轻轻推了他一下,却没能推开。 也只是一下,她便不再反抗。 她知道她无法抗拒他。 见她突然乖顺下来,本来熊熊燃烧的怒火,顿时熄灭,转而变成温柔的缠绵。 “以后不准向长柳解释。” 他的唇熨帖着她的唇角轻声说道。 花枝似是明了又似是不明了的回想这句话,半晌才轻轻点头。 第225章 休息 小舞从香菱那里回到正院时,花枝正坐在院子里一个人若有发怔。 “阿奴?” 小舞轻声唤道,可她却没有半点反应,于是小舞又将声音提高几分,“阿奴!” 花枝这才回过神,“小舞姐姐,你回来了。” 小舞有些奇怪的打量起她,“怎么了?你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花枝讪讪朝她笑起来,没有作答。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心事,小舞在她身旁坐下,“若是有什么事,你同我说说,总比你一个人发呆的好。” 小舞的声音温柔,落进花枝的耳中就变成了温暖。 她忍不住将头靠在小舞的肩上,寻一处依靠。 有些话不是不能同小舞讲,只是不知该如何讲。 她如何去说,最近的顾长夜变化太多,经常让她觉得陌生,可她有很喜欢这种陌生,成全了她过往对顾长夜的种种喜欢。 他越是温柔,她就陷得越深。 对他的喜欢日渐增加,可当顾长夜不在时,她就会开始惶恐,怕自己这样的深陷下去,等离开的那一日她会尝到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之痛。 花枝压住自己复杂的思绪,苦笑一下,便想移开这个话题,冲小舞轻声问道:“去看过香菱姨了吗?她怎么样了?” “比之前好多了,只是......”小舞说话的语气有些犹豫,停顿片刻才接着说道:“只是偶尔还会发病,吵着要找小小姐,可是将沈小姐找过去,也不见她的病好转,说来也奇怪,香菱姨竟半点不认得沈小姐了,明明小小姐就在面前,她还是吵着要出去找。” 花枝也对此事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好像香菱要找的人真的不是沈怜,而是另有其人。 “对了,我今日起的晚了些,还没给陶公子送药呢。”花枝突然想到陶允,急忙站起身。 在她迈开步子之前,小舞急忙拉住她,“不用急了,昨夜陶公子便被陶大人接走了,还送什么药。” “陶公子走了?” 花枝才知道这件事,有些诧异,想到自己昨夜休息的太早,都没能送送他,然后又想到陶允身上的毒喃喃道:“陶公子身上的余毒未清,还需继续服药,我都未能将药给他呢。” 听到花枝的喃喃自语,小舞笑着说道:“陶大人自然会为陶公子请大夫医治的,你担心个什么劲。” “也是。” 花枝准备重新坐下时,小舞起身止住她的动作。 “别急着坐,刚刚我见厨房里有几条活的鲤鱼,这洗尘宴的事情好不容易结束,王爷终于可以休息,正好补补身子,你去给王爷做个鲤鱼汤喝吧!” “鲫,鲤鱼汤?”花枝有些迷惑,然后十分诚实的说道:“我不会做鲤鱼汤啊。” 她去后厨从来都是帮忙添柴刷碗的,只会做些简单的东西,要说做鲤鱼汤,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小舞却不理会她的话,在她身后推着她向院子外面走出去,“不会就去学,我问过长柳了,她会做,你可以去让她教你。” “既然长柳会做,那便让长柳做给王爷喝吧,我笨手笨脚的,怕做不好王爷不爱喝。” 花枝说完,小舞抬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你怎么一日聪明,一日糊涂呢!叫你去学,你就去学。” 额头被敲一下,花枝有些无辜的看着小舞,不等她再说什么,人已经被她推出了院子。 花枝叹息一声,只好按小舞说的,去找长柳学习做鲤鱼汤,但没找见长柳的人影,只好一人往后厨走去。 仔细想想,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且每件事都在针对顾长夜,即便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底是疲累的吧。 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想着,花枝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鲤鱼汤做好...... ...... 书房的窗子敞开着,偶有秋风吹过,带着窗外的落叶落进屋内。 顾长夜从手高高摞起的宗卷中抬起头,本想唤人来将窗户关紧,才想起长柳今日要回家一趟,此刻不在府中。 他轻叹一声,又忽然想起,长柳不在,花枝不应该来书房里侍奉吗? 大抵是他最近对她太好,导致她都不记得自己该做什么了。 看来应该好好的提醒她一下。 顾长夜看着窗外的秋色,心底想着要如何责备花枝,可唇角却不自觉的浅浅上扬。 忽然一只燕子落在窗棱上,歪着小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望着他。 燕子的模样长得都差不多,但这只顾长夜却一眼便能认出来。 花枝救下它之后,一直将它喂养到羽毛长齐,看着它会飞之后,便让它自己练习捕食,为的就是将它放生以后,它能自己生存下去。 可这只燕子放生之后,却不肯离开,整日围着花枝转,如今已入深秋,其他燕子都向南去了,唯独它还留在王府里徘徊。 顾长夜站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轻柔的在燕子的小脑袋上抚了抚。 大概是经常看到花枝和他在一起,这只燕子也不怎么怕他。 “怎么不在她身边?” 听到顾长夜的问话,燕子的头向一侧歪歪,然后扑棱两下翅膀,一下子飞进书房内,刚好落在书桌旁的画缸上,用喙不停地啄着里面其中一幅画轴。 它对那副画轴似乎十分在意,于是顾长夜走过去,将画轴从中抽出,解开系带,画轴缓缓展开。 含情脉脉的菩萨跃然纸上。 顾长夜的视线一落到这幅画上,眼底瞬间涌起浅淡的温柔。 “你倒是对她的东西都很熟悉。”顾长夜似是喃喃自语的说道。 李丛刚一进来,便看到屋内一人一燕认真看着画的景象。 进门的那一瞬,他还看到顾长夜眼中的异常的温柔,那是顾长夜的脸上从没有露出过的神情。 怕是也没人想过,冷漠如顾长夜这般的人,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看见李丛走进来,顾长夜立刻敛去那抹温柔,恢复往常的冰冷的模样。 “王爷。”李丛低头拱手,装作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一幕的样子,说道:“鬼市的人已经都处理好了。” 顾长夜抬手将燕子从自己的肩膀上干下去,淡漠的‘嗯’了一声。 李丛抬起头,神情严肃起来,“有一个人的身份很奇怪,官府那里没有任何案底,这些年也没有犯过什么事,查他的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哦?”没想到鬼市里还有这种人,顾长夜来了兴趣,“叫什么名字?” “陈念。” 第226章 陈念 顾长夜:“陈念?” 李丛继续说道:“此人是个酒鬼,在鬼市上贩卖蝎子,蜘蛛,蜈蚣之类的一些毒物,除此之外,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顾长夜沉吟片刻,沉声开口说道:“再派人查一下,如果没有奇怪的地方,便将他打发了。” “这......” 李丛突然露出难色。 顾长夜有些不解的看向他,这件事让李丛处理起来并不难,他为何突然支吾起来? “怎么了?”顾长夜冷声问道。 李丛长叹一口气,有些无语的解释道:“王爷,那家伙就是个酒疯子,因为没有案底,昨夜我就先将他安置在王府的地牢里了,今日我让他出来,这家伙竟然不肯走了。” 不仅不肯走,还要吃要喝,即便李丛威胁要揍他,那人也不肯离开,完全就是一个滚刀肉,所以才让李丛头疼不已,犯起难来。 听了李丛的话,顾长夜冷笑一声。 这世间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若是不肯走,就直接砍了双脚扔出去。” 顾长夜冷声交代道,便不想再理会这种小事。 可这直接了断的法子并没有解决李丛的难题。 “王爷......”他支支吾吾的说道:“那个陈念 ,我把他和半死不活的陈羽关在一起了......” 顾长夜的眉心轻皱,缓缓抬起头看向李丛,“到底怎么了?” 李从眼睛一闭,心一横,一口气将事情说了出来。 “那家伙不知给陈羽吃了什么,把他弄成了一个哑巴,还时不时发癫,现在根本没办法审问陈羽。” 顾长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陈羽身上的伤并不重,而且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他本想从陈羽身上挖出夏禾背地里谋划的事情。 这个陈念有问题。 顾长夜想着,倏然站起身,“走,去看看。” 李丛点头,跟在顾长夜的身后,来到地牢中。 陈羽神志不清后,李丛便将这二人分开关押。 顾长夜走进地牢,在右手边第一个牢房一眼便看见陈羽。 陈羽现在就是一个傻子的状态,双目呆滞,嘴角边还留着口水,不停地傻笑。 “陈羽。” 站在牢门外,顾长夜沉声唤他。 可陈羽就像是没听见般,看着顾长夜龇牙咧嘴的笑着,喉咙里还不停的发出嘶嘶的怪声。 陈羽没有反应,倒是惊动了牢房另一头的人。 “诶!你现在喊他也没用,他现在的脑子恐怕都不如一只猪,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问我!” 顾长夜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左侧的牢房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蓬头垢面的男人,将头卡在牢门里,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和李丛二人。 他向那个男人走过去,最后停在他的面前一步远的距离,可还是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恶臭的酒气。 “你是陈念?” “是啊!你有话就问我,我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问必答!”陈念很是痛快的回答。 陈念的话音一落,顾长夜转手拔出喊谁呢后李丛腰间的佩刀,刀尖对着陈念的鼻尖,声音里裹挟着森森冷寒。 “为什么给他下毒?” 面对顾长夜的冷声质问,和满是杀气的刀尖,陈念没有表露出一点害怕。 他伸出舌尖轻舔一下嘴唇,肮脏的胡须已经成缕,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了两下。 李丛看到陈念的表情有种作呕的冲动,这个男人未免太脏了。 陈念依然一副没正形的样子,说道:“还能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呗!” 然后他有些对眼的看了看,正对着自己鼻尖的刀尖,“我都说了有问必答,咱们能不能别拿着刀说话,我对刀过敏。” 听到他的话,顾长夜冷笑一声,“你是夏禾的人?” “夏禾?是谁?我不认识,不过,你要是问百目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一些。” “你是百目的人?”顾长夜的眉心皱起。 陈念对着他的刀尖调皮的吹了两口气,“我谁的人都不是。” 顾长夜一阵沉默,深邃的视线,暗暗的探究着眼前这个邋遢的男人。 半晌,他缓缓将刀收回,递给身后的李丛。 “说吧,你想要什么?” 听到顾长夜这么问,陈念咧嘴笑的更开,“哟,你是个明白人!” “这位是恭亲王殿下!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李丛不悦的向前一步,厉声警告道。 陈念却满不在乎的说:“我当然知道,昨天清缴鬼市的时候都打过照面了,杀人还在怀里抱个漂亮姑娘,我当然记得。” “你!” 对于陈羽轻蔑的语气,李丛十分恼火,手拿着到差点冲上去。 顾长夜倒是神色冷淡,没有被陈念激怒,抬手止住李丛的动作。 “回答我的话。”他冷声说道。 陈念鼻子里‘哼哼’的嗤笑两声,然后将头缩回到牢房里,整个人往地上一趟,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说道:“我要在王府里住下。” 李丛一脸震惊,“什么?!” 顾长夜也皱着眉头,不知这个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们清缴鬼市,如今我赚钱的营生被你们断了,也没有地方可以住,所以我要留在这里,你们要好吃好喝的招呼着我!” “不要脸!”李丛忍不住骂道。 陈念反倒像是被夸了一样,嘻嘻笑道:“我就是不要脸!” 顾长夜被这两人吵得头疼,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沉声说道:“本王可以给你花不尽的银子。” “你当我傻啊!”陈念倏然翻身坐起,义正言辞的说道:“鬼市那帮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被你送进大牢里,就我一个活着出去,什么事都没有,百目肯定以为我拿什么消息和你做了交换,所以才能活下来,你觉得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会放过我?” 原来是为了这个。 顾长夜明了,冷笑两声,“所以,你是想寻求庇护。” 陈念撇嘴摇头,“不是寻求庇护,是和你做个交易。” 顾长夜道:“什么交易?” 陈念一边唇角弯起,狡黠的笑起来。 “我知道百目一个秘密,一个只有我一人知道的秘密。” 第227章 心疼 看着陈念的表情,顾长夜的眼底露出不悦。 他不喜欢被动的感觉。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他冷声说道:“如果你不想活着出去,我也可以把你弄死之后,再扔出去。” 顾长夜居高临下的看着陈念。 陈念双手抱住自己做出一个害怕的表情,“别,我怕......” 那个神情一看便是假装。 果然下一秒他接着说道:“我怕死前没有酒喝!你要是真想杀了我,也别忘让我喝醉了再死!” 顾长夜的眉心紧缩在一起,片刻后又缓缓松开。 “既然如此,你便在这里呆着吧。” 说完,顾长夜转身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陈念有些慌了,猛地扑到牢门上,手臂从牢门里笔直的伸出,想要抓住顾长夜的衣角,可惜什么都没有抓住。 “你,你就这么走了?交易!交易呢?!你不想知道百目的秘密?”陈念急切的问道。 顾长夜轻笑两声,神情从容的回头看向他,“不急,等什么时候想好要和你做交易,本王自然会来找你。” 说到这里,顾长夜可以停顿一下,唇畔浅浅弯起,带着几分邪气,幽幽说道:“在那之前,你就在这个牢房里呆着吧。” 说完,他再不理会陈念,大步离开。 陈念这才真真切切的打了个寒颤。 刚刚的顾长夜,要比昨夜那个冷声命令手下杀人的顾长夜还要可怕。 不管开局怎样,他永远要将局势扭转到自己那一边,由他一人掌控。 从地牢里走出,李丛愤愤的说道:“这个陈念还真是厚脸皮,还想赖在王府不走了!我看他也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王爷,要不我去将他处理掉得了。” 顾长夜默声的向前走着,半晌沉声说道:“他想留在王府的理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先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李丛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二人向前走着,忽然听到长廊里,传来几个小婢女的笑声。 “你看到了吗?那个样子实在太蠢了!” “笑死我了,估计李婆婆一会过去看了会被她气死吧?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拿藤条打她屁股?我还真想看看那个画面呢。” “光是想想我都要笑破肚皮了,她也是没事找事,明明就不会,王爷也没命令她去做,她自己还非要找罪受。” “我过去就说过,阿奴也就知道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其实脑子不好使,你刚才看见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了吗?又变成以前丑八怪的样子了!哈哈哈!” 远处婢女叽叽呱呱的讨论声,一字不落的落进顾长夜耳中。 李丛也听得一清二楚,看向顾长夜的表情,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王爷......她们好像在说阿奴。” “我听到了。”顾长夜冷声说道。 虽然他面色上毫无波澜,但是李丛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佳。 没一会儿他们便看见,刚刚那几个笑着讨论阿奴的婢女。 看见顾长夜,几个人连忙敛去脸上的笑意,恭敬的欠身,“王爷。” 顾长夜看着她们眉头不动声色的紧了紧,然后沉声问道:“阿奴呢?” 几人低着头互相看了看,最后站在最左边的婢女开口说道:“回王爷,阿奴正在厨房那里。” 顾长夜的薄唇紧抿。 半晌开口对身后的李丛说道:“你先带人处理陶大人的事。” “是。” 李丛恭敬地应道,然后便看到顾长夜沉默不语的朝厨房方向而去。 此时厨房里正乌烟瘴气的。 花枝找了本菜谱,只匆匆扫过一眼,便将红枣黑豆鲤鱼汤的做法记了下来。 做法看着挺简单的,花枝便想,只要准确无误的按着菜谱写的做,应该就不会出差错吧? 可是想归想,真做起来的时候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 准备好食材后,花枝将清理好的鱼下锅,倒了满满一锅的水,因为菜谱上说要用大火煮沸,花枝便以为同熬汤药一样,将火烧的极旺,把盖子一盖,就等着让汤汁全部都收进鱼肉中。 可等她再打开盖子时,收获的并不是香喷喷的鱼汤,而是扑灭而来的黑灰,和一锅已经熬成黑炭的鱼。 花枝拿着锅盖站在灶前,傻愣愣的看着锅里黑乎乎的一团东西。 片刻后,她便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好好地一条鲤鱼被她做成这个样子,先不说会被厨娘骂,若是让李婆婆看见,她免不了要挨顿打。 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做什么呢?” 身后忽然响起顾长夜的声音,将花枝吓得背脊一僵。 他怎么在这?难不成他已经知道她将鱼烧糊的事了,所以来责罚她的? 花枝暗暗的胡思乱想着,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顾长夜凉薄淡漠的脸上闪过一阵怔然。 他已经许久都没见过花枝这幅模样了,都快忘记了,初见她时,她就是满脸肮脏,甚至连五官都辨别不清的小丑八怪。 那时他又嫌弃又厌恶她的模样,也不惊讶温云歌会生出一个丑八怪来,只当她是遭了报应。 眼前的花枝,满脸沾的都是黑色的焦灰,只剩一个明亮的眸子,闪烁着光芒看着她。 “王爷......”她怯懦的喊他。 却不知这一声,让顾长夜的心猛地揪紧。 从过去到现在,她总是小心翼翼,一面抵御着旁人的恶意,一面努力的向阳而生,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好能站在他的身旁。 顾长夜忽然想起,她及笄的那日,没有人记得她生辰,她一个人偷穿怜儿的旧衣裳,想独自为自己庆生。 可那一天于她来说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同她一般大的姑娘都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像怜儿那样,骨子里透着傲气,肆意张扬吗? 可是花枝的傲气很早以前就被他磋磨没了,她只剩下一点点卑微,小心翼翼的守在他的身边。 “王爷,对不起,我是想......给您做一碗鲤鱼汤喝,但是......” 花枝的话音让他回过神来。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看向她。 花枝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绪,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低头认错,“我,我错了!” 可是顾长夜却什么都没有说。 二人之间沉寂许久,才听到顾长夜沉声开口。 “没受伤吧?” 第228章 闹事 听到顾长夜的询问,花枝一阵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呆怔的摇头。 “过来。”顾长夜对她轻声说道。 花枝便像是中了法术一般,一步步向他走去。 她停在顾长夜面前,看着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擦拭过她的脸颊。 想起自己的脸一定很脏,花枝下意识向旁边一躲,但很快就被顾长夜用另一只手固定住。 他的声音如一汪清幽的潭水,荡起波纹,“别动。” 花枝仰头怔怔的看着他。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坦承自己的欢喜,又怕是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最后被他讨厌;什么都不做,又怕自己的表现会让他失望。 “你只要乖乖呆在我身旁就好,这些事自然有人会做。”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急忙摇头,“我想了想,还是学学比较好,如果有一日会做的人都不在王爷身边,这样我就可以给王爷做,王爷走到哪里都能喝到好喝的鲤鱼汤。” 顾长夜眸色温柔下来,“你的意思是,我到哪里都要带着你?” 花枝怔住,然后脸颊瞬间染上粉红,慌乱的解释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好。” 顾长夜倏然冒出一句,打断花枝的话。 对于他,花枝总是糊里糊涂,她摸不准顾长夜喜怒是为何,也总是不知道该怎样理解顾长夜对她说的一些话。 可刚刚这一个好字,她却是明白了。 不管他去哪里,他愿意带着她一起。 无论是真是假,花枝都很开心。 顾长夜终于不再讨厌她,愿意在他的身旁留一个位置给她。 花枝的唇角按奈不住的上扬起来。 “哦!”她倏然想起厨房里的烂摊子还等着她收拾,身体一边后退一边说道:“王爷您先会书房吧,这里乱的很,我要收拾一下,等我学会做鱼汤,给您送过去。” 说完,便转身回到灶台前。 可顾长夜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抬脚走进乌烟瘴气的厨房内。 花枝将锅里烧成焦炭的鱼处理掉,被厨房内的焦味呛得不停咳嗽,一回头发现顾长夜就在自己身边。 她急忙深处手捂住他的口鼻,“王爷,您怎么进来了?这里很脏,快出去。” 因为花枝的手挡住了顾长夜的下半张脸,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他一直上扬着的唇角。 “我的妈呀!真的是反了天了!这是要将王府烧了吗?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厨房外面突然响起李婆婆的怒吼,吓得花枝本能的瑟缩一下。 两条纤细秀丽的眉,有些苦恼的蹙了一下,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顾长夜。 见花枝向他投去求助的眼神,顾长夜抬手抓住放在自己唇边的手,拉着她向外走去。 李婆婆手里拎着一根柴火棍子,本来打算花枝一走出来,她就狠狠教训花枝一顿。 可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却不是花枝,而是顾长夜,让李婆婆一时怔住。 “王,王爷?您怎么在这?” 顾长夜沉声说道:“叫几个人过来收拾一下。” “啊?”李婆婆有些诧异,“王爷,是阿奴把这里搞成这样的。” 刚说完,李婆婆便注意到花枝从顾长夜身后探出头来。 她轻蹙着眉,眼底含着浓浓的担忧。 李婆婆有些厌烦的横了她一眼。 顾长夜的声音下沉几分,眼角也泛出冷意,“我知道,她还要去书房侍奉。” 话音一落,他便拉着花枝大步离开。 花枝只是想躲掉李婆婆的责骂,并没有像推掉责任的想法,有些担忧的回头看了两眼。 “王爷,厨房还是我收拾吧,毕竟是我惹的祸......”她轻声说道。 顾长夜的脚步没有停下,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说到哪里都要带着你?我现在要去书房,你自然要跟来。” 听着顾长夜的话,花枝低头唇角轻轻浅浅的弯起,便顺着他不再言语。 眼下这般挺好的,不必何事都想得那么清楚。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不如就顺着心意走...... ...... 恭王府里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个下人,虽然尸体都已经安顿好,也给了各家补偿,可依然有不少人家想要寻一个交代。 好端端的大活人,一夜之间便没了,有的是家中的顶梁柱,甚至有的还未娶妻生子,一家子就这样断了后,放在何人身上,可能一时都接受不了。 可不知为何,都城里忽然传起流言蜚语,说那些下人其实是恭亲王所杀。 那些本就难接受的家人,便更是按奈不住,有的直接上门来闹。 从前院走过时,花枝刚好听到大门外女人的哭声。 “要命哩!皇亲杀人就不用了偿命了吗?可怜我们余家就一根独苗,也没能娶妻生子,就在恭王府白白赔了性命!不如让我也死在这吧!” 这人已经在门口守了三日,这样的话,花枝也不止听了三遍。 听到旁人污蔑顾长夜,花枝心底是要一百个不舒服。 顾长夜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手段毒辣,可却从不伤害无辜之人。 而且李丛已经和门外的人解释过很多次,但是门外的女人并不接受她的儿子是死于歹人之手,就认定是顾长夜所为。 这般蛮不讲理,花枝终于忍不住,朝大门外走去。 恭王府的门口站着两名侍卫,对于女人哭喊的声音充耳不闻。 已经赶过几次,女人每次都会自己再回来,二人没办法,也就任由女人哭喊,想着早晚有累的一天。 花枝走出去,看了两个侍卫一眼,最后视线落在女人的身上。 见她走出来,女人的哭声也停顿一下,先是看着花枝眼底闪过惊艳,最后又转变成恼火的模样,凶狠的瞪了花枝一眼。 花枝都到她身旁蹲下,耐心的说道:“婶子,你别闹了,你儿子真的不是王爷害死的,那夜事发之时我也在,王爷正在宫中接待赫然特使,怎么可能会害你儿子?” 女人冷哼一声,“你谁啊?!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我......”花枝被她问的一顿,想了想苦笑一声说道:“我是王爷的贴身婢女,绝不会对你说谎的。” “呸!你们恭王府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就要让那个,那个什么狗屁恭亲王给我儿子偿命!”女人蛮横的说道。 第229章 邋遢的男人 见女人不听她说的话,花枝也有一些恼火,声音里夹了些不满。 “人不是王爷杀的,害死你儿子的那些人也已经被王爷处理掉了,该给你的补偿也都给了,你在这里闹只会把你自己的身体闹坏......”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用力的推了她一下。 花枝被她推得跌坐在地上,女人吼道:“什么赔偿?!你们那几个臭钱我不稀罕!我就要我儿子!” 一旁的侍卫看见花枝被推到,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 “余大娘你别欺人太甚,人家那话说给你,不也是担心你把自己的身子闹坏了!”侍卫不满的说道。 那女人却只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理会他们三人。 花枝站起身,脸色微沉着说道:“清者自清,白的总不会因你闹就成了黑的,王爷问心无愧,该交代的也已经交代了,若再闹就叫官府来处理这件事。” 听到官府二字,余大娘的脸色微微一变。 “别想拿官来压我,你们朝廷里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都不怕!”余大娘吵吵着说道。 侍卫冲动的向前一步,却被花枝拦住。 花枝也气恼,可却不能伤害余大娘,一来伤人本就不对,二来眼下外面流言蜚语众多,若是再伤了余大娘,只怕会更加激化矛盾。 “余大娘,若王爷真的是坏人,只怕你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哭喊了。” 留下最后一句,花枝转身走回王府。 门外的哭喊声已经停下,不知是余大娘累了,还是在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就在大门口说话的这功夫,天幕已经暗下来。 王府的院子内开始掌灯,下人们将灯笼挑下来,点燃里面的蜡烛,然后重新挂回高处。 瑟瑟秋风吹得花枝下意识的裹了裹外衫。 她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的是他刚刚用完的晚饭,花枝要将这些盘子送到厨房,由那里的下人清洗。 晚饭过后,厨房那里除了清洗碗筷的下人,便再没有旁人,也就没人掌灯。 本来花枝想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将碗盘送过去,可是在门口和余大娘耽误了一些时间,最后还是摸黑过去的。 到厨房前时,花枝没有瞧见旁的下人,便打算将食盒放进厨房后再离开。 可刚走进厨房,花枝便听见厨房里有着细碎的声音。 花枝担心是老鼠,便在灶台上摸索着打火石和蜡烛,好半晌才摸到点燃。 火光一亮,顿时在黑暗的厨房里开辟出一片昏黄的光晕。 一个浑身邋遢,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就蹲在花枝一步远的位置,手里捧着一穗玉米,惊讶的看着她。 花枝也用着同样的表情看着他。 二人之间静了许久。 这期间花枝脑子里想了很多。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是不是想要害顾长夜?她是不是要喊人过来?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花枝瞬间回过神,嘴巴刚张开要大喊,那个男人猛地扑上来,在花枝的嘴巴发出声音之前,猛地将她声音堵住。 “别叫!!” 男人慌张的对她说道,可花枝知道不叫才是傻子,不叫岂不是要被这人灭口了。 于是她用力挣扎起来。 男人被她踢了三四脚,闷哼两声后,吃痛的开口问她,“你,你怎么专挑疼的地方踢啊?” 花枝皱眉瞪着他。 她又不是傻子,碰到坏人当然是专挑弱处踢。 “我不是坏人,就是来找点东西吃!”男人接着说道。 花枝不信他的话,继续挣扎。 男人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们王府的人都这么多疑吗?我要想害你,还能在这里和你讲道理?” 花枝一愣。 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她想了想,就在刚刚她好像还在王府门口,和余大娘说过类似的话。 花枝的动作一顿。 似是感觉到她听进去了话,男人咧嘴笑笑,“我真的不是坏人,你们家王爷才是,把我关在地牢里,不给我吃喝,想将我活活饿死,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出来自己找吃的。” 听到他说顾长夜的坏话,花枝生气的又踢了他一脚。 “哟哟!”男人痛的叫了两声,然后感觉自己的声音似乎是过响了,急忙将嘴巴闭上,向门口张望一眼。 半晌不见门外有动静,男人重新看向花枝,压低声音打趣的问道:“你生什么气?怎么?你喜欢那个黑脸阎王?” 他说的黑脸阎王就是指顾长夜。 花枝的脸倏然一红。 看到她脸上的变化,男人像是捡到乐子般,笑的更开心,“还真让我猜对了?你一个小丫头,花花心思还挺多。” 花枝气恼的还想要踢这人一脚,却被男人躲了过去。 “行了,我也不跟你闹了,我还要回地牢里呆着呢,我告诉你哦,我松手你可别叫哦!不然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说着,男人缓缓放开花枝。 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这人被顾长夜关在地牢里,是怎么出来的? 似是看出花枝的疑惑,男人一边从灶台上的大锅里拿出两个馒头塞进怀中,一边说道:“就那破地方根本管不住我,那锁我一下就能打开。” “那你还要回去?”花枝感到更加奇怪,这人为什么不逃走? “我不走,这王府里呆着舒服,我干嘛要走。” 花枝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感觉到此人却是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却半点不能理解这人的行为。 男人揣好食物后,朝门口急匆匆的走去,然后又倏然停住脚步。 看他停下来,花枝的心向上提起,紧张的盯着男人的背影。 男人缓缓转身,虽然络腮胡子让人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可是花枝却能感觉到男人此时很严肃。 “小丫头,王府里是不是有一个大夫?”男人出声问道。 花枝细细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不知他是想问谁。 过去在王府里来往的大夫太多,要说呆的时间最长只有陈羽一人。 “你说的是陈羽?”花枝试探性的反问。 男人嘴里发出‘切’的一声,然后不屑的说道:“当然不是他,那就是一个骗子,也配叫那个名字?” 花枝听得稀里糊涂。 看她一副糊涂的模样,男人轻叹一口气,“算了,你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自己找吧。” 说完,男人转身离开。 第230章 担忧 花枝急匆匆的往书房的方向跑去,想要将在厨房里发生的事告诉顾长夜。 可是跑到一半时,便在长廊里碰到了神色紧绷的顾长夜。 看见她,顾长夜有些匆忙的脚步慢慢停下,倒是花枝本就急匆匆的步伐加的更快,向顾长夜奔去。 “王爷!”她跑到顾长夜的面前,微喘的说道:“我,我在厨房那里碰见一个怪人......” 不等她说完,顾长夜沉声问道:“没事吧?” 花枝没有细思这句话语气中的担忧,用力点头后接着说道:“那个人侍从地牢里跑出来的,说是饿肚子在厨房偷吃的,偷玩吃的说要回地牢,我怕他不是回地牢,而是要逃跑。” “我知道。”顾长夜有些淡漠的说道。 花枝见他半点不急,于是自己急着说道:“那王爷快去抓他!” 顾长夜的唇瓣间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一声,像是本来提着的心悄悄放下一般。 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王爷,您怎么了?那个人,现在不去抓吗?” “嗯。” 他淡淡的应一声,可是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定定的看着花枝。 深邃的视线,让花枝感觉有几分灼热,下意识的嬷嬷自己的脸,还以为自己的脸沾到脏东西了。 “王爷......” 花枝刚开口吐出两个字,就被顾长夜打断,“回房间去好好呆着。” 顾长夜说完,抬脚向地牢的方向走去。 花枝怔怔的看着顾长夜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抬脚向前走去,可没走两步,又碰见行色匆匆的李丛。 看见李丛的神色紧绷着,花枝刚想问他怎么了,李丛却抢先开口。 “阿奴,你没事吧?!那个陈念没将你怎么样吧?!” “啊?”花枝奇怪的看着他,“陈念?你是说刚刚我在厨房里碰见的那个怪人吗?” 李丛愤愤的说道:“就是他!那个混蛋,竟然会开锁,还敢偷跑出来!等一会儿过去,我一定把他的手砍下来!” 花枝问道:“你知道陈念跑出来的事?” 李丛点头,“王爷在你身边安了两名暗卫,你有事立刻就有人来报了。” “所以......”花枝倏然想起刚刚碰到顾长夜是,他脚步匆匆的模样。 “对了,你看到王爷了吗?王爷刚刚出来寻你了。” 听到李丛的问话,花枝的唇角浅浅弯起,“碰到了。” 原来他是来找她的。 心底的甜意泛起层层涟漪。 “王爷呢?” 花枝轻声回答,“王爷去地牢了。” 李丛点头,立刻朝地牢的方向跑去。 花枝也朝偏房走去。 回到房间,她在椅子上坐下,一想到刚刚顾长夜是来寻她,她的眼底就流出欢喜。 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永无止尽。 花枝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用额头抵着冰冷的桌面,用力的摇了摇,想让自己清醒几分。 可是她满脑子顾长夜,那满满的欢喜涨的她头脑发昏...... 而地牢那边,顾长夜走到陈念的牢门前时,陈念正捧着个馒头大口的啃着。 看见冷着脸的顾长夜,陈念哀叹一声,“我一看那个小丫头的嘴巴就不牢靠,果然去找你告状了!” “陈念。”顾长夜不理会他的话,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在王府住下。”陈念一边撕下一小块馒头,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顾长夜静默的看了他一阵。 牢房那边的陈羽还是一副傻样,听见外面二人的说话声,他有些激动的趴到牢门前,嘻嘻的笑起来。 这笑声有些恼人,顾长夜的眉心轻蹙一下,幽幽说道:“把他身上的毒解了,他还有用。” 陈羽撇撇嘴,“这毒我下的重,不好解。” “那你就和他一起死。”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里结出冰渣,陈念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转头笑嘻嘻的说道:“你这人,怎么死心眼呢,我说不好解,又没说不能解,你只要给我口饭,给我口酒,我肯定事事依着你,把他医好。” 顾长夜冷哼一声。 良久他向前一步,在陈念的牢门前蹲下身子。 “你可以在牢里呆着,饭和酒我也会派人给你送来,但是你若敢在从这里擅自离开,我肯定会把你的手脚砍断。” 听到他这么说,陈念脸上露出大喜的表情,“我就知道王爷是个好人!我这么弱小可怜无助,王爷肯定会帮我的。” “不是帮你,而是做交易。”顾长夜冷声纠正他,“你讲百目的秘密说出来,自然会有吃喝招待你。” 陈念露出犹豫的表情,半晌悠悠说道:“王爷,我也不是傻子,我要是现在说出来,你在翻脸不认人,我怎么办?所以这秘密我会说,但是要等过几天。” 顾长夜冷笑一声,倒是不恼他的态度,“好,不过你要记住了,如果百目的秘密不能让我满意,你就不用活了。” “好好!”陈念点头应着,然后转头不满的嘟囔道:“除了脸长得还能看,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喜欢这个黑脸阎王什么。” 顾长夜的耳朵灵,自然一字不差的将他的话听去。 “不许再靠近她。”他冷声警告。 陈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长夜,片刻后笑出声来,“哟,我还以为那个小丫头是单相思呢,看来不是呢,难不成,王爷是因为我刚刚和那小丫头打了个招呼,这才来找我的?” 顾长夜没有作声。 陈念却继续说道;“要知道这样,我早点去找那个小丫头,也不用饿这几天肚子了。” 顾长夜的眸光骤然露出杀气。 陈念急忙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示弱的说道:“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顾长夜起身离开。 走到牢门前时,正好碰到匆匆赶来的李丛。 “王爷,我把那个陈念处理掉吧!” “不必。”顾长夜沉声说道:“等他把陈羽治好,听听他要说什么,再想怎么处理不吃。 李丛皱眉,半晌应道:“是。” “明日开始让人给陈念送三餐。” 李丛有些不愿理会那个陈念,可因为是顾长夜的命令,只好也点头应下。 第231章 真相的碎片 交代好陈念的事情后,顾长夜向前走去,李丛紧跟在他的身后。 李丛在心底暗暗的咒骂着那个陈念,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肯定没有什么好算盘,要想办法揭穿那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想着的功夫,他已经随着顾长夜回到书房。 推开门,一名暗卫正在屋内,看见顾长夜立刻低下头,拱手说道:“王爷!我们查到了重要的事情。” “说。”顾长夜神色淡漠的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 暗卫从怀中拿出一个湛蓝玛瑙的镯子,“我们在查巫蛊案一事时,在其中一个妇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顾长夜从暗卫的手中结果桌子,一眼便看见镯子内侧刻着的灵字。 阮灵的遗物虽大多遗失,可调查巫蛊案是在乌城,乌城和都城在蜀国的南北两端,相距极远,阮灵的物品怎么会跑到哪里去? 顾长夜蹙眉看向暗卫,“怎么回事?” “属下查过了,那个妇人说是一个骗子卖给她的,名叫江尘子,巧的是这人和我们之前一直在查的巫医也认识。” “认识?”听暗卫说完,顾长夜眉心的褶皱更加紧锁。 暗卫点头,继续说道:“我们去调查了此人,是乌城土生土长的人,有一妻一儿,吃喝嫖赌什么都做,有一些古怪的本事,需要银子时便会出来做一些骗人的勾当,曾经到过蜀国一次,刚好和巫蛊案发生的时间吻合。” 随着暗卫的话,书房内隐隐涌动起寒意。 李丛偷偷地看向顾长夜,看他阴沉的表情,知道调查有了进展,但并没有让他感到高兴。 “还有,那名给先皇看病的巫医是他的徒弟。” 暗卫的最后一个字落下,顾长夜紧接着沉声开口,“把人带回来。” “是。” 接下命令后,暗卫转身离开。 屋内只留李丛一人。 李丛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王爷,事情终于有进展了......” “嗯。”顾长夜双手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用鼻音淡淡的回应。 “等人抓回来,就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了。”李丛刻意用欢喜的语调说着,企图打破屋内凝重的气氛。 可是顾长夜半点没有被他的语调感染。 他等了足足有二十年,才终于探寻到巫蛊案真相的边角。 对于顾长夜来说这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就算明日就能真相大白,对于他来说,这真相也揭开太晚了。 他试图掌控一切,却唯独掌控不了有关巫蛊案的事情,这让他很气恼自己。 “你下去吧。”他轻声说道。 李丛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旁人无法体会到顾长夜心底的感受。 听到书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书房瞬间变得更加空荡起来。 窗外的寒风吹进屋内,撩拨着书桌上的烛灯,将顾长夜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到另一侧的白墙上。 他的视线淡淡的落在影子上,倏然想起花枝在客栈时,一个人对着烛灯做手影的画面。 被脑海里的那个画面驱使着,他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双手交叉,一只小狗的影子便展现在雪白的墙上。 在顾长夜的记忆中,冰冷的皇宫里,好像只有手影这件事是有温度的。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学习琴棋书画,练习体术刀法,和自己的皇兄皇帝们去争先皇的父爱。 可这份父爱也是冰冷的,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先皇永远是冷漠的,他不爱他们,只是爱着优胜劣汰,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其余人不过是用来衬托皇位难得的绿叶罢了。 顾长夜曾是最优秀的那个,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欢喜过,因为先皇从不会问他累不累,痛不痛,只会要求他再优秀一些。 所以巫蛊案发生后,他没有一天因为失去先皇的青睐而感到难受过,只是可怜自己的母妃,将一颗心全部交了出去,半生困于高墙之内,可到最后那人宁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巫医,也不肯给予她半点信任,将她活活折磨至死。 额头的青筋跳起,回想过去的事,将他心底的阴暗全部激的涌出来,恼火之下猛地抬手将一旁叠好的宗卷挥落在地。 随着书卷坠落在地面的声音,书房的门被人推开,花枝神色有些惊慌的看向他。 因为那个叫陈念的人,她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尤其夜深还看不见顾长夜让她隐隐不安,于是才想来书房找他。 刚到门口时,她透过窗户看见屋内的手影,刚放下心准备离开,便听到屋内突然响起的声音。 于是,她便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王爷?!” 顾长夜抬头看向她,眼底的阴暗还未来得及收回。 和那样的视线相对,让花枝的背脊泛起凉意。 这样的眼神她不是第一次见了。 过去顾长夜时常这样看着她,像是对他有着无数的恨意。 只是她很久没见过顾长夜这副模样了。 看着他的样子,花枝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压住心底隐隐颤抖的惧怕,向他走近。 现在的顾长夜就像是一只野兽,处于暴怒的状态,随意的靠近只会被咬伤。 “王爷......”花枝轻声唤他,走到他身旁时才停下,“您没事吧?” “你来做什么?” 顾长夜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像是在按压着心底的怒气。 花枝踌躇片刻后,说道:“我担心您。” 顾长夜抬眸。 半晌,他幽幽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你真以为,我需要你来保护。” 花枝一阵沉默,眉心轻蹙的看着他。 顾长夜迎着她的视线,眼底汹涌的阴暗慢慢平息。 和他的视线截然不同,花枝的眼里是一片平静。 平静的像是秋日清澈的湖水,包容了一切,也想要用她独有的柔软包容他。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拼尽全力挡在王爷身前的。”她轻声说道。 顾长夜紧绷的脸这才柔和下来。 不只是说说,她每一次也都是这样做的。 他伸出手,将花枝拉向自己,然后头轻轻的抵着她的手臂,轻声开口。 “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的呆着就好。” 第232章 锁 顾长夜的头抵着花枝半晌才抬起。 花枝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刚刚顾长夜的动作,让花枝隐隐感觉到心底积压了很多事情。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顾长夜抢先开口。 “回去吧,我还要处理公务。” 花枝有些吃惊,“洗尘宴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王爷还这么忙?” “赫然特使在都城停留的这段时日,所有事情都交由司礼司来办,自然还有许多事等着批阅。” 听顾长夜说完,花枝眼底流露出些许失落。 看懂她眼底的情绪,顾长夜刚刚还在谷底的心情,忽地明朗,唇角隐秘的扬了扬。 “怎么?你现在是养成习惯,没有本王无法入睡了?” 他的声音里隐隐含着笑意。 可是花枝忙着手足无措,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王,王爷,您注意身体,我先回去了。”花枝慌张的说完,然后急忙转身走出书房。 走到门口,花枝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拍了两下小鹿乱撞的心口。 缓和了心跳后,她朝前走去,心里依然惦记着顾长夜。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难道是因为在王府门口的余大娘? 想到这个,花枝立刻便觉得答案不是这个,余大娘已经守在王府门口好几日了,也不见顾长夜有半点气恼,而且他是有办法将余大娘赶走的,可是他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并不在乎此事,那么刚刚断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一阵冷风吹过,花枝打了个寒颤,飘远的思绪瞬间飞回。 秋日越深,花枝又开始念起今年的冬日要怎么熬过去。 可又转念想到,她现在似乎也不用苦恼冬日的寒冷了,毕竟也不住在那四面漏风的小破屋里了。 想到这,她自嘲的笑了笑。 下一秒,一个人影忽然从身侧的黑暗中冲出来,狠狠的撞在花枝的身上。 花枝被撞倒在地上,身上被摔一阵钝痛。 “小小姐!我找你了小小姐!!我们回家吧!回家!” 花枝忍着身上的同意,抬眼看向那人才发现是香菱,有些吃惊,“香菱姨?你怎么在这?” 香菱不理会花枝的话,双手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指甲都深陷进花枝的皮肤中。 “小小姐!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有人!有人要害我们!”香菱自顾自的说着,神轻包含着恐惧。 这样的话花枝已经听过无数遍,花枝便想她这一定是又发病了。 花枝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香菱姨,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要伤害你,我也会保护你的。” 似乎是花枝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她脸上紧绷的神情渐渐缓和一些,但嘴里依然碎碎的念着,“不行!她一定会知道的,那个东西在你身上,她一定会找来的。” 这些话倒是花枝第一次听到。 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香菱。 这段时间香菱的药,小舞都有按照花枝所说的一一检查过,没有再被添加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香菱的病好了一些,所以又想起了什么? “香菱姨,你说的是什么东西?”花枝试探性的问道。 听到她这么问,香菱的碎碎念倏然停下,半晌视线猛地固定在花枝的脸上。 她的神色很是严肃,“那个东西你没带在身上?” “什么?”花枝有些云里雾里,“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没有,你没有......” 在花枝说出不知道之后,香菱立刻又陷入疯癫的状态,“你不是小小姐,小小姐在哪里?我要带她离开。” “香菱姨。”花枝轻声唤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不要害怕,她就在王府里,很安全。” 花枝本以为提到王府,会让香菱安心些许,却没想到反让她更加激动,“不可以!那东西不能落到王爷的手里,那个东西不可以那样使用!” 香菱踉跄的起身,却没能站稳,狠狠地跌倒在一旁,因为腿上的旧伤,她没能再次站起,只能用双手向前趴着。 花枝从没有见过香菱这幅样子。 阮灵和顾长夜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让顾长夜知道的?还是说香菱口中的王爷另有其人? 花枝急忙从地上站起身,小跑到香菱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我们回房间吧。” 可是香菱却将她用力的推开。 “不要!不要碰我!!我要找小小姐,你不要碰我!” 她突然尖叫起来,声声凄厉,似是对花枝有着极大的恐惧和怨恨。 刚刚花枝觉得她的病情好了些,眼下又觉得她的病似乎不是好了,而是又加重了。 即便是发病,花枝也从没有见过她这样。 花枝看着她的双手因为在地上用力的抠着向前爬,指甲缝里已经开始渗出血来,看的她一阵心疼。 “香菱姨!”她冲过去用力将香菱搂进怀中,任她拼命挣扎,她就是不肯松手。 因为不能从花枝的怀中挣脱出来,香菱张开嘴侧头用力的咬在花枝的手臂上。 牙齿深深陷入皮肉之中,便是一阵生疼,可花枝却用力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痛的声音。 一时之间庭院里安静下来,只余下两个人的喘息声。 有秋叶簌簌落下,在香菱的眼前飘过。 咬着花枝手臂的牙齿缓缓地松开。 感觉到香菱已经安静下来,花枝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不喜欢秋天。”香菱看着落叶,声音淡淡地说道。 花枝有些疑惑的看向香菱。 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香菱是不是清醒的。 香菱转头看向她,露出一个凄凄的笑容,“我所有的噩梦都是在秋天里发生的。” 本来浑浊的眼睛,此刻却务必清明。 花枝诧异的看着她,半晌小心翼翼的问道:“香菱姨,你没事了?” “没事了,只要从那个男人身边逃走,我就没事了。”香菱笑着说道,眼眶里却落下泪来。 花枝震惊的看着她,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香菱低下头,指尖在地面上轻轻画着。 虽然不能留下痕迹,可花枝记下她的每一笔,直到她最后停下。 她在地面上画了一个锁。 第233章 疑团 “锁?”花枝疑惑的问道。 香菱立刻将食指竖在唇边,对花枝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不要让别人知道。” 花枝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这就是你说的不能让王爷知道的东西?” 香菱没有点头,而是低头喃喃自语道:“小小姐,毁掉这个,我们离开这里,就不会再有人害我们了。” 花枝还想要再问些什么时,一个身影从远处跑来。 “香菱姨!” 花枝看向来人,正是顾长夜给香菱安排的新的小婢女。 “香菱姨,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香菱没有回应对方,而是失神的看着自己刚刚在地面画过的地方。 花枝虽不确定香菱刚刚是不是清醒的,但是眼下她这般绝对是不清醒的。 “将香菱姨送回去吧。”花枝轻叹一声,扶着香菱从地面上站起身。 小婢女看着花枝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奴,你没事吧?” 只是刚刚和香菱折腾了那么一小下,花枝便觉得发力起来,不过还是轻轻摇头,“没事。今后小心些,不要再让香菱姨一个人了,我怕她会遇到危险。” 小婢女点头后,便搀扶着香菱转身离开。 看着二人走远,花枝蹙眉低头看向脚下的空地。 锁? 花枝觉得香菱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关于阮灵,关于沈怜,关于香菱她自己的经历,还有刚刚那把必须毁掉的锁。 这些本不该她思考,可不知为何,花枝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一切和她有着什么关系...... 所有疑惑缠绕在心头,一直到第二日。 花枝看着手中的花生发着呆。 一旁的小舞歪头看了看她,然后突然拍了一下她的肩,打趣地说道:“怎么了?我让你帮我剥花生,你怎么就一直发呆,想偷懒?” 花枝回过神,轻笑的摇头,“不是。” 似是看出她神情有些不对,小舞露出担忧的表情,“昨晚没休息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差啊。” 花枝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有吗?” “有啊。” 小舞凑近她仔细的瞧瞧,然后摸着下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 “知,知道什么?”花枝有点被小舞认真的模样吓到。 她那副认真的模样,让花枝一度以为她是真的看穿了她此刻在烦恼什么。 “你在府里呆了太久,需要出去走走了。” 听小舞说完,花枝长舒一口气,然后失笑道:“哪有,我前几天不刚进宫一趟。” “那怎么能算?”小舞蹙眉说道:“进宫那是算不得的,那里面吓都吓死了,我是说出去走走放松一下。” 花枝摇头,刚想拒绝,小舞突然抱住她的手臂。 这一抱刚好触碰到昨夜香菱咬的伤口上,花枝本能的倒吸一口气。 看出她表情的异常,小舞意识到什么,抓住她的手臂,将袖子向上撸去。 “这,这伤口是怎么回事?!”小舞震惊的说道。 花枝急忙遮掩,“没什么。” 小舞皱眉,有些生气地看着她,“你以前什么事情都和我说,怎么现在什么都不同我说了?你是还在生我当初不理你的气?” “不是不是!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小舞姐姐!”花枝急忙说道,生怕小舞再对她生出误解。 看着花枝神情慌张的模样,小舞的神情放柔一些,轻声说道:“那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可以同你一起想办法。” 花枝看着她张了张嘴巴,却半晌不知道该如何说。 关于香菱的很多事情,其实与她都是没关系的,在别人眼里,她那么关心香菱完全是多此一举,而且很多人都觉得香菱的话就是疯言疯语,只有她一个人当真了。 可是她心底就是隐隐觉得,香菱出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花枝犹豫半晌,看着小舞关心自己的样子,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告诉她。 听花枝说完昨晚发生的事情,小舞心疼的看着她的手臂,“这是香菱姨咬的?这点多疼啊!” “没事,现在已经不疼了。”花枝笑着说道。 看着花枝的笑容,小舞有些无奈的叹气,“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愿意帮别人的事情,以前你都是缩在角落里,如今你又是假扮商人,又是一人进皇宫帮王爷,现在又要帮香菱姨,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花枝微怔。 这段时间她的变化是很大,可是她却渐渐喜欢上这样的自己,不是那么懦弱,有很多她可以做的事情。 “我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呢,有能力帮到别人,而不是缩在角落里。” 听到花枝喃喃的低语,小舞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温柔的将花枝拦进自己的怀中,同过去一样,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又像是温柔的大姐姐,轻拍着她的发顶,柔声说道:“阿奴长大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小舞姐姐都喜欢。” 小舞的话让花枝心底一暖。 “不过,香菱姨的事情你要小心。”小舞松开花枝,严肃地说道:“那个在香菱姨的药中放奇怪东西的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我担心会对你不利。” 花枝点头。 看她乖巧的模样,小舞的笑意也变得更深,然后猛地想起最初的话题,“对了,刚才我的话都被打断了,你同我出去走走吧。” “啊?我......” 不给花枝说不的机会,小舞抢先说道:“王爷不是允你可以出府了嘛,你就当是陪着我,我想出去走走了。” 花枝看着她,半晌轻笑,只好应了她。 和小舞说过话后,花枝的心情也变得大好,二人放下东西,立刻走出王府。 王府门口,余大娘依然守着,只是不再吵闹,看着欢喜走出来二人,有些嫌恶的唾了一口。 花枝并没有理会余大娘。 只是也没注意到角落里那双暗中窥伺的眼睛...... 第234章 偶遇慕慈 “长春阁最近新制的胭脂在都城卖得极火,我正好有些闲置的月俸,早就想出来买了。” 小舞笑着在一旁说着,花枝却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任由小舞拉着夹在热闹的街市里走着,最后停在一个卖面人的摊子前。 小舞随便拿起一个,捏的是八仙里的何仙姑,右手拿着巨大的莲花,巧笑倩兮,栩栩如生。 “阿奴,你看这个面人捏得多好。”小舞说道。 花枝这才收敛心神,顺着她的声音想要凑过去看看,可身子刚一动,,忽地被身后的人猛地装了一下。 幸好小舞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否则花枝整个人就要摔在摊子上。 小舞有些恼火转头看向撞在花枝身上的人,“走路不看着点吗?撞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 撞花枝的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有着酒气,小舞说完,男人立刻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哟!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惹老子?老子还没说你们挡路了呢!” 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花枝急忙拉住小舞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和此人产生争执。 小舞有些不甘心的瞪了那人一眼,但也知道两个姑娘家逞强是会吃亏的,于是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可是那人却更横了些,“不就撞一下嘛!身上又不会少一块肉,长得挺俊俏,还不让男人碰了?” 说着,男人用手指,轻浮的在小舞的下巴上勾挑一下。 看见男人的动作,花枝急忙将小舞拉到自己的身后。 “哟,这个更俊......”男人看见花枝,眼睛微微一亮,紧接着就要伸手在花枝的脸上也摸一下。 花枝本能身子向后退,想要避开。 四周已有零散的人在围看,却没有一人想要上前帮忙的样子。 小舞也意识到她们惹上了麻烦,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个男人,“你想做什么?我们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你要是再无礼,我们可要报官了。” “报官?”男人冷哼一声,声音轻蔑的说:“老子会怕报官!” 说着男人向她们二人迈近一步。 花枝在心底暗暗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拉着小舞跑时,一名女子从一旁围观的人群中缓缓走出。 一个钱袋直接落在男人的怀中。 “这些够吗?” 这声音很是耳熟,花枝看过去这才发现竟然是慕慈慕小姐。 男人将钱袋拿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在花枝和小舞的身上轻蔑的扫过,“算你们走运,有个明白的人帮你们,下次给老子小心些!” 说完,男人拿着钱袋匆匆离开。 小舞不甘心的看着男人,“真是倒霉,碰到这么一个无赖!” 慕慈走到花枝面前,出边挂着浅笑,轻声开口,“那人确实就是个无赖,刚刚我们过来时,那人就刚从赌馆里出来,一看就是输了的样子,刚刚对你们那样也是故意的,就是想从你们两个小姑娘那里讹点钱财。” 花枝看见她,连忙低头欠身,“见过慕小姐。” 一旁的小舞本来还在奇怪这是何人,一听花枝喊慕小姐,顿时明了,连忙也欠身低头。 顾长夜与慕慈的事情虽没定下,但已有很多人知晓,因为有皇上在暗中撮合,众人早就把他们两个的事情当做板上钉钉的事。 看他们两个的模样,慕慈故作严肃地说道:“不要这么拘谨,我是出门闲逛的,你们也是出门闲逛的,今日就不要有这么多规矩,弄得我也怪不舒服的。” 说着,她的手落在花枝的手臂上。 花枝顺着她的动作站直身子,想起刚刚的事情感激地说道:“刚才的事,多谢慕小姐帮助,还害的慕小姐破费,不知拿钱袋子里有多少银两,我......” 不等她说完,慕慈笑着打断,“没多少,我看话本子里英雄救美大多是这样写的,你就当让我过过瘾,来一次英雄救美,别提什么银两,我又不缺。” 慕慈的语调轻快,话说的没有给花枝半点压力。 以前花枝只觉得慕慈温婉大方,善良端庄,今日才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子,同旁的世家小姐不一样。 越是这样,花枝越确定,这世间大概只有慕慈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顾长夜。 可也越是这样,越让她自己感到自卑,感到难过。 “怎么了?”慕慈似是看出花枝眼底的低落,开口问道。 花枝轻牵唇角,浅浅一笑,“没什么。” 看着花枝的笑,慕慈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打量着,“美人是真的美人,只可惜我是个假英雄。” 花枝因为慕慈的话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慕小姐当然不是英雄,慕小姐才是美人。” 慕慈被花枝慌张的模样逗笑,捏着帕子掩住唇角,说道:“阿奴,你怎么什么事都这么认真?还真是可爱。” 花枝被她的话弄得一阵脸红。 “既然这么巧,我们就一起走走吧。”慕慈忽地牵起她的手。 花枝一愣,“这......” 她不是不想和慕慈一起,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同慕慈走在一起,实在尴尬。 可是不等花枝说什么,慕慈已经转头看向小舞,“你叫什么名字?” “回慕小姐,奴婢叫小舞。” “不要奴婢奴婢的,今日没有主仆之分,那样子我不习惯,我们一起走走,没关系吧?” 慕慈将问题抛给了小舞。 小舞稍怔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若是慕小姐不嫌弃,自然是好啊。” 慕慈笑着挽住花枝格博,朝花枝有些俏皮眨眨眼,“我自是不嫌弃,早就想有时间能多和阿奴说说话了。” 话已说到这,花枝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 慕慈身后还跟着个小婢女,前两次花枝也见过。 这一行便变成了四人。 慕慈似乎是真的很喜欢她,一路上都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四处瞧新鲜玩意儿。 一开始花枝还有些拘束,只是走了一会儿,花枝便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小家子气了,人家慕小姐是大家闺秀都没有嫌弃她,她还处处保持着疏离,实在不给慕小姐面子。 于是便放开一些,主动和慕慈聊起来。 第235章 跟踪 说到开心处二人还能一起笑,花枝才发现,慕慈真的是一点世家小姐的脾气都没有。 慕慈拉着她走到一个摊子前,上面摆满银质的器具。 “这个......”慕慈拿起一个银质小锁,不过婴儿拳头大小,躺在手心中甚是可爱。 摊主看见她喜欢,立刻热情的开口,“姑娘好眼光,这是昨日刚打好的长命锁,给孩子戴上,可保长命百岁!” 慕慈脸上一红,半是娇羞半是嗔怪道:“我又没有孩子。” 摊主连忙认错,“诶呦!姑娘这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孩子不带,大人也可以带啊!我看姑娘带正合适,人水灵,金饰倒显得俗了,这银饰正衬姑娘,这纯银还养人,尤其适合姑娘家带!” 这话倒是将慕慈哄得开心。 慕慈将长命锁放在脖子一比量,面向花枝,“阿奴,你觉得怎么样?” 花枝的视线落在那长命锁上,身体一顿。 这长命锁的形状,竟让花枝觉得和那日香菱在地上画的很像。 看见花枝愣住,慕慈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 花枝还在失神,思绪又飘到香菱那边,一时没有听到慕慈的话。 身后的小舞用手臂悄悄碰了花枝一下,她这才回过神。 “好看,不过我觉得这个长命锁更像小孩子带的,不如慕小姐看看簪子吧。”花枝笑着说道。 慕慈看着长命锁,略微思忖的点头,“嗯,我觉得也是。” 说完便将银饰放下,看起摊子上银质的簪子。 花枝眉心轻蹙着,视线还落在那个长命锁上。 难道那日香菱画的是一个长命锁? 花枝并不确定,毕竟这样形状的锁头有很多,并不一定就是长命锁。 想着这件事的功夫,花枝的视线缓缓转到摊子最边上,一面巴掌大的银质小镜上。 镜子刚好照到花枝的身后。 一个身高不过八九岁孩子,模样却长得有三四十岁的男人,在她们四人身后的不远处,缩头缩脑的躲在一个摊子后面。 似乎是在跟着她们。 花枝一惊,连忙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 刚刚那人的视线分明是在看她们几个人,肯定是跟着她们的,只是不知道这人是冲着谁来的。 难道是冲着慕小姐? 慕慈还再仔细挑选着银簪,花枝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慕慈看向她。 花枝压低声音,神情上却故意表现得轻松,不想被身后的人看出她已经发现有人跟着的事,“慕小姐,平日里可有什么人同您有过节?” 慕慈被花枝的话弄得一愣,半晌‘扑哧’一声笑出来,“说实话,我平日里也鲜少出门,周围的朋友虽算不上特别交好,可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她停顿一下,似是看出花枝神情有些古怪,问道:“怎么问起这个?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枝笑着摇头。 还不知道身后的人到底是在跟着谁,花枝不想说出来吓到慕小姐。 她又偷偷地看向那面镜子,那个人还站在那个位置看她们四人。 花枝重新仔细的打量一番那个人。 那人的胡子编成了麻花样,身上的穿着也不是蜀国的服饰,像是......赫然的衣服。 花枝将眉头皱的更深了些,隐隐的意识到,这个人似乎跟踪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可是赫然的人为什么要跟着她,她同赫然并没有什么瓜葛。 一瞬间,她便想起那位身材高大,视线如狼的赫然特勤。 阿史那云。 若说瓜葛,她似乎也就和这个人有一些交集。 可是阿史那云为什么要找人跟着她? “阿奴。” 慕慈在一旁喊她,花枝这才回过神。 “我选好了,你有喜欢的吗?”她笑着说道。 花枝摇头。 她心思全放在身后跟踪的人身上,自然是没心情看那些簪子的。 慕慈却对她的摇头很不满意,转头在摊子上挑了挑,然后拿一个镶着白玉小兔的银簪,在花枝穿的头发上比了比,“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啊?”花枝有些惊讶。 慕慈已经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间,然后拿起一旁的小镜子,“你看看,真的很适合你。” 花枝只好顺着她的意思,看像镜子。 的确,这只白玉小兔银簪很好看,花枝也觉得喜欢。 她的手缓缓抬起,指尖落在白玉小兔上,有些喜爱的流连,可最后还是从发间拔了出来。 “这个不适合我。”花枝笑着说道,将簪子重新放回去。 慕慈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这功夫花枝又悄悄的瞥了眼镜子,那个人还在盯着她们瞧。 无论是为何,花枝想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个人甩掉,身边还有慕小姐,她不能将慕小姐也卷进是非之中。 想着,花枝拉起慕慈的手,“慕小姐,前面挺热闹的,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慕慈笑着点头。 四人朝前面走去。 花枝不敢回头,声怕惊到身后的人,心里暗暗的思量着要如何甩掉身后的人。 走到一座茶楼前,花枝的脚步猛地停住。 茶楼里已经挤满了人,除了坐着的,还有无数站着的人,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兴致勃勃听着台上说书先生说着书。 花枝眼睛微微一转,拉着慕慈的手就要向茶楼走去。 “慕小姐,这里好热闹,我们进去看看吧!” “啊......” 慕慈似是想说什么,可还未等说出口,人已经被花枝拉进拥挤的茶楼中。 茶楼里听书的大多是男子,花枝四人一挤进去就显得有些扎眼。 一直记到茶楼的正中央,花枝才停下脚步。 慕慈也是第一次来茶楼这种地方,看着周围拥挤的样子,一时有点被吓傻,“阿,阿奴,你平日里喜欢听书?” 花枝想了想有些尴尬的笑道:“我挺爱看书的,但是在茶楼听书这还是第一次......” “那我们......”慕慈有些犹豫的看着她。 看出慕慈似乎并不喜欢这里,花枝心里生出愧疚,可她也是迫不得已,这才将她带到如此拥挤的地方。 花枝转头看着身旁的一位年轻公子,踌躇片刻出声问道:“这位公子打扰一下,请问这座茶楼可有后门?” 那人正听得在兴头上,被她打断有些不悦,可是视线一落在她的身上,本来要出口的话瞬时变了个样。 “有,当然有,后门就在那边。”说着他想转头给花枝指明。 花枝却急忙说道:“公子不必指出,悄悄告诉我就可以。” 那人一怔,半晌有些傻愣的点头,“好。” 第236章 街市上的冲突 那人悄声将后门的位置告诉给花枝后,花枝又拉起慕慈的手,转头和身后的小舞还有慕慈的小婢女说道:“跟紧了。” 说完,她立刻带着慕慈在拥挤的茶客中穿梭,朝茶馆的后门走去。 不敢直着走,花枝一直在人群里拐着歪走,在茶馆里绕了好大一圈,这才从后门走出去。 走出茶馆,花枝也不敢停下来,带着慕慈又向前小跑了很远,不时的回头看看,直到确定那人没有跟上来,这才松一口气停下来。 慕慈也停下来,她一个大小姐,从没有干过什么重活,体力更是不如花枝,此时已经有些微喘,说道:“阿奴,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在逃命呢?” 花枝被她的话逗笑,暗想她们的确是在逃命呢, 不过她没有将实情说出来,只是有些愧疚的说道:“对不起,让慕小姐受惊了。” “没什么。”慕慈理顺过气后,温婉的笑着说道:“这样的经历我也是第一次,还挺有意思的。” 花枝跟着她轻笑。 “啊!那个......” 身后的小舞忽然发出有些惊讶的声音。 花枝和慕慈的目光齐齐看向她。 “怎么了?”花枝问道。 小舞抬起手,指向二人的前面,“那个......那个不是沈小姐吗?” 顺着小舞的动作,花枝和慕慈一起看过去。 沈怜从一个窄小的街上拐过来,正好向着花枝她们走来,身后跟着怀抱书囊的子俏。 不知是发生什么了,沈怜似乎很恼火的模样,步子也迈的很急,完全不等身后的子俏。 “小姐,小姐您慢点......”子俏着急的追赶着沈怜的步子。 沈怜这段时间都在外面的学堂读书,王府里的人都知道。 只是花枝实在想不起来,这条街市上有什么学堂。 “沈小姐,最近是在外面读书吗?”身旁的慕慈忽然问道。 花枝默了片刻后轻轻点头。 “可是......”慕慈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看向花枝,“这个方向好像没有什么学堂,应该是教习坊吧。” 这次换做花枝惊讶。 “教习坊?” 花枝虽对外面的地方不熟悉,但也知道教习坊是个什么地方,家中无良无德品行不端正的女子都会被送往那里,学习要如何做一名女子。 顾长夜怎么会让沈怜去那种地方?沈怜的性子高傲,这于沈怜来说是莫大的羞辱,他向来最疼沈怜的,半点委屈都不会让她受,又怎么会送她去教习坊。 那边沈怜还没有发现花枝几人,依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向前走着。 身后一名陌生女子疾步追上沈怜,从她的身后狠狠推了一把。 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沈怜向前踉跄了很远,差点摔倒,但最后还是站稳。 “沈怜!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被送到教习坊,有什么瞧不起人的,说我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呢,你连你的小叔叔都喜欢,这么不要脸的话你都说得出来,就应该把你浸猪笼!” 沈怜背对着那名女子,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娇嫩的手背上隐隐露出青筋。 半晌,她才转身,朝那名女子走去,抬起胳膊猛足了劲朝那人的脸上扇去。 这一巴掌扇的清脆响亮。 “就凭你这种货色也配说我,我可没有背地里和男人私会,赵茵,你觉得把咱们俩的事一起摆出来,谁更丢人?”沈怜一字一顿的说道。 叫赵茵的女子捂着被扇的脸颊,眼眶通红的看着沈怜,“我不觉得丢人,最少秦郎是爱我的,你呢?恭亲王对你可是没有半点那个意思,你死皮赖脸的倒贴人家都不要,还把你送到教习坊,摆明了是叫你端正德行,自然是你比我更丢人!” “你!!”沈怜怒吼一声,明显是气急了。 人们在她们身旁已经开始指指点点。 花枝正犹豫这种情况要不要上前阻拦时,身旁的慕慈忽然开口说道:“我们最好不要过去,沈小姐性子要强,去教习坊的事情定是不想被任何认识的人知道,若此时我们过去肯定会伤到她的自尊心的。” 花枝踌躇的看向慕慈,知道慕慈的思量是对的,比起被人欺负,沈怜肯定是更不喜这一幕被她看到。 “我怕她会受伤。”花枝有些担忧的说道。 慕慈低头轻笑一声。 这笑声中,花枝隐约听出一点讥笑的意思。 “阿奴,你真的很好,但是有些好过头了,我记得上一次在我家时,沈小姐可是处处针对你,想来你在王府里也没少被她欺负,你又为何要对她担忧那么多?” 慕慈的话让花枝有些震惊。 她觉得慕慈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有一瞬间她感觉或许她还不是足够了解慕慈。 “沈小姐对我是不好,可我不想活成和她一样的人。”花枝轻声说道。 慕慈唇角的笑意更深,看着花枝认真地说道:“那阿奴,今日我的话你要记住,讨厌你的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永远都是讨厌你的,不会因为你的品格高洁而感动,反倒是你,或许有一日你会被她伤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花枝因为她的话怔住。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不要想着对所有人变现的和善,有的人值得你深交,但是有的人你必须要狠毒一些。” 说完,慕慈转头看向沈怜的方向。 花枝怔怔的看了慕慈许久。 慕小姐这个人或许要比她想的复杂许多,不过能对她说出这种话,应该不是坏人。 他们说话的那功夫,那个名叫赵茵女子已经不见,沈怜一个人站在那里,眼眶也开始有些泛红。 她凶狠的扫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然后带着子俏快步离开。 花枝一时发呆,想起来应该避起来时,沈怜已经注意到她们几个人。 慕慈在一旁轻叹一声,“完了,今后你的日子可能会更难。” 花枝皱眉,她明白慕慈的意思。 沈怜的视线在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花枝身上。 她缓缓走到花枝面前停下。 “怎么样?我的热闹好看吗?”沈怜凉凉的开口,眼底是一股阴狠,恨不得将花枝撕碎。 花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不知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第237章 知晓 沈怜眼底的怒火眼看就要漫出,将花枝吞噬殆尽。 花枝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说道:“小姐,我并没有看您的笑话,只是无意撞见。” 对于花枝的解释,沈怜并没有听进去,而是横眼看向花枝身旁的慕慈。 “我倒是没想到,慕小姐竟然半点不在意身份地位,同阿奴关系这么好,还能约在一起出来游玩。” 面对沈怜有些揶揄的话,慕慈只是浅浅一笑,“聊得来便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之分,更何况我看阿奴可不比世家小姐差在哪里,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 听了慕慈的话,沈怜再看向花枝时,眼底的怨毒更深。 碍于周围路人太多,沈怜不好发作,她向前一步靠近花枝,压低声音阴冷的说道:“你给我等着。” 说完,用身体狠狠地撞开花枝,带着子俏大步离开。 “看,不管你怎么表现你的善意,在她眼中你都是十恶不赦的。”慕慈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花枝苦笑一声后,开口问道:“刚刚慕小姐说的话,是在帮我吗?” “当然。”慕慈笑道。 花枝抬眸,神色忽地有些严肃起来,“可是刚刚那番话,似乎让沈小姐更生气了。” 慕小姐的一番话看似是在帮她,可却暗地里将沈怜对她积压的怨恨彻底爆发。 这让花枝越来越看不懂慕小姐其人,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在怪我?”慕慈忽然发问。 花枝一阵沉默,半晌低下头,“不,刚刚慕小姐帮我说话,我还要没来得及多谢。” 她说完,慕慈笑起来,重新牵起她的手,“说实话,我不喜欢沈小姐,所以刚才说话才会冲了一些。” 花枝没有接她这个话,想了想沉声说道:“慕小姐,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回王府了。” 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发生这么多事情,花枝也是真的感觉有些累了,所以想早些回去。 可慕慈似乎并不想她离开,“这么早就回去?王爷管的这么严吗?本来我还想让你陪我去长春阁看看呢,听说他们家新制的胭脂很好看。” 花枝对胭脂水粉并不感兴趣,正要回绝,身后的小舞忽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阿奴,我想去看看。” 听到小舞的声音,花枝才想起,今日出门时小舞还提过这件事。 看到花枝露出犹豫的模样,慕慈急忙笑着说道:“一起去吧,长春阁就在前面了。” 思忖片刻后,花枝轻轻点头,想着反正长春阁距离也不远了。 走到长春阁时,花枝发现屋子里果然挤满了姑娘。 慕慈急忙拉着她急了进去。 似是慕慈经常来,这家的伙计一见她连忙热情的迎上来,“慕大小姐!我可总算把您盼来了。” 慕慈弯起唇角,笑的温婉大方,“听说最近你们家的胭脂卖得很好,我想看看。” “好嘞!就等着您呢,我害怕您再不来,我这好东西都留不住了。” 说完,伙计转身钻进店铺的最里面,没一会从里面碰触一堆精致的盒子。 长春阁的胭脂卖的贵,自然有贵的道理,不仅使用的独有秘法制成的胭脂,连装的盒子都是用各种稀有的琉璃制成的。 慕慈随手拿起一个宝蓝色琉璃盒子,打开后立刻扑鼻而来淡淡的玫瑰香气。 “这可是用十几朵玫瑰压榨汁液制成的,慕小姐要不要试试?”伙计在一旁忙不迭的介绍着。 慕慈看着盒子,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花枝,“我今日涂胭脂了,不如阿奴你帮我试试?” “我?”花枝有些吃惊的看着她,然后急忙摇头,“我就算了吧......” 慕慈没理会她要拒绝的话,直接将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每次见你,你都未施粉黛,姑娘家怎么如此不爱美,若是好看你便也买一个。”慕慈笑着说道。 听慕慈这么说,花枝将头摇的更厉害。 想想这些胭脂水粉的价钱,花枝就有些发怵,她可没有钱浪费在这些胭脂水粉上。 看她反应如此剧烈,慕慈一愣,“难不成阿奴你对胭脂过敏?” 花枝低头揪着衣角有些纠结要不要说实话,转念想想又不是什么大事,便抬起头压低声音说道:“慕小姐,我一个王府下人,没有什么月俸的,这东西我买不起。” “啊......我还以为王爷......”慕慈看着她弱弱的嘟囔道。 花枝没有听清她说什么,看向她,“慕小姐您说什么?” 慕慈笑笑,“没什么,若你真喜欢,我送给你。” “这怎么行?!” 花枝不想占慕慈的便宜,想要站起身,却被她又按着坐了回去。 慕慈用指尖沾了一点胭脂,十分认真的在花枝的脸颊上轻轻涂抹。 涂好之后,她看向敬重的花枝,有一瞬间的惊艳。 “阿奴,你真的很美。”慕慈喃喃的说道。 花枝脸颊一阵滚烫,微垂下头,低声说道:“慕小姐过奖了,我一个粗俗的下人,自然是不及慕小姐半分的。” 慕慈轻笑,伸手捏住花枝的下巴,重新抬起花枝的脸,“不,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很美,怪不得王爷喜欢你,我一个女子看了都心动。” 听了这句话,花枝一惊,“慕,慕小姐......” 见花枝震惊的样子,慕慈敛去脸上惊艳的神情,浅浅一笑,很是轻松的开口,“你和王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花枝转头看向她,眉心紧锁着。 想来也是,洗尘宴那日,慕大人那么生气,回去定会将事情都告诉慕小姐的。 事情被戳穿后,花枝忽地生出逃走的心情。 慕慈可是顾长夜将来要明媒正娶的女子,定是看不上她一个通房的,她隐瞒了这些,还怎么好意思和慕慈笑呵呵的待在一起。 “对不起,慕小姐,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这件事......”花枝垂下视线,不敢看慕慈的眼睛。 只是这件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就像当初面对路嬷嬷时,她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更何况慕慈的身份特殊,花枝也不知道这件事顾长夜允不允许说。 看出花枝的惊慌,慕慈连忙笑着说道:“你不必慌,我自然明白你有苦衷,而且我也并不在乎你同王爷怎么样。” 花枝抬起眼帘,疑惑的看向她。 慕慈笑着说道:“我同王爷的姻缘,无关情爱,只有利益。” 第238章 王妃的人选 听到慕慈的话,花枝有些震惊。 慕慈的眼底闪过一抹悲凉,“这世间并不是只有相爱的人才会在一起,更多的是迫不得已,尤其是我们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万不可违背,王爷对我没有半点爱慕,我对王爷亦是无情,只是王爷需要我父亲的支持,而我父亲需要一个护着他枢密院职位,助他登得更高的人。” 花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说到这,慕慈苦笑一声,“说来我今日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必须嫁进王府,可王爷喜欢的是你,所以今日见到你时,我便想着同你交好,让王爷知道我不会反对他有通房或者妾室的事情,这样才能使王爷更多的接受我。” “慕小姐......”花枝有些犹豫的看着她,缓缓说道:“我想慕小姐是误会王爷了,王爷对我,并不是喜欢。” 顾长夜怎么会喜欢上她。 花枝在心里低落的想着,她很清醒,知道即便顾长夜对她好,那也不是喜欢,不要贪图太多。 “你才是对王爷有什么误会吧?”慕慈忽然说道。 花枝不解的看着她。 慕慈轻笑,只是摇头却不做解释,转头看向一旁的伙计,“这胭脂我要四个。” 花枝吃惊的问道:“慕小姐您需要这么多胭脂?” 慕慈抬手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一个我一个,小舞和木莲自然也是要有的,所以才是四个。” 花枝明了,心底一阵暖意。 想起刚刚在街上发生的事情,自己还在想慕小姐或许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可现在看来全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像慕小姐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她知道尊重他人,也知道如何赢得他人的尊重。 伙计转头重新走进铺子的最里面,没一会儿却是空着手出来的。 “怎么了?”慕慈奇怪的问道。 伙计讪笑着说道:“慕小姐,有位爷想要见您。” 花枝和慕慈相视一怔。 慕慈犹豫了一下,看着花枝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她便抬脚向铺子里面走去。 忽地想起刚刚跟着她们几人的赫然人,花枝的心猛地提起来。 难不成是那个人?可是为什么要见慕慈? 担心慕慈的安危,花枝站起身说道:“慕小姐,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慕慈停下来,转头看向她。 花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慕慈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阵,然后倏然点头,“好啊。” 见她同意,花枝连忙跟上去。 小舞和木莲被留在外面,只有花枝跟着她走进铺子后面,先是一条寂静的长廊,空气中飘散着胭脂的香气,闻得久了让人对这长廊生出一种迷离的错觉。 长廊的尽头有一道木门,伙计走到门前缓缓打开,二人踏进另一个屋内。 四面墙壁皆是被固定在墙面上的高高的架子,每一格都摆放着各种制作胭脂的材料。 屋子的正中央,一名身着白锦金线骑服的男子站在右侧的高架前,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 花枝吃惊的看着他。 顾长夜。 他怎么在这里? 看见花枝,顾长夜的眉心轻轻蹙起,许久声音微冷的开口,“出去。” 花枝的心微微一颤,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声音颤抖的说道:“是,奴婢不知是王爷,这就离开。” 说完,急忙转身离开屋子。 看着花枝离开的背影,顾长夜的眉头蹙的更深。 慕慈看着花枝离开的方向,然后转头看着顾长夜的神情掩唇轻笑。 “王爷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对她说的,阿奴本就糊涂,人又敏感,王爷刚刚那般语气,她定是要误会您在生她的气。” 她说完,是顾长夜的脸色更阴沉了些。 顾长夜转身,沉默地走到椅子前坐下,“本王记得好像告诉过慕小姐,不要自作聪明。” 感觉到顾长夜身上的威压,慕慈不由的身子有些打晃,半晌才稳住心神,低下头恭敬的回道:“不知慕慈是哪里做错,惹王爷不高兴了?” “你觉得呢?” 顾长夜冰冷的反问她。 慕慈垂眸,悠悠回答:“难道是因为我故意接近阿奴,所以惹王爷生气了?” 这次顾长夜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漆黑的眸子,不喜不怒,点点光亮却是寒光,让人窒息。 慕慈不由得背脊绷的更紧,下一秒却失笑说道:“王爷误会了,我对阿奴没有恶意,家父前几日已经告诉了我,阿奴同王爷的关系,慕慈自然是不介意王爷身边有个贴心人,又怕王爷不了解慕慈生了间隙,正巧今日碰见了阿奴,这才想着和阿奴走得近一些,更何况慕慈是真的和阿奴聊得来。” “是吗?”顾长夜凉薄的唇缓缓启合,“慕小姐不怕我因为她,便让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 慕慈的身体一僵。 看到她神色上的变化,顾长夜冷笑一声,“慕小姐不用担心,我还没有色令智昏到那个地步。” 顺着顾长夜的声音,慕慈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她仔细的打量着顾长夜的神情,分辨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慕大人想要什么。” 顾长夜继续幽幽说道:“除掉夏禾之后,那个位置自然会给他。” 慕慈的心里咯噔一下,但紧接着又觉得整个人轻松下来。 原来,顾长夜什么都知道,她不必再做遮掩。 慕慈忽地双膝屈起,跪了下来。 “王爷,慕慈也是有苦衷的,慕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父亲有野心,可惜我是女儿身,无法续写父亲的野心,那就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助父亲一臂之力......” 说着慕慈的眼眶开始泛红,“慕慈不敢奢求太多,只是必须要坐上王妃的位置,替父亲求个靠山。” 顾长夜又皱起眉头,不过转瞬又松开。 刚刚窗外还一片明朗,可现在却肉眼可见的阴暗下来,片刻后下起瓢泼大雨。 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穿透窗户,传进屋内。 一场秋雨一场寒,每下过一次雨,这天气便又冷上几分。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向外看看,然后开口,“慕小姐不要有多余的担心,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王妃这个位置,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第239章 我可以等 说完,顾长夜倏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慕慈开口说道:“王爷也不用担心,我对阿奴当真没有恶意,王爷也听慕慈一句劝,若是真心喜欢阿奴,便表现的再明显一些,那丫头傻得很,一直不知道王爷的心意......”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教。”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然后大步离开。 屋外的天阴阴沉沉,不见半点日光。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将本就枯败一半的树枝打的弯了腰。 因为下雨的缘故,长春阁里的客人已经走光了,只剩下花枝和小舞,还有木莲三人。 花枝靠在门边,有些失神的看着外面的景象。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是那么的酸涩。 顾长夜是来见慕慈的,而不是她,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一想到干刚刚顾长夜对她冷漠的样子,那抹莫名的酸涩又会翻起。 看见花枝站在门边失神的模样,小舞走到她身旁轻声唤道:“阿奴。” 花枝回过神看向她。 似是知道她心事的模样,小舞牵起她的手,“阿奴,慕小姐是个好人,今后嫁进王府也不会亏待你的。” 听了小舞的话,花枝失笑的摇头,“小舞姐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担心慕小姐会亏待我。” “那你在想什么?”小舞忍不住问道。 花枝重新看向外面。 烟雨濛濛话悲秋。 她轻声的说道:“我在想慕小姐何时能嫁进王府。” 她现在有些盼望那一天快点到来,她好可以在自己还能收住自己的一颗心时,脱身而去,不去破坏顾长夜计划好的一切。 “不用担心,马上了。” 身后冰冷的声音倏然响起。 花枝一惊,急忙转过身。 顾长夜就站在不远处,双眸结冰的看着她。 花枝被他身上的戾气吓了一跳,也不知他和慕小姐谈了些什么,为何会如此生气。 她有些畏怕的低低叫道:“王爷。” 顾长夜神色阴沉的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抬脚向门外走去,“回府。” 花枝和小舞低着头跟上。 回王府的路上,雨下的更大了些。 顾长夜是坐马车过来的,所以花枝二人便跟着马车一起回王府。 花枝和小舞坐在车夫的旁边,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有雨水迸溅过去,将三人身上的衣服打湿,再有凉风吹过,便忍不住打个寒颤。 小舞皱眉看向花枝,有些奇怪的压低声音问道:“阿奴,王爷是在生你的气吗?怎么都不让你进去马车里面呢?” 花枝也隐隐意识到,顾长夜似乎是在同她生气,可她又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叹一口气,低声说道:“大概是怕我弄脏了马车吧。” 她的话音刚落下,马车里忽地传出顾长夜的声音。 “阿奴,进来!” 他的声音一听就满是恼火。 花枝下意识的瑟缩一下脖子。 知道顾长夜正在气头上,花枝有些怕自己进去会挨说,可又不敢违抗顾长夜的话,只好慢吞吞的挪着身子,钻进马车内。 她进去后,顾长夜只是淡淡的抬了一眼,不过很快又垂下眼。 顾长夜不出声,她也不敢做声,只好缩在角落里。 窗外的雨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 听着雨声过了半晌,顾长夜才又不动声色的抬起眼帘看向花枝。 花枝的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的模样,像极了淋了雨猫儿,长睫微垂,轻轻颤抖,红唇潋滟,一副可怜的模样,看了叫人心疼。 可一想到刚刚她在长春阁说的话,顾长夜心底又涌上一股火。 她倒是真的替他操碎了心,比他还急着让慕慈嫁进王府! 想到这个,顾长夜又不心疼她了,还是让她多淋些雨,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马车在王府前停下,花枝如获大赦般的急忙下了马车。 王府里有下人连忙撑伞出来迎接。 花枝便和小舞撑着一把伞,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直到书房门口时,顾长夜才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们说道:“阿奴留下,在门外等着。” 说完,便推开门走进书房。 花枝怔住,不知顾长夜是要她做什么。 小舞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半晌转头看向花枝说道:“这伞你拿着吧,雨下这么大,王爷要是让你在外面侯着,你就把伞撑着,这书房外也没个遮拦,不要被雨淋了。” 花枝点头,接过小舞手中的雨伞。 天昏沉沉的一直到傍晚。 这一场雨下的格外绵长,花枝便想大概这场雨后,应该再没有个暖和日子了。 衣衫还是潮湿的,在外面站了这么长时间,花枝感觉自己的手脚已经冰凉,骨头缝里也开始发疼。 最后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有意识的将声音收起,可打喷嚏的声音还是格外响亮。 怕惊扰到书房内的顾长夜,花枝急忙捂住嘴巴,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半晌没有听到顾长夜恼火的声音,花枝才挪开手。 想来屋外雨声这么大,他应该是没有听见。 刚要把心放下来,书房的门猛地打开。 顾长夜一身寒气的看着她。 “王,王爷......”花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顾长夜倏然打断她的声音,语调满是不悦的开口,“让你等,你便就这样傻等?” 花枝呆愣的看着他,嘴唇因为冷的原因有些泛白。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说道:“王爷叫我等的,在等到王爷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顾长夜的薄唇紧抿在一起,皱眉看着她。 下一秒,他走出书房一直到她的面前。 有雨水打落在他的身上,花枝慌张的将手中的雨伞遮到他的头上,“王爷,雨这么大,您快回屋子里去。” “你就这么信我,如果我不出来,你便在这里等一夜?” 顾长夜在她面前沉声说道。 花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她不明白顾长夜为何这样说,可是看到他积压在眼底的温柔,花枝的心跳骤然加快。 原来这双凉薄的眼染上情绪,是如此的让人心动。 “我......”花枝有些失神的看着他,心中是空空荡荡的响声。 “我可以等,多久都可以,你不来,也可以。” 第240章 怀疑 屏风外烛光昏黄朦胧,屏风内水汽氤氲,一片暖意。 花枝半张脸沉在水中,脸颊上通红,分不清是因为浴桶中的水太热,还是因为有些害羞。 回到偏房后,顾长夜立刻唤来小舞准备了热水,然后将花枝塞了进来。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些。 花枝看向窗外,想到刚刚在雨中的事情,脸上变得更加滚烫。 刚刚,她说完她可以等后,顾长夜的神色倏然一变,然后一眼不发的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将她抱回了偏房。 想到那个情景,花枝便急忙长呼出一口气,用来平复自己的心跳。 她在屏风后磨蹭了许久,才从浴桶中出来,擦净身上换上干净的里衣。 也不知顾长夜是已经离开了,还是已经在外面睡下了。 怀揣着有些忐忑的心从屏风后走出来,花枝才发现自己刚刚都没猜准。 顾长夜既没有离开,也没有睡着,而是般半倚着床梁,手中拿着百战奇略认真的看着。 感觉到她走出来,顾长夜缓缓抬起眼眸看向她,心跳却有一瞬间的停滞。 花枝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知自己是哪里奇怪,于是低头奇怪的打量自己,顿时一惊! 不知小舞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她身上的这件里衣材料极其轻薄纱制,里面的肚兜及肌肤隐隐约约都看得见。 “啊!”花枝轻叫一声,双手抱在身前慌张的转身背对着顾长夜。 脸颊和是哪个刚刚消退下去的滚烫,又迅速的蔓延上来。 她平日里穿的都是棉布制的里衣,就算和顾长夜睡在一起,她同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的里衣严实的很。 可这件算什么,就等于没穿。 花枝想要跑回屏风后面躲着去,可刚迈出两步,身后的顾长夜忽然开口,“过来。” 她停住脚步,却迟迟不肯转身。 顾长夜倒是没有失去耐心,反倒将声音放的更轻些,半是命令半是哄的又重复一遍,“过来。” 花枝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冷风钻进衣袖中,她打了个寒颤,这才回过神。 让她这副模样走到顾长夜身旁,她怕是要羞死过去。 可是她也不敢违抗顾长夜的命令。 在原地纠结了半天,花枝才磨磨蹭蹭的转过身,一眼都不敢看顾长夜,低着头向他走去。 花枝在心底暗暗数着还有几步到他面前,还差一步时,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里。 也不给她半点准备,顾长夜倏然伸手,将花枝拉进怀中,又从一旁扯过棉被,将花枝整个人裹进去。 “不冷吗?” 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耳侧,无一不让花枝头晕目眩。 半晌花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顾长夜抱着她手臂又收紧几分,像是想要为她渡一些暖意。 花枝本来是不安的,可是顾长夜这样,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让她开始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 她整个人往被子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顾长夜的怀中。 今日王爷心情好,便让她贪心一次吧。 顾长夜看着她垂眸乖巧的样子,心底已经柔软的一塌糊涂。 视线顺着她白皙的脖颈缓缓下滑,最后落在被子里若隐若现的手臂上。 透过薄纱的里衣顾长夜能看到她的肌肤,让他莫名的感觉喉咙里干渴。 刚想收回视线时,顾长夜看到她手臂上似乎有什么痕迹。 他倏然抓住花枝的手臂,将袖子拉高,看见上面清晰的齿痕时,眉心紧蹙起。 “这是怎么弄的?” 花枝睁开眼,看见手臂上的痕迹,身子一顿,犹豫片刻后将香菱的事情说出来。 从头到尾,顾长夜的眉心都紧皱着。 花枝仰着头看着他,视线刚好落在顾长夜刚毅的下巴上。 “王爷,香菱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花枝轻声说道。 听到她的话,顾长夜低头看向她,沉默了许久后,才沉声说道:“她的事你不用管。” 花枝越发奇怪,顾长夜为何不让她接近香菱? 虽然奇怪但是花枝没有开口询问,她知道如果顾长夜不想让她接近香菱,也定然不会让她知道缘由的,问了只会惹他不高兴。 顾长夜不说,她便不问,反正她信他,顾长夜是绝不会害她的。 花枝又想到今日在街市上被人跟着的事情。 如果同赫然的人有关系,那不是她自己能解决的事,而且很有可能是牵扯到顾长夜的事情,所以花枝决定将此事告诉他。 “王爷,今日在街市上似乎有赫然的人在跟着我。” 说到这个,顾长夜虽然皱着眉头,但是却没有多惊讶,“我知道。” 花枝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肯定是有暗卫告诉他的。 那么说今日的事情,其实他都知道了。 花枝看向别处,失神的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个人想做什么?” 顾长夜眸底一瞬间暗了下来,沉声问道:“你同赫然的人认识?” “不算认识吧......”花枝没有注意到顾长夜眼中的变化,,回答道:“上次去柔丽,我从柔丽往外逃的时候,曾经过被那位赫然的特勤抓到过。” 顾长夜抱着她的手顿时一松,双手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正,声音陡然冷了下去,“你被他抓到过的事情为何没有说过?” 花枝被他吓了一跳,失措的说道:“我......那日回到营帐时,我就因为断肠草晕了过去,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你被他抓到后,是怎么逃出来的?”顾长夜继续冷声追问着。 花枝道:“是他放了我。” “放了你?” 顾长夜眼底的阴影向外流出。 花枝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怀疑她。 赫然特勤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放了她,这世间没有掉馅饼的事,顾长夜一定是怀疑她和赫然特勤之间有什么。 被顾长夜怀疑,花枝的心底有些失落,不过又觉得情有可原,怕是换了别人也会怀疑。 “他说他放了我,我就欠他一次,大概是想之后或许能利用到我吧。” 花枝看着顾长夜轻声说道:“当时我刚从柔丽的侍卫手中逃走,慌得不行,所以也没有多想别的,那个阿史那云一放我走,我便立刻跑了,头也没敢回,就想着回去。” 说完,花枝有些无辜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相信自己。 她的模样的确不像说谎。 可这又让顾长夜想起另一起件事...... 第241章 哄他开心 当初花枝进入柔丽的身份是官妓。 那一次,她回来之后一身狼狈,明显是被人欺负了...... 这些事情已经被顾长夜忘得彻底,现在又想起,顾长夜的眼底瞬间蒙上一层阴鸷。 “王爷,我发誓,我真的和那个阿史那云没有什么!” 花枝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于是认真的在他面前说道。 看着她的模样,顾长夜将胸口内堆压的郁气向下压了压,想再次忘掉这件事。 他重新将被子拉起,把花枝裹住,“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 花枝仔细打量着顾长夜的眼睛,知道他还没有消气。 于是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把握住刚刚的好时光。 花只有些丧气,垂下头来,半晌忽然想到什么,抬起手对着烛光,在床榻里侧的墙上做着手影。 “王爷,您看这是什么?” 顾长夜看过去,脸上依然是一片淡漠,但眼眸却微微一动。 他没有出声作答,花枝便自顾自的给了答案,“这是蜗牛,我还会别的。” 说着花枝的手上又变化起动作,一连做了十几个动物。 顾长夜心底有些惊讶,原来花枝会这么多手影。 他一直没有反应,花枝转头看向他,看着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花枝的眼底闪过失落,“王爷不喜欢手影吗?” “谁告诉你我喜欢?”顾长夜淡淡的问道。 花枝叹气后坦白道:“那天,我在书房前看到的......” 顾长夜这才想起,那天他因为巫蛊案的新线索,有些失控,在书房里确实做了几个手影。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花枝的表情,暗想她刚刚做那么多,是想哄他开心? 刚刚那些郁气顿时消解不少。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顾长夜发问,让花枝的眼底亮起点点光芒。 她抬头看着顾长夜,柔声说道:“这是以前照顾我的嬷嬷教给我的,我以前总是自己一个人,就时常用手影打发无聊的时候。” 花枝说话的时候,唇畔的梨涡若隐若现。 挂在她肩膀上的棉被慢慢滑落,她若隐若现的身姿展露,让顾长夜的某根神经绷紧。 他抬手帮她把被子重新披上,然后说道:“为何总是自己一个人?” 被他这么一问,花枝的身体明显一僵。 她倏然沉默,眼里光亮也慢慢垂落。 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回答,“因为,没有人喜欢和我在一起......” 没有人喜欢和她在一起。 她的母亲从没有给过她的笑脸,她的父亲永远是淡漠,她是花家名义上的大小姐,可却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这么想来,她好像从头到尾也没失去过什么,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拥有过。 花枝垂眸是想掩饰自己眼底的哀伤,可却不知她那样的神情落在顾长夜的眼底更显得可怜。 这让顾长夜想起在今日在马车上时,花枝缩在角落里的模样。 弱小,无助。 他突然很想知道花枝的过去。 在认识他之前,她是如何长大的。 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花枝的童年涉及温云歌,他知道自己的逆鳞在哪里,便不会去触碰。 他缓缓地抬起手,将花枝拉进怀中,紧紧抱住她。 这次二人是面对着面。 花枝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若是没人疼惜,她便可以一直坚强下去,可要是稍稍感受一点温暖,她所有用来包裹柔软的盔甲都会碎裂。 顾长夜低下头,唇瓣贴近她的耳垂温柔的摩挲。 可花枝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 她渐渐也喜欢上这种亲昵,不管是不是两情相悦,最起码现在他们两个在一起。 花枝忘记来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天亮,身旁已经不见顾长夜。 换好衣服以后,她走出房间。 一出门,便有冷风扑面而来。 花枝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可却没有因此打消好心情。 昨夜她睡得格外安稳,在梦中她也能感觉到顾长夜的温柔。 “阿奴。” 小舞从一旁小跑到她身旁,笑的有些意味深长,“阿奴,昨夜睡得可好?” 花枝没有多想,只是笑着点头回答,“好啊。” 看她一副天真的模样,小舞掩唇笑笑,然后看着花枝的发顶眼睛微微一亮。 “这是王爷送你的吗?” 花枝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因为刚刚没有照镜子整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发间插着一根簪子。 她轻轻摘下,是昨日在和慕小姐在摊子上看到的白玉小兔银簪。 花枝想了想,眉眼便浅浅弯起。 这一定是顾长夜送给她的。 昨日她的事情,他都知道。 可是转瞬花枝又有些奇怪,顾长夜为何会突然送她发簪? “阿奴。”小舞在一旁轻声唤她。 花枝急忙回过神,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就当是昨日顾长夜心情好,才随手赏她的簪子。 她转身跑回屋子里,整理好头发,将发簪重新插回发间,又跑出来笑着看向小舞,“我今日去书房侍奉。” 说完,便急忙向院外跑去。 看着花枝小跑开的背影,小舞有些无奈的摇头。 昨日下过一场雨,今日的空气中满是雨后泥土清新的味道。 花枝很喜欢这个气味,脚下的步子更加轻快了不少。 跑到书房前时,花枝才慢慢收住步子,整理好衣裳,才轻轻地敲门。 “王爷,奴婢来侍奉了。” 屋内一阵沉默,就在花枝疑惑顾长夜是不是不在书房内的时候,屋内才幽幽传出顾长夜的声音,“进来。” 花枝心中一阵欢喜,推门走进去。 可看见屋内的人时,花枝的身子猛地一顿。 沈怜正站在书房内,眼眶通红,脸上挂满了泪水,明显是刚刚哭过。 想到昨日的事情,花枝脚下的步子不敢再向前。 “愣着做什么,不是来侍奉的吗?过来。”顾长夜坐在书桌后面沉声说道。 花枝低下头,沉住气向顾长夜走去,最后站在顾长夜的身旁。 “小叔叔,教习坊我不想去了,那个赵茵欺人太甚!”沈怜蓦地出声说道。 花枝想,她果然是来说昨日的事。 第242章 各自的安排 顾长夜神色一片淡然的看着沈怜,许久悠悠说道:“昨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那小叔叔可知道赵茵她都说什么了?” “知道。” 顾长夜不做半分思考便回答。 这让说话的沈怜有些吃惊。 顾长夜的眼梢没有添加半点柔色,看着沈怜缓缓开口,“昨日你在教习坊的事情,我也知晓了。” “赵茵的事,我会处理,但你在教习坊学习的期限还未到,所以必须继续去。” 顾长夜声音里满是冷漠,不给沈炼半点商量的余地。 花枝抬起头看向沈怜,正好二人的视线相撞。 沈怜正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眼底的怨毒像是一只想要吞掉她的毒蛇,让花枝感觉背脊一阵发冷。 顾长夜出声打断二人纠缠的目光,“好了,如果没有旁的事,就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去教习坊吧。” 沈怜暗暗的咬了咬牙,然后装作乖顺的模样轻声回答:“好的,小叔叔。” 说完,沈怜转身离开。 花枝站在顾长夜身旁犹豫一下,开口问道:“王爷,您为何要让沈小姐去教习坊?” 本以为顾长夜不会回答她的话,却没想顾长夜淡淡的开口说道:“她自小就是在家中随我学习,也是时候该到外面学习学习了。” 花枝不解,“那王爷大可以将沈小姐送到别的学堂啊?” 顾长夜微微挑眉,然后转头看向花枝。 “你是在护着她?” 这话弄得花枝一愣。 倒不是护着,只是奇怪罢了。 花枝没再说什么。 顾长夜一边将视线收回,一边淡淡的说道:“怜儿的性子我最了解,教习坊里的人正好和她相冲,到那里磋磨磋磨也好。” 听到顾长夜这么说,花枝才明了。 说到底顾长夜其实还是为了沈怜好,若是去了普通的学堂,其他人肯定还是会让着沈怜的,只有到了教习坊那里,才没人让着还沈怜。 “那......王爷是真的打算教训那位赵小姐?” 花枝并没有多想,只是随口问问。 却没想顾长夜放下了手中的笔,将身子转向她。 “蹲下。” 花枝一愣,不知他要做什么,可还是听话的照做了。 她蹲在顾长夜身前,看着他伸出手,拔出她发顶的簪子,似是觉得她刚刚插的地方不对,于是又换了个地方。 “便是让怜儿出去磋磨性子,我也是有底线的。” 这句话顾长夜说的并不算冷,但是花枝却听出了其中的凉意。 沈怜对顾长夜有多重要她自然是知道的,顾长夜是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花枝连忙住了口,不再追问这件事。 没一会儿,李丛捧着一大堆折子走进书房。 “王爷,司礼司那边又差人送来一堆,赫然特使想要学习的东西。” 说着,他将那些折子往顾长夜的桌上一放。 顾长夜没说什么,只是神情淡漠拿起其中一个。 可李丛还一旁不停地抱怨,“这个赫然特使怎么这么好学?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学习的人,王爷,您说他是不是打算把咱们蜀国掏空了再走啊?” 顾长夜一阵沉默后说道:“我看他不是想把蜀国掏空,而是在拖延时间。” 在一旁默声听着的花枝一愣。 李丛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道:“拖时间,他想做什么?难不成我们蜀国有什么好东西他想要?” “或许吧。” 顾长夜淡淡的瞥向书桌下的一个木箱子。 那里面装的是之前在柔丽找到的弩。 “既然他们来了,我们也找找想要找的东西。”顾长夜幽幽说道。 李丛顺着顾长夜的视线看去,瞬间明了他的意思。 “你去安排一下,赫然那边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心行事。” 李丛点头应下,“是。” 与此同时,赫然的那一边,药格罗也刚刚回到驿馆。 阿史那云手中拿着一本蜀国的药经,正认真的看着。 听到门外的声音,还未等开门,他就已经知道是谁,“药格罗,回来了?” 药格罗推开门,两个眼眶有些乌青,一进门便大步走到阿史那云身旁,拿起茶壶,就大口大口喝起水来。 赫然不像蜀国有那么多规矩,阿史那云自然不在乎药格罗如此不拘束的一面,放下手中的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怎么了?你竟然如此狼狈?” “别提了!”药格罗将茶壶‘咚’的一声放下,“特勤,那个叫顾长夜的,家中防卫极其森严,我四处都看了,每个角落都有几个戴面罩的守着,简直是密不透风。” “哦?”阿史那云语调里满是笑意。 药格罗继续抱怨道:“还有那个小姑娘,真真和我们赫然的女子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就更没法子靠近她了!” 听到这阿史那云眉心微微一蹙,“她竟是这样的女子?” “嗯!”药格罗用力的点头。 喘了口气后,药格罗接着说道:“不过,我昨天总算逮着小姑娘从王府里出来了,这才跟上去,可是这丫头是轻易不出门,一出门就满街乱窜啊!” 阿史那云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回事?” “我跟着那小丫头一路,后来那小丫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带着身边的人专往人多的地方钻,最后一脑袋扎进了一个茶馆里,里面全是男人,那几个小丫头个子小,一钻进去,我就找不到影了,后来......后来我就跟丢了。” 说到最后药格罗有些沮丧,倒是阿史那云放声大笑起来。 “有意思!我就说那个小丫头有意思。” “这有什么意思啊?我天天守着都快累死了!”药格罗抱怨道。 阿史那云眼含嘲意地看着他,“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小丫头早就发现你在跟踪,所以才钻进茶馆里,故意才将你甩掉的。” 第243章 传言 “我被发现了?这怎么可能?!” 药格罗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阿史那云微微摇头笑道:“别看她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胆子大得很,敢一个人混进官妓的队伍,偷偷进入柔丽,又敢独自闯进重重防卫的摘星殿撇撇嘴,就说明她不是一般的女子。” 药格罗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虽然没能接近她,但是从王府里其他下人那里打听到一些事情,那个阿奴,是恭亲王七年前从一个叫鬼市的地方买回来的奴隶,阿奴是恭亲王赐给她的名字,据说以前长得很丑,后来打扮打扮恭亲王见她有几分姿色,便将她收做通房。” 阿史那云沉默的听他说完,开口问道:“我想知道她再过去一点的事情。” “这......”药格罗有些犯难的挠挠头,“那个小丫头也是够神秘的,除此之外便再查不出任何事情了,不过我倒是知道查到了别人的事情。” “什么?” “那日在摘星殿中弹琵琶的乐者,名叫沈怜,听闻是阮姑娘和沈公子的遗孤,沈家出事之后,恭亲王便将沈怜接到王府照顾了。” 随着药格罗的话音,阿史那云的眉心紧紧蹙起,“所以她不是那个孩子?” 药格罗没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奇怪看着他,“特勤说的是谁?” 阿史那云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药格罗,“你不觉得比起那个沈怜,阿奴的眉眼更像她?” 药格罗浓重且杂乱的眉毛挑起,片刻后沉声说道:“天下好看之人都有那么几分相像,特勤一定是搞错了。” 他说完,阿史那云默声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才重新开口,“不管如何,继续查阿奴的事情,顺便也看一看这个恭亲王是敌是友,若他非善类,我会想办法将阮灵的孩子带走的。” “嗯,包在我身上了,阮姑娘是特勤的恩人,我药格罗很是敬畏,自是全力以赴完成阮姑娘的遗愿。” ...... 花枝正打算去藏宝阁打扫,从前院走过时才发现,除了日日在门口守着的余大娘外又多了两个人。 一个身穿锦服的中年男人,而另一个,花枝前两日刚见过,正是在街上和沈怜发生过争执的赵茵。 二人跪在王府门口,神情十分凝重。 想到顾长夜那日在书房说的话,花枝便猜到顾长夜应该已经教训了赵家,这二人才会跑过来求原谅。 只是这样一来,王府门口前就显得更加热闹了,不是有人走过,就会一番指指点点。 想到外面的流言蜚语还没有停歇,这王府门口有不明不白的跪着人,岂不是又要平白生出很多是非。 花枝有些担忧的看着府外。 这时从大门外面走进来两个小婢女,偷瞄了两眼跪着的赵家父女,然后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花枝本来对她们在说什么并不感兴趣,可这二人视线一落在她身上,眼神立刻有些心虚的避了开。 就好像谈论的事情和她有关一般...... 花枝疑惑地看着那二人走远。 “阿奴!” 身后传来李丛的声音。 花枝收起思绪,转头看着刚从大门外进来的李丛。 “忙什么呢?”李丛走到她身旁笑着问道。 以前花枝在李丛面前总觉得有些拘束,这是接触的时间长了,便发现李丛是一个很善良的人,总是能照顾到所有人,对她更是如兄长般的照顾,所以花枝便也不再拘谨。 她笑起来说道:“今日长柳的事情多,我正打算替她去藏宝阁打扫呢。” “藏宝阁......”李丛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然后喃喃道:“藏宝阁里的物件多,隔个三四日就会积灰。” 说着他看向花枝,“你一个人打扫得过来吗?” “我的事情又不多,慢慢打扫,总是做的完的。”花枝没有半点负担的说道。 这话一点没有假。 她近日越发觉得闲得发慌,在书房里顾长夜什么都不让她做,研墨顾长夜也不是整日都需要,路嬷嬷和香菱姨那里有人侍奉着,她想四处找些事情做,可到哪里都没有多余的活给她。 李丛双手掐腰的看着她,片刻后忽然说道:“我正好也没事,陪你一起吧。” “不用不用!”花枝连忙摆手拒绝,“李侍卫怎么能做这个......”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做的,正好有些事情要同你说。”李丛打断她的话说道。 花枝一愣。 李从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难道是和老爷爷的儿子有消息了? 想到这个花枝一喜,连忙用力点头。 二人一起朝藏宝阁走去。 推开藏宝阁的门,便有一股陈旧物件的气息铺面而来,天光缓缓照进屋内,所有的古董字画都显得格外的寂静。 左侧摆的大多是金银玉器,右侧则是名家字画,因为都是珍惜物件,长柳每隔几日便会来打扫一次。 花枝拿扫帚先将地面打扫干净,之后再拿帕子将那些物件擦一遍。 “阿奴,你是不是知道了沈小姐的事情?”李丛拿着另一把扫帚,有些犹豫的问道。 花枝想了想说道:“教习坊的事情吗?前几日我在街上碰到沈小姐时知道的,怎么了?” 她不觉得此事有何需要隐瞒,便坦荡的承认了。 “那,那你可知王爷不许乱传此事。” 听出李丛语气中的古怪,花枝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李侍卫,到底怎么了?有话便直接和我说吧。” 花枝如此直接的问,李丛的神情有些尴尬起来,半晌长叹一口气说道:“现在沈小姐去教习坊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城都是了,王爷本就是担心沈小姐名誉受损,所以才不让人乱传,可眼下还是闹得满城都知道了,还有人说沈小姐是因为不检点才被送去的,怕是已经毁了沈小姐的清誉了。” 听李丛说完,花枝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 李丛有补充一句,“王爷派人查过了,说这事情,是从王府里传出去的。” 花枝便明白李丛今日要说的是何事。 “李侍卫是觉得这件事,是我传的?” 第244章 花枝 李丛有一瞬的慌乱,“阿奴,我也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线索,知道是谁传的......” 看见李丛慌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好,花枝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李丛看她笑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奴,你,你没生气?” 花枝摇头,“没生气,怀疑我也很正常,李侍卫感刚刚的样子挺好笑的。” 李丛暗暗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花枝敛起笑意,认真地说道:“不过李侍卫,这件事不是我传的,虽然我空口这么说,也不足以让你相信我,但是我确实没有说过。” “我信你。”李丛急忙说道:“我就是想亲口问问你来着,你的性子我多少了解一些,说不是那便一定不是了。” 能得一个人如此信任,花枝心底是欢喜的,有些感激的看着李丛。 忽然,她想起刚刚在大门口碰见的那两个小婢女,难道讨论的也是这事? “李侍卫信我,不代表别人也会信我。”花枝喃喃自语道。 李丛听到她的话,明白她的意思,眉目也微沉下来,“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沈小姐着想,王爷也会处理这件事,只是......沈小姐一直不喜欢你,今后可能会更加讨厌你了。” 花枝苦笑一下,心想便是没有此事沈怜也是讨厌她的。 “对了李侍卫,老爷爷儿子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李丛看着她摇了摇头,“叫陈羽的人太多,我让暗卫在都城之外也找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的父亲是叫陈德,并且是一位大夫的。” 花枝一阵失落。 原来找一个人这么难。 “不过你放心,暗卫们还在查这件事,早晚会有线索的。”李从安慰道。 花枝点头,低头认真打扫起来。 李丛也低头帮她一起打扫,静默片刻后说道:“虽然没找到那个老爷爷的儿子,但好歹也没找错人,若当时真将地牢里那个陈羽当成老爷爷的儿子,你把医书交给他可就坏事了。” 提起地牢里的陈羽,花枝心中有些气愤。 没有半点医者的德行,竟然还和老爷爷的儿子同名。 花枝想老爷爷的儿子,一定是和老爷爷一样善良,品行端正的人,和地牢里的那个陈羽一定不一样。 “不过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他?”花枝随口问道。 李丛想了想说道:“王爷有话要问他,可他眼下的样子也什么都不能回答,便一直在地牢里扔着了。” 听到李丛的话,花枝有些好奇,“他怎么了?”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李丛忽然摆出一副恼火的表情,“都是那个陈念,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药,把陈羽变成了一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花枝皱起眉头,想了想奇怪的问道:“可是那个陈念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他是百目派来的人?” 李丛冷哼一声,“他说是因为看不惯陈羽,可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要和王爷做什么交易,用百目的一个秘密换在留在王府,摆明没安好心,没想到王爷还答应了!” 大概是真的很讨厌那个陈念,李丛越说越激动。 花枝若有所思地听着。 那个陈念想留在王府里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厨房那里碰见陈念时,陈念问起她王府里有没有大夫。 他是想找人? 正当花枝暗暗思忖此事时,李丛走到屋子中间,看着面对门口的墙壁中央挂着的画,清声念了起来。 “痛负花朝,半春犹在长安道。故园春早。红雨深芳草。愁里花开,愁里花空老。西归好。一尊倾倒。气去声与花枝恼。” 听到声音,花枝也走过去看着那副画。 这个位置曾经挂着百鹤朝仙图,后来百鹤朝仙图失窃,便换成了现在这副。 “这是元好问的诗。”花枝轻声说道。 李丛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知道?” 花枝被他的反应逗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然后看着画喃喃的讲道:“这诗写的是花朝节。” “花朝节?花朝节不是很热闹吗?可为何读起来,总觉得这诗里的花朝节没有那么热闹,一个两个都是愁字。” 花枝不置可否的说道:“同一首诗不同的人理解便是不同的感觉,不过我很喜欢这首诗,这诗里还有我的名字呢。” “你的名字?”李丛转头奇怪的看着她。 花枝没有多想,抬手指着最后一句说道:“其去声与花枝恼,这句里就有我的名字,花枝。” 身旁的人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花枝才意识到李丛的不对劲,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李丛蹙着眉头,幽幽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花枝这才想起,好像李丛并不知道她本来的名字叫什么。 顾长夜不喜欢那个名字,花枝也就从未主动和别人提起过。 不过,她想这件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是李丛,于是便笑着转过身,指着自己说道:“阿奴是王爷赐给我的名字,我原来的名字叫花枝。” 花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李丛急忙问道:“你的父亲是花南?” 花枝的身体一僵,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消失。 她都忘记了自己是罪臣之女的这件事了。 她也没想到,李丛会通过一个姓氏,就猜到了她的父亲是谁。 花枝看着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沉声说道:“是。” 罪臣之女,说出来并不好听,可是花枝并不喜欢隐瞒。 “你......你的母亲,是温云歌?” 最后几个字,李丛的声音是颤抖的。 他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震惊,有疑惑,有悲伤,有怜悯。 花枝看不懂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只是有一种感觉,李丛似乎认识她的父母。 这种认识同旁人的认识不同,不只是知道而已,而是和他们有过交集。 “你认识我的父母?”花枝脱口问道。 李丛却看着她沉默下来。 半晌,李丛忽然将手中的扫帚扔掉,扭头跑了出去。 花枝不知道他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只是刚刚她从李丛的眼底看到了挣扎。 第245章 不后悔 顾长夜刚放下手中的书卷,李丛便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皱眉看着李丛,“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王爷,阿奴她,不,是花枝,她是温云歌的女儿?” 李丛问完,顾长夜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一顿。 半晌,顾长夜眼底翻滚起阴暗,声音幽幽的问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李丛的双唇微颤着,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长夜,“是花枝她自己说的,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奴不是您从鬼市上救回来的吗?” “她的确是我从鬼市上带回来的,可我并没有说过我是要救她。”顾长夜沉声说道。 李丛瞬间明白顾长夜的意思。 他那么恨温云歌,又怎么会救她的女儿,他恨不得将温云歌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这些她都知道吗?”李丛继续颤声问道。 他的问题使顾长夜眉心皱的更紧,眼底的寒冷漫至整个房间,“李丛,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李丛有些失神的摇头。 他当然知道自己僭越了,这不是他该问的事情,无论顾长夜做什么,他都没有过问的权利。 可是这件事,他无论如何都想问清。 “所以,从一开始王爷就不是收留她,而是想要报仇,我曾不解为何王爷那么讨厌她,原来是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所以您要折磨她,羞辱她,看着她被所有人践踏,方能消解您心底的怨恨?” “住口!!”顾长夜厉声怒吼,腾的一下站起身。 李丛闭紧嘴巴,可也只是片刻的事情,片刻后他眼底满是哀伤的看着他,继续说道:“王爷,我知道您有多恨温云歌,可是祸不及子女,她和温云歌不是一样的人......” 顾长夜怒视着李丛,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额角和手背上的青筋绷起。 身上的杀气让人窒息。 李丛心中是怕顾长夜这副模样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完,“她还一直将您当做自己最重要的人,若是有一日,有一日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这世间没有什么恩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其实是背着她家中几十条人命的仇人,那时,王爷要如何处置她?” “来人!!”顾长夜再次怒吼。 立刻便有两名侍卫小跑进屋内。 “将李丛关押进地牢!”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见两个人没有动作,顾长夜又怒吼一声,“还不动手!!” 二人这才急忙上前,架住李丛向外走去。 从头到尾李丛都没有反抗。 二人将李丛带走后,书房内骤然变得寂静。 寂静到,顾长夜可以听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世间没有什么恩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其实是背着她家中几十条人命的仇人。 李丛的声音在顾长夜的耳边回荡,让他心中翻腾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 顾长夜想,只要他在,他就永远不会让花枝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 他可以永远做她的恩人,做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顾长夜重新坐下,可是脸色却有些苍白。 李丛的话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情,可是却做不到。 他开始猜想,如果有一日花枝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会如何? 或许她会选择不恨他,因为他在她心中是最重要,最特别的人。 或许她会很他,但是因为她懦弱的性子,所以什么都不会做。 又或许,她会恨他,恨得要死,恨得也要他偿命...... 想到这里顾长夜的心脏一痛。 和寻常的痛不一样,是撕心裂肺的痛,痛得他眼角漫出猩红。 难道他后悔了? 下一秒他的神色绷紧。 他为何要后悔? 他是已经决定放过她,可这不代表他后悔了自己做过的事情,温云歌做的那些事情,他还不及千分之一。 她只是替她母亲偿还他而已,他为何要后悔? 这便是她的命。 若是有一日,他和她真的走到那一步,她恨他恨得要他死。 那么,那一日就是她的死期...... ...... 花枝从藏宝阁中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 刚走出没多远,花枝便看到长柳神色有些焦急的,向她这边小跑过来。 “阿奴!”看见花枝,长流脚下的步子家的更快一些,最后停在花枝面前,“阿奴,你知道李侍卫被王爷关到地牢中了!” “什么?!”花枝震惊的看着她 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爷为何要把李侍卫关起来?” 长柳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刚巧碰见侍卫们将李侍卫押去地牢,有个侍卫告诉我,王爷发了好大的火,好像是李侍卫说错了话?” 花枝听得有些糊涂。 下午的时候,李侍卫在藏宝阁也不见有哪里奇怪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说错话。 她低头思忖起来,然后倏然想到,李丛离开时的神情。 李丛听了她的事情后匆忙离开,然后就被顾长夜押到了地牢中...... 难道这件事和她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花枝便立刻抬脚朝书房的方向走去,可是却被长柳一把拉住。 “你要去做什么?”长柳问道。 花枝蹙眉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或许与我有关。” “难不成你还想跑去王爷那里问?”长柳看着她更加焦急,“你别傻了!要是同你有关,你就更不能去问了,那岂不是会让王爷更恼火,而且这件事你也不确定,不如再问问别人看看有没有人知道什么,你如此莽撞别再给李侍卫添了别的祸事!” 花枝停下动作,一阵沉默。 长柳说得对,她去问或许会让顾长夜更加生气。 “刚刚皇上派人来,急宣王爷进宫,不如等王爷走后我们去地牢,直接问李侍卫吧。”长柳提议道。 花枝想了想,最后轻轻点头。 第246章 病情加重 已经入夜,这个时辰皇上急宣,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长夜走进皇上的寝殿紫宸殿中,神色微沉,不爱见半点暖色。 隔着纱帘,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人影坐在床榻上,一旁还立着一个人影。 “皇上。”顾长夜轻声唤道。 顾长锦在纱帘后轻咳一声,这声音压得很低,似是有意的压制,片刻后,沉声说道:“其他人都退下吧。” “喏。”殿内的太监低头应道,然后躬身后退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三人时,顾长锦才继续说道:“长夜,你过来。” 这一声,比刚刚显得疲累不少。 顾长夜低头,轻轻掀起纱帘走到里面。 抬起头看向顾长锦时,顾长夜的眼底闪过震惊。 因为咳疾,顾长锦的脸色平日里就不怎么好,但是今日却尤其的可怖。 面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虚色,,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眶也是病恹恹的青,双颊似乎也瘦削了不少。 他于顾长锦不过一日未见,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长锦身旁的站的是郑太医,看向顾长夜唇畔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王爷,皇上的病......又比之前加重不少。” “怎么回事?!”顾长夜的眉头紧皱,厉声质问。 郑太医被他的声音吓得身子颤抖一下,嘴唇颤抖着想要回答,却被顾长锦抢先开口。 “长夜,不要为难他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若不是郑太医尽心尽力的治疗,朕怕是也挺不到现在。” “皇上!”因为顾长锦的话,顾长夜的声音里染上不悦。 顾长锦的唇角沾上轻柔的笑意,目色也柔和不少,看着顾长夜轻声说道:“叫你来并不是要说真的病情,而是朕有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顾长锦身子微侧,从枕下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轴圣旨。 他看着顾长夜轻笑,开口的声音却很是严肃,“恭亲王顾长夜接旨。” 顾长夜的下颌紧绷着,沉声片刻,撩起前摆单膝跪下。 “所有的皇兄弟之中,你是朕最信任的,你的处事方式和品行,朕都看在眼中,若是成为君王,定是为明君,甚至......你比朕更适合这个皇位,朕膝下无子,若是有朝一日,朕宫车晏驾,便由你来继承皇位。” 顾长夜震惊的抬起头,“皇上......” 猜到顾长夜想说什么,顾长锦笑着打断他,“长夜,你是朕精挑细选之人,也是朕为蜀国留下的后路,蜀国不可易主,祖辈的江山不能到我们这一代断送,所以这道圣旨,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接。” 一旁默声听着的郑太医双手有些颤抖。 这可是继承皇位的大事,除了屋内的三个人,再无第四人知晓。 而这三个人之中便由他一个,郑太医说不清自己是因为见证了这一时刻而激动,还是因为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而害怕。 顾长夜定定的看着顾长锦许久,没人能看懂他眼底的情绪是什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见到动了起来。 “臣弟,接旨。”他微凉的声音从冷冽的薄唇间流出,却听不出半点身为未来储君的喜悦。 “皇上,旨意臣弟接下了,但是臣弟依然会竭尽全力寻找名医,定会想法子医好皇上的病,蜀国最需要还是您。” 听完顾长夜的话,顾长锦轻笑起来,他了解顾长夜的性子,既然他这么说了,任谁阻拦都没有用,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答应。 圣旨由郑太医交给顾长夜,看着顾长夜收好,顾长锦才像是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可这不代表,他已经解决了皇位的危机。 “长夜,起身吧。” 看着顾长夜站起身,顾长锦才继续说道:“虽然朕已经拟好圣旨,可这不代表危机解除,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阻止你。” 提到宋婉思,顾长夜的眼底闪过寒光。 “长夜,你和慕小姐的婚事,需要定下来了。”顾长锦沉声说道。 若想顺利登基,一定要有足够的朝臣支持顾长夜,虽然眼下顾长夜的势力很大,可这还不足以让他登基之后稳住皇位。 宋婉思还在,夏禾还在,这两个人最喜欢放长线钓大鱼,手中一定还有诸多招数没有使出。 所以顾长夜需要一个王妃,一个可以帮到他,稳住皇位的王妃,也是将来的一国之母。 顾长夜当然明白这些,他知道顾长锦很早之前就在谋划这些。 别人都以为顾长锦是一个软弱无能的皇上,但是顾长夜知道,顾长锦比任何人都要思虑的多。 见顾长夜许久未说话,顾长锦微微蹙眉,以为他心有不愿。 “长夜,你不想娶慕家小姐?”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到半点犹豫,只是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幽幽说道:“臣弟愿意。” 听到回答,顾长锦点头说道:“朕会立刻拟旨赐婚,长夜,你也说了,慕小姐很好,她才是适合你的人,所以,不要去想旁的,不要因别人而分了心。” 顾长夜垂眸,停顿一下才开口,“是,皇上。” 交代好一切后,顾长锦被郑太医扶着躺下,二人退出紫宸殿。 顾长夜没有叫小宫女帮忙掌灯,而是自己执着一个惨白的灯笼,走进长长且昏暗的宫道上。 郑太医走在他身旁,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可是什么都不说,又觉得四周沉寂的可怕。 “皇上的病,是怎么一回事?”最后,是顾长夜先开的口。 郑太医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的病有些古怪,症状似是中毒,可脉象却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平日里皇上的用食与接触的东西,下官也都紧盯着了,可是也没有被人下毒的迹象。” 听他说完,顾长夜沉吟片刻,“皇上还有多长时间?” “这......”郑太医眉心里积满忧虑,不知该不该回答顾长夜的话。 顾长夜不耐烦地催促道:“说!” 郑太医下意识的瑟缩一下,然后颤声回答道:“最多......最多五个月。” 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紧些。 不到半年的时间...... 第247章 李丛的隐瞒 王府内的下人都睡下后,花枝和长柳才悄声的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因为地牢中关押着陈羽和陈念二人,所以门口有四个人在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看着那四个严防死守的侍卫,花枝和长柳犯了难。 “他们在那里守着,我们根本进不去。”长柳压低声音说道。 花枝低头思忖着,想了想干脆直起身子,大步朝那四人走去。 她的动作太突然,长柳没想到她会就那样大刺刺的走出去,一阵发慌的喊她,“阿奴!阿奴你做什么?!” 可花枝却转头给了她个没事的眼神。 长柳在原地挣扎了一下,但又不想看着花枝一个人过去,只好也急忙跟上去。 花枝停在四个侍卫前,十分客气的轻声说道:“几位大哥,我来是想见见李侍卫,给他送些吃的,能否通融一下。”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相视一看,然后左侧瘦高的侍卫冷声说道:“没有王爷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花枝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打算退缩,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拎着食盒的长柳,柔着声音说道:“我们只是想将这个适合送进去,李侍卫平日里总是帮助大家,我么两个也都受过他的恩惠,不想看他在里面饿肚子,只要一会儿就好。” 李丛在王府里的人缘很好,无论男女,皆受过他的帮助,看着他被押进地牢,很多心中都是不舒服的。 这四个人露出犹豫的表情。 其实他们比旁人要更加不忍看着李丛受苦,王府的侍卫皆是李丛训练出来的,比旁人要受过更多他的恩惠。 所以听到花枝如此真诚的说,这四个人便开始犹豫起来,都是担心李侍卫的人,要不要放她们进去看一下。 最后瘦高的侍卫看向长柳手中的食盒,“把食盒打开,我看一下。” 他是怕她们两个藏了什么危险的东西带进去。 长柳一见侍卫松口,眼底露出欢喜,急忙上前一步,打开食盒让他们检查。 检查过后,确定了没有什么刻意的东西,瘦高侍卫叮嘱道:“你进去要快一些,不要呆太长时间。” 花枝和长柳齐齐点头,然后走进地牢之中。 再次进入,和之前一样的让人压抑。 地牢中有人痴痴傻傻的笑声。 花枝有些奇怪,下意识看向右边第一间牢房。 陈羽正趴在牢门上,看着花枝和长柳二人痴傻的笑着,双目涣散,嘴角还不断的留着口水,明显一副傻子样。 她想起今日李丛说的,陈羽现在这幅样子,是陈念弄得。 花枝刚想到陈念这个人,耳边便听到陈念的声音。 “哟!小姑娘,你怎么来这了?你们家王爷,还舍得你这如娇花般的小姑娘来这?” 长柳对傻子陈羽和一身邋遢恶臭的陈念都很嫌弃,下意识的向花枝身后躲了躲,想要离这二人远一些。 花枝也不想理陈念,便直接无视他。 听到陈念的话,被关在最里面的李丛也凑到牢门前,看到花枝有些惊讶,“阿奴?你怎么在这?” “李侍卫!” 花枝身后的长柳一喜,急忙向李丛走去,花枝也跟在她身后一起走到李丛面前。 不过才几个时辰而已,李丛的神色就有一些憔悴。 花枝有些担忧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问道:“李侍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王爷为何要把你押进地牢?” 面对花枝的问题,李丛的眼眸一阵颤抖。 他眼神闪躲的看向别处,迟迟没有回答花枝的话。 就像是想要隐瞒什么。 看着李丛那样的神情,让花枝心中的疑惑更甚。 难道李侍卫真的是因为她才被关进地牢中。 不等花枝再问,另一边的陈念使劲扒着牢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向他们这边瞥着,喊道:“喂!我猜,是不是这小子,跑去和你们家王爷抢女人了?” “陈念,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听到陈念的话,李丛怒火中烧的吼道。 陈念倒是一点都不怕的样子,“你想割也点出来再说啊!”说完,陈念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将李丛气得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都突了起来。 见李丛气得不轻,长柳连忙打开食盒,说道:“别理他,快看我们给你带了什么,你肯定没吃呢,快吃吧。” 李丛看向食盒里的饭菜,难看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谢谢你们。” 听到他轻声的道谢,长柳的脸颊微微一红。 花枝看了长柳一眼,然后叹了一声后说道:“这菜是长柳做的,我手笨,做不好这些的。” 李丛这才看向长柳再次道谢,“多谢。” 长柳笑着摇头。 虽然说她们给送了饭菜来,可是李丛人被关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花枝想起刚刚李丛没有回答的问题,犹豫片刻又重新问了一遍,“李侍卫,王爷到底为什么要将你关进来?” 李丛夹菜的动作一顿,半晌才沉声说道:“我说错了话,王爷罚的对。” 花枝不解,可未等她继续追问,李丛倏然抬起头,皱眉看着她,“阿奴你不要再问下去了,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你只要乖乖的呆在王爷身边,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被关进地牢里的这几个时辰,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 因为憎恨温云歌,所以王爷想要报复花枝,可是现在花枝的生活,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王爷应是已经放弃折磨花枝的计划,那么维持眼下这样的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谎言,若是能瞒一辈子,那便不再是谎言。 他想明白了这些,可花枝心中的疑惑越甚。 乖乖的呆在顾长夜身边,这句话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顾长夜也这样对她说过,只要她乖乖的,什么都会给她。 到底他们是怕她做什么?又或者怕她知道什么? 这些念头,让花枝的心开始惴惴不安。 地牢另一侧的陈羽依然痴傻的笑着。 李丛吃东西的这功夫,花枝抬脚向陈羽走去。 她在陈羽面前蹲下,陈羽的笑声便又放大一些。 花枝蹙眉看着他,想到李丛说顾长夜有话要问陈羽,可他现在这样分明什么都无法回答。 于是她伸出手,扣住陈羽的手腕,用指尖轻触他的脉搏...... 第248章 江尘子 “他......是中了死藤?” 花枝看着目光涣散的陈羽,喃喃自语道。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可还是被陈念听的一清二楚。 陈念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小丫头,你懂医术?” 花枝不想理会他,便没有作答。 死藤,在老爷爷的医书中毒经里有记载,少量服用便可使人产生幻觉,看陈羽的模样和他脉象,应该服用了不少。 如果是少量还好说,但服用的太多,此毒便不好解了。 想到这,花枝皱眉看向陈念的牢房。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给陈羽服用大量的死藤,难道就是不想让陈羽回答顾长夜的话? “死藤是你给他吃的?”花枝语气微恼的说道。 陈念挑了挑眉头,很是坦然的回答:“是我,小丫头,他可是个坏人,我给他下毒那是替天行道,你不觉得应该感谢我吗?” 陈羽的确是个坏人,他中毒花枝并不担忧,只是陈羽变成这样,耽搁了顾长夜的事请,才让她感到不悦。 她起身走到陈念面前,问道:“你给他服用那么多的死藤,就不怕解不开他身上的毒?” “呵!”陈念有些轻蔑的轻笑一声,“这世间就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花枝蹙眉,越发觉得这个陈念古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留在王府?” 陈念有些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花枝,然后有些懒散的说道:“小姑娘,想让我回答你,不如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会医术?” 花枝犹豫一瞬,然后诚实的回答道:“只是略懂而已。” “那我上次问你王府里可有大夫,你还说没有?”陈念一时气恼起来,声音沉了下去。 花枝不觉得自己上次的回答有错,“我不是大夫,除了陈羽,王府里的确没有第二个大夫了。” 听完花枝的答话,陈念眯起眼探究的看着她。 他正准备再问些什么时,那名瘦高的侍卫突然走进地牢,看着花枝和长柳,焦急地说道:“你们二人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有人过来了!” 花枝一听,连忙站起身,四下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长柳也慌张的将食盒收起。 最后还是陈念指着地牢中间的小矮柜,花枝她们才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小矮柜并不大,但是好在花枝和长柳两个人都生的娇小,躲进矮柜里正正好好。 二人躲进去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串脚步声。 矮柜的门有一道缝隙,从那里刚好可以看到一点外面。 花枝看见几名暗卫,押着一名浑身是血的老头走进地牢,然后将老头一把推进陈羽对面的牢房中。 老头的嘴里也满是鲜血,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明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还是不是发出一串瘆人的笑声。 原本喜欢开玩笑的陈念此时也没了声音,脸色阴沉的看着老头。 没一会儿,花枝便看到顾长夜负手走进地牢。 他从皇宫中回来了? 花枝屏住呼吸看着外面的情景,一颗心有些紧张的提起来,身旁的长柳也和她一样身体紧绷着。 她们两个要是现在被顾长夜发现了,那便是死定了。 两个人提着心,大气不敢喘的盼着顾长夜快点离开。 顾长夜面无表情的看着浑身是血的老头,许久沉声问道:“你就是江尘子?” 江尘子的笑声蓦地停下来,脖子嘎吱嘎吱作响抬起,双目眦裂的看着顾长夜,半晌又阴森森的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你是恭亲王顾长夜。” 顾长夜一身的清冷,眉眼清明的看着他,对他的话没有做出应答。 江尘子继续说道:“不知王爷千里迢迢,将草民带到这里意欲何为?” 顾长夜也懒得和他废话,从怀中掏出一个镯子,问道:“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地牢里寂静了一阵,从才听到江尘子说道:“忘记了。”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顾长夜满意,他想一旁的暗卫投去一个眼神,暗卫便明了的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穿透江尘子的肩膀。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地牢,那声音听的人汗毛倒竖,心惊肉跳。 花枝似是也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背脊瞬间绷紧,同时身旁的长柳,也十分惊恐的抓住她的衣角。 “你最好说实话。”顾长夜的声音满是阴冷的说道。 因为疼痛,江尘子喘息声变得断断续续,许久才提起力气,虚弱的说道:“你,你怎么敢乱用私刑,便是天子,也不能给一个无罪之人乱用刑罚......” 他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的唇角缓缓勾起,却是一个阴戾的笑容。 “你在乌城犯下的罪行,一抓一大把,加在一起已经够你掉脑袋了。” 江尘子依然不慌,“王爷的手伸的可真够长了,连乌城的案子都帮着查。” 顾长夜冷哼一声,再次看向暗卫。 随后暗卫便握着刀柄,将插在江尘子肩膀上的刀刃一点一点转动。 江尘子的惨叫声再次响起,那声音刺的花枝耳朵发痛,一颗心跳得越发快。 最后实在受不了这个折磨,江尘子咬牙喊道:“停!停下!我说!” 暗卫这才停了手。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脸都是疼痛留下的汗水,缓过这口气,才抬起眼帘,怒视这顾长夜说道:“这镯子,我是从一个叫香菱的女人手中得到的。” 听到香菱二字,花枝一惊。 这个人竟然和香菱有关! 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解开香菱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边江尘子继续说道:“有人将那个女人送给了我,她带着那么个破镯子也没什么用,我就随手卖掉了。” “她的伤是你弄得?”顾长夜的声音比刚才更阴冷了一些。 江尘子低笑两声,“怎么?那个女人还没有死,贱命还真够硬的!” 说着他往地上‘呸’了一下。 暗卫看他的样子,立刻又拧了一下刀柄,江尘子吃了痛,低叫一声,可是眼底满有半点服软畏怕的样子。 “那女人就是送给我的玩物,后来还怀了孩子,我娘子看不上她,我也不稀罕那种货色生的孩子,没办法,我就帮她把孩子拿掉了,顺便想法子让她再也生不了,这样才可以供我随意玩弄......” 听着江尘子的话,花枝的身体犹如坠入冰窖之中...... 第249章 她死才能痛快 江尘子的话让花枝的手脚冰冷。 她以前想过香菱身上发生的事情,或许很可怕,可没想到有一天事情的真相摆在她眼前,她还是心中一凛。 听了江尘子的话,顾长夜的脸色也更加阴沉,虽然别人看不出什么,但是躲在柜子中的花枝却注意到,他的右手紧紧握着拳,青筋凸起,似是在忍耐。 顾长夜冷声问道:“巫蛊案是不是和你有关?” 听到巫蛊案三个字,江尘子的身体一顿,然后含糊地否认,“什么巫蛊案?我不知道。” 暗卫再次拧动刀柄,江尘子痛不欲生的惨叫,但这次却无论任何都不肯承认巫蛊案。 顾长夜示意暗卫停下,然后看着江尘子说道:“当年你和你的徒弟到过都城,正好是巫蛊案发生的时间,先皇产生的幻觉应该是你们想法子弄的吧?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说到这顾长夜顿了一下,然后又阴冷的吐出几个字,“是不是夏禾?” 他的话音落下,江尘子低笑起来,“谁是夏禾?我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什么巫蛊案,以前我是来过都城,可我是和我徒弟来游玩的,王爷可不要乱给我扣罪名。” 顾长夜眯起眼危险的看着他,片刻后幽幽说道:“如果你说实话,还能少吃点苦头,将香菱送给你的人难道不是夏禾?” “当然不是。”江尘子抬起头,一咧嘴便露出沾满血迹的牙齿,“是个女人把她随手送给我的,你说的那个夏禾我根本就不认识。” 顾长夜厉声问道:“说!是谁?!” 江尘子继续阴森森的笑着,缓缓开口,“那个女人叫温......” 花枝正聚精会神听着江尘子的回答,可是就在这时,一旁的长柳手忽然一松,木制的食盒从怀中滑落重重地撞在柜门上,发出‘咚’的一声。 江尘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顾长夜冷冽的视线转向花枝她们的方向。 花枝和长柳的心齐齐提了起来,默默祈祷着不要发现她们二人。 可是顾长夜身旁的两名暗卫,已经提着刀走到矮柜前,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猛地拉开柜门。 花枝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他们,然后看见顾长夜沉步走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时,顾长夜的眼眸一阵颤抖。 “你怎么在这里?”顾长夜冷声质问。 他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花枝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何顾长夜并不在乎同样在这里的长柳,只在乎她。 不等她细想这件事,顾长夜伸手粗暴的将她从矮柜中扯出,然后将她从地牢中一路扯到上面的院子里。 他的力气很大,花枝甚至感觉的手腕快被他捏碎了,可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她知道自己如何解释,在他那里都是犯了错。 任由着顾长夜将她带回偏房,狠狠地甩在床榻上。 “你不要得寸进尺!”顾长夜俯身,用手死死的扣住花枝的下巴,冷声说道:“未经我的允许,你就敢擅闯地牢,看来我是对你太好,才让你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花枝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可是视线却不敢从顾长夜身上移动半分。 顾长夜身上的戾气十分可怖,压得她无法呼吸。 “在王府里,有你能做,也有你不能做的事情,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给你机会,一刀便砍下你的头。” 他每说一个字,口中便吐出一口寒气,花枝的身体也就更冷上几分。 她忍不住去想那个情景,顾长夜拿着刀,锋利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颈上,手起刀落,她的头颅便从脖子上咕噜咕噜的滚下去。 ‘嘭’的一声,房门重重的合上,花枝这才回过神来。 屋内已经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她本能爬进被窝中,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想要给自己冷的发僵的身体一些暖意,可是这样做却于事无补。 花枝还是觉得冷,一面是因为江尘子的那些话,一面是因为顾长夜刚刚的话。 她于顾长夜来说是什么? 只是一个暖床的通房而已,他开心了可以哄着她,不开心了随时随地都能叫她去死。 这么想着,花枝将自己抱的更紧一些,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顾长夜并不在意她,她不怪他,可是她已经走不出那个名为顾长夜的情网...... 屋外一片静悄悄。 顾长夜大步向地牢走去,可走到一半时,脚步猛地顿住。 他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眉心紧蹙。 刚刚看见矮柜里的花枝那一刻,他的心跳的很快。 差一点,江尘子差一点就说出了温云歌的名字,如果被花枝听到了,会怎么样? 顾长夜按住还没有平息的心跳,神色紧绷着,许久才抬脚继续向地牢走去,并没有注意身后有一个人影躲在树下的黑暗中。 看着顾长夜离开,那个人影才脚步匆匆跑开。 此时沈怜正坐在房间里,神色阴冷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用指尖轻轻滑过自己的脸颊顾影自怜。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子俏神色慌张的走进来,“小姐。” 沈怜并没有看向她,而是继续看着镜中的自己,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子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恭敬的递到沈怜面前。 沈怜一喜,接过瓷瓶,“好,没有被别人发现吧?” 子俏摇头,“没有,不过,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王爷了,王爷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听到子俏看见顾长夜了,沈怜的脸色紧绷起来,“他没有看见你吧?” 子俏连忙摇头。 沈怜这才舒气,笑着看着手中的瓷瓶,喃喃自语道:“这次我一定要让那个小贱人,尝尝肠穿肚烂的滋味。” 看着沈怜有些接近癫狂的模样,子俏隐隐害怕起来。踌躇片刻忍不住说道:“小姐,您真的要这样做吗?为了个阿奴,不值得......” “闭嘴!!”沈怜怒吼一声。 她站起身,逼近子俏,一字一句的开口:“是她抢走了王爷对我的爱,是她将我去教习坊的事情传得人尽皆知,是她耍弄心机,害我丢尽了脸面,想要夺走我的一切,我反击有什么错?!” 子俏看着她,双腿不停的打颤,不敢再说一个字。 沈怜微微眯起眼,压着声音,满是恨意的说道:“只有她死,我才能痛快。” 第250章 聘礼 花枝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一夜未眠。 也不知长柳怎么样了,顾长夜会不会罚她,还有那个江尘子,他想要在怎么处置。 而且花枝一直惦记着,江尘子最后未说完的话。 温,那个香菱一直害怕的女人姓温? 花枝知道她不能再去想这件事,偏偏她就是忍不住去思索。 最后是小舞敲开了房间的门,才把花枝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舞神色凝重的看着花枝,声音严肃地说道:“你和长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长柳,花枝抬起头急忙问道:“长柳她怎么样?王爷罚她了?” “当然!”小舞冷声说道:“擅闯地牢,王爷罚了她二十个板子已经算轻的了,现在正躺在屋子里养伤呢。” 花枝知道小舞说的没错,二十个板子已经是顾长夜手下留情,可还是心疼长柳。 小舞在床榻边坐下,“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花枝犹豫一下,将自己和长柳,偷溜进地牢里的原因告诉了小舞,但并没有说江尘子的事情。 江尘子的事情很复杂,花枝也明白越少人知晓越好。 小舞听完,忍不住抬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花枝光洁的额头。 “你们两个小疯子!李侍卫是王爷的心腹,只是犯了一些小错,被关进地牢中也是一两日就能出来,你们两个跑去添什么乱!” 花枝垂下头,低声说道:“我知错了。” 小舞轻声叹气,然后柔声说道:“你和我说没有用,等见了王爷,你和王爷去说吧,定要认认真真的认错!知道了吗?” 花枝依然低着头。 想到昨日顾长夜模样,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点畏怕。 她不是不想道歉,只是不知道顾长夜会不会听。 “小舞姐姐。”花枝弱弱的唤她,然后忍不住问道:“你说我该如何面对王爷?” 小舞不解的看着她,没有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花枝想着昨日顾长夜的话,神色失落的说;“王爷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玩具,我足够听话,合他的心意,他便会对我好一些,我不听话,惹他恼了,他便随时都会要了我的命。” 隐约听明白了花枝话中的意思,小舞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 “我不知道该么样面对王爷了。”花枝低声喃喃的说道。 “阿奴,不要想这么多。”小舞抬手轻轻抚摸花枝的发顶轻声说道:“我觉得王爷待你同待别人是不同的,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有时候想得太多,就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花枝默声片刻后,轻轻点头。 整理好心情后,她起身梳妆,准备去长柳的房间看看。 她进入长柳的房间时,长柳正趴在床榻上睡着,花枝悄悄的看了看她的伤口,越发的心疼,暗自懊恼,若是昨日她反对长柳的主意,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不想打扰长柳,花枝悄声退出她的房间,然后打算去和顾长夜道歉。 昨日的事情顾长夜除了斥责,对她再没有旁的惩罚,花枝便不清楚这是不是证明顾长夜对她有些不一样,但最起码可以确定,顾长夜已经给了她最大宽容。 就是为此,她也应该主动去认错。 刚拐进长廊,花枝便看见下人们抬着一个个箱子,向正院走去。 因为刚打扫过藏宝阁,花枝认得那些箱子,这些都是藏宝阁的金银玉器,下人们将箱子抬到正院里,李婆婆正带人一个个清点,清点好的,便让人在箱子上绑上红色喜庆的红绸。 有两个低声说话的小婢女,看见花枝站在一旁,便故意将嗓门放大了一些,故意将话说给花枝听。 “王爷今日叫人挑了藏宝阁内最好的物件,打算清点好作为聘礼,看来这两日皇上就要给王爷和慕家小姐赐婚了,哎,下贱的命就是下贱的命,某些人总算快被赶走了!” 说完,两人还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花枝并没有将她们的话听进去,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那些箱子。 这一天,她不是很早之前就料想到了吗? 她知道结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以接受一切,所以不会受伤。 花枝呆呆的想着,缓缓的转过身离开那个位置,却不知自己的脚下有多么踉跄。 她不断的告诉自己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可是心还是疼的。 这个时候,她又不忽然不想去找顾长夜了,她害怕自己的坚强会溃不成军。 但天不遂她愿,她刚转身走了几步,便撞见了顾长夜。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从未有变,只有她变得更加喜欢他了。 花枝有些呆怔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她的脸色格外的苍白,神色恹恹,似是生病了。 顾长夜的眉心轻蹙一下,半晌忽然抬手,手背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上,肌肤相贴却是一片冰凉。 看着花枝有些呆滞的模样,他眉心的皱褶更紧,然后冷声说道:“回房间去,昨日的事还没有完,罚你三日禁闭。” 面对顾长夜的话,花枝的脑中一片空白,没有应好,也没有应不好,只是最后无力地垂下眼眸,一步步向偏房走去。 她走后,顾长夜依然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心,抬手按住自己异常的心跳,许久才沉步向准备聘礼的正院走去。 之前花枝不觉得秋日是悲凉的景色,秋日明明是丰收的季节,何来的悲凉。 可如今她才明白这样的悲凉从何处而来。 曾经生机勃勃的绿叶变黄,扑簌的落下,入目解释苍凉之感。 花枝回到偏房,坐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燕子落在她的窗口,歪着可爱的小脑袋,有些俏皮的样子。 可却无法让花枝展露笑颜。 她看着燕子,叹息的说道:“你该离开了,你是南方的燕,北方的冬日你是熬不过去的。” 它不属于这里,强要留下,只会受伤。 也不知道燕子有没有听懂,只是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 看着它,花枝忽然明白,自己原来和它一样,都是南方的燕,这里不属于她。 或许,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第251章 撞见 入夜之后,王府的门口挂起了红色的灯笼,昭示着喜事将临。 顾长夜乘着马车离开王府,似是出去处理什么事情。 下人们做完活后,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只有几名侍卫在府里巡逻。 沈怜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子俏跟在她身后,神色有些紧张。 她们向前走了几步,子俏的额头便已经不满汗水,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小姐,马上慕小姐就要进门了,王爷就会赶阿奴离开,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吧。” 她的话音一落,沈怜猛地转身,抬手一把捏住子俏的双腮,逼迫她张开嘴,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就先给你来一点试试!” 子俏惊恐的摇头,沈怜这才放开她。 和沈怜不同,子俏其实和花枝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别人讨厌花枝,所以她也跟着讨厌而已,不过也只是限于平日嘲弄她欺负她,若让她去给花枝下毒,她的心里便开始发怵。 可是沈怜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能强忍着害怕跟在沈怜的身后。 夜里的王府静的可怕。 二人避开巡逻的侍卫,最后停在正院侧面的墙壁下。 “正好今日王爷不在,一会进去你先堵住她的嘴巴,制住她让她不要挣扎,知道了吗?”沈怜看着子俏命令道。 子俏揪着衣摆,在心中挣扎了片刻,最后才轻轻点头。 看到她点头,沈怜满意的笑笑,然后看向自己手中的瓷瓶,“这是断肠草做的毒药,药性发挥的慢,但却是极痛苦地,这一瓶子喂下去,到明日天亮她正好能肠穿肚烂而死。” 说这话的时候,子俏看见她眼底两者兴奋的光芒,不像是在说杀人的事情,到像是在和她说什么明日郊游一样。 子俏身上一阵恶寒。 “等处理掉她,我会再想法子对付那个慕小姐的,顾长夜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他......” 她的声音还未落下,距离二人不远的草丛里忽然传出一阵沙沙声,沈怜连忙噤了声。 子俏的心一直都提着,这下草丛里发出的动静,吓得他猛地一颤。 沈怜神色紧绷的盯着草丛,然后用力推了一把子俏,“你去看看!” “啊?我......” 听见子俏语调中的犹豫,沈怜神色一冷。 子俏顿时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挪着步子,一点一点向草丛那边挪过去。 她不知道草丛里是什么,心跳的越发厉害,眼看着差一步就能看清草丛里是什么的时候,一个黑影猛地从草丛中蹿了出去,将子俏吓得猛地跌坐在地上。 子俏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但是在子俏身后的沈怜却看清了。 那是一个人影。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计划,一定被那人都听了去,沈怜顿时一急。 “抓住那人!不能让他跑了!”沈怜凶狠的说道,然后便朝那人跑开的方向追去。 子俏还没惊吓中缓过来,但听到沈怜的命令,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二人追着黑影一直跑到小后院里,然后那个黑影便陡然不见了。 “小,小姐!”子俏颤着声音叫她,身体已经害怕的抖成了筛子,“刚刚,那个会不会是鬼啊?” 沈怜恼火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没杀人呢,怕什么鬼?!” 子俏脸色惨白的点头。 沈怜微眯起眼在小后院中扫视一圈,然后说道:“找,那人肯定就藏在哪里,必须找到他!” 子俏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可是只能点头,听从沈怜的话。 这个小后院不大,只有个柴房而已。 二人在院子的草丛里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沈怜便带着子俏朝柴房内走去。 刚踏进屋内,沈怜便隐隐约约听到一个低语。 “不要......不要杀我......不要......” 沈怜皱眉,然后悄悄向子俏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守住门口,不要放那人逃走。 然后她一个人走进屋内,朝着声音的方向靠近。 声音的主人就藏在高高的柴堆后面,沈怜将自己的步子放的很轻,差最后两步时,猛地扑到后面,压住那人。 “救命!” 那人刚喊出一声,便被沈怜用手帕塞住,然后便被沈怜强行扳正身子,看清了面貌。 沈怜有些吃惊的看着那人。 是香菱! “你怎么在这?” 沈怜皱眉问道,紧接着便意识到香菱的嘴巴已经被她塞住了。 香菱不是应该在自己的房间里吗?又跑出来了? 香菱拼命的在沈怜身下挣扎,可是因为腿上的残疾和自身的瘦弱,完全敌不过沈怜这样健康的人。 沈怜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眼底流出一股浓浓的嫌恶。 不过想到她是个疯子,沈怜又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香菱神志不清,应该很快就会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抛到脑后,而且就算她记得,看她这个疯样,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只会当她说的是胡话。 沈怜笑着把塞住她嘴巴的帕子拿出,“香菱,你不要总是乱跑好不好,就算小时候你对我很好,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总这么折腾,我也是会生气的。” 香菱依然惊恐的看着她,嘴巴里发出的都是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声音,完全听不懂讲的是什么。 沈怜暗想,看来她给香菱药里面加的东西是有用的,她的病没有半点好转。 她并不想香菱的病好转起来,因为有一件事只有她和香菱知道,只要香菱一直疯下去,那就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怜抬手轻轻拍了拍香菱的脸颊,“香菱,你就永远这样疯疯癫癫下去,我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也多亏了你,你放心,我会让王爷养着你的。” 说完,沈怜准备站起身,叫子俏帮忙把香菱扶回房间去。 可是她刚站起身,便听到香菱有些嘶哑的声音。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疯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第252章 养女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疯着对你有什么好处?” 香菱有些狼狈的看着面前的沈怜,原本浑浊的眸子,此刻清明了不少。 沈怜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香菱,你,你的病好了?” 香菱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漠,“怜儿小姐,不希望奴婢的病好吗?” 她的话音刚落,沈怜便飞扑到香菱身上紧紧抱住她,低声啜泣的说道:“我怎么不想你的病好呢,我日日都盼着你好起来,在这个世间,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怜儿小姐还将奴婢看做亲人,真是让奴婢倍感荣幸。”香菱冷笑一声。 面对她的疏离,沈怜也不恼,用指尖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 “香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既然还活着,当初为什么不来王府找我,又是怎么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幅伤害累累的模样?” 香菱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沈怜一阵沉默,最后轻声叹息,沉沉说道:“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回想起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香菱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本能的颤抖。 “我侥幸从那场劫难中逃脱,本想为完成小姐的遗愿,没想到却又落入温云歌的手中,那个恶毒的女人并没有杀我,她觉得我威胁不到她,便把我送给了一个男人,我被男人绑出了都城,受尽了屈辱和折磨......” 越往后说,香菱的声音颤得越厉害,那里面除了回忆过去时的畏怕,还包含怨恨,恨不得将那人挫骨扬灰的怨恨。 可沈怜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些上,而是看着她问道:“母亲的遗愿是什么?” 香菱看着她没有作答,半晌幽幽开口:“我要见王爷。” 说着,她就要扶着一旁的柴堆站起身,可是用了两次力气,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沈怜就在一旁看着,没有半点要帮忙的意思。 香菱停下动作,冷眼和沈怜对视着。 她是疯了,不过在她疯癫那段时间的记忆她都还记得。她记得阿奴对她悉心照料,记得阿奴看见自己身上的伤时,湿润的眼睛,记得在自己发病时,阿奴紧紧抱着她的温暖。 当然她也记得,沈怜看着她时嫌恶恶心的眼神。 谁对她是真心好,谁对她是虚情假意,当下立见。 而且,阿奴实在太像了...... 就在香菱思索着时,沈怜又开口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母亲的遗愿是什么?” 香菱回过神,疏离的回答:“这件事我要见到王爷才能说。” “为什么?”沈怜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看着她。 看着沈怜有些做作的模样,再联想刚刚她还在想着如何害被人的样子,香菱对她越发讨厌起来。 她没有想到,小姐样的孩子怎么会长成这幅样子? 见香菱还是不肯回答,沈怜终于装不下去,傲慢的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帮她找回亲生女儿,怎么?她的女儿还活在世上?” 香菱的眼底闪过吃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久之前我便知道了。”沈怜勾唇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知道她的亲生女儿丢了,我不过是她捡回去的孩子。” 香菱的脸色紧绷着,不做言语。 沈怜咬牙切齿的说道:“她到死都没忘记那个孩子!” 香菱忍不住说道:“可是小姐从没有亏待过你,一直都将你当做亲生女儿!” “闭嘴!”沈怜恶狠狠的吼道:“她从来没有那我当做过亲生女儿!若真是那样,为何还要想着那个孩子,明明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香菱觉得沈怜有些不可理喻。 沈怜却觉得自己很可怜,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阮灵的掌上明珠,直到那日她才知道,她不是阮灵的孩子,而是不知道谁扔在沈家门口的野孩子,阮灵的掌上明珠其实另有其人。 从那一天开始,她虽面上装的同过去没什么两样,但其实心里却和阮灵越来越疏远。 沈怜觉得自己是悲惨的,可好在后来沈家灭门,她逃脱了,还遇到了顾长夜。 能被顾长夜宠爱,是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想到这,沈怜看着香菱的视线闪过寒光,“所以,你是知道了那个孩子的下落?” 香菱紧闭着嘴巴,在沈家遇难的那日,她的确是偷听到了那个孩子的下落,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沈怜。 “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找。”沈怜柔声说道。 香菱却冷笑一声,“不用找了,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沈怜怀疑的看着她,“死了?” 香菱点头,“我去找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已经死了,所以不用找了,我现在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王爷,待我去见他。” 说着,香菱又试着从地上爬起,这一次沈怜伸出手,放在她的胳膊上。 却不是要将她扶起,而是一把拉住她,制止她离开的动作。 “香菱,你不该清醒过来的。” 沈怜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你就那样疯疯癫癫下去,多好。” 香菱的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你想做什么?” 沈怜声音悲伤地说道:“我不能让你见到王爷,我比那个从小就丢失的沈大小姐可怜多了,她有一直惦念她的父母,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顾长夜是真心对我的。” “你清醒一些吧!”香菱一边挣扎着想要逃走,一边吼道:“王爷也是因为你是沈家大小姐,才会对你那么疼爱!” 沈怜苦涩的一笑,“没错,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让你去见王爷,一旦我是沈家养女的事暴露,我就会失去一切。” “你!”香菱瞪着她。 沈怜却对她愤恨的眼神视若无睹,“对不起香菱,现在你必须死了。” 说着她死死地钳住香菱的双手,香菱拼命挣扎将堆得整齐的柴堆一把踢倒, 将守在门口的子俏吓了一跳。 香菱想要大声呼救,可又被沈怜用帕子塞住嘴巴。 “子俏!快过来帮忙!!”沈怜怒声朝子俏喊道。 子俏看着挣扎的香菱,一时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失措的看着他们二人。 沈怜再次怒吼:“快动手!否则我就杀了你!” 子俏一听,身体颤抖的动了起来,看到柴房角落里的麻绳,双手颤抖的捡起,然后一步一步向挣扎的香菱走去。 “快点!!”沈怜催促。 子俏的脑中一片空白,全凭身体自己行动,将麻绳在香菱的脖子上缠了一圈...... 第253章 自杀 沈怜看着香菱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双腿不停地扑腾,将子俏踹开了两次。 “你快点!”沈怜再次催促。 子俏这才避开香菱踹过来的腿,双手拿起麻绳的两端。 她的手已经抖成了筛子,拿着绳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怜恨不得松开手自己来,可又怕自己一松手就让香菱跑了,只能恶狠狠的威胁道:“子俏,如果我要是有什么事,你觉得王爷会放过你吗?以前我做的事,你都有帮忙,我要是完了,你也不用活了!” 子俏的双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最后她用力咬了咬牙,双手猛地用力将绳子拉紧。 香菱痛苦的挣扎,因为窒息,她的脸迅速涨紫,双目猩红的睁大,双眼怨恨的看着子俏。 但是她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慢慢停下来。 等到她彻底不动弹了,子俏才犹如惊弓之鸟般扔掉绳子,弹跳到一旁阴暗的角落中,抱着自己不停的说到:“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要杀你的!” 沈怜没有理会她,而是冷漠的伸出手探了探香菱的鼻息,确定她死了,沈怜唇角的笑意灿烂起来。 “子俏,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沈怜笑着走到子俏身旁蹲下。 子俏却听不进去她的话,捂着耳朵,脸上布满惊恐的泪水。 看她那副模样,沈怜莫名的恼火,双手用力将她的脸扭向自己,一字一句冷声的说道:“人就是你杀的,是你用绳子勒死的!” 子俏的眼泪掉的更凶。 沈怜又忽然换上一副温柔的模样,轻轻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就一定不会有事,知道了吗?” 说完,沈怜站起身,看着香菱的尸体,唇角阴冷的一勾,“好了,现在处理一下尸体吧......” ...... 花枝听了顾长夜的话,呆在偏房里一步都不迈出去。 只是今日院子里格外的安静。 长柳因为受罚还在房间里养伤,但是连小舞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有些奇怪了。 花枝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不久,便见小舞脸色苍白的跑进屋内。 “阿奴......” 她的声音满是颤抖,让花枝不安的心跳的更快,“发生什么事了?” 小舞的眼眶渐渐红起来,声音哽咽的说道:“香菱姨她......她出事了。” 花枝的心咯噔一声,“什么事?” “她在柴房,上吊了。” 说完,小舞捂着脸哭了起来。 花枝的脑中有一瞬间空白,然而片刻后不顾顾长夜下的禁闭令,飞奔出去。 她跑到柴房时,那里挤满了下人。 花枝挤到最前面,香菱的尸体已经被人移下来,用白色的布蒙盖住。 周围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可花枝却感觉自己像是失聪了一半,以她为中心的周遭一片寂静。 她的身体微颤着向前迈出一步,下一秒,却被身后突然冲出来的人撞到一旁。 “香菱!” 沈怜痛哭的扑到尸体身旁,晶莹的泪珠子扑簌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她哀恸的声音,使周围的下人忍不住也抹了一把眼泪。 可花枝却哭不出来。 她很难过,心底疼的像是马上就要死掉,她也想大声的哭出来,可是她却哭不出来,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底,不能宣泄。 明明伤害香菱的人已经被顾长夜抓到,马上就能受到惩罚,香菱却自杀了。 花枝不能接受这件事。 香菱哪怕是发病的时候也只是想逃跑,可从没有过轻生的想法,为何会突然上吊? 花枝正失神的想着时,顾长夜走了进来,他的视线微凉的在花枝身上停顿一下,然后看向趴在香菱尸体上泣不成声沈怜,抬起脚步缓缓走去。 他伸出手轻柔的落在沈怜的发顶,“怜儿。” 那语气里满是心疼。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沈怜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他,哽咽的说道:“小叔叔,这世间又剩下我一人了。” 顾长夜轻声叹息,然后柔声说道:“不,你还有我。” 他的话让沈怜的心中一暖,一把扑进顾长夜的怀中大哭起来。 知道沈怜心中不好受,顾长夜便任由着她,一直哭到她没了力气,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他才将沈怜打横抱起,准备将她送回房间。 离开时他叫人给香菱验尸,没有可疑的地方,便为她准备身后事。 从头到尾,没有和花枝说一句话。 顾长夜走后,聚在柴房的下人也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花枝一人,还站在门口傻怔的站着。 有大夫被下人带进柴房,看了一眼尸体后,沉声说道:“此人的确是因为这条绳子吊住脖颈,窒息而死。” “不可能。”花枝喃喃的说道。 她看向大夫,沉声问道:“她身上没有外伤?没有中毒的迹象?” 大夫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回答道:“应该就是上吊而死。” “怎么可能?!”花枝有些激动的看着大夫,“她不可能自杀的!她没有理由自杀的。” 被她质疑,大夫心有不悦,但想到她可能是因为接受不了才会如此激动,最后还是压着脾气说道:“据我所知,此人之前便有失心疯的症状,发病时选择上吊自杀也是很常见的。” 花枝依然摇着头,“不可能的,她以前发病也没有吵过要自杀,怎么可能......” 说着,她一步步向香菱的尸体走去,想要亲眼确认她的死。 可是在半途便被身后的人猛地拉住。 花枝有些茫然的回过头,顾长夜冷漠凉薄的面孔落入眼帘。 “王爷......”花枝喃喃的唤他。 顾长夜的眉心微蹙着,“你要做什么?” 花枝的心里很乱,她认定香菱不是自杀,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证明,只好无措的扯住顾长夜衣袖,说道:“王爷,香菱姨他不会是自杀的。”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紧,看向花枝身后的大夫。 大夫朝他恭敬的拱手,“回王爷,此人的确是上吊自杀身亡。” “不,不可能!” 花枝转过身想要和大夫争辩,却没想下一秒,顾长夜猛地将她扛起,大步向门外走去...... 第254章 终会一个人 顾长夜将花枝一路扛回偏房才放下。 花枝刚站稳,便抓着顾长夜的衣袖,急忙说道:“王爷,香菱姨是不可能自杀的,前几日她的病已经好了很多,怎么可能会自杀?而且香菱姨以前发病的时候,也从来没有闹过自杀,我知道她比谁都更想活下去,她又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是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的。” 她一口气说完,可发现顾长夜的脸上,从头到尾没有半点波澜。 良久,顾长夜看着她冷声开口:“不要闹了。” 花枝的身体一顿。 她很想告诉他,他没有胡闹,可是话哽在喉咙里,如一根苦涩的鱼刺,就是吐不出来。 “王爷,您......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知为何,话从口出就变成了这样。 花枝看着他,鼻尖酸涩的发痛。 顾长夜的脸色如常,没有开口回答她。 花枝也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反正他不说她也知道,她明白是自己得寸进尺,顾长夜对她好一些,她就变得贪了。 她失魂落魄的转身,想要到椅子上做坐一下,可是刚迈出一步,眼前便陡然一黑。 站在她身后的顾长夜,看见花枝的身子向一旁倒去,眼底闪过慌张,急忙将她揽入怀中。 发现她晕了过去,顾长夜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然后将她打横抱起,缓缓起身将她放到床榻上。 他不明白,花枝和香菱非亲非故,她为何如此在意香菱? 顾长夜想不明白,她是天生就如此的重感情,还是后来才养成的习惯。 大概是因为很伤心,花枝的脸色没有半点血色,在梦中也蹙着眉头,两片粉唇紧抿在一起。 顾长夜坐在床榻旁,看着她想着什么,然后注意到花枝眼角突然滑落的泪珠。 看着她的眼泪,顾长夜的心口又开始发疼。 他抬手按住心口。 这样的感觉也是第一次,他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一件事,如今又陷入到另外的迷茫中。 就在他想要离开时,花枝似是做了什么噩梦,抬手正好拉住他的小指。 她的手心很凉,没有半点暖意,那丝丝的凉意包裹着顾长夜的小指,使他心底痛越发明显。 “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因为曾被人丢弃过,她最怕的便是再一次被人丢掉。 而这几日王府里的喜庆,不断的提醒着她,她又要被丢弃了。 她终是会一个人,无家可归。 顾长夜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然后从她的手中挣脱出,转身离开房间。 香菱的丧事很快便准备好。 因为香菱的死,顾长夜便命人将王府内所有的红灯笼摘下。 前几日喜庆的氛围不见,王府被一股莫名的哀伤笼罩。 可就在香菱死的第二日,皇上赐婚的圣旨便被送到了王府。 顾长夜神情淡漠的接旨,没有展露半点不愿,也没有因此露出半点喜悦。 李丛也从地牢中放了出来,看着顾长夜接下赐婚的圣旨,他的神色凝重。 跟着顾长夜回到书房后,他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花枝她,您要如何处置?” 顾长夜一阵沉默,然后声音平淡的说道:“我会把她留在身边。” 若是以前,李丛听到他这么说或许会很开心,可是现在他知道了花枝的身份,他竟然开始希望,花枝可以离开这里。 被赶出王府,或许她会难过,但是远远的离开这里,总比知道那些真相要好得多,最起码她还能承受。 花枝醒过来之后,再没有见过顾长夜。 她不知道顾长夜是因为太忙,还是因为恼火而不想见她。 但这些都不是花枝最惦记的。 她很想见香菱最后一面,她还是不相信香菱是自杀的。 可是顾长夜让她继续禁闭,不许踏出房间一步。 眼看着第二天香菱便要下葬,花枝渐渐开始绝望。 一旦下葬,香菱的死便真的要不了了之了。 长柳的伤好后便立刻跑来看她,结果看到花枝憔悴的脸,被吓了一跳,“阿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花枝连一丝笑都挤不出,只能无力的摇头。 看着她的模样,长柳和小舞忍不住一起心疼的叹息。 她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顾长夜为何一下又开始疏远花枝。 长柳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因为那日她们两个擅闯地牢,惹恼了王爷,所以才开始冷落阿奴的。 一这么想,长柳就开始懊恼的打自己,觉得是自己连累的花枝。 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顾长夜不去见花枝,只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花枝很合他的心意,但为何他的心总会因为她疼痛? 他想不明白为何,便不想去见她,担心自己的心会越加混乱。 花枝无力和别人说话,长柳和小舞便也不想再打扰她,于是悄声退出房间,不打算再打扰花枝,而是出去帮忙香菱的丧事。 她就自己一个呆坐在桌前,从白日坐到黑夜。 到底是谁杀的香菱?会不会和香菱要找的那个东西有关? 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花枝的脑中,挥之不去,连饭都没有胃口吃。 她一直想着这两件事,都没注意到自己在桌边坐了一夜。 在天快亮时,有人推门走进来。 花枝并没有去看是谁,因为平日来找她的也就只有小舞和长柳,便以为是她们两个人。 那人走到她身后停下,下一秒拿着手帕猛地捂住花枝的口鼻。 花枝一惊,想要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是谁,可是身体却越发无力,转眼便失去了意识。 穿着婢女衣服的沈怜阴冷的笑起来,一把将昏睡过去的推到在地上。 “子俏。”她轻声唤道。 听闻声音,子俏神色慌张的闪进屋内。 沈怜看着躺在地上的花枝,眼底的怨毒越深,抬起脚便在花枝的腰侧用力的踢了两下。 “贱人!还敢跟我斗!”她愤愤的骂着。 然后她对子俏用眼神示意将花枝的嘴掰开,自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冷笑着开口。 “阿奴,你终于不能再碍我的眼了!” 第255章 她是我的人 香菱于阮灵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自小陪着她长大,然后陪着她嫁入沈家,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比起主仆,她们更像是挚友。 这些顾长夜都是知道的,而且顾长夜在阮家寄宿那两年,也没少得香菱的帮助。 所以他命人一定要厚葬香菱。 香菱的棺材停放在王府后院,顾长夜看着抬棺材的六人有些吃力的抬起,便皱眉叮嘱,“小心些。”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小跑到顾长夜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府外有人自称赫然特使前来拜见。” 顾长夜的眉心皱了皱,然后转身朝前院走去。 王府门口,阿史那云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坐在大门旁边的余大娘。 关于这个余大娘的事情,药格罗也和他说过了。 似是感觉到阿史那云的视线,余大娘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阿史那云也不恼,嘴角噙着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笑。 顾长夜走出来,视线冰冷地落在阿史那云身上,“阿史那特勤,不知来我府上有何事情?” 按照蜀国的礼节,阿史那云朝顾长夜拱了拱手,说道:“昨日听闻王府有人故去,我的手下打听了一下,才发现我刚好过去也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今日便想着到府上来送故人一程。” “什么?”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紧。 香菱怎么会和阿史那云认识? 似乎是看出顾长夜的疑惑,阿史那云解释道:“九年前,我曾到过蜀国,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正好是阮家小姐出手相助。” 顾长夜紧抿着薄唇,半晌才淡淡地开口,“既然香菱与阿史那特勤是故识,我自然是不会阻拦特勤送她一程的。” 阿史那云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余大娘身上,问道:“这几日我也听到了些关于王府的流言蜚语,我虽与王爷交往不深,但却知道王爷应该不是流言所传的那种人,不知王爷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他突然这样说,顾长夜并不知道他暗地里是什么算盘,于是冷笑一声,“不劳特勤费心了,王府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阿史那云微眯起细长的眼,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关于顾长夜的那些流言,一定是背后有人在煽动的,而且这个人也并不难猜,就是夏禾。 阿史那云确定夏禾觊觎着他手中的那半张兵器图,便将他视作敌人,而夏禾又明显同顾长夜敌对。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阿史那云很清楚,更何况顾长夜还一直在照顾他挚友的孩子,所以他才想拉拢顾长夜,一起对付夏禾。 可是却没想到,顾长夜没有半点和他为伍的意思。 没一会儿香菱的棺材便被抬了出来,沈怜被子俏扶着,神色憔悴的走在队伍的后面,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阿史那云看见她,视线变得意味深长。 “这位不是上次洗尘宴上的乐师吗?”阿史那云淡淡的问道。 顾长夜冷声回答:“她不是什么乐师,而是阮灵的孩子。” 再次确认这件事,阿史那云的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这个沈怜的面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记忆中阮灵的面容重合,半点不像阮灵的女儿。 “听闻沈家出事以后,王爷便收留了侥幸逃脱一劫的沈家遗孤,王爷还真是个善人。” 听到阿史那云这么说,顾长夜心底莫名的不悦,“我照顾怜儿和善恶无关,我同阮灵的关系也比她同你更复杂。” 阿史那云背着手轻笑,“我听说过王爷同阮家的故事,自然不敢比。但是,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他刻意停顿一下,见顾长夜没有接话,便自顾自的问道:“王爷过去似乎并没有见过阮灵的孩子吧?当初是怎么认出沈怜,决定照顾她的?” 听到阿史那云的疑问,顾长夜眸色不善的看向他,“特勤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旁人已经感觉到顾长夜身上冒出的寒气,忍不住打哆嗦了,可是阿史那云没有半点畏怕的意思,反倒脸上挂着一抹挑衅似的笑容。 沈怜已经走到顾长夜身旁,也看出顾长夜的神色不对,于是轻声问道:“小叔叔,您怎么了?” 听到沈怜的声音,顾长夜收敛了身上的戾气,微微垂眸轻声说道:“没事。” 阿史那云看向沈怜,笑着和她搭话,“沈小姐,上次洗尘宴上演奏的琵琶,我到今日还记得。” 沈怜当然也记得阿史那云,于是拿出自己大家闺秀的模样,微微敛首,“沈怜见过阿史那特使。” 阿史那云甚是随意的摆手,说道:“我们赫然人没有这么多繁琐的礼节,我与沈小姐的母亲又是故友,你对我也别这么客气,就将我也视作朋友吧。” 沈怜在心底暗暗地吃惊一下,没想到阿史那云竟然认识阮灵,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笑着抬起头问道:“特使竟然认识我的母亲?” “得过她的帮助,欠了她一条命,本想着还来着,可却晚了一步。” 不过他还可以完成她的遗愿。 后面这句话阿史那云并没有说出口,据他的观察,顾长夜应该还不知道兵器图的事。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因为身份的原因,顾长夜并没有跟去送葬的队伍,只能看着送葬的队伍走上长街,之后他们出城,将香菱的棺椁下葬。 看着队伍走远,阿史那云的视线在周围转了转,然后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阿奴?” 他的问题一出,沈怜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阿史那云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些奇怪的看向她。 沈怜很快便恢复了真定,扯起一抹柔柔的笑意问道:“特使认识阿奴?” 阿史那云轻点一下头,“认识,而且她还欠我一个人情。” 随着阿史那云的话,顾长夜的眉心再次皱起,说道:“阿史那特勤是打算怎么让她还?” “还没想好,不过一个小姑娘,我是不会为难她的。” 他语气中的玩味让顾长夜心头的不悦更甚。 顾长夜漆黑的眸子慢慢转动,最后落在阿史那云身上,幽幽开口。 “她是我的人,欠的这份人情我自会替她还上。” 第256章 夜明珠里秘密 送走阿史那云后,顾长夜也不顾沈怜一副想要和他多说几句话的样子,一个人回到书房。 心底莫名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像是一团满是倒刺的球,在他的心中来回翻滚,使他抓心的难受。 尤其是在阿史那云说起花枝欠他人情的时候。 那丫头但凡是欠了别人的,定会拼命去还,不会有半点含糊的。 想到这个,顾长夜又更加烦躁一些。 他缓缓合上眼,想平复那股无名的火气时,又想起阿史那云的另一个问题。 他是如何认出沈怜的。 当年他被召回皇宫时,特意给阮灵留下了一个玉牌,叮嘱她若有什么事情,便差人拿着玉牌去寻他。 可阮灵从没用过那枚玉牌去求他帮过什么忙,唯一的一次,便是她离开人世的时候。 重新睁开眼,顾长夜站起身,走到架子旁取下一个小木盒。 拿着木盒他坐回到书桌前,将盒子打开。 黄色的绸缎上面静静躺着两个物件,一个是当年送给阮灵的信物,另一个是被沈怜丢弃掉的夜明珠。 顾长夜轻轻拿起玉牌,眼角流露出怀念。 失去母妃后,他曾觉得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人,孑然一身。 他冷了心冷了情,冷着面孔面对所有踩踏的人。 可是阮灵却和别人不一样,面对他的冰冷疏离,她总是回以温暖的笑。 阮灵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般,好吃想着他,好玩的想着他,看见他被人欺负,哪怕她自己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会挺身站出。 然后,顾长夜便只对她一人,敞开了自己的心门。 后来阮灵嫁进沈家,她说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顾长夜希望她幸福,更何况沈家少爷是一名难得的人才,对阮灵更是无微不至的爱护,能成为阮灵的归宿再好不过。 再后来阮灵有了身孕,她抚摸自己肚子的时候,神情总是极致的温柔,那个神情让顾长夜想起自己的母妃,也曾那样的看着他,他才明白原来这样的温柔名叫母爱。 她指着顾长夜对肚子里的孩子说:“怜儿,这个人将来就是你的小叔叔,他的本事可大了。” “长夜,我希望这是个女孩,到时名字就叫沈怜,我希望她能受众神佛的保佑,一生被人捧在掌心中怜爱。” “长夜,以后你就是怜儿的小叔叔了,要多照顾她,多疼她一些。” 过往一幕幕,在顾长夜的脑海中其实并不清晰,但是阮灵的那些话他都还记得。 顾长夜的手收紧,紧紧攥着那枚玉牌,喃喃自语起来。 “我有照顾她,也有把她捧在手心中怜爱,这些你可有看到?” 话音落下,他的唇间溢出一丝淡淡的叹息。 放下玉牌后,他又拿起一旁的夜明珠。 自从那次沈怜一气之下丢掉这颗夜明珠后,顾长夜一直将夜明珠收在自己这里,本想等日后沈怜出嫁时再交给她。 可是之前为她相看的陶允,沈怜没有看上,其他家的公子各种各样的毛病都有,这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教习坊的事闹得满城皆知,顾长夜自然知道沈怜心中是委屈的,毕竟这是有损清誉的事。 他也有些懊恼不该想了这么个法子,去折她骨子里的傲慢,可事已至此,他对沈怜的婚事也不再强求,念着顺其自然罢了。 顾长夜的眼底流出无奈,准备将夜明珠放回盒子中收好时,忽然注意到夜明珠上有一条细微的裂缝。 那条裂缝极其不明显,若不细瞧是瞧不出的。 顾长夜暗想,难道是上次沈怜丢掉是不小心摔出来的? 他微微蹙眉,指腹轻划过夜明珠表面的裂缝,然后隐约感觉不对。 若是旁的夜明珠,便是被摔坏了,也不会出现裂缝,因为实心的缘故,只会成块的碎掉,可这颗夜明珠却出现了裂缝...... 难道,这颗夜明珠是空心的? 顾长夜凝眉盯着夜明珠,片刻后慢慢收拢掌心,对夜明珠施加内力。 再次摊开掌心时,夜明珠已经彻底四分五裂,在他的掌心中除了碎裂的夜明珠,还有一个玄铁制的物件。 顾长夜皱眉看着那东西,某些事情慢慢重合。 夏禾一直在暗地里找什么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和阮灵有关。 阮灵生前在夜明珠中藏了东西,那么这个应该就是夏禾一直在找的物件。 就在顾长夜专心思索这件事时,门外忽然传来小舞焦急的声音。 “王爷!” “进来。” 小舞急匆匆的推门进来,看见顾长夜微微欠身后,连忙说道:“王爷,阿奴她不见了?” “不见了?”顾长夜蹙眉。 小舞也不知道花枝是怎么不见得。 因为今日要给香菱送葬,小舞和长柳将饭菜给花枝送去,看见床上的被子鼓着,便以为花枝还在睡,怕她伤心她们二人就没打扰她,直接悄声退了出去。 然后就是刚刚,看着香菱送葬的队伍走远,小舞便回到正院,又去给花枝送中午饭,结果看见花枝还在睡着,于是便走过去想叫醒她,这才发现床榻上躺着的根本不是花枝,只是一个枕头而已。 将事情的经过讲完后,顾长夜冷声说道:“在府里搜。” “王爷,我和长柳已经把整个王府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见阿奴的身影。”小舞说话的声音开始染上焦急。 这几日花枝的状态不好,憔悴了很多,小舞是真的很担心她,怕她有什么事情。 顾长夜眉心紧锁着,沉默了许久。 小舞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知他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顾长夜淡淡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的声音太过平淡,以至于小舞觉得他这是不想找花枝的意思。 “王爷,您不管阿奴了吗?她这几日心情不好,吃饭也没有胃口,憔悴了许多,我担心她有什么事情。” 随着她的话,顾长夜眉心的皱褶更深了几分,冷着声音重复一遍,“我知道了。” 小舞张了张嘴巴,可看到顾长夜脸上冷漠的表情,忽然又不想说了,转身小跑出去。 她想,王爷不喜欢阿奴,所以并不在乎阿奴的生死。 第257章 棺材 “阿奴,你终于不会再碍我的眼了。” 耳边一直回响着一个阴冷的声音,那还是能引里满是恶意,想要让她去死的恶意。 花枝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冷的有些发僵,下意识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可指尖不小心碰到身旁的东西。 那东西比她还冷,花枝用指尖又去勾了勾那东西,才隐约感觉出,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的手。 只是那手冰冷僵硬,像是一个死人的手...... 花枝猛地睁开眼,可入目还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摸索,摸到了自己身旁还躺着一个人,只是这人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呼吸。 就是一具尸体。 而她们正躺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花枝用手臂四下丈量了一下,便猜出她应该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花枝在黑暗中摸索到身旁尸体的脸上,用指腹一点一点感受尸体的五官。 很快她就确定了这具尸体是香菱的尸体,而她此刻正躺在香菱的棺材中。 她用力敲着棺材盖,想让人把她放出去,可半晌都没有人回应,当下花枝的心就凉了一片。 难道香菱已经被下葬了? 那这棺材外面除了一抔抔黄土外,便什么都没有了,根本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求救。 花枝一阵慌神,不过很快她便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让自己开始仔细回忆,进入棺材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房中发呆,然有人进了她的房间,然后那个人从背后用迷药,将她迷昏了过去。 再然后,她就在棺材里醒过来了。 有人想要她死。 花枝想起在睡梦中不停回响的声音,确定了这个想法。 或许这个想让她死的人,和香菱的死也有关。 众多猜测在花枝的脑中蹦出,可眼下最要紧却不是这些,而是从这个棺材里出去。 如果再继续下去,她就会窒息而死,可能这正是那个凶手想的死法。 因为害怕,花枝的心跳像打鼓般用力的跳着,可她不敢大口呼吸,只能一点一点的吸着气。 希望小舞和长柳能发现她不见了,希望顾长夜可以发现她在棺材中,快一点来找她。 顾长夜。 想到顾长夜,花枝忽然很想哭。 她很想见他。 花枝急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怕浪费棺材中的空气。 可就在下一秒,她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因为没有一点防备,她顿时呕出一大口血,紧接着腹部如刀绞般剧痛起来。 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叫人痛不欲生。 花枝忍着腹痛,为自己把了个脉,心底立刻咯噔一声。 她种了断肠草的毒,而且毒性已经开始发作。 看来想要她死的人生怕她死得不够彻底,将她塞进棺材里,还给她喂了断肠草。 花枝一阵绝望。 毒性已发,怕是她在窒息前,便会先死在这断肠草上。 又一口涌上来,花枝忍不住全部呕出来。 她还不想死。 这个念头一直在她的脑中盘旋。 她的命是顾长夜捡回去的,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于是花枝摸索着拔下了发顶的簪子。 那是顾长夜送给她的。 花枝在黑暗中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如果她能得救,那便意味着顾长夜又救了她一次。 想着,花枝用簪子用力插入小腿上的筑宾穴。 这个穴位可以延缓毒性到底心脉。 除了这件事,花枝也做不了其他,只能默默的等待。 死亡就贴在她的耳边。 随着时间慢慢流过,花枝的腹痛越来越明显,她只能咬着嘴唇忍耐这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死了的时候,花枝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很后悔,很后悔没有告诉顾长夜,她喜欢他。 哪怕顾长夜讨厌她,对这份心思感到很恶心,她也想亲口告诉他一次。 她想护着他,除了想还他的恩情以外,还因为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不想看见他受到半点伤害...... ...... 王府内。 几名暗卫走进书房,看见顾长夜恭敬地拱手,“王爷。” 这几名暗卫便是顾长夜安插在王府周围的人,每一处都被他们紧盯着,若是有半点动静,他们都会知道。 顾长夜看着他们冷声问道:“可看见阿奴出府吗?”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摇头,“回王爷,从未见过阿奴迈出王府半步。” 顾长夜蹙眉。 这件事透着古怪,王府里找不见花枝的人影,可她又没踏出过王府。 一个大活人难不成会凭空消失? “你们带人暗地里给我找,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顾长夜沉声命令道。 几人点头应下,立刻转身离开。 知道花枝是真的消失了,顾长夜也开始坐不住,站起身走到外面,让府里的侍卫又将整个王府搜了一遍。 可还是不见花枝的身影。 眼看着天幕一点点沉下来,顾长夜眼底的阴暗越深。 他转身朝花枝住的偏房走去,想要看看能不能在那找到什么线索。 房间里一片整洁,和往日里没什么两样,只是住在这里的不见了。 想到这个,顾长夜的心又猛地揪紧。 一想到花枝不见了,心底那股痛意又开始蔓延,很快便遍布四肢百骸,就像是中了什么剧毒一般。 顾长夜合上眼,敛去眼底的颤抖,半晌重新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有什么方式可以掩人耳目的将一个人带出王府? 他细细思索着这件事,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捋了一遍。 早上众人便开始忙着准备香菱送葬的事情,然后阿史那云便来了,王府里所有的人都聚到大门口,目送着香菱送葬队伍的离开。 暗卫说过,这期间除了送葬的队伍,没有任何人离开过王府。 送葬的队伍? 顾长夜猛地想到什么,眼底又开始颤抖起来。 那个队伍是当着众人的面离开的,根本没有异常。 唯一看不到的,便是那口棺材的里面...... 第258章 我喜欢你 当意识到花枝可能在棺材中时,顾长夜脑海中某处绷紧的弦倏然断掉。 他大步走出偏房,匆匆的跑去自己牵马,冷声交代李丛叫人跟他一起去香菱的坟前。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的冷漠,但是李丛却从中听出了丝丝颤抖。 入夜的都城,寂静安谧,除了打更的人,街上看不到什么人影。 顾长夜带着侍卫骑着马一路狂奔到城门前,却被守城门的士兵拦下。 “何人?不知道亥时之后城门关闭,不得出入!”士兵冷声说道。 都城因为皇城所居的地点,所以宵禁极其严格。 顾长夜的眉心微皱起,从怀中掏出象征身份的玉牌,扔到一旁李丛的怀中,李丛接住后骑马上前一步,将玉牌的正面面向守城的士兵。 看清上面的字士兵的面色一变,连忙低下头拱手,“卑职不知是恭亲王殿下,还请王爷恕罪。” “开城门。”顾长夜冷声开口,并不打算和这几个人浪费时间。 士兵却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王爷,这......我们不能开,这是先皇的命令,无论皇亲贵胄,王侯将相,亥时以后城门皆不得开。” 这条命令,顾长夜当然知晓,当年胆心门事变,就是因为给想要谋朝篡位的大臣开了城门,才酿成血洗皇城的惨剧。 虽然此事已经是陈年旧话,但是先皇疑心之病极重,总是担心胆心门之事重演,便立下了宵禁,后来顾长锦登基,也没有废立此条。 顾长夜从前不觉得宵禁有什么不好,的确是可以杜绝某些小人的想法。 可今日不同,他觉得此条禁令格外的多余。 如果花枝真的在棺材中,那她在里面可能已经呆了三四个时辰了,时间再拖延下去,她很有可能会活活憋死。 一想到这个,顾长夜抓着缰绳的手骤然绷紧,青筋尽起。 不能再等了。 顾长夜一把抽出刀,刀刃准确无误的架在士兵的脖子上,一字一顿的说道:“开,城,门。” 士兵的身体僵住,“王,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立刻,开城门!”顾长夜又冷声重复一遍。 一旁的李丛看到这一幕,心生担忧。 虽然知晓王爷是为了花枝,可是违反皇令,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 李丛微微蹙眉,担忧的出声,“王爷,要不我们先进宫,去求皇上......” “开城门!”不顾李丛的话,顾长夜朝守城门的士兵们怒吼。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先进宫求出城的皇令。 他手上的刀又朝士兵的脖颈逼近几分,眼角已经染上猩红。 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士兵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只好妥协的大喊道:“开城门!” 其余士兵犹豫片刻后,急忙动身拿下巨大的门栓,将城门缓缓拉开。 顾长夜迅速收刀,驾马向前奔去,李丛带着众人紧随其后。 李从心想,事已至此,还是救人要紧。 香菱的坟在城外的五里地外。 这一段路本来不算远,可今日顾长夜却觉得格外漫长。 他甚至希望自己急匆匆的赶去,最好只是扑了个空,花枝并不在棺材里,哪怕是她自己跑掉了,也好过她被困死在那狭小的空间里。 看见那香菱那小小的墓牌时,顾长夜急忙喊道:“来人,把坟挖开。” 几名侍卫连忙拿着东西,将香菱的坟迅速刨开,没一会儿便看见了黑色的棺材。 棺材的盖子被人费力推开,花枝惨白的脸慢慢出现在顾长夜的视野中。 “花枝?!”一旁的李丛惊叫出声。 花枝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未动,没有半点被周遭嘈杂的声音吵醒的意思。 不顾身旁侍卫的阻拦,顾长夜撩起衣摆跳到棺材旁,俯身将花枝从里面抱出来。 她的身体很冷,比往日还要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乌青,唇角还挂着鲜血,有的已经淌到颈间,将衣襟染红。 看着她紧合的双眼,顾长夜心底某处突然炸裂开的疼痛,从未有过恐惧的他,第一次感到无边的恐惧。 彻底被那种疼痛淹没后,近几日他一直想的事情突然便想明白了。 他见不得花枝伤心,见不得她难受,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若她不好他便会百倍千倍的不好。 怀中的人儿微微动了一动,顾长夜暗淡的眸光骤然一亮。 花枝强压下喉咙中的血腥气,费力的睁开眼,当发现落入眼帘的是顾长夜时,她轻柔的笑了起来。 她分不清眼前的顾长夜是真实的,还是她濒死的幻觉,但知道无论是什么,在她临死前能见到顾长夜,她都是开心的。 “顾长夜......” 几个字从她喉咙中无力的滚出,使顾长夜的背脊瞬间绷紧。 他才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花枝这样直呼他的姓名。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他的声音里是难得不掩饰的温柔。 花枝眼角微微弯起,像一双月牙,轻轻的应道:“好啊。” 可在顾长夜要起身的时候,她又扯住他的衣角,不让他起身。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她看着他,不管此刻身体承受怎样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还是可以装着无事的说道:“不管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我都想告诉你。” “我曾经失去了所有......后来却遇见你,这是我不幸的一生中最大的幸运,你曾问过我为什么总是挡在你身前,我怕你讨厌我,一直不敢说实话,便只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着花枝如游丝般的声音,顾长夜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有血从花枝的唇角便流出,沾湿顾长夜的衣裳,可她还是固执的说下去。 “顾长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喜欢你,所以事事都要挡在你身前,我受伤的痛我能忍受,可你受伤的痛我却忍受不了,所以,请你以后一定不要受伤......”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花枝蓦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顾长夜的身体一凛,立刻将花枝打横抱起,眼角的猩红不比花枝唇角的血浅到哪去。 “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第259章 无力回天 顾长夜带花枝回到王府的动静不小,惊醒了王府的众人。 小舞和长柳本就没睡,听到顾长夜找到花枝了,急忙想跑去看,可还未怕跑出几步,便看到顾长夜一身阴沉的抱着花枝朝正院走来。 “阿奴!” 看见花枝可怜的模样,小舞惊叫一声,急忙跑过去想要看看花枝的样子。 可顾长夜却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气,小舞还未跑到他身旁,他就已经将花枝紧紧的护在怀中不许任何人看一眼。 他大步走进正院,但并没有朝偏房走去,而是带着花枝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顿时跟在顾长夜身后的人皆止了步。 长柳震惊的看着顾长夜房间的门,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王,王爷这是将阿奴抱到自己的房间了?” 众人皆知,顾长夜向来不喜旁人进他的房间,连侍奉的婢女都不需要,早上起来穿戴梳洗都是自己一人,所以花枝成为通房以后,便被安置在偏房,顾长夜也从未让她踏入过自己的房间。 可今日...... 李丛也惊讶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想想刚才在香菱坟前顾长夜的模样,他已经能很快接受顾长夜任何反常的举动了。 大夫随后便赶到,将钻进了屋内。 在外面等待的人心都悬着,不知花枝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一会儿路嬷嬷也赶了过来,在来正院的路上,她已经大致听别人讲了事情的经过,眉心忧虑的皱起。 到正院后,她的视线扫过正院里挤着的众人,然后朝顾长夜的房间走去,因为知道顾长夜同路嬷嬷向来是亲的,所以也没有人上前阻拦。 路嬷嬷走进房间,大夫正皱眉给花枝把着脉,而顾长夜就站在床榻边,神色一片冰冷,可是颤抖的眼眸却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全然没注意到走进来的路嬷嬷。 从没有见过顾长夜那样的神情,路嬷嬷很快便确定了顾长夜的心思。 再看向花枝时,忍不住低声叹息。 花枝是个好孩子,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若是王爷喜欢,她也不会阻拦。 可是花枝的身份很特殊,母亲是王爷的仇人,而王爷又是花枝的仇人,这复杂的关系,注定二人不能在一起。 别人理不清,但是路嬷嬷却将此事理得很清楚。 灭门的事是火,而蒙蔽花枝双眼的只是一张纸,纸是包不住火的,有朝一日,花枝知道真相,必定会做出一个选择。 若王爷对花枝无情,此事便还简单,但王爷有情,那若小丫头想要复仇时,王爷又要做出一个选择。 无论二人怎样选择,这都是一个两伤的结局。 路嬷嬷不喜当恶人,所以选择原谅花枝,可为了王爷,这一次又不得不起了恶毒的念头。 她希望花枝就这样死掉。 这个念头刚起,把脉的大夫便沉着脸色站起身,面朝顾长夜垂首叹息,“王爷,这位姑娘身中断肠草之毒,且毒性已入脏腑,已经无力回天。” “你说什么?” 顾长夜的脸没有一点喜怒,声音极冷的从唇畔滑出,身上的杀气吓得大夫双腿不由自主的打颤。 可是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大夫也不敢说大话,只能将头更低了一些,硬着头皮的说道:“这姑娘是真的救不回来了,毒性已入脏腑,便是有解药也解不了毒的,王爷还是为这位姑娘准备后事......” 事字刚落下,便见顾长夜拔刀指向大夫,声音毫无波澜的说道:“我要她活。” “这,这......”大夫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命。 一旁的路嬷嬷看不下去,走上前看着顾长夜轻声说道:“王爷,您冷静一些,不要为难大夫,他治不好或许别人可以,我们再找别的大夫来。” 路嬷嬷这么说,也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给顾长夜一个希望,只等花枝彻底断气后,连带着将他的那点念想一起断掉。 顾长夜当真把路嬷嬷的话听了进去,将手中的刀缓缓放下,冷声说道:“滚。” 大夫立刻转身急忙踉跄的跑出门。 顾长夜命令将都城内所有的大夫都找来后,转身坐在花枝的身侧,蹙眉看着她。 “王爷,您也累了,不如休息一下,这里老奴来守着。” 路嬷嬷轻声说道可顾长夜却像是没有听到般,对她话没有半点回应。 他漆黑的眸底是一片死寂,这样的神情路嬷嬷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萧贵妃离世时,一次是阮姑娘被害时。 看着他的模样,路嬷嬷无奈的摇头,知道此刻她说什么顾长夜都不会听,于是转身轻声离开房间。 屋内只剩下二人时,顾长夜的指尖才微微一动,缓缓伸向花枝的脸颊。 她的脸颊是凉的,刺痛着顾长夜的手心。 原来他已经如此的喜欢她,尽管他忍耐在忍耐,知道放纵这种情感的结局是什么。 可对她的喜欢还是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 他时常莫名的烦躁,是因为他想听她亲口说出喜欢二字,可她偏偏倔强的掩饰那份情感,害的他不时的恼火。 如今她终于说出来,可是他却半点都喜悦不起来。 他更想看见她为了哄他开心绞尽脑汁的模样,更想看见怕他受伤,无所畏惧的模样,更想看见她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里偷看他的模样。 他想让她为他做出奇奇怪怪的手影,想抱着她和她一起数天上的星星,想听她讲她所知道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顾长夜牵起她的手,紧紧地收拢,想要将她拢进自己的掌心之中,来压住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痛。 原来失去你,我会如此难受。 顾长夜俯身凑近花枝,靠近她的唇瓣,感受她几乎若无的呼吸,确定她还在,身上的痛才能稍稍好些。 他轻启薄唇,沉沉说道: “我也喜欢你。” 屋外,开始有无数的大夫来来去去,每一个离开时都是摇头叹气。 看着大夫们的表情,小舞的心咯噔一声,脚下一软,差点就摔倒,幸好一旁的长柳急忙扶住她。 小舞抓着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怎么办啊?!阿奴身上的毒大夫们都解不了,她要怎么办啊?” 看小舞那个样子,长柳也快要哭出来了,想到刚刚花枝一身血的模样,她也很难受。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或许那个人能救阿奴!” 第260章 要找的人 小舞看向长柳,急忙问道:“是谁?谁可以救阿奴?” 长柳其实也不确定,只是那日她确实听到那人说了一句。 这世间没有他解不开的毒。 长柳转身看向李丛,“李侍卫,地牢里那个叫陈念的人说过,这世间没有他解不开的毒,或许他能救阿奴!” 李丛眉心皱起。 他很讨厌陈念,自然对他说的话并不相信。 “陈念说的话并不可信。” “可信不可信也要让他试试才知道。”长柳看着他急切地说道:“李侍卫,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阿奴死吗?” 李丛一阵哑然。 他半天都没有做声,长柳以为他不打算放陈念出来,于是红着眼睛气恼的一跺脚,“我还真是看错李侍卫,你不去放人,我去!哪怕王爷要杀我剐我,我也要让那人试试!” 说着,长柳便越过李丛,朝正院门口走去。 长柳在心里暗骂李丛几句,手腕便忽然被人拉住。 她回头看去,李丛正一手拉着她,一手捂着额头,头痛的说道:“你这脾气算是改不了了,我也没说不去放啊。” 听他这么说,长柳的眼睛一亮,转身欢喜的拉住李丛的手,“李侍卫要去放人?” 李丛看着她的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花枝死呢。 花枝吃了多少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他又知道花枝为何会吃那些苦,一想到她的无辜,对她便是更多的不忍。 他抬脚朝院外走去。 到地牢时,陈念正握着一只鸡腿,悠闲的哼着歌。 看到沉着脸色李丛,陈羽笑着打趣道:“哟,小哥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怎么?家里死人了?” 李丛被关在地牢的那几日,对陈念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件事已经深有体会,此刻也没心思同他斗嘴,沉声说道:“出来,有个人需要你帮她解下毒。” “解毒?”陈念哼笑一声,“我可不是谁的毒都帮着解的。” “这事由不得你!” 说完,李丛打开门,伸手便要将陈念强行拉出来。 陈念偏就赖在地上不走,晃着脑袋一副滚刀肉的模样说道:“我不想解毒,你便是把我绑去,我也不会动手解的。” 听他这么说,李丛开始恼了,“陈念我告诉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陈念朝他吐了吐舌头,笑道:“你不用吓唬我,你看咱来现在谁急!” 李丛双拳紧握,一直努力压着心底的怒气,忍了又忍,最终向陈念低头。 “求你了,再晚一些就来不及了。” 听到他放软了语气,陈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丛,半晌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人中毒了?还能让你向我低个头。” “是阿奴,她中了断肠草的毒,都城的大夫看了个遍,都说她毒已入脏腑,无力回天......” “阿奴......”陈念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猛然想起,有些吃惊的说道:“那个小丫头?怎么中毒了?” 李丛叹气,“不知道是被什么人害的。” 陈念眼睛左右转了转,想起那日在地牢里,小丫头看出陈羽中的是死藤,暗觉自己还没问清此事,不能让她这么死了,于是立刻站起身。 “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花枝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断肠草的毒顾长夜是知道的,他曾经亲手喂花枝吃过。 此毒不会立即让人致死,而是让人尝尽肠穿肚烂之痛,活活痛死。 顾长夜的眉心紧蹙着,看着花枝的面庞,心里知道虽然她此刻面上平静,可是一定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身后有人走进房间,将顾长夜的思绪拉回来。 他转头看去,发现是一身邋遢的陈念,顿时脸色阴沉下来,厉声说道:“出去!” 看见顾长夜身上绞杀人的戾气,陈念也是一惊。 他和顾长夜也见过几面了,从未有一次真正的看透顾长夜的喜怒,陈念便知道这个人将自己藏得很深。 可是现在,顾长夜却将自己所有的愤怒,悲伤,急切都摆出来,说明他已经无法再压抑这些情绪。 而这些,全都是因为躺在床榻上的那个小姑娘。 陈念微挑眉头,然后清了清嗓子,悠悠说道:“王爷若想救小丫头,便不能赶我出去。” 顾长夜沉默的看着他。 陈念继续说道:“我有法子救她,劳驾王爷挪挪身子,让我给小丫头把个脉。” 顾长夜又沉默的看了他一阵。 手心里来自花枝的凉意不断地提醒他,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她活下去。 顾长夜慢慢站起身,将位置给陈念空出来。 陈念走到床榻旁,手搭在花枝的手腕上,半晌神色微凝的抬起头。 “小丫头中毒有多久了?” 顾长夜沉吟片刻后,说道:“从早上她便不见了,不知是何时中的毒。” “早上?”陈念有些疑惑地‘嘶’了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如果是早上就中了毒,那断肠草的毒早该深入心脉,怕是一两个时辰前就应该死透了......” 听到陈念最后三个字,顾长夜神色骤然一变,“你说什么?!” 陈念看向顾长夜,颇有些无奈的安抚道:“王爷别急,小丫头这不还没死嘛!” 说完他又重新看向花枝,疑惑地看着花枝,“这么长时间都没死,不是奇迹,那就是......” 说着陈念立刻看向花枝的小腿,然后突然撩起裙摆的衣角。 顾长夜就在一旁看着,裙摆被撩起时,便看见花枝的小腿上插着一根银簪,上面的白玉小兔圆润光亮。 看着银簪插的位置,陈念撇嘴一笑,“这小丫头果然是我要找的人。” 听到陈念的话,顾长夜眉心轻皱,不过没有立刻追问此事,而是沉声问道:“此毒你能解?” 陈念叹气,“我可以试试,但却不敢向王爷保证,毕竟这小丫头确实已经到了大限,我又不是神仙,只能说尽我所能。” 顾长夜不做声。 陈念不再浪费时间,起身走到桌旁,看到纸笔写了个药方,然后转身交给顾长夜。 “王爷叫人按着药方帮我制成药丸,要尽快,越快越好!顺便叫人给我送一套银针来。” 第261章 警告 顾长夜将陈念开的药方子,交给守在外面的长柳,沉声命令快些准备。 长柳转身,正准备跑去找外面的大夫,按着药方上的做药丸时,小舞忽然瞥见那张药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等一下。”小舞从长流手中拿过药房,视线在上面扫过,“这方子我好像见过。” 长柳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小舞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猛地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之前陶议郎身重剧毒,阿奴好像就是用的这个方子,为陶议郎解的毒。”小舞激动地说道。 长柳对陶允的事情并不清楚,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小舞也来不及同她解释,转身跑到偏房里翻找起来,片刻后拿着一个小瓷瓶,跑到顾长夜房间的门口,“王爷!我找到解药了!” 顾长夜拉开门,冷着脸色看着她。 小舞轻声解释道:“这是阿奴之前为陶议郎做的解药,做了挺多,本想着让陶议郎带走的,可后来陶议郎走得太突然,这药便没能送出去,奴婢刚刚瞧见那药方子上,和阿奴做的这个解药一模一样。” 听她说完,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 身后陈念突然冒出头来,抢过小舞手中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后扔进嘴里尝了尝。 “呵!”陈念笑出声,瞪着眼睛看着顾长夜,眼底满是惊喜,“这小丫头还真的自己制出了解药。” 顾长夜泛冷的眸子凝视陈念,似是在想什么,半晌后幽幽说道:“现在可以给她解毒了?” 陈念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忙补充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我的法子用上也只能将她救回来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就要看小姑娘能不能自己挺过来了。” 顾长夜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双眸子此刻黑的吓人。 陈念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到花枝身旁,捏碎一小粒药丸给花枝服下,然后拿起银针,在花枝身上的几个穴位刺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将所有银针拔去,又选了根最粗的银针,拿起花枝的右手,将银针狠狠刺入食指,然后便有黑色的鲜血顺着银针缓缓流出。 看着花枝插着银针的那根手指,顾长夜的神情有一瞬的阴沉。 陈念无意瞥见,语调懒散的开口:“王爷不用担心,小丫头这手指头上的疼,定是比不过她此刻肚子里的疼。” 顾长夜没做声,但是看向陈念的眼神却装满不悦。 陈念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心中掐算着时辰,感觉差不多的时候,陈念抬手拔掉银针,用赶紧的麻布按住伤口。 “给她服了解药,也帮她把毒逼出一些,但是还有毒残留在她体内,所以这几日除了要日日为她服解药外,每隔一日我还会再来为她针灸一次。” 听陈念说完,顾长夜立刻开口问道:“她何时会醒?” 陈念站起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顾长夜,“王爷,我不是说过了嘛。我的法子只能救她一半,剩下那一半要看她自己,何时能醒,我也不知道。” 顾长夜皱眉看着陈念朝门口走去,沉吟片刻后自己也转身走到门口,沉声朝李丛吩咐道:“收拾一下客房,让陈大夫住在那里。” 李丛的神色微僵,虽然感到不悦,但是心想现在只有陈念能救花枝,只能好吃好喝的将他招待着了,于是点头轻声应下。 虽没说已经将花枝救回来了,但是陈念也没有说救不回来,便说明花枝还是有救的,这让小舞和长柳感到很开心,本想看看花枝,可现在花枝在顾长夜的房间,她们谁也不敢吵着去看。 顾长夜自然也猜道她们的心思,但现在他还舍不得让任何人靠近花枝。 想了想,顾长夜用一种极其冰冷的声音,低声对李丛命令道:“你去带人彻查此事。” 李丛点头应下,立刻转身离开。 然后顾长夜转身走进屋内,便将房门紧紧合上。 看着关上的门,长柳轻叹一口气,对身旁的小舞说道:“别看了,今日是铁定看不到阿奴了。” “可是,我担心她......”小舞揪着衣裙说道。 长柳道:“你以为我不担心吗?但可你在这里干站着也见不到人,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害阿奴变成这样,王爷是铁定不会让我们靠近阿奴的,你便先将心放回肚子里去,你看王爷刚才抱阿奴回来时焦急的样子,定不会再让她有事的。” 小舞知道长柳说的有道理,最后只好和小舞一起转身离开。 ...... 花枝被顾长夜带回王府的事情,沈怜比任何人都先知道的。 此刻她坐在梳妆镜前,焦虑的咬着自己的手指。 没一会儿,子俏脸色难看的推门进来。 “小,小姐,阿奴她没死......”子俏的声音满是颤抖。 听子俏这么说,沈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怎么可能?!断肠草应该早就发作了,她怎么可能没有毒发?!” 子俏连忙将自己听到的说出来,“好像是阿奴用了什么法子,延缓了毒性的发作,回来时差不多快不行了,所有大夫都说救不回来,但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个叫陈念的人,他说有法子救,刚刚才医治完,但是阿奴还没有醒。” “没有醒......没有醒好!没准就醒不来呢!”沈怜笑起来,模样似是疯癫般。 子俏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身子不停地颤抖,眼眶里含着泪看向沈怜,“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如果,如果阿奴醒过来,倒是告诉王爷是我们做的,王爷会不会杀了我们......” ‘啪!!’ 子俏的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沈怜便抬起手狠狠的甩开了她一巴掌。 “闭嘴!”沈怜恶狠狠地说道:“她还没有醒,你怕什么?!你越怕,别人就越怀疑你,而且就算是她醒了,也未必就能说出是我们做的,那时她根本就没看清是谁!” 子俏捂着红肿起来的脸,不想的向后瑟缩,害怕的看着沈怜。 沈怜逼近她,冷声警告道:“你最好给我小心些!若是因为你让别人怀疑到我头上,我肯定会赶在王爷前面先杀了你!” 子俏一边忍着哭音,一边急忙点头。 第262章 吃醋 秋风凉夜,明月高悬。 顾长夜和衣躺在花枝身侧,将她紧紧地楼在怀中,想给她冰冷的身体渡去一点温暖。 她的呼吸依然微弱,但是在顾长夜怀中时,她轻软的呼吸落在他的颈侧,这便让他莫名的安心。 顾长夜抬手揉了揉挑起花枝的一缕发,用指腹揉了揉,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道:“每次救人的时候,你不是都挺厉害吗?怎么到了自己时,你就不懂好好保护自己了。” 紧接着他转念说道:“怪我,明知你天生就是易招惹是非的命,我便该造个金笼将你锁起来,日日放在自己身边,这样你便不会有事了。” 说完,他沉默片刻,无奈的叹息一声,“怕是我那样对你,你也不会怨我半分,乖乖的被我锁着吧。” 他的声音落下,便隐隐听到屋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顾长夜敛去脸上的柔色,起身走到屋外。 屋外是李丛和四名暗卫,看见顾长夜齐齐低下头,“王爷!” 顾长夜冷声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李丛回道:“回王爷,属下已经从王府里着手调查,发现药房那里锁起的断肠草之毒的确少了一瓶,于是便查了昨夜府内所有人的行动,有一名值夜婢女说,今日寅时看到两名小婢女行为有些鬼祟,但是并没有看清是何人,这位婢女说的话也还不能证明真假。” “既然毒是府内的,那说明凶手定是王府里的人。”顾长夜冷声说道:“便顺着那个婢女的话继续查下去。” “是。” “还有那个陈念的来历,查到了吗?” 李丛点头,“王爷果然料事如神,陈念和那人果然有多处相似的巧合。” 顾长夜冷笑一声,沉吟片刻后说道:“香菱的尸体也再找人查看一下。” “王爷也怀疑香菱的死?”李丛有些惊讶的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的眉心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然后幽幽说道:“香菱的死确实有些奇怪,你去查吧。”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不想让花枝去查香菱的死,是因为他有私心。 香菱的病情是有所好转,可那样的好转并没有让顾长夜感到欢喜,反倒让他隐隐担忧起来。 她的死有蹊跷,但是若放任花枝去查,因此查到当年往事,那他们二人又该如何收场。 “退下吧。” 顾长夜说道,声音里有些疲惫。 李丛抬眸有些担忧的看向他,半晌带着暗卫转身离去。 顾长夜回到房间,站在床榻边看着花枝的睡颜,眼眸低垂喃喃自语起来。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陷入困局中......” ...... 蓬莱殿内,宋婉思斜倚在狐裘之上,双目半暝,一旁夏禾正握着她的手,温柔细心的帮她的指甲涂抹的着蔻丹。 所有侍奉的人都被宋婉思赶了出去,只有这样夏禾才敢出现在蓬莱殿内。 为了随时都可以见到宋婉思,当初他冒着被先皇发现砍头的危险,命手下的人在蓬莱殿这里建造了一个秘密通道。 虽然只要他想,便能日日都能见到宋婉思,但他还是不能满足,他不想每次都偷偷的来见她,他更想当着众人的面,将蜀国的这位太后拥入怀中。 一想到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顾长锦那个软弱的皇帝面前,同宋婉思亲热的画面,夏禾的心底便隐隐有些兴奋。 宋婉思当然不知道此刻夏禾在想什么,轻声开口:“夏丞相,最近可有查到钥匙的线索吗?” 提起这个,夏禾唇角原本噙着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不过转眼又恢复成原样。 “阮灵流落在外的所有遗物,我都搜罗回来查过了,并没有找到关于钥匙的线索。” 听他这么说,宋婉思微微抬起眼帘有些不悦地说道:“你的意思,难不成是当年温云歌骗我?” “自然不是。”夏禾的狐狸眼弯起,笑的格外招桃花,“我的意思是,既然流落在外的都查过了,那范围便可以缩小在一个人身上了。” 宋婉思挑眉,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当年阮灵说过,那个弩是沈少爷设计出来保护妻女的,阮灵因为不想有心之人恶意利用那把弩箭,所以才将兵器图一分为二,将其中半张图锁进机关匣中,还将匣子的钥匙藏起来,并且来藏在了阮灵自己最心爱的物品中。” “这些我都知道。”宋婉思幽幽说道,意思是让夏禾说重点。 夏禾轻笑,“阮灵的心爱之物,很有可能放在了她心爱之人的身上,当年让那个叫沈怜的小丫头跑掉了,如今我们还没有查过的,也就只有那个小丫头了。” 宋婉思沉声思忖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或许那东西就在小姑娘身上,但是顾长夜向来对那个小姑娘看的最紧,上次的洗尘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你要如何去查?” “那个沈怜有意思的紧,还记得我上次说过,她对养育自己的顾长夜起了旁的心思,喜欢的都快要了命,而现在顾长夜一面要应付和慕家的婚事,一面还和那个叫花枝的缠绵的紧,那丫头都快急死了,我正想着利用利用她呢。” 再说起这件事,宋婉思还是忍不住想笑,“顾长夜那张脸随了他娘亲,都是招桃花的祸害,我看了也是觉得俊美得很。” 听见宋婉思这么说,夏禾眼底露出不悦,身体倏然向宋婉思靠近,唇瓣堪堪擦过她柔嫩的脸颊,然后沉着嗓音问道:“你喜欢他?觉得他比我好看?” 夏禾语调中的酸气,让宋婉思抿嘴轻笑起来,“夏丞相不要乱吃味,我对那种毛头小子可不感兴趣......” 说着,宋婉思倏然偏头面向夏禾,嫣红的唇正好贴在夏禾未来得及退开的唇上,不过只是蜻蜓点水,她便向后推开,“我对夏丞相这样的,倒是格外感兴趣。” 夏禾眼底骤然流出欢喜,正想倾身去吻她时,一个人影突然冲进蓬莱殿。 “母后!” 顾长琪迈着自己的小腿朝宋婉思跑去,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慌张的小宫女,“小皇子!小皇子!” 宋婉思和夏禾的脸色齐齐微变。 小宫女看见殿内姿势亲密的二人,脸色变得煞白,连忙低头跪在地上,“太,太后,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宋婉思冷笑,朝门外的一个管事宫女投去一个眼神。 那名宫女顿时明了,带着两个心腹将小宫女强行拖拽下去。 大门重新合上,顾长夜趴在床榻边看着二人:“母后,抱抱!” 夏禾轻笑,直接将他抱进怀中,“别累你母后了,夏叔叔抱你。” 殿外,刚好滑过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263章 一半钥匙 花枝昏迷了七日,还没有半点转醒的迹象。 顾长夜本想守在花枝身边,可是花神祭的事情要开始着手准备,而且阿史那云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同皇上提起秋猎,这让他不得不开始忙起来。 秋猎定在大屿山,为期三日,因为皇上要比花神祭提早出宫一个多月,而且山林地势复杂,部署护驾只是便成了难事。 尤其这个时候,顾长夜不想皇上出半点事。 他已经派出所有暗卫,去搜罗神医,希望能治好顾长锦的旧疾。 顾长锦有意将皇位传给他,但他却对那个位子不怎么感兴趣。 大抵是因为儿时看多了先皇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模样,顾长夜对皇位有着一股莫名的厌恶,好像坐上那里的人,都会变得丑恶。 为了皇位父子相残,手足相争的事不少,坐在那里的人,手上都沾着无辜之人的血。 而先皇的手中更是沾着他母妃的血。 虽然他是被人蒙骗了,但曾经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最后这份喜欢不还是没有敌过先皇心底的怀疑。 因为巫蛊案,顾长夜后来回到皇宫后,先皇对他也不是很喜欢,顾长夜自身又对皇位不感兴趣,便自动退出了皇位之争。 不过顾长夜不是没有野心,他的野心是希望蜀国的大好河山昌盛富荣,而完成这个野心则必须有个明君。 众多的兄弟之中,唯有顾长锦是最适合继承皇位之人。 顾长夜为人正直,但却不软弱,虽然现在朝中大臣,都认为顾长锦是个软弱可欺之人,但是顾长夜却知道顾长锦为了登上皇位,忍辱负重了多久,也只有他和顾长夜的心愿一样,坐上皇位后想强壮蜀国。 所以,顾长锦不能死。 想到这些,顾长夜的神色微沉下去。 “王爷。”门外传进来李丛的声音。 顾长夜回过神,淡声让他进来。 走进屋内后,李丛拱手说道:“王爷,我找到一位工匠老师傅,在民间的手艺极好,且懂得很多。” 听到此,顾长夜背脊挺直,沉声说道;“让他进来。” “是。”说完,李丛走到门外,没一会儿,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走进书房。 因为是老人家,顾长夜便让李丛为老师傅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李丛退出去后,屋内只剩下顾长夜和老师傅二人。 老师傅颤着声音问道:“不知,不知王爷找老朽来,是有何事?” 从老师傅的声音里能听出紧张,顾长夜收敛了一身的寒气,声音淡淡的问道:“老师傅不用紧张,本王寻你来,是有样东西想让你帮着看看。” 说完,顾长夜打开手旁的木匣子,从中拿出一个玄铁制的物件。 正是前几日他在夜明珠中发现的东西。 老师傅颤着手将东西接过去,然后眯着眼打量起这形状有些古怪的东西。 半晌,有些犹豫的开口,“这东西似乎并不完整。” 老师傅的手指轻轻滑过东西锯齿状的边缘,“这应该只是其中的一半而已,需要另一半拼合在一起,才是它完整的样子。” 听老师傅这么说,顾长夜皱眉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问道:“那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老朽以前做的最多的便是锁类。”老师傅摸了摸胡子悠悠说道:“对机关锁也是研究了挺久,虽然懂得不深,但巧的是正好在某本书中见过这物件。” 机关锁这三个字落进顾长夜的耳中并不陌生,曾经沈家少爷最喜欢摆弄的便是这些东西,阮灵还没有嫁到沈家的时候,沈少爷便总是差人送给阮灵各种各样的机关锁。 老师傅继续说道:“这个东西应该是最古老的一种机关锁的钥匙,现在能制造出来的也就寥寥数人,而且这把构造更为复杂,须得两半拼在一起才能打开机关锁,缺一不可。” 顾长夜顿时明了。 夏禾在找这把钥匙,他那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这把钥匙打开的。 “多谢老师傅,今日的事断不可与旁人说起,一会儿我叫人带你去取些金子,明日便离开都城吧。”顾长夜沉声对老师傅说道。 老师傅心中一惊,暗猜到这东西一定是个极其机密的事情,不能与外人说出口,顾长夜没有杀掉他灭口那便是仁慈了,于是急忙点头,“是王爷,老朽明白。” 老师傅离开后,李丛重新回到屋内,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可有得到有用的消息。” 顾长夜没有作声,而是定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半个机关锁。 李丛也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有些奇怪,不过见顾长夜在专心想事情,便没敢再出声打扰。 良久,顾长夜拖着有些阴沉的调子问道:“陶知节那边怎么样了?” “回王爷,陶大人因为洗尘宴上同以安勾结,给其他大人下毒的嫌疑,已经被秦将军押入大牢了,在里面没少吃苦头,陶家也因此一落千丈,连带着陶议郎都被撤了职。” 提到陶允顾长夜向来是不悦的,今日听见他被撤了职,眼底难得的滑过笑意。 “事情没有让秦将军知道吧?” 李丛道:“没有,秦将军还被蒙在鼓里,真情实感的严刑审问呢。” “好。”顾长夜抬眸看向李丛,“给夏禾放消息的吧,陶知节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会想办法将陶知节救出去的。” “是!”李丛拱手应道。 顾长夜继续摆弄着钥匙,幽幽说道:“顺便叫暗卫调查当年沈家遇害的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李丛有些吃惊,“王爷,这件事当年不是已经查清了吗?” 的确,当年顾长夜的确认为自己,已经查清了阮灵是被温云歌的嫉妒害死的,可今日知道了夜明珠中藏着一半钥匙,而夏禾需要这把钥匙时,他便隐隐觉得沈家的案子,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去查吧。”顾长夜冷声吐出三个字。 第264章 皇后 顾长夜因为花枝违反宵禁之事,早早便传进顾长锦的耳中。 许多同夏禾为伍的大臣,都递了折子说顾长夜违反皇令,居心不良,求顾长锦严惩,但都被顾长锦一一压下来。 御花园内,宋婉思坐在湖边,神情悠闲的喂着湖中的金鱼。 一旁是蜀国的皇后,低顺着眉眼,一副不爱言语的模样。 “都说今年是个冷冬,皇后,今年各宫的炭火打算怎么分配啊?”宋婉思柔声问道。 皇后立刻回道:“回太后,前几日皇上也说过此事,往年宫中炭火的使用就比较浪费,各宫中每日分配的本就有富余,多出的都受了潮,皇上说今年要以节俭为主,虽是冷冬,但炭石的分配同往年一样。” “皇上说的?”宋婉思轻笑一声,然后悠悠说道:“皇后,后宫之事本就该你打理,政务上的事皇上处理起来就已经很费神力了,这么点的小事你还要去麻烦他?” 皇后的身子猛地一僵,然后将头低下,“太后说的是,是臣妾思虑不周。” 面对皇后的低头宋婉思很满意,也不再为难她,“便按皇上说的安排吧,哀家这几日有些不舒服,还要帮皇上打理政务上琐碎的事情,这种小事我就不插手管了,对了,过几日大屿山秋猎也是要备些炭火的,你帮着一起准备了吧。” “是。”皇后点头应下。 二人对话刚停下,顾长锦便走进御花园中,看见皇后呆在宋婉思身旁,脸色微微一沉。 “母后。”他抬脚走到二人身侧。 看见顾长锦,皇后紧绷神情终于放松一些,如获大赦。 宋婉思轻轻一弯唇,“长锦,天气转凉了,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长到御花园走动了,以免着凉。” 听着宋婉思的关心,顾长锦却没有半点喜色。 宋婉思从来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不过装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多谢母后关心。” 她的样子做了,顾长锦的样子便也要做足,免得落人话柄,给他扣一顶不孝的帽子。 “皇上,最近恭亲王的事,哀家也听说了,前段时日不是还说他家中下人无故身亡,现在百姓对他可是有很多怨言啊。” 宋婉思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喂着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顾长锦已经猜到她会说起此事,淡淡开口:“母后,长夜的性子您还不知晓吗?被人栽赃陷害也懒得解释,只用证据说话。” “也是。”宋婉思冷笑一声,“但皇上,宵禁可是先皇定下的规矩,他连这个都敢违抗,不罚怕是不能平息朝臣之言。” 违抗宵禁这事,的确难住了顾长锦。 顾长夜的的确确违抗了宵禁,给别人落了话柄。 顾长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向来谨慎稳重的顾长夜,为何会这么做? 见顾长锦许久为说话,宋婉思轻笑,接着说道:“也不是哀家想要为难恭亲王,想来他宁可违抗皇令,也要出城定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但还是要小惩大诫的。” 顾长锦微微一蹙眉,“母后不用忧心此事,朕自然会处理。” “好,皇上对恭亲王之宠爱,哀家深知,连他的王妃也要由皇上亲自挑选,但是,不知道恭亲王对这婚事可否满意?”宋婉思的声音陡然变得凉凉。 她对近来顾长锦三番五次的反抗,感到甚是不满。 顾长锦的眉眼也跟着阴沉下来。 气氛陡然变得阴冷起来。 一旁的皇后背脊不由得绷紧,暗地里捏着自己的指头,然后身子忽然倒在地上。 顾长锦和四周的宫女太监皆是一惊。 “余儿!” 余儿是皇后的小名,顾长锦自小便与皇后相识,便习惯了叫皇后的小名。 四周的宫女围上来,顾长锦也再顾不上同宋婉思继续辩驳,直接抱起皇后急匆匆的离开。 从头到尾,宋婉思都是冷眼看着,没有半分关心皇后的样子。 等到人差不多都跟着顾长锦散去后,宋婉思重新看向平静的湖面,冷笑出来。 “一个两个都是笨蛋,连装晕的戏码都演不好,还想和我斗......” 另外一边,顾长锦抱着皇后,急匆匆的回到皇后所居的寝殿。 刚将皇后放到床榻上,顾长锦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他有些惊讶看向拉扯自己的小手,半晌蓦地明了缘由,然后转身冷声说道:“你们退下吧。” “皇上,老奴去叫太医过来看一下吧......”太监总管眉色忧虑的说道。 顾长锦摆了摆手,“不必了,因为近来后宫之事太过繁重,皇后过度劳心才会如此,朕在此处陪她一会儿便好,你们退下吧。” “是。” 寝殿内的宫女太监躬身退出去,顾长锦才转身在床榻边坐下。 床榻上的人微微睁开一只眼,瞥见屋内已经没有旁人了,这才急忙坐起身。 “我刚才演的是不是很像?”皇后笑着问道,刚刚昏过去不过是她假装出来的,是不想看顾长锦和太后争执下去。 顾长锦也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不像,你当你真的骗的了太后?” 皇后略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怎么不像?你不就被我骗到了。” 顾长锦不置可否。 他知道若不是嫁给他,皇后应该是一个更自由的女子,当初他给了她选择,她本可以嫁给他,不受那么多的委屈,可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成为了他的妻子,被困在这小小的皇宫之中,为他敛去了性子,为他在宋婉思面前低眉顺眼。 所以顾长锦是感激她的。 感觉到顾长锦在盯着自己看,皇后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皇上,您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虽然国事重要,但皇上也要保重身体。” “朕知道。” 顾长锦的声音里染上几分哀伤。 皇后并不知道他身体的情况,他命不久矣之事,除了郑太医和顾长夜,再没有第三人知晓。 他怕皇后伤心,也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了,皇位由顾长夜来坐,顾长夜还会护着她,可若是皇位落进宋婉思和夏禾手中,那皇后的下场,顾长锦实在不敢想。 不管是为了顾氏江山,还是皇后,这场仗都不能输。 “你休息吧。”顾长锦轻声说道:“若今后太后再要你过去陪她,你便找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推掉,朕还有事处理。” 说完,顾长锦起身离开。 看着顾长锦离开的背影,皇后的眼里有些失落...... 第265章 邀约 回到金銮殿,顾长锦立刻拟写了一封信,托心腹送去恭王府。 信很快便送到顾长夜手中。 顾长锦让他入夜后通过密道入宫,有要事要同他商议。 看着信上的字,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皱。 他隐隐猜到皇上要说的事情,应该就是那日他违反宵禁之事。 进来有人不断有人那此事做文章,顾长夜也是知晓的。 李丛将陈念扯进书房时,正好看见顾长夜神色凝重的在想着什么,便不敢出声打扰他。 最后还是陈念开口,才让顾长夜回过神来。 “王爷不是说要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陈念有些不满的嘟囔起来。 顾长夜微冷的视线转向他,幽幽开口:“她为什么还没有醒?” 陈念道:“王爷急什么?没醒不比死了强?这还有一口气吊着呢,这就是好事,这小丫头可是到鬼门关那里溜达了一圈,哪有那么容易醒过来。” 听着陈念的语气,让李丛感到十分生气,在他肩膀推搡一下,“你怎么和王爷说话呢?” “什么怎么?就用嘴呗,还能怎么说?”说着,陈念朝李丛翻了个白眼。 对陈念的性子,顾长夜已经大致了解,是个不畏强权,遇强愈强之人,便也不和他斤斤计较。 “你最好让她快些醒来,陈大夫。”他幽幽说道。 陈念冷哼一声,“别叫我陈大夫,我可不是什么大夫。” “哦?那本王该如何称呼你?”顾长夜的唇边倏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是叫你陈念,还是......陈羽?” 听见顾长夜的话,李丛和陈念皆是一惊。 “什么......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李丛有些结巴的问道。 倒是陈念很快恢复了镇定,“哟,猜到了?” “不用猜,你留在王府中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你怕我放你走后,百目会追杀你,但你躲开百目的法子有百千种,躲在王府里是下下策,百目本就担心你会泄密,你越是留在王府,便越会刺激他派人来刺杀你。” 顾长夜背脊缓缓靠在椅背,声音低沉缓慢的流出。 陈念点头,“但是便因为这个就猜出我的身份,不太可能吧?” 顾长夜继续说道:“阿奴告诉我你好像在找人,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直到前几日,你说阿奴就是你要找的人,还有你写的药方子和她做的解药一样时,我便确定,你就是她一直念着的老爷爷的儿子。” “老爷爷的儿子......”陈念喃喃的重复这几个字,然后低笑一声,“我明白了,那个在外面流传的自愈汤的药方,是你们故意放出去,引我自己找过来的是吧,是我爹让你们找的我?” 关于陈德事情,顾长夜觉得由他来说是说不清楚的,毕竟他见到陈德时,陈德已经是弥留之际。 顾长夜声音放轻了一些,“你要是想知道前因后果,就先把她救醒。” 这句轻飘飘,却怎么听都像是句威胁。 陈念‘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是故意不救她,都说过了,能不能醒都要看她自己,而且,我看没准她是不想醒过来,你都要成亲了,难不成你还想让小丫头赶紧醒过来,好吃你的喜酒吗......唔......” 一旁的李丛急忙捂住陈念的嘴巴,然后想顾长夜瞥去,发现顾长夜此刻的脸色十分阴沉。 李丛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这句话,肯定是会惹恼顾长夜的。 偏偏陈念胆子大,不怕死。 半晌,顾长夜垂眸说道:“她不会因为这件事不想醒过来的。” 嫁娶这件事,他不想做出选择,而他觉得花枝也不会拦着他。 她的性子顾长夜是了解的,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她都会包容,只要今后他陪着她,名分什么的都无关痛痒。 陈念和李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实在气恼陈念的话。 陈念拿开李丛的手,‘呸呸’了两声,说道:“你们两个的事,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不能再催我了,催我也没用,能救回来你们就应该谢谢我了!” “谢谢你个屁!”李丛愤愤的说道。 就在二人准备吵嘴的时候,门外传来子俏的声音。 “王爷,小姐今日试着做了一些银耳莲子汤,想请王爷过去尝尝。” 听到子俏的声音,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 倒是陈念砸吧着嘴,一副有些馋的模样,“银耳莲子汤啊,弄得我挺想吃的。” “你想吃?”顾长夜抬头看向他。 陈念微愣,然后点了点头。 顾长夜站起身,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声音淡漠的说道:“那一同来吧。” 陈念的眼睛一亮,他对吃的向来是不抗拒的,于是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顾长夜想着自己是很久没有和沈怜单独相处过了,这段时间沈怜派子俏来寻过他几次,但是都被他找各种理由推脱。 他在心底莫名的抵触沈怜。 之前在香菱的药中添加曼陀罗之人,顾长夜隐隐猜到是沈怜,虽然在心底暗暗为她找了借口,但却让顾长夜决定重新审视沈连这个孩子。 她真的仅仅只是有心机这么简单吗? 但是顾念阮灵的嘱托,顾长夜不好太过疏远沈怜,这才决定带着陈念一起过去。 顾长夜到时,沈怜正坐在院子里。 看见他,沈怜的脸上露出欢喜,“小叔叔,您终于来了!” 这句话刚说完,沈怜便看见顾长夜身后一身邋遢的陈念,眼底闪过一瞬不悦,不过转瞬即逝,并没有让任何人呢捕捉到。 顾长夜撩起衣袍在沈怜身旁坐下。 沈怜连忙拿起碗,为顾长夜盛了一碗银耳莲子汤,“小叔叔快尝尝这汤,怜儿亲手做的。” 顾长夜神情淡淡的点头。 陈念在顾长夜身旁坐下,舔了舔嘴唇说道:“沈小姐快给我也来一碗,我这都快馋死了。” 沈怜恨不得在这人的碗中下毒,让他也去死,但是只是在心中想想,面色依然带着柔柔的笑意,给陈念也盛了一碗。 陈念接过,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抿着品尝,然后感叹道:“沈小姐的手艺不错啊!” “多谢夸奖。”沈怜含羞的垂下头。 顾长夜却没有发表看法,只是垂眸静默的轻抿一口。 第266章 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将顾长夜请到自己这里,沈怜当然不想放过和顾长夜靠近的机会,顺便问一下花枝的情况。 “小叔叔最近很忙吗?怜儿担心小叔叔的身体,不要将身子累坏了。”沈怜眉目含忧的说道。 顾长夜淡淡回道:“过几日皇上要去大屿山秋猎,自然是忙的。” “秋猎?”沈怜是刚知道的这件事,“小叔叔也一起去吗?” “嗯。” 顾长夜对沈怜的疏离,连一旁的陈念也感觉了。 陈念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心下明了,原来这碗汤不是顾长夜好心带他来,而是让他来当‘挡箭牌’的。 顾长夜总是将话说到四处,害的沈怜还要再想旁的事和他搭话,于是转了转眼睛,将话题重新转到做汤的事情上。 “昨日我看府里有些鹿茸,也不知是谁送的,但是听路嬷嬷说用鹿茸做汤,对男子的身体好,明日我边去寻路嬷嬷学习学习,做给小叔叔喝可好。”沈怜欢喜的说道。 这回不等顾长夜说什么,陈念一副坏笑的开口:“哟,沈小姐操心的可真多啊,这鹿茸补肾壮阳,生精益血,好像......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沈怜的双颊顿时红了起来。 顾长夜也皱眉抬头看向陈念,眼眸深处是警告的意味。 陈念在心里骂了一句好赖不知,他这不是想好好给他当‘挡箭牌’的角色嘛,他又不乐意了。 可陈念就喜欢说插科打诨的话,一旦开始,就不想停,于是继续说道:“王爷这方面好不好,还是应该由未来的恭王妃,或者现在在王爷房间里睡着的那个小姑娘关心吧......” 说着陈念朝顾长夜有些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 沈怜双颊的绯红瞬间消退,转而变得惨白,看向陈念的眼神也多了凶意。 陈念感觉到那个眼神,无所谓的撇了撇嘴。 顾长夜将手中的勺子放下,声音不悦地说道:“喝完了?走吧。” “王爷......您是不好意思了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那小丫头不是您的通房吗?弄得好像沈小姐不知道似的。” 顾长夜微眯起眼,声音里满含危险,“陈念,不要在怜儿面前胡说。” “好好!我知道,沈小姐还未出阁呢,小姑娘呢,不说了不说了。” 陈念一副他懂他很老实的闭嘴的样子。 话既然落在花枝的身上,沈怜正好借势问道:“对了,阿奴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怕有些担心......阿奴会有事。” 陈念自顾自的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然后说道:“没想到沈小姐还挺关心小丫头的,放心,死不了,什么时候能醒就不知道了。” 沈怜装出一副悲伤的和神情,低声说道:“我和阿奴之间有很多误会,之前我还同她生气,她将我去教习坊的事情乱传,但是看她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样子,我的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听着沈怜的话,陈念露出一些吃惊的样子,“哟,小丫头嘴那么碎?看起来不像啊,不过也是,她还将我找人的事情告诉王爷了,看来这小丫头的嘴是个没把门的。” “不是。” 二人齐齐看向突然开口的顾长夜。 顾长夜神色微冷的说道:“你去教习坊的事情不是她传的。” 沈怜的眉心不动声色的皱起,“小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那件事我已经查清。”顾长夜眸底没有温度的看向她,“是赵茵身边的小婢女将你在教习坊学习的事传出去的,那日你同赵茵发生争执,她的小婢女气不过,才用这种法子报复你。” “什么?!”沈怜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长夜。 陈念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吃着,还不忘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怜的脸色。 “赵家父女我已经教训过了,教习坊的事情也帮你处理好了,此事便不用放在心上了。” 沈怜双手暗地里握紧。 她不相信顾长夜说的话,觉得这一定是顾长夜为了偏袒花枝,故意编出来的假话。 可这么想,她反倒更生气。 为什么要这么护着那个小贱人?她沈怜哪里不如她? 看到沈怜眼底掩不住的怨气,陈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总算知道王爷一天为何这么累了,需要管的事情也太多了。” 沈怜垂下眼帘,调整好情绪后,重新换上一副温柔的神色看向陈念说道:“还请陈大夫务必将阿奴救醒。” “嗯......沈小姐真的希望我将阿奴救醒吗?”陈念懒散的问道。 沈怜对这个陈念越发讨厌,不仅目中无人,还口无遮拦。 “自然。”沈怜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 陈念也挤出一个笑说道:“一个两个都催着我把小丫头弄醒,但是醒不醒的过来,那是她自己的事。” 抓到话中的重点,沈怜急忙追问道:“那陈大夫的意思是,阿奴有可能醒不过来?” “自然是有可能的。” 陈年的话音落下,一旁的顾长夜神色顿时结冰,“你说什么?” “哎,小丫头虽然现在还有一口气在,但是之前她中的毒太深,即便我帮她逼出一些,但依然还残留了一部分在体内......” 陈念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就看她能不能自己挺过来。” 沈怜的眼底闪过喜色。 顾长夜却冷声说道:“如果她醒不过来,你也可以闭上眼了。” 虽然面上装着不害怕顾长夜,但是顾长夜身上的冷气还是让陈念打了个哆嗦。 正要说些什么时,陈念的视线越过顾长夜,落在顾长夜的身后,微怔片刻后,嘴唇微微弯起。 “看来我的眼睛不用闭上了。” 听到陈念的话,顾长夜转头看去...... 第267章 非自杀 陈念的话音落下后,顾长夜慢慢的转过头。 沈怜的院子外,花枝正有些慌张的向院子里张望。 她刚醒过来,便想着要找顾长夜,跑出屋子都顾不上回应小舞的关心,问了顾长夜的位置,便直接往沈怜的院子跑来。 视线一触及到院内顾长夜的身上,花枝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停顿。 中毒最深的那个时候,她的记忆是一片模糊的,她记不太清自己和顾长夜说过什么,甚至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顾长夜发现的,又是怎么回到王府的。 但有一件事她却隐约记得。 顾长夜紧紧抱着她,在耳边不停地轻喃,“我带你回家。” 想到这句话,花枝的脸颊就不由自主的微烫起来。 她看见顾长夜站起身,慢慢走到自己面前,神色一如既往清冷。 想着说正事最重要,花枝急忙开口,“王爷,我......” 她刚说出三个字,顾长夜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扯进怀中,这让花枝原本捋清的思绪,顿时乱了起来,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中。 只是轻轻的抱着还不足以让顾长夜满足,他的手臂用力收紧,恨不得将她摁进自己的身体里,融入自己的骨血中,方能缓解自己心中那巨大的空洞。 “你终于醒了......” 花枝听到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心底跟着轻颤着,片刻后窝在他的怀中点了一下头。 死过一次后,她便更加贪心顾长夜的好。 院内坐着的沈怜和陈念神情各异。 陈念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兴致盎然的看着抱着的二人,目光不经意的向一旁瞥去,发现沈怜的脸色十分难看,眼底是瘆人的阴狠。 没经历过儿女情长,陈念不是很理解两个人为何会爱的死去活来,但更不理解那些因为爱而不得,便要不择手段得到的人。 他颇有些无奈的叹气,然后站起身朝花枝顾长夜二人走去,“王爷,小丫头刚醒,还是让我再为她把个脉看看吧。” 顾长夜眼底隐隐露出不舍,但转瞬即逝,缓缓放开花枝后直接默声带着她离开,也不曾回头再和沈怜说过一句。 倒是陈念还记得沈怜,转头笑着说道:“沈小姐,多谢今日的汤,若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再叫上陈某,告辞。”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 看这三人离开的方向,沈怜浑身气得直发抖。 “啊!!” 一想到刚刚顾长夜走过去抱住花枝的样子,她浑身就犹如千根针刺一般,抓着裙摆失控的尖叫出声,然后怒火中烧的将桌面上所有的完都挥落在地。 一旁的子俏半点声音不敢发出,畏怕的缩在角落中。 沈怜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喘着气,好半晌才寻回理智,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那家伙醒了,你跟去看看,她是不是还记得什么事情。” 子俏在原地呆怔着没有回答。 “快去!”沈怜转头怒吼一声。 子俏这才回过神,急匆匆的小跑出院子。 另一边,花枝被顾长夜拉着回到正院,下意识的想要朝偏房走去,却被顾长夜一把拉住。 “怎么了,王爷?”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顾长夜一言不发的拉着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花枝一直被他拉到门口才回过神来,急忙想要停住脚步,慌乱的说道:“王,王爷,这不是您的房间吗?我怎么能进去?” 顾长夜淡漠的说道:“你已经在里面躺了八九天了。” 花枝震惊的‘啊’了一声,然后才回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不是在偏房醒过来的,只是因为她刚醒时太着急找顾长夜,所以没有多想这件事。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是在顾长夜的房间醒过来的,又不免生出另一个疑惑。 她为什么会从顾长夜的房间醒来? 顾长夜不许旁人进他的房间,花枝是知道的。 没等她细想,顾长夜已经将她拉进屋内。 陈念也跟着走了进来,神色懒散的走到花枝身旁,“小丫头,把手伸出来吧。” 花枝看了顾长夜一眼,然后又看向陈念有些疑惑地说道:“是你救得我?” “这天下能把你从鬼门关边上拉回来的人,除了我还能有谁?” 说着,陈念的指腹已经落在花枝的手腕上,片刻后,悠悠说道:“好的已经差不多了,但是解毒的药丸还要继续吃几天,清清余毒,免得日后落下什么病根......” 陈念意味深长的瞥了顾长夜一眼,“......王爷再找我算账。” 花枝也有些似懂非懂的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却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避开陈念的话,“既然醒了,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是谁给你下毒,还将你放进棺材中?” 花枝垂眸努力回想了许久,最后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 “那天我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她走进我的房间从我的背后用迷药将我迷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躺在黑漆漆的棺材中了。” 听她说完,顾长夜的眉心有一瞬的紧蹙。 “但是,在棺材里我发现了一件事。”花枝抬头看着顾长夜,神色十分认真的开口:“当时香菱姨的尸体就在我身旁,我虽然看不清,但却无意中摸到香菱姨脖子上的勒痕,那痕迹有些不对劲。” “在勒痕的边缘有些凌乱的抓痕,应该是香菱姨呼吸不顺时,用双手想要松开绳索时留下的,但是正常来说,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是不会用如此大的力气反抗的。” 花枝醒来后便着急找顾长夜,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的确是这样。”一旁的陈念摸着自己的胡子,难得认真的说道:“这种抓痕,只有在死者试图求生的时候才会留下。” 旁边有人的看法和自己相同,这让花枝更加坚定地看着顾长夜,希望他能再查一查香菱的死因。 顾长夜一阵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会让人继续查这件事,但是此事与你无关。” 他的神情一时变的冷淡。 花枝看着他有些茫然,想再说些什么,可顾长夜却没给她机会,冷生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在这里乖乖的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说完,顾长夜抬脚朝门口走去。 第268章 如果是普通人 陈念也跟着顾长夜走出房间。 等走出正院时,陈念才悠悠开口:“王爷为什么不想让小丫头参与这件事,难不成王爷有事情在瞒着她?” “与你无关。” 顾长夜冷声吐出四个字,抬脚大步离开。 隐藏在角落里的子俏看着二人都走远后,这才急匆匆的回到沈怜住的院子,将自己偷听到的事情通通告诉给沈怜。 听完,沈怜抿嘴轻笑,“果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子俏却不像沈怜那般欢喜,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阿奴她好像看出香菱不是自杀了,我们该怎么办?” “慌什么,她说的王爷还不一定信呢,就算信了,也没有证据说就是你我杀的,那日除了香菱没有人看见我们。” 子俏依然担忧的说道:“万一,万一有人看见了呢?” 沈怜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若是有人看见了,那人不早就揭发我们了。” 说完,沈怜看向死死揪着裙摆的子俏,眼睛微眯起,冷笑着说道:“不要害怕,子俏,只要我在我就会护着你的,但是你也要乖乖听我的,这次算那个小贱人命大,但是我还会想办法除掉她的。” 比起旁人,子俏此刻更害怕眼前的沈怜,但又不敢反抗,最后弱弱的点了点头...... ...... 顾长夜换了一身暗卫的衣裳后,看着天幕低垂下来,然后悄然离开王府。 既然皇上要他从密道入宫,那便是不许任何人知晓这件事。 顾长夜将覆在面上的面罩向上拉了拉,然后从宫墙外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开启密道。 密道的地图顾长夜早就熟记于心,没一会儿便打开另一扇门,走出去便是皇上的寝殿。 “长夜。” 听到动静,顾长锦便知道是他来了。 寝殿内不见一个太监宫女,那些人早就被顾长锦赶了出去。 见到顾长锦,顾长夜立刻单膝跪下,“臣弟见过皇上。” 顾长锦和上次一样,坐在床榻边,只是病恹的样子比上次更重了些。 他轻笑一声,说道:“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便不要和朕讲究这些礼数了。” 顾长夜沉声道:“是。” 看着他站起身后,顾长锦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那日为何要违背父皇的定下规矩?” 顾长夜并未拉下脸上的面罩,此刻只露出上半张脸,眸子微微一沉。 他半晌没有作答,顾长锦又轻笑了一声,“让朕猜猜,难道和那个叫阿奴的小丫头有关?” 这几日王府发生的事情,顾长锦并不知晓,只是左思右想,能让顾长夜做出如此不像他会做出的事情的人,好像也只有那个叫阿奴的小丫头了。 顾长夜依然是以沉默回答。 “朕说了,只要她不会耽搁你与慕小姐的婚事,朕是不会阻拦你留一个女子在自己身边的,但是如果因为她,会让你失去往日的冷静沉稳,那就要另说了。” 顾长锦的声音里和往日一样的轻柔,但顾长夜却听出几分寒意。 “不是因为她。”顾长夜淡漠的回答。 顾长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想要他的眼里看出有没有在说谎,但是那双眼太过波澜不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许久,顾长锦轻声叹气,“那小丫头挺有趣的,又能帮到你,只可惜身份不好,要不然你娶了她做王妃也是可以的。” 顾长夜的眉心微皱,说道:“皇上说笑了。” “你便当做是句玩笑吧,莫要当真。”顾长锦笑着说道:“因为你违反宵禁的事,近来参你的折子骤涨,今日太后还提起此事。” 说起宋婉思,顾长夜抬眸,“她向您施压了?” “知道便好。”顾长锦的脸色沉下来,认真的说道:“现在不知道她和那个夏禾背地里在谋划什么,我们一定要更加小心。” 顾长夜犹豫片刻,开口说道:“臣弟已经查到一些线索。” 顾长锦连忙问道:“查到什么?!” “夏禾私底下在搜集阮灵的遗物,那些遗物中藏了一把钥匙,夏禾似乎需要那把钥匙打开什么。” 听顾长夜说完,顾长锦的脸色越发阴沉,“一定要查清那是什么,夏禾和宋婉思这几年一直未动,似乎在等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一定同他要找的东西有关,绝对不能如他所愿!” “是!”顾长夜拱手说道。 顾长锦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想到自己将这么多担子压在顾长夜身上,实在不该。 至少现在这个皇位还是他在坐,可是很多事他都帮不上忙,因为他的手脚已经被这个宫殿和宋婉思绑住,这才给顾长夜添了许多的麻烦事。 顾长锦苦笑一声,“长夜,如果你不是恭亲王,而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你会想做什么?” 没想到顾长锦会突然这样问,顾长夜的眼底有一瞬间怔住,半晌他回过神,幽幽回答:“臣弟没想过。” 顾长锦道:“那便现在想想。” 顾长夜沉默过后,缓缓开口。 “臣弟想不到,或许会选择进入军营,去边关镇守蜀国疆土。” 顾长锦唇边的笑意加深几分,也添了更多苦涩。 便是给他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他还是想要为这个国家而活。 这就是顾长夜。 “朕还以为,你会想做一个普通人,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儿孙满堂,父慈子孝,平平凡凡的过一生,总好过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顾长锦轻声说道。 顾长夜不做声。 他从不会去想这些根本没有可能的事,生在帝王家,谈何平凡普通,这些想法不过是白日做梦罢了。 “朕啊,倒是想过要是一个普通人就好了。”顾长锦笑笑,然后轻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几分。 “长夜,你退下吧,违反宵禁之事,朕会想法子处理的。” “是。” 顾长夜正准备退下的时候,顾长锦忽然又出声叫住他,“对了,过几日秋猎,不如带着阮姑娘的女儿吧。” 顾长夜微怔。 顾长锦接着说道:“之前你不是提起过,沈小姐也到了婚嫁的年龄,秋猎时许多大臣都会带着自家的孩子一起去,正好让沈小姐去瞧瞧,没准有合她心意的呢。” 他也是想帮顾长夜分掉这个担子,沈怜对顾长夜的情感,顾长锦心底是清楚的,眼看着慕小姐就要嫁进王府,沈怜继续呆在顾长夜身边也是个麻烦。 顾长夜有些犹豫,没有回答。 顾长锦继续说道:“你若想,带着那个阿奴也可以。” 第269章 新线索 顾长夜并没有明确应下顾长夜的话。 离开皇宫后,顾长夜一路回到王府,并没有从正门回去的打算,而是绕到王府后院,厨房旁的小门。 正巧看到了在小门旁看见一名神色有些鬼祟的人。 顾长夜连忙将身形隐在暗处,偷偷打量起那人。 那人身材壮硕,但个子还不到成年人的一半,头发拧成无数股有些脏的麻花。 转过来脸时,顾长夜认了出来那人, 正是阿史那云身旁的药格罗。 顾长夜皱眉。 此人在王府周围徘徊做什么? 这时周围隐隐传出细碎的脚步声,这声音极小,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是药格罗还是听见了,连忙闪到一旁的暗处躲起来。 药格罗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笨硕,但是行动起来却十分敏捷矫健,一看便是身手不凡。 而那些细碎的脚步声,顾长夜也知道是从何而来。 王府周围一直都有他安插的暗卫在暗中守着,尤其是在花枝中毒之后,他又增派了几个人,在王府四周巡看。 顾长夜抬眸,看到两名暗卫隐在一处阴暗的角落中,刚好那两人也看到他,而且一眼便认出了是他,正要有动作时,顾长夜缓缓抬手做了一个只有暗卫才懂得手势。 他们看懂顾长夜是让他们离开,立刻点头,然后飞身离去。 顾长夜重新收回视线,看着躲起来的药格罗。 半晌药格罗才又从暗中出来,在后门出来回渡了几步,神色有些犯愁的样子,片刻后抬脚离开。 顾长夜在后面跟上药格罗,想要看看阿史那云到底想要做什么。 药格罗一路回到赫然队伍落脚的驿馆。 这个驿馆门口有蜀国的士兵把手,里面有他们赫然自己的侍卫把守,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顾长夜眯眼打量了一番驿馆,然后绕到驿馆背面,轻手轻脚的抓着驿馆外墙上突起的地方,爬到一扇亮起的窗户旁,整个动作轻巧的像是一只猫。 他被紧紧贴在墙壁上,屏息听着屋内的声音。 没一会儿,便听到屋内传出药格罗的声音。 “哎,这恭王府最近是捂得越加严实了,别说靠近了,连里面的声都透不出来了。” 阿史那云轻笑,“看来那个顾长夜真的很在乎阿奴了。” “应该是吧。”药格罗想了想,然后有些八卦的说,“那日我看见他带着一帮人,神色紧张的从王府里出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便跟了上去,然后就看见那个恭亲王违反宵禁也要出城的样子,挺吓人的,连我胆子这么大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阿史那云的笑声更大了些。 药格罗继续说道:“那城门我是出不去,我便在城内守着他们,也没过多久,就看见那小子骑着马,怀中抱着那小丫头一路狂奔回来了,看那样子应该是把他急坏了。” 说到这,阿史那云一阵沉默,片刻后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怎么样了。” 药格罗叹气,“这我就不知道了,那小丫头被抱回王府后,再就没了消息,不过没看见恭王府再办第二次丧事,应该是没死成。” “没死便好。” 药格罗吃惊,“特勤,你不会相中那个小丫头了吧?!” 阿史那云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似乎在想怎么回答这句话,片刻后笑着回答:“倒是有点感兴趣的地方。” “我不同意,我不喜欢蜀国的女人,这边的女人都太矫情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这样的女子怎么配得上特勤呢?!”药格罗十分抗拒的说道。 面对药格罗的反对,阿史那云轻笑,然后淡淡说道:“她和那帮女子不一样。” 药格罗哼了一声,“哪里不一样,看她瘦的那样,我都怕我稍微放大点声音,就把她吼散架了。” “她的确是瘦弱了些。” 说着阿史那云想起第一次见到花枝时的情景。 她的眼眶里含着泪水,身体微微的颤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随时可以宰杀的羔羊。 明明很害怕,可她眼底的深处却是倔强的,倔强的不肯向他低头,不肯认输,不肯承认自己就那样失败了。 当他质问她不怕死吗,她的回答是不怕时,阿史那云就知道她和其他软弱的女子不一样。 而且她很聪明,只是一次便记住了柔丽的的地形,而且还解开了别人解不开的毒。 阿史那云如狼一般的眼睛微眯起,“药格罗,将她带到我这里,她会很有用的。” 窗外的顾长夜一只手紧握成拳,眉眼是一片阴沉。 屋内的药格罗撇了撇嘴,然后说起别的事,“特勤,这几日还有人试图来找兵器图吗?” “这几日倒是没有了。”说起这件事,阿史那云的声音懒散了一些,似乎觉得有些无趣,“总是被打,他们大概也觉得腻烦了吧。” 药格罗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说蜀国没有一个身手好的,还想将特勤你引来后抢走兵器图,实在是白日做梦!” 兵器图这三个字让顾长夜皱起眉来。 和赫然有关的兵器图,顾长夜只能想起那把半成品的弩箭。 看来制造那东西的兵器图,果然在赫然人的手中。 顾长夜暗暗思忖着是何人将阿史那云他门引来,然后想要抢走兵器图,最后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 夏禾。 再想起第一次看见那把弩箭时,宋婉思的神情,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看来他们也盯着这个武器了。 这东西既不能落进赫然人的手中,也不能落到夏禾的手中,落入这二者谁的手中,对蜀国来说都无疑是场灾难。 顾长夜想要继续听听二人的对话,想着能不能从中听出阿史那云将兵器图藏在了何处。 可是药格罗却问起了旁的事。 “诶?怎么没有看到勃律?” 第270章 三方争夺 药格罗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勃律?” 勃律这个名字,还是顾长夜从赫然人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不由得在脑中细细回想勃律是何人。 “刚刚被带去下面吃饭了。”阿史那云轻声回答。 他的话音刚落下,屋内就传来敲门声。 “进。” 阿史那云看向门口,片刻后门缓缓打开,一匹灰色苍狼慢步走进屋内。 狼的名字便叫勃律,是阿史那云从小养到大的。 在赫然,狼之一族被奉为神明,而能让狼族低头的人未来便是赫然的王。 勃律走到阿史那云的脚边,冰蓝色的眼睛美丽的摄人心脾。 它在阿史那云面前表现得很温顺,可转瞬便将头转向窗口的位置,犬齿向外呲着,一副凶狠的表情看着窗口,从齿缝间还能看见感刚刚进食残留下的血迹。 狼族的嗅觉和听觉都远远超于人族,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便会本能的防备。 看到勃律那副反常的样子,阿史那云也蹙眉看向窗口,在嘴边竖起食指,示意药格罗不要说话。 屋内戛然的安静,让藏在窗外的顾长夜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存在被发现了。 和别人厮杀惯了,常年的警惕,让顾长夜也拥有了可以同狼相媲美的敏感,虽然屋内一点动静没有,但是他嗅到越渐靠近的危险。 顾长夜迅速从二楼向下跳去,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就在他跳离窗口的那个瞬间,一柄长刀从墙壁内侧猛地刺出,若是顾长夜动作再慢一点,恐怕此刻人已经被刺穿。 他抬头看向窗口,阿史那云正站在窗边,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看向顾长夜的视线却是冷的。 顾长夜并不害怕和阿史那云正面相较量,只是此刻时机不对,赫然是打着两国结好的名义来的,而他是蜀国的亲王,真和阿史那云撕破脸,只怕被人反咬一口,说他有意妨碍两国结好,若引发战争,实在于蜀国不利。 药格罗已经带着五六个人从驿馆里冲了出来,为了不暴露身份,顾长夜只好转身快速离开此处。 顾长夜的轻功很好,可是赫然人的腿脚功夫也不差,约摸着跑了半柱香的功夫,也不见把身后追着的赫然人甩开,顾长夜只好带着他们拐进一个无人的巷子中。 巷子里是个死胡同,药格罗带人追了进去便发现里面一个人影没有。 就在他以为自己跟丢了时,身后土人传来一声落地的声音。 稀薄的月光拢进黑漆漆的巷子中,让赫然的人看清身后的人影。 顾长夜双眸缓缓抬起,眼中的漆黑是月光驱不散的阴冷,右手反手握住腰间的刀柄。 药格罗也带着人拔出刀,甚至不打算给顾长夜准备的时间,所有人齐齐向他扑了过去。 顾长夜的视线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心里不急不缓的数着人数。 一,二,三......六,七。 在离他最近的那把刀,眼看着要触碰到他时,顾长夜瞬间拔刀,刀刃从上之至下,划出一道弧度,狠狠的劈砍在那人的刀背上,便听‘咔嚓’一声,那人手中的刀生生断成两截。 这把刀是顾长锦登基后赐给他的,铸刀的师傅是谁根本无人知晓,只是其削铁如泥地本事无人不知。 一息之间,顾长夜便将所有人手中的武器全部废掉。 药格罗和众人一时愣住。 顾长夜并不恋战,便趁着这几人没回过神的功夫,三两下便没了人影。 “混蛋!” 看着眼前寂静下来的巷子,药格罗将自己手中的废刀愤愤的扔在地上,大骂起来。 药格罗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还没开打,他便被人废了武器的情况,心中不免恼火。 好在没有人人员折损,他带着众人回到驿馆。 驿馆内,阿史那云正神色淡然的理着勃律的毛发,看见药格罗神色沮丧的回来,他轻笑一声,“没抓到吧?” 药格罗找了把椅子坐下,气得一直用力捶打自己的腿,“那小子轻功好,刀术也好,而且他的那把也很奇怪,轻松地就把我们的刀全部砍断了。” 阿史那云单手撑着头,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特勤,那人会不会是夏禾派来的?刚刚我们说的话一定都听去了,怎么办?”药格罗蹙眉担忧的说道。 阿史那云倒是没有半点担忧的模样,悠悠说道:“应该不是夏禾的人,如果他那里有这么厉害的高手,早就派出来探听消息,不会留到这时候的。” 药格罗疑惑,“那刚才的人的是谁?” “如果没猜错......”阿史那云的眼帘微抬,眼梢开始变得锋利起来,“刚刚那位应该是恭亲王。” “什么?!”药格罗一阵惊讶,“你怎么看出来的,特勤?” “在蜀国,我没有从第二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没有情绪,一片冰冷的眼睛,哪怕大山崩于眼前,大浪滔天扑面而来,那个人的眸底都不会染上一丝慌乱。 所以阿史那云对那双眼睛记得很清楚。 顾长夜和小丫头都是有权的人,所有阿史那云对他们的印象都很深刻,也对他们都很感兴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夏禾已经够让我们头疼了,如果顾长夜也要来抢兵器图的话,岂不是更麻烦。”药格罗有些头疼的模样。 阿史那云却只是笑笑,“先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吧,等看出他是敌是友,再做判断。” 药格罗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小丫头那边既然查不到什么,那我们也该换个方向了。”阿史那云幽幽开口。 “也是时候去调查另外半张兵器图的下落了,匣子一定在夏禾的手中,至于钥匙,我们要想办法和那位沈小姐接触一下......” 第271章 遗忘的表白 夜深的时候外面刮起了大风,在窗口‘呜呜’的吹着,像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花枝睡不着,只能坐在桌边等着顾长夜回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顾长夜今夜会不会回来。 因为在棺材里的记忆太过绝望,花枝一时对黑暗有了抵触情绪,尤其自己还有夜盲,面对什么都看不见的黑暗,她倍感无力,所以才不想熄灯睡觉。 再来她对顾长夜的房间也感到很陌生,一想到顾长夜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花枝便浑身的不自在,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排斥她。 所以不管顾长夜今夜回不回来,她都打算在桌边坐着等他回来。 没一会儿,她便隐约听见院子里传来窸窣的声音,那声音很微小,若不细细去听,便很快就会被外面的夜风吹散。 知道王府里越加不太平,花枝的心便下意识的提起来,瞬间站起身,防备的看着门口。 屋门被人推开,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进屋内。 看着那人的背影,花枝身体绷紧的问道:“什么人?” 黑衣人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转过身。 花枝这才看清这人一身的暗卫装扮。 她愣怔一瞬,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试探的唤道:“王爷?” 顾长夜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她,眸子有一瞬暗色。视线有些灼热的落在她的脸上。 花枝刚要放松下来的身体,又立刻紧绷起来。 顾长夜的视线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感。 她怔怔的看着顾长夜,一步一步沉默不语的向她走来,越是靠近,花枝越是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上沾染的外面的凉意。 最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左手慢慢抬起将脸上的面罩缓缓拉下。 他的五官犹如似是刀刻出来的,精致的让人咋舌。 只是这样被他静静地看着,花枝的心便要胸膛冲出来一般。 她刚想要说什么,打破这让她不知所措的氛围,可就在她微微张唇的那一瞬间,顾长夜的右手突然扣住她的腰身,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吻下来。 本就没有半点防备,而且她刚刚想要说话的唇还未来得及闭上,顾长夜便趁机肆意掠夺。 这个吻很霸道,还带着点惩罚的意味,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一开始花枝沉默的任他索取,可他似乎对她这种沉默很不满意,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稍稍用力的咬了一下。 花枝吃痛的闷哼一声,头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可顾长夜又紧追上来,根本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这个吻让花枝头晕目眩,可在迷糊中,花枝还是隐隐感觉到,顾长夜似乎有些生气。 她想有片刻停歇的时间,想要问他是怎么了,现在她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连自己做错了什么,该怎么道歉都不清楚。 花枝的身体试图向后倒退,以此和他拉开距离,顾长夜也没有紧扣着她的腰肢,只是手搭在上面而已,给了她后退的能力。 但是花枝每退一步,他便会跟上一步,知道最后将花枝逼近了墙壁处,再无退路,从始至终这个吻都不曾停下来过。 花枝的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承受着他莫名的怒气,直到她有些发软,差点跌倒,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才微微用力扶住她,连带着停下这个吻。 因为难受,花枝的眼前蒙了一层湿气,倒不是她想哭,只是刚刚的感觉实在太过难受,身体便本能的想哭起来。 她没能在棺材中窒息而死,却差一点死在顾长夜的吻上。 花枝眼帘低垂,微喘着让自己身体上的难受得以缓解,可是眼前的眩晕让她实在站不住脚,最后只能迷迷糊糊的用额头抵在顾长夜的胸膛上,来支撑自己不要倒下。 可她不知道,她这个动作在顾长夜本就焦躁的心底,撩起了一片大火。 她那么小,在他的怀中显得更加小只,刚刚眼里迷蒙着泪水的模样,也让人忍不住怜爱。 顾长夜以前从没有对哪个女人产生过这种念头,即便他的身边总有女人想要求得他的垂爱,漂亮的有,才华的有,温柔的有,泼辣的也有。 可是花枝却是第一个,叫他心心念念,想霸占独有的一个。 此刻她这副需要他支撑的模样,让顾长夜感到很满足。 他希望能成为她的唯一,他希望她周遭没有一人,在无助的时候只能想到他,然后软声细语的求他的保护。 不过转瞬顾长夜又想到阿史那云的话。 “将她带到我这里,她会很有用的。” 有人想要抢走她,这让他感到十分恼火。 不管花枝有没有和那个阿史那云有什么牵扯,顾长夜此刻都想立刻宣誓主权,将她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 “王爷......我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花枝的头依然抵着他,声音有些闷闷的从唇瓣间流出,但落进顾长夜的耳中,却十分软糯,勾的他心底发痒。 他沉默不语。 花枝不知所措的抬起头,有些委屈的开口,“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那我便改。” “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顾长夜突然反问她。 花枝一阵茫然。 看着她眼底的茫然,顾长夜心底刚打消一点的恼火又暴涨的起来。 这种事也有忘掉翻账的吗? “如果忘了,我就帮你想起来。” 顾长夜贴在她的耳边冷声说道,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在床榻上后,栖身覆上去。 这样的顾长夜,让花枝回想起刚成为他通房的时候,他试图强迫她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害怕起来。 感觉到她的颤抖,顾长夜也不曾停下,在她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想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难忍的低哑,滚烫的呼吸喷在花枝的耳畔,让她颤抖的更加厉害。 就是那一瞬间,花枝猛地记起被自己遗忘掉的事情。 “顾长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我喜欢你,所以事事都要挡在你身前,我受伤的痛我能忍受,可你受伤的痛我却忍受不了,所以,请你以后一定不要受伤......” 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想起,然后小脸骤然变得煞白。 她在生死之际和顾长夜表白心意了?! 第272章 独占 花枝的身体顿时停住了颤抖,血色从脸色褪去,手脚也慢慢变得冰冷。 所以,顾长夜是因为这件事在生她的气?觉得她这份心意很恶心? 可花枝又想不明白,如果他很讨厌这份心意,不是应该将她推的远一些吗?眼下这般实在不合理。 感觉到花枝的变化,顾长夜也放缓了一些动作。 他的视线带着明灭不定火焰,落在花枝的脸上,然后幽幽问道:“想起来了?” “我,我......” 花枝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顾长夜想要听什么,便只能结巴的说着我。 顾长夜也不心急,微凉的唇瓣贴在她耳朵的轮廓上,轻声细语的命令道:“再重复一次,你都说过什么?” 花枝被困于他的身下,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裹,连她的一呼一吸都逃不出顾长夜的手掌, 见她迟迟不肯说,顾长夜的唇慢慢磨蹭到花枝的唇角边,这次换上阴冷的语气,逼迫道:“如果现在不说,之后我就绝对不会停下来了。” 花枝脑中绷紧的那根弦,随着顾长夜的话音落下,倏然断裂。 泪珠从眼尾扑簌的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晶莹圆润。 她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说道:“对,对不起,我,我喜欢你,我控制,控制不住,不知道要怎么办......” 每一字都包含委屈,带着有些可爱的含糊。 看着她眼角染上的绯红,和她此刻说的话,顾长夜的心底一阵酥麻。 听到那四个字,顾长夜便慢慢收敛身上的寒气,低头吻上她湿润的眼睛。 “别哭。” 他声音轻柔的像一根羽毛,扫过花枝紧绷的心。 顾长夜的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花枝的脑中已经乱成一片,听到顾长夜的问题,便自动理解成是让她有些自知之明,自己将自己处理掉的说法。 她咬着下唇,努力忍着想让自己不要掉眼泪,从唇瓣间挤出声音。 “我,我会离开王府,不再惹您烦了。”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的脸色倏然一变。 花枝也意识到自己说完这句话,顾长夜好像刚转好的心情又极速下落,这让她有些茫然。 “你想去那里?”顾长夜双眸漆黑的看着她,声音似是寒冰,“是想去找那个陶议郎,还是那个放你走的赫然特勤?” 花枝彻底怔住,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顾长夜的意思。 她为什么要去找那两个人? 花枝来得及说自己和他们两个半点关系没有,顾长夜便又俯下身,用嘴唇将她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这一次的问比刚才还要凶狠,好像恨不得将她吃掉一般。 听到花枝说要离开的时候,顾长夜是真的想就这样将她吃掉来着,可是当听到花枝难受的呜咽声后,他的心底有些发软。 她若想逃,他不建议真的打造一个鸟笼,将她当做一只金丝雀般关起来, 她是他的,只属于他,谁也不能抢走。 花枝有多甜美,他是知道的,若是就这样一口吃掉,实在浪费,需要细嚼慢咽,慢慢品尝。 本来凶狠到发疼的吻慢慢温柔下来,有意的撩拨着花枝。 半晌,顾长夜带着意犹未尽同她拉开些距离,可依然能感觉到彼此有些破碎的呼吸。 “不许走,你若敢走,我便砍掉你的手脚。” 他说着吓人的话,可声音里满是温柔。 花枝看着他,然后傻愣的点点头。 片刻后,花枝有些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王爷不讨厌......我对王爷生出那种心思吗?” 顾长夜的鼻尖发出一声轻哼,花枝分辨不出那是不屑的意思,还是嘲笑的意思,只能看着他凑近,声音低沉如墨水般缓缓流淌进她的耳中。 “本王,允许你的喜欢了。” 花枝本来已经快要停下来的心跳,又慢慢的加快起来。 她可以喜欢他,是吗? 花枝不知所措的看着顾长夜,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你可以继续呆在我的身边。”看出花枝的怀疑,顾长夜又换了一种说法,然后再抑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悸动,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这和花枝曾经所想的种种可能都不一样。 她曾想过顾长夜可能会狠狠地惩罚她,或许会将她赶出去,甚至有可能为了让她断掉心思,直接将她许给别的男人。 可是眼下的情况和她所想的都不一样,她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王,王爷,您为什么要这样?”她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问出口。 顾长夜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暗鸦的说道:“我累了。” 花枝的手背触到他微凉的衣裳,这才想起顾长夜身上穿着暗卫的衣裳,刚刚一定是出去做了很重要的事情,此刻一定累极了。 想到他很累,花枝便也顾不得去理顺顾长夜是怎么了这件事。 她从顾长夜的怀中磨蹭着探出头来,眨着一双还有些水汽朦胧的杏眼,仰头看着他的脸。 “那,王爷我服侍您睡下吧。”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缓缓抬起合着的眼帘。 花枝看不懂他的眼底的情绪,但是心跳却因他这样看着自己而不停的加快。 半晌他用鼻音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枝想起身,却发现顾长夜的双臂还是紧紧地禁锢着她。 “王爷?”花枝不解的看向他。 顾长夜一阵沉默。 即便她再一次承认了喜欢他,可是阿史那云的话还是在顾长夜的脑海中响着。 就像阿史那云摸不透顾长夜这个人一样,顾长夜也摸不透阿史那云这个人。 对于未知的敌人,顾长夜总是抱着警惕和防备。 他看着花枝的眸光暗了一些,然后声音幽幽的提醒。 “不要想跟着任何人从我身边逃掉,记住了吗?” 第273章 再次背叛 顾长夜的话音落下,花枝呆愣了一下。 这样的话让她不由得会想成,他不想失去她的意思。 花枝的指尖动了动,最后抬起手扯住顾长夜的衣角,“我从没想过离开,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她的声音落进顾长夜的耳中就变成了心疼。 “不会。” 顾长夜的声音很轻,轻到话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 花枝没有听清,连忙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可是顾长夜没有再重复,而是垂眸用指尖把玩起花枝的发丝。 “过几日皇上会到大屿山秋猎,到时你一同随行。” 花枝有些讶异,“我?可以吗?” 顾长夜默声片刻,然后悠悠说道:“可以。” 本来顾长夜是不想带着花枝的,秋猎一事本就是阿史那云提起的,不知道这然背地里做的是什么打算,眼下又知道了夏禾准备偷兵器图,这场秋猎之行定然不会太平。 可是想到刚刚阿史那云的那一番话,顾长夜又不放心将花枝放在王府中。 若阿史那云趁此机会真的将她带走了...... 赫然那帮侍卫的伸手他是见识过的,如果阿史那云真相强行将花枝抢走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两相比较之下,顾长夜觉得还是将花枝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全。 花枝不知道顾长夜要带着她的理由,也无所谓去还是不去,只要能跟在顾长夜身边,她便觉得好,于是乖巧的点头。 此时司刑司内属的牢狱之中,陶知节一身囚服,头发凌乱,身形瘦削的坐在一堆干草上。 因为洗尘宴的下毒的事情,他已经被打入牢狱中整整一月,按照顾长夜的命令,他把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可是司刑司的人还是对他用遍了全部的刑具,非要他再交代出些什么。 现在他怀疑顾长夜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他了,就此就将他扔在这个鬼地方,不理不睬了? 牢房外传来几人的脚步声。 陶知节微微抬起眼帘,暗暗疑惑什么人会这个时辰来司刑司的牢狱。 片刻后,夏禾弯着一双狐狸眼站在牢门前。 “还真是陶大人!”夏禾做出一副吃惊地的样子看着陶知节,“陶大人怎么在这种地方?!” 看着夏禾那副贾星星的表情,陶知节冷笑一声。 夏禾怎么可能刚知道他被顾长夜送给秦将军,当做嫌犯关押起来的事情。 他分明早就知晓这件事,只是他无法判断这一切是不是顾长夜与陶知节做的戏,所以一直在观望,直到最近他发现顾长夜当真对陶知节不闻不问,这才决定来这里看看。 “夏丞相,这里现在全是您的人吧?您又何必做戏呢。”陶知节声音沙哑的开口说道。 夏禾默声看了他半晌,然后弯唇轻笑,“陶大人遭此一难后,倒是聪明了不少。” 陶知节冷哼,“皇上已经罢了我的官,我就不是什么陶大人了。” 夏禾道:“那么陶大人就不想从这里出去,重新拿回官职吗?” 这话让陶知节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眼底有微微浮动的光,不过转瞬又黯淡下去,“我确实做错了事,皇上只是责罚我一人,对我已是恩赐,我还能再奢求什么。” “责罚你一人?” 夏禾的眼底流出几分轻蔑,“刚夸完你,你就立刻把你的蠢样露出来了,你以为只关押你一人这是恩赐吗?你儿子陶允也被罢了官,你的夫人因为你被下了大狱,一病不起,下人们见主子完了,拿着钱财一个个全部跑掉,陶家大宅也被官府收走,你儿子现在为了给你夫人治病到处求人,这就是天子给你们的恩赐?” 听他说完,陶知节眼底露出震惊,慌忙的爬到牢门前,“你说什么?他们,他们怎么了?这不可能,顾长夜他,明明不是这样答应我的......” 陶知节神色满是错乱,又是震惊又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夏禾微眯起眼,捕捉到他话中重要的部分,“顾长夜他答应你什么了?” 陶知节身子一顿,瞬间将嘴紧紧闭上。 看他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夏禾慢慢蹲下身同陶知节平视,“陶知节,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夫人和儿子想想吧?我不知道顾长夜答应了你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他此刻没有保好你的家人,你的家人正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和痛苦。” 他慢声细语的劝诱,希望陶知节能开口。 陶知节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这种傻人夏禾是不愿意用的,但是为家人愿意拼上一切的人,夏禾却很愿意收到自己麾下,毕竟只要掌控了他的家人,那这个人便被他抓的死死的。 见陶知节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夏禾继续说道:“陶大人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但是你要知道你有时间考虑,你夫人的病却没有多长的时间能等,你若听从于我,我定会保你和你的家人相安无事,保你官复原职。” 说完这些,夏禾站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陶知节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似是在做着很难抉择的挣扎。 他有在考虑要不要再一次背叛顾长夜,投靠夏禾。 若只是让他一人死,他无所谓,可是牵连到他的家人,他就绝对不能允许。 就在夏禾要走远的时候,陶知节猛地抬头喊住他,“夏丞相!” 夏禾的脚步慢慢停下,背对着陶知节,唇角慢慢向上牵起,露出一副诡计得逞的神情。 “我可以把我和顾长夜做的交易都告诉您,但是您要信守承诺,助我妻儿渡过难关!”陶知节说道。 夏禾转身,脸上已经没有半点邪气,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自然。” 他走回到陶知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陶知节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缓缓开口:“我被人胁迫要在洗尘宴上下毒的事情,顾长夜早就知晓,但是我并没有按照那人所说的做,顾长夜便答应我,只要我按他的做,此事他可以同皇上说让我戴罪立功。” “他让你做什么?”夏禾连忙问道。 陶知节的声音低沉下去。 “他让我装作被打入大牢的模样,等着你来接近我,然后让我顺着你的意思,接近你,暗地里给他传递关于你的消息。” 夏禾愣住。 半晌他才回过神,慢慢笑起来,“有意思!可是他没有遵守约定,所以你再一次背叛他了。” 他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牢房中,陶知节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夏禾垂头看着陶知节,眼底隐隐滚动着不屑。 “他一定想不到,你是一个为了家人,可以被弃任何约定的人。” 第274章 老爷爷的儿子 最后一片叶子落下,院子里的所有树木皆已凋零。 花枝走出顾长夜的房间,伸了个懒腰,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 她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感觉浑身的不舒服。 长柳刚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看见花枝急忙走上去,“你怎么出来了?衣服穿的还这么单薄,这都深秋了,你这毒刚解开又想生病是吗?” 花枝知道她这是关心她,心中一暖,清浅的笑了起来,“我在屋子里憋闷的慌,所以出来透透气,而且我真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长柳却不肯听,抬手就要把她推回屋子里。 见拗不过她,花枝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妥协,但是又不肯进顾长夜的房间。 “停,停一下!我回屋子还不行嘛,我回自己的屋子去。” 长柳奇怪的看着她,“回自己的屋子?” 说起这件事,花枝的脸颊微微一红。 她知道顾长夜不喜欢外人进他的房间,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他的房间出来,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人也醒了,就不能再继续呆在顾长夜的房间里了。 “我想回自己的房间了。”花枝指了指自己的房间。 长柳看了一眼偏房,然后又重新看向花枝说道:“王爷不是说,让你在王爷的房间里好好呆着吗?” 花枝连忙解释,“那不是昨日的事情,今日是今日,我也不能一直在王爷的房间呆着,哪有下人睡主子房间的。” 听她这么说,长柳掐着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你还真是笨的可以!王爷说让你呆在这房间里,哪里还分昨天今天明天的,你便好生呆着就是了,再说了你可别再称自己是下人了,王府里的下人都改口称你一声姑娘了,你和我们可不是一个等级的。” “什么?”花枝很是不解。 看她不解的样子,长柳顿时开启了话匣子,凑到花枝身边说道;“那日你昏着,是没看到王爷把你救回来时的样子,我可从没见王爷慌成过那样。” 慌? 花枝暗暗幻想着顾长夜的表情,可是在想不出顾长夜那种冷漠的性子,慌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又有些不相信,顾长夜会因为她慌吗? “你以后再说什么王爷不喜欢你之类的话,我可不会信了。”长柳在她耳边继续说道。 花枝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自己接什么话。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同长柳说,顾长夜不喜欢她。 可是今日她的那种本能的否认,也开始动摇起来。 “本王,允许你的喜欢了。” 又想起昨日顾长夜的话,花枝的脸变得更红了几分。 昨日那样的顾长夜,让她也开始怀疑,或许他是有那么一点点也喜欢她的感觉。 花枝发呆的功夫,陈念缓缓走进院内,看见花枝拖着懒散的调子喊道:“哟,小丫头醒了。” 她回过神来,看向陈念。 昨日她醒来后脑子里太乱,眼下才开始思考起来,这个人怎么会从地牢中出来?又为何会给她解毒? “走吧,进屋我给你把个脉。”陈念走到她身边说完,然后直接推门进了顾长夜的那间屋子。 他的动作太快,花枝都来不及阻拦。 看见他走进屋内,花枝踌躇片刻只好也跟了进去。 “是王爷将你从地牢里放出来的?”花枝问道,有些提防的看着他。 陈念瞥了一眼她,然后笑起来,“可不呗,我还点谢谢你呢,要不是你需要解毒,估计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睡得舒服,吃的也比之前好多了。” 花枝微微皱眉。 陈念的话让她觉得,是都因为她,顾长夜才迫不得已将陈念放了出来。 这让她心中很不舒服。 她不想让顾长夜因为她而为难,可偏偏她总是无法保护自己,给顾长夜添麻烦。 看着花枝皱眉发呆的样子,陈念清了清嗓子,扬起头颇有些高傲的说道:“不过我也不是谁的毒都愿意帮着解的,换了别人就是你们家王爷跪着求我,我也不会帮着解毒的。” 花枝的眉头皱的更深,半晌冷声说道:“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王爷跪着求你的。” 陈念看着她一愣,片刻后大笑起来。 “小丫头,你可真有意思。” 花枝沉默不语,有些生气的看着陈念。 “我看你是没什么大事了,说话的力气比我都足。”陈念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可以聊聊了吧?” 这次换做花枝一愣。 陈念和她有什么可聊的? 看出她的疑惑,陈念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拍在桌面上,“这东西你知道吧?” 花枝扫了一眼纸上的字。 那上面记载的是自愈汤的方子,是老爷爷医书上记载的一种药方,可以祛除任何病症引起的头痛。 “你怎么会有这个?”花枝奇怪的问道。 陈念摸着自己肮脏的胡子,说道:“这是你们家王爷找人散出去的方子,我知道那老头是个死心眼,从不会这么大方的将自己的药方给别人用,就猜到这方子一定是落到闲杂人等的手中了,我便顺着线索摸到了王府,正愁着没办法到王府里找人的时候,鬼市就被王爷给清缴了,我这就趁此混进了王府......” “等一下!”花枝打断他的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你和老爷爷,是什么关系?” 陈念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老爷爷三个字,然后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点嘲讽的意思,“他的岁数也确实到了老爷爷的阶段了。” 花枝慢慢走近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是......” “我是那老头的儿子。” 听到陈念的回答,花枝依然有些怀疑。 老爷爷明明说过他的儿子叫陈羽,自云逸,可眼前这人明明叫...... 陈念眼里滑过笑意。 “我和那老头不和,离开家后为了不让他找到我,便改掉了名字,我原名陈羽,字云逸。” 第275章 仇恨 花枝震惊的捂住嘴巴。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老爷爷的儿子? 一直以来她寻找老爷爷的儿子,都是靠陈羽这个名字和老爷爷的名字寻找,而云逸这两个字除了和李丛提起过,别人是对不会知道的。 难道是李丛告诉他的? 看出她还有些怀疑,陈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丫头你的疑心怎么这么重?” 花枝不悦的蹙眉,“我当然要怀疑,老爷爷的医术很重要,我绝对不能将它交给一个外人。” 这话让陈念不得不认同的点点头,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对那老头了解的多吗?要是了解的不多,我也没法子向你证明我是他儿子呀。” 花枝一阵哑然。 她对老爷爷的事情的确知之甚少。 正犯愁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若是陈念能回答上来,那他肯定是老爷爷的儿子。 “你知道老爷爷医书的事情,那肯定知道医书的名字吧?” 陈念面色不见半点慌乱,“自然。” 花枝严肃的看着他,“那你说,医书的名字是什么?” 陈念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了几分,视线也落在别处,沉默不语。 看他不回答,花枝以为他是回答不上来,恼火的哼了一声,“你在说谎是不是?” 陈念嘴巴张了张,片刻后摇了摇头。 “不是,只是再提起哪本书的名字,我发现,我竟然没有那么恨他了。” 花枝有些不解他的话。 陈念似是自嘲般的一笑,“那本医书叫做,医宗金鉴。” 这一次花枝彻底相信了陈念的话。 “你真的是老爷爷的儿子!”花枝的眼底露出欢喜,“我找了你很久,就是想把医书交给你!” 陈念倒是没有多欢喜的样子,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抿一口后,淡声问道:“老头呢?” 原本的欢喜迅速从花枝的脸上倒退个干净。 她的手下意识的紧抓住衣摆,不知道要如何同陈念讲,他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种悲伤的事情,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讲出,才会让他不那么悲伤。 就在花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念自己抢先开了口。 “死了?” 他的语气很淡漠,似是并不在乎这件事一般。 花枝一怔,抬起头看着他,半晌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陈念问道:“怎么死的?” 花枝垂眸,掩去眼底的湿意,“对不起,老爷爷是为了救我,所以被人害死的。” “为了救你?”陈念冷笑一声,“呵!没什么对不起的,那时他活该。” 听到他这么说,花枝有些激动,“他是你的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陈念又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水,低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我不知道你认识的老头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认识的老头可是一个为了制毒,连自己的家人都可以牺牲的,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花枝不相信他说的话,“不可能,老爷爷是这世间最好的大夫!” 陈念幽幽道:“你知道他的医术为何会那样好吗?” 花枝身子一顿。 陈念继续说道:“因为他希望制出这世间奇毒,一边制毒,一边又要想法子将它们解开,一旦找出解毒之法,他便会立刻研究其他的毒药,循环往复,医术便这样一点点增进。” 花枝不觉得这事一件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毕竟老爷爷的医书中就有毒经这部分。 “那老爷爷也不是坏人!”花枝倔强的说道。 陈念轻笑,“他为了研究毒药的药性,连自己的妻子都利用,为她服下毒药,观察药性,然后想用以毒攻毒之法为其解毒。” 听他这么说,花枝一惊。 “那大概是他唯一没有医好的人吧。” 说完最后一句,陈念的眼里闪过一抹悲伤,“所以我才会离开那个自私的人。” 花枝震惊的许久未说出话来。 陈念口中的老爷爷,好像和她所认识的是两个人般。 “可是......老爷爷说你是因为他不肯教你医术,所以才会离开的。” 陈念冷笑一声,“也有一半这个原因吧,我想学医术替母亲解毒,可他就是不肯教我,让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去。” 花枝蹙眉,她开始有些错乱,不知道自己记忆中的个那个老爷爷,是不是正确的。 “离开他以后,我开始自己研究医术,他因为制毒而研究解毒,而我因为想要解毒,便开始研究起制毒。” 说到这,陈念无奈的一笑,“这都是命数,估计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吧。” 花枝沉默的看着他,半晌缓缓垂下眼眸。 “对不起。” 听到花枝轻飘飘的语调,陈念哟徐诶奇怪的看向她,“不是说不让你道歉了吗?” “这声对不起,是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说的。” 花枝重新看向他时,眼里充满了悲伤,“老爷爷临死前让我替他转告你一声,无论如何,他都是爱你的,所以,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至少临死前,他一定是后悔的,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便请你原谅他吧。” 陈念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花枝说道:“我知道原谅一个人很难,当陷入一段仇恨中时,是很难从那个大泥潭中爬出来的。” 陈念静静听她说着,然后忍不住问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也有恨着的人?” 她一阵沉默。 这一生想要恨的人有太多了,花枝每一次都劝说自己放下吧,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不要被他们拉进黑暗中。 那次顾长夜带着她去鬼市,问她不想那样报仇吗,她在心里想的是不想。 可却除了一个人。 “有一个人,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很想放下那段仇恨,可是我试了很久,就是放不下,所以我知道放下仇恨,是很难的。” 第276章 交托医书 陈念看着花枝眼底的哀伤一时愣住。 像是花枝眼睛如此清澈的人,他本以为心中是没有什么仇恨的,可今日才知道,她心底藏着一个无法忘却的仇恨,但她一直在说服自己放下那些。 片刻后,陈念轻笑一些,像是在嘲笑花枝,又像是在自嘲。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其实我早就放下过去了,毕竟一直恨着他,母亲也不会活过来。” 陈念看着花枝问道:“现在可以和我说说,老头是怎么死的,还有医书是怎么落进你的手中了吧?” 花枝点头,将她被贾文掳走,遇见老爷爷,到最后老爷爷为了救她被贾文杀死的事情一一讲出来。 讲完这些,花枝抬脚走到墙角边的小矮柜前,那上面放着一个木匣子,他缓缓打开从中拿出一叠纸,转身走到陈念身旁交给他。 花枝说道:“这就是医宗金鉴,我把全部内容默写了下来。” 陈念看着那一叠纸,上面的字迹清秀隽丽,让人看着很舒服。 他有一些吃惊,但不是因为花枝的一手好字。 “你......当真只是听老头说一遍,你就都记住了?”陈念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被他这样看着,花枝有些不好意思,“我没什么长处,就是自小记性就好。” 这可不是记性好那么简单的说法了。 医宗金鉴上记载的全是寻常医书上没有的医方与解毒之法,算上毒经全部加起来差不多有上千条,寻常人全部都熟记于心,怕是要用上一两年。 陈念看着她半晌,然后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在想老头那么抠的人,怎么会随便将医书交给外人,不过若是你,我便明白了。” 花枝有些不解,“老爷爷是想让我帮他把这本医书交给你......” 她话说了一半,便看见陈念摇头。 “老头找了我十几年都没找到,难不成还指望你真的能找到我?”陈念看着她唇角微微弯起,“大概是觉得,不管你能不能将医书的内容全部记下来,能将医书交给你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话花枝依然有些没有听懂。 陈念也懒得将这些解释明白,将手中的医书递还给花枝,“给你。” 花枝看着医术愣了一下,“这是老爷爷让我交给你的,你不是很想要老爷爷的医书吗?” 陈念轻笑一声,“以前是挺想要的,想着只要把老头的医书全部学会,我便能将母亲身上的毒解开,可现在我对这本医书已经不感兴趣了,我的医术早就超越了老头,而且这些年也看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早就放下了这个执念。” 花枝有些好奇,问道:“什么道理?” “我只是个凡人,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救活。”说着,陈念将医书塞进花枝的手中。 这句话花枝听得有些耳熟,半天才想起,老爷爷好像说过类似的话。 “小丫头,我听说之前你用这本医书上的内容,救过别人。”陈念看着她问道。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医书,有些犹豫地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就想着试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看着花枝有些呆怔的模样,陈念笑起来,“你很有学医的天赋,若有哪里不懂的,我倒是可以指点指点你。” 花枝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可是,这本医书是你的.” “我说了,我已经不想要了。”陈念恢复了往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懒散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白白教你的,如今我解开了你身上的毒,我怕你家王爷又要将我打入地牢中,你若想学医,就去替我求个情,让我在王府中有点好的待遇。” 花枝沉声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同王爷求情,不一定会有用的......” 陈念瞪大眼睛看着花枝,吃惊的说道:“小丫头,你要是在他那求情都没用,那别人求情就更没用了!” 花枝垂着眼帘,不知道要怎么和陈念解释她和顾长夜的关系,而且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在顾长夜的心里她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了。 半晌她忽然想起陈羽的事情,她皱眉看向陈念,“你不想住地牢,不如赶快将陈羽身上的毒解开,不要耽误王爷的事情,王爷自然会给你好的待遇。” “一想到和那种家伙同名,我就觉得恶心!”提起地牢里的那个陈羽,陈念愤愤的说道。 这时花枝才反应过来,“所以,就因为他和你同名,你就把他毒傻了?” 陈念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然后感觉到花枝有些无语的视线。 花枝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个陈羽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曾经还想杀过我,但是王爷现在有事情要问他,还没有到惩罚他的时候。” 听花枝这么说,陈念漫不经心的摆手,“知道了,我会给那家伙解毒的。” 花枝一喜。 陈念在桌面上用手肘撑着头,有些无趣的说道:“不过,就算我给那家伙解毒了,估计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花枝奇怪的问道:“什么意思?” 陈念道:“想来王爷无非就是想问那家伙百目的身份,但其实没有一个人知道百目真实的身份,便是问了,那个陈羽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花枝沉默下来。 百目的身份却是很神秘。 “的确,好像被人除了对他的恐惧外,当真对他一无所知。” 花枝的语气引起陈念的兴趣,“听起来,好像小丫头你认识这个百目?” 她轻轻摇头,“不算认识,只是见过一面。” “哦?”陈念挑眉,“什么时候见过?” 花枝缓缓吐出一口气,“在我被刚被卖到鬼市的时候。” 第277章 百目的秘密 听到花枝说刚被卖到鬼市这几个字时,陈念的下巴惊讶的掉了下来。 他这才知道了,花枝是顾长夜从鬼市买回来的奴隶的这件事。 听花枝讲完在鬼市和百目初遇时的情景,陈念突然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小丫头过去的故事了。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问,虽然他是个碎嘴之人,但还是明白不去揭人伤疤这个道理。 “若是想要了解百目这个人,不如问我来的更方便。”陈念沉声说道。 听他这么说,花枝的眼底微微一亮,“你知道什么?” 陈念默声思忖片刻。 他在想着这些事情能不能和花枝说,半晌才决定说出来,反正可以确定花枝并不是坏人,并且绝对不可能背叛顾长夜。 “事情要从我决定离开家那时候说起。”陈念忽然神情非常严肃的开口,“母亲中的毒很古怪,在我准备离开家的前一天,我无意中发现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催着父亲制作什么毒药。” 说到这里陈念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那个人就是百目,从他与老头的对话中,我听出母亲身上的毒就是百目下的,但是那个毒并没有完成,他希望老头可以再进行改进,将这种毒变成一种发作起来极其缓慢,可以长时间留在人体内,同正常的疾病没什么不同,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毒药。” “这怎么可能?!”花枝听了便觉得这不可能。 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毒?而且百目要这种毒做什么? 陈念继续说道:“老头的医术也就那样了,没能救得了我的母亲,估计看他不行,后来百目就离开了,而我也离开了家,离开家后我一边研究医术,一边追查百目这个人,最后用陈念这个身份进入了鬼市。” “我很想得到当年百目给母亲下的毒,然后自己研制出解药。” 他说到这里,花枝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当初老爷爷被贾家父子囚禁起来,就是因为不肯帮他们制作毒药,但是强迫老爷爷制毒的人是丞相夏禾,难道百目和那个夏禾有什么关系?” 陈念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鬼市之所以存在这么久,一直都是因为朝廷里有人在背后包庇,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手遮天的人,除了恭亲王,我也就只能想到夏禾了。” 提起夏禾,花枝的眉心微微皱起。 她想起夏禾曾经同她说过,他和她的父母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花家遭灭门,有人说是罪有应得,花枝本来是不信的,因为虽然父母对她凉薄淡漠,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做过坏事。 可是这种想法现在开始隐隐有些动摇了。 因为夏禾并不是什么好人,而她的父母若是和这样的人是好朋友,会不会也是坏人? 产生了这样的怀疑,让花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凭借高超的解毒之术,成功的引起了百目的注意。” 陈念说话的声音将花枝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说道:“他给我看了一种毒,我做了一些研究,和当年他要求我父亲做的毒很像,但又有些不一样。”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 花枝觉得他是在卖关子,有些着急的说道:“你快说吧,哪里不一样?” 陈念真的不是想卖关子,而是那件事他也没想清楚,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释的清楚。 “那毒不能直接给人服下,只有长时间停留在体内,那个毒性才能发挥作用,可是人一旦服下六个时辰之后,这种毒便会失效。” 花枝思忖片刻后,猜想道:“若是每隔六个时辰给人服下一点呢?” 陈念摇头,“不行,若想让此毒发挥作用,必须让这种毒每时每刻停留在体内,方能让此毒深入骨髓。” 这下花枝也想不明白了,如果按陈念所说,这个毒便是失败了,因为根本没法子让这种毒每时每刻都停留在体内。 “所以,百目是想让你想法子完善这种毒药吗?”花枝问道。 陈念再次摇头,“他并没有提出那种要求,只是单纯的让我,按照他的方子复制出大量的这种毒药。” 花枝皱眉。 现在比起这毒药的可行性,花枝更好奇百目想要给谁下这种毒。 “因为觉得这种毒药似乎害不到别人,我便照他说的做了,然后某一天我照例向他汇报制药的事情时,无意中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虽然他们的对话我还没有听全,便被人强行赶走了,但是我却听到百目管那个女人叫,婉思。” 婉思这个两个字,还是挺常见的名字,但是花枝还是瞬间想到一个人。 当今皇上的母后,蜀国的太后,宋婉思。 百目和她也有关系? 看着花枝皱眉沉思,陈念出声打断她的思绪,“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本来就是想用这些事情和王爷做个交易的,现在都告诉你了,你便将这些转告给王爷吧。” 花枝点了点头。 陈念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转头看着花枝说道:“关于这个毒药的事情,无论百目还是夏禾,一旦我离开这个王府,他们一定都会离开除掉我,所以我才会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这里的。” 花枝犹豫片刻后,认真的说道:“放心,王爷绝对不会赶你走的。” 陈念轻笑,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花枝在屋内捋了捋思绪,然后觉得这件事顾长夜越早知道越好,便立刻站起身,走出屋子。 可没想刚走出正院,正好和子俏撞上。 花枝步子走得急,子俏迎面走来时,她没来得及停下步子,便将她手中端的果盘撞得散落一地。 子俏看起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然也不会躲不开花枝。 虽然和子俏关系不好,但毕竟是自己先撞上去,花枝便不好意思的急忙蹲下身,帮她收拾起来。 “对不起,我没能停住脚。” 花枝说完,本以为子俏会同往常一样刻薄的说她,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子俏的声音。 她这才奇怪的抬起头,发现子俏正傻站在那里看着她,眸子深处似乎隐隐滚动着恐惧。 花枝有些奇怪的问道:“子俏?你怎么了?” 她的话音一落下,子俏忽然捂住耳朵失神的嘟囔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第278章 糖果子 “不是我!不是我!” 子俏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脚步也踉跄的向后退着。 花枝奇怪的站起身,“你怎么了?什么不是你?” 她的话音刚落下,子俏便飞快的转身,像是逃命般跑了开。 子俏的反应实在奇怪,让花枝隐隐觉得,子俏似乎知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半晌,花枝低头看着地上的狼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将地面收拾好后,花枝才往顾长夜的书房走去。 顾长夜上午入了宫,眼下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回来了。 走到书房前,她刚准备敲门,书房的门倏然被人拉开。 花枝没有半点防备,看着面前的顾长夜一时愣住。 顾长夜同样没想到她站在门口,眼底也有一瞬愣住,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声音低沉磁性的开口问道:“什么事?” “我......”看见他,花枝的脑中乱了一阵,半晌才重新整理好思绪,说道:“王爷,刚刚陈念和我说一些重要的事情,是关于百目的。” 听到百目二字,顾长夜的神色微微紧绷起来。 “进来。” 花枝跟在顾长夜的身后走进书房,顾长夜在书桌前坐下,而花枝在她身旁站定。 她同过去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副拘谨,卑微的模样。 顾长夜的眉心皱了一皱,然后视线落在桌子上一个银质的小盒子上。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顾长夜的神情,自顾自的在一旁,将今日从陈念那里得知的所有事情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她以为顾长夜会说什么,可是屋内却是一阵沉默。 花枝有些奇怪的顾长夜,这才发现他正看着桌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她刚才说的那些。 她试探性的唤道:“王爷?” “他说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顾长夜突然出声问道。 花枝呆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唇角边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他是在关心她吗? 花枝心底一阵暖意,连声音里都夹着欢喜,“毒已经祛除了,我我已经没关系了。” 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顾长夜的视线微微一动,落在花枝的脸上。 “喜欢吃糖吗?”他又忽然问道。 花枝愣住,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样问。 “过来。”似是觉得她站的有些远,顾长夜轻声说道,带着一点哄的味道,“靠近一些。” 花枝的指尖微微一动,然后抬脚向他迈近一步。 顾长夜一把将她扯到自己的腿上坐下。 这样的姿势,之前花枝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是现在花枝还是有些不适应。 但是她并没有挣扎,她知道顾长夜的性子,上次她也没能挣脱,眼下挣扎也是徒劳,只好红着脸有些慌乱的看着顾长夜。 “王,王爷,万一被沈小姐看到就不好了?” 上一次就差一点被沈怜撞见。 这间书房也就只有沈怜可以随意出入,所以花枝并不担心别人,就担心沈怜随时会推门进来。 “你怕被她撞见?”顾长夜微微挑起自己俊秀的眉。 花枝的脸颊更红了一些,这种羞涩让她觉得有些难为情,便将脸转到一旁。 她倒不是只怕被沈怜撞见,而是被任何人一个人撞见,都会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顾长夜看着她染上绯红的耳根,心头的酥麻渐起。 他伸手打开桌面上的小盒子,里面装着几颗油纸包着的糖果子,是今日他从皇宫中带回来的。 顾长夜并不是多么爱吃糖的人,只是今日皇上让他尝了一颗,觉得味道还不错,便突然想拿回来一些。 他从中拿起一颗,快速的剥开,也不再去问花枝,便将糖果子放在花枝的唇边,不给花枝半点反应的机会,就将糖果子塞进了花枝的口中。 花枝微怔一下,片刻后眼睛亮起点点光芒。 “好甜啊!王爷这是什么?”花枝看向他,有些惊奇的问道。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顾长夜的唇角也不动声色的扬起,“这是糖果子,皇宫里做甜食的厨子做的。” 这糖果子是硬的,花枝便下意识的用舌尖将它顶在腮上,觉得有些好玩,将右面的脸颊弄的圆鼓鼓的。 那模样就像一只仓鼠。 顾长夜眼底的深色渐渐淡去,看着花枝现在的这副模样心情大好。 不过只是一瞬,花枝脸上又露出苦色。 “王爷,我错了,我不该吃沈小姐的东西......” 顾长夜眉头皱起,片刻后声音隐隐有些不悦的说道:“谁说这是给她的?” “那这是给谁的?王爷要自己吃吗?”花枝傻乎乎的问道。 顾长夜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然后才沉声说道:“给你的。” 花枝一愣。 顾长夜的声音在脑海中盘旋许久,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谢谢王爷。”她垂下眼眸,轻声说道。 花枝这样轻软着嗓子说话时的模样,总是格外乖巧。 这让顾长夜想起,刚把花枝带回王府的那段时日,她的个子很小,站在下人堆里总是让人找不到身影。 可是每当他交到她的名字时,小小的她总是欢喜的从最后面,艰难的挤到最前面,然后就是这般垂眸轻声的回应他。 那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顾长夜认真的回想了一下。 好像每一次他都表现得很嫌恶,冷声说完恶毒的话再将她赶回去,每一次她都强忍着眼泪失落的回到原位。 可是下一次当他再叫起她时,她还是那样欢喜的回应。 当这些记忆回想起时,顾长夜的心底一阵刺痛。 如果换成别人,光是他说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便足矣让他的那些恩情勾销殆尽了,可是花枝还是傻傻的相信着他。 顾长夜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感觉到顾长夜的动作,花枝看向他,“王爷,您怎么了?” 顾长夜眼底的光暗了暗,不过转瞬恢复正常,淡声问道:“喜欢吗?” 花枝想了想,唇齿间的甜意丝丝流进喉间。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糖,而且这又是顾长夜送给她的,想到这些脸上的笑容便更开心了些。 “喜欢!”花枝笑着说道,眼底的光芒越发明亮,让看的人挪不开眼。 顾长夜的心失控的多跳了几下。 这个笑,已经很接近之前她在花雨之中的那个笑容了。 这才是花枝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顾长夜缓缓合上眼,想收整心底的情绪,却发现这种感觉根本不由他所控。 他只好睁开眼,看着花枝,半晌一字一句的问她。 “既然喜欢,你不会只有一句谢谢吧?” 第279章 好猜的秘密 花枝微怔,有些不解顾长夜话中的意思。 “你不总是想法子让我开心吗?现在不准备做些什么?”顾长夜问道。 花枝的嘴唇轻轻颤抖,半晌才轻声反问道:“王爷想要我做些什么?” 被花枝反问,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 他本想看着花枝主动却有些笨拙的讨好,但是被她这样反问,主动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顾长夜并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像是海面平静的大海,深处却涌动着汹涌浪潮。 花枝有些呆愣地看着他片刻,然后猛地回神,心中忍不住开始慌张的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正因为她刚刚的反问而生气了? “我,我......” 花枝便慌乱的四下找着,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红顾长夜开心一些。 视线落在书桌上的信纸,她急忙拿起一张,几下便折出一个栀子花,她记得上次自己折了很多栀子花,顾长夜的心情似乎就很好。 折好后,花枝将栀子花递到顾长夜的眼前,“喜欢吗,王爷?” 顾长夜的视线淡淡的落在栀子花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看不出他的情绪,花枝的心更慌了一些,以为他不喜欢这个栀子花,急忙将栀子花放在双腿上,然后抬手借着窗外的日光,比划出一个鸭子的手影。 看着花枝紧绷的神情,顾长夜刚松开没多久的眉头又轻轻皱起。 他知道花枝的心底是怕他的,甚至曾经对她那种本能的畏怕感到满足,可如今再看她因为害怕而慌乱的模样,他的心便会开始难受。 如今的他,已经不想要她的畏怕了。 因为是白天的关系,花枝的手影投射在墙上并不清晰,她一边慌乱的做着手影,一边瞥向顾长夜,便看见他皱起眉头的样子。 这些年她总是默默关注着顾长夜,虽然他喜怒不形于色,但至少每次皱眉时,他的心情都是不好的。 花枝能想到哄他开心的办法都做了一遍,可还是不见顾长夜的神情松下来,她便忍不住埋怨自己。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了解他,连他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花枝缓缓放下手,有些难过的看向他,暗暗下定决心用最后一个法子。 她缓缓倾身向顾长夜靠近,脸颊的上的红晕越发明显。 这种事情由她主动还是第一次,怎么都觉得生疏,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靠近他。毕竟她发现顾长夜似乎喜欢做这种事情。 她在顾长夜的唇角前停顿一下,终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微微偏头,在他的右脸飞快的亲了一下。 顾长夜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花枝并没有多想,她微垂着眼眸,不敢看顾长夜的脸,又觉得此刻什么都不说有些尴尬,便轻声开口,“王爷......谢谢您。”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进顾长夜耳中,将脸上残留的那一点柔软的触感加深。 花枝垂着头,半晌都不见顾长夜说话,心中越发忐忑,怕自己误会了什么,刚才的举动将顾长夜惹更加恼火,便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他。 “王爷......” 发现顾长夜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花枝的心失速的跳了几下。 这样的视线她已经不感到陌生了,毕竟昨晚顾长夜就是用这样的视线一边看着她,一边吻了她。 花枝害怕事情演变成昨夜的情况,便急忙要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顾长夜一把拉回到他的怀中。 “惹了祸就想跑?” 顾长夜贴近她的耳边低声说着,呼吸全部洒落在花枝的耳旁。 花枝慌乱的避开,“是我搞错了,我......以为王爷喜欢这样......” 感觉到花枝身体的颤抖,顾长夜的动作一顿。 他略有些犹豫的思忖片刻后,缓缓开口:“......我喜欢。” 顾长夜的声音从唇畔间缓缓流淌出来,带着特有的低沉,落进花枝的耳中。 花枝怔了半晌后,有些惊讶的看向顾长夜。 看着她脸上的神情,顾长夜的唇角弯了弯,“所以,以后怕我生气,便这样哄我。” 花枝眼睛眨了眨,半天都没能消化掉顾长夜这句话。 如果说之前顾长夜的变化是潜移默化的,那么自从她中毒之后,顾长夜就完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顾长夜抬手轻轻拨了拨花枝额角柔软的绒发,然后轻声说道:“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山上的夜晚要更冷一些,让小舞帮你带着厚的寝衣。” 花枝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顾长夜便也没有急着催促她。 良久,花枝才慢慢回过神。 “王,王爷,我回去收拾东西了。”说着花枝站起身,双腿有些僵硬的向前走了两步。 顾长夜突然出声叫住她,“等一下!” 花枝立刻停下脚下的步子,但是不敢回头看顾长夜。 身后传来顾长夜起身的声音,慢慢走到她的身后,花枝的背脊便本能的紧绷起来。 顾长夜的手臂从背后伸到花枝的面前,手心中是一个银色的小盒子,“你的糖没拿。” 花枝下意识按住自己心口的跳动,然后接过顾长夜手中的盒子,“谢谢王爷......” 说完,花枝立刻小跑了出去。 看着花枝羞红的耳根,顾长夜的心情好了一些。 他现在很想看到花枝心底隐藏的那一面,但是若想看到完整的花枝,必须要让她不再本能的畏怕他。 顾长夜暗想他可以慢慢来,他本打算花上一生的时间来折磨她,让她痛苦,现在自然也有耐心慢慢消除掉她心底的恐惧。 看着花枝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顾长夜眼底的温度猜猜慢慢消退。 “出来。” 他冷声说道,然后从院子一男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两名暗卫。 顾长夜的神情已被冰霜替代,说出来的话也满是冷漠,“你们去查一查夏禾过去所有的行踪,这段时间百目的行踪,以及还有什么人帮百目研制过毒药。” “是。”两名暗卫接下命令后,立刻飞身越过墙壁离去。 顾长夜的眸子里的阴暗涌动。 “夏禾和百目。”他冷笑一声,“你们的秘密的还真是好猜啊。” 第280章 出行 六日后,大屿山附近方圆十里,被皇家禁卫包围,皇上同赫然特使前往秋猎。 因为是天子出行,为了安全着想,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一同前去,各位大臣不允许携带家眷与随从。 但顾长夜是个列外,有了皇上特许,沈怜和花枝可以随行。 一路上有皇宫的太监宫女侍奉,倒也不用带婢女,但是沈怜非要带着子俏,这请求也不算什么,顾长夜便随着她了。 而花枝这次也不是以婢女身份随行。 因为上次洗尘宴的事请,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顾长夜的通房,一路上宫女们都姑娘长姑娘短的伺候着,花枝有些不适应,可顾长夜什么都没有说,她说不用宫女们也不听,便只好随她们去了。 出了都城到大屿山需要半天的路程,秋猎一行队伍浩浩荡荡,顾长夜和沈怜的马车就紧跟在皇上的马车后面。 正常来说花枝和沈怜同为女眷,应该乘一辆马车的,她本来还在暗暗担心和沈怜一辆车,这一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好在临行前顾长夜将她叫了过去,最后花枝坐的是顾长夜那辆马车。 花枝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庞大的队伍,上一次在城门前迎接赫然特使的情景她也没能去看,这次能看见皇家军队,心底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激动。 她揪着裙摆想要撩起马车的帘子向外看看,可有怕顾长夜不许,便只能忍耐着。 而顾长夜早就注意她的神情,也猜出她想要做什么,但是依然装作专心看书的模样,等着花枝先开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开口,最后还是顾长夜先按奈不住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看着花枝动了动唇瓣,转念一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肚中,自己微微侧身,将车窗上的帘子撩起点缝隙向外看去。 “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他声音淡淡地说道。 花枝微微动了一下手指, 沉默不语。 见她不言语,顾长夜继续悠悠说道:“城外的树叶比城内的落得晚,眼下这路两边的树叶还是金黄的......” 听着顾长夜说的,花枝的心微微一动,更加想看看外面的情景。 她皱着一张小脸低下头,忍耐又忍耐。 顾长夜的视线悄悄落在她身上,最后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心底憋闷的气。 若是等她开口,怕是要等到大屿山了。 “你不想看看?” 听到顾长夜声音,花枝缓缓抬起头,目光里满是试探的问他可以吗。 顾长夜说道:“随你。” 一句随你让花枝的脸微微一红,然后身子有些缓慢侧去,刚准备掀起帘子时,顾长夜又开口说道:“我这边的风景更好,过来。” 花枝怔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乖巧的挪去了顾长夜那一侧,在他身侧坐下。 顾长夜的手臂还搭在车窗上,正好是将她半圈在怀中的各姿势。 花枝看着车窗上他修长却骨节分明的手,呆愣半晌,然后才缓缓抬手先开帘子。 马车行驶的道路两旁,是整齐的数目,一树金黄的叶子,随着秋风一吹,便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和顾长夜说的一样,今日的天气不错,阳光刚好,带着些许秋日的暖意铺洒下来,微风拂面又是一阵凉爽。 看着窗外的景色,花枝的眼睛轻轻弯起,不由自主的感叹,“真美。” 而顾长夜则从始至终的看着她的侧脸,唇角也不受控制的轻轻扬起。 花枝没有注意到顾长夜的目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感觉头发被吹起的心感觉很舒服。 忽然花枝感到一阵寒意。 这种寒意并不是因为秋日的冷,而是某人在暗中不怀好意的窥探带来的。 花枝下意识的转动视线,正好落在和顾长夜的马车齐头并进的车上。 在她视线看过去时,那边的帘子刚好放下。 花枝确定那阵寒意就是从那边传来的,但她没能看清坐在马车里的是何人。 她连忙放下帘子,将头缩回车内。 见她突然不看了,顾长夜开口问道:“不想看了?” 花枝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神色有些不正常,顾长夜立刻看出端倪,“怎么了?” 花枝犹豫着要不要说这件事情,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思忖片刻后,花枝抬头看向顾长夜问道:“王爷,和我们并排的那辆马车是谁的?” 听花枝问起旁边的马车,顾长夜的眸色微微一沉。 沉默半晌后,他幽幽回答:“夏禾。” 听到这个名字,花枝并不觉得惊讶,事实上刚才花枝就隐隐猜到那辆车是夏禾的。 毕竟整个蜀国,敢和顾长夜齐头并进的人也就只有夏禾了吧。 “怎么了?”顾长夜出声问道。 花枝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在心底挣扎了一下。 “王爷,之前夏禾和我说过......”花枝有些犹豫的说道:“......他说,她和我的父母是好朋友,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顾长夜的脸色紧绷起来。 夏禾同花枝说这话的时候,顾长夜并没有听见,今日才知晓,这让感觉有些不悦。 花枝抬头用询问的视线看向他,“我能感觉到王爷是认识我的父母的,您能告诉我夏禾说的是真的吗?他和我的父母真的是好朋友吗?”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涉及到温云歌和夏禾,顾长夜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花枝早就料到自己这么问或许会惹的他恼火,但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因为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她的家为什么会遭遇那些事情。 “因为我知道夏禾是坏人,如果夏禾和我的父母是好朋友,那是不是他们也是坏人?当年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坏事,所以我们家才会遭遇那些事情?” 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这些事情不知道也罢。” 花枝一愣。 过去她便感觉到顾长夜很反感她提起父母的事情,后来她顾长夜又似乎在隐瞒什么,她也隐隐感觉和她家里的事情有关。 可这些都是她的感觉,她没有证据去确认,也不敢向顾长夜确认。 她害怕一旦向顾长夜确认了某些事情,就会失去她如今仅剩下的全部。 花枝垂眸,将心底的疑问强行压了下去。 看她那副失落的模样,顾长夜合眼敛去眼底的阴沉,良久重新睁开眼,淡声开口。 “眼下这样挺好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问了。” 第281章 接触沈怜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轻轻点头。 她认同顾长夜的话,眼下她觉得很好,关于过去全部是难过的记忆,或许不再追问于她便是最好的。 而另一边刚刚窥探完花枝的夏禾,坐在马车中忍不住轻笑起来。 “小丫头跟在顾长夜身边那么久,倒是学的听机警嘛!” 马车内,坐在他对面的他的贴身侍卫,“主人,那个江尘子还在顾长夜的手中,我们要不要今晚就动手把人救出来?” “不急。”夏禾笑着摇手,说道:“等到秋猎最后一日再动手,若是今日就动手,惊着了顾长夜那尊大佛,在带着小姑娘回去了,那可不行。” 侍卫道:“主人是想对那个阿奴动手了?” 夏禾视线闪过寒光,“蠢材,那个阿奴不过是一个玩具,接触她有什么用。” 侍卫:“那主人的意思是?” 夏禾再次掀起车窗的帘子,但这次视线却落在顾长夜马车的后面。 “明日叫人把沈小姐请出来,我想同她聊聊。” 侍卫连忙拱手应道:“是。” 夏禾放下帘子,将双脚悠闲地搭在小矮凳上,有些失落的说道:“今日的天气当真是好,只可惜婉思不来,这秋猎也就变得无趣了。” “听闻太后身体抱恙,等将江尘子救出来后,让她为太后开一副延年益寿的方子吧。”侍卫在一旁说道。 夏禾冷哼一声,“那个江尘子就是个骗子,他开的方子你也信?蠢货!” 侍卫立刻低头,一副知错的模样。 夏禾微眯起狐狸眼,幽幽说道:“当年那副毒药全靠陈德那老头完成了一半,若不是那老头后来不肯做了,顾长锦那小子也不会在皇位上死撑了这么多年,还有后来的陈念,也是个蠢材,根本无法完成那个毒,最后是江尘子的徒弟,用他们老家的法子,完成了当今世间无人能解之毒。” 提到陈念,侍卫急忙说道:“那这次我们要不要将陈念一起带出来?” 夏禾沉吟片刻后,说道:“不用带出来了,那家伙已经没用了,直接做掉。” “是。” “还有,明日秋猎时,再派几个人去搜搜赫然的队伍,看能不能找到兵器图。” “是。” 交代完这些,夏禾心情渐渐愉悦起来。 一想到集齐兵器图,造出那把举世无双的弩箭,他便能掌握一个最强的弩箭队,然后等着顾长锦一死,将顾长夜也暗中除掉后,便能扶着年仅七岁的小皇子登上皇位,而他的队伍将是宋婉思和小皇子强有力的后盾。 到时,没有敢分开他们二人...... 夏禾怀揣着自己的心思时,赫然一行人也在商量着接近沈怜的计划。 药格罗不习惯坐马车,便在马车内扭来扭去,没有片刻消停的。 马车的最里面,是趴在地上睡觉的勃律。 阿史那云向车外看了一眼,然后放下帘子收回视线。 药格罗一边扭着身子,一边说道:“没想到顾长夜会带着那两个小姑娘一起,还真是悠闲啊。” 阿史那云轻笑,“我看他不是悠闲吧,只是觉得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更安全而已。”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药格罗问道。 阿史那云合上眼,像是小憩一般沉默半晌,然后倏然睁开眼,视线如狼一般锋利。 “这次是和沈怜接触的好机会,明日入夜,我们就行动。” 药格罗倒是有些犹豫,“特勤......我看那个叫沈怜的小丫头心眼也挺多的,她会老实听我们的吗?” 对于沈怜心眼多这件事,阿史那云布不置可否,慢悠悠的说道:“第一我们不会伤害她,如果她肯合作自然是好的,如果不肯合作,我也不介意堵上她的嘴。” 药格罗有些惊讶,“特勤是要杀了她?” 阿史那云被他的话逗笑,“她是阮灵的女儿,我怎么会那么做?只不过是将她强行带回赫然而已。” “带回赫然?!”药格罗比刚刚还要震惊,“特勤带她回去做什么?” 阿是那云的视线低垂,“当年沈家惨遭灭门,我回到都城时,本来就是想将她的小女儿带走照顾,却晚了一步,如今看到她痴迷那个顾长夜,我不想看她深陷在王府那个泥沼之中,带她回赫然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药格罗张了张嘴,想要制止他这么做,可是看到他的眼睛时,又慢慢将话咽回肚中。 阿史那云决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拦。 “随便吧!”药格罗破罐子破摔般的一拍大腿,“特勤您连那么宝贵的兵器图,都不肯拿出来献给王,谁又能拦住你带个蜀国的丫头回去呢。” 阿史那云知道,药格罗一直埋怨他不肯将兵器图献出的事情,视线微转轻笑一声,“药格罗,只有那张兵器图不可以拿出来乱用的。” 药格罗用力摇头,“我一个粗人,完全不懂特勤的意思,兵器图不就是用来制作武器打仗用的吗?” “不。”阿史那云的神情倏然严肃下来,“那张兵器图诞生的初衷不是杀戮。” 见阿史那云严肃起来,药格罗撇了撇嘴,凉凉的说道:“兵器不杀人那还叫兵器吗?” 阿史那云垂眸,耳边响起阮灵的笑声。 “你叫阿史那云?是赫然人?” “嗯......为什么救我?” “你是坏人吗?来蜀国是要做坏事吗?” “不,我只是......在躲避追杀。” “既然不是坏人,我就不能见死不救。” 阿史那云睁开眼,从唇瓣间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从没有见过阮灵那样的女子,善良正直的不像是凡间的女子。 “那把弩箭的诞生,是为了......”他抬头看向药格罗,开口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守护。” 第282章 想听的话 大屿山上,太监宫女们早早就将营帐搭好,只等着皇上一行人到达。 队伍到达时正好是晌午,午膳便按皇令设在大屿山西侧一片空地,但因为此行女眷人数不多,便不另设坐席,而是让她们自行在营帐内用膳。 花枝倒觉得这样更好,若真是在宴席上吃饭,她反会觉得有压力而吃不好。 下了马车后,顾长夜被几位大臣缠着,也没工夫交代花枝的事情,便将她交给小宫女们,让她们把花枝带到了营帐。 没一会儿吃的便送了进来。 一共送过来了八道菜,三个素菜三个荤菜,还有一道甜食一道汤品,皆是皇家用膳的标准。 花枝有些惊讶,这个营帐里就她一个人,竟然给送了这么多吃的,她根本就吃不了。 儿时在家里她每次将饭菜剩下,母亲都会责罚她,后来成了人人嫌弃的小奴隶,顿顿都吃不饱,根本考虑不到吃不下的这种情况。 眼下看着面前这么多菜,花枝突然有些惶恐,完全不知道这些精致的菜若是吃不下该怎么办。 最后实在想不出来,她只能下定决心将桌上的几道菜全部吃完。 于是这一餐用了格外长的时间。 顾长夜走进营帐时,花枝还在坚持往自己嘴里塞着食物,只是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做什么呢?”顾长夜蹙眉朝她走过去。 花枝看见他眼睛微微一亮,可是因为肚子太撑,一张嘴就不受控制的打了一个嗝。 她连忙捂住嘴巴,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顾长夜的神情倒是不见什么波澜,视线淡淡的瞥向桌面空了大半的盘子,“这都是你吃的?” 花枝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又想到顾长夜会不会觉得她太贪吃了,又急忙抬起起头解释,“这,这些都是皇上的恩赐,我怕剩下的太多皇上会不高兴的。” 顾长夜微挑眉梢,淡漠的说道:“皇上管理朝政,应付官员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管你剩不剩饭这件事。” 花枝微愣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是她自己太喜欢胡思乱想。 结果还出了丑,顾长夜一定觉得她很蠢吧? 正失落的想着时,顾长夜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将她右手里始终没有放下的筷子抢走。 “吃不下就不吃了,等饿的时候再叫宫女们给你上新的饭菜。” 他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语气里只有淡淡的温柔缭绕,使人为之悸动。 花枝看向他,眼里是不确定的光芒。 直到今日,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顾长夜是真实存在的。 “一会儿我要陪皇上到后山转一圈,你可以在这周围逛逛。”顾长夜垂眸迎着花枝的视线,声音放轻的说道:“但是不要离开禁卫军守护的范围,有禁卫军在没有人会伤害你。” 他的话音落下许久,花枝才想起回应,轻轻点了点头。 顾长夜垂眸看了她一阵,嘴唇微微张了张似是想要说什么。 可是到最后他也没说什么,而是默声收回手转身朝营帐外走去。 花枝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 她有一种错觉,刚刚顾长夜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而她并没有回应他的期待。 花枝的手紧紧攥住裙摆,看着顾长夜掀起营帐厚厚的帘子离开,才恍然明白自己该作何回应。 她急忙起身小跑出营帐。 顾长夜身边跟着楚岚,刚走出去几十步,便听到身后花枝的声音,“王爷!” 他转过身,看见花枝背着双手,一袭白裙站在营帐前,微风拂过她的裙摆,亦拂过她的笑着的眉眼,唇边的梨涡浅浅,一个笑却胜过了日月星辰。 “王爷,我等您回来。”花枝笑着说道。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怔然。 良久他压住心底翻滚的情绪,轻轻点头,在转身的时候唇角本能的上扬。 一旁的楚岚眼尖的捕捉到那细微的表情,掩着嘴故作惊讶的说道:“王爷,我没看错吧?!您刚刚是笑了吗?” 顾长夜眼底的情绪已经掩盖好,一脸冷漠的开口,“禁卫军安排妥当了?若是有半点差池,你的脑袋就可以挪个地方了。” 他说的语气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楚岚觉得后脖颈嗖嗖的冒着凉风,下意识的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王爷还真是半点玩笑开不得,我也真佩服头儿,天天跟在王爷身边不觉得无聊吗?” 他口中说的头儿便是李丛。 因为有别的任务,而且这里有楚岚帮手,所以这次秋猎顾长夜并没有带着李丛。 顾长夜沉默的走到一匹黑色的骏马旁,翻身骑上马,居高临下的睨着楚岚说道:“觉得无聊的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你觉得他无聊吗?” 楚岚打了个哆嗦,然后讪讪的干笑两声。 “守好这里,尤其看好那两个人。”叮嘱完,顾长夜便驾马离去。 皇上带着几名心腹大臣离开后,营帐的区域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花枝在营帐内做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无聊,便拿出临行前陈念给她的书看起来。 这是陈念自己所写的医书,将这些年在外游历时自己研究出的医术,全部写在了上面。 花枝知道这种艺术都很珍贵,按理来说不应该随便交给别人,一开始花枝拒绝了,但陈念非要她用心看,说希望她看完之后,公平的评价一下他和老头谁更厉害。 陈念想在医术上压过自己的父亲,甚至成为了一种执念,这件事花枝是知道的。 而且说实话,她的私心也是想学的。 她曾用老爷爷的医书,出手救过陶允,后来又救了洗尘宴上的那几位大臣,花枝很喜欢当看见自己救治的人痊愈时的那种心情。 于是她便接过了陈念的医书。 看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花枝坐的有些累了,便决定出去走走。 顾长夜临走前说过,只要不离开禁卫军的范围,是可以在外面走走的,她这才敢放心的出去。 走出营帐,外面正好有几个姑娘正在放风筝。 花枝一眼便看见了沈怜,其余都是小宫女,她们都围着一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风筝线就掌控在她的手中。 看到沈怜在那里,花枝下意识是想要避开的,不想和她有什么冲突,便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可不巧的是,她刚转身没走几步,少女手中的风筝突然落在离花枝不远的大树上。 “啊!郡主,风筝落在树上了!” 第283章 咄咄逼人 听到小宫女的喊声,花枝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身后,蝴蝶样式的风筝正好挂在一颗高大的枫树树顶上。 大屿山的秋季似乎比其他的地方要迟一些,这里的树木还很繁茂,满树火红的枫叶,美的不似凡间之景。 花枝只是在心中感叹了一下枫叶的美丽,并没有多想便准备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喂!大胆奴才!没看见本郡主的风筝落在树上了吗?!不上去拿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花枝被喊声叫停脚步,转头看见那帮姑娘朝自己小跑过来。 “就是你!竟敢无视本郡主?!”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厉声说道。 一开始花枝并不确定她在喊谁,眼下看着对方指着自己鼻子,这才确定少女喊得奴才是自己。 一旁的小宫女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说道:“这位是怡郡王之女,慧琳郡主,你怎敢无礼?!” 花枝愣怔一下,然后急忙垂下头欠身说道:“奴才见过郡主。”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位是郡主,也没听说秋猎有哪位郡主会跟着,但眼下知道了,眼前这位身份尊贵自然是不敢怠慢。 花枝已经将自己压倒最卑微的模样,就是怕惹恼面前这位郡主,可似乎还是不能让对方满意。 “就这样?”慧琳冷哼一声,“跪下!” 花枝眨了眨眼睛愣住,没等她反应过来,笑宫女已经走上前,一脚踢在她膝盖回弯的地方,花枝便双膝跪在了地上。 看着她跪下,慧琳冷笑起来,“你是什么人?怎么没穿宫女的衣裳?” 一直站在慧琳身后的沈怜这才开口解释道:“回郡主,她名叫阿奴,是我小叔叔的人。” 一听到是沈怜的小叔叔,慧琳的脸色微微一变。 沈怜的唇角暗暗勾起一抹阴险的笑,补上一句,“......是我小叔叔的通房。” 听到通房二字,慧琳脸色又转变回刚才高傲的模样,“原来就是一个下贱的通房,还敢在本郡主面前无礼。” 花枝只感觉祸从天降,哭笑不得。 她都已经刻意和她们避开,可她们还是自己主动找了上来。 “奴婢知错了。”花枝连忙低头认错。 这种情况花枝遇见的多了,自然知道此时除了认错,说旁的只会越加激怒对方。 听到花枝甚是柔软的认错,慧琳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点不解气,心里的一股火还是憋着。 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树顶的风筝,冷哼一声,“你,给我上去把风筝拿下来。” 花枝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棵枫树,略有些犹豫。 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因为那棵枫树差不多有三人高,又没有梯子,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爬到最上面。 “郡主,奴婢去拿个梯子......” 慧琳打断她说了一半的话,不悦的说道:“我让你现在!马上!就去把风筝拿下来!” 花枝低头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慧琳明显一副世家大小姐的脾气,此时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那个怡郡王花枝倒是从路嬷嬷那里听说过,先皇在世时,各皇子争夺皇位,怡郡王一直是顾长夜那时最大的敌手,而因为巫蛊案的事情,也十分厌恶顾长夜。 可后来新皇登基,怡郡王便挑了闲散王位,远离了都城,不再过问朝政之事。 但是这不代表怡郡王接受了顾长夜。 想来这位慧琳郡主想要刁难她,可能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顾长夜是她父亲最讨厌的人,而花枝是顾长夜的通房,一个下贱的身份,任人踩贱,她自然是要好好拿捏一下。 花枝长呼出一口气后,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慧琳想要风筝,她便去拿就是了,拿下来了她便也没旁的法子再找茬了。 这么想着,花枝站起身,走到树下试着往上攀爬。 这棵枫树很粗壮,花枝倒是爬的并不费力,很快便爬到有树杈的位置,一只脚踏上去,之后再往上爬便能省力不少。 “你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的!”树下慧琳不满的喊道。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她们,然后继续向上爬去。 有时秋枫拂过,树杈便会跟着摇晃几下,花枝的心便也跟着一起晃动,手心漫出一层冷汗。 没一会儿她便爬到了树顶,蝴蝶风筝就斜插在枫叶之间。 花枝连忙摘下来,然后趴在树顶犯起愁来。 于她来说向上爬并不难,难的是怎么下去。 之前在花园中被藏獒追的时候,花枝也是很轻松的爬上了树,但是到下去的时候,她就有些胆战心惊了。 看见她趴在树顶不动了,慧琳又开始喊道:“你磨蹭什么呢?!再不下来,我就叫人砍了这棵树!” 花枝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向下爬。 爬下两个树杈时,花枝腰间的囊袋忽然被一旁的小杈枝刮住,她有些着急,稍稍一用力,那囊袋的绳子便断了开,掉落到树下。 “这是什么啊?” 树下传来慧琳的声音,花枝心里顿时焦急起来。 那囊袋里装的是顾长夜前几日给她的糖果子,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戴在身上,当做宝贝一样的护着。 一想到那个囊袋此刻落在了慧琳手中,花枝心中一急,手上一滑,人顿时从上面摔了下去。 浑身像是要散架一般的疼,但因为地面都是将枯未枯的草,倒也没有花枝想想中的那么疼。 她便连忙起身,也顾不上手背上划出的伤口,连忙将手中的风筝递给慧琳,“郡主,这是您的风筝,那是我的囊袋,能还给我吗?” “你?”慧琳瞪着眼看着花枝。 花枝立刻意识到,她们二人身份的差距,“是......是奴婢的。” “哼!你还好意思要?你把本郡主的风筝都弄破了!”慧琳生气的大喊道。 花枝低头看去,风筝上确实有几道长长的裂口,应是她摔下来时被树枝刮的。 风筝的确坏了,花枝无从争辩,垂头说道:“是奴婢笨手笨脚将郡主的风筝弄坏了,郡主若不嫌弃,奴婢可以再为您做一个。” 慧琳冷笑,“你那脏手做出来的东西,是想恶心死我吗?!” 花枝只好换了个法子,“那郡主罚奴婢吧。” 慧琳道:“自然是要罚。” 她的话音刚落,花枝便抬头,神情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郡主想怎样罚都可以,但是请把囊袋还给奴婢。” 第284章 相救 看着花枝严肃的神情,慧琳微怔,然后神情变得更加恼火。 “我倒要看看,什么破东西给你宝贝成这样!”说着,慧琳便要去解囊袋。 花枝一惊,可是根本来不及阻拦。 慧琳打开囊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下,十分嫌弃的说道:“就几颗破糖果子给你宝贝成这样?果然是下贱,这种穷酸的玩意儿都能当宝贝。” 说完,慧琳将手中的糖果子一颗一颗扔在地上,然后将囊袋也狠狠摔在地上,用脚掌狠狠的碾上去。 “看来你在恭亲王那里也不怎么得宠啊?怎么王爷家的通房,连这么几个糖果子都要当成宝贝藏着?” 面对慧琳的嘲讽,花枝却像是听不到一般。 她怔怔的看着地面上被慧琳踩碎的糖果子,眉心慢慢蹙起。 躲在慧琳身后的沈怜,看着花枝被羞辱的样子只感觉大快人心。 “怎么不说话了?傻了?”慧琳冷声问道。 花枝却依然不做理会,慢慢蹲下身,看着地面上的糖果子,眼眸失落的低垂。 “这是最喜欢的糖果子......” 花枝蹲在地上喃喃低语的声音慧琳听不清楚,但是花枝这个反应,却让慧琳的恼火达到顶点。 “下贱的东西不知道在嘟囔什么鬼话,来人给她十个耳光清醒清醒!” 慧琳命令完,便有一个小宫女立刻挺身上前,一把扯住花枝的衣领,抬手就要扇花枝的耳光。 可就在耳光要落在的时候,花枝倏然回过神,抬手接住小宫女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你!” 没想到花枝会反抗,众人一惊,尤其是在后面一直看热闹的沈怜。 花枝抬起眼帘,本来明媚的眸子,此刻却一片阴沉,沉声说道:“慧琳郡主,我是王爷的通房,若我犯了什么错,还要王爷过来罚我才可。” “什么?!”慧琳气愤的喊道,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你就是一个奴才,我还罚不得了?!来人!把她按住,给我打!” 花枝眉头皱的更紧,想要跑开,却被一起上前的宫女死死按在地上。 这段时间,她懂了很多事情,没有人生来就要平白受委屈的,她已经对慧琳一忍再忍,已经被她逼到忍无可忍。 如果顾长夜回来说是她错,要罚她她也就认了,可是她不想就这样被慧琳欺负,所以她才反击,不想白白的挨慧琳的欺负。 可到底她一个敌不过这么多人的力量,她在地上用力挣扎,却仍逃不出去,眼睁睁的看着宫女的手抬高,飞快的落下。 花枝紧闭上双眼,想象着一会儿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时你们蜀国姑娘指尖流行的游戏吗?” 众人齐齐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花枝也睁开眼,从身旁两个小宫女的身体之间的缝隙看过去,一名身材非常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她们。 花枝呆愣半晌才认出那人是阿史那云。 因为他换了一身蜀国的骑服,又同蜀国男子一般将头发高束起,所以她一开始才没有反应过来。 阿史那云的剑眉与一双凌冽细长的眼梢向上飞挑,扬着下巴,视线带着几分恶趣味低睨着在地上围成一团的姑娘们,缓缓开口,“这游戏倒是挺有趣的,能让我加入吗?” 慧琳并不认识阿史那云,看见他微微一怔,片刻后,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有些不悦的嘟囔道:“他是谁啊?” 沈怜在一旁连忙说道:“郡主,他是赫然派来的的特使,也是他们的特勤。” “特勤?”慧琳不清楚赫然的称谓,十分不解的问道。 沈怜也一怔,她虽跟着顾长夜读了不少书,但是对赫然的事情也是知之甚少。 “特勤,等同于我们的皇子。” 花枝突然开口解释道,见慧琳和沈怜看向自己,接着说道:“郡主,这位无论是地位还是身份,都十分尊贵,郡主还是不要在他面前出丑的好。” “你!” 慧琳愤愤的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她知道花枝说得对,若是因为她们几个,影响了赫然同蜀国指尖结好,摘了她们所有人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慧琳恶狠狠地瞪了花枝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命令道:“放开她吧!” 小宫女们这才将花枝放开。 慧琳在一旁整理了一下裙摆,摆出一副端庄温婉,完全不见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 花枝倒是没了心情在她们面前摆出卑微的样子,而是失落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怎么?你们不玩了?”阿史那云笑着说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出现,扰了你们的兴致?” 慧琳微红着脸,垂首轻声说道:“特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刚才和这个小丫头闹着玩呢,那模样实在是失礼,不该被特使瞧见。” “嗯?闹着玩?” 阿史那云抬脚向她们几人走过去,最后停在花枝面前,抬手将她额角凌乱的发向一旁拨了一拨。 “你们蜀国姑娘玩的游戏还真是激烈啊。” 花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和阿史那云拉开距离,低着头不去看他的脸。 阿史那云也不说什么,低声笑笑。 但一旁的慧琳和沈怜却皱紧了眉头。 “特使认识她?”慧琳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史那云想也未想便说道:“老朋友了。” 花枝一惊。 他们算哪门子老朋友? 她抬头向阿史那云看去,才发现阿史那云此刻笑的有多阴险。 慧琳本能的冷很一声,“特使怎么认识她?她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而已。” “哦?奴婢吗?”阿史那云微微侧头看向慧琳,慢声细语的说道:“我还以为这位的才华,在蜀国的地位会是极高的呢。” 第285章 招揽 听到阿史那云的话,沈怜忍不住开口,“特使是不是对阿奴有什么误会?她不过是我的小叔叔从外面买回来的奴隶,可得不到特使这么高的赞赏。” 阿史那云的视线落在沈怜的身上,眉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皱。 这个小丫头,无论是样貌,还是品性都与他记忆中的阮灵相差太远。 “沈小姐,我记得上次洗尘宴,是她及时出现,救治了身重剧毒的几位蜀国大臣吧,连你们尊贵的皇上都对她称赞有加,难道是我记错了?” 阿史那云的话使沈怜暗暗握紧拳头,眸底流出寒光。 这个赫然特使之前还说和的母亲是故交,今日却明着帮旁人。 一个两个都瞎了眼! 慧琳也有些恼火阿史那云帮着花枝说话,可又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便抬手理了理披散下来的发,柔声开口,“或许这小婢女懂的东西是多了些,但女子终是要相夫教子的,懂得那么多没有必要。” 阿史那云没有接这话,而是低头把玩起左手食指上的银色指环。 被他无视,慧琳觉得有些尴尬,心底隐隐恼火,又不好发作,“特使当真是心胸宽广的人,不计较身份地位和这小婢女做朋友,慧琳当真是佩服。” “既然如此,我想同我这位朋友说几句话,郡主应该不介意吧?”阿史那云微抬眼眸问道。 慧琳自然听出这是要请她离开的意思,脸上浅笑着点头,“自然,特使请便。” 说完她带着一帮人转身,背对着阿史那云时,立刻换上恼火的表情,发了狠的咬住后槽牙。 沈怜在离开时,不动声色的在花枝与阿史那云之间扫了一眼。 等着她们走远,阿史那云这才转身看向花枝,向她走近一步。 花枝也立刻做出反应,后退一步,提防的看着他。 看着她一脸小兽般防备的表情,阿史那云牵起唇角,打趣地说道:“周围这么多的禁卫军,你还怕我将你吃了不成?” 花枝不做声。 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是笑时也掩不住眼底流出的锋利。 她还记得柔丽的那一夜,他似是野兽一般阴冷的视线,以及压倒性的力量。 若是落到阿史那云的手中,她没有半分逃脱的可能。 花枝深知这一点,自然是要和他保持距离。 “特使有什么话要说?”她声音淡淡的问道。 阿史那云低头轻笑一声,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没有半点笑意,眼底是摄人的威压,冰冷的注视着花枝。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一份人情没有还。” 花枝轻蹙眉头,“那日我并没有求你放了我,所以我并不欠你什么。” “你们蜀国人都是这般厚脸皮的赖账吗?还是那位恭亲王如此教导你的?”阿史那云问道。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说顾长夜是厚脸皮。 涉及到顾长夜,花枝有些不悦,“这是我的事情,和王爷有什么关系?” 阿史那云说道:“上次你进入柔丽,难道不是听了他的安排?怎么和他无关......” “总之不许你说王爷不好!”花枝打断他的话,沉声说道。 看着花枝那副气恼的模样,阿史那云沉默片刻,幽幽说道:“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是看上了他的皮囊,还是他的权势?怎么如此护着他?” 花枝的眸底微微一动,半晌视线下滑到地面上已经破碎不堪的糖果子。 “与你无关。” 花枝沉声吐出四个字,又在心里补上一句,他哪里都好,就值得她拼命护着。 阿史那云眸子里的寒光更冷了几分,“若是旁人确实与我无关,但你不同,我知道你有着非常人所拥有的能力,想要为我所用。” 花枝当下想说做梦,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位可是赫然的特使,惹恼他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好处,便将话咽了回去,幽幽向他投去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准备离开。 她刚迈出一步,身后的阿史那云忽然开口说道:“明知那帮美人是送去柔丽的官妓,还将你往火坑中推,只把你当成工具,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效劳?” 花枝的脚下猛地顿住。 阿史那云的话刚好插在她心中最痛的地方。 “他不知道那帮美人是官妓......”花枝咬牙倔强的反驳。 阿史那云却嗤笑出声,“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小丫头,你不要自欺欺人,潜入柔丽这件事,心思缜密的恭亲王若不做到万全准备怎会实施?” 花枝一面心中难受的让她感觉窒息,一面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轻信这个人的话。 心底的难受渐渐平静下来后,花枝开始思考起,阿史那云到底对柔丽的计划知道多少。 就凭各种碎片式的线索拼凑起来,就能将事情的因果还原出来? 花枝心底不由得有些惊讶,这个人的头脑未免也太聪明了。 “阿史那特使,我还有事,就不陪您在这闲聊了。” 说完,花枝大步离开,一刻都不想同阿史那云多呆。 看她走远,阿史那云也不再阻拦。 反正他还有的是时间招揽她。 阿史那云转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走到营帐前忍不住抬手松了松胸前的衣襟。 蜀国的骑服要比赫然紧实的许多,虽然能很好凸显的腰身,但却让人觉得浑身紧绷绷的。 他不习惯如此板人的衣裳,有些想立刻换成宽松的穿上。 营帐内药格罗正和逗弄着勃律,见阿史那云回来,连忙出声问道:“特勤,和那小丫头说上话了?” “话是说上了。”阿史那云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束腰的带子,将外衫脱了下来,“却都是些废话,沈怜一直和一个叫慧琳的郡主呆在一起,半点不给人单独说话的空隙。” 药格罗声音略急的说道:“那怎么办?这周围本来就被禁军层层守着,好不容易等那个恭亲王离开的这么会儿空隙,之后再想和那小丫头说话就更不容易了。” “你想的太简单了,就算那个顾长夜人走远了,那两个小丫头身边肯定也有人在暗中盯着。” 阿史那云将身上的骑服脱掉,露出一身线条分明结实的肌肉,随手拿起一件自己的衣裳换上。 换好后,他转身看着药格罗,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口说道:“不过,我倒是和那个阿奴聊了一会儿。” 第286章 软柿子 药格罗对这两个女子都不太感兴趣,便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怎样?她要和特勤走吗?” “被拒绝了。” 阿史那云回答的语气甚是从容,不像是被人拒绝的感觉。 倒是药格罗有些吃惊,“我以为那姑娘会立刻答应,特勤没告诉她为您效力,金银财宝,吃喝穿戴一个都不会少,还会帮她摆脱那个狗屁奴才身份吗?” 阿史那云走到椅子上坐下,悠悠说道:“一个都没说。” 药格罗用力一拍大腿,“这就对了!蜀国人的性子特勤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更好的利益可言,那小姑娘怎么可能放开眼前的利益,下次特勤一定把这些好处告诉给她,她才会......” 不等药格罗说完,阿史那云笑着摇头打断他,“说了也没用,她是不会为了这些东西和我们走的。” “怎么可能?”药格罗完全不信的样子。 阿史那云说道:“我今日又瞧见了那个眼神,便知道她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带走的人。” 药格罗有些疑惑,“什么眼神?” 阿史那云微眯起眼睛,停顿片刻后,试着用言语形容出来,花枝那双眼睛里包含的东西。 “在柔丽时,我问她怕死吗,那个小丫头分明就是在害怕,可还是咬牙说不怕,眼底包含着就算死也不回头的决心,今日那个小郡主刁难她,她一再的退让,可当那个小郡主触碰她的囊袋时,她的眼神便瞬间变了。” 药格罗有些云里雾里,依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他接着说道:“她是那种认准一件事情,就绝不回头的性子,如今她认准了顾长夜,任多少金银财宝,恐怕她都不肯离开这里。” 药格罗夸张的‘诶’了一声,说道:“就是硬骨头呗!我们赫然的勇士,哪个不是硬骨头,这有什么稀奇的。” 阿史那云没有继续向他解释这件事。 药格罗不明白,花枝眼里装的不仅是硬骨头那么简单的东西,还有一份执着。 这份执着,和沈怜眼里装的嫉妒和贪心不同,是最干净纯粹的一种想法,就算不做丝毫掩盖摆在众人面前,也十分坦荡的执着。 这样干净纯粹的眼睛,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可偏偏叫阿奴的小丫头不是那个人的孩子,反而沈怜才是他要将东西交还之人。 阿史那云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兵器图,眉头微微一皱。 他开始有些犹豫,找回这些东西后,要不要交还回去...... ...... 树林之中,黑色的骏马缓缓停下步伐,马背上的人将手中的弓拉满,瞄着不远处的微微颤动的草丛,然后倏然松手,弓箭便带着疾风飞速射向草丛里。 “许久未见你使用弓箭,你反倒长进了许多。”顾长锦笑着乘马停在顾长夜身边。 顾长夜微微垂眸,恭敬的回道:“皇上过奖了。” 顾长锦笑着打趣他故作谦虚,便看见一旁的小太监从远处的草丛中,提着一只野兔小跑回来。 箭头刚好插在兔子的后腿上,就连力度都把握的刚好,箭头并没有没入皮肉太深。 “这山上就属野兔子最多,一个个还都机灵的很,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逃跑,各处都是兔子打的洞。”顾长锦说道。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太监手里提着的兔子,默声片刻后,缓缓开口:“所以说狡兔三窟。” 顾长锦随着他话轻笑,轻踢了一下马肚子慢悠悠的向前走去,顾长夜也紧跟上去,直到身后的小太监拎着兔子不见了人影,顾长锦才又开口说话,“长夜,那张图只能暗地里争,不能明面上抢,我们内乱未平,若是同赫然撕破脸,于蜀国十分不利。” “是,臣弟明白。”顾长夜沉声应道。 前几日他已经将兵器图的事情告诉了顾长锦,知道这件事后,顾长锦身上的压力似乎更大了一些。 密林之上盘旋着几只大雁,鸣叫的声音在林间回响。 顾长锦一边抬头看去,一边说道:“那么重要的东西,绝对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虽然现在我们同赫然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但若真的有一方量产出那个武器,这种平和便会立刻被打断。” “如果这平和的线终要被剪断,朕希望操控剪刀的手是蜀国。” 说完这些,顾长锦从箭筒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瞄准远处的大雁。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 眼看着那把箭要飞出去的时候,一名禁卫小跑了过来。 “卑职参见皇上,恭亲王殿下。” 顾长锦便将手中的弓箭放下来,看着禁卫问道:“怎么了?” “回皇上,刚刚营帐那边,慧琳郡主和王爷带来的阿奴姑娘发生了争执......” 听到禁卫的话,顾长夜皱眉看向他。 禁卫背脊一凉,缩了缩脖子,连忙说道:“郡主向来喜欢小打小闹,卑职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不过刚刚赫然的特使走过去,郡主便带着人离开了。” 顾长夜眸光微冷。 他倒是把那个和他爹一模一样,欺软怕硬的小郡主给忘记了。 一旁的顾长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慧琳的脾气还是半点未改,今日朕听说她和沈小姐相处得还算好,还以为她没有受她那个没脑子的爹熏陶,没想到是等着捡你那里的软柿子捏呢。” 说完,顾长锦轻笑两声。 这话落进顾长夜的耳里,让他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那里的软柿子,可不是用来给别人捏的。 看到顾长夜脸上的阴沉之气,顾长锦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慧琳的脾气的确有些恶劣,教训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要注意分寸。” 顾长夜回答:“臣弟还没有下作到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所以,你打算任由她欺负阿奴了?”顾长锦笑着问道。 他沉声片刻后,轻扬唇角。 “她们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 第287章 骑射 花枝抱着双膝坐在营帐旁的草地上,一手托腮看着天边烧的火红的云彩,等着顾长夜回来。 大概是因为在山顶的缘故,今日的落日看起来格外的近。 山顶的风越渐大起来,花枝隐隐觉得有些凉意,可还是不想进营帐里面。 顾长夜隔着很远,就看见营帐旁缩成一小团的的花枝。 他抬脚向她一步步走去。 花枝微微垂着眼帘,绯红的落日余晖铺洒在她的睫毛上,直到一个身影挡在她身前,将她拢在影子之中。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是顾长夜时眼睛微微一亮。 “在这里做什么?”他声音很轻的问道。 花枝连忙从地上站起身,“我在等您。” 说完,她的唇角漾起笑容。 若不是她手背上还留着下午从树上掉落时,被树枝划出的几道红痕,怕是根本看不出来她下午刚被慧琳欺负过的模样。 他淡淡的说道:“你倒是还笑的出来。” 花枝微怔,看着顾长夜拉起她的手,浓墨重染的眉轻轻蹙起。 “你爬树的本事倒是见长,怎么偏偏学不会如何平稳落地?” 花枝这才明了,下午的事情顾长夜应该是都知道了。 她有些失落的垂眸,语气里有些自责,“我又给王爷添麻烦了。” “是麻烦。”顾长夜伸手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用指尖轻轻带一点膏体涂抹在花枝的手背上,“我向来不喜欢处理这种小麻烦。” 花枝听见这话,便更加丧气起来,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长夜微抬视线,看着她沮丧的模样,手上的动作放的更轻了些。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他开口问道。 花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声音弱弱的说道:“明日起我会好好呆在营帐内不出去的。” 顾长夜挑了一下眉梢,“躲起来就不会惹麻烦了。” 花枝一阵沉默。 麻烦这东西,不是躲起来就能避过去的,花枝最是清楚不过,她长这么大,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躲着各种麻烦,可是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躲是躲不掉的。 “若想让别人不来找麻烦,就要让他们知道找你麻烦,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之后他们自然会避着你。”顾长夜幽幽说道。 药膏涂好后,顾长夜将其收好,视线缓缓落在花枝的脸上,“明日众大臣会进入后山进行秋猎赛,皇上特意将东侧的树林辟出一块地方,给你们几个小姑娘骑射玩。” 花枝才知道这件事,吃惊地问道:“我也可以去吗?” “不然你以为,我带你来是让您暖床?” 听到顾长夜的反问,花枝的脸颊骤然一烫,可是说这话的顾长夜却面色十分淡然。 “你觉得,明日我不在,慧琳会放过你?”顾长夜的声音陡然沉下去不少。 花枝明白顾长夜的意思,明日大部分人都会在后山进行秋猎赛,剩下她们几个姑娘,慧琳也不用再顾忌旁人的看法,只怕会比今日更加过分。 “我会尽量避开她们的。”花枝十分认真地说道,暗暗下决心绝不给顾长夜添麻烦。 顾长夜沉声问道:“避不开怎么办?” 花枝愣住。 若是避不开,怕是还会像今日这样,被慧琳身边的小宫女们按在地上欺负。 看着她半晌不言语,顾长夜忽然俯身,走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不用避她,若是她来招惹你,你还回去就是了。” 花枝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这话换做别人同她说,她半点不会觉得吃惊,可顾长夜从来不会叫她反击。 见花枝呆怔的模样,顾长夜抬手在她额间轻弹一下,“明日你们都会拿着弓箭,谁来招惹你,你便拿箭瞄着谁,你觉得还有人敢来欺负你。” 花枝瞪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可是,这样......会不会伤到慧琳郡主?我这种身份伤了郡主之躯,怕是......” 顾长夜鼻尖轻嗅着花枝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垂下眼眸幽幽说道:“她在我这里没有那么金贵,伤了便伤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冷漠无情,但却是顾长夜向来的作风,惹恼他的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可花枝做不到,她总比别人多几分心软。 顾长夜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便补了一句说道:“你也不必担心会伤了她,兵器署那边可不敢给你们真的弓箭,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可担不起,箭头都被换成了沾着炭粉的棉布团,你便是朝她百发百中,她也不会有事。” 花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解顾长夜为什么要教她这样做。 落日最后的一点余晖慢慢消失,宫女们开始忙碌起晚膳。 顾长夜却拉着花枝的手朝营帐外圈走去。 “王爷要去哪里?”花枝急忙问道。 顾长夜没做声,一直将她拉到营帐外圈。 在顾长夜的黑马旁,还有一只棕红色的的马,相比顾长夜的马要矮小了一些,但看起来依然俊秀十足。 花枝以前住在小破屋时,便经常负责照料马厩里的那些马,自然对马很熟悉。 顾长夜带着她在两匹马前停下,“明日你便骑这匹马。” “真的吗?”花枝有些欢喜的向顾长夜看去,不过很快欢喜便落下,“不过,我不会射箭。” “学。”顾长夜淡漠的吐出一个字,然后翻身骑上马背。 花枝仰头看着他,许久才明了顾长夜的意思,眼底闪烁着光芒,“王爷的意思是要教我吗?” 顾长夜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比从前更加灿烂了一些。 花枝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欢喜的爬上马背。 棕红小马很温顺,花枝的手温柔的摸了摸它,它便轻轻晃了一下脑袋回应。 弓与箭都挂在马鞍的侧面,花枝只看别人拉弓射箭过,自己却从没有碰过这东西,感到甚是新奇。 她抬头看向顾长夜时,才发现他的视线似乎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 “喜欢吗?” 顾长夜的声音忽然响起,花枝没有多想,便下意识的回答:“喜欢。” 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向顾长夜看去时,顾长夜已经驾着马悠悠的向前走去。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好像看见顾长夜唇角挂着一抹温柔浅笑。 第288章 射灯笼 大屿山各处都有禁卫把守,入夜之后山林之中依然灯火通明。 因为花枝的马术并不好,怕她跟不上,顾长夜不时地勒马,刻意使其走得很慢,和她并排而行。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而是抓着缰绳,仰头望着山顶的夜空。 漫天的星辰闪烁,要比山下看更为浩瀚壮观。 顾长夜顺着她视线也向天空看去,四周除了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再听不到旁的声音。 他才意识到静谧的夜空,是如此的祥和美丽。 顾长夜的唇角轻轻勾起,声音清浅的流出,“房日兔。” 花枝听到他的声音,视线转到他的身上,“王爷会看星象吗?” “懂一些。”顾长夜淡淡的回答。 花枝若有所思的重新看向夜空。 她对星象不懂,但也在顾长夜的书房里看过一些关于星象的书,知道房日兔主吉,便笑着说道:“我记得房日兔是房宿的门户,可免奸佞骚扰。”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声音里染上一丝笑意,“这也是你在我的书房里看的?” 花枝的脸颊微微一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顾长夜接着说道:“房宿有八位星官,你说的是东咸与西咸,今夜这位却是从官。” 花枝有些不懂,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从官意味着医者。” 说完,顾长夜收回视线向花枝看去。 花枝正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没想到顾长夜会看向自己,二人的视线正好相撞。 那双向来淡漠、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却在星辰之下染上了一些温度。 花枝急忙慌张的错开视线,本来还没有褪去红晕的脸颊变得更加滚烫。 顾长夜看了一眼四周,觉得位置差不多时,勒马停下,“就在这里吧。” 花枝也跟着停下,看见顾长夜伸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支弓箭,直接抬手瞄准树杈上挂着的灯笼。 弓箭呼啸而出,眨眼间穿透一盏灯笼,连里面的烛火也被这一箭带的熄灭。 花枝眼里放出惊艳的光亮。 “下马。” 等她回过神时,顾长夜已经下马走到她的马旁。 花枝急忙点头,有些笨拙的准备翻身下马。 一只脚还没落地,她便感觉到一双手搭在她的腰间,直接将她从半空中举了下来。 她的身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转头看向顾长夜,可是顾长夜的脸上一片淡然。 见她看过来,顾长夜沉声说道:“不要胡思乱想,集中心神。” 说完,他便将马鞍旁的弓与箭拿出来,塞进花枝的手中,指着他刚刚射落得灯笼旁的另一盏。 “今日你的箭能碰到那盏灯笼便可。” 花枝眨眨眼,听起来觉得并不难,毕竟他们的位置离着灯笼并不远。 但当她学着顾长夜的模样拉开弓,才发现射箭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若是没有有力的手臂,根本无法将弓拉满。 花枝的拉弓的手微微颤抖,箭头一直瞄不准,最后手臂没了力气,箭自己飞了出去,自然是没有打中灯笼。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我,我错了......” 这些年给她养成的习惯,便是没有按顾长夜所说的去做,就会本能的低头道歉。 顾长夜看着她眉头轻轻蹙起。 花枝等着他说些什么,可是半晌都没能等到他开口说一个字,就在她准备抬头看过去的时候,顾长夜忽然向她迈出一步,站到她身后,胸膛贴着她的背脊,左手搭在她的手上举起弓,右手抽出箭拉着她的手搭在弓上。 这样贴身教导让花枝本能的身体绷紧。 “王,王爷?”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唤道。 身后传来顾长夜低沉的声音,“如果这一箭能射中,本王有奖赏。” 花枝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时,顾长夜已经带着她的手扣住弓弦。 “虎口推弓,左肩推右肩拉,箭羽靠位下颌。” 顾长夜一点一点带着她纠正姿势,借用了他的臂力,花枝拉弓省了一些力气,花了更多心思在瞄准上。 “放慢呼吸,瞄准你的猎物。”悦耳诱人的音节从顾长夜的薄唇中流出,“武器在你手中,你不用瞻前顾后,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毫不犹豫的......” 花枝的呼吸放缓,跟着他的声音,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灯笼上,眼底的犹豫慢慢消退。 “放箭。” 随着顾长夜低沉的吐出这两个字,花枝下意识的松开了勾着弓弦的三指。 箭头飞快的穿透灯笼,连带着里面的烛火,跳动两下后倏然熄灭。 花枝看着熄灭的灯笼,有些呆怔的喃喃自语,“我射中了?”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转身欢喜的看着顾长夜,“我真的射到灯笼了!” 顾长夜垂着眼眸,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出声说道:“所以,奖赏是你的了。” 花枝微微一愣后,脸上的喜悦一点点落下,“可是王爷,若没有您,我是无法射中那盏灯笼的,这样也能被奖赏吗?” “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顾长夜的认可,花枝眼底的欢喜又重新点燃,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顾长夜缓缓开口,“从今往后,你每日只可认一次错。” 与其说这是给花枝的奖赏,倒不如说是为了让他自己心里舒服一些。 尽管现在的花枝,是在王府里被磋磨尽了棱角,可眼下他却半点见不得她被旁人当做软柿子捏。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长夜神情淡漠,视线落在一旁不再注视着她。 花枝看着他,缓缓抬手按住心口,感觉某中情绪从中已经满溢出来。 “王爷。” 她轻轻唤他,看见他重新看向自己,才开口问道:“我潜入柔丽那次,您知不知道那帮被送进去的美人是官妓?” 顾长夜的身子微微一僵。 他很快便猜测到,花枝忽然提起这件事,一定与阿史那云有关。 看着花枝认真的模样,顾长夜的眉心皱起。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花枝没有丝毫逃避的目光,让顾长夜心底升起一股焦躁。 他不喜欢解释,可此刻又有一股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 可他的唇瓣刚微微一动,便被花枝抢先开了口。 “王爷不说,我也猜到了......” 第289章 心甘情愿 “王爷不说,我也猜到了......” 花枝弯起双眼,笑着说道:“王爷一定是知道的。”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更深了一些。 明明知道,还要让她深陷危险之中。 她是要怪他吗? 似是听到了他心底的疑惑一般,花枝轻轻摇头,“我知道柔丽的事情对王爷来说有多重要,怕我打退堂鼓所以才会不告诉我实情,我不会怪王爷的。” 听她说不怪,却没能让顾长夜松开紧锁的眉。 她总是用最大的善意去想象他的所作所为,却不知那时的顾长夜,还恨着温云歌的女儿,不管她是被人践踏还是羞辱,哪怕是烙下一生不可磨灭的伤痕,他也不会施舍半点怜悯。 “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你也不怪?”他声音微冷的问道。 花枝继续摇头,“不怪,我说过我想替王爷完成心愿,那是我自愿的。” 她轻柔的声音没能缓解顾长夜心底的焦躁。 花枝不是没了棱角,而是将自己的棱角全部藏起,只为她所喜欢的那个顾长夜而展露。 顾长夜心底的焦躁顿时变成恼火。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傻子,为别人心甘情愿,不求回报的付出这么多? 他刚想发火,却又被花枝抢先开口,“那日我在柔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完好无损的回到营帐后,我很就把柔丽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顾长夜眼底闪过一丝怔然,“你在柔丽没有被......” 花枝不知他为何会露出那样神情,闪过一抹疑惑后恍然大悟,然后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他们还没有对我做什么,我就已经跑出来了。” “那你的衣裳?”顾长夜不解。 花枝回想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回答道:“赫然送去的美人都被做了标记,我被阿史那云抓到后,他为了确认所以扯坏了我的衣襟。” 又是阿史那云。 顾长夜的手暗暗地握紧拳头,心底积压的怒气渐深。 花枝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而是想着今日阿史那云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对自己的内心又看明白了几分。 她喜欢顾长夜,而眼下顾长夜又对她很好。 只要她不瞻前顾后,那眼下的一切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王爷,我想问,那日您说允许我喜欢您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怀着这种心思......站在您的身边吗?” 问到最后,花枝的声音弱的几乎和蚊蝇之声的大小一般。 然而顾长夜的耳力极好,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良久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枝的心跟着他的声音一跳,然后接着说道:“那若是......若是我,我想要抱抱您呢?” 她鼓足全部勇气才将这句话说出来,说完之后整个人本能的向后缩了一下,似是怕顾长夜发火。 却不知顾长夜此刻怔了住。 这句话像是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将他心底那点焦躁和恼火全部打湿灭掉。 “我,我错了,王爷若是不愿意,便当做我没说过......”见顾长夜不做声,花枝连忙说道。 顾长夜沉吟片刻,悠悠说道:“今日你已认过一次错了。” 花枝愣了一下,然后想为此再认一次错,话到嘴边才发现,若是再认错,岂不是又违背了顾长夜的意思。 她不知所措的扯着裙摆,弱弱的说道:“我知道了。” 顾长夜一直未言语,让花枝整个人都开始慌乱,揣测不出此刻顾长夜在想些什么。 山风越吹越烈,将花枝素白的裙摆吹的飞起,凉意也渗透进身子里,可她不敢表现出半点冷的意思,怕此刻自己任何的动作都会将顾长夜彻底惹恼。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强压着声音打了个喷嚏后,将本就垂着的脑袋压得更低。 花枝失落的想着,自己刚刚不该说那种得寸进尺的话。 这个念头还未落下,脚尖前的草便被顾长夜踩弯了腰。 “不是说想抱一抱我吗?” 顾长夜的声音响起,惊得花枝立刻抬头看向他。 她的眼中装满不可置信,可面前的人却神色一片从容淡然,从神情中看不出丝毫旁的情绪,不是气恼,更不是同她玩笑。 顾长夜的右臂微微抬起,然后声音沉沉的吐出,“过来。” 花枝分不清此刻心底的感觉是欢喜,还是慌乱,只知道她喜欢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 她用力吸了吸微微泛红的鼻尖,将哭意强忍下去后,张开手用力的抱紧他。 “只要王爷不赶我走,我是永远不会离开的。” 听到她微弱的声音,顾长夜目色越发温柔。 他知道下午的时候,阿史那云同花枝说了什么,虽然也知道她是如何回答的,可顾长夜这一下午依然有些焦躁。 直到亲耳听到她说的话,他才确定了花枝真的没有其他心思。 半晌,花枝听到耳边忽地传来一声低笑。 她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王爷?” “过去侍奉的时候,你莫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东西......”顾长夜眼底含着笑意看着她。 花枝不明白他话里指的是什么,顾长夜继续说道:“......总是想如此轻薄本王?” 她脸瞬间变得滚烫,急忙解释起来,“我,我没有,我对王爷的心思,发乎情止乎礼,从不敢僭......” “今后没有旁人时,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顾长夜倏然打断她的话。 花枝的声音戛然而止后,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他这样的话,已经远远超于普通的宽容了。 她越发忍不住会去想,或许顾长夜对她也有一点喜欢。 顾长夜稍稍俯身凑近她,圈在她腰间的手也越发收力,“现下便没有旁人,你还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引诱的味道。 “我,我......”花枝的脸颊越发红,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除了一个我,旁的再挤不出了。 看她把心底的慌乱都写在脸上的模样,顾长夜的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勾,凑到她耳边,声音带着几分难耐的低哑开口。 “没关系,这里冷,回营帐再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290章 人比人 秋猎的第二日,后山用红色的线圈了起来,用作秋猎比赛的范围。 所有官员皆可参与,时限为两个时辰,以捕获猎物的大小、多少来计算分数,分数高者可以夺得魁首。 为了区分猎物是何人捕获,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箭羽上做了标识。 花枝看着顾长夜骑上马背,然后跟在皇上身侧带着众人进入后山,这才转身准备回营帐。 走到营帐前,花枝才看到门口正站着两个小宫女,手中的托着一身月白衣裳。 “阿奴姑娘。” 二人微微欠身后,其中一人抬头看着她说道:“这是恭亲王殿下为您备的骑装。” 花枝呆愣一下后,才想起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骑装。 原来他连这个都准备了。 花枝心底一暖,刚准备伸手接过衣裳,另一个宫女又开口说道:“由奴婢们服侍阿奴姑娘更换衣裳吧。” 她连忙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们。” 向来都是她服侍别人,突然让别人来服侍她,她便有些莫名的惶恐。 她将衣服接过,走进营帐中将衣服换上后,然后朝大屿山的东侧走去。 走到那里花枝一眼便看到棕红小马,刚要欢喜的跑过去时,又看到早早便骑在马背上的慧琳郡主。 慧琳也看见她,冷哼一声冷嘲道:“这是什么羞辱人的游戏吗?怎么什么杂碎都能参与进来?” 花枝不做声,直接爬上马背。 慧琳的心思她是知晓的,无非就是想羞辱她,越是无视,反倒越是让慧琳恼火。 果然慧琳看着她一副像是没听到的样子,语调立刻比刚才提高几分,“你敢无视我?!是想找死吗?” 花枝看向她轻声问道:“郡主刚刚是在同我说话吗?我还以为您是在同身旁的人说话呢。” “看来你昨日是没挨够教训,今日还想挨巴掌?!”慧琳蛮横地喊道。 她说完这话,沈怜从不远处骑着马缓缓走来。 看见花枝一身骑装骑在马上,沈怜的眼底闪过惊讶。 她不知道花枝也会来,还以为她会在营帐中好好呆着。 但是看见花枝那一身的时候,她便明了了怎么一回事,抓着缰绳的手暗暗用力,心里的恼火怨气汹涌的翻滚。 顾长夜还真是越发明目张胆的对她好了?! 慧琳看见沈怜也‘哼’了一声,但是比起对花枝时收敛了一些,但能从说话的语气中听出来,她对沈怜也有些讨厌。 “亲王家的人都喜欢迟到吗?一个两个都慢悠悠的来,让人好等。” 沈怜轻轻垂眸,“让郡主多等,是沈怜失礼了。” 见沈怜退让的模样,花枝心里有些惊讶。 虽然沈怜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要是对旁人都是温婉可人的模样,可也半点委屈受不得,若真有人欺负她,她肯定是要想法子还回去的。 而今日慧琳这摆明的针对,沈怜却退让了,实在不像是她的作风。 花枝有些不解的看向沈怜。 感觉到花枝的视线,沈怜并没有做理会,而骑马到慧琳的身边。 剩余几人皆是慧琳的玩伴,等到所有人到齐时,树林边守着的小太监才开口说道:“慧琳郡主,各位小姐们,奴才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这一侧树林围起来,秋猎比赛的人员是不会误入到这一侧的,以免伤了各位的千金之躯,也请各位看见红线围拦时便回个头,莫要误入到秋猎比赛之中,那边的箭可都没长眼睛,若是......” “别废话了!”慧琳倏然打断他的话,有些不悦的说道:“规矩我都知道了,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小太监有些尴尬的笑笑,连忙躬下身子将入口让了出来,“那郡主请吧。” 慧琳骑马向前,沈怜紧随其后。 花枝倒是不急,她并没有和她们争什么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要在树林中逛逛。 慧琳偏头看了一眼最后面的花枝,冷声向一旁的沈怜问道:“你们家那杂碎会骑射吗?” 沈怜微微蹙眉,想了想后摇头,“她自小睡在马厩旁,跟那些牲口玩得好,会点骑马,但是这射箭可没见她碰过。” “哼!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慧琳冷笑一声,然后加快了速度,骑马向前跑去。 沈怜看着慧琳的背影并没有跟上,而是看着别人也跟了过去,直到她们没了影子,沈怜放缓速度等了花枝半晌。 看见沈怜和自己平齐,花枝立刻知晓她这是有话要说。 “你要小心了,慧琳可是盯上你了。”沈怜淡淡地说道。 花枝有些诧异,不解沈怜为何会突然好心的提醒她。 似是看出花枝的诧异,沈怜不屑的笑了一下,解释道:“我讨厌你,但你应该知道慧琳她是怡郡王的女儿,怡郡王向来同小叔叔不和,这个慧琳耳濡目染,便也跟着对恭王府的人蛮横,在王府里我看不上你,但出了王府,我们都是恭王府的人,对外自然是要一致的。” 花枝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你被她盯上了,慧琳仗着郡主的身份,可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你若是怕了就转头回去。” 说完,沈怜骑马向前走去。 花枝看着她,忍不住开口,“我地位低贱,自然不敢对她无礼,可刚刚你为何也那样退让。” 沈怜勒紧缰绳停下来看向她,“身份地位这东西是人比人比出来的,她是先皇亲赐的封号,而我虽然又小叔叔的宠爱,可却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怎么能和她那个郡主比,不过她拿我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她知道若是伤了我,小叔叔肯定不会放过她,这才转头找你出气的。” 花枝的眉心轻轻一皱。 身份地位这东西是人比人比出来的。 花枝觉得她这句话说的很对,顾长夜权势滔天,可还是要在皇上的面前跪下,沈怜自视荣宠,可也顾虑慧琳的郡主身份。 见沈怜掉头要走,花枝缓缓说道:“沈小姐,谢谢你的提醒。” 沈怜暗暗勾了勾唇角,头也没回的说道:“不必。” 在背对花枝时,她的眼里才露出怨毒。 第291章 激怒 沈怜走远之后,就只剩下花枝一人。 树林里扑簌的落下树叶,偶有雁雀飞过,掠过树梢留下一阵树叶摇晃的沙沙声。 四下寂静下来,再没旁的人声,花枝却不觉得有半点不自在的地方,反倒觉得这样倒是清静。 她骑着马悠闲地向前走去,合眼嗅着林间独有的清新。 昨日顾长夜同她说过,大屿山上大多是野兔,狐狸,鹿之类的动物,自然也不用担心会碰到凶猛的巨型野兽。 因为她们的箭头都做了特殊的处理,并不能射中什么动物,禁卫们便随机在各处的树上绑上计分的牌子,用沾着炭粉的箭头射中便可计算分数,越是难射中的计分牌分数便越高。 花枝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一个比较好射中的记分牌。 她射箭的技术自己最是清楚,并无意和别人比个高下,只是想着这是顾长夜亲自教她的,若是一个没射中,实在有负他的教导。 于是她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试着回想昨日顾长夜所说的话。 正准备放箭时,突然从花枝身后呼啸而来一支箭,比花枝抢先射中记分牌。 花枝微微一愣,转头向后看去才发现是慧琳那帮人。 “哼,你的动作也太慢了,看你那样也射不中,什么都不会还是趁早回去给你们家王爷暖床去吧。”慧琳站在远处嘲讽的开口。 花枝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看着慧琳同记分牌的距离,可以知道慧琳射箭的技术很高。 怕是若像昨日顾长夜所说的那样,她没有半点胜算。 想到这花枝忍不住自嘲的苦笑一下。 慧琳看见她笑起来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花枝连忙敛起笑意,低头回答道:“郡主恕罪。” 她那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反倒让慧琳心中更加不爽快。 “下贱的东西,还敢在本郡主面前无礼。” 说着,她骑着马走到花枝身旁,手中拿着没有箭头的箭,用力的戳了戳花枝的肩膀。 花枝连忙侧身躲过。 身上的这件衣服是顾长夜给的,花枝很是珍惜,不想像昨日的糖果子那般被慧琳毁掉。 “你敢躲?”见她躲开,慧琳的声调猛地拔高。 花枝觉得慧琳这性子比沈怜还要过分,皱着眉头忍声说道:“郡主,我无意冒犯您,是您在处处针对我。” 慧琳冷哼,“针对你怎么了?一个奴才而已,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花枝的眸光微微一沉,“怕是郡主搞错了,我是王爷的婢女,不是您的。” “你!”慧琳瞪眼看着她,第一次被人顶撞,还是一个婢女,慧琳气得胸口不停起伏,“你当通房还当的挺自豪?我都听说了,恭亲王已经与慕家小姐定亲,你这种下贱的女子早晚是要被赶走,或者卖掉的......” 说起这件事,花枝的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但她还是强装作无所谓的模样,打断慧琳的话,“这是王爷与我的事,不劳郡主费心。” “好大的胆子!敢和本郡主这样说话,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慧琳怒喊道。 若是以前,花枝是断然不会用这种语气同慧琳说话的,只是昨日她答应过顾长夜,每日只能认一次错,刚刚她已经对慧琳退让过一次,眼下便不能再退让了。 花枝微微垂眸,淡声说道:“恕我不能陪郡主了,我去其他的地方,不在这里碍郡主的眼了。” 说完,花枝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 慧琳在她身后大喊道,可花枝装作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离开。 慧琳气得咬牙切齿,看向一旁一直傻看着的几个姐妹吼道:“还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把她拦住!” 那帮姑娘们这才回过神来,骑马向花枝跑去准备拦住她。 花枝实在不明白,她们这般合起伙来欺负一个人,能从中体会到什么乐趣呢? 一边想着,花枝一边抓紧缰绳,在一位姑娘挡在自己面前时,倏然侧身轻松避过,速度之快让挡在她面前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慧琳和众人皆是一愣。 花枝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叹气。 比箭她是比不过,但若是比骑马,这帮姑娘们是赢不过她的。 从八岁起她便住在马厩旁,日夜照顾王府里的马屁,慢慢便对马的习性甚是了解,别人不说,想甩掉慧琳几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花枝回头看向慧琳,沉声说道:“郡主,我对您并无恶意,也对您的身份怀有敬畏之心,也请您不要咄咄逼人了。” 慧琳震惊的看着她,双唇剧烈的颤抖着。 半晌,慧琳的喉咙中滚出声音,“你说什么......” 大概是因为愤怒,慧琳的声音有些轻微破音,微弱的声音一点一点放大,最后变成怒吼,“......我偏要咄咄逼人,今日我就杀了你!我不信就一个下贱的通房,恭亲王还能将我怎么样!” 慧琳彻底被激怒,指着花枝的鼻子,对旁边的几人怒喊道:“给我把她抓住!” 一名身穿蓝衣的女子忍不住开口说道:“郡主......这样不太好吧?她,他可是恭亲王殿下的......” “一个下贱的通房而已,你怕什么?!”慧琳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我是先皇和太后最疼爱的皇孙女,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长婉,你不是喜欢我的那对金如意吗,若你抓到那个贱东西,本郡主就送你了,别人也是,今天只要杀了她,你们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们什么!” 听她这么说,众人皱眉犹豫了片刻,然后齐齐看向花枝。 感觉到众人危险的视线,花枝微微有些惊讶。 她不知慧琳的性子怎么会跋扈到这种地步,就因为得了先皇和太后的宠爱? 还有这帮同慧琳要好的世家小姐,难不成因为有慧琳依傍,她们便敢草菅人命了? 花枝扭头不敢再多停留,驾马向前跑去。 身后也传来追逐的马蹄声,踏碎一地枯叶。 花枝的眉心越蹙越紧。 这就是现在蜀国,喊着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事实上只要有权势在,便可叫你生叫你死,是非黑白全凭对方拿捏。 在权贵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公正可言。 花枝始终将身后的人落下一段距离,可慧琳带着人依旧死命的追,一副今日不弄死她誓不罢休的模样。 没一会儿花枝便看到了围拦的红线,急忙拉紧右侧缰绳右转。 可刚巧右侧被几个断木拦了住。 “我看你还怎么跑!”身后慧琳狂笑起来,笑声接近癫狂。 第292章 追逐 身后的慧琳看见花枝被拦住,开心的大笑起来。 那两截粗壮的断木一般人是跨越不过去的。 花枝也微微蹙起眉头,侧头看了一眼马上要追上来的慧琳。 掉头跑也可以,可是在那一瞬间花枝很不想回头。 已经走到这里了为什么要回头? 想着,花枝抓紧缰绳,微微用力踢了下马腹,直直朝着断木冲去。 “什么?!”慧琳有些震惊的看着花枝的动作,不相信她能直接从断木那里越过去。 其他人的神情亦是如此。 花枝却表现得很从容。 棕红小马的前腿高高抬起,高声嘶鸣,花枝紧抓着缰绳,随着马蹄高高跃起,一人一马从断木之上腾空而过。 最后平稳落在断木对面,花枝眼里露出欢喜。 她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震惊的神情,这才知晓将别人远远落在后面的乐趣。 花枝唇角轻轻弯起,继续驾马向前跑去,心想终于能甩掉她们了。 这个念头还没有落下,身后便传来弓箭射出的呼啸声。 花枝下意识的弯腰一躲,一支箭刚好从她头顶的位置掠过,深深插入一旁的树干中。 她看向那支箭,眼睛不可置信的放大。 这就是一支普通的箭,箭头并未做任何特殊的处理,若她刚刚没能躲开,恐怕此刻这支箭插入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花枝震惊转头看去。 慧琳骑马停在断木后,手中执着弓箭正瞄准着花枝。 “跑啊!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我的箭快!” 慧琳笑着喊道,右手用力拉着弓弦,蓄势待发的模样。 花枝皱眉,便是不用猜,也能想到这些锋利到足以穿透脑袋的箭是从哪里来的。 慧琳的任性,甚至已经达到让她无视皇命的地步,私自带了普通的箭进来。 花枝连忙喊了声‘驾’,拐了个方向跑去。 她刚刚已经见识到慧琳的弓箭之巧,力头大,准头也足,但是每次射箭慧琳都停了下来,花枝不知道若是跑起来,慧琳还能不能射准,只好尽力向前跑看能不能躲开慧琳的箭。 看着花枝的背影,慧琳冷笑一声。 “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慧琳低语一声,然后倏然松开右手的弓弦。 花枝感觉一支箭从耳侧‘簌’的一声划过,紧接着耳侧便传来刺痛。 她抬手在耳边摸了一下,看见指尖又一缕血迹,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 慧琳看她跑得有些远了,连忙带着其他人绕过断木,急忙追上去。 身后又接连射过来五六支箭,有的就和花枝的身体堪堪划过。 看着那些箭,花枝知道因为骑术不好的关系,所以一旦跑起来,慧琳的箭便射的没有那么准了,但是力道依然十足,一旦被射中一定会受伤。 又不知道慧琳手中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箭,这样下去总会有那么一支箭凑巧射中的。 为了避免这些箭,花枝只好往树木密集的地方,这样树木便可以阻挡一些慧琳的视线。 但这也让马跑的更加吃力。 花枝的脑中飞快的转着,想着将慧琳几人甩掉的法子。 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树后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怜侧身躲在树后,那个位置只有花枝能看见。 她抬手向树林的右侧指了指,意思似是要她向那边跑。 花枝皱眉有些犹豫。 到底要不要按沈怜说的做? “在王府里我看不上你,但出了王府,我们都是恭王府的人,对外自然是要一致的。” 花枝想起沈怜说的话,眉心缓缓松开,暗想这次就选择相信她吧。 于是花枝加足马劲,驾马全力向沈怜指的方向奔去。 看着花枝跑远,沈怜暗暗勾了勾唇角,转身走到自己的马旁,牵着马慢悠悠的从密林走出,拦在慧琳等人的面前。 “沈怜?!”慧琳瞪眼看着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别碍我事!滚开!” 面对慧琳蛮横的语气,沈怜也不生气,幽幽勾唇笑起,笑意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郡主还是不要追了。” 慧琳皱眉,“你不是也讨厌那个阿奴吗?我好心好意替你收拾他,你还不愿意?” 沈怜的眼里闪过轻蔑,但转瞬即逝,并没有让慧琳捕捉到,“我也是为了郡主好。” 慧琳不解,“什么意思?” “前面啊......”沈怜微微转头看向花枝离开的方向,幽幽说道:“......可是秋猎赛的范围了。” “什么?!” 慧琳有些吃惊看过去,“可是怎么没有红线围拦?若是我们不小心越过去了怎么办?” 沈怜默声牵着马朝那边走过去,最后从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捡起断落的红线,“我刚刚发现这里的红线断了,大概是被鹿之类的动物撕扯断的,刚刚我就是想提醒她不要过去,可她还是猛足劲向前跑,那我也没办法了......” 说到最后,沈怜的眼底露出得逞的得意,找到另一头断落的红线将两端系起,然后翻身祈祷自己的马背上,向慧琳说道:“既然是她自己要跑过去,那便让她自求多福吧。” 慧琳微怔的看着沈怜,眉心轻轻皱起。 就在干刚刚那一瞬间,她发觉沈怜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她从前和沈怜有过一面之缘,很是不屑沈怜捧高踩低的性子,但最多也就是觉得沈怜是个没脑子心机还重的人。 可就在刚刚,沈怜说话的模样,让慧琳觉得背脊一冷。 这一次的沈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只有偶尔会露出本来的劣性,更多的时候她不言不语,默声看着周围一切,隐藏自己所有恶劣的念头。 让人无法看透的人,才显得十分可怕。 慧琳沉默了半晌,然后淡淡对身后的人说道:“走吧。” “郡主,那个阿奴就不管了。”有人忍不住问道。 慧琳默声看了一眼沈怜,然后收回视线扭头离开,“不管了,反正到了秋猎赛那边,她也是凶多吉少,那头的飞箭可是要比我的猛地多,随便射死几个人实在太正常了。” 她现在只想离这个沈怜远一些,不想和她产生什么瓜葛。 第293章 离间 花枝向前跑了一会儿,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之前遇到红线围拦的距离来看,她现在跑了这么远,应该再一次看见红线,而且树上的记分牌也不见了。 她立刻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看见慧琳等人并没有追上来,花枝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慧琳并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除非是被什么阻止了。 这里应该已经不是她们能活动的区域了,而是秋猎赛的范围。 花枝皱起眉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被沈怜骗了。 意识到这件事,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悦的,毕竟这一次她是真的选择相信沈怜。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到那片树林中,于是花枝拉起缰绳,调转方向,准备原路摸回去。 后山的树木要比她们所在的那片树林高大许多,动物也更多,不时就会有东西迅速窜走,留下草丛一阵抖动。 花枝的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有些警惕的看着四周。 既然不许她们进入秋猎赛的范围,绝对是有理由的。 秋猎赛使用的都是可以使人毙命的箭,闯进来的话很有可能会不小心被哪位大人的箭误伤。 花枝连忙加快了一些速度,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支箭忽然从远处飞速的朝她飞了过来。 锋利的箭头在空中呼啸而来,花枝转头瞪大眼睛惊恐的看过去,急忙想要躲过去,可是眨眼间箭便已经到了跟前,狠狠地插进马的小腹中。 剧烈的疼痛使马抬起前身高声嘶鸣,这动作让花枝有些猝不及防,来不及抓紧缰绳,人便从马背上摔下去,马在挣扎了两下后也躺倒在了地上。 虽然地上是松软的泥土和草,但花枝还是摔得不轻。 她仰躺在地面上,因为刚刚那惊险的一瞬间,心还有些突突的跳着,半晌才想着爬起来。 未等她动作,不远处便传来慢悠悠的马蹄声,一点一点靠近她,最终停在她的头顶上。 “哟!原来是个人啊!” 这声音里满是戏谑,半点没有因为自己射到了个人而惊讶愧疚的感觉。 花枝躺在地上向那人看去,视线和夏禾那一双弯起的狐狸眼对上。 “实在是抱歉啊,我听这边有声音,也没看清是什么,还以为自己碰到了个大猎物,便直接放了箭,没想到是你。”夏禾小秘密的说道,语气却和说的话截然不同,拖着懒散的语调,完全一副乐在其中的感觉。 花枝轻轻蹙眉,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有些失落的叹息。 到底还是将衣裳弄脏了。 看见花枝叹气,夏禾唇角的笑意更深,放轻声音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花枝有些犹豫的开口。 她知道夏禾不是好人,是顾长夜的死对头,而且刚刚那一箭分明是他故意的,花枝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流,但夏禾毕竟是蜀国的丞相,她若一言不发,也实在说不过去。 花枝只好垂眸,声音淡淡的回答:“我不小心走错路了。” “不小心走错路了?”夏禾带着怀疑的语调说道:“不是有红线围拦吗?怎么还会走错路?” 花枝皱着眉头暗想,她和沈怜还有惠琳的事情没有必要和夏禾说,便随便找了借口搪塞,“我不知道,这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什么红线。” 看出花枝的不愿理睬,夏禾也不生气,轻笑着说道:“哦,大概是有人疏忽了吧。” “既然如此,阿奴便不打扰夏丞相秋猎的雅兴了,这就离开。” 说完,花枝急匆匆的就要转身离开。 夏禾却开口说道:“阿奴?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自称那个名字了,还是花枝好听些。” “花枝草蔓眼中开,小白长红越女腮。你这名字啊,就像是天生为作诗而起的。” 夏禾的话让花枝的心提起来。 她莫名有些害怕夏禾提起父母的事情。 “你的马已经不能走了,你这样走回去可比骑马更危险,不如我送你回去,顺便......”夏禾说话的语气隐隐有些意味深长起来,“......我们把上次没说完的话题说完。” 花枝连忙说道:“多谢夏丞相的好意,就不劳烦了。” 夏禾的眸底倏然闪过一抹寒光,在花枝要转身的一瞬,骑着马猛地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的拦住花枝的去路。 “你似乎并不想听我要说的话?”夏禾饶有兴趣的问道。 花枝略微沉吟,最后抬头冷声坚决的回答:“我不想听。” 她只相信顾长夜,只相信他给的答案,其余人说的她不信,也不想听。 看着花枝眼底的坚定,夏禾微微一怔,半晌垂头轻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轻蔑。 “怪不得,怪不得。” 他嘴里喃喃的说着,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最主要的是,花枝不明白他所说的怪不得是什么意思。 夏禾缓缓看向她,唇角有些邪气的扬起,“怪不得......他能将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还以为你是不寻常的女子,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个沉迷在儿女情长中的傻子而已。” 花枝向后退了两步,和他拉开距离,提防的看着他。 夏禾继续说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看你沉迷在一段虚假的感情中,也有些同情你呢。” “夏丞相不用再说了,我不想听。” 花枝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心中隐隐有些害怕,可还是强装作镇定,不想再夏禾面前露怯。 夏禾却没有半点要停下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顾长夜当初把你从鬼市上买回去是救了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不要说了!”花枝有些激动地说道。 夏禾冷哼一声,“可你想错了,他是面冷,心更冷的人,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你的什么救命恩人。” 花枝捂住耳朵摇头。 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夏禾说这些绝对是为了挑拨离间,每一个字都不可信。 似是看穿了花枝的想法,夏禾幽幽说道:“的确,我是想离间你们二人,可我同你说的却不是假话。” 花枝沉气不做声,依然捂着耳朵,告诉自己绝对不要相信夏禾说的话。 夏禾却突然问了一个,很早之前便埋在花枝心底的疑问。 他勾唇笑着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是什么人杀了你的父母?” 第294章 永世为奴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当初是谁杀了你的父母?” 这个问题落进花枝的耳中,让她的身体倏然一僵。 她缓缓抬起头,十分震惊的看着夏禾,“你说什么?” 夏禾冲她微微偏头,一双狐狸眼十分狡黠的弯起,“我说,我可以告诉你,当初你们花家和你为什么会遭遇那些事。” 花枝的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可以不相信夏禾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是唯独这句让她有些动摇。 一开始,花枝是很想知道那个将她拖入深渊的人是谁,她想知道那个夜夜在她梦中拿起沾满鲜血的屠刀的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在她被挨饿受冻,被人欺辱打骂,吃着猪食满身是伤的时候,那个人正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后来她遇见了顾长夜,过得要比在鬼市时好了些,可以吃别人剩下的饭,睡觉的时候有一个房顶可以遮挡,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被人打死或者卖掉。 可她依然每夜会做噩梦,每夜都会梦回那一日,诺大的宅子里除了她全是死人。 她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那样做。 后来她的目光开始紧紧跟随顾长夜,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她心底的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加深,而心中的不安也随着害怕被那个人杀死,变成了害怕被顾长夜嫌弃的扔出王府。 那时起她便知道,关于真相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晓,而且有时知晓真相未必是件好事,她就告诉自己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其他执念,过去如何就这样算了吧,就算能知道真相又如何,就凭她,可以报仇吗? 明明已经将这一切想通了,可当夏禾问她不想知道真相吗时,她的心底还是动摇了。 她想知道,她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 “你......” 花枝的唇瓣轻轻颤抖,声音缓缓吐了出来。 她刚想说些什么时,另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花枝和夏禾一起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阿史那云骑着马缓缓向他们走近,锋利的眸子落在夏禾脸上,却对花枝幽幽开口问道:“秋猎赛不是不允许你们过来这边吗?你是怎么过来的?” “阿史那特使,这小姑娘是不小心跑过来的,感刚刚我不小心射中了她的马,刚才正准备将她送回去呢。”夏禾笑着说道。 阿史那云微微皱眉,然后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花枝,“你没事吧?” 花枝正怔怔地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对阿史那云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夏禾饶有兴趣的问道:“听阿史那特使的语气,似乎和花枝很熟?” “花枝?”阿史那云的眉头皱的更深,有些疑惑地看着花枝。 夏禾轻笑,解释道:“阿史那特使有所不知,这个小姑娘本名叫做花枝,阿奴啊,不过是恭亲王给她起的污名罢了。” 本来失神的花枝,听到污名二字顿时回过神来,恼火的看向夏禾。 的确,阿奴这两个字是顾长夜最讨厌她的时候起的,可她从来没有将这个名字当做过污名。 面对花枝恼火的眼神,夏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调嘲讽的说道:“小丫头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而已,若不是先给你换个名字,他为何不给你其他更好听的字,偏偏要用这个奴字。” 花枝暗暗握紧拳头,眼角隐隐显现忍耐的猩红。 “不就是要你失去自由,永世为奴......”夏禾一字一字缓缓说道,唇角的笑露出浓浓的恶意。 花枝垂着头,双拳死死地握着,指甲深深陷入到掌心的肉中。 她在心里说着不是这样的,顾长夜其实没有那么讨厌她,可是她竟没有办法将这话说出口,大声的反驳夏禾。 阿史那云骑在马背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花枝。 良久他沉声开口,“我送你出去。” “等一下。”夏禾立刻出声阻止,狐狸眼看向阿史那云流出一股阴冷,“阿史那特使,我和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呢。” 阿史那云对他没有半分惧意,同样阴冷的迎着夏禾的视线,“哦?什么事情,不介意让我一同听听吧?” 夏禾看着他一阵沉默,半晌低声轻笑,“当然不介意,这件事给特使听去也没什么,不过就是......” 说到这,夏禾刻意的停顿一下,视线落在花枝身上,“不过就是恭亲王和花枝母亲的渊源罢了。” 听到夏禾这么说,阿史那云的视线也缓缓移到花枝身上,这才发现她的脸色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 “我看花枝姑娘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还是现将她带出去吧,夏丞相若想说什么,等以后花枝姑娘身子好些了,再去找她说也不迟。” 阿史那云直接说道,知道花枝的本名之后,他便立刻改叫这个名字。 因为他打从心里也不喜欢这个名字。 说完,他便要伸手将花枝扯上自己的马背,直接将人带走。 可未等碰到花枝的衣角,一道影子倏然掠过,将花枝倏地带了走。 阿史那云怔了怔,然后抬起头朝缓缓停下来的人影看去。 顾长夜抱着花枝骑在黑色的马上,眸光冰冷的扫视着他和夏禾二人。 他最是提防的就是这两个人,偏偏花枝就遇到了他们两个。 顾长夜的身上隐隐滚动着戾气,半晌低头看向怀中的花枝,发现她的脸色苍白,眼神还有呆滞,似是被吓到了一般,皱眉问道:“怎么了?”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花枝缓缓抬头看向他,眼角还挂着刚刚不安时露出的湿意。 看见顾长夜的脸时,花枝身上的寒意越渐消退。 她长呼出一口气,头抵在顾长夜胸膛之上,声音微弱的说道:“你终于来了。” 就好像等了他许久一般,花枝的声音里满是无力与心酸。 顾长夜轻蹙眉心,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一些。 片刻后抬头看向夏禾和阿史那云,冷声开口,“不知二位聚在这里,正在商量什么大事?” 第295章 生气 顾长夜的话让夏禾向来轻浮的神情微微一绷。 简单的一句话,就不动声色的给他扣了一顶勾结外人的帽子。 半晌,夏禾轻笑一声,“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阿史那特使不过是看这个小丫头不小心冲进来,怕她遇到什么危险,正准备将她送回去呢。” 说着,他转头看向阿史那云,“你说是吧,特使?” 阿史那云皱眉不悦的横了夏禾一眼,可到底也不想被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只好沉声说道:“夏丞相说的没错。” 顾长夜默声看着二人,周身阴冷的戾气毫不掩饰,然后向不远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棕红小马看去。 “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质问道。 花枝的头微微动了动,也看了过去,在他怀中声音极低的说道:“是夏丞相......” 听到是夏禾,顾长夜眉心皱的更紧,不悦地看向夏禾,“夏丞相这是何意?” 夏禾干笑了两声,心中暗想小丫头还挺记仇,顾长夜一来就立刻告状。 “是我这眼神儿不好,一开始没看清是她,便放了一箭,还好没伤到人,就一匹马而已。”夏禾语调轻松地说道。 随着夏禾的话,花枝抓着顾长夜衣角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 “那是王爷送给我的马,而且,而且还弄脏了我的衣服,这也是王爷送我的......”花枝低声不悦的说着。 顾长夜送给她的东西,她都很珍惜,无论是糖、马还是衣服,她都视若珍宝,可是夏禾却毁了马和衣服,若换了别人,或许花枝还没有这么生气,可夏禾是故意的,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顾长夜自然听见了花枝微弱的声音,低头看了一眼花枝,看见她眼睛红红的,身上的衣服的确似是在地上滚过,最重要的是,她的唇角此刻向下落着,分明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还是他第一件见到花枝生气的样子。 或开心,或难过,或倔强的样子他都见过,可是花枝从没有对谁生过气。 看见她生气的模样,顾长夜的心头反倒松快了一些,他希望她能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夏丞相,那匹马可是从异域带回来的名品赤马,就这样让你给射伤了,是不是也要给本王一个交代?”顾长夜看着花枝的侧脸,声音冷漠向夏禾问道。 夏禾唇角的笑轻轻抽动两下。 他没想到顾长夜会在这里用一匹马向他讨要交代,毕竟顾长夜不缺好马。 然后夏禾的视线落在花枝身上,不屑的轻笑一声。 什么名马,不过就是在给小丫头讨个交代罢了。 夏禾倒也不介意向顾长夜低一次头,毕竟这次他心血来潮招惹了花枝。 他朝顾长夜拱手含笑说道:“是我的错,等一下一定送些好东西过去,就当是给王爷赔罪了。” “不必了。”顾长夜冷声插话,“就不用夏丞相破费了,本王也不缺夏丞相那些东西,只是我的婢女很喜欢那匹马,劳烦夏丞相下马郑重的给她道个歉吧。” 夏禾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 让他给一个奴才道歉,顾长夜分明就是存心要给他难看。 他正要说些什么驳回去的时候,一旁的阿史那云也开口说道:“是啊,我刚刚看见小姑娘都要哭了,夏丞相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吧?” 夏禾向阿史那云看过去,发现对方此刻正噙着一抹玩味看着他。 眼下这情况对他实在不利,顾长夜和阿史那云同他都是敌对关系,自然是下意识的站在一块针对他。 夏禾表面轻浮散漫,但心底还是清高傲慢的很,一想到要给花枝低头道个歉,心中很是不快,但此刻若是不肯认错,这两个人定会给他带一个自以为是,不敢承担责任的帽子。 顾长夜和阿史那云都在看着他,良久他才有了动作,笑着看向花枝,“小丫头,不小心弄伤了你的马,是我的不对。”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并没有要下马认真道歉的意思。 顾长夜并不满意,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花枝轻轻拉了拉顾长夜的衣角,“王爷,我们走吧。” 她知道顾长夜和夏禾的关系不好,顾长夜让夏禾道歉也不全是为了她,但是伤了马这件事并不算大,她不想顾长夜因此和夏禾多做纠缠。 先是王府里莫名死了人,后来顾长夜又为了违反宵禁,现下若是再因为马的事情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实在是得不偿失。 顾长夜明了花枝的意思,默声片刻后,将她往怀中又搂紧几分,然后拉着缰绳调转马头,不再同夏禾多做言语,准备离开。 夏禾抬起垂落的眼帘,眸色看上去一片淡然,但是眼底却滚动着凶意。 阿史那云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三个人,然后突然开口喊道:“花枝!” 听到这两个字,顾长夜猛地勒紧缰绳,花枝的身体也是一僵。 顾长夜皱眉转头向阿史那云看去,开口便是无尽的冷意,“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不等阿史那云回答,花枝垂着头轻声解释道:“是夏丞相刚刚说的......” 顾长夜的视线转向夏禾。 夏禾一次两次的接近花枝,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他的眸光中闪过杀气,但夏禾不为所动,依然噙着笑,一副狡猾的模样。 “夏丞相最好不要再接近我的人。” 顾长夜警告完,然后转头带着花枝离开。 看到二人走远,阿史那云想着刚才顾长夜对花枝这二字的反应,意识到夏禾之前要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花枝和顾长夜这两个人之间,或许真的有什么故事。 若是换了旁人,阿史那云并不会感到好奇,但是这件事不一样,和花枝有关,他便忍不住好奇。 这个不同寻常,又和阮灵十分相像的女子,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看来特使并不在意秋猎赛的输赢,竟在此处逗留这么长时间。”夏禾在一旁带着几分业余的说道。 阿史那云垂眸淡淡的回道:“夏丞相不也是如此,不过是游戏一场何必当真。” 听了他的话,夏禾笑了起来,“特使还真是洒脱。” 懒得和夏禾继续说什么,阿史那云也准备离开,却被夏禾突然叫住,“特使,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夏丞相客气了,请说。”阿史那云说道。 夏禾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长的问道:“若特使有一件天下无双的武器,第一件事会拿来做什么?” 第296章 教训 阿史那云眸色微微一沉。 他没想到夏禾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提起此事。 半晌他才开口幽幽回答,“这世间并没有这样的武器。” 夏禾凝视着他,似乎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默声片刻说道:“若是真有那样的武器存在,一定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吧。” 他的话音落下,阿史那云的眉心轻蹙。 “掀起血雨腥风的从不是武器,而是武器的使用者。” 阿史那云幽幽说完这句话便转头离开...... ...... 知道彻底看不到阿史那云和夏禾二人的身影后,花枝才想起棕红小马的事情。 她连忙抬头看着顾长夜担忧的问道:“王爷,我的马......它只是受伤了,我们应该把它也带回去吧?” 看着顾长夜阴沉的脸色,花枝说话的声音越渐小下去。 她无法分辨顾长夜此刻是在同夏禾气恼,还是因为她又惹上麻烦而气恼,只能垂下头不再言语。 半晌顾长夜缓缓开口,“等会儿会有人处理。” 听到他这么说花枝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闯进这里?”顾长夜沉声问道。 听到他的质问,花枝的身体又一次紧绷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他,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如果,我说我是被人陷害,不小心跑过来的,王爷会信吗?” 因为过去她说的话顾长夜从来都不相信,所以每次解释的时候,花枝都会有些本能的慌张,怕他不相信。 顾长夜默声低头看向她,没有回答她信或不信,而是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眉心皱了起来。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花枝耳廓上的血痕,冷声开口:“这是夏禾弄得?” 花枝并不知道自己耳朵上有伤口,因为顾长夜的触碰突然感觉到刺痛,本能的呲牙倒吸了口冷气。 看到她吃痛的模样,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 花枝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耳朵上的伤从何而来,“这是慧琳郡主弄得,没想到慧琳郡主的射箭之术很好呢,我半点便宜都占不到,昨日王爷说的法子,我都没能用呢。” 说完,花枝苦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意思。 顾长夜也没想到慧琳的射箭之术这么好,他与慧琳也有五六年未见了,不禁暗暗懊恼自己竟有如此疏漏。 不过被改过的箭头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伤痕? 他思忖片刻后开口问道:“慧琳自己带了箭进来?” 花枝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情,然后点了点头。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一抹心疼。 私自带箭进来,还用箭瞄准花枝,若是真的一箭射中要害...... 脑中突然闪过那个情景,顾长夜的心头一紧,神色也越发紧绷。 感觉到顾长夜神情不对,花枝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角,“王爷?” 顾长夜垂眸看向她,唇瓣间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若是再放纵,她只会变本加厉。” 未等花枝反应过来,顾长夜突然带着她加快马速。 没一会儿便看到作为围拦的红线,顾长夜没有半点犹豫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将红绳隔断后,骑马冲出秋猎赛的范围。 给慧琳她们活动的树林范围并不大,没一会儿顾长夜便看到了慧琳的等人的身影。 花枝也看过去,发现并没有见到沈怜。 慧琳正执着弓箭,瞄着草丛中的猫着的几只狐狸幼崽,脸上挂着怀有恶意的笑。 即便是秋猎赛那边,也是明禁射杀幼崽的,可是慧琳却全然无视这些规定。 看着慧琳脸上的笑,花枝才明白慧琳这个人不仅跋扈,而且还很残忍。 “慧琳。”在慧琳放箭之前,顾长夜出声唤道。 听到声音,慧琳的身体明显一顿,慢慢回头向顾长夜他们停着的方向看去。 看见是顾长夜和花枝,慧琳等人明显是一怔。 慧琳的那几个伙伴明显向一旁畏怕的退了开。 她们是因为慧琳的身份,所以同她聚在一起,可是一旦面对的是顾长夜,她们便会立即权衡利弊抛下慧琳。 看着顾长夜阴沉的脸色,那几人立刻意识到这是来找慧琳算账的。 慧琳心底也闪过慌张,不过很快便让自己镇定下来,心底暗想不过就是一个通房而已,顾长夜肯定不会大动干戈,顶多就是斥责她两句罢了。 “六王叔,找我有什么事吗?”慧琳挂着浅笑,装作一副和顺的样子说道。 顾长夜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慧琳只觉背脊一阵发冷。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慧琳,谁许你将自己的弓箭带进来的?” 慧琳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弓箭,想了想笑着回道:“那些被处理过箭头的箭猎不到猎物,实在无趣,我这才自己准备了一些箭带进来,六王叔放心,慧琳的射箭之术很好,不会伤到人的。” “哦?”顾长夜拖着低沉的语调,下巴微微扬起,有些蔑视的睨着慧琳,“几年未见,慧琳长大了,都能自己拿这么多主意了。” 慧琳面上笑了笑,心里却腹诽着顾长夜这个小人,也只敢吓唬吓唬她而已。 顾长夜抬手撩起花枝耳边垂着的发,露出带有伤口的那只耳朵,幽幽说道:“不过慧琳的射箭之术那么好,怎么还将我的人伤了。” 慧琳的眉心轻皱,声音沉下去不少,“不小心而已,六王叔不会为了一个奴婢同我计较吧?” 顾长夜冷哼一声,“慧琳似乎有所不知,阿奴是受了皇上的请令而来的,可不是什么奴婢。” “什么?!”慧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 在她怀疑的功夫,顾长夜已经伸手从箭筒中拿出一只箭,“而且,谁说我不会为了她同你计较了?” 慧琳看着顾长夜将箭搭在弓上,缓缓抬起瞄准她,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你疯了!若是伤了我,父亲一定不会放了你的!” 因为神经紧绷起来,慧琳全然忘记顾长夜是自己的长辈,而是又是亲王的身份,言语间没有半点礼数。 既然她不顾长辈身份,顾长夜便更没有什么可顾忌,幽幽问道:“你觉得我怕他?” 慧琳愤愤不甘的咬紧牙关,心底自然明了顾长夜根本不怕她的父亲怡郡王,甚至从没有放在眼中过。 她想了想,最后挣扎着说道:“太后最疼我了!你连太后都不放在眼中吗?” 顾长夜鼻间发出嗤笑一声。 “她,我便更不在乎了。” 说完,顾长夜倏然放开勾着弓弦的手指...... 第297章 成为依靠 随着顾长夜话音的落下,箭倏然离弦,朝慧琳直直飞去。 看着力道强劲的箭朝自己飞来,慧琳一时被吓得傻怔在原地,连躲都不知道躲。 箭从她右侧的耳边呼啸飞过,留下一阵剧烈无比的刺痛,顿时耳廓上出现一道血口,汨汨的向外冒着血。 周围的几人被吓的惊呼出声。 连花枝也震惊的瞪大双眼,急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她以为顾长夜应该只是吓唬吓唬慧琳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会放箭。 慧琳抓着缰绳的手像是筛子般不停地抖着,瞪着眼睛看着的顾长夜,因为恐惧,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叫声,却不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顾长夜缓缓放下举着的手,冷漠的凝视着慧琳,语调缓慢的说道:“慧琳,你要任性也可以,但是有些规矩不能坏,有些人,你也碰不得。” 说完,顾长夜轻踢马腹带着花枝越过众人离开。 慧琳的指尖微微动了动,半晌才找回知觉,慢慢抬起手摸了摸被箭划伤的耳廓,刺痛从耳尖一瞬蔓延至全身。 她在马背上蜷缩起上半身低吼起来,“混蛋!他,他竟然敢伤我......” 听到慧琳的吼叫,周围的人连忙慌张的回头看去,生怕顾长夜没有走远将慧琳的话听了去。 有人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好心的提醒道:“郡主,恭亲王到底是您的王叔,而且轮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您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滚开!!” 慧琳抓住一只箭头锋利的箭,朝说话的那名姑娘挥去,顿时在对方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伤口极深,血不断地流出,那名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捂着脸痛苦的在地上嚎叫着。 其余人震惊的看着慧琳,皆下意识的退开,畏怕的和她拉开距离。 可慧琳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冷冷的睨着倒在地上的姑娘,语气恶毒的说道:“不用你来假惺惺的提醒!亲王又怎么样,这天下也不是他的天下!” 慧琳的模样有些接近癫狂,众人真怕她会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想阻止却又不敢阻止,怕落得和躺在地上的那位姑娘一样的下场。 “竟然为了一个下贱的婢女伤了我......”慧琳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这仇我一定会报回去!” ...... 离开的时候,花枝向后看了一眼慧琳。 见她面色苍白的模样,花枝缓缓收回视线。 离她们几人远一些的时候,花枝终于忍不住,有些忧虑的开口:“王爷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顾长夜皱眉看向她,声音微沉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你可怜她,所以觉得我下手重了?” 花枝摇头,“我知道王爷是在护着我,也不可怜她,只是我听闻慧琳郡主很受太后的喜爱,太后会不会因此找王爷的麻烦?” 她抬头看着顾长夜,满目的担忧。 知道她的顾虑后,顾长夜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一身的冷意也消散不少。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太后。”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说道。 花枝知道他这话不是为了安抚才说的。 可她还是担忧,她是半点不愿为顾长夜带来麻烦的。 她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一个支撑,而不是累赘。 花枝失落的垂眸,心底暗暗懊恼自己的没用。 感觉到花枝低落的情绪,顾长夜看向她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怎么了?” 听到顾长夜低沉的声音,花枝有些恍神的‘嗯’了一声,然后有些支吾的说道:“王爷......我,我并不想将王爷当做一个靠山,所以才喜欢您......我一直都想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您,如果......” 顾长夜并不清楚她到底要说什么,但心中猜测着无非是想说她想报恩之类的话。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不觉得稀奇,有些淡漠的打断她,“你只要乖乖的呆着,什么都不要做就好。”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的身子一顿。 只是呆着就好吗? 可是花枝却总觉得远远不够,总觉得这样的她根本没有资格站在顾长夜的身旁。 或许有她没她,顾长夜都可以自如的面对任何危险,可她却心疼他总是一个人面对一切,总是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情。 从前她以为自己可以向前迈一步,便足够了,可越是靠近顾长夜,她便越是发现仅仅是一步根本就不够。 如果,如果她可以再强大一些。 看着顾长夜抓着缰绳的手,花枝不由自主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感觉到花枝手上的微凉,顾长夜一怔,低头看向她。 “若是可以,我想成为您的依靠......” 花枝垂着头,半散着的长发从肩头滑落,挡住了她的侧脸,使顾长夜看不清她的侧脸。 她的手心有些微的颤抖,“我想成为那样的人,而不是只能一味地被王爷保护,我真的很讨厌每次都只能躲在您身后的自己。” 说到最后,花枝的声音里也染上了颤抖。 可她不知道,此刻顾长夜的心也跟着她一起颤抖。 成为他的依靠。 自从母妃离世后,他便再没想过依靠谁,也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依靠。 看着花枝垂着的脑袋,顾长夜忍耐了又忍耐,可最终压不下心底的那股冲动,松开缰绳抬手捏着花枝的下巴,抬起她低落的头看向他。 “我倒是想你多依靠我一些,有人欺负你便来寻我告状,害怕了就到我的怀中,若是有喜欢的东西便来向我撒娇求要。”顾长夜缓缓说道,眸子凝视着她。 花枝微红着眼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她没想到顾长夜原来想要的竟是这些。 顾长夜用指腹轻轻滑过她嫣红柔软的唇瓣,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声音低沉的喃喃道:“这些你又何时能做到。” 花枝哑声的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时候,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小叔叔!” 沈怜带着一帮禁卫乘马向他们二人跑来...... 第298章 换衣 “小叔叔!” 沈怜带着禁卫停在顾长夜二人身侧,眉眼中隐隐透着焦急,视线落在花枝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然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原来阿奴碰见了小叔叔,还好她没事。” 顾长夜眸色微沉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沈怜轻声解释起来,“方才我看见有一处的红线围栏断了开,正想着叫人处理,便看见了阿奴的身影,本来是想告诉她不能再往前了,可阿奴好像没有懂我的意思,就直接冲到秋猎赛那边,我担心她遇到危险,便立刻去找禁卫想要去寻她......” “知道了,她没事。”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顾长夜沉声打断沈怜的话。 花枝看着沈怜,沉默不语。 她知道顾长夜已经信了沈怜说的话,若是她再说是沈怜故意将她引到秋猎赛那边,顾长夜是一定不会信的。 沈怜布了场好戏,将她引进危险的秋猎赛中,又急忙去找禁卫摆出一副担心她的模样。 似是感觉到花枝的视线,沈怜也看向她,轻声问道:“阿奴身上怎么弄的这么脏,没受伤吧?” 花枝的眉心轻蹙起,半晌缓缓摇头,“多谢沈小姐,我没事。” 听见她回答,沈怜清浅地笑起来。 那笑意里不含半点恶意,可花枝的心底却十分的抵触。 顾长夜看着沈怜说道:“我先带她回营帐,怜儿也一同回去吧。” 沈怜微怔,“小叔叔,秋猎赛还没结束呢,您不参加了吗?” “不了。”顾长夜淡淡的吐出两个字,然后带着花枝向前走去。 走出树林时,楚岚正带着几名禁卫等候着,看见顾长夜走出来,楚岚立刻迎上来,“王爷,将阿奴姑娘交给我们吧,我这就叫太医为阿奴姑娘查看伤势。” 顾长夜的眸子转向他,眼底一片阴沉,“不必了,退下。” 楚岚一顿后,便明了的垂下头向后退开。 等到顾长夜带着花枝走远,他才抬起头笑了起来,嘟囔道:“王爷这独占欲未免也有些太强了。” 他的话恰巧被随后走出来的沈怜听到,沈怜的眼底闪过不悦。 感觉到身后的冷意,楚岚立刻警惕回身,发现是沈怜后,他立刻放下地方笑着说道:“沈小姐,您没受伤吧?” “没有。”沈怜冷声说完,然后骑着马离开,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楚岚无奈的笑笑,带着身后的禁卫离开。 顾长夜把花枝带回营帐,将她放在床榻上后,转身对身后的小宫女说道:“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裳。” “是。” 小宫女应下后转身走出去,营帐内便只剩下花枝与顾长夜二人。 花枝垂着头坐在床榻边不知在想什么,他默声看了她一眼后,便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系带。 直到感觉腰间一松,花枝才回过神,看着顾长夜的动作一惊,急忙抓住他要抽走系带的手,“王,王爷!” 顾长夜看向她惊慌的样子,半晌悠悠开口说道:“衣服脏了,脱掉。” 花枝涨红着脸,知道自己胡思乱想误会了顾长夜的意思,点了点头后,又觉得不对连忙摇头,然后声音弱弱地说道:“我自己来......” 顾长夜的眉心皱起,不过转瞬又松开,将手收了回去。 花枝极其迟缓的将手移到自己的衣襟上。 当着顾长夜的面换衣裳还是第一次,花枝觉得不好意思,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顾长夜回避。 她试图劝服自己,如今他们二人每夜都睡在同一张床榻上,不过就是换个衣裳而已,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了,她又何必扭捏作态。 可想是这么想,做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她磨蹭了许久,都未能将外衫脱下来。 顾长夜看懂她在磨蹭什么,倏然开口说道:“亲也亲过了,不过是换衣服而已,你怕什么。”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的脸涨的更红,将头垂的更低。 这时外面传进来小宫女的声音,“王爷,衣裳已经备好了。” 顾长夜看着抬手,轻轻刮了一下花枝染上绯红的耳垂,“让她们服侍你沐浴更衣吧。” 说完,他站起身走出营帐。 营帐外的小宫女身旁站着子俏,手中正托着干净的衣裳,见到顾长夜微微欠身。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子俏手中的衣裳,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花枝的衣裳大多是素色的,可是子俏手中拿的这一件却是俏皮的粉色。 看出顾长夜的疑惑,子俏出声解释道:“王爷,这衣裳是沈小姐刚刚吩咐奴婢拿过来的,沈小姐说阿奴的衣服都太过素净,今夜的晚宴需好好打扮一番,前几日小姐正好做了几件新衣裳,便给阿奴也做了一件。” 顾长夜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没再说什么。 平日里花枝穿的衣裳却是过去素净了,他正打算等回了都城找人给她做几件新衣裳。 子俏跟着小宫女走进去,顾长夜便负手站在帐前。 花枝本想自己一个人换衣裳,可小宫女半点不听她言语,直接将她按在水中,帮她梳洗打扮了一番。 大约半个时辰,小宫女们才退出来,看见顾长夜躬身,“王爷,阿奴姑娘已经换好衣裳了。” “嗯,退下吧。” 顾长夜转身撩起帐帘沉步走进去。 花枝背对着他,听见脚步声才缓缓地转过身。 一身浅粉的大袖外衫,里面是缀满飞花绣案的纯白绸裙,衬得她白嫩的肌肤娇艳如花。 宫女们还帮她重新弯了半束起的发髻,涂抹了粉黛胭脂,唇瓣上点了入目缠绵的桃红,无一不让人惊艳。 感觉到顾长夜灼灼的目光,花枝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顾长夜先开了口。 “好看。” 这二字落进花枝的耳中,让她本就滚烫的脸,此刻像是被火灼了一般。 可她心底还是欢喜的,这是顾长夜第一次说她好看。 “王爷喜欢就好。” 她含羞的说道,半垂的眼眸隐隐流出点点光亮和缱绻的甜蜜。 第299章 秋猎赛排名 顾长夜从没有感到过羞涩,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今日垂着眼帘,软绵绵的说着王爷喜欢就好的花枝,实在让他移不开眼。 他突然想起了花枝临摹的那副百鹤朝仙图,画上那位半是清明半是眉目含情的菩萨。 顾长夜抬起手背挡住唇角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心底此刻的心悸动,抬脚缓缓走到花枝面前,“今日的晚宴你也要参加。” 花枝抬起头有些惊讶,“宴席不是女子不许参加?” “今日的宴席不同,虽说是为了秋猎赛的获胜者而备的,但是皇上有意效仿赫然的习俗,便借着今日的宴席试试。” 花枝有些好奇的问道:“赫然的习俗?” 顾长夜很是耐心的讲道:“在赫然,女子是可以和男子同席,并且女子也可以为官走仕途的。” 花枝想了想喃喃道:“女子和男子一样,那可真是好啊。” 听到花枝的声音,顾长夜声音下沉几分,“所以,你想去赫然吗?” “王爷想去那里看看吗?”花枝并没有多想顾长夜的问话,出声反问。 顾长夜沉默了片刻后,答道:“不想。” 花枝浅笑,“王爷不去,我去那里做什么?” 看着她唇角清浅的梨涡,顾长夜眸底的情绪一阵翻滚。 “夏禾没有同你说什么?” 他猜到了夏禾打的什么算盘,但他不知道就在刚刚,夏禾同花枝已经说到哪一块。 从树林中出来时,花枝的样子有些心不在焉的,但她什么都没有说,这让顾长夜心底隐隐有些焦躁,最后只能主动开口问个明白。 听到顾长夜的问话,花枝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道:“他说他想离间我和王爷的关系,还说王爷和我的母亲有些渊源,旁的还没说,阿史那云便过去了。” 顾长夜的眉头紧皱起。 这些话足以让花枝生疑,可眼前的花枝却没有半点提防他的模样。 难道她现在的笑是装出来的? 顾长夜在心中暗暗揣测着,可花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点掺假的意思。 “你不信他的话?”顾长夜皱眉问道。 花枝没有把点犹豫地回答道:“我不信。” 顾长夜沉默不语的看着她,她说这三个字时,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没有放过。 花枝接着说道:“除了王爷亲口所说的,我都不信。” “你就不怕我在骗你?”顾长夜问道。 花枝摇头。 真心的还是假意的,顾长夜半点分不清,但如果眼下这些都是花枝演出来的,那只能说她说谎的能力实在之高。 顾长夜看着她,一面想着相信花枝,她和温云歌不一样,她不会说谎,一说谎,慌张便都写在脸上了,可一面心里隐隐怀疑着,不安着。 这份上下浮动的情绪,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叫做忐忑。 “王爷,秋猎赛的结果出来了。”帐外传进来楚岚的声音。 顾长夜思忖了片刻,沉声说道:“呆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花枝乖巧的点头。 顾长夜牵起她的手,带她走了出去。 营帐的外圈,众位大臣正看着太监清点猎物,皇上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坐在椅子上同阿史那云闲聊着。 看见顾长夜,顾长锦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长夜,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中途便离开了。” “臣突遇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还请皇上恕罪。”顾长夜低头说道。 未等顾长锦开口,夏禾在一旁突然笑起来,一副善意的模样打起圆场,“皇上便饶过恭亲王这一次吧,王爷家的小婢女不小心闯进秋猎赛中,王爷心中自然着急顾不上比赛了。”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齐齐看向花枝。 花枝愣了一些,然后低下头想要避开那些探询的视线。 她知道夏禾是故意这样说的,揶揄顾长夜,她心中气恼夏禾的做法,也有些自责,轻易落进别人的陷阱中,给顾长夜添了麻烦。 其他大臣最多就是多看几眼,但也不敢有什么议论,但慕连站在其中,视线落在顾长夜牵着花枝的手上,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这声音有些明显,半点不怕旁人听见。 顾长夜当然也听见了,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慕连。 “阿奴?”听到是有关于花枝的事,顾长锦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怎么跑进秋猎赛中了?朕不是命人用红线将你们活动的范围围拦住了吗?” 花枝刚想回答,顾长夜却比她先开了口,“有一处红线断了开,所以她才不小心闯了进去。” 顾长锦沉吟片刻,脸上露出浅笑,“这样啊,那阿奴没有受伤吧?” 花枝微微欠身,“谢皇上关心,民女没有受伤。” 那头的猎物已经清点完,小太监走到顾长锦身旁低声说了两句,顾长锦便笑着说道:“那便公布吧。” “嗻。” 小太监应完,便大声喊道:“秋猎赛排名三等位为夏丞相,猎物共计三百九十六分。” 众人拍手,一副谄媚的样子附和着说好。 想到顾长夜因为自己中途便离开了秋猎赛,花枝心中便更加不舒服。 “王爷,对不起,若不是因为我,您应该可以拿一等位的。”花枝失落的小声说道。 顾长夜垂眼看着她,半晌悠悠问道:“今日你认了几次错?” 花枝看着他愣住。 不等她回答,顾长夜抬手在她额头上用手指轻弹一下。 “惩罚。” 顾长夜淡淡说完,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花枝抬手扶着额间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垂下眼帘也忍不住流出的甜意。 小太监继续喊道:“排名二等位恭亲王殿下,猎物共计五百七十九分。” 听到小太监的声音,花枝欢喜的两只手都握住顾长夜的手,“您是二等位!” “听到了。” 顾长夜淡漠的说道,因为花枝欢喜的语调眼底闪过浅浅的笑意。 花枝压低声音笑着说道:“王爷当真是厉害,中途退出还可以拿到二等位。” 周围也有人拍手称赞,花枝连忙从顾长夜的手中抽出手,跟着旁人一起拍手。 不过才拍了两下,顾长夜又抬手牵住她,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之中。 “不知道一等位是何人。”花枝有些好奇的喃喃道。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幽幽开口,“也没有旁人了。” 花枝不解他的意思。 那边小太监已经开口公布。 “秋猎赛排名一等位......” 第300章 咳疾 “秋猎赛排名一等位为阿史那特使,猎物共计八百二十六分。” 小太监的声音落下,众人连忙拍手叫好。 夏禾弯唇轻笑,视线落在阿史那云身上说道:“早就听闻特使骑射之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是了不得。” 被他夸赞阿史那云也没有表现出欢喜的表情,拖着散漫的语调回道:“夏丞相过奖了,要我看恭亲王殿下才是厉害,中途退赛还得了五百七十九这样的高分,怕要是不中途退赛,这一等位未必会是我。” 夏禾没有接话,似是并不想夸赞顾长夜,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别处。 倒是坐着的皇上开了口,“长夜自小读书剑术骑术都比其他皇兄第要优秀很多,只是这几年很少骑射,不过幸好没什么退步。” 最后一个字落下,顾长锦忽然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一旁的小宫女连忙躬身将茶盏递过去,顾长锦接过轻抿一口,但仅仅将咳嗽压轻了一些,喉咙间还是断断续续的轻咳着。 阿史那云向他看过去,之前他就发现蜀国这位皇帝的身体似乎并不好,面色总是带着一点病弱的苍白和削瘦。 “陛下,您是有咳疾吗?”阿史那云轻声问道。 顾长锦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容的一笑,答道:“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阿史那云略微沉默。 他听闻蜀国的皇帝至今没有子嗣,也没有立储君,太后强势一直以皇帝身体不好为由参与朝政,而其他皇兄第早已搬离皇宫,唯有太后所诞下的最小的皇子还留住在宫中。 怕是再不懂朝政的人,也能看懂这其中的形势。 蜀国的皇帝在死死的撑着,不让自己的皇位被其他人夺了去。 阿史那云看着顾长锦问道:“陛下,不如让我赫然的大夫为您诊治一下,他在赫然算是神医,很多疑难杂症都能医治的。” 听他这么说,顾长锦略微有些惊讶,但是笑着说道:“不必了,不过是小毛病而已。” 阿史那云垂眸不再言语,他倒是真是出于好心,但蜀国皇帝有所提防也实属正常,毕竟别人家的事,他也懒得插手。 顾长锦婉拒阿史那云的理由,顾长夜也明了。 他眸色微沉的看着顾长锦,暗想着秋猎赛两个时辰之久,顾长锦的身体估计也已经到极限了。 “皇上,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会儿,您先回帐里休息吧。”顾长夜低沉着嗓音说道。 顾长锦也清楚自己的情况,并未推拒,“好,等会儿将一等位的奖赏送给阿史那特使。” 一旁的小太监躬身应道:“嗻。” 这一等位公布后,众人的反应并没有花枝想象中的那么热烈。 但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一等位的获得者是阿史那云,他并不是蜀国人,被一个外族夺得魁首,众人的反应自然没有那么热烈。 皇上起身离开后,众大臣纷纷聚向顾长夜和夏禾,想要巴结他们二人,但顾长夜没什么同他们闲聊的兴致,便牵着花枝准备转身离开。 “王爷稍等。” 夏禾忽然出声叫住他,然后向一旁的小宫女招招手,小宫女立刻端着一堆翡翠首饰,躬身走到顾长夜身前,看着那些东西,夏禾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给阿奴姑娘的赔罪礼。” 看着那些翡翠首饰顾长夜微微皱了皱眉。 “我看阿奴姑娘也没什么首饰,姑娘家不都爱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将它们赠予美人......” “夏丞相来秋猎还带着这些东西?”顾长夜冷声打断他的话。 夏禾笑笑,“本来是想送给慧琳郡主的,这不今日伤了阿奴的马,只能拿来赔罪了,郡主的那份我会另行准备。” 顾长夜眸光阴沉的瞥向他,刚准备开口拒掉,一旁的花枝突然开口。 “多谢夏丞相的美意,但是我不需要这些,我平日里就不爱戴首饰,夏丞相还是将这些送给郡主吧。”花枝声音淡淡的说道。 她不喜欢戴首饰,更不喜欢夏禾送的东西,无论夏禾要做什么,花枝都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见她拒绝夏禾露出些许吃惊的神情,片刻后唇角意味深长的弯了一下,“是这样啊,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这里还有几件当初查封花家时,遗留下的物件儿,我还以为阿奴会想要呢......” 听到夏禾这么说,花枝的身子倏地一顿。 一旁的顾长夜脸色也微微一变。 夏禾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夏丞相怎么会有花家的东西?当初花家所有的东西都已充入国库,夏丞相难不成中饱私囊了?”顾长夜冷声质问道。 被顾长夜这样质问,夏禾也没有慌张的样子,一副玩笑模样的说道:“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有那么几个案子的东西落到我的手中,我也记不清了。” 顾长夜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在夏禾身上刮割一番,然后便带着花枝径直离开。 刚刚那一瞬间,花枝的动摇顾长夜是感受得到的。 夏禾试图挑明过往,无非就是想让花枝憎恨他罢了。 他眉心紧锁着,暗暗思忖着现在的夏禾就是一个暗刺,借着花家的案子插在心头,让他很不舒服。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向花枝,发现她神色有些恍惚的模样,知道她受了干刚刚夏禾的影响,眉心便不由得皱的更深了一些。 “阿奴。”他出声唤道。 花枝抬头看向他回应:“王爷,怎么了?” 顾长夜问道:“想什么呢?” 花枝想了想,一副认真的模样说道:“我刚刚看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好,而且咳嗽声不断,是不是这几日染了风寒?” “你在想这个?”顾长夜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花枝看着他点头,一副天真的模样,不做半点假。 顾长夜的唇瓣间流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皇上的身子有郑太医照顾着呢。” 花枝想起上次洗尘宴见过郑太医,这次秋猎赛郑太医也一直近身照顾着皇上。 可是这般近身照料,可不像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第301章 同样的谋划 四周是忙碌着晚宴的太监宫女们,一面要准备晚上所有的菜品,一面还要验查所有食材,以防出现问题。 夏禾的目光扫过忙碌的人,最终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皇上休息的营帐上。 郑太医端着一碗汤药,步子匆匆的走进去。 看见郑太医的神情,夏禾的唇角勾了勾。 看来皇上的身子也快撑不住了。 “主人。”一名侍卫走到夏禾身后拱手唤道。 夏禾视线向后瞥了一下,开口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默声带着侍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进入营帐后,夏禾撩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下,“说吧。” “主人,人都已经准备好了。”侍卫嗓音阴沉,一双眸子晦暗不明的看着夏禾。 夏禾语调轻松说道:“别弄得这么吓人,我找小姑娘只是想聊聊而已,别把人家吓到了。” 侍卫连忙低下头应道:“是。” “宴会开始,找准时机便将小丫头带到后山,记住一定不要惊动宴会上的任何人,尤其是顾长夜。”夏禾一边说着,一边摸着食指上的翡翠玉戒。 侍卫沉默片刻,有些犹豫的说道:“主人,顾长夜一直都将沈怜看的很紧,我担心......” 夏禾轻笑,“放心,比起沈怜,他现在更要紧着那个花枝,你尽管放手去做,自然会有人拖住他的。” 侍卫没再多说什么,但是眼底依然隐隐有着担忧。 毕竟那个人是顾长夜,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实在太难。 似是看出他眼底担忧,夏禾有些不悦,“怎么?比起我,你更怕顾长夜?” “不是。”侍卫连忙否认。 夏禾不屑的冷哼一声,微微歪头,眸底满是轻蔑,“若是事情失败,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侍卫只觉得背脊冒出一层冷汗。 “哦,对了,今夜顺便把江尘子也救出来吧,我还需要他。”夏禾继续说道。 “是。” ...... 赫然的营帐内。 阿史那云将一块刚割下来的兔肉,随手扔到勃律的面前。 药格罗从营帐外走进来,神情有些气恼的模样。 “那个叫慧琳的郡主,性子未免也太恶劣了,蜀国那皇帝明显身体不适,我刚刚看见她跑过去大哭大闹不说,竟然还打了阻拦她的小宫女,我们赫然可从来没有过性子这样恶劣的女子。” 药格罗性子直且燥,他跟随在阿史那云的身边最久,所以阿史那云对他的性子甚是了解,药格罗最是见不得这种欺人太甚的事。 可到底慧琳是蜀国人,他们没理由插手去管这闲事。 药格罗愤愤的嘟囔道:“幸好那个女人是蜀国人,若是我们赫然的女子,我都觉得丢人。” “那个慧琳闹腾一点也好,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和沈怜聊聊。”阿史那云接过话头说道。 药格罗有写讶异的看向他,“特勤的意思是一会儿晚宴就动手?” 阿史那云点头,继续说道:“有些事我必须要确定。” 药格罗思忖了一下,然后抬头有些担忧的说道:“特勤,你别说我胡思乱想,如果你真的将兵器图还给那个小姑娘,回头她要是将兵器图交给那个恭亲王,然后制出那个弩后,便来攻打我们赫然怎么办?” 他的话让阿史那云皱起眉头来,半晌他幽幽开口,“如果她不是可以交托的人,我自然不会将图交给她,而且我只是受了故友的嘱托,不要让兵器图落在心怀鬼胎之人的手中,但我没必要对蜀国处处忍让,若是有朝一日涉及到我赫然利益,我定会先出手使蜀国覆灭。” 见阿史那云这么说,药格罗像是放下什么担忧般,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我还担心特勤会被阮姑娘的一句嘱托冲昏头呢。”药格罗笑着说道。 阿史那云明了他的担忧。 可药格罗这种担忧是多余的,从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没有忘记自己是赫然的特勤,将来会成为赫然的可汗,无论何时都要将赫然放在第一。 “对了药格罗,你再想法子去查查那个阿奴的身份。”阿阿史那云沉声说道。 药格罗有些不愿,“什么?!还要查?特勤,这里不是赫然,我们行动本就受限,那个恭亲王的手下也不是什么善类,这实在是难为我了,而且......” 说到这他有些犹豫的瞥了一眼阿史那云,然后才鼓起勇气说道:“而且我们故意迎合夏禾的计谋来到蜀国,不是为了寻找另外半张兵器图吗?可是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兵器图的下落半点没有,特勤你天天就把心思放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身上。” 被药格罗这样说,阿史那云也不恼,倒是噙着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 “我倒觉得,那个小丫头或许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药格罗撇撇嘴,“特勤难道不是看上她的美色了吗?” 阿史那云挑了一下眉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以前觉得不是,现在......” 药格罗的话说了一半,便因为阿史那云看向自己的视线染上凉意,立刻咽了回去。 “今日上午的秋猎赛,我意外知道了一些事情。”阿史那云板起脸,严肃地说道:“那个阿奴的本名叫花枝,身份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花枝?”药格罗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阿史那云接着说道:“顾长夜似乎在隐瞒什么,而夏禾似乎向利用这件事离间他们二人。” 回想起在树林中时那三个人的神情,阿史那云略微沉吟后开口,“她的身世同顾长夜与夏禾都有关,或许也能引出另外半张兵器图。” 药格罗听的糊涂,他不善于动脑,抓了抓自己有些蓬乱的头发后,出声说道:“好吧,我这就想办法调查那个小丫头,但是特勤也要尽快处理这边的事情了,赫然那边特勤离开这么长时间,保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阿史那云轻皱了下眉梢。 无论是蜀国还是赫然,皇位都有居心叵测的人觊觎着。 他幽幽开口,“我有分寸,若那边有人行动,我定然会优先处理赫然的事情。” 第302章 注意 接近傍晚时,晚宴才基本备好。 宫人们将宴席设在营帐外圈的空地上,中央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篝火台。 因为担忧皇上的身体,顾长夜便去了皇上的营帐,将花枝一人留在宴席上。 四周已有人陆续落座,有的人视线好奇的看向花枝,不时的和身旁人低声议论。 这种场合让花枝感觉有些不安,便下意识的将头垂低。 一个身影缓缓走到花枝身旁坐下。 感觉到动静花枝瞥过去一眼,才发现是沈怜。 “沈小姐?”花枝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沈怜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让花枝惊讶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沈怜的衣服与发型竟然同自己 一模一样。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浅粉色的大袖,又看了一眼沈怜身上的穿着,确认她们二人的衣着。 “别看了,你身上的衣裳,是我命人做的,款式和我身上这件一样。”沈怜唇角弯起。 花枝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 沈怜缓缓抬起手,抚上花枝的脸颊,眸光变得深长,“我只是想知道,我们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到底哪里比你差,他为什么要选择你。” 花枝微张着嘴,半晌才从惊讶中缓过来。 “说到底,你比我强的也就这一张脸而已。”沈怜的眸光闪过寒意,将放在花枝脸颊上的手狠狠的抽回,留下一道清浅的红痕。 脸上传来微痛,花枝连忙捂着被沈怜触碰过的脸颊,身子向后挪了挪。 沈怜轻蔑的勾唇,“怕什么,这么多人我也做不了什么。” 花枝沉默,然后缓缓开口,“沈小姐,我从没有想过害你......” “或许你没有想过。”沈怜倏然打断她的话,“但你喜欢顾长夜,这就注定我们势不两立。” 花枝皱起眉头。 唯独这件事,她控制不了,也没办法向沈怜保证收回这颗心。 她垂眸默声看向别处。 天幕渐渐暗下来,中央的空地上熊熊燃烧着篝火,火光照映着众人的脸。 她与沈怜二人都看着别处,可是心中都暗暗的落在顾长夜的身上。 不远处慕大人端着酒盏饮下一大口,视线不悦的落在花枝的方向。 注意到慕连的目光,沈怜掩唇轻笑一声,“讨厌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顺着沈怜的话声,花枝也注意到慕连的视线,立刻低下头,想要躲开慕连的视线。 “你也够可怜的,就算你能让王爷待你不同,可也永远都成为不了恭王妃。” 说到这,沈怜略微停顿一下,然后声音里染上嘲讽,“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资格争抢那个位置,就算能得他的喜爱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都要挂着个通房的名。” 花枝紧咬住下唇,心头泛起酸涩。 她强行让自己将脸转到另一侧,不想让沈怜看见她有些难看的脸色,可在转头的一瞬,无意中看见远处的树林内闪过一道黑影。 花枝定睛看过去,那头的树林黑压压有一片,仅有几盏挂在树枝上的灯笼,随着秋风摇摇欲坠,根本没有什么人影。 这时顾长夜已经跟随皇上走出营帐。 皇上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些许,但郑太医依然紧跟在身旁。 顾长夜神色淡淡的走到花枝身侧坐下。 皇上笑着简短的说了几句,晚宴便算是正式开始,篝火架上架着秋猎赛魁首猎的猎物,等着一会儿分给众大臣,一同分享这份荣耀。 可夺得魁首的是赫然人,众人的兴致便没有那么高涨。 因为沈怜的话,花枝没什么胃口,手中拿着筷子,双眼看着桌上的菜品发呆。 顾长夜也没有动筷,只是喝了几杯酒,视线转到花枝身上,注意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声音低沉的问道:“怎么?没有你喜欢吃的?” 花枝连忙坐直身子解释,“不,我只是不饿而已。” 顾长夜扫了一眼桌上精致的菜品,然后视线重新落在花枝身上。 他突然发现,似乎对于花枝的喜好他没有半点了解。 桌面上摆的最近的便是一盘黄豆猪蹄,顾长夜抬手夹起一块,本想着放进花枝面前的盘中,手腕却忽然被花枝摁住。 “王爷,晚上食用太多的黄豆会很难入睡的,而且我刚才看见这里面加了参片,您本来夜里就难入睡,不易多食这种提神的菜品。”花枝模样颇有些严肃地对他说道。 顾长夜瞥了一眼花枝素净的手,然后继续动作,将那块猪蹄肉夹到花枝的盘中。 “你吃。”他声音淡淡的说道。 花枝看着那块肉怔了一下,片刻后脸颊上飞起淡淡的红晕。 顾长夜在一旁注意着她的神情。 过去,花枝是不是也这样注意着他,如今才会对他的一切都那么的了解?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花枝发现慧琳一直神情愤恨的瞪着她。 慧琳被箭头划伤的耳朵已经进行过处理,而且她还到皇上那里闹了一通,可前因后果皇上已经知晓,也没心力为她判这个官司,便敷衍了事,这让慧琳心中更是憋闷,无处泄火。 她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可又知道自己动不了顾长夜这尊大佛,只好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花枝身上,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感觉到慧琳的视线后,花枝身上有些不自在,本能的想要避开。 “躲什么?你现在还怕她?”一旁的顾长夜幽幽说道。 花枝知道他也注意到了慧琳,可他根本没把慧琳放在眼中。 她垂眸压下自己习惯性的不安,强作镇定的让自己坐直身子。 看她把苦恼都写在脸上的模样,顾长夜轻声开口,“若真是不安,便坐过来一些。” 说着,他便伸手将花枝的席位拉的离他更近了一些。 本来他们之间相距半臂之远,被顾长夜拉近后,二人之间仅剩下一拳的距离。 挨坐在他的身旁,花枝因为不适应这种场合而不安的心,果然平静了不少。 一旁的沈怜看着,心下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她和花枝做着同样的装扮,甚至她要比花枝打扮的更加明艳,可顾长夜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的意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和花枝做着同样的装扮。 沈怜在桌下暗暗握紧拳头,刚想要起身离开不再看他们二人时,一个人影走到顾长夜的席位前。 慕连不知喝了多少杯酒,面上有些有些酒醺醺的红,恼火的看着顾长夜和花枝。 “王爷还真是宠这个下贱的通房!” 第303章 清白之身 顾长夜眉心轻皱,眉眼不悦的抬起。 “慕大人喝醉了。”他幽幽开口,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提醒道。 慕连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喝的太多了,冷笑一声,“下官清醒着呢,倒是不知王爷是不是还清醒着,还记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婚约在身。” 四周喧哗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慕连与顾长夜。 本来想离开席位的沈怜也重新坐好,决定看看慕连要如何羞辱花枝。 周遭气氛的变化,使花枝的脸倏然失了血色。 她明白慕连话中的意思,也十分理解对方的气恼,自己也觉得自己无理,也没资格争辩,除了沉默不语,什么都做不了。 可顾长夜却只是轻蹙了一下眉头,便恢复一副从容淡漠的模样。 “既然慕大人喝多了,还是早些回营帐里歇息吧。” 看着顾长夜一副淡漠的模样,慕连心头的恼火更旺。 男人有个三妻四妾本是正常,就连慕连也是,发妻离世后,他虽没有续弦,但在家中还是有着三四个通房丫头。 顾长夜是一个成年男子,如今二十有七,未娶妻未纳妾,若是家中再没有通房,也会让外人觉得有些奇怪,会忍不住猜测顾长夜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隐疾。 所以当知道顾长夜有个通房的时候,慕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本来还担忧慕慈嫁过去,不能诞下儿子该怎么办。 可他刚放松没多久的气,很快又提了起来。 因为顾长夜身边的这个通房丫头,实在太碍眼了。 官窑造假案的时候便出尽风头,洗尘宴上又帮众多的官员解了毒,成功获得皇上的青睐。 这个名叫阿奴的丫头,让慕连感觉慕慈王妃的位置受到了威胁。 即便他清楚,皇上是不会让一个身份低贱的人成为恭王妃,可顾长夜这个人实在让人摸不透,性子不由任何人控制。 他担心顾长夜把心思全放到别人的身上,若某一日皇上驾崩,顾长夜借着慕家的势力登基,可最后皇后的位置却被旁人坐了去,那他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皇后的位置只能是他的女儿,而丞相的位置也只能是他的。 慕连心中的算盘,以及为什么如此恼火,顾长夜是知道的。 虽然他认清了自己对花枝的感情,可在感情上他却是理智的。 他可以喜欢花枝,想办法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但唯独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与名分。 这些话顾长夜本可以同慕连讲清,至少安抚住慕连的情绪,让慕连不要担忧他会动摇的这种事。 可现在花枝坐在身旁,顾长夜才发现自己无法当着她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口。 所以即便看着慕连怒火中烧的神情,他也只是淡漠的说了一句,“慕大人,你还是回营帐休息吧。” 他们这边的动静,顾长锦自然也注意到了。 慕连的反应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几乎是所有人都知晓,顾长夜与慕家的亲事,是一场因利益而缔结的姻亲。 顾长夜有多理智,顾长锦是知晓的,所以明知顾长夜喜欢那个叫阿奴的小丫头,他也没有阻拦,因为他知道,顾长夜是不会毁掉与慕家的婚事的。 原以为慕连心里也是清楚地,却没想他这么的蠢笨,尤其还是在人这么多,赫然人也在的情况下发脾气。 顾长锦抬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眉心。 “皇上,您没事吧?”郑太医在一旁有些忧心的低声问道。 顾长锦轻轻摇头,然后朝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来人,慕大人喝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小太监低头应道:“嗻。” 小太监带着两名禁卫走到慕连身旁,“慕大人,奴才扶您......”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慕连冷声打断小太监的话,目光纹丝不动的落在顾长夜身上。 见慕连半点不肯退让的样子,顾长夜也有些不悦起来,冷眼看着他,“慕大人有什么话必须要在这里说吗?” 慕连语气恼怒的说道:“我便要在这里说,当着这个下贱的通房说,王爷收一个通房本来任何人都干涉不了,但是您走到哪里将她带到哪里,搞得人尽皆知,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岂不是让我慕某的女儿,成为了他人的笑柄!” 顾长夜眼底流出轻蔑。 慕连说的话实在让他有些想发笑。 若慕连当真那么在乎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她成为别人的笑柄,又怎么会舍得牺牲她的幸福,将她嫁给一个她并不中意的男人呢。 说白了这场婚事,只是为了满足顾长夜和他二人的私欲而已,慕慈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罢了。 这些话顾长夜并没有说出口,他可以不给慕连留面子,但是慕慈是无辜的,若是他这般质问慕连,只会让慕慈今后难堪。 而且不管如何这场婚事都不会取消,他不能同慕连撕破脸。 顾长夜刚要开口,那头换啥和那个抢先开了口,“阿奴是朕邀请来的,她救了众多大臣,朕还欠她一个心愿,这次只是想表达谢意而已,是慕大人多虑了。” 皇上这么说,让慕连有些无话可说,可他心有不甘,愤愤的等着顾长夜身旁的花枝。 花枝的脸色越发惨白。 到底还是变成了眼下这般情景。 因为她的私心,所以她强迫自己将顾长夜的婚事抛在脑后,只想和他在一起,但她也有想过,或许有一天她会成为最被人嫌弃厌恶的人,也会成为使顾长夜难堪的人。 “还请皇上饶恕微臣的莽撞,微臣也不过是爱女心切,不想她受半点委屈罢了!我担心这个阿奴红颜祸水,王爷贪图美色,这会害了王爷的!”慕连义正言辞的说道。 众人不由得倒吸气,暗暗感叹慕连喝多了还真是敢说。 连顾长锦也开始不悦起来。 花枝垂着头,双手紧攥着裙摆,死死咬着下唇。 会发生这种事都是因为她,那解开慕连忧虑的人也就只有她。 “慕大人。” 花枝倏然开口,将众人的目光齐齐吸引到自己身上。 顾长夜也皱眉向她看去,冷声警告,“不要多言。” 可花枝第一次不想听他的话。 她将眼底的酸涩忍住,抬头看向慕连,神色认真地说道:“慕大人,我虽是王爷的通房,但还是清白之身。” 第304章 怒火 花枝的声音落下众人惊讶的传出哗声。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旁人吃惊的模样,她现在满心思想的,都是如何证明顾长夜不是慕连所说的那种人。 “慕大人对王爷有所误解,我受了王爷许多恩惠,一直都想着报答,奈何身无长处,只能用贴身侍奉这种方式来回报,但王爷是正人君子,从未......” 说到这,花枝心下一阵发虚,瞥了一眼身旁的顾长夜,才发现他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几分,勉强将剩下的话说完:“......王爷从未碰过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花枝越发没了最开始的理直气壮。 顾长夜自然是碰过她的的,他们二人夜夜同榻,每夜顾长夜都会抱着她入睡,而且他们两个也亲吻过,这对于花枝来说就是顶顶亲密的举动了。 过去她虽喜欢顾长夜,但是知道顾长夜对她无意,觉得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可以,所以一直控制着他们二人的距离,生怕旁人将她对顾长夜的心思看脏了。 但最近她发现顾长夜似乎很喜欢这种亲密的举动,外加次数多了,她发现自己也喜欢这种亲密的感觉,也就忘掉了那些事。 眼下当着这么多人说谎,她当然心虚。 不过小舞有偷偷给她看过一些书,她知道她和顾长夜虽举止亲密,但并没有实在的云雨之欢,只要没有走到那一步,她便还是清白之身。 她有些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然后强迫自己大胆的只是慕连的眼睛。 “慕大人,王爷并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若是真的贪图美色怎么会不肯碰我一下,王爷也很看重慕小姐,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适合恭王妃这个位子,我也有自知之明,定不会破坏王爷这么好的婚事!” 她说完这些,四周忽然变得有些静悄悄。 没有一个人做声,都一副惊呆了的模样看着花枝。 但其实每个人都暗揣着不同的心思。 沈怜在一旁看着花枝,然后目光又惊讶的移向顾长夜。 花枝是顾长夜的通房,她本以为这两个人肯定是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对花枝说的话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可看着花枝说话的模样,觉得最起码那句清白之身应该不是假的,这又让沈怜很是不解。 明明顾长夜总是注意着花枝,就算不是喜欢,绝对也有别的心思,又夜夜在一个屋子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过?难道其实他对花枝并没有那种心思? 她想不明白这件事,而慕连困惑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借着酒劲本想点点顾长夜,把这个叫阿奴的赶走,以免碍着他的计划,正常来说就算不生气,这个阿奴肯定也是不愿顾长夜成亲的,怎么说恭王府有了女主人对她来说都是不利的。 眼下这情况完全出乎慕连的意料,这个阿奴力证顾长夜清白,还一副生怕毁了这门婚事的模样。 如果这是装出来的,那这个小姑娘的心机实在深不可测,更是不能留,可是如果说的全是真心话,那这个阿奴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最后打破这寂静的是顾长夜。 “阿奴,回营帐去。”他冷声说道。 花枝看向他,注意到他眉心的褶皱,和他眼底浓浓的不愉快。 看到他生气的样子,花枝的心提了起来,思忖着是不是刚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等到,等到王爷成亲那日,我自然会离开王府的......”花枝咬着下唇,颤声说道。 她这句话是说给慕连听的,她知道同慕家结亲,对顾长夜十分有利,希望慕连可以多相信顾长夜一些。 可这句话将顾长夜彻底激怒,满含怒气的低吼一声:“滚回去!” 花枝被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向后瑟缩。 顾长夜一身的寒气,眸底一片暗色,看不到半点光亮。 最近的顾长夜变了许多,花枝经常能在他的眼底看到过去从未看到过的情绪,可眼下,他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好像下一个瞬间就会让她跪在雪地中罚她一样。 花枝还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对顾长夜的话言听计从,连忙站起身离开。 顾长夜微微垂眸,努力克制自己心底翻腾的怒气,可是花枝刚刚说的话在他心头缠绕,让他那股怒火无论如何也扑不灭。 “怜儿,你也回去。”他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 花枝离开了,沈怜却是也没兴趣呆下去了,她知道接下来都是一些朝廷上的事情,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便一言不发的站起身,乖顺的离开。 看见沈怜起身离开,夏禾的唇角勾了勾。 他朝一旁的侍卫勾了勾手指,侍卫便立刻附耳过去。 “去请人吧,顾长夜我会拖住的。”夏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侍卫低声应道:“是。” 与此同时,阿史那云也看住这个时机。 顾长夜留在宴席上,大部分的禁卫也守在宴席附近,沈怜一人离开,此时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药格罗想办法将沈怜带到没人的地方,稍后我就过去。”阿史那云低声说道。 药格罗看热闹正看得起劲,眼底流出几分失落,“我还挺好奇接下来会怎么样......” “正事要紧。”阿史那云提醒道。 药格罗只好起身离开席位。 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气氛冷薄的那边,并没有注意到席位上少了什么人。 最后有人忍不住出声,“慕大人,你刚才不说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还和王爷斤斤计较这事,这显得你多小肚鸡肠,而且刚刚阿奴姑娘不是说了,同王爷之间没有什么,你还不同王爷认个错。” 慕连的酒意已经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觉得的确是鲁莽了,先不说同顾长夜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会怎么样,着宴席上人这么多,还有赫然的人,最重要的是夏禾也在一旁看着,这么一闹,岂不是暴露了许多破绽。 他刚想出声认错,了结此事,顾长夜却先开口。 “慕大人,难道日后本王纳个妾室,也要经过你的允许吗?” 顾长夜声音里是低压压的戾气,让慕连不寒而栗。 慕连咬了咬牙,连忙低头,“刚才是下官喝的太多了,说了错话,还请王爷恕罪。” 第305章 针锋相对 顾长夜却对他的认错不理会,“到底是本王让慕小姐成为笑柄,还是慕大人自己使慕小姐成为笑柄?若慕大人觉得这门婚事不合适,就此作罢也可。” 听到顾长夜的话,周围的人又一阵哗然。 慕连的脸色一阵铁青,心头刚平息的气愤又燃了起来,可没有酒意他也少了几分同顾长夜较劲的勇气。 他以为恭王府同慕家的亲事,是绝不可能出现变故的,因为顾长夜需要他的支持,可没想到顾长夜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作罢二字。 “你......” 慕连咬着牙刚吐出一个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极冷的声音。 “长夜,不准说气话。”顾长锦视线冰冷的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的眉心微微一蹙。 皇上很少露出这样严肃的神情,众人立刻噤声。 虽然平日里皇上总是一副温和病弱的模样,可是偶尔冷下脸来,身上的帝王之姿还是十分压人的。 顾长夜没有作声,垂下眼眸掩去自己此刻眼底的波澜。 慕连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此事是他先挑起的,若真是论责,肯定是他占大部分。 但顾长锦的脸色很快就缓和下来,轻声对慕连说道:“慕大人,长夜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了解,他向来不贪图美色,且很有责任心,将来定不会辜负慕小姐的。” “是,是微臣误会王爷了,刚才还说出那些话,实在该罚。”慕连连忙说道。 顾长锦摆手,“长夜刚才也说了过分的话,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多说了。” 有台阶下,慕连自然是乐不得,“是。” “不要因为这件事少了晚宴的兴致,今日这宴席是给秋猎赛的魁首准备的。”说着,顾长锦举起酒杯面向阿史那云,“特使今日秋猎的风采实在让人佩服。” 如此明显的转移话题,让阿史那云有些想发笑,但他也懒得再看这场闹剧,就此举起酒杯,顺着顾长锦的话说道:“陛下谬赞了,今日之事运气好罢了。” 旁人收回注意,通通转向阿史那云,笑着说着恭维的话。 顾长夜却分过去半点视线,他垂眸看着刚刚花枝盘子中,那块他夹过去的肉,右手的拳头缓缓握紧。 他很清楚自己在气什么,但也气自己会有这种失控的情绪。 他突然明白了,当初顾长锦为何说不可动情。 原来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情绪都可以控制得住,而动情后,那些不可控的情绪会越来越多。 从此他就有了软肋。 楚岚忽然从身后身后冒出来,压低声音在顾长夜耳旁说道:“王爷,刚刚我收到飞鸽传书,王府那边已经开始了。” 顾长夜强行将那些情绪抛掉,缓缓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悠闲喝着酒的夏禾,片刻后收回视线准备站起身离开。 夏禾其实一直暗暗注意着顾长夜,就是为了防止他离开宴席。 见他还想准备离开的样子,夏禾忽然忽然出声,“王爷,我有些事挺好奇的,刚刚那个阿奴说,她同王爷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是怎么回事?” 夏禾的话将众人的视线再次引向顾长夜。 其实很多人都好奇这件事,只是没人敢问,眼下夏禾问出口正好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 顾长夜视线幽幽的落在夏禾身上,眼眸深处的杀气警告着对方不要招惹他。 夏禾却只是抿唇浅笑着,完全不为所动。 他居心不良,顾长锦已经意识到,立刻冷声开口说道:“这是长夜的私事,与夏丞相无关吧?” 夏禾并没有因此闭嘴,转头看向顾长锦,“皇上,臣也是出于好意,之前恭亲王一直没有娶妻纳妾之意,身边也没有个女子,本来就有人揣测......王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后来知道王爷有个通房,我还替王爷舒了口气。” 顾长夜的眉心皱起,一旁的楚岚也露出震惊的表情,没想到夏禾竟公然说这种事。 宴席上还有惠琳郡主和另外几个女子在,实在不该说起这种事。 想着,楚岚朝慧琳那边的席位看去,才发现慧琳正一脸轻蔑的看着顾长夜,似乎很乐意听夏禾贬损顾长夜的话。 夏禾接着说道:“刚刚那个阿奴说是清白之身,我先又有些担忧王爷的身体了,皇上,若是王爷真有什么隐疾,立刻让郑太医帮忙看看,早些诊治为好。” 说完,夏禾的狐狸眼狡猾的弯起,恶趣味的向顾长夜瞥去一眼。 被他这么一说,顾长锦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蹙了蹙眉头。 顾长锦因为病弱的原因一直没有子嗣,就连皇位的继承都只能托付给信任的顾长夜,可若是顾长夜也有什么隐疾,这...... 但顾虑到眼下不是说这话的场合,顾长锦便暗想,等之后再让郑太医帮顾长夜看看。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止住这个话题,顾长夜却幽幽开了口。 “没想到夏丞相这么关心我,不过让夏丞相多虑了,本王的身体很好。”说着她停顿一下,一边唇角阴冷的勾起,“倒是夏丞相,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妻妾没有,通房也没有,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众人这才意识到,夏禾同顾长夜没什么两样,三十多岁半点娶妻纳妾之意没有,府中也没有通房的婢女。 这么想来,夏禾要比顾长夜的情况严重多了。 在蜀国,男子大多十七八岁便成家了,即便没有成家家中也会塞几个通房,而这些都没有,就实在是让人奇怪。 众人的视线转到夏禾身上。 夏禾的唇角抖动了两下,没想到顾长夜会将这话头指向他。 “郑太医,夏丞相个年纪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医治的话还来得及吗?”顾长夜向郑太医问道,视线却冷冷的落在夏禾身上。 突然被顾长夜叫道,郑太医失措了一下,朝身旁的皇上看去。 顾长锦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毕竟现在明显是夏禾落了下风,他自然没有出口帮衬的道理。 郑太医看出他的意思,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倒是可以医治,但若是久疾,恐怕有些难度,若夏丞相真需要医治,那就让下官......” “不必了,我很好。”夏禾咬牙切齿的打断郑太医的话。 顾长夜冷声开口,“怎么?难道夏丞相有贴心人了?” 夏禾脸色微微一变,眸色骤然泛出寒意。 顾长夜一脸淡漠的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一名侍卫突然跑向夏禾,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夏禾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绷紧,立刻站起身。 “皇上,臣有些事要去处理。” 第306章 救人 离开宴席,花枝失魂落魄的往前走着,也不曾抬眼看自己走的方向。 夜风吹的枝桠摇晃,吹得灯笼摇晃,将花枝垂在脚踝处的裙摆吹起,连带着人也微微摇晃。 她恍惚的想着,人果然不能起贪念,贪心只会让人神志不清,。 最近她太过幸福,便自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呆在顾长夜身边,强迫自己忘记了顾长夜有婚约,而她只是罪臣之女,身份卑微的根本配不上他。 人若不贪心,便不会痛,不会失望,不会犯下错事。 可那还是人吗? 花枝轻声叹息,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树林中。 还好没走的太远,转身时还能看见营帐那边的灯火。 她准备往回走,可刚迈出一步,一只手忽地从后面捂住花枝的嘴巴。 花枝心中一惊,奋力挣扎起来,却根本挣脱不开。 这样被人从身后带走发生过几次,花枝已经学会镇定的思考,凭她挣扎根本不可能逃脱,于是她迅速摸出在腰间系带里藏着的银针,狠狠的刺进身后人腹部的穴道中。 那人没想到花枝会有这一手,半点防备没有,痛的闷哼一声,困着花枝的手自然松了开。 花枝趁此机会拔腿向前跑去,大喊道:“有刺客!” 树林外有几名巡逻的禁卫,听到喊声立刻向花枝跑去。 阴沉沉的树林中,是秋风拍打在树叶的声音。 这片树林几乎全是枫树,随风簌簌落下的红枫,有几片恰巧遮住花枝的视线。 花枝下意识的眨眼。 不过是一瞬的眨眼,一个黑衣人便落在花枝身前,一手劈在她的颈侧。 花枝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向一侧瘫倒。 黑衣人伸手将混过去的花枝扛起,看着刚刚被花枝刺中的人冷声开口,“快走,已经有人过来了。” 另外一人低声骂咧着,“妈的!她这一针刺的还真疼。” 一边说着,二人齐齐飞身跃上树,快速的隐匿于山林之中...... ...... 恭王府。 因为顾长夜和沈怜都不在,府内的下人们轻松了不少,比往日里少做一些活,除了几个守夜的,其余都早早就休息了。 一轮圆月皎如玉盘,一道黑影却从屋顶划破月幕的完整。 那人一身黑衣人的打扮,猫声落地然后闪身进入地牢之中。 地牢之中,江尘子被绑在邢柱之上,身上受刑留下的伤口已经凝结,他垂着头,气息十分微弱。 听到牢房外的脚步声,江尘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头向外看去。 黑衣人在他的牢门前停下,只有一双冰冷的眸子露在外面,幽幽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江尘子有气无力的问道。 黑衣人说道:“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听到是救他的,江尘子的眼睛微亮,不过转瞬又暗淡下去,“救我?何人救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你不用装糊涂了,我确实是救你的,是丞相让我来的。” 江尘子依然不信,反问道:“夏丞相?他为什么要救我?” 黑衣人颇有些无奈的撸起右臂的袖子,露出上臂的猎鹰纹身,“这样你还不信?” 看见那个纹身,江尘子长呼出一口气,“我这也是谨慎起见,若你是顾长夜派来套我话的人怎么办?丞相肯定也不希望我说漏嘴。” 黑衣人默声片刻后,幽幽说道:“你做得很好,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听到离开二字,江尘子的眉心微皱,然后问道:“带我走,去哪里?” 黑衣人道:“丞相说了,带你回去见他,你还有用。” 他的话音落下,江尘子这才彻底相信他,知道自己能活下去后,低声笑起来,“呵,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对于丞相来说已经是颗弃子了,你是要来杀我的,没想到丞相还愿留我一条命,只要能活下去,我一定找机会把这几日吃得苦找顾长夜讨回来!” “别废话了。”黑衣人皱了皱眉头,“外面的守卫被我打昏了,我们需要快点离开。” 说完,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刀,一刀将牢门上的锁链劈砍开,直直走到江尘子面前,又将拷着他手脚的锁链劈砍开。 “走吧。” 江尘子点头,但因为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走起路来有些踉跄,十分缓慢。 刚走到牢门前,黑衣人的脚步顿住,“江尘子,你没有说出什么对王爷不利的事情吧?” 江尘子连忙回答:“没有!无论顾长夜如何对我用刑,我都没有吐出半个字!” 黑衣人的眸子转向他,眸光十分凌厉。 “巫蛊案的事情也没有说出去半个字?” 那个眼神十分阴冷,好像下一秒这人就会抽刀戳穿他的肚皮一样。 江尘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急忙说道:“我怎么敢说这事!我已经将自己同丞相撇的一干二净,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那个温云歌了。” 黑衣人眼底的阴冷收敛几分,继续说道:“那就好,巫蛊案时用的毒药是你做的吧?丞相说了,这次他还需要你做一些。” “那房子丞相不是知道吗?怎么......” 说到这,江尘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身体向后退了一步,满眼提防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你真的是丞相的人?” 黑衣人十分淡定,“当然。” 江尘子怀疑地说道:“那个药的方子已经不再我的手里了,所以丞相根本不可能叫我回去再做那个药!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默声看他片刻后,依然一副从容肯定的回答:“我是丞相的人,只是对当年的事情并不了解,所以不知道药方的事。” 江尘子依然怀疑的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走不走了?”黑衣人冷声问道,声音里有些不悦。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离开这里再说。 想着,降尘子点头和黑衣人向地牢门口走去。 还没等踏上阶梯,就听到上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来人!有刺客!” 黑衣人出手拦住江尘子的步子,“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出去!” 江尘子疑惑地看着他,“不出去我们怎么离开?!” 黑衣人说道:“王府的侍卫众多,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你回牢房里装装样子,一会有人下来查看,先蒙混过去再说!” 第307章 套话 地牢上面全是脚步声,江尘子不由得紧张起来,额头上溢出冷汗。 最后他咬咬牙点头,“好,你找个地方藏起来!” 黑衣人点头,正准备转身藏起来时,外面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喧闹。 “刺客在那!” 一声大吼过后,上面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们,好像走了?”江尘子疑惑地说道。 黑衣人也明显怔楞了一下。 江尘子看向他,“你还有同伙。” 黑衣人立刻否认,“不,只有我一人。” “那是何人......”江尘子很是奇怪,但转念一想,眼下离开这个地方最好重要,于是说道:“趁现在赶紧离开吧!” 黑衣人却在一旁沉默起来,低头像是思忖着什么。 见他没有做的意思,江尘子有些着急,“还不走?等一会儿侍卫回来了,就走不了了!” 片刻后,黑衣人面向江尘子,说道:“我不确保能带你离开,恭王府内有一批暗卫,武功极高,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丢下你离开。” “什么?”江尘子吃惊的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衣人回答:“我会尽力带你离开,但如果有万一,我会一个人离开。” 江尘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说什么?丞相不是还需要我吗?” 黑衣人耸了耸肩,“丞相只是说尽力而为罢了,毕竟也有人能代替你替丞相做事。” 听他这么说,江尘子的面容越发狰狞。 好不容易有人来救他,他当然想离开这里! 江尘子一步迈向前,揪住黑衣人的领子哑着嗓音吼道:“你最好将我从这里带出去,不然我一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顾长夜!” 黑衣人不屑的冷哼一声,“说出去又怎么样?你根本威胁不到丞相。” “威胁不到?他犯的都是可以株连九族的大罪。”江尘子冷笑,“当年用我的毒使老皇帝产生幻觉,然后栽赃陷害萧贵妃使用巫蛊人偶,这件事要是让顾长夜知道会怎么样?还有陈德只做了一半的毒,若不是我想办法将毒和我养的蛊虫结合在一起,夏丞相怎么可能拿到那么完美的毒?” 黑衣人的眸底渐渐露出震惊的神情。 江尘子以为是自己的话使他动摇了,继续说道:“而且我还知道,当年沈家被害,温云歌不过是个替罪羊而已,真正的幕后推手就是丞相,他想要沈家少爷做的那把奇特的武器,所以借温云歌之手残害了沈家,夺走了藏有兵器图的盒子!我要是扒着都告诉顾长夜,一定很麻烦吧?” 说完江尘子看着黑衣人得意的一笑,觉得自己手中握着这么多事情,此人一定不会把他丢在这里不管。 黑衣人静默半晌,幽幽说道:“所以,所有的事情都是夏禾做的?” 江尘子的背脊紧绷起来,发现这人的语气和神态都变了,不由得心慌起来。 未等他细想,突然从上面冲下来三个黑衣人。 那三人看见江尘子明显怔楞一下。 “江尘子!跟我们走!”其中一人着急的喊道。 江尘子陷入混乱,看了一眼自己揪着的黑衣人,又转头看向那三人,奇怪的问道:“你们是何人?” 三个黑衣人也注意到江尘子身边的人,紧皱起眉头,“我们是主人派来救你的!他是谁?!” 那三人说完,江尘子立刻意识到,他一直感觉到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夏禾的手下从不称他丞相,而是叫他主人,为防在外面泄露夏禾的身份。 江尘子立刻松开身旁人的衣领,惊恐的向后跳开,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抬手缓缓拉下面罩,面庞冷峻的看着他,反手紧握住刀柄,“真没想到,王爷和丞相这么心有灵犀,营救计划都能撞到一起去。” 江尘子的眼睛瞪大,瞳孔剧烈的颤着,“你,你是李丛?!” 李丛唇角微微一勾,“是,今天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走你。” 江尘子的嘴巴很严实,无论用什么酷刑,都咬死自己同夏禾无关,于是顾长夜在离开王府之前,就给他下了命令。 假扮夏禾的手下,营救江尘子,借此套出过去的真相。 前半部分计划很顺利,本来需要王府里的人冲进地牢同他打斗一番,等彻底得到江尘子的信赖再套话的,可没想到夏禾今日真派了人来营救,后半段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好在李丛又另生一计。 江尘子虽面上装成硬骨头,其实心中怕死的要紧,如果没人来救他,他或许咬着牙就挺下去了,可他眼下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是死也不肯放过的。 结果这么一诈,他自己就全部交代了。 虽然江尘子口中的真相,王爷之前已经隐隐猜到,但是听到江尘子全部说出来后,李丛还是吃了一惊。 李丛的眸子泛着冷意,刀尖指向那三个黑衣人,“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笑道:“你就一人,我们三个人还会怕你?” 说完,三人摸向自己的刀。 “速战速决!” 领头的话音落下,三人齐齐冲向李丛。 李丛的面色没有半点波澜,瞳孔里映着三人的影子。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夏禾而起,那王爷最该复仇的人就不是花枝,而是夏禾。 意识到这件事,夏禾握着刀的手更紧几分。 冷光在眼前划过,刀刃与刀刃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清脆的响声,可这声音里除了杀气,一点其余的温度没有。 夏禾的手下各个都是高手,而眼前这三人都是夏禾培养的高手,江尘子不认为他们会落下风。 可十几招过去,这三人不仅没有因为人多而占到便宜,反倒是李从那边游刃有余的接着他们的招式。 江尘子不知道的是,李丛是顾长夜亲手带出来的,然后才将其余的暗卫交到李丛的手中。 第308章 放跑 刀刃破空的厉风,将地牢中的蜡烛带的晃动。 几十招过去未分出胜负,黑衣人们意识到想打败李丛是不可能了。 “不能磨蹭了!等一会儿他的帮手来了,我们更不能脱身了!你们两个带江尘子离开,我来断后!”其中一人喊道,拦刀截下李丛的刀刃。 另外两人立刻点头,转身架起两腿有些发软的江尘子,朝外面跑去。 李丛的眉心轻皱,抬脚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踹开,想追上去,可对方也是高手,很快又牵制住李丛的动作。 “你们带他回去要做什么?”李丛冷声说道,“江尘子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他是叛徒你们也不抹杀?” 对于李丛的话,黑衣人选择沉默。 黑衣人的反应,让李丛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江尘子对于夏禾来说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他们要全力营救。 李丛再次握紧刀柄,冲向黑衣人。 虽然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他不能就这样放走江尘子,夏禾一定筹谋着什么重要的计划。 从李丛的刀上立刻散出浓烈的杀气。 二人再次动作,且每一个动作都瞄着对方致命的地方。 李丛闪过一击,视线暗暗在对方身上寻找着破绽。 然后瞄着弱处,刀尖刺入。 对方还未倒下,李丛已经抬脚往地牢门口,三步并成一步的追去。 还好另外两个黑衣人并未跑走。 几人被暗卫团团围住。 江尘子神情紧绷的看着四周,“你们,你们能不能带我逃走啊?” “闭嘴!”其中一人冷声呵道。 李丛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走进暗卫之中,看着江尘子说道:“我说了,今天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带你走。” 江尘子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我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总之,你不能离开。”李丛冷声说完,做了一个进攻的姿势,“江尘子活捉,其余两人收拾掉。” 暗卫们齐齐握住腰间的刀柄,冷声一起应道:“是。” 眼看着暗卫要动作,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两面的对峙,“住手!” 众人一起转头向声音看去。 李丛有些惊讶,黑衣人原来还有第四人。 那人劫持着陈念,刀刃紧贴在陈念的脖子上,冷声威胁道:“你们谁要是敢动,我就杀了他!” 李丛嗤笑一声,“随便,他和恭王府半点关系没有,死了就死了。” 说完,李丛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江尘子几人。 黑衣人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李丛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们接到的命令,本身就有两个。 第一救出江尘子,第二杀掉陈念。 他们分头行动,陈念因为不会武功,倒是很容易就落到他的手中了,而另一边却进展的很不顺利,本以为陈念对顾长夜来说应该还有用,才想着拿他做人质,可眼下看来似乎没什么用。 黑衣人又想陈念的脖子迫近几分。 陈念只感觉刀刃上的凉意钻进了骨头缝中。 他平日里看着挺洒脱的模样,但心底还是怕死的,感觉到黑衣人的杀气,忍不住朝李丛大喊道:“喂!我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告诉王爷呢,你真的不打算救我?” 李丛皱了皱眉,眼睛微微瞥了瞥陈念,“不用你了,有什么事我再另想办法查清。” 陈念有些激动起来,“你这叫过河拆桥!用完我就不管我死活了吗?我可是救活了那个小丫头!” 李丛却只是冷哼一声,明显不屑的样子。 陈念知道李丛讨厌他,不想救他可能是真的,立刻额头上溢出几滴冷汗。 李丛收回视线,看向江尘子幽幽下达命令,“动手。” 他的声音落下,暗卫立刻动作。 而劫持陈念的黑衣人也有了动作。 竟然李丛不顾忌陈念的性命,那此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眼看着刀刃要划开陈念的脖子时,所有暗卫的动作都变了方向,朝陈念的方向而去。 “走!” 趁着空子,两名黑衣人带着江尘子飞身上了房顶。 有暗卫追了上去,而李丛很快就打败最后欧那名黑衣人,将陈念救了下来。 院子里的骚动惊醒了众人。 路嬷嬷很快就带人赶出来,看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路嬷嬷眼底闪过震惊,不过转瞬就镇定下来。 “怎么回事?” 李丛拱手回答道:“惊扰嬷嬷了,有几名刺客,不过已经收拾掉了,嬷嬷回去休息吧。” 路嬷嬷蹙眉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轻声叹息后说道:“快点处理好。” “是。” 路嬷嬷带着惊醒的下人们转身离开,等到所有人走远,那几名追出去的暗卫也跑了回来。 他们落到李丛身边,神色微沉的说道:“头儿,外面有人接应,让他们三个跑了。” 李丛垂眸思忖片刻,有些不甘,但人已经跑掉了,只能无奈的说道:“罢了。” 一旁得救的陈念,刚回过神来,“你不是说不救我吗?” 李丛冷眼看向他,声音不悦的说道:“我是不想救你,但是王爷还不想让你死,留着你还有用,而且,花枝应该也不想看见你死。” 江尘子看着他微怔,然后眼含笑意说道:“那就多谢了。” 李丛冷哼,转身看向空中那轮硕大的明月。 “江尘子跑了,夏禾既然会冒这么大风险派人来救他,说明他一定很需要江尘子帮他做什么。” 听出李丛声音中含着几许忧虑,陈念走到他身旁说道:“既然被你救了一命,我自然会报答的,那个江尘子和我一样,都是用毒的高手,夏禾救他肯定也是要利用此处,如果是这样,我定会出手相助的。” 李丛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轻蔑,转身将身后的暗卫挥散后,一边抬脚离开,一边沉声说道:“你最好对王爷有用,若因为放跑江尘子,而威胁到王爷,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念笑着摇头,然后重新看向夜空。 一片乌云缓缓遮住月光,让陈念的脸色看起来也微沉下去。 第309章 错抓 大屿山。 因为夏禾离开宴席,众人寂静了一阵。 楚岚俯下身凑到顾长夜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王爷,王府那边的事情怎么处理?” 顾长夜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既然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人等日后再想法子抓回来,你让人回去传消息给李丛,让他先将王府里的事情处理好。” “是。”楚岚低声应道,正准备起身离开,又想起什么,“王爷,刚刚我瞧见阿奴姑娘的神色有些恍惚......” 顾长夜眉心蹙了蹙,然后幽幽开口,“我会处理。” 楚岚不再作声。 而刚刚匆匆离开的夏禾,此刻神情凝重,冷声向身后的侍卫问道:“知道是什么人闯进来了吗?” 侍卫立刻作答:“看那身手,好像是宫中的人。” “宫里的?”夏禾的脚步陡然停住,眉头皱的更紧几分,“是禁卫?” “是......” 侍卫有些犹豫,想了想才慢吞吞的说出来,“不过看样子,好像是太后的人。” 夏禾隐隐猜到,眸色沉了一下。 半晌,他沉声说道:“你们先将沈怜安顿好,宴席那边盯紧顾长夜,那边我去看看。” 侍卫拱手,“是。” 话音刚落下,远处就传来禁卫的喊声。 “来人!有刺客!” 声音很快就惊动宴席那边的人,这让夏禾的脸色越发阴沉。 他低头思忖片刻,对侍卫说道:“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拖住顾长夜。” “明白!” 听到侍卫的应答,夏禾抬脚急匆匆的朝树林的方向跑去。 禁卫的声音使宴席发生了骚乱。 “有刺客?!”有人惊慌的站起身。 皇上身边的禁卫手脚十分利索的护上去,将皇上围在最中间,十分警惕的看着四周。 顾长夜神色紧绷的向身后的楚岚问道:“怎么回事?” 楚岚-也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一脸茫然,“不知道,没看到什么人啊。” “没看到现在就去看!”顾长夜厉声说道。 楚岚连忙转身跑开。 阿史那云看中此时的骚乱,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角,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站起身。 宴席的四周都是禁卫看守,阿史那云准备离开被其中一名禁卫拦下。 “阿史那特使,眼下有刺客闯进大屿山,暂时还是不要乱走为妙,呆在此处,由我们保护最为安全。” 阿史那云看了一眼拦住自己的那人,锋利的眼梢有一瞬的染上寒气。 他向来不喜欢有人干扰他做事,不过念及此地是蜀国,此时也不宜生出旁的事端,很快他就敛起不悦,开口说道:“我的人刚刚回营帐那边了,我要过去看看。” 那名禁卫依然不肯松口,“不行,为了您的安全,您不能离开这里,营帐那边也有禁卫军在守着,请特使安心在这里扥过一会儿,等抓到此刻自然能离开。” 阿史那云蹙了蹙眉头,然后不再和那名禁卫争论,静默的转身。 但他并没有打算就这样回到宴席中,而是走到偏僻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根白玉哨笛。 此哨笛发出的声音只有狼犬能听得到,人耳却不能察觉。 阿史那云轻吹哨笛,没一会儿,宴席旁的丛林中便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很快禁卫便察觉到动静,神色紧绷的看着昏暗的丛林中。 “那里好像有动静,来人!跟我去看看!” 看着禁卫军将注意力都放在草丛那边,阿史那云飞快闪身出去,身影很快便钻进黑压压的树林之中。 正好药格罗从树林深处跑了出来,看见阿史那云一阵欣喜,“特勤你出来了?” “嗯。”阿史那云神色淡淡,声音却很严肃的问道:“怎么回事?人你们带走了?” 药格罗摇头,“他们说的刺客不是咱们的人,而是一帮黑衣人,我刚才正巧碰见了,特意注意了一下身手,看起来也不是夏禾的那帮手下。” 阿史那云沉声问道:“所以,是真的刺客?” 药格罗摸着下巴的胡须想了想,然后摇头说道:“那两个黑衣人的身手,看起来像是蜀国的禁卫。” 阿史那云的眼底闪过微微的惊讶,“禁卫军?” “我也没搞清楚什么状况。”药格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过转瞬脸色就办了起来,十分认真的说道:“不过他们抓走了一个小姑娘,刚刚天色太暗,那个叫阿奴的和沈怜的衣裳穿的太像,我一时也没有搞清楚他们带走的是哪一个。” 阿史那云一阵沉默,然后开口说道:“不管是哪一个,都要去把人救出来。” 说完,他又掏出哨笛吹了一声,很快勃律便从幽密的草丛中跑到他的脚旁。 “勃律能找到他们。” 阿史那云摸了摸勃律的头,勃律立刻露出乖顺的模样...... ...... “人带来了?” “是,就是沈小姐。” “嗯......” 昏昏沉沉中,花枝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其中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声音听着有几分耳熟。 花枝的眼帘微颤了两下,然后稍用了一些力气才缓缓抬起眼帘。 她被人捆住手脚扔在地上,四周为了一圈身穿夜行服的人,每人手里都握着一个火把。 而面对花枝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醒了?” 马车里传出女人的声音,带这成熟妩媚的气息,但却掩不住语气中的冰凉。 花枝挣扎的坐起身,皱眉扫视了一圈,确定自己还在大屿山内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马车里的女人再次开口,“你乖乖回答我的话,我会放你活着回去。” 花枝越发觉得那个声音耳熟,并没有回应女人的话。 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目的,沉默便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她不回应,女人便继续说道:“你的母亲阮灵,是不是曾给你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花枝被她问的一怔。 阮灵?她的母亲? 思绪转了一转,花枝才反应过来,这帮人的目标应该是沈怜,但因为他们二人穿的衣服太像了,所以抓错了人。 花枝并不急着表明身份,依然用沉默回应。 她想知道马车里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话。”女人沉声说道。 花枝想了想,装糊涂的说道:“母亲留下的东西太多,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女人的声音里染上些许不耐烦,“像是信物之类的?” 花枝继续装样子,歪头想了想,然后弱声说道:“母亲的很多东西都已经遗失了,并没有给我留什么。” “怎么可能?!”女人的声音顿时拔高几分。 第310章 周旋 “怎么可能?!” 因为女人十分不甘心的声音,花枝的眉心蹙了蹙。 不过这一声过后,女人很快恢复镇定,“小姑娘,你最好再仔细想想,若是不能给我满意的答案,你可就不能安全的从这离开了。” 花枝悄悄往一旁黑压压的森林瞥去一眼。 此处并没有挂起照明用的灯笼,想来应该是大屿山的西侧,这面因为树林过去繁密,不适于秋猎,所以并没有算在秋猎赛的范围内,自然也没有安排禁卫军在这里看守。 他们一定是看中这点,所以才会将她带到这来。 可是大屿山禁卫的布防,应该只有禁卫军几个统领和顾长夜知道,绑她这几个人又是为何如此清楚? 难道是夏禾派来的人? 花枝在心中暗暗思忖着。 女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小姑娘快回答我。” 花枝回过神,“我不想死,但是你要给我一些提示,否则我不知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脸上满是畏怕的神情。 当然她的神情,女人并看不到,因为女人坐在马车里,她们二人之间隔着一个厚厚的帘子。 女人略微沉默,然后幽幽开口说道:“沈家大少爷是难得的奇才,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不说,还能造就无数奇机巧械,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些。” 花枝神色渐沉下来。 她从旁人那里听说过沈怜的父亲。 过去蜀国的大部分兵器图都是由沈怜的父亲绘制,其才华与品性被很多人赞赏。 女人继续说道:“你父亲绘制的最后一个兵器图,并没有上交给朝廷,而是送给了你的母亲,那时一把可以十连发的弩,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武器,若是谁能多的那张图,怕是世间无人敢不臣服于他的脚下......” 说到这,花枝就已经明了对方的用意。 这次抓沈怜,应该就是为了那混着那张兵器图。 “对,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什么兵器图,母亲没有给我看过那东西......”花枝依然假借着沈怜的身份,身子向后瑟缩了一下。 从马车里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你当然不知道,阮灵不肯将那东西交给任何人,还将那张图一分为二。” 虽然女人没有阮灵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花枝已经暗暗猜出其中缘由。 像阮灵那般正直善良的女子,一定不想那张兵器图落入坏人的手中。 但花枝又有些不解,既然怕有人利用兵器图做坏事,为何不直接将兵器图毁掉呢? “那张图最重要的部分,被锁进了机关匣中,而打开瞎子的钥匙,她应该交给了你。”女人说完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里多了几分阴寒,“好了,现在你该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拿到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花枝的脑中突然划过香菱的影子。 香菱生前说过再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而且必须要销毁,难道就和这个兵器图有关? 花枝低头思忖片刻后,抬头说道:“我们家遇害的时候,东西大多遗失,母亲并未留给我什么。” 她这句话倒是没有掺假。 沈怜的确没有什么有关阮灵的东西,就连唯一可以惦念的夜明珠,都是顾长夜在龙城时,从贾文的手中抢回来的。 “不要和我耍滑头!”女人突然按奈不住的大喝一声。 也就是这一声,花枝顿时回想起这个声音曾经在那里听到过。 花枝的记性好,不仅是图画文字,脸气味和声音也记得住。 这个女人的声音,花枝在皇宫里的听到过。 那人高高在上,总是端庄的坐在高处,唇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眼底却总是装着的阴冷,有时候在气势上甚至碾压身旁的皇帝。 太后。 意识到马车里坐的是当今太后,花枝眼底露出震惊。 太后想要兵器图? 花枝的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张兵器图如此厉害,而太后想得到这张图,花枝自然能猜到太后想要做什么。 这对顾长夜非常不利,她必须将此事告诉给顾长夜。 此时的宋婉思还不知道手下抓错了人,也不知道车外的人在想些什么。 “顾长夜一定保有你母亲的东西,你若乖乖同我合作,把你母亲的遗物交给我,我可以实现你任何愿望。”宋婉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哄诱。 花枝皱起眉头,暗暗的试着能不能挣脱绑着手脚的绳子,发现不可能后,只好在心中暗暗期盼,能有旁人注意到她不见。 几道黑影突然从树林蹿过,闹出的动静,使周围的黑衣人们,神色顿时紧绷起来。 宋婉思也听到声响,“什么人?!” “不知道。”其中一名黑衣人出声回答:“请您在马车中坐好,我们会保护您离开。” 宋婉思心中有些不悦。 因为她有些不相信夏禾,所以才大老远的亲自从宫中赶来,为的就是能从沈怜口中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可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让她这样离开,她十分的不甘心。 “把那个小丫头给我带过来,我要将她带走!”宋婉思命令道。 黑衣人一惊,“主人,不能带走她,顾长夜那边肯定会追上来的!” “马上给我带过来!” 宋婉思完全不听那人的话,低声吼道。 黑衣人皱眉犹豫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功夫,几道黑影从茂密的树林中蹿出。 未等花枝看清,已经有一个人冲到她的背后,一刀斩断她手脚上的绳子。 手脚一松,花枝立刻站起来。 周围的人已经打了起来。 保护宋婉思的人已经顾不上花枝,他们首要的目标是保护好宋婉思,只好退守在马车旁。 花枝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她可以肯定这些人不是顾长夜的手下,因为他们没有穿着暗卫统一的服装,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来救她的。 花枝身体向后退着,犹豫片刻后,扭头向树林中跑去。 虽然来人看样子是要救她,但还不能确定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只好趁乱先跑走。 坐在马车里的宋婉思听到打斗声,有些着急的问道:“快!快把那个小姑娘给我带过来!她一定知道兵器图的线索!” 外面的黑衣人馒头大喊,顾不得回她话,吃力的应付着突然冲出的这些人。 在两方缠斗时,有一个人影从树林中跑出来,闪身伤了马车。 未等宋婉思看清是何人,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压着嗓音附在她的耳边低语。 “太后,您实在是不乖,怎么从宫中跑出来了?” 第311章 争吵 宋婉思看着眼前带着面具的男人,眼睛惊恐的睁大。 “太后私自离宫,若是让皇帝知道了,怕是会出大事吧?” 男人嗓音十分低沉沙哑,落在人的耳中,让人有些不舒服。 “你,你是什么人?”宋婉思的身体向后挪了挪,想同这个人拉开距离。 可她退后一点,男人也立刻逼近,泛着寒气的面具触碰到宋婉思的鼻尖,让她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男人在面具后面发出一声低笑。 马车外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可男人却没有半点紧张感。 这感觉就像是那个人...... 宋婉思正想着时,男人抬手缓缓摘下面具。 夏禾带着几分邪气的脸露了出来,看见是他宋婉思才松了一口气。 “夏禾,你......” 她的话未说完,夏禾便用右手食指勾起她的下巴,是她的眼睛直视着他。 夏禾唇角勾起一抹笑,但是那笑容里含着几分不悦,“太后实在是太不听话,不在宫里乖乖呆着,擅自跑到这里,这次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宋婉思皱了皱头。 夏禾说话的语气和态度让她感觉恼火,抬手一把拍开下巴上的手,冷声说道:“我等不了了!夏禾,你说要把顾氏的江山送给我,可我已经等了二十年,我还是太后,长琪还是一个无名的皇子!所以我必须自己做些什么!” “你能做什么?”夏禾的眉心也皱了起来,明显是因为她说的话,“我说过我自有安排......” “我不信你!”宋婉思倏然打断他的话。 夏禾顿时怔住。 其实他一直知道,宋婉思是不信他的,可是听她亲口说出来,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夏禾的眸底微微颤抖着,半晌后突然抬手发了狠的捏住宋婉思的脸颊,俯身前倾靠近她。 “不信我?除了我你还能信谁?信你那个把你送进皇宫,服侍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的爹?信你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你,要同你私奔,最后为明哲保身同你撇的一干二净的青梅竹马?” 他细数着过去曾背叛过宋婉思的人,使宋婉思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些背叛过她的人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她那满心满眼权势的父亲,在出访南城时,活活被受了惊的马踏死,而那个负心汉,最后也被砍了头。 这些都是夏禾为了讨好她,一手策划的。 可宋婉思一点也不感谢他,她觉得这是夏禾应该为她做的。 她扬着下巴怒视着夏禾,然后抬手恶狠狠的揪住夏禾的衣领,“夏禾!我是太后,你敢放肆!!” 夏禾的眉头紧锁着,刚想在说些什么,马车外传来声音,“主人!您先乘马车离开吧,这帮人的身手极好,您先离开我们断后。” “不行!”宋婉思厉声说道:“把那个小姑娘给我带过来!” “可是......她已经跑了。” 听到那人犹犹豫豫的声音,宋婉思的火气又腾升几分,“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抓回来!” 看到宋婉思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夏禾的眸色一沉,片刻后他幽幽对碗面说道:“不用抓回来,派两个人去把那个小姑娘处理掉,处理的干净一些。” 外面立刻应道:“是!” 宋婉思不明白夏禾是什么意思,刚想吼他,却被夏禾抢先开口:“你抓的那个根本不是沈怜。” “什么?” “他们抓错人了,那是温云歌的女儿花枝,沈怜现在在我那里,乖乖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她。” 听到夏禾这样说,宋婉思沉默下来。 她不相信夏禾,可好像她身边也只有夏禾一人可以依靠。 见她不再胡闹,夏禾松开手,敲了敲窗棱,示意车夫离开。 车夫立刻挥动马鞭,让车驶离原位,以免被周围的打斗波及。 “他们跑了!”药格罗喊道。 阿史那云立刻向马车离开的方向看去,可还未定睛,身侧便有刀刃横劈过来。 幸好他反应极快,闪身躲过去,然后一刀捅进那人的腹中。 他刚想飞身去追那辆马车,可余光里瞥见有两个黑衣人,朝花枝逃离的方向追去,他皱了皱眉,也飞身朝那边追去。 夜越深,树林中的风越大。 这边没有的灯笼照明,夜盲的花枝便变得寸步难行。 但她不敢停下,只能磕磕绊绊的向前跑着。 一阵风在树梢飞快上掠过,花枝蓦地停住脚步。 她虽看不清前方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再往前一步就会又落到别人的手中。 追上来的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 火光照亮两名黑衣人的身影,花枝身体本能的后退起来。 二人的手无声无息的握紧刀柄,双眼如一只残暴的野兽,死死地盯着花枝。 花枝急忙转身要逃,可转过身的一瞬,她再一次顿住。 身后一匹狼正龇牙危险的盯着她,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的样子。 花枝一惊,大屿山上并没有这么危险的动物,怎么会有狼?难道是这帮黑衣刺客带来的。 她正思考的时候,身后的黑衣人沉声说道:“我们是来送你上路的。” 话音落下,身后便传来刺客冲上来的声音。 花枝想跑掉,可另一边的路已经被那只狼堵住。 难道,她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狼的喉咙里的发出压抑的嘶鸣的声,下一瞬,猛地朝花枝的方向扑了过来。 花枝下意识的抱住头蹲下身。 她不知道自己会死在那两名刺客的刀下,还是被那只狼活活吃掉,只能听天由命,等着身上传来剧痛。 可是她没有等来该有的疼痛,反倒听到身后的刺客传来一声悲鸣。 花枝睁开眼看过去,发现那只狼已经扑到一名刺客,凶狠的咬住他的咽喉,刺客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着。 另一名刺客神情有些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同伴,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握紧刀柄再次冲向花枝。 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到她的身上时,另一名黑衣人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挡住刀刃,和那名刺客扭打在一起。 花枝知道这个人不是太后 派来的,可又不知道他的身份,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逃跑。 那人的身手在刺客之上,七八下便将刺客解决掉,而另一名已经被狼活生生的咬死。 花枝向后退着,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将挡住脸的面罩缓缓扯下。 阿史那云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她说道:“这下,你又多欠了我一份人情。” 第312章 相像 花枝震惊的看着他,“怎么是你?” 阿史那云鼻间发出一声轻笑,“我也没想到,被抓的会是你。” 说着,他抬脚向花枝迈出一步。 花枝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阿史那云,“你想做什么?” 看着她那副紧张的模样,阿史那云抬起双手无辜的晃了晃,似是示意花枝他没有恶意。 “你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偏见。”他掐着腰挑着眉梢说道。 花枝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然后十分疏离的说道:“不是偏见,我讨厌你。” “为什么?” “因为你将那么多无辜的女子送到柔丽做官妓。” 想起那些蜷缩着身体,哭喊着想要逃离的女子,花枝的手便紧紧握成拳头。 就凭这一点,作为她讨厌阿史那云的理由就足够。 阿史那云对她的话没有解释,耸了耸肩,“我的确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手上沾着很多无辜之人的血,但是我对你却没有恶意。” 花枝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心里认定阿史那云意有所图。 阿史那云也知道,仅凭自己三言两语,是无法放下花枝的戒备。 “你不信我的话也没关系,至少刚才我是在救你,你是明白的吧?”阿史那云说道。 花枝一阵沉默。 在看到阿史那云那张脸之前,花枝是确定这帮突然出现的人是想救她,可眼下却不敢确定了。 她垂眸思忖片刻后,抬头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没想到被抓的是我,那你原本以为是谁?” 阿史那云的眼底流出欣赏的目光,没想到花枝这么快就抓到线头。 他也没打算隐瞒,“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人被带走了,但想着有可能是沈怜,所以就过来看看。” “你想找沈怜?”花枝有些惊讶,“为什么你要找她?” 阿史那云唇角轻轻一勾,“你觉得呢?” 刚刚花枝和马车里的女人的对话,阿史那云躲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花枝现在已经知晓了兵器图的事。 花枝的脸色也想到这里,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你也想要兵器图?” 阿史那云眸光微动,想了想回答道:“与其说是想要,不如说我是想交还。” 花枝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阮灵是我的故友,我知道她的遗愿,想将那张图交还给她的女儿。” 阿史那云直截了当的说道,不做丝毫隐瞒。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直觉说,这些事情可以告诉给面前这个小姑娘。 “遗愿?”花枝有些不解,忽地想到香菱说过的话,说道:“她的遗愿真的是那样吗?那张兵器图会掀起战事,到时百姓遭难,血流成河,比起交给沈小姐,她或许更想销毁那张图吧?” 阿史那云沉声说道:“一开始我也这样以为,可是兵器这东西本身没有善恶之分,而是使用者的善恶决定它的用途,这个弩的诞生是为了守护她所爱的人,所以我不能销毁它。” 花枝仔细辨别着阿史那云脸上的神情,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 可阿史那云的脸上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花枝有些犹豫的开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说过我很看好你的能力,想要你为我所用......” 花枝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和你走的。” 看她坚决的模样,阿史那云笑着摇头,“那是你的选择,随便你,但是话我还要说下去,你不属于这里,你在顾长夜的身边永远只能卑躬屈膝,但我却能让你挺直腰背的活下去。” 花枝依然没有思考便回答道:“我已经知道该怎样活下去了,不需要你来为我安排。” “一辈子为一个男人活着?”阿是安云的笑容里染上不屑,“如果是这样的选择,那是我看错你了。” 花枝皱了皱眉头,用力咬住下唇,半晌从唇边挤出声音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值得我舍下一辈子。” 阿史那云的眸光幽幽,和身后站在的那匹狼一样,定定的直视着她,好像要看穿她的内心一般。 “你的眼睛真的很像她。” 他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让花枝有些不明所以。 “我说的是阮灵,你知道她吗?你的眼睛很像她。”他说道。 花枝想起顾长夜书房里的那副画。 那画上的女子宛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她怎么比得上? 不等花枝的回答,阿史那云继续说道:“在柔丽肯放过你,也是因为你那双眼睛,我以为顾长夜也是因为你那双眼睛所以才会喜欢你,不过现在我发现,你一点也不像她,阮灵从来都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且活的比谁都漂亮。” 从这话中,花枝听出阮灵于阿史那云来说有多么的特别。 就算阿史那云不说,花枝也知道自己不如阮灵,可是顾长夜喜欢她,是因为她这双很像阮灵的眼睛,这个说法花枝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有些失神的抬手触摸了一下自己的眼帘。 不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阿史那云没有回头,沉声说道:“你等的人来了,不过他真的值得你那么信任他吗?” 花枝立刻抬头想对阿史那云说值得,可是不等她吐出这两个字,阿史那云已经飞身而起,转瞬就消失在密林之中,那只跟在他身边的狼也迅速的跑走。 没一会儿,顾长夜便带着大批的禁卫跑到花枝的身后。 花枝正看着阿史那云消失的方向发呆。 她还是不清楚阿史那云想要做什么,可却隐隐觉得阿史那云那句话是真的,至少,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顾长夜骑在马背上,凉薄的视线落在花枝身上,然后看见不远处两名刺客的尸体,和距离花枝两三步外,一个不同于刺客也不同于花枝的鞋印,他的眉头紧皱起来。 发现她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心最开始是提起来的。 他本来想第一时间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可在看到她周遭的情形后,顾长夜立刻意识到她刚刚和其他人在一起。 而且他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谁,这让顾长夜之前挤压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 他一把从地上捞起花枝,然后冷声对身后禁卫军说道:“继续搜查刺客!” 说完,他便带着花枝转身离开。 第313章 渊源 宋婉思的马车避开了搜查的禁卫军,一路行驶到后山。 马车还未停下,就听到马车外面沈怜恼火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小叔叔拿你们问罪!” 听到沈怜的话,夏禾轻笑,笑声里满是轻蔑和不屑。 夏禾转头看向还在气恼的宋婉思,轻声说道:“你要找的小丫头在这,有什么想要说的就说吧。” 宋婉思的脸色依然紧绷,不肯同夏禾言语。 刚刚夏禾的话还在耳边,让她不能释怀。 知道宋婉思还在生气,夏禾也不再气恼,抬手掀起帘子,缓缓走下马车。 马车外面,沈怜被人绑住手脚,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见走出的人是夏禾,她的微微一怔,转瞬神情严肃的开口:“夏丞相?你抓了我,就不怕我的小叔叔找你算账。” “说实话,我并不怕。”夏禾意味深长的说道。 然后他抬手,示意一旁的手下为沈怜松绑,“不过,沈小姐也不要急着去告状,我没想伤害你,只是想同你合作。” 夏禾为人狡猾,沈怜也知道,她警惕的看着夏禾,手脚上的绳子被解开后,她立刻站起身,和夏禾拉开距离。 夏禾也没有靠近她的意思,站在原地眯眼看着她,幽幽说道:“沈小姐不是很喜欢恭亲王吗?” 沈怜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来实现你的愿望,让你成为恭王妃,你帮我做事,怎么样?”夏禾唇角弯着,噙着一抹危险在其中。 沈怜不解他的意思,“什么意思?你不是和他势不两立吗?你想让我帮你加害他,那是不可能的!” 夏禾摇头,“我的确和顾长夜势不两立,但不代表我一定要他的命,你想要嫁给他,而我想要的只是在朝中独大,这两者并不冲突。” 沈怜的唇角紧抿在一起,沉吟片刻后说道:“我不会和你合作的。”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夏禾也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开口,拖着长调说道:“不合作也可以,反正就算你除掉了一个阿奴,还有个慕小姐,想要嫁给顾长夜,你就别想了。” 这话落在沈怜的耳中,使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愤恨的咬住下唇,半晌才重新转过身,有些不甘的看着夏禾,“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夏禾低头嗤笑一声,“我只能说我没有骗你,至于如何选择那时你的全力,你大可转身离开,我不会阻拦。” 沈怜默声片刻后,幽幽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张兵器图,一张你父亲绘制的兵器图。”夏禾没有丝毫隐瞒的说道。 他说完这话后,马车里的人似乎有些不悦轻咳了一声。 夏禾的唇角轻扬一下,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沈怜蹙眉说道:“我并不知道你说的兵器图是什么。” “没关系。”夏禾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也很正常,那张兵器图被你的母亲阮灵一份为二藏了起来,除非必要的时刻,不打算将它公之于众,你虽然不知道兵器图,但你母亲总该给你一些关于兵器图的线索吧?” 沈怜的眉眼凝重下来。 她并不是沈家的真正的大小姐,阮灵也没有说过什么兵器图的事情,所以他是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见她沉默不言,夏禾继续出声提醒,“阮灵将兵器图的线索藏在她过去的物件中,她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作为纪念?” 沈怜暗暗握紧拳头,除了那枚顾长夜作为信物的玉牌,阮灵什么都没有给她留下,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夏禾的话。 她刚打算回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物件儿。 夜明珠。 那颗被她丢掉的夜明珠,会不会就和夏禾所说的兵器图有关? 看出她神色有变化,夏禾微喜,“怎么?沈小姐想起什么了?” 沈怜虽然想到夜明珠的事,但她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夏禾。 如果夜明珠真的和兵器图有关,或许这可以成为牵制夏禾的物件儿。 “我要回去再好好想想,倒是你,你想如何帮我?”沈怜沉声问道。 夏禾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慢悠悠的回答:“只要你帮我找到兵器图,我会帮你除掉慕小姐和那个阿奴,并且帮你坐上恭王妃的位置。” 沈怜依然对他话抱有怀疑,“你不会伤害顾长夜?” “我说了,我只想要独大,对于顾长夜,只要拔掉他的爪牙,他就对我来说完全无害,让他当个闲散王爷,而你成恭王妃,这样不好吗?” 沈怜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些,但不得不说,夏禾的话让她有些心动。 “我,我回去再考虑一下。”沈怜此刻心中有些慌乱,遮掩的说道。 夏禾垂眸,他也不急着从沈怜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要让她慢慢信任他,为他做事就好。 “好,沈小姐请便。” 他的话音落下,沈怜便要转身离开,可在她转身的瞬间,夏禾再次开口:“对了!为了表达我想要和沈小姐合作的诚意,我告诉沈小姐一件,顾长夜不肯告诉你的事情吧。” 沈怜停住脚步疑惑地看向他。 “阿奴的本名叫花枝,父母是温云歌与花南的事情,沈小姐是知道的吧?”夏禾的眸色低沉的意味深长。 沈怜点头,不明白夏禾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 夏禾笑道:“那沈小姐一定不知道,花枝的母亲温云歌同你颇有渊源。” 沈怜问道:“什么意思?” “当年沈家遭奸人迫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没人知道是谁做的,那时你年纪小,大概也记不清了,可我却知道着其中的真相,因为你母亲的才华与美貌,温云歌一直同你母亲不和,后来阮灵嫁给了沈家大少爷,而温云歌在出嫁前也曾倾慕于他,她嫉妒阮灵嫁了她心爱之人,过得还要比她幸福,所以便带人酿造了沈家的惨案。” 沈怜的眼睛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夏禾觉得沈怜那副吃惊表情很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沈小姐,更让你吃惊的还在后面呢,这件事顾长夜怎么可能不知道,后来花家的案子就是他亲手办理的,包括在鬼市买下奴隶花枝,都是为了给你母亲报仇。” 沈怜听到这件事被震惊的身子向后踉跄一下,“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为何,为何还要......” “为何还会喜欢上那个花枝?”夏禾替她把话说完,然后唇角的笑容越发险恶。 “这个你就要亲自去问问他了......” 第314章 相信我 因为刺客闯进大屿山,所有人都在禁卫的保护下回到营帐里,而营帐的四周一时戒备森严起来。 顾长夜带着花枝回去的时候,楚岚正在排布守卫的禁卫军,看见顾长夜,楚岚笑着迎上去。 “王爷......” 他的话未说完,便因为顾长夜冰寒的脸色,将剩下的话悉数吞咽回肚中。 “你还笑得出来?”顾长夜声音里的寒冷让人的汗毛倒竖,“有刺客闯进来,禁卫军却半点没有察觉,你等着回去掉脑袋吧。” 说完,顾长夜便一手抱着花枝,翻身下了马。 楚岚只能把头低着,不敢多言半个字。 他隐隐感觉到,此刻顾长夜正压抑着怒火,哪怕他多说一个字,都会彻底惹恼顾长夜。 而花枝也能感觉到顾长夜的情绪,她以为是因为刺客的事,所以顾长夜才会如此的恼火。 被冷风吹的,花枝的手脚变得冰冷,直到被顾长夜抱回营帐,她才感觉身体渐渐的寻回温度。 “王爷,那些刺客是太后的人。”看见营帐内没有旁人,花枝立刻看着顾长夜说道。 她以为顾长夜会对此事进行询问,可顾长夜却将她放在床榻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顾长夜的眼睛很是深邃,每当他不悦时,那双眼睛就犹如深渊般。 被深渊凝视着,总会给人一种随时会坠入其中的错觉。 花枝隐隐察觉出异样,但又不明白顾长夜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 她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但又强装作无事的继续说下去,“太后抓错了人,她本来要抓的是沈小姐,可能因为我今日穿的和沈小姐太像,所以那些刺客才会搞错,太后想从沈小姐找到兵器图的线索......” 越往下说,花枝的声音就越是弱下去。 因为顾长夜眼底的冷色越渐加深,虽然眼下一片宁静,可花枝却能感觉到山雨欲来。 顾长夜右手抬起,捏住花枝后侧的脖颈,将她的头强迫性的拉近。 “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吗?”他冷声问道。 花枝打量的他脸上每一处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自己该回答的答案。 可顾长夜凉薄的脸上没有透露出半点信息,除了此刻他很生气这件事,花枝寻不到其他任何线索。 “王,王爷......”花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脑中一时空白一片,只能呆怔的借着前面的话继续说:“......太后说那张兵器图被一分为二,其中半张被锁进机关匣之中,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顾长夜冷冽的唇角紧抿起来,似是比刚才更加恼火,半晌唇瓣之间幽幽吐出声音,“还有呢?” 花枝双手紧张的抓住裙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倏然被顾长夜推倒在床榻上。 顾长夜钳制着她的手腕,视线冰冷的落在她的脸上,“你不打算说说是谁将你救出来的?” 花枝这才想起说阿史那云的事。 顾长夜一只手发了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冷声说道:“所以你是打算好和那家伙回赫然了?” 花枝连忙摇头。 所以他是因为这件事在生气? 花枝有些疑惑的猜测着顾长夜的想法。 见她摇头,顾长夜冷笑一声,“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这句话里满含嘲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好插入花枝的痛处。 她以为这世间没有人会比她更爱顾长夜,哪怕顾长夜要她掏心,她都心甘情愿。 可这份感情,在顾长夜的面前是不是无足轻重?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顾长夜,想要解释,可看见顾长夜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出,深吸了一口气。 “今日才发现,你似乎对我有很多误解......”说话的时候,他滚烫的气息喷在花枝的脖颈上,滚烫着她的肌肤,“我不碰你,既不是因为我爱惜你,也不是我洁身自好,更不是为了慕小姐守身如玉,慕小姐不过是一枚我获得利益的棋子,不值得我为她付出那么多,而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花枝的身体僵住,不敢多动一下,任由顾长夜的气息像一条毒蛇般,在她的颈间游走。 他极其缓慢的说道:“我只是一直在忍耐。” 忍耐这两个字他说的极其用力,像是恨不得将花枝咬碎一般。 “我忍耐是因为,我不屑强迫你,但不代表我会一直忍耐下去。” “在我玩够之前,你别想从我的手中逃走!” 说完,顾长夜张嘴在花枝的颈侧用力的咬了下去。 花枝吃痛的闷哼出声,身体本能的想要推开顾长夜,奈何手脚都被死死压着,半分动弹不得。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花枝甚至分不清是因为被他咬的太疼而哭,还是因为此刻她意识到,顾长夜根本不可能喜欢她这件事而哭。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花枝的声音微弱的响起。 顾长夜的身子微微一顿。 花枝强压着胸口里积压的所有伤心难过,有些失神的看着高高的帐顶,轻声说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说的话,我是真的......爱你。” 明明这两个字说出来该是喜悦的,可花枝却说得十分沉重。 顾长夜缓缓松口,心口的缠作一团的怒火一点点消退,紧接而来的是足以让他化作柔软的酥麻。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些许暗哑。 花枝合上眼睛,将所有的眼泪都努力压在眼眶中,“我从没有想过跟任何人离开,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证明这些话......” 她眼角的绯红,刺着顾长夜的眼。 顾长夜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片绯红,然后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下说的那些话,刚想说些什么时,帐外传来楚岚的声音。 “王爷!沈小姐不见了!” 顾长夜的眉头瞬间皱起,片刻后他站起身,默声转身走出帐外。 只留下花枝一人,依然仰面躺在床榻之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花枝才挪动身子,整个人蜷缩在床榻上,低声抽泣起来。 她难过的想着顾长夜刚才说的话。 顾长夜并没有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慕小姐。 她们,一个是权力纷争的牺牲者,一个是廉价的玩物。 一时也分不出谁比谁更可怜...... 第315章 质问 顾长夜走出营帐,楚岚正躬身站在一旁,额头涔涔的冒着冷汗。 “王,王爷,沈小姐不见了......” 他的声音轻颤着,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比顾长夜其他的手下更为大胆,同顾长夜说话也没什么分寸,但事关沈怜,他知道顾长夜有多看中沈怜,眼下他把人弄丢了,顾长夜肯定不会轻饶他。 顾长夜冷声问道:“不见多久了?” 楚岚有些愧疚的说道:“是卑职疏忽,本以为沈小姐一直在自己的营帐里呆着,刚才子俏慌张的跑来说沈小姐不见了,卑职才发现这件事,也......也不知道不见多久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一把刀便架在了楚岚的脖子上,丝丝寒意往骨头缝里钻。 “马上带人给我去找,若是怜儿出了什么事,你就用命相抵!” 楚岚不敢做半点反驳,连忙应下,转身召集禁卫搜人。 顾长夜将刀收回鞘中,挂在腰间,也准备骑马到后山搜人。 可刚走出一步,就看见一副悠闲散步模样的阿史那云向他走来。 “恭亲王殿下?这么着急,是要去做什么?”阿史那云笑着问道。 看见他顾长夜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后,便继续抬脚向前走去,并不打算理会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也不恼,鼻间发出一声轻笑,“殿下这是什么态度?似乎在同我生气,难道......是因为花枝?” 从阿史那云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顾长夜胸口中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顾长夜压着怒气,一字一顿的说道:“她的名字叫阿奴。” 阿史那云的细长上挑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意味深长的瞥着顾长夜,“这不是殿下一厢情愿给她起的名字吗?她喜欢这个名字吗?明明自己有名字,为何要剥夺她的名字?” 顾长夜双手慢慢紧握成拳,青筋尽数突起。 阿史那云什么都不知道,他和花枝之间的事情,阿史那云有什么资格过问?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沈怜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沈怜的脸色苍白,脚下也有些恍惚的向营帐的方向走着。 看见沈怜,顾长夜眉心微皱,也顾不上反驳阿史那云刚刚的那些质问,抬脚大步向沈怜走去。 走到沈怜面前时,她还在失神的看着自己脚尖。 “怜儿,你去哪里了?”顾长夜沉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沈怜才回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顾长夜,眼角有点绯红,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看见她那副模样,顾长夜心中一惊,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沈怜轻轻摇头,声音无力的说道:“我只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去散散步......” 顾长夜的眉眼一沉,“散步?刚刚有刺客闯进大屿山,你没有碰见?” 沈怜没有半点犹豫的摇头,“没有。”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加深几分,但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刺客还没有抓到,你不要乱走,回营帐去。” 说完,顾长夜便要转身离开。 沈怜却突然叫住他,“小叔叔!” 顾长夜停住脚步,“怎么了?” “我......”沈怜刚要开口,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阿史那云,见他正看着他们二人,沈怜眼中闪过不悦,“小叔叔,我有事情想要同你说,你能陪我回营帐吗?” 顾长夜沉吟片刻轻轻点头,二人抬脚朝沈怜的营帐走去。 阿史那云的视线自是至终都跟随着他们二人,不肯移开。 走进营帐里,沈怜将子俏和小宫女全部赶了出去,账内只留下她与顾长夜二人。 荧荧烛光,映着顾长夜雕刻出的五官,只是一个眨眼,便能让沈怜惊心动魄。 沈怜抬手捂住心口,咬着下唇忍耐此刻的心痛,最后悠悠问道:“小叔叔,我的母亲是不是温云歌害死的?” 她淡淡的一句,落进顾长夜的耳中却犹如惊雷。 这件事他一直隐瞒着,除了当年陪他一起调查沈家案子的几人,旁人并不知晓是身价的惨案是温云歌导致的。 他不肯告诉沈怜,也是为了给她另一种保护,他不希望沈怜同他一样陷入仇恨之中。 可他不知道的是,沈怜知道花枝同自己的渊源后,比起弑父弑母之仇,她更愤恨的是,顾长夜竟然为了她连那些仇恨一起放下了。 阮灵对于顾长夜来说有多么重要,没人比沈怜更清楚。 若没有阮灵之女这一层身份,顾长夜也不会给她百般的宠爱。 她曾见过顾长夜在阮灵的忌日喝的酩酊大醉,她从没有见过那样的顾长夜,而那样的顾长夜,也只能因为阮灵而出现。 可是一个花枝,竟让顾长夜放弃了所有的恨。 当知道这些时,无边的嫉妒淹没沈怜,就连阮灵这最后的王牌她都失去了,顾长夜现在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花枝,又怎么会多看她一眼。 “谁告诉你的?”顾长夜冷声问道。 沈怜苦涩的一笑,“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顾长夜眸子越发阴沉,质问道:“是夏禾?” 见他完全不理会自己的问话,沈怜心下已有了答案,脚步踉跄的向后退了一步,“所以,花枝是我仇家的孩子,本该与我不共戴天。” “怜儿......” “你难道为了包庇她,想要骗我吗?!”沈怜激动地吼道。 顾长夜刚要伸出的手倏然停住,然后缓缓拢紧成拳,默声不语。 这件事他无法对沈怜说谎。 沈怜低笑出声,眼里装满绝望,“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你将花枝带回王府,但是对她一直很是厌恶,你是不是想折磨她,报复她?” 顾长夜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她的话,最初的记忆涌了上来。 瘦瘦小小的花枝站在雪地中,很努力地想要在王府中生存,便举着和自己体型完全不符的斧头劈柴。 他的心口泛起疼意,可他竟有些分不清此刻的心疼,是因为眼前被真相伤害的沈怜,还是因为那个一无所知,承受了所有伤害的花枝。 “为什么?你不是要报复她吗?!那现在为何要停下?你忘记了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她的头被人活生生的砍下!这些你都忘了吗?!” 沈怜歇斯底里的吼着,愤怒的质问着顾长夜,字字珠心。 顾长夜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可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这些他都没忘。 可他要怎么才能对沈怜说出口,他之所以停下,是因为他已经喜欢上了花枝。 第316章 愧疚 顾长夜无法对沈怜说出自己的内心所想,因为他觉得自己有愧于沈怜。 他甚至能理解沈怜此刻为何会这幅愤怒的模样,毕竟如今他是沈怜唯一的亲人。 沈怜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落下来,抽泣着说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我不强求,你瞒着我,我也不怪你,可是为何要用仇家之子来羞辱我?” “我没有!”顾长夜皱眉说道。 沈怜嗤笑一声,“你没有?那为何如今你处处护着她,甚至还为了她,将我送到教习坊?” 顾长夜的声音就像一根鱼刺般鲠在喉咙中,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过去我就说过,你喜欢上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你那时否认了你喜欢她这件事,如今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面对沈怜的质问,顾长夜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如芒在背。 如果他承认了,会发生什么? 他心中冒出这个念头,未等他开口,沈怜便兀自出声解答了他的困惑,“如果你真的喜欢上她了,我也不会怪你,只是我无法接受我最亲的人喜欢上了我的仇人,有你在我也报不了仇,只能以死来告慰亡母之魂。” 顾长夜一惊,嘴唇隐隐颤抖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从喉咙间挤出声音,“我不喜欢她。” 虽然这句话是被逼迫出来的,但沈怜的心底还是燃起得逞的欢喜。 但这样还不够,她眸色阴沉的凝视着顾长夜,“不喜欢?那小叔叔最近时间的所作所为是为何?” 顾长夜垂下眼眸,挡住自己眸底的颤抖,装作冷漠的回答道:“本来我也打算让她活着受罪,如今她满心扑在我身上,等到慕小姐过门,再将她送走,这样的报复不是更好?” 沈怜注意到顾长夜说话指尖在微颤着,这个细节,让沈怜的眼底流出怨毒。 不过很快她便敛去眼底的情绪,轻声问道:“小叔叔说的是真的?” 顾长夜暗暗咬紧牙关,最后用力地说道:“是。” 沈怜展露笑颜,“好,我相信小叔叔说的话,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除了你一无所有。” 她说话的语调带着点寂寥,正好触到顾长夜的软处。 顾长夜默声片刻后,淡声说道:“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他匆匆转身离去。 看着顾长夜带着点仓惶的背影,沈怜缓缓勾起唇角。 她根本不恨花枝是仇家之子这件事,自从知道自己并不是阮灵的亲生女儿后,她对阮灵便没有了所为血缘之情,阮灵死了,她也不过是难过了一日,还是因为自己没了好日子可过。 但后来她有了顾长夜,她觉得自己比作沈家大小姐还要快活,说到底,她还要谢谢温云歌呢。 她恨的是要抢走她一切的花枝,抢走顾长夜对她的所有爱。 可她很了解顾长夜,她知道顾长夜的性子,一定会因为花枝的事而对她有愧,她便要好好利用这份愧疚。 顾长夜是她,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将顾长夜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最后顾长夜对她剩下的只有愧疚...... 营帐外的阴影处,阿史那云脸色阴沉的看着走远的顾长夜,片刻后,他才抬起脚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帐内药格罗正蹲着地上,帮勃律擦着沾满血迹的嘴。 看见阿史那云回来,脸色还十分难看,药格罗奇怪的问道:“特勤?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史那云沉步走到椅子上坐下,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的敲打着桌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沉声说道:“那个花枝的母亲叫温云歌,而当初还是阮灵的凶手就是温云歌。” 这件事震惊了药格罗,腾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什么?!这,这件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刚刚从顾长夜和沈怜那里听来的。”阿史那云天生就有狼的习性,耳力很好,便将刚刚二人的对话全部听了来,“顾长夜之所以买下花枝,是为了报复她。” 药格罗并没有将后半句听进去,愤愤的骂道:“妈的!才知道这件事,特勤你还救了那小丫头两三次,要知道是这样,就应该放着她的死活不管!” 他的话音落下,阿史那云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药格罗这才打量起阿史那云的神情,他本以为阿史那云是因为自己帮助了仇家之子的事情而生气,可现在细细看去又觉得不像。 “特勤,你想报复那个小丫头吗?”药格罗试探性的问道。 阿是那云一阵沉默。 “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值得我舍下一辈子。” 花枝说这话时的模样在阿史那云的眼前浮现。 他缓缓开口说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本来是愤怒的,也很想替阮灵报仇......” 药格罗听出阿史那云话中的犹豫。 阿史那云接着说道:“可是,不知为何我又觉得她很可怜。” 药格罗皱了皱眉头,“这可不像特勤的风格,她有什么值得可怜的?况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的话让阿史那云笑了起来,“是啊,她也确实可恨,什么都不知道,还将一心想要报复她的男人当初神一般的存在,实在是又蠢又可恨。” 药格罗默声看着阿史那云半晌,然后忍不住出声问道:“所以,那个小丫头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是吧。”阿史那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轻抿一口后说道:“听那二人的意思,花枝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还是阮灵的凶手,也不知道顾长夜所做的一切根本不是在救她,而是为了报复。” 听着阿史那云所説,药格罗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悠悠说道:“那她是挺可怜的。” 阿史那云道:“我记得蜀国有句话,祸不及子女,仔细想想,或许很有道理。” 药格罗叹气,“那特勤还打算带她走吗?” 阿史那云放下手中的杯子,眸色看向一旁跳动的烛火,越发幽深。 “伤害一个孩子来报复,我想阮灵应该也不希望这样做吧?” 第317章 可以 在大屿山上搜寻刺客将近一个时辰,可却没有看见半个刻意的人影,那几名刺客就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顾长夜看着众人搜寻,身上的阴冷蔓延至各处,让旁人心生畏怕。 站在他身旁的楚岚,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衫,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忍不住开口说道:“王爷,夜深了,要不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我带人继续搜查。” 顾长夜的视线冷冷地瞥向他,“你?我将守卫大屿山的职责交给你,你办好了?” 楚岚被说的哑口无言。 刺客闯进来不是小事,如果治他一个失职之罪,撤了他的职位打入大牢都有可能。 有两名禁卫躬身走到顾长夜面前,“王爷。” 这二人便是亲眼目睹刺客之人,顾长夜特意叫他们两个过来问话。 “你们看清刺客是什么人了吗?”顾长夜沉声问道。 二人相视看看,其中一人连忙回答:“当时树林中太暗,我们也没看清是什么人,就看见他们绑了个姑娘,转眼间就在树林里没了影。” 顾长夜皱了皱眉头,半晌幽幽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楚岚将搜寻的禁卫都叫回来,重点守卫营帐这边。” 楚岚问道:“那,刺客不找了?”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人早就跑了,找什么?”顾长夜的声音里染上一些不悦。 楚岚连忙附和着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在顾长夜身旁说道:“王爷还是早些回去营帐休息吧,今日阿奴姑娘被人绑走,肯定受了惊吓,王爷不回去陪陪她?” 顾长夜垂下眼帘,半晌转过身,“营帐周围加强巡逻,明日就要回都城了,不可再出什么差错。” 楚岚用力点头,然后顾长夜便抬脚朝营帐走去。 走到营帐前时,他的脚步又停了住。 他想起自离开之前,和花枝发生的事情,因为在宴席上花枝擅作主张说的话,还有发现是阿史那云救了她,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让他心中的烦躁积攒到极致,导致他对花枝说了过分的话,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花枝。 营帐里已经熄了灯,想来她应该已经睡下。 顾长夜略微犹豫后,才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他掀起帘子走进营帐内,隔绝了帐外的点点灯火,帐内一片黑暗。 顾长夜在黑暗中扫视了一圈,不见花枝的影子,最后视线才落到角落的床榻上。 床榻上一个身影蜷缩着成一团,缩在最里侧。 看到花枝的身影,顾长夜以为她是睡了,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然后侧身躺在她身旁。 花枝背对他,二人中间隔了些距离。 顾长夜不喜欢这种感觉,便伸出手将她轻轻拉进怀中。 直到她的背脊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时,顾长夜才发觉她并没有睡着。 似是哭的太久,她的身体不时因为抽噎顿一下,但她在极力的克制,所以离远了并不会让人发现她微弱的动静。 顾长夜看着花枝的发顶,半晌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轻声问道:“还没睡?” 花枝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顾长夜知道她听见了,可她却没有作声回答。 若换做以前或者旁人,这般刻意的无视他的话,顾长夜定是会恼火的,可今日他却发不出脾气。 他的手紧紧圈住花枝的腰,将她整个人塞进自己的怀中,唇贴在她的后颈处,静默的感受着她的气息,同时压着心中隐隐作痛的地方。 这突如其来的贴近,是花枝的身体紧绷起来,即便不去看她此刻的神情,顾长夜也能猜到她心底肯定是不知所措的。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日成亲,好放你离开?”顾长夜突然出声问道。 只是比起之前的愤怒,这次他的声音很是平淡,甚至含着些许无奈。 花枝咬着自己的拇指,将自己的哭声堵在喉咙里,去因为顾长夜问话,不得不放弃折磨自己的手指。 她不安的回答道:“我没有......” 顾长夜眸子在黑暗露出卸下所有防备的模样,听着花枝否认的声音,唇角浅浅勾起,“如果没有,今日为何会和慕连说那些话?” 想到花枝在慕连面前说的那句等到他成亲之日,她自会离去的话,顾长夜的手臂又收紧几分。 那力道让花枝有些喘不过气,但又不敢做反抗。 她不敢回头看顾长夜,她怕自己会彻底失控,于是继续背对着回答他的话,“我......我知道和慕小姐的婚事,对王爷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也不想破坏王爷着么好的姻缘,那时慕大人那么生气,我只能这么说安抚慕大人的情绪......” 身后的顾长夜发出一声轻笑。 花枝不确定那个笑意味着什么,便猜测应该是嘲笑她多此一举。 “所以说,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顾长夜幽幽说道,似是对她那份感情很是失望。 花枝不明白他在失望什么,明明她已经坦承了自己所有的心意,他为何还要失望。 像是猜出了她的不解,顾长夜在她身后说道:“不是说喜欢我吗?既然喜欢,为何你能如此坦然的将我推给旁人?” 他每说一个字,气息便会喷洒在花枝的脖颈上,是她的肌肤一阵战栗。 她慌乱的揣测着顾长夜话中的意思,可是顾长夜这个人实在太难懂,刚刚他还是那个咬着她脖颈,提醒她是何存在的猛兽。 花枝垂下眼眸,咬住下唇不肯作答。 听不到他的回答,顾长夜再一次发问,“怎么不回答?” “王爷会宽容我的无理取闹吗?”花枝突然反问道。 顾长夜微怔。 不等顾长夜说话,花枝哽咽着说道:“我可以王爷哭闹着让您不要成亲,不要娶除了我之外的女子吗?这样的女子,王爷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不想成为王爷讨厌的女子,即便心里再难过,我也可以强迫自己装作无事。” 屋内寂静下来,只剩下帐外如哭声般的风声。 因为顾长夜的原因,花枝的被窝中渐渐有了暖意。 身后的人良久都没有声音,花枝以为顾长夜是不想在说这件事,这让她心底有些失落。 就在花枝准备合眼睡去时,顾长夜轻启唇瓣吐出两个字。 “可以。” 第318章 明抢 花枝愣住,一时分辨不出顾长夜口中的可以是什么意思。 顾长夜的声音轻轻浅浅,落入黑暗中瞬间便消散开,这让花枝甚至有种错觉,或许那是她听错了。 花枝连忙在顾长夜怀中转了个身子,同他面对着面。 “王爷说可以?”她的声音里是止不住的颤抖。 顾长夜看着她含着泪光的双眼,本能的抬起手,用指尖擦过她的眼角。 他的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又突然想到沈怜的话。 他喜欢上任何人都可以,唯独花枝不可以。 同样的话,路嬷嬷也说过。 就好像这份感情,注定没有结局。 想到这些,原本想要说的话他便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而他的沉默,让花枝刚刚腾起一点的喜悦又渐渐回落到原位。 她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顾长夜的意思,失落的垂下眼眸,思忖片刻后轻声问道:“慕小姐那么好,王爷为何不喜欢她?” 顾长夜一阵沉默,然后悠悠说道:“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没有为何。” 花枝露出一丝苦笑。 慕慈那么好的女子,他都不喜欢,那不喜欢她实在情理之中。 至少他现在不是讨厌她的,这就够了。 花枝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然后勉强挤出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欢喜的笑容。 顾长夜眉心蹙起,忍不住靠近她一些。 “成亲未必要相互喜欢,互相喜欢的人也未必要成亲。” 他本是想用这话安抚花枝的失落,可他的话音落下后,花枝反倒露出更加难过的样子。 这是顾长夜第一次看不透她难过的缘由,刚想出口发问,花枝便刻意的移开这个话题,“王爷,刺客抓到了吗?” 顾长夜很想问清她刚刚为何难过,可见她似乎不愿再说下去,将问题咽了回去,然后由着她岔开的话说下去。 “没有。” 花枝道:“太后想要抓沈小姐,我担心之后可能还会想办法找沈小姐的麻烦。” “怜儿我已经安排人护卫了,而且......”顾长夜略微停顿,若有所思的看着花枝,片刻后继续说道:“而且现在更危险的是你。” 花枝的眼里露出不解。 顾长夜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今日她抓错人,让你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眼下肯定将所有的怒火都瞄着你。” 这让花枝想起逃跑时拦住她的那两名刺客,应该就是宋婉思发现她不是沈怜,打算杀人灭口。 花枝又想到什么,有些奇怪的问道:“王爷似乎对兵器图的事并不惊讶?” 兵器图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知道的越多,就和这场纷争纠缠的越深。 顾长夜并不想对她多说这件事,便抬手抚着花枝柔顺的发丝,拖着有些疲累的语调说道:“我累了。” 花枝果然立刻没了声音。 她总是将他放在第一位。 想到这个顾长夜唇角边控制不住的扬了扬,低头埋在花枝的颈侧,嗅着她身上淡淡的甜香,本来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靠近她的颈侧,顾长夜才发现她颈侧的伤痕。 那是他刚刚恼火的时候,冲动之下留下的咬痕,他当时没敢太下力气,但花枝太过娇嫩,还是破了皮渗出几丝血痕。 他想起当时花枝痛的闷哼了一声,心下有些心疼。 花枝已经闭上了眼睛,却忽然感觉滚烫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颈侧。 她倏然睁开眼睛,慌张的想要避开,奈何顾长夜将紧紧地捆在怀中。 顾长夜按着她的后腰,唇瓣轻缓的熨帖在她颈间的伤痕上。 “疼吗?” 花枝微怔,半晌才回过神来,“不,不疼。” 顾长夜不再说话。 花枝的身体则僵硬半晌,最后见顾长夜没有动静,以为他就用这个姿势睡着了,他的呼吸让花枝失措,可她又不敢乱动,担心会吵醒顾长夜。 最后她强迫自己合上眼,装作感觉不到贴在颈间的柔软。 其实顾长夜没有睡,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花枝忘掉那个失控的他。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他还是不清楚喜欢一个人该怎样做...... 第二日,秋猎的队伍收拾好准备回都城。 部分太监宫女留在大屿山处理之后的事情,其余人全部跟随队伍回去。 同来时一样,花枝依然和顾长夜同乘一辆马车。 在上马车之前,花枝碰见了慧琳郡主。 看见花枝,慧琳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然后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等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你的!” 说完,慧琳便气冲冲的上了马车。 花枝便没有将这话听进心里去,只要回到都城,除了跟在顾长夜的身边,她打算哪里也不去,这样慧琳也没法子将她怎么样了。 后来她还看见了阿史那云,为避免阿史那云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花枝急忙转身钻进马车之中。 顾长夜交代好禁卫军的事情,也准备超马车走去,半路却被夏禾拦了下来。 “王爷昨日应该同花枝那小丫头说了很多话吧?”夏禾的狐狸眼笑的眯起,却又及时危险的以为从缝隙中流出。 顾长夜冷漠的看着他。 他知道夏禾是在说兵器图的事。 眼下他们三方对兵器图的事都了解个透彻,已经要从暗夺变成明抢。 等不到他开口,夏禾的眉梢挑了挑,便自顾自的沉声说道:“虽然我同你不和,但王爷应该知道,那兵器图的其中一半在赫然人的手中,你我不和依然是蜀国内部的纷争,但阿史那云是外人,比起我王爷肯定更不想并企图落在他的手中吧?” 顾长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不如我们暂时联手,从阿史那云的手中将兵器图抢过来,那之后在处理我们的事情......” 顾长夜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笑声里夹杂了几分冷意。 “夏丞相又何必委屈自己。”他幽幽说道:“那张兵器图既不会落在你的手中,也不会落在阿史那云的手中。” 说完,顾长夜越过夏禾,向前走去。 夏禾的牙齿紧咬在一起,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他最是厌恶顾长夜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早晚有一天,他会将顾长夜踩在脚下! 第319章 楚嬷嬷 花枝趴在车窗的缝隙,注意到顾长夜在同夏禾交谈。 交谈结束后,顾长夜便朝马车这边走来,而夏禾的脸色变得越加阴狠。 顾长夜走上马车,刚好迎上花枝满目的担忧。 他出声问道:“怎么了?” “我看到夏禾同您在说话。”花枝的语调有些急促,装满担忧,“他没有对王爷做什么吧?” 顾长夜鼻间发出一声轻笑,“他能对我做什么?” 说着,他坐到花枝的身侧。 每一次出行顾长夜都习惯性的坐在花枝对面,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是这一次他可以做到了花枝身旁。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垂眸皱眉想着别的事情。 发现她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自己身上,顾长夜也跟着皱了皱眉头,隐隐有些不满。 “想什么呢?” “刚刚我看到夏禾脸上的神情很可怕。”花枝并没有细想顾长夜语调中的不悦,心不在焉的说着:“我在想那么可怕的人,我的父母为何会和他做朋友。” 顾长夜的身体倏然一顿。 半晌,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在你心里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提起母亲,花枝想起了很多儿时的事情。 母亲这二字,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却又是最渴望的两个字。 “母亲她似乎很不喜欢我......” 花枝弱弱的说道,视线落在自己紧攥的手上,眸底一片平静,好像被母亲讨厌这件事她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会感到难过。 顾长夜听花枝说过儿时的事情,但她每次说起,神情都太过平常,这让他有些疑惑,“你不怪她?” 花枝摇头,“她虽待我冷漠又严厉,但只要我不犯错,母亲她并不会处罚我,吃穿也从没有亏待过我。” 说着花枝抬起头,唇角挂着满足的笑容,“她是我的母亲,生恩难报,我又怎么能贪图过多。” 顾长夜的眸色越发阴沉。 生恩难报这四个字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口上。 “虽然母亲带我有些凉薄,但是楚嬷嬷待我还是很好的,每次我犯了错被母亲责罚,楚嬷嬷总是护着我,所以我小的时候也没有受什么委屈。”花枝语调轻松的说道。 顾长夜移开看着她的视线,有些无奈的开口:“没受委屈,怎么还落下了寒疾?” 花枝回忆着那件事,说道:“那次母亲真的是气急了,把我关在柴房中,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把我忘了,正好赶上深冬,这才作下病。” 顾长夜一阵沉默,在心里暗暗念道,这世间怎么会有将自己孩子忘掉的母亲。 “刚才你说的那个楚嬷嬷,就是后来将你卖掉的人?”顾长夜问道。 花枝的脸色倏然低沉下去,眼帘一点一点垂下,依然掩不住自己的低落。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并不亚于与亲人死别的痛苦,更何况那时花枝仅仅八岁,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一个楚嬷嬷,全心的信任着她,却被她亲手推入另一个深渊之中。 花枝不想提起这件事,便转过身撩起帘子,向马车外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秋猎的队伍已经进了都城,车外喧闹的人市,将有些温暖的烟火气带进马车中。 撩起帘子的那一瞬,花枝瞥见药格罗骑着马,正试图靠近走在后面的沈怜的马车。 “啊?!”花枝一惊,也没有多想急忙拉着顾长夜的衣袖,要让他也过来看,“王爷,那个赫然人......” 顾长夜静默的看了一眼花枝的手,然后倾身靠近她,向车窗外瞥了一眼。 “人这么多,他不敢做什么。”他淡漠的说道,好像并不在意药格罗鬼祟的模样。 花枝蹙眉看向他,“我昨日忘记说了,阿史那云似乎为了完成阮姑娘的遗愿,想要将兵器图交还给......”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看见顾长夜在唇边竖起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花枝连忙将嘴巴闭紧。 “这话还是不要在这里说的好。”顾长夜意味深长的向一旁瞥了一眼。 花枝立刻明了他的意思,不再说这件事。 马处四周都是人,保不准哪个就是夏禾派来偷听的。 花枝偏头再次看向马车外,余光却一直瞥着不远处药格罗的动静。 而顾长夜则在一旁看着她的侧脸。 有阳光洒落在她的脸颊上,莹莹生辉,楚楚动人。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她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澈,不染一丝尘埃。 他失神的看着花枝,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落在花枝的脸颊上,而花枝正惊讶的看着他。 “王,王爷......”花枝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顾长夜有一瞬的慌乱,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也不再隐藏眼底的缱绻,柔声问道:“你若想下去走走,便让马车停下。” 花枝急忙摇头,“我,我只想和王爷呆在一起。” “我会同你一起。”顾长夜说道。 花枝瞬间怔住。 昨日还在阴雨中的顾长夜,今日又变成这副温柔的模样。 花枝将视线移开,不敢再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又产生什么误解,“我不想麻烦王爷。” 被她拒绝,顾长夜只好垂眸收回手,坐正身子,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但其实心思还落在一旁的花枝身上。 花枝很快便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外面的小摊上。 不过才离开都城两日,她竟格外的想念都城的喧嚣。 她趴在窗棱上,微垂这眼,听着窗外的吆喝声,格外的惬意。 因为是皇家的队伍,街道两旁有零散的行人驻足看着。 有的人看见花枝,不由得发出感叹,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不知这是哪位公主,也有识得花枝的人,忙着说这丫头不是什么公主,好像就是王府的一个婢女。 顾长夜听见外面的议论声,有些不悦,他并不喜欢花枝被人议论,便准备让她放下帘子坐好。 花枝似乎也意识到很多人在看她,也起身想要放下帘子。 可手刚碰到帘子,视线便无意中瞥到人群中的某个身影。 那个人她刚刚提起过,原以为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害怕是自己认错了人,花枝的身子本能的向外探去...... 第320章 贪图钱财 花枝急忙探身去找人群中的身影。 可身子刚探出去一点,一只手便揽住她的腰,将她用力的拖回到车内。 她没料到会这样,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跌坐过去。 “做什么?” 顾长夜的声音近在耳畔,花枝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坐到了他的腿上。 花枝抬起头,看见顾长夜皱眉看着自己,连忙慌张的摆手解释,“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所以才会......”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依旧没有散开,花枝便以为顾长夜对她刚才的举动生气了,立刻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低下头。 “什么人?”顾长夜淡声发问。 花枝小心翼翼的向他瞥去,顾长夜正一只手撩起帘子,侧头向外看着。 “应该是我看错了......”花枝也只是看了个轮廓,觉得很像,并不确定就是那个人。 顾长夜收回手,重新看向她,“不要把身子探出去,很危险。” 花枝有些讶异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片刻后轻轻点头。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动了动身子,试图从顾长夜的腿上起来。 顾长夜却又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昨天的事情你还在生气?”他突然发问。 花枝一怔,然后连忙摇头否认,“我没生气,我怎么敢同王爷生气!” 顾长夜垂着眼看着她,他的眸色极深,像是泼了浓墨化不。 被他这样看着,花枝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顾长夜又开口说道:“离那个阿史那云远一些。” 花枝忽然便意识到,昨日他是因为阿史那云的事情,所以才会那样生气。 “昨日......我是因为觉得刺客的事情比较重要,所以急着说那件事,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她弱声解释起来。 顾长夜的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听到她的解释,他心底那点积压的阴郁渐渐消散。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坲过花枝颈间的伤痕,唇瓣缓缓张开,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马车忽然急停下来,二人齐齐向一旁倒去。 “王爷!” 马车外传来楚岚急切的声音,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不顾的撩起车帘。 看见车内的情景,楚岚眼睛瞬间睁大,“王,王爷......” 马车内二人侧倒在座位上,顾长夜压在花枝的身上,一只手护在她的脑后,似是怕她撞疼一般。 只是这姿势在旁人看来过于亲密,让人看了实在不好意思。 顾长夜微微侧脸,声音冰凉,“怎么回事?” 本来看傻的楚岚,立刻回过神,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王爷,前面有位大娘拦路,说要告御状。” 顾长夜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的转过头,“然后你还要看多久,滚。” 楚岚这才慌张的放下帘子。 顾长夜缓缓起身,直接将花枝也扶了起来。 “我去看看。”顾长夜冷声说完,便起身走下马车。 告御状这可不是件小事,花枝心底莫名开始不安起来。 她悄悄从车窗向外看去,瞧见外面的人开始聚集起来,禁卫将隐隐躁动的人群拦住,夏禾和阿史那云也下了马车。 花枝向队伍的最前面看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圣驾前,用力的磕了三个头哭喊着。 “草民有冤!!还请皇上替草民做主!” 花枝一惊,心想这不是余大娘吗? 看见余大娘,她立刻意识到这要告的御状是什么,急忙也走下马车。 此时皇上也撩起了马车的帘子,居高临下的睨着余大娘,“你是何人?告的又是何人?” “草民余娥本是草庄人,丈夫早年生了一场大病离世后,便跟着家中独子来到都城,小儿在恭王府寻了个差事,孤儿寡母的就靠那点微薄月俸活着,可前段时间小儿在王府里突然死了,就说是意外,给了我一些银钱便将我这个老婆子打发了,今日草民就想要个真相!”余大娘愤声的说着。 顾长锦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顾长夜。 状告的是顾长夜,但顾长夜的神情却看起来十分淡定。 顾长锦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事之前朕已有耳闻,但亲王不是已经给了你合理的交代,而且朕听闻给你的可不只是一些银钱吧?” 听到这话,余大娘哭声放的更大了些,“皇上明鉴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剩下我一个老婆子,可怎么活啊?” 夏禾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顾长夜,“王爷这可怎么办是好啊?之前就流传王爷嗜杀成性,滥杀无辜,今个儿这大娘这么一闹,怕是要给王爷扣实这顶帽子了,我看着大娘就是想要更多的钱财,王爷不如破财消灾吧。” 说完,夏禾还低笑两声。 顾长夜不打算理会他,也不打算像他所说的那样破财消灾 他已经给了余大娘足够的补偿,那些金子足够一个寻常人家好吃好喝的过活一辈子,也给了余大娘一个合理的说法。 余大娘之所以还这样不依不饶,是因为她有一个嗜赌成性的相好,顾长夜给她的那些补偿,很快便被那个相好的输光了,余大娘这才会不依不饶,想要再多些的补偿。 而且若此时给余大娘更多的补偿,肯定会让旁人觉得,他真的心中有鬼,想用钱财摆平这件事,此事定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的。 顾长夜眸色沉下来,冷眼看着余大娘,“本王问心无愧,既然你觉得有冤,那便到府衙状告本王,若真是本王的过错,自会认罪。” 事情闹成这样,顾长锦也权衡过了其中的利弊,觉得也只能这样处理,便没再做声。 但是余大娘却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脸色倏然一变,然后腾的一下站起身,愤怒的指着顾长夜喊道:“就是你杀了我的儿子,你是亲王,不拿我们这种老百姓的命当命,我到府衙怎么能告倒你?!” 说着,一个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拎着一筐臭鸡蛋烂白菜,随手拿起一个便朝顾长夜丢去。 一旁的夏禾笑着看着一场闹剧,看见空中滑过的鸡蛋,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不想被波及。 顾长夜刚想躲开,一只手忽然从身后拉住他,将他向一旁扯去,堪堪和砸过来的鸡蛋避过...... 第321章 回府 花枝看着碎在地面上的鸡蛋,暗松一口气。 虽然她知道顾长夜是可以躲过去的,但她还是不自控的拉住了顾长夜的手腕。 她看向顾长夜眼底些微的讶异,然后一步站到顾长夜身前,有些恼火的看着余大娘和刚才想要攻击顾长夜的男子。 那名男子已经被禁卫压制住,双目圆睁,面目狰狞的瞪着顾长夜。 花枝皱眉说道:“余大娘不是想要个真相吗?我有证人可以证明你的儿子并不是王爷害死的。” 听到花枝这么说,余大娘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依然不肯松口,愤愤的说道:“证人?什么证人?我哪里知道是不是你们随便找个人来骗我的?” 花枝转头看向皇上,恭敬的说道:“皇上,民女有办法证明王爷的清白,还请皇上明察!若王爷是被她冤枉的,还请皇上给王爷一个公道!” 顾长锦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好,虽然长夜是朕的弟弟,但若他真的有罪,朕定不会包庇!若他受了什么委屈,朕自然也不会姑息此事。” “谢皇上!”花枝立刻露出欢喜的神情。 余大娘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还想说些什么,顾长锦却变了脸色,帝王的威严展露,冷声说道:“余娥!虽说你是因为有冤情才会有此行动,不过在事情查清,你都不该找人来对亲王不利!” 说着顾长锦瞥向那名扔鸡蛋的男人,视线锋利的让人有些发冷,“不管此人和你是何关系,今日之举都应当惩罚,将此人押到府衙关押,等事情查清后,若是恭亲王有罪,再将此人放出来。” 皇上的话音落下,那个男人得了脸色裂开变得惨白,“我,我错了!我和此事无关,我也是收了这位大娘的银子,才会站出来帮忙的!还请皇上饶我这一次吧!” 顾长锦冷哼一声,“你以为攻击皇亲是小罪?既然你收了银子办事,就应该自己承担这后果,如若恭亲王是被冤枉的,朕定不会请饶你们二人!” 说完,顾长锦示意小太监放下车帘。 余大娘的脸色也越加难看,男人被禁卫抓起来准备押去府衙,男人撕心裂肺的喊着:“余婶!我可是帮你办事!你快救救我啊!” 余大娘狠心的将头转到一旁,不去理会那个男人的哭喊声。 周围的人群还在议论纷纷,不肯散去。 花枝还准备同余大娘说些什么,手却被顾长夜牵起,往回走去。 走到马车旁时,楚岚正笑嘻嘻的站在那,看着花枝问道:“阿奴姑娘真的有证人能证明王爷的清白?” 花枝很有自信的点头,“自然。” 楚岚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王爷的女人,上次你闯进摘星殿救人我就已经够佩服了。” 刚才面对余大娘时的怒气已经渐渐消散,花枝被楚岚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顾长夜却不悦的看向楚岚,楚岚立刻收起笑脸。 花枝跟着顾长夜坐上马车后,顾长夜垂眸沉声问道:“你说的证人是陈羽?” 花枝一惊,“王爷知道陈羽可以作证?那王爷为何不早些让陈羽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 “陈羽应该知道很多关于百目还有夏禾的事情,如果将他拉出来,夏禾肯定想杀人灭口。”顾长夜幽幽说道。 花枝这才明了他的用意,顾长夜为了保住陈羽的性命,所以一直不肯将陈羽带出王府,怕他遭到夏禾的毒手。 她开始懊恼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夸下海口,反倒让顾长夜为难了? 顾长夜淡淡的向花枝瞥过去一眼,看见她正皱着眉头枯死的样子,本来紧绷的轮廓缓缓松开。 花枝正想着如何弥补证人这件事时,感觉到顾长夜缓缓抬起右手,食指的指尖落在她的眉心。 他用指腹轻柔的揉了揉她眉心的褶皱。 花枝诧异的看向他。 “一直将陈羽关在王府也没有用,不如借此机会,让他把所有都说出来也好。” 顾长夜的声音缓缓从唇瓣间缓缓流淌出,带着些气声,魅惑而迷人。 花枝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面颊微微一红,轻声说道:“我会帮王爷的。” “嗯。”顾长夜的视线从她的额头滑落至她的双眸,“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皱眉头。” 因为他的话,花枝的脸颊更加滚烫,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两个脸颊,急忙在心里不停地自己,不要再产生什么误会了。 看着她羞涩的模样,顾长夜的眼底闪过笑意。 顾长夜的马车很快便停在了王府前,路嬷嬷还有李丛一等人很早便等在门口。 走下马车后,路嬷嬷立刻笑着迎上来。 看着路嬷嬷腿脚不便,顾长夜连忙示意一旁的下人扶住路嬷嬷,“嬷嬷身体不便,不必出来相迎的。” 路嬷嬷笑着摇头,“老奴要是不亲自出来,浑身的不自在,王爷就随着老奴的心意吧。” 顾长夜不再做声,就由着路嬷嬷自己的心意了。 看见顾长夜身旁的花枝,路嬷嬷脸上的笑意不减,但并未躲什么,而是直接越过她朝刚走下马车的沈怜走去。 “沈小姐,这两日风餐露宿的,累坏了吧?你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跟着去秋猎做什么?”路嬷嬷柔声问道。 沈怜礼貌的浅笑,“这次秋猎还挺有意思的,吃的住的也安排得好,路嬷嬷不用担心。” 听着二人的谈话,花枝垂下眼眸,掩去对沈怜的羡慕之心。 李丛走到顾长夜身旁,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江尘子被带走了。” 听到这话,顾长夜的脸脸色倏然绷起,片刻后对一旁的人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外面冷,嬷嬷和怜儿回屋里说话吧。” 说完,顾长夜便准备抬脚离开,有又好似想到什么,突然停住脚,看向花枝,“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必跟来。” 他说的声音放的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关心。 花枝点头,看着顾长夜走进去后,自己和路嬷嬷沈怜二人打过招呼,便也转身离开。 看着花枝离开的背影,沈怜的眼底闪过阴冷,暗暗握紧手心中的纸条。 那是刚刚半路上被人拦堵时,有人突然扔进车内的纸条,上面写着只写了五个字。 后日醉香楼。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借夏禾之手除掉花枝和慕慈,将顾长夜占为己有。 第322章 医术天赋 花枝习惯性的回到偏方,本想整理一下便去寻小舞和长柳,却没想她们二人自己先跑了来。 “阿奴你可算回来了!”长柳笑着跑到花枝身旁拉住她的手。 小舞倒是没有长柳那般激动,含着淡淡的笑意走到花枝面前,“这两日应该很累吧?” 看见她们两人,花枝这才展露一个灿烂的笑颜,摇头说道:“不累。” 长柳叹了口气,“你可真好,王爷还带着你出去玩,你都不知道我们在王府里白天要干活不说,晚上还要提心吊胆的。” 听到提心吊胆四个字,花枝露出不解,“发生什么事了?” 长柳立刻来了精神,压着声音讲道:“昨夜王府进了刺客,绑了那个叫陈念的男人做要挟李侍卫,后来好像还从地牢里带走了一个人。” “什么?!” 花枝一惊,地牢中现在也就陈羽和江尘子二人,他们两个水杯绑走都实为不妙。 昨夜大屿山就进了刺客,然后王府也进了刺客,这实在是太巧了。 难道都是太后指使的? 花枝又想起夏禾,越发觉得所有的事情和他们二人脱不开关系。 她抬脚朝门口走去,小舞在身后叫住她,“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不是说陈念昨日被刺客绑了吗?”花枝回头说道,“我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陈念就住在正院隔壁,花枝出了正院,拐个弯走进陈念住的院子里。 和陈念相处几日下来,花枝对他的性子已有了大概的了解,能坐着绝不站着,贪吃贪酒,邋里邋遢。 但好在并不是一个坏人。 刚走进院子,花枝便看见一个男人在院子里磨着草药。 男人长得很周正,一袭灰色的衣衫,带着几分文雅的味道。 可花枝却没见过这个人,一眼看过去有些惊讶,还想这人是谁?怎么在陈念的院子里? 听到花枝走路的动静,男人缓缓转过身。 花枝露出些许尴尬,片刻后轻声问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男人看着她呆愣一下,紧接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指着花枝说道:“小丫头,这才几日未见,你就认不得为师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花枝也跟着愣住,不过片刻后便明了。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念。 陈念摸了摸鬓角散落下的一缕发说道:“为师不过就是洗漱了一下,顺便刮了个胡子,倒也没有多大变化。” 他没了邋遢的装扮,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但身上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没变。 花枝半晌才消化了此人是陈念这件事,蹙着眉头走上前,“昨日你遇到刺客了?” “这么快你就知道了?那估计王爷也应该知道了吧?”陈念悠闲地说道。 花枝的眉心蹙的更深。 她猜想刚刚李丛要同顾长夜说的事情,应该就是这件事。 花枝知道顾长夜的性子一定不会让任何过问这件事,全都自己一个人背负起来。 她思忖着的时候,视线滑过陈念的脖颈处,发现那里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你受伤了?” 陈念抬手指尖轻轻触碰伤处,“哦,是昨日那个刺客绑我时留下的,不过伤口不深,没有大碍。” 花枝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还是将伤处包一下吧。” 陈念摆手,“不用。” “伤口再小,也出血了,还是包一下吧。”花枝蹙眉,有些固执的说道。 陈念看向她,片刻后笑着说道:“丫头,你太温柔了,这样的性子早晚你会吃亏的。” 花枝不解他的意思,难道待人温柔和善也是过错吗? 似是看出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陈念摇了摇头,然后继续研磨起手中的草药,“这小伤口不用管,我自己会处理的,倒是你去秋猎这两日有没有看我给你的医书?” 这两日时间不长,可对于花枝来说发生了不少事情,陈念给的医书,她也只是翻看了几页。 没听到花枝的回答,陈念看着花枝挑了挑眉梢,“我还以为你很好学,没想到你也会偷懒。” 花枝本想反驳,可想了想,又觉得反驳也没什么用,陈念给的医书,她的确没看几页。 她突然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急忙说道:“昨日的刺客绑走了谁?” “江尘子。”说起这件事,陈念的脸色微微一变,“那几名刺客明显就是冲着江尘子来的,顺便想杀我灭口。” 想到香菱的仇还没有报。江尘子就被人救走了,花枝暗暗有些不甘心。 “陈羽呢?” 花枝问起这个人,陈念露出一个不舒服的表情,“别叫他这个名字,好歹我过去也叫这个名字,跟那种杂碎同名让我很不舒服。” 不管陈念所说,花枝急切的看着他,等着他回答问话。 看她一副着急的模样,陈念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边走向她,一边说道:“他没事,李丛那家伙早就将他关在别处,昨夜此刻的事并没有波及到他。” 花枝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见她一副很关心陈羽的样子,陈念逗趣道:“你怎么突然关心上他了?难不成他比你们家王爷还要好看?” 因为陈念的一句玩笑话,花枝皱起眉头。 她将今日回来路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念,想让陈念现在就将陈羽身上的毒解开,明日好带着陈羽进宫还顾长夜一个清白。 说完这些,陈念反倒露出一个懒散的笑容,“我这昨日刚受了伤,还想要休息,不想给他解毒。” 听他这么说,花枝震惊的看着他,“你不是答应我了会帮他解毒,为何现在又不肯了?” 陈羽转身屋子走去,背对着花枝懒散的说道:“我没有反悔你不是看到我受伤了吗?所以解毒的事情要再过几日。” 花枝焦急的喊道:“不能再等几日了!明日便要带陈羽进宫,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如何作证王爷的清白?!” 陈念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勾唇笑道:“既然这么着急,那不如你来替他解毒?” “我?!”花枝一惊。 陈念的眼里流出兴趣,缓缓开口。 “你不是能看出他中的是死藤,那你就去试着解开他身上的毒,顺便让我看看你的医术天赋到底如何......” 第323章 吃醋 陈念为什么这样做,花枝大概能猜到。 但她却不敢给陈羽解毒。 陶允中毒时,因为周围没有可信的人,花枝只能自己想办法来救陶允,而皇宫里那些中毒的朝廷命官,因为当时将情况紧急,只能是吗当做活马医,两次花枝用医书上学来的内容救人,都是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所以她没有什么畏怕。 可眼下不同,陈念是制毒解毒的高手,他在王府花枝便觉得有路可退,自然也开始畏手畏脚,不敢随意帮陈羽解毒。 她在院子劝了陈念很久,可是陈念已经躲进屋中,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从陈念的院子里出来,花枝便碰到了李丛。 看见她李丛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就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花枝总觉得是李丛强迫自己露出来的。 “花枝,这两日在大屿山玩的可开心?”李丛笑着问道。 花枝点了点头,隐隐觉得有鞋不好意思。 很少有人叫她花枝,可自从知道了她的本名以后,李丛便一直叫这个名字。 花枝到不介意李丛叫这个名字,只是怕被顾长夜听了去。 “李侍卫......若是当着王爷的面,还是不要叫我花枝的好。”花枝有些犹豫的说道。 李丛的身形微微一顿,神色闪过一抹异样。 半晌他垂下头,问道:“因为王爷不喜欢你这个名字?” 花枝并未察觉他语气中的低沉,唇角微微一弯,柔声回答:“我也不确定王爷是不是不喜欢花枝二字,但王爷叫我阿奴,我便叫这个名字吧。” 对于她来说,顾长夜肯给予她的都是好的,即便所有人都说阿奴这两个字,是为了证明她是低贱的存在,可她还是珍惜着这两个字。 因为她成为了阿奴,所以才能陪在顾长夜的身边。 李丛却因为她的话,心情越加低落。 “你自己也不喜欢那个名字吗?” 花枝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只是隐隐觉得李丛似乎对她名字的事很在意,这段时间的变化,都起源于那日花枝将自己的本名告诉李丛之后。 细细想来,路嬷嬷也问过她本来的名字。 难道所有人都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李侍卫,我的名字怎么了?你知道什么吗?”花枝好奇的问道。 李丛一惊,立刻含糊的说道:“不,没什么,只是很特别而已。” 说完,李丛便绕过她,匆匆离开。 李丛的手一直紧紧握着。 他认为花枝还是不要知道一切真相为好,知道了真相,只会让她痛苦不堪,万劫不复。 事已至此,只能盼着她这一生不知情。 有时糊涂的活着,也是件幸事...... 花枝看着李丛走远,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拿出医书反倒记载着死藤页面,指尖轻轻滑过上面字迹。 死藤之毒的解法同寻常之毒不一样,需以汤药辅针灸之法方能解除。 如果只是做汤药,花枝不会这般犹豫,如果让她动手为陈羽针灸,她实在不敢,哪怕有一点点差错,这都可能要了陈羽的命。 她实在不敢为陈羽解毒。 可陈念的性子他也清楚,既然说了今日不会帮陈羽解毒,他就断然不会出手。 花枝丧气的将医书放在桌上,然后自己趴在医书上,忍不住用额头在上面蹭了蹭。 她倒是真的很希望自己有做医者的天赋,可以治病救人,也可以帮到顾长夜。 可她还是瑟缩着不敢前进。 “你怎么了?” 听到小舞的声音,花枝慢慢坐直身子。 小舞正在门口,奇怪的看着她。 “小舞姐姐。”花枝的脸色露出些许迷茫。 小舞连忙走到她身旁坐下,“发生什么事情了?” 花枝叹了口气,将陈羽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舞看了一眼一旁的医书,然后笑着说道:“既然陈大夫让你去解毒,说明他信任你,觉得你一定可以解开,你为何不去试试?” 花枝蹙起眉头,满是忧虑。 片刻后她俯下身,趴在小舞的腿上,像是一个寻求的安慰的孩子一般,“因为这件事对王爷来说很重要,我怕自己搞砸。” 小舞笑着抬起手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柔声安抚道:“别害怕,你不是已经帮了王爷很多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 花枝一阵沉默。 片刻后,眼底隐隐泛起了酸涩。 她装着自己无事的模样,但是大屿山上发生的事情,其实一直积压的她的心口,尤其是昨夜顾长夜说的那一番话。 她总是擅自的喜欢,擅自的加深这份感情,所以每当从自己的误解中清醒过来时,她的痛苦就会加倍。 也就是昨夜,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顾长夜真的需要她吗? 其实每一次遇到困难,就算没有她,遇到困难顾长夜自己也能解决,反而是她总给顾长夜添麻烦。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花枝变更不敢去帮陈羽解毒,她害怕自己帮了倒忙,顾长夜会更加的不需要她。 “小舞姐姐,其实我很没有用的......”花枝的声音里有几分哽咽。 听出她声音里的哭意,小舞有些惊讶,低头看她的模样,便猜到她受了什么委屈,连忙问她这两日发生什么了。 花枝抽出半晌,终是想倾诉出来,便将大屿山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听完所有事情的经过,小舞无奈的叹了口气。 “阿奴,你很喜欢王爷吧?” 这一次花枝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意,点头承认。 小舞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王爷,和我们不一样,生在皇室,自小身上就背负起无数的重担,在那样的环境下,是没有办法学会什么叫做喜欢的。” 花枝的头微微一动,侧脸看向小舞,“我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王爷过得好就够了,不去奢望王爷也能喜欢我,可是王爷对我时而很好,我就越发贪婪......” 小舞被花枝天真的模样逗笑,“喜欢一个人是会这样。” “那我该怎么办,我想遏制住这些想法,心无旁骛的呆在王爷身边帮他。”说完,花枝本能地发出一声叹息。 小舞说道:“不要想那么多,既然王爷已经知道你的心意,又不排斥这份心思,你不如坦率一些,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而且你说王爷昨日发脾气,我倒觉得更像是在吃醋。” 花枝连忙坐直身子,惊道:“吃醋?!” 小舞掩唇笑着说道:“我只是觉得,虽然不知道王爷喜不喜欢你,但至少我觉得王爷待你是不同的。” 第324章 以后 花枝只当小舞是在安慰自己,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同小舞说了这番话后,她心底那一点阴郁倒是散了开。 “你眼下应该主要想想那个陈羽的事情吧?你不是想帮王爷吗?”小舞轻声说道。 说回到这件事上,花枝便又垂头丧气起来,“若是旁的我肯定会冲上去挡在王爷身前的,可是陈羽的毒需要针灸方可解除,我虽然将医书上画出的所有穴位都记下了,但从未在人身上试过......” 看她那副低落的模样,小舞露出一个柔和笑容。 “阿奴,现在对你来说,是治不好陈羽因此遭王爷厌弃来说重要,还是医治好陈羽带他去面圣更重要?” 花枝微怔。 良久微嘟着唇,弱声说道:“当然是待他去面圣更重要,可是我治不好他不还是一样无法带他去面圣。” 小舞忽然抬手撸起袖子,露出一片光洁的小臂,笑着说道:“你不就是没有在人的身上试过针灸嘛,来,我让你试!” 花枝震惊的看着她,“小舞姐姐......” “我信你,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一定可以的。”小舞十分信任的对她说道。 花枝吸了吸酸涩的鼻尖,直接扑过去抱住小舞,“谢谢你,如果没有小舞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舞轻拍她的后背,“傻瓜,每一次没有我你都做得很好,你只是这些年被旁人欺负怕了,其实阿奴你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花枝很感动,忍不住问道:“小舞姐姐,若是有一天王爷真的把我赶出王府了,你愿意时常在外面和我见面吗?” “离开?” 小舞苦笑,不知道阿奴为何这般确定自己会离开,但也不急着纠正她的说法,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王府,那我也跟你一起离开,我没有父母兄妹,就自己一个人,若是你也不在了,我该多寂寞啊,这些年我攒了许多银两,到时候我们就找个小村庄住下,可好?” 她说着,花枝便在脑中想着那个画面。 青山碧水,阡陌良田,一个茅草屋,一个好朋友,她可以帮别人看看病,日子平淡的过下去。 若是那样的情景似乎也不错呢。 花枝轻笑一声,放开小舞,“小舞姐姐,我想明白了,我这就去帮陈羽解毒,若是王爷回来问起我,麻烦小舞姐姐帮我瞒一瞒行踪。” 说完,花枝便急忙站起身,拿起医术和一旁包好的银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小舞还想叫住她,问她怎么不用试针了,可花枝一转眼就不见了,根本没给小舞开口的机会。 虽然花枝看起来比同年纪的姑娘要更加稳重,但小舞知道,花枝的心里还是个孩子,她苦痛和折磨中保留赤子之心,她也会难过了大哭,开心了大笑,只是花枝顾虑很多,将这些都压制住了。 最近花枝展露的情绪越来越多,包括脆弱的一面,以及刚刚跑出去时不管不顾的模样,这都是过去她一直克制的。 小舞觉得很开心,这于花枝来说是件好事。 天色昏沉,繁星渐渐生辉时,顾长夜才沉步走回正院。 秋猎这几日,司礼司积攒下一些批折等他查看后,要分出哪些要呈递给皇上批准,哪些是可以让司礼司直接执行的。 每一个折子都要仔细过目,看着司礼司那帮蠢材每日搞出的麻烦,顾长夜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当初司礼司被他夺走,夏禾并没有多焦急的样子。 小舞正好帮花枝整理好衣物,从偏房里走出来,看见顾长夜连忙恭敬的躬身,“王爷。” 顾长夜轻轻点头,视线瞥过偏房屋内,不见花枝的人影,然后视线又不动声色的向自己的房间看去。 小舞察觉顾长夜的意图,忍不住抿嘴忍笑,然后出声说道:“王爷,阿奴出去了。” “出去了?”顾长夜皱起眉头,“去哪里了?” 小舞面露出犹豫之色,“这......” 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暗暗担忧起来花枝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说!怎么回事?!”顾长夜厉声问道。 小舞也没想到顾长夜会如此生气,倒真是被吓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的发脾气时是件好事,便将头垂的更低,说道:“阿奴说......说要去给一个叫陈羽的人解毒,还说不让我告诉王爷,怕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她低着头半天不见顾长夜做声,抬起头才发现顾长夜早就甩袖离开了。 小舞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她终究是没有听花枝的话,替她隐瞒这件事,还说了个小小的谎言。 说到底她是不想让花枝离开王府的,既然已经察觉到王爷待花枝的不一样之处,那为何不好利用这一点,呆在王府中总是比到了外面强上很多...... 地牢中,花枝蹲坐在昏睡的陈羽身旁,拈起银针,先在自己身上找准穴位刺下去,感觉没有问题之后,再在陈羽的身上下针。 已经试到一半,突然听到牢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起头便看见,顾长夜脸色阴沉的停在牢门前。 而此刻花枝皙白的手臂上正刺着七八根银针。 花枝感觉到顾长夜身上阴冷的气息,本能的打了个寒颤,“王爷?” “你怎么进来的?”顾长夜冷声问道。 花枝急忙解释道:“王爷,我是来帮陈羽解毒的,我同守门的侍卫哥哥说了明日要带陈羽面圣的事,他们便放我进来了,不是他们......”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落在她的手臂上,耳边又听到花枝用软糯的声音说出侍卫哥哥四个字,他心中的焦躁又熊熊燃起。 他慢慢走进牢房内,视线半寸不肯从花枝身上移开,“地牢不允许随便出入,一次两次你还记不住吗?!” 花枝被顾长夜的模样吓了一跳,急着要认错,一时就把自己手臂上还刺着银针的事给忘记了,连忙要抬起那只手臂。 她微微一动,顾长夜的眸子倏地一顿,一步便迈到她身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第325章 试针 虽然顾长夜抓住花枝的手腕,制止了她大幅的动作,可还是有几根银针走了位。 花枝吃痛的皱起小脸,但还是咬牙忍住了痛声。 鲜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手臂缓缓向下滑落,两种颜色相衬,看的顾长夜触目惊醒。 “你不是要给他解毒吗?为什么针刺在自己身上?!”顾长夜厉声吼道。 花枝本来还沉浸在银针走位的疼痛中,正思忖着要把银针拔出来时,就被顾长夜的吼声吓得呆怔住。 声音落下的瞬间,顾长夜也意识到自己又没有克制住心头的烦躁。 他有些懊恼,抬起另一只手捏住跳动的眉心,想要压住自己的怒火。 可只要和花枝有关系的事情,他就会就会特别的异常,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我没有在人的身上试过针灸,害怕出错,便想着在先自己身上试一下,在给他......”花枝颤声解释起来。 顾长夜抬眸看向花枝,发现她的身体本能的向后瑟缩着。 他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不能找别人试针?” 听出顾长夜语气中的无奈,花枝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若是刺错穴位很疼的,弄不好还会出人命,所以还是用我自己试针的好。” 花枝的话使顾长夜额头的青筋跳了起来,“你就不知道疼了?你的命就不值钱了?!” 顾长夜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的加重,再次牵动银针,痛的花枝倒吸着气‘嘶’了一声。 看见她疼的模样,顾长夜眉心皱的更紧,连忙帮她将手臂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 花枝忍着痛看着顾长夜拔针的样子,半晌露出一个浅笑。 至少现在他是在关心她的吧? 拔掉最后一根针,顾长夜看着她冷声说道:“你还笑得出来?” 花枝想要敛去笑意,可是唇角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弯起。 “王爷真的很喜欢生气呢。”她笑着说道。 顾长夜一边从怀中拿出干净的帕子,按住花枝手臂上流血的地方,一边冷漠的开口,“没有。” 花枝抬手,食指指尖直接落在他的眉心上,“王爷还说让我不要皱眉头,自己还不是总皱眉头。” 他身子微顿,然后抬手抓住她另一只手腕,“你以为转移话题我就不生气了?” 花枝摇头,“我没想转移话题,王爷放心,我有分寸,这条命是您的,我不会拿它开玩笑。” 顾长夜一阵沉默。 心底那点烦躁慢慢的平息,因为花枝此刻的浅笑,渐渐化作一团柔水,让他很想将她抱进怀中。 花枝却倏然将手抽了回去,仔细的打量一番自己的手臂,喃喃说着:“血已经止住了,应该可以继续了......” “你还想继续?”顾长夜一阵气结。 花枝感觉到顾长夜大概是想让她停下,可是还差三个穴位就好了,她不想前功尽弃,低头思忖片刻后,倏然抬头扯住顾长夜的袖口柔声说道:“就只差三个穴位了,很快就好,求您了。”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花枝的手很小,顾长夜曾经在抓着她的手时暗暗丈量过,整整比他小了三四圈,骨节匀称,十指珠圆,掌心十分柔软。 只是做粗活做多了,有几处生出了薄茧,可这双手依然让人想要握紧不放。 顾长夜的声音也渐渐放柔,“陈念呢?他不是能解毒?” 花枝语气无奈的说道:“他说他受伤了,今日不能为陈羽解毒,可明日就要带陈羽面圣,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王府里不收留闲人,既然他解不了毒,那便让他离开就是了。”说着顾长夜就要带她起身离开。 花枝连忙拉住他,“王爷,你就让我帮陈羽解毒吧,我想解这个毒!” 顾长夜皱起眉头,“为什么?” 花枝垂眸,轻声说道:“这样我又可以帮到王爷了......” 说完,花枝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到一旁,声音极低的问道:“若是我能医治好陈羽,王爷能不能夸赞我一句?” 顾长夜眸子微微一动,看着花枝耳垂可爱的绯红,轻声开口,“就为了一句夸赞?” 花枝轻轻点头。 顾长夜本想说她不必这样做,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 最后他只好由着花枝,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枝一阵欢喜,连忙拈起一根银针,可顾长夜又出手按住她手腕。 “既然只剩下三个穴位,就在我身上试吧。” 花枝一惊,“王爷身躯金贵,怎么能......” “你看看你的手臂。”顾长夜蹙眉看着她的手臂说道:“弄得满是青紫,若是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是本王打你了,你还嫌王府外面的流言不多吗?” 花枝低头看去,因为刚才银针走位,此刻手臂上面的确留下几处青紫,不知道的人的确会以为她是被打了。 花枝蹙了蹙眉头,悄悄地瞥了一眼顾长夜已经撸起袖子的手臂,眼睛微微一转,便有了个念头。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握住顾长夜的手,“好,那王爷就试一下我针灸的技法怎么样。” 说着,花枝毫不犹豫的在他拇指下方刺入银针。 顾长夜默不作声,等着她试剩下两针,可花枝拿起下一根针后,便直接在陈羽身上下针,不过片刻最后剩下的三针便已全部弄好。 花枝颇有些满意的拍拍手,“好了。” 顾长夜默声看着最后那三针,每一针的位置都和他手上这一针不一样。 他蹙眉看向花枝。 花枝知道他已经看出端倪,笑着说道:“我怎么舍得在王爷身上试针。”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顾长夜指了指刺在他手上的银针。 花枝眨眼看着那根银针,等了半晌再次握住他的手,将那根银针拔出,悠悠说道:“这个穴位可以缓解王爷的失眠。” 说着她抬起头来,双眸弯成月牙,“不过王爷放心,这个穴位我之前已经在自己身上试过无数次了,所以才敢给王爷下针。” 看着她的心,顾长夜的心失控的跳了几下。 想到她为了自己,在自己身上试针的模样,他便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底的悸动。 只是这悸动中含着几分心疼。 第326章 一生一世 “如果以后我不在,王爷也可以用指腹按住这个穴位,也可以缓解失眠的。”花枝笑着说道。 顾长夜却倏然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不在?” 花枝愣怔住,她微微张了张唇瓣,片刻后又莞尔一笑,柔声说道:“若是王爷出公差,我肯定不能在王爷的身边。”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锦州的眉心缓缓松开。 看着顾长夜的脸色缓和,花枝松了一口气,低头轻轻揉搓着顾长夜刚刚被针刺过的位置,生怕他疼的模样。 她的动作很轻柔,揉搓的中心慢慢溢出细痒,很快便向四处蔓延。 因她而起的感受,好像也只有她能制止。 只是这里是地牢,并不是合适的地方,顾长夜便压住心头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他的喉结上下翻动,看向一旁昏睡着的陈羽,眸色微沉的开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把针取下之后大概半个时辰吧。”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顾长夜,发现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暗哑,便开口问道:“王爷您的声音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吗?” 顾长夜一阵无语,轻咳一声后把视线移到她身上,看着她一副懵懂的模样,向下沉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没什么。” 花枝也没在追问,心中掐算着差不多了,便转身帮陈羽把身上的银针一一拔下。 刚收拾好所有,顾长夜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向牢房外拉去。 花枝急忙说道:“王爷,我们不等他醒过来,让他把事情都说出来吗?” “不等,李丛会过来审问他。”顾长夜冷声说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见顾长夜二人出来,外面的侍从立刻低下头。 顾长夜淡漠的交代‘守好’后,便带着花枝向前走去。 下人们都已经回屋休息,院子里静悄悄。 偶尔有侍卫巡夜,看见顾长夜会特意停下脚步低下头,但又忍不住悄悄瞥着顾长夜和花枝牵着的手上。 花枝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顾长夜发怔。 走进长廊时,她瞧着四下无人,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昨日说对慕小姐并无男女之情,可是真话?” 顾长夜的步子慢慢停住,转身看着她,“你觉得我在说谎?” 花枝前笑着摇头,“只是想向王爷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顾长夜问道。 “王爷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问完,花枝的心底隐隐有些紧张起来。 顾长夜看着她一阵沉默。 那双眼融在浓浓的夜色中,好像一瞬间染上了无数种情绪。 只是每一种花枝都参悟不透。 “有。”他突然开口回答。 花枝有些害怕听到答案,可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瞬,反倒松了一口气。 原来他有喜欢过别人。 花枝迎着他深邃的眼,柔声说道:“王爷成亲以后,一定要对慕小姐温柔一些。” 顾长夜眉头当下立刻紧皱起来,“什么?” “我以前觉得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在一起,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昨日我才明白,原来这世间也有在一起却不相爱的人。”花枝垂下眼眸说道。 她不敢继续看着顾长夜,怕自己压制不住心底的颤抖,“但我还是觉得,如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自己的所爱,那一定是件很悲伤的事,王爷说慕小姐对您也无男女之情,她只是被家族绑在了那个位置,我便有些心疼她,所以无论有没有男女之情,我都希望王爷能对慕小姐温柔一些。” 听着她的话,顾长夜的眉心越皱越紧。 半晌,他压着心头翻滚的情绪,阴沉着声音说道:“不用你来教我如何同她相处。” 花枝点头,不再说话。 可是顾长夜的心里却越加不舒服。 他本以为昨天的话,至少能让花枝明白,他不喜欢慕慈,娶她只是因为利益原因,这可以让花枝安心的呆在他身边,却没想今日这家伙反倒来教他如何善待其他女子。 可他转念一想,心头的烦躁又缓缓落下去。 花枝似乎对两情相悦的享受很执着。 “所以,你一定要嫁给喜欢的人?”顾长夜沉声说道。 花枝依然垂着眼眸,但心底却暗暗一惊。 她怕顾长夜误解了她的意思。 花枝强作无所谓的样子,淡声回答:“王爷不一定,我也不一定。” 一句不一定,彻底扯到顾长夜的痛处。 一想到将来的某一日她或许会被其他男人迎娶进门,他心底的那股烦躁便如惊涛骇浪般澎湃。 原来这句话的伤害如此之大。 他这才意识到昨日他不该说那些话。 如果现在告诉她,他喜欢她会怎么样? 想着,顾长夜凉薄的唇瓣微微一动,缓缓开口,“我......” “小叔叔!” 身后倏然响起沈怜的声音,顾长夜的声音立刻卡在喉咙中。 看见沈怜,花枝下意识松开顾长夜的手,低下头推到一旁。 沈怜扶着路嬷嬷走到二人身旁,视线有些微冷的在花枝身上滑过,“小叔叔,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顾长夜眉心紧皱着。 未说出口的话在沈怜出现的那一刻,变成了一把涂毒的利刃,哽在喉咙里,刺的他难受。 路嬷嬷很快便看出了顾长夜的异样,又看向身旁的沈怜,片刻后出声,“夜深了,王爷明日还要忙,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顾长夜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 沈怜却再次开口:“小叔叔不会骗我吧?会替我母亲报仇吧?” 顾长夜的身子顿时一僵,片刻后他转头眼神阴冷的看向沈怜,“自然不会骗你,但是怜儿最好也不要胡乱说话。” 沈怜被吓得一哆嗦。 顾长夜抬脚离开,花枝向路嬷嬷和沈怜欠身,然后也急忙跟了上去。 听到刚刚沈怜的话,路嬷嬷也有些吃惊,她转头看向沈怜。 沈怜正愤愤的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感觉到路嬷嬷震惊的视线,沈怜隐隐猜到,路嬷嬷应该也是知情者。 果不出她所料,等二人走的没了影,路嬷嬷开口问道:“怜儿小姐已经知道是谁害死您的母亲了?” 沈怜冷笑,“果然路嬷嬷也知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该找谁报仇,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路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是您想的那样,王爷也是想保护您。” “保护?”沈怜的眼底流出怨毒,“为了保护我就和仇人的女儿亲近吗?” 路嬷嬷哑口无言。 沈怜愤愤的转身离开。 路嬷嬷转身看向远处,心底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第327章 揭发 洗尘宴那日王府出的事情,花枝和陈羽是最好的证人。 除了他们二人,花枝还想到了陶允。 可她和顾长夜提起陶允,想让他也进宫作证,可顾长夜却否了这个想法,又并未和她说是为什么。 花枝也并未多问,跟着顾长夜进了宫,而陈羽则被李丛押着。 走进金銮大殿内,朝臣向花枝纷纷投去打量的视线。 余大娘已经被人带到金銮殿多时,此刻正跪在大殿中央。 花枝跟在顾长夜身后,一步步走到余大娘身旁才停下,然后屈膝跪下,“民女拜见皇上,拜见太后。” 坐在龙椅上的顾长锦神色威正,一身严肃的气势,而身旁的凤座上坐着太后宋婉思,微眯着眼视线落在花枝身上。 花枝感觉一阵冷意,悄悄抬眼瞥见宋婉思正瞧着自己,又连忙将头低下。 “哀家记得这小姑娘叫阿奴对吧?这段时日还真是能经常见到她啊。”宋婉思拖着几分慵懒的语调说道,看似漫不经心,却含着隐隐的阴冷。 顾长夜拜见过皇上后已经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听到宋婉思的话,他冷漠的瞥过去一眼。 这天下的事情,看似是皇上再做决定,可其实顾长锦的手只能碰到无关紧要的事情,真正的大事上,宋婉思总会强插一手。 朝政便变成了一场拉力战,双方不停地拉扯,到最后遭殃却是无辜的百姓。 顾长锦不动声色皱了皱头,然后看着下面跪着的花枝沉声说道:“阿奴,你昨日说的证人可带来了?若是能证明恭亲王的清白,朕自然会嘉赏你,但若是你无法证明,今日朕不止要责罚恭亲王,你也要跟着一起受罚。” 听到皇上这么说,花枝也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低头应道:“是,皇上。” 看见花枝淡定的模样,顾长锦板着的脸慢慢缓和下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其实花枝心底也有几番紧张,即便已经和皇上面对过几次,但这位可是九五至尊,寻常百姓见了大概都会紧张吧。 可是看见皇上脸上的笑意,花枝紧张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她想顾长夜一心一意侍奉的君主,一定是位明君。 想着,花枝转过头,李丛立刻明了的将陈羽带上前,一脚踹在陈羽的腿上,逼迫他跪了下去,然后李丛便躬身退下去。 “皇上,此人名叫陈羽,在城内开了一家药房,将一些药材全部垄断,花高价向外售卖,这导致许多需要用药的百姓,用不起药看不起病。” 花枝沉声说着的时候,顾长夜不动声色的向夏禾的方向瞥去。 看见陈羽,夏禾却不见半点慌张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怕陈羽会揭发他一般。 不过这倒也没有出乎顾长夜的意料,夏禾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被扳倒的。 昨夜陈羽醒过来后,经过李丛的拷问交代了他和夏禾的交易。 光是帮陈羽垄断药材,从中获得利益这件事,就足以夏禾被剥去丞相之职。 陈羽垂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怕皇上,还是一旁笑眯眯看着他的夏禾。 花枝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那夜,王府中被几名黑衣刺客袭击,因此害王府中几名下人殒命,便是陈羽带着的人。”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余大娘终于按奈不住,有些激动开口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个人不会是你们从哪里拉来,强行逼迫作证的吧?” 站在顾长夜身后的秦将军被这话惹火,“你这人可不要胡乱说话!!” “秦将军。” 皇上幽幽开口,秦将军立刻意识到眼下自己身在金銮殿,不可胡乱言语,连忙将嘴巴闭紧,可神情依然愤愤不平。 余大娘的话就好像在说,顾长夜是那种不择手段害别人的残暴之徒一般。 花枝自然也不爱听,但神色上依然表现得淡淡,“我也是证人,那夜陈羽还曾试图用刀刺杀我......” “皇上!”夏禾突然开口打断花枝的话,面朝皇上拱手说道:“臣有一事好奇。” “何事?” “这个陈羽不是城内的大夫吗?为何会出现在王府内?” 花枝没想到夏禾还敢主动提起这事,微微蹙了蹙眉头。 皇上看向花枝,“阿奴,这是怎么一回事?” 花枝深吸一口气,悄悄看向顾长夜,不知道要不要整件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她看过去时,发现顾长夜正好也在看着她。 仿佛心有灵犀般,顾长夜没有做任何动作,花枝便明了了他的意思。 “皇上,此事和陶知节大人有关。”花枝毅然决然的转头说道。 之后她将那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鬼市和百目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鬼市的存在众人都知晓,只是听到洗尘宴的下毒事件和其有关,众人一阵哗然。 随着花枝的话,皇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花枝的余光瞥见一旁的太后,神色也微微一变,不过转瞬就镇定下来。 “朕听闻鬼市已经被长夜清缴了,那百目此人现在的下落呢?”顾长锦出声问道。 顾长夜拱手说道:“回皇上,此人现在下落不明,但......”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夏禾,然后幽幽说道:“但鬼市在皇城内存在多年,不得拔除,这其中一定又朝廷官员在其中帮助。” “那此事一定要彻查。”皇上看向花枝说道:“阿奴,继续说下去。” “百目为威胁陶知节大人,不仅绑架了其夫人,还给陶允公子下了毒,之后陶允公子逃到了王府,王爷想要医治他,所以才将陈羽请到府上,但陈羽早已听从百目的命令,并不想医治昏迷的陶公子,没想到洗尘宴那日陶公子醒了过来,便发生了之后的事情,这些陈羽都已承认。” 花枝说完,皇上又看向一旁满脸憔悴的陈羽,“陈羽,可尤其事?” 陈羽颤抖的抬起头,视线和皇上一对上,神情一僵,半晌才扯着嘶哑的声音说道:“我认,我都认!王府里的人是我带人杀的,还请皇上饶我一命!” 看将陈羽认罪,秦将军松了一口气,看着顾长夜傻笑起来。 可顾长夜不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皇上冷声问道:“说,暗地里和你勾结的人是谁?!” 陈羽的身体越颤越厉害,半晌才微微张开嘴。 “就是,是......” 第328章 公孙匍 “就是......” 陈羽缓缓抬起手,就在他要指证是谁时,金銮殿外传来禁卫的声音。 “皇上,陶知节求见!” 听到陶知节二字,秦将军的神情最为震惊。 顾长夜微微蹙眉,头微微侧过,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秦将军忙着摇头,“我也不知道啊,这家伙不应该在牢里吗?”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吗?”顾长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秦将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苦着脸说道:“王爷,您也知道,我娘子前几日生了,这段时间我并没有去牢里......” “行了。”顾长夜有些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秦将军的事情他是知晓的,为了照顾自己娘子,所以连秋猎都没有去。 顾长夜沉着眸色看向走进来陶知节。 陶知节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仍然身姿挺拔,一身傲气,走到大殿中央,撩起前摆跪下,“罪臣见过皇上。” “陶知节?你怎么在这里?”皇上沉声问道。 陶知节立刻回答:“回皇上,罪臣不敢祈求皇上原谅,但希望皇上能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皇上幽幽问道:“什么?” 一旁的花枝有些吃惊的看着陶知节。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陶知节其人,甚至大屿山之行也没有见到,但是花枝并没有多想这件事,只是这次陶知节忽然出现,她竟有些惴惴不安。 “罪臣已经抓到那个百目,并且拿到和陈羽勾结之人的证据。” 听了陶知节的话,顾长夜皱了皱眉头。 坐在龙椅上的顾长锦也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向顾长夜看了一眼。 大殿内一时寂静下来,有人互相对视着,暗暗揣测着陶知节要揭发的是什么人。 “若是朝中真的有人敢暗地里做这种事,那哀家绝不能姑息!!” 一旁的宋婉思突然冷声开口说道,满面的怒气,将下面沉默的朝臣吓了一跳。 花枝越发觉得此事其中有些蹊跷,如果陶知节想要揭发的人是夏禾,太后肯定不想让陶知节开口,可现在怎么看太后倒像是站在顾长夜这边,巴不得陶知节赶紧揭发背后之人。 她有些怀疑的看向陶知节,可又觉得陶知节应该不会同夏禾是一伙,毕竟不管怎么说顾长夜也算救过他一次。 花枝这个念头还没落下,便听到陶知节沉声说道:“此人便是司礼司的公孙匍。” 众人再次震惊,这次连顾长夜都紧皱眉头看向陶知节。 花枝并不知道公孙匍是何人,但是朝中其他人却都知道。 在顾长夜接管司礼司之后,所有和夏禾有关的人都被换掉,但顾长夜手里不只有司礼司的事务,还有镇守边关的事务,一人无法管理这么多,便调任公孙匍为司礼司监事,协助顾长夜打理司礼司。 公孙匍是顾长夜千挑万选的人,底子绝对干净,怎么可能私下里干这种勾当? 听到陶知节这么说,站在朝臣中间的公孙匍立刻站了出来,愤声说道:“陶知节你不要血口喷人!” “皇上!臣有证据证明!”陶知节不顾身后公孙匍的声音,高声喊道。 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信笺,双手呈起。 顾长锦目光幽幽的看着陶知节,半晌没有作声。 一旁的宋婉思幽幽的瞥了一眼顾长锦,唇角缓缓勾起。 “呈上来。”宋婉思率先开口说道。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走过去接过信笺,然后转身走回到龙椅旁,却一时不知该将这信笺递给皇上,还是递给一旁的太后。 顾长锦刚要抬手接过,一旁宋婉思开口说道:“皇上,还是将此事交给哀家吧,皇上一次两次偏袒恭亲王,群臣都是看着的,将此事交给哀家处理才显公正。” 因为她的话,顾长锦额头的青筋跳起,从清晨就开始钝痛的胸口,此刻疼痛的更加剧烈。 宋婉思笑着看向顾长夜,“恭亲王意下如何?” 顾长夜冷眼和她对视着,周身的寒意蔓延开来。 可宋婉思的话根本不给他拒绝的路,若他反对宋婉思接受这件事,倒显得皇上是真的在偏袒他。 最后顾长夜垂下眼眸,不再作声。 宋婉思摊开信笺,美眸在上面来回扫了一遍,片刻后脸色阴沉下来。 “好你个公孙匍!竟然同陈羽勾结,不仅将许多药材垄断,还以次充好,为获利益残害百姓!还不认罪!!”她厉声吼道。 公孙匍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怎么可能?臣没有!” 宋婉思冷笑一声,“还敢狡辩!你敢说这封信不是你同陈羽写的?!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写着,你将树干打成粉末,之后经过加工做成假灵芝,交给陈羽贩售!” 说着,宋婉思将信,愤怒的扔在了地上。 似是想到什么,公孙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身体开始颤抖起来,良久慌乱的说道:“臣是冤枉的,皇上,臣是被人陷害的......” “是不是陷害你到司刑司交代吧!”说着宋婉思一招手,几名禁卫便上前准备将公孙匍押走。 花枝皱眉看着公孙匍,她虽和此人不熟,但她也清楚,如果此时将幕后黑手的帽子扣在公孙匍身上,那就又让夏禾逃走一次。 她咬了咬牙,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太后!和陈羽勾结的人是不是公孙匍,还要问问陈羽本人吧?!” 花枝突然在这时做声,周围的人不由得为她捏了把冷汗。 宋婉思微眯起眼,视线满是危险的看着花枝,“怎么?你还不死心?” 花枝本来紧张的心,倏然变得镇定下来。 她转头看向另一边的陈羽,“陈羽,你来说到底是谁在背后帮的你?” 陈羽佝偻着背脊,神色畏怕的瞥了一眼顾长夜。 那些刑具已经在他的心里烙下深深的阴影,可顾长夜却连时的机会都不给他,活活的受折磨。 如果不说实话,顾长夜一定会放过他! 想到这个,陈羽颤抖的越加厉害,缓缓抬起头,干裂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 花枝期盼着他能说出实话,结束这一切。 可是在陈羽准备开口说话的一瞬,他的眼底闪过另一层恐惧。 花枝意识到不对,想要制止陈羽继续说下去,却为时以晚。 陈羽缓缓开口,“和我勾结的人,就是......公孙匍。” 第329章 翻供 听到陈羽的话,花枝诧异的睁大眼睛。 明明之前陈羽不是这样的说的,他都已经承认自己和夏禾有勾结,并且也说了鬼市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夏禾。 眼下为何翻供? “陈羽,此前你可不是......”花枝皱眉看着陈羽,急忙开口。 可话说了一半,却被坐在高处的宋婉思厉声打断,“犯人自己都亲口承认,你还想狡辩?!” 花枝不甘心,“不,此人说谎了!他要指证的人并不是公孙大人,而是......” “够了!!” 一直沉默的顾长锦突然开口,制止了花枝继续说下去。 他视线幽幽的落在顾长夜身上,良久又缓缓移到花枝身上,声音阴沉的说道;“阿奴,说话之前可要仔细想想,你有没有证据!若是空口妄言,污蔑朝廷重臣,是要掉脑袋的!” 花枝的身子一顿。 她清楚皇上的话,其实是在提醒她,眼下这个情况,不适合再指证夏禾,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可是花枝却很不甘心,明明她来的时候胸有成竹,觉得这一次一定可以揭露夏禾的恶行,却没想到夏禾早已做了准备。 花枝的嘴唇微微张着,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话堵在胸口里无处发泄,憋闷的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可她除了陈羽这个证人,却是再没有其他的证据,在争辩下去只是徒劳无益。 最后她缓缓垂下头,不再做声。 宋婉思看着花枝冷笑一声,然后挥袖命令道:“将公孙匍和陈羽二人,押至司刑司大牢审问!” 几名禁卫上前,将陈羽架起和公孙匍押出金銮殿。 离开前,陈羽眼底的惊恐依然没有消退,花枝悄悄关注着他的神情,才发现陈羽似乎看的是下颌的方向。 陈羽开口之前有一瞬间神情的变化,想来一定是夏禾做了什么,让陈羽决定翻供。 因为余大娘的事情,牵出了朝廷案件,一时之间殿内的气氛沉重下来。 余大娘趴在地面上,双肩微微颤着,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毕竟刚刚皇上亲口说了污蔑朝廷重臣是重罪。 她没了儿子是真的伤心,后面也只是想借此事再要些钱,只要顾长夜肯给她钱,她之后就不打算纠缠了,可眼下却超出了她的意料。 “余娥,你儿子的死已经查明与恭亲王无关,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皇上开口问道。 余娥颤巍的说道:“皇上,草民,草民知道误会了恭亲王,还,还请皇上恕罪。” 这件事顾长锦本想就此作罢的,余娥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本来就是想借此为顾长夜扫清流言,顺便摆脱余大娘这个麻烦,并未想为难她。 他刚准备开口训斥两句余娥,便放她离开,一旁的宋婉思笑着抢先开口说道:“皇上刚刚不实际也说了,污蔑朝廷重臣,是要砍头的!更何况恭亲王是皇亲,此事更不能就此了结。” 顾长锦微微皱眉,知道宋婉思这还是故意的。 虽说这是律法,可是余娥若是被定罪肯定会心有不甘,天子高高在上,怨恨也够不着,那余娥只能怨恨顾长夜害她如此下场。 看似了结了余娥的事情,其实又给顾长夜添了一笔新帐。 “律法虽然如此,但是余娥也是爱子心切,其中缘由可以理解,此次就不必按律法惩治。”顾长锦沉声说道。 宋婉思浅笑,“的确死罪可免,但活罪不可逃,否则不是扫了皇家威严?” “太后!”顾长锦中越按奈不住,大吼出来。 大殿之内的众人无不身体紧紧绷起。 自打顾长锦登基以来,事事小心,步步维艰,因为宋婉思的养育之恩,他不敢在朝臣面前反驳半句,若有一点对宋婉思不敬之举,就会落下一个不孝不知恩的话柄。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众发怒。 宋婉思的美眸微眯起,幽幽说道:“皇上是觉得哀家做错了,哀家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蜀国。” 顾长锦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眼下越发没有血色,嘴唇也渐渐露出乌青之色,双手死死的捏着龙椅的扶手,青筋狰狞的浮现。 “太后,朕才是皇上,朝政之事该由朕来做决定!”顾长锦咬牙切齿的说道。 宋婉思的脸色也渐渐冷下来,“皇上这是觉得哀家不该插手朝政了?” 站在下面的顾长夜发觉皇上的脸色越加不好,暗暗察觉不对。 可宋婉思依然不顾皇上不适的模样,冷声说着:“哀家虽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但在皇上身上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皇上身体不好,哀家才会出手帮忙,若是皇上觉得哀家之举有错,为何早些不说,为何私下不说,偏偏要在朝堂上说?” 面对宋婉思的质问,顾长锦的身子微微一晃,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可刚一开口一大口血便呕了出来。 “皇上!!”众人大惊。 顾长夜连忙吼道:“快去叫郑太医!”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跑出金銮殿。 顾长锦身子半倚着龙椅,眼前的景物渐渐昏暗下去。 见顾长锦突然这样,宋婉思也是一惊,她悄悄看向夏禾,投去疑问,发现夏禾也沉着脸色,摇了摇头。 不是夏禾,顾长锦怎么突然就吐了血? 难道他的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正在众人手足无措时,花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太后,民女懂些医术,不知可否让民女为皇上把一下脉。” 宋婉思冷眼看向花枝,眼底是瘆人的阴寒,“你算什么东西?懂得能比太医多?皇上若是被你看出什么三长两短,定会要了你的脑袋!!” 面对宋婉思怒声,花枝的脸上却未有什么波澜,淡淡的垂眸。 “让她过来。” 气若游丝的顾长锦忽然开口。 众人微微有些惊讶,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相信一个下丫头的医术。 顾长锦的视线越发模糊,手脚也逐渐冰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郑太医医治不好的毒,也是她解开的,朕相信她,让她过来。” 宋婉思愤愤的看了一眼花枝,刚想开口说什么制止。 顾长夜却抢先开口,冷声说道:“阿奴,你去为皇上诊治。” “不行!哀家信不过她!”宋婉思厉声说道。 即便是太后阻拦,可花枝听到了顾长夜的话。 她知道皇上绝对不能有事,顾长夜不希望皇上出任何事情。 于是,不顾太后的阻拦,花枝抬脚一步一步向龙椅走去...... 第330章 中毒 “你!大胆!”看着花枝无视自己的话,宋婉思怒声吼道。 可花枝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宋婉思大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周围的禁卫犹豫了片刻,因为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所以手握住刀柄向花枝走去。 “谁也不准动她!”顾长夜倏然冷声开口,几名禁卫顿时停下脚步,顾长夜看向宋婉思,“若是皇上有事,太后就能担起责任吗?” “你......”宋婉思一时语塞。 她的确希望顾长锦死,可是却希望顾长锦能在皇位上‘寿终正寝’,可眼下顾长锦的有样子明显不对。 若是因为下毒而死,不免会让某些人将下毒的事扣在她的头上。 宋婉思愤愤的看着顾长夜,最后将嘴闭了上。 花枝走到顾长锦身边蹲下身,轻声说道:“皇上,民女要为您诊治了。” 顾长锦垂着头,不做言语,他虽然能听到花枝的声音,却已经无法应答。 花枝用指尖试探了一下他的体温,入手一片刺骨的冰冷,这使花枝皱起眉头,然后抬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看了半晌脉象,花枝的眉心越皱越深。 一旁的宋婉思冷哼一声,“你行不行?” 花枝并未理会她的话,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快去拿能喝的水,越多越好!然后还要准备姜汁和醋,再给我一套银针。”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 看着旁边太后的脸色,他实在不敢动。 可是又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其中利弊,最终还是觉得救治皇上最要紧,连忙转身按照花枝说的去安排。 皇宫里的人手脚都很快,没一会儿便将花枝说的那些东西准备好。 花枝直接拿起清水,说道:“帮忙将皇上的嘴打开,我要将水喂下去。” 一旁的小太监一听,身子立刻抖成筛糠。 那可是天子,谁敢对龙体大不敬。 见小太监迟迟不肯动,花枝陈说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皇上会有事情的!” 花枝的话音刚落下,一只手便从身侧伸了出来,将皇上的身体扶正后,强迫其张开嘴巴。 花枝看着一旁的顾长夜,微微一怔。 看着她发怔,顾长夜沉声催道:“快点。” 花枝点头,连忙将水灌进皇上的嘴里。 灌进一壶后,觉得还是不够又紧接着灌下两三壶。 下面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按奈不住,怒吼道:“大胆!你,你怎么敢给陛下灌这么多水!你是想害死陛下吗?!” 花枝想要转头反驳,一旁的顾长夜却低声说道:“不要理他们。” 本来心底隐隐的焦虑,顾长夜的一句话便轻易的消散开。 花枝轻轻抿唇,越发镇定下来。 只要顾长夜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 想着,花枝用一旁剩下的清水净手,然后用食指紧紧压住皇上的舌头。 一旁的宋婉思看见立刻冷声命令道:“来人!胆敢对皇上做这种事情,将这个阿奴拿下!!” 禁卫不敢再不听太后的命令,一个个向花枝快速的走去。 眼看他们要靠近的时候,皇上突然大呕了出来。 清水混着其他食物一起吐了出来,将其余众人吓了一大跳。 花枝也顾不上身后的禁卫,急忙将一旁的姜汁和醋混在一起,又将其喂皇上服下,最后拿起一根银针,刺在皇帝的额头上。 这时郑太医也赶了过来,看见龙椅上脸色难看的皇上,和一旁的狼藉,大惊失色。 “皇上!”他急忙跑上前去,心急之下一把将花枝用力推到一旁。 花枝没料到郑太医会这样,被推倒在地上。 顾长夜瞧见,立刻走过去,弯身将花枝扶起,然后拉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身后。 郑太医正在为皇上把脉,最后唇角微微抖动了两下,转头看向花枝,“刚刚你是在为皇上解毒?” 花枝缩在顾长夜的身后,轻轻点头。 郑太医年纪一大把,此刻脸上的所有皱纹都横挤在一起,紧紧地盯着花枝。 一旁的宋婉思按奈不住,开口问道:“郑太医,皇上怎么样?” 郑太医连忙正经面向她跪着,垂头说道:“回禀太后,皇上的脉象看起来是中毒,刚刚阿奴已经控制住毒性的蔓延,皇上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中毒二字,众人低声窃窃私语起来,宋婉思也皱起眉头。 “中的是什么毒?”她问道。 郑太医蹙眉说道:“这个......臣也不知,还需严查。” 见他们一只在说话,花枝看着一旁的陷入昏迷的皇上,花枝忍不住说道:“皇上的毒只是控制住了,还需要休息调养,太后,还请让宫人将皇上送回寝殿。” 听到花枝的声音,宋婉思的视线阴冷的看向她。 她沉默的盯着花枝,其中的愤怒,恼火,怨毒,汇聚成一团黑暗,只要花枝迎上那双眼睛,就有一种自己要被撕碎的感觉。 花枝微微动了动身体,本能的想要躲到顾长夜身后。 顾长夜也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下步子,将花枝严严实实的挡住,看着宋婉思幽幽开口:“太后,皇上的身体要紧。” 半晌,宋婉思幽幽说道:“来人!将皇上送回寝殿,郑太医跟随去诊治。” “是。”郑太医应道,然后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太后,可否让这个阿奴跟随臣一同前去诊治?” “什么?”宋婉思皱眉,声音里满是不悦。 郑太医将头垂的更低,“昂刚刚是这个阿奴帮皇上解的毒,解毒的方式,臣并未见过,若是现在换成臣的法子为皇上解毒,怕是皇上是的身体受不住折腾,还是让阿奴同臣一同过去吧。” 宋婉思暗暗握紧拳头。 下面众位大臣,百双眼睛看着她,她也不能再说不,最后冷声说道:“好。” 听到要跟郑太医进入后宫,花枝有些紧张的揪住顾长夜的衣摆。 感觉到花枝的情绪,顾长夜转身暗暗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别怕,你随郑太医过去,等这边结束,我便过去接你。” 顾长夜的掌心很温暖,这让花枝有些不舍得放开。 花枝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担心他会在这里被太后为难,可最后还是轻轻点头。 第331章 命数 皇上的寝殿内,郑太医接过小宫女递过来的汤药,用瓷勺小心翼翼的为昏迷中的皇上喝下。 花枝在一旁候着,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跟随郑太医离开后,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眼下已是晌午,往常此时早朝早就散去,可花枝还未看见顾长夜出现,心中越发惴惴不安。 郑太医服侍皇上服下汤药后,注意到花枝的神情有些恍然,轻咳一声,颇有些淡漠的说道:“别想了,就算你想破头,那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花枝回过神,看向郑太医问道:“郑太医,您根本不需要我帮忙吧?为什么要将我叫到这里?” “你太蠢了。”郑太医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对花枝的印象并不好,在他眼里,花枝是一个通房,一个女子,而且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 这样的人不仅会医术,而且似乎很有天赋,这让郑太医很不舒服。 可是花枝几次三番出现,都是一门心思的想救人,这要比朝堂之上那帮皇上面前阿谀奉承,背地里寻欢作乐不做实事的朝臣们,更让郑太医欣赏。 郑太医帮皇上将被角掖好后院,缓缓站起身,“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留在金銮殿,只会碍手碍脚,不能帮上王爷半点忙。” 花枝一阵沉默。 今天看着公孙匍被带走,陈羽翻供,她才明白原来朝堂之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不是拿到了确凿的证据就可以推到一个人,不到结局谁也不知胜负。 没能推倒夏禾,这让花枝很不甘心,又觉得自己很无力,所以她无法反驳郑太医的话。 郑太医继续说道:“你在大屿山得罪了慧琳郡主,而慧琳郡主在太后那里向来讨喜,一回到都城便到太后那里告了状,如果刚刚继续让你留在那里,恐怕太后就要提起慧琳郡主的事情,以你的身份给你扣一顶大不敬的罪名还不是轻而易举,到时王爷还要维护着你,岂不是更麻烦。” 花枝顿时明了郑太医的用意,之前还以为郑太医很讨厌她,眼下才明白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顿时觉得很是感谢。 想着,花枝躬下身,轻声说道:“多谢郑太医。” 郑太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你一个下人,我也懒得管,我是冲着王爷的面子才帮你一把,而且,我自己也有件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花枝奇怪的问道。 郑太医的神情立刻严肃下来,“你的医书是跟谁学的?” 被这样突然问起,花枝微怔,犹豫半晌小心翼翼的反问道:“郑太医为何这样问?” “你的医术很不寻常,甚至另辟蹊径,到让我想起一个人......”郑太医幽幽说道, 花枝蹙眉,“何人?” 郑太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但他在江湖上倒是很有名,只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很多年,外人都称他为鬼手神医。” 花枝也是在陈念那里听到过这四个字,才知道老爷爷就是鬼手神医,发现郑太医也知道鬼手神医,花枝有些吃惊。 “不过,那人已经消失了许久,无论我怎么想法子去找,都没能找到半点下落,你又怎么可能认识呢。”郑太医低声喃喃自语起来,末了还自嘲的笑了一声。 花枝试探的问道:“郑太医找鬼手神医想要做什么?” 郑太医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后又将话咽了回去。 “郑太医,或许我能帮到您。”花枝连忙说道。 听花枝这么说,郑太医转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皇上,最后重重的叹气,这才转头对花枝说道:“你已经为皇上把过脉,想必已经很清楚皇上身体的情况,我已束手无策,便想或许那个能起死回生的鬼手神医能医治好皇上。” 花枝也蹙起了眉头。 她明白郑太医的一片忠心,只可惜他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人世。 花枝也露出低落的神情,犹豫半晌后还是决定说出来,“郑太医,那个鬼手神医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怎么知晓?!”郑太医吃惊的看着她。 花枝垂眸,“因为我会的那些医术就是从鬼手神医写的医书上学来的,我曾经有幸与他见过,他......是为了救我,所以才会丢了性命。” 郑太医张着嘴巴,吃惊的看着花枝,半晌才恢复往常,最后露出一个苦笑,“这全是命数啊。” 想到老爷爷的死,花枝心底有些伤心。 “既然如此,我只能另想他法了。”郑太医有些无奈的说道。 花枝抬起头,问道:“郑太医,不知我能否问一下,皇上得的是什么病症?” 郑太医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只是此次的阴沉更多的是忧虑。 “我也不清楚,就是因为看不出,所以才想寻找民间的名医来为皇上医治,皇上的病症很是古怪,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脉象上却看不出端倪。” 说着,他想到什么,压着声音严肃的说道:“皇上的病切不可同外人胡说,否则你的脑袋就不用要了!” 花枝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正准备点头答应,一个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 “郑太医,你就不必吓唬阿奴了!” 花枝和郑太医看过去,发现躺在床榻上的皇上已经醒过来,连忙走过去。 郑太医帮皇上诊了一下脉,可依然担忧的问道:“皇上可有哪里不适?” 顾长锦的面色依然苍白,满面的病态,可还是向他们二人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好多了。” 说着他便想要坐起身。 郑太医连忙扶住他,“皇上,您现在需要静养。” “朕知道,朕现在有话要对阿奴说。”顾长锦的声音里都透着虚弱。 见他执意要起身,郑太医只好扶着他坐起。 顾长锦看向花枝,花枝连忙低下头屈膝跪下,“民女见过皇上。” “起来吧,此处没有外人,就不要那么多繁琐的规矩了。”顾长锦说道。 花枝这才起身,但依然不敢抬起头。 此前她都是远远地看着,今日如此之近的看着皇上,不免更加紧张。 第332章 道行深 顾长锦和顾长夜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只是生的要比顾长夜更加柔和些。 花枝想他们二人的长相一定是更加像父亲。 “阿奴,上次你帮朕救了那些大臣,这次又救了朕,朕是真的该重重的嘉赏你。”顾长锦笑着说道。 花枝却摇了摇头,“民女不想要任何嘉奖。” 顾长锦继续说道:“不想要嘉奖?朕记得上次已经允诺你,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眼下可想好了?” 花枝想也未想,再次摇头。 看着花枝低着头的样子,顾长锦这次将声音低沉下去,“你就当真一个愿望都没有?” 花枝不知皇上为何如此执着完成她的心愿,最后还是摇头说道:“皇上,民女的确没有什么愿望。” 顾长锦默声看着她良久,轻叹一口气后说道:“阿奴,你和朕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花枝垂眸并未应答。 “刚刚郑太医已经说过朕的病情了,所以,阿奴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顾长锦沉声问道。 花枝立刻回答:“民女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半个字,一定会将这件事带进自己的坟冢之中。” 听到她这么说,顾长锦笑了出来,“那倒不必,若是朕有一日驾崩了,就算你不说旁人也会知道的。” 一旁的郑太医连忙说道:“皇上说的这是什么话,皇上一定能寿与天齐。” “这时候还说什么寿与天齐,岂不是自欺欺人。”顾长锦笑着说道,然后脸色渐沉下去,向郑太医问道:“毒是怎么来的查出了吗?” 郑太医蹙眉垂下头,“刚刚禁卫军已经查过今早皇上所用的全部膳食,但并未查出有毒之物。” 顾长锦也皱起眉头,“不是吃的?那其他可查了?” 郑太医摇头,“皇上所接触过的东西都查过了,并无可疑的地方。” 顾长锦一阵沉默,半晌幽幽问道:“朕中的是什么毒?” “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毒。”郑太医如实答道:“只是皇上身体虚弱,早朝时又急火攻心,加剧了毒性的蔓延,这才会一时呕血晕厥。” 听着二人话,花枝默声思忖着,最后终于按奈不住问道:“民女斗胆问一句,皇上病症可是先天的?” 见花枝这样问郑太医面露些许不悦,顾长锦却含着笑回答:“并非。” “那是从何时起查出的病症?”花枝急忙追问。 郑太医忍不住说道:“皇上已经够宽容你了,你还敢追问!” “无妨。”顾长锦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然后看着花枝说道:“大约,是朕登基那一年,一开始只是偶尔咳嗽,还以为染了风寒,吃药好了些后便也没在意,可这之后这病症便越发严重。” 花枝皱眉思忖起来。 发现她神色严肃,顾长锦问道:“怎么了?” 花枝抬头看向他,沉声说道:“皇上的脉象有些古怪,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不似中毒之兆,可实则脉象很虚,且不同于常人,民女怀疑,皇上可能中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毒。” “这怎么可能?”郑太医诧异的说道,不肯相信花枝的话,“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的毒?” 花枝轻声说道:“的确,我也没见过,不过没见过并一定就说明这世间不存在这样的毒,鬼手神医的那本医书里曾经说起过,若是用极其特别的手法存毒,或许可以做到让中毒者毒发缓慢又不易察觉。”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锦和郑太医二人的脸色同时变得更加阴沉。 最后顾长锦幽幽问道:“可有解除之法?” 花枝面露难色,“民女医术并不精湛,眼下不知道皇上中的是什么毒,也不知道下毒之人用了什么存毒之法,所以......” “不必为难,朕不会因你无法解毒而怪罪你的。”顾长锦轻声说道。 花枝点头,犹豫片刻说道:“虽然民女不能解毒,但民女认识的一个人,他是制毒的高手,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 这时殿外候着的太监喊道:“恭亲王求见!” 顾长锦略微思量,看着花枝说道:“阿奴,刚刚你说的话,不要告诉长夜,记住了吗?” 花枝不解,“为何?王爷不知道皇上的病吗?” 顾长锦轻笑,“他自然知道,还私下再寻着名医,只是他当朕这是病,若是让他知道朕是中毒,一定会直接杀到下毒之人面前要解药的。” 花枝张了张嘴,本想问下毒之人是谁,可转念一想,其实这根本不用猜,想加害皇上的也没有旁人了。 知道皇上是担心顾长夜,花枝变乖顺的低下头应下。 顾长夜走进殿内时,三人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他的视线直接落在花枝身上,见她并无异样,才向皇上行礼道:“见过皇上。” “长夜,不必多礼,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顾长夜沉声答道:“太后下令,将余大娘送到衙门,关押一月,以作惩戒,因为公孙匍的事,他质疑我管理司礼司的能力,想要群臣逼我让出司礼司。” 听着顾长夜的话,花枝心里一惊,担忧的看着他。 感觉到花枝的视线,顾长夜垂下眼眸,轻声继续说道:“不过,大臣更多的是站在我这一边,司礼司还是保住了。” 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顾长锦神色没什么波澜,听完之后,沉声问道:“长夜,公孙匍是怎么一回事?你向来用人都很谨慎的。” “公孙匍的事情已有人和我汇报,那封信的确是出自他之笔,可是却不是写给陈羽的,公孙匍走仕途之前,在工匠铺子打杂,那封信便是当年有人想要用灵芝做道具,便求他做些假灵芝,要求不仅逼真还要廉价,所以公孙匍才会想出这个主意,写下那封信,却不知这封信怎么落到陶知节的手中,被人利用。” 听完原委,顾长锦叹了一口气,“夏禾的道行未免太深了。” 顾长夜沉默下来,良久后他出声问道:“皇上,您的身体?” “已经没有大碍了。”顾长锦笑道。 顾长夜的脸色还是阴沉着,“下毒的事情可查出来了?是不是夏禾做的?” 一旁的郑太医摇了摇头,“不仅没找到是什么人下的毒,连皇上是怎么中的毒都不得而知。” 顾长夜紧皱起眉头,沉声说道:“臣一定会揪出凶手。” 顾长锦点头,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如此,长夜今日便留宿在宫中吧。” 第333章 困住 “留宿?”花枝有些惊讶。 新皇登基后,除去太后和最小的皇子,其余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已搬离皇宫,除非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否则不得留宿在宫内。 花枝不知道眼下这情况算不算特殊。顾长夜略微犹豫后,点头应下,“是,皇上。” “阿奴也留下吧,关于中毒的事情,朕希望你能帮长夜一起调查。”顾长锦笑着说道。 花枝一惊,顾长夜似乎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眼底闪过些许惊讶的神情。 “郑太医还要照顾朕,阿奴懂得医术药理,正好可以协助你。” 顾长夜略微犹豫片刻后,点头应下,“是,皇上。” 之后,花枝便跟着顾长夜退了下去。 郑太医留在顾长锦身边,有些不解的问道:“皇上不是希望慕家小姐成为恭王妃吗?为何又......” “你以为朕是在撮合他们二人吗?”顾长锦失笑说道:“那个阿奴的医术你也看到了,虽为女子,但却是个可用之才,这样的人朕倒是愿意她留在长夜身边效力,但是依然不能改变恭王妃的人选。” 郑太医明了的垂下头...... ...... 恭王府内,子俏端着衣裳走进沈怜的房间。 沈怜正坐在梳妆镜前摘着发饰。 “小姐,今日王爷留宿在宫中了。”子俏说道。 沈怜手上的动作一顿,“留宿?发生什么事了?” 子俏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但是好像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了。”沈怜淡淡的说道,继续摘发饰的动作,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子俏问道:“阿奴呢?” 子俏低下头回道:“阿奴......好像也留宿在宫中了。” 沈怜皱起眉头,不过不消片刻又松了开,淡淡的说道:“这样也好。” 没想到沈怜回是这种反应,还以为沈怜会和平时一样发疯般的砸东西用来泄愤,可沈怜此刻的神情很淡然,子俏疑惑地看着她。 感觉到子俏的视线,沈怜不屑的笑了一声,“他们不在更好,明日我要出府一趟。” 说着,她从一旁的盒子里母畜一张字条。 正是昨日塞进她马车中的字条。 后日醉香楼。 看着上面的五个字,沈怜的唇角渐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此时的皇宫内,宫人们依然忙碌着,早朝时皇上中毒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生怕此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花枝听着外面的忙碌的脚步声,花枝也隐隐有些不安。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顾长夜走进屋内。 看见他花枝立刻欢喜的站起身走过去。 “先睡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顾长夜淡淡的说道,声音里却透着丝丝的温柔。 皇宫很大,明明有那么多的人都生活在皇宫之中,可花枝却觉得这里很冰冷,而且这里她觉得很陌生,若只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会觉得有些可怕。 于是花枝蹙眉,抬手轻轻拉住顾长夜的衣袖,“王爷,你要去哪里,带着我一起可以吗?” 她的眸子里含着委屈,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顾长夜很想将她留在屋内,可抬眼扫视一圈周围,大抵也猜到了花枝为何不愿一个人留在屋内,便再舍不得说一个不字。 最后他微不可闻的叹气说道:“好。” 见他答应,花枝一阵欢喜,跟在顾长夜身后走出去。 顾长夜是想亲自去御膳房看看,走到御膳房后,御膳房的管事太监正站在门口,看见顾长夜,脸上挂着奉承的笑意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恭亲王殿下,今早皇上用过的食物,奴才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殿下过目了。” 顾长夜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走进御膳房。 其余人大概已经被管事的赶走了,屋内不见一个人影,桌面上摆放着许多的珍馐玉食。 花枝有些惊讶,皇上应当都是独自一人用膳的,没想到却要吃这么多东西。 似是猜到花枝在想什么,顾长夜开口说道:“因为御膳房有的人我为了讨好皇上,会特地观察皇上喜欢吃的食物,如果哪道菜吃的多了,便会特意去做那道菜,但因为担心有不轨之人利用这点,所以皇上向来都是每道菜都只吃两三口,不会多吃,这样便没有人能看出皇上的喜好了。” 花枝明了的点头,却隐隐有些同情皇上。 看似坐在高位,可却向一个囚徒一样被困在那个位置,连自己喜欢的食物都不能多吃。 顾长夜拿起一根银针,在每道菜里试了试,都不见银针变黑,说明这些菜里并没有被下毒。 花枝在一旁看着,也生出疑惑。 “皇上今日早朝之前只用了这些食物?”顾长夜冷声说道。 太监立刻回答:“回殿下,就这些。” 顾长夜皱眉,片刻后喃喃道:“难道不是食物出了问题?” 花枝也想到这一点,但并未在皇上的身上发现什么被下毒的痕迹,眼下也不知道下肚毒的手法。 “回去吧。”顾长夜淡淡地说道。 花枝便跟在顾长夜的身后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注意到角落里扔着一堆药渣。 “那是什么?”花枝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那些药渣问道。 管事太监看着花枝似乎和恭亲王很亲密的样子,也不敢怠慢,立刻回道:“那是陛下吃的药留下的药渣。” 花枝奇怪的问道:“皇上的药是御膳房在准备?” 太监摇头,“不是,是郑太医每日在太医院准备好,再送去给皇上,只是药渣可以去除油腥味,扔了也是扔了,所以太医院偶尔会将药渣送过来一些。” 花枝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朝那些废弃的药渣走去。 顾长夜也未出声阻拦,任由着她自己行动。 一旁的太监有些吃惊,他并未见过花枝,自然也不知晓她的事情,不免有些好奇花枝的身份。 花枝走到药渣前,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皇上的膳食,半晌忽然恍然大悟。 她转头看向顾长夜,说道:“王爷,我知道皇上为何会中毒了。” 第334章 你不配 天刚放亮,沈怜便穿戴整齐,带着子俏走出王府。 醉香楼是都城内很有名的店,最出名的莫过于那道酒酿鱼,在都城内闻名遐迩。 沈怜带着挂有纱帘的遮帽走进醉香楼,小二便立刻迎上来,一旁的子俏说道:“要一个最边上的包间,把你们家的特色菜都上一遍。” 小二一听这是大财主,立刻喜笑颜开,连忙应是。 最后子俏交代道:“若一会儿有人说来这邓一鸣女子,你便将他带到我们包间去。” 说完,子俏便扶着沈怜走上二楼。 在二楼坐下后,沈怜看着窗外的街上零零散散的路人,唇边轻抿一口茶水,幽幽说道:“原来平凡百姓家都是这样活的,一大早便要出来为生计奔波,真是穷酸的可怜。” 子俏没有搭话,而将头低了下去。 做奴才的家里大多家境不好,听了沈怜的话,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 沈怜还想再说些什么时,屋门被缓缓推开。 看清门外的人时,沈怜着实吃了一惊,她本以为想要见自己的是夏禾,可是却没想到是阿史那云。 知道不是自己要见的人,沈怜当下便想离开,于她来说阿史那云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并不想和他多聊。 阿史那云倒是神色淡淡的走进屋内,将门合了上。 “我还以为沈小姐不会来赴面。”阿史那云说着在一旁坐下来。 沈怜冷哼一声,“如果知道是你,我的确不会来见的。” 阿史那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沈小姐以为是谁?” 沈怜紧皱眉头横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阿史那云对她想见谁这件事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沈怜原本打算离开,可转念一想既然人已经来了,不如就听听这个人想要做什么,于是沉声问道:“你见我是要做什么?” “沈小姐喜欢留在王府吗?”阿史那云敛去笑意,严肃地问道。 沈怜被他问的一愣,然后皱眉反问:“你什么意思?” 阿史那云解释道:“你的母亲于我有恩,我一直都想都想报答,奈何故人已经不在,所以若是你留在恭王府并不快乐,我可以带你离开,全当是报答你已故的母亲。” 沈怜冷笑起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大可不必,我在王府过得很好?” “你喜欢顾长夜?”阿史那云直截了当的问道。 被人这样突然问起,沈怜的脸上一红,然后有些不悦的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史那云缓缓说道:“的确于我无关,但是我会因此考虑,要不要将你母亲的遗物交还给你。” 沈怜微怔,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母亲遗物,立刻来了兴趣。 她知道夏禾再找的就是母亲的遗物,一张兵器图,难道这东西在阿史那云的手中? 沈怜连忙问道:“什么东西?” 阿史那云犹豫片刻后,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沈怜一时急了起来,“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你凭什么拿着,本就应该交还于我!” 阿史那云的身上散出冷气,沉声说道:“此物非同寻常,若你不能保管好,我便不能交还给你。” 从阿史那云的话,沈怜越发确定他说的就是兵器图,于是愤愤的咬了咬牙,最后在脸上挤出一个不带攻击性的笑容,轻声说道:“那你要如何,才会把东西还给我?” “我在问你个问题,你要如何处置花枝?”阿史那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的问道。 从他的嘴里听到花枝的名字,沈怜的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阿奴的本名?” 阿史那云说道:“我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还知道她的母亲便是害死你母亲的人。” 沈怜诧异,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我和她有血海深仇,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阿史那云一阵沉默。 一双冷冽的狼眸落在沈怜的身上,散发着阴森的冷意。 半晌他幽幽开口:“害死你母亲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 沈怜怒拍桌子站起身,“那又如何?只要我活着,她这辈子就别想舒坦的活着,否则难消我心头的恨意!” “既然如此,我知道了。”阿史那云淡淡的说道,然后站起身准备离开。 见他要走,沈怜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开口:“慢着!” 阿史那云停下脚步看着她。 沈怜收起刚刚的怒火,唇角挂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笑,“你是不是喜欢那丫头?” 阿史那云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开口缓缓说道:“喜欢算不上,倒是挺欣赏的。” 沈怜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一个个都是瞎子,花枝有什么好,怎么都跟苍蝇似的爱围着她。 想归想,沈怜的面上并未表现出异样,“那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将母亲的遗物还给我,我让你把花枝带走。” 这样既可以拿到那张人人想要的兵器图,又可以赶走花枝,一举两得。 随着她的话阿史那云缓缓转过身,盯着她看了半晌。 沈怜以为他是动心了,没想到不过阿史那云却开口问道:“你都不知道遗物是什么,为什么如此迫切的想要?” 沈怜一阵语塞,在脑中想着借口,“我,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不管是什么东西,我自然是都希望拿回来!” 阿史那云细长锋利的眼睛微眯起,带着股危险的味道打量起她。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说的遗物是什么了?” 沈怜身子本能的一僵。 看着她的反应,阿史那云瞬间明了。 “东西我还不能还给你。” 沈怜有些急了,厉声喊道:“为什么?!那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我可以帮你把花枝弄出来,让你带走,你把东西还给我,岂不是对双方都是好事。” 阿史那云冷声说道:“我并不想和你做什么交易,我想得到什么,也用不到你来帮。” 说完,阿史那云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声音里满含轻蔑。 “你根本不配拥有那个东西。” 第335章 中毒的真相 听闻已经查明皇上因何中毒,太后便匆匆赶到皇上的寝殿。 寝殿内除了顾长夜,花枝,皇上,郑太医几人,还有刚刚听闻皇上中毒而赶来的皇后。 休息一夜后,皇上的气色好了些许,但脸上的病态依然不减。 “长夜,既然已经查清,现在就说明事情的原因吧。”皇上声音有些低哑地说道。 顾长夜拱手,“是,皇上,是阿奴发现的毒物,所以此事便由阿奴来说吧。” 说完,顾长夜便看向花枝。 花枝明了的点头,从怀中拿出装着药渣的囊袋,将药渣倒了一点在手心中。 她先是看向一旁立着的郑太医说道:“郑太医,皇上是不是每日早晚都要服用汤药,而汤药里加了甘草?” 郑太医点头,“是,皇上久患咳疾不愈,甘草正好可以压制咳疾,但甘草性温,是不可能导致中毒的。” “甘草的确性温,但却不能一同食用的食物。” 说着花枝转头看向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木制托盘,上面用黄布遮盖着,没人知道那上面盛放着什么。 小太监走上前,花枝伸手缓缓揭开黄布,露出里面的的盘子,盘子中盛着一道鲤鱼汤,白色浓厚的汤汁已经冷结凝固,正是昨日早膳时皇上用过的一道菜。 看到那道菜,郑太医微微皱眉,幽幽说道:“你是想说,甘草不可同鲤鱼同食,所以皇上从才会中毒?可笑!这两个东西除非大量食用,否则根本不可能中毒!若是真的会中毒,我当然会提醒皇上......” 郑太医说话的语调渐渐激动起来,花枝连忙安抚道:“郑太医先听我说完,引起中毒的并不是鲤鱼。” 他这才停了声音,但神情依然有些不悦。 花枝拿起托盘中小勺,在已经凝固的汤里轻舀了几勺,最后从中捞出一个黑色的物体,花枝转头看向郑太医,“您来看看这是什么?” 郑太医双手交叠于身前,犹豫片刻后抬脚走过去,微微眯眼瞧了一下勺子中是何物,然后神情略微一变,连忙用手将那黑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郑太医有些吃惊,“大戟?” 其余人露出些许已获得神情,宋婉思冷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郑太医转身垂首说道:“回太后,大戟乃是一种中药,多以根部入药,可治疗痰饮积聚,气逆咳喘,痈肿疮毒,瘰疬痰核......” 宋婉思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此物有毒?” 郑太医摇头,“并没有。” “哀家现在就想知道皇上是因何中的毒,你若再卖关子,我就治你的罪!”宋婉思厉声说道。 郑太医被吓得瑟缩一下。 花枝可怜忙上前,帮忙解释道:“大戟单独食用并不会中毒,但是同甘草一同食用,便会引起中毒,这就是皇上中毒的原因。” 他的话音落下,其余几人的神色渐渐阴沉下去。 皇上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太后,然后慢悠悠说道:“ 这道菜是谁做的?” 此事顾长夜作业就已经查清,便用眼神向一旁的太监示意,太监立刻明了的挥手让外面候着的人,将御膳房的厨子带了进来。 厨子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太监,看见屋内的人双腿剧烈的打起颤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结巴的说道:“皇,皇上,那东西不是奴才放的!” 顾长锦的脸色没有喜怒,指着郑太医手中的大戟,声音淡淡问道:“那这东西从何而来?” “回,回陛下,这东西奴才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不过昨日除了奴才,慧琳郡主也到过御膳房,说,说是从哪里寻来的药方,可以加入菜中,治疗皇上的咳疾,奴才也不敢阻拦......” 太监结结巴巴的说完,宋婉思的脸越发难看。 “慧琳?”顾长锦也没有料到此事会和慧琳有关。 屋内寂静良久,最后顾长锦幽幽开口,“朕的早膳怎可让旁人随意接触,见你并不是有意为之,死罪可免,拉下去罚二十大板,逐出皇宫。” 听到这话,那个厨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门外两名禁卫走进来将他架起向外拖去,厨子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皇上饶过奴才这一次吧!” 花枝有些不解,明明免去一死是件好事,为何这人倒像是比死还要痛苦? 人被拖走后,宋婉思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说道:“皇上,慧琳应当不知道你在服用甘草,她也不懂得药理,才惹出这麻烦,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既然出于好意,皇上便不要太过责怪她了。” 顾长锦冷笑一声,他身为天子,突然中毒可不是小事,可宋婉思竟然一句不要责怪慧琳便想了事。 平日里慧琳的性子有多么跋扈,他是知道的,但是念在自己身为长辈,而且慧琳也没有闹出过大乱子,顾长锦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不言,慧琳似乎就沾着宋婉思的光,越发也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了。 慧琳之所以会想要用什么药方讨好他,大抵也是因为在大屿山上,他没有管她和别人发生冲突的事情,所以这才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朕累了,这件事就交给长夜处理吧。”顾长锦冷声说道。 听他这么说,宋婉思的脸色微僵,片刻后又挤出一个笑容,“慧琳那孩子向来听哀家的话,不如这次我来处理吧。” “太后!”顾长锦的声音倏然变得冰冷刺骨,“昨日太后进来对朝事干涉的越来越多,昨日的事朕还没同太后算账呢!” 这次顾长锦说话的的语气非常强硬,宋婉思没想到顾长锦会说的如此直接,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半晌,宋婉思的脸色越加难看,最后愤愤甩袖站起身,美眸泛着阴冷,“皇上这是要同哀家撕破脸了。” 顾长锦没做声,宋婉思便全当是他默认了,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一旁的皇后也怔了许久,没料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一步,有些担忧的扯住皇上的衣袖,“皇上......” 顾长锦掩嘴轻咳几声,然后大手抚在皇后的手背上,沉声说道:“不必担心,从今往后太后若是再叫你过去,你便通通以身体不适回绝掉。” 皇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最后还是点头。 “长夜,事已至此,你要尽快将夏禾扳倒了。”顾长锦看向顾长夜。 顾长锦垂眸,缓缓垂下头。 第336章 大不敬 回到蓬莱殿中,宋婉思恼火拿起一旁的香炉,狠狠地砸在地上。 一旁的宫女们都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垂着头不敢作声,生怕惹火上身。 宋婉思被刚刚顾长锦的那一番话,气得胸膛大幅的上下起伏,双眸中的怨毒越深。 顾长锦的亲生母妃离世之后,先皇为抚慰宋婉思一人孤寂,便将顾长锦交给她抚养。 虽说顾长锦不是她所生,但那时她可是半点没有亏待过他。 到底不是亲生的,就是个白眼狼! 宋婉思愤愤的想着,然后将所有宫女挥斥出去,诺大的蓬莱殿只留下自己一人。 皇宫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金砖打造,玉瓦堆砌出来的牢笼,进来了便出不去,出去了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从进入皇宫的第一日,宋婉思便绝望了,很多次她都想与其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守着一座死了的宫殿,不如自己一死了之。 她想了,也就那样做了,某一日她走到御花园的湖边,挥退所有人后,没有丝毫犹豫便纵身跳了下去。 即便是夏日,湖水依然是冷的,她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可是自己却被一个人救了回去。 醒来后她才知道,救她的是一个叫夏禾的人,她的心中并无感激,毕竟她是一心寻死的,而这个人阻拦了她。 和夏禾第二次见面,是夏禾刚刚从先皇的御书房中议事出来,夏禾先认出了她,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同她说话。 其他大臣都和后宫嫔妃十分避讳,可夏禾却没有。 得知是他救了自己,宋婉思并没有用好气搭理他,冷气冷语说了他几句后,便恼火的离开。 之后她经常能碰到夏禾这个人。 他长了一双狡猾的狐狸眼,别人却说那是一双招惹女子的桃花眼,明明她是越看越讨厌。 但是即便再讨厌,夏禾也是唯一肯在宫中同她说话的人。 皇宫就是踩高捧低的地方,受宠的妃子人人巴结,不受宠的就遭人冷眼,连太监宫女都敢踩上一脚。 最终改变她的是那一日,几个宠妃将她逼到皇宫的水井边,说就算她死了,恐怕宫中都没有一个人会知晓。 那一刻她忽然不想死了,她不想死的那么可怜,连死了都没有人知晓,一个人在井中烂掉。 她愤怒的推开那些宠妃,使出全身的力气逃离开她们,然后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往后,她要往上爬,爬到所有人的头上,就连皇上都不可以欺压她。 而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的人,只有夏禾。 过去的回忆在眼前缓缓流淌,从回忆中走出,宋婉思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加汹涌。 她的双手紧紧握拳,紧咬着牙齿。 “来人!去将那个叫阿奴的小丫头抓起来!” ...... 花枝跟在顾长夜身旁,走在长长却很冷清的宫道上。 “王爷,那个御膳房的厨子刚刚为什么如此害怕?皇上不是免去了他的死罪吗?”花枝想起刚刚那个厨子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顾长夜略微沉默,然后缓缓开口回答道:“他打小就进了宫,就再没出去过,对皇宫外陌生的环境应该感到很害怕,而且他身子残缺,出去总是不会比宫中要过得好,至少在宫中他不必为了吃喝生计犯愁。” 花枝明了的点头,便也能理解那个厨子为何会那样抗拒。 这个话题似乎触碰到了顾长夜难受的地方,他的脸色很是阴沉。 花枝注意到他的神情,四下看了看没有旁人,便悄悄扯住他的指尖。 “王爷应该永远不会再回这座孤城中了,我会陪着王爷的。” 听到花枝的声音,顾长夜紧绷的轮廓缓缓松开。 他很想回应花枝,可转念又突然想到王府里的圣旨,他便说不出来旁的话了。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慧琳郡主?”花枝好奇的问道。 顾长夜淡声说道:“毒害皇上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但念在她这次是无意之举,死罪倒是可免,剥夺郡主之位,永生不得再入皇城。” 这样的惩罚对慧琳来说肯定不好受,尤其是剥夺了郡主之位,她那心高气傲的性子肯定接受不了。 但花枝想,无论如何总好过一死,只要能活着不比什么都好吗? 花枝正发呆的时候,身后忽然传过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看去才发现是一队禁卫军朝他们二人跑了过来。 禁卫军跑到他们身前拦住,领头的拱手冷声说道:“恭亲王殿下,卑职奉太后懿旨,捉拿阿奴。” 顾长夜倏然皱起眉头,“抓人也要有个理由吧?” “太后说,前几日阿奴在大屿山对慧琳郡主大不敬,按皇宫律例应当严惩。” 顾长夜冷笑,“慧琳很快就不是郡主了。” 领头的不慌不忙的道:“可现在还是郡主,对皇亲国戚不敬,便是杀头大罪。” 听到这人这么说,花枝的心不由的提了起来,也忘了自己还拉着顾长夜的指尖,手心本能的攥紧。 顾长夜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睁开花枝的手后,又反手握住她的手,“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花枝的耳中,却让她的心一点一点镇定下来。 花枝用力点头。 领头的禁卫见顾长夜没有交人的意思,说道:“王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要为难我们。” “如果今天我不交人呢?”顾长夜冷声反问。 那人沉吟片刻,手缓缓移到腰间的刀上,“王爷是想要抗旨吗?” 看着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花枝咬住下唇,开始担心顾长夜的安危。 这帮禁卫应该都是太后的人,恐怕根本不会估计会不会伤到顾长夜,而眼下四周并没有顾长夜的人。 花枝的眉头越皱越紧,转过头想对顾长夜说,让她跟禁卫军先走吧,她相信顾长夜会来救她的。 可她刚张了一下口,顾长夜便抢先冷声开口。 “不准做多余的事情,今天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第337章 抗旨 听到顾长夜的话,花枝立刻打消了先向对方妥协的念头。 “王爷,这可是太后的指令,王爷可是知道违抗的后果的。”禁卫头领说道。 顾长夜微微垂眸,声音极其淡漠的说道:“那你们应该也知道,和我做对的下场吧?” 他的话音落下,禁卫里有几个人露出犹豫的神色。 顾长夜的行事与手段无人不知,若说不怕那是假话,可是他们是太后的人,太后的命令是无论如何都要办好的。 “那王爷,我们可就要得罪了。” 说完,一队禁卫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顾长夜的脸色越发冰冷,但却不见半点紧张的神色。 无论何人身处禁内身上便不可携带任何武器,花枝知道这个规矩,不免有些有些担心顾长夜赤手空拳,和这帮带刀的禁卫打会不会吃亏。 顾长夜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幽幽说道:“跟紧我。” 花枝乖巧的点头,生怕自己拖了顾长夜的后腿。 有两名禁卫已经走上前,右手一只握在刀柄上。 不到迫不得已,他们也不想动手,眼前这位是恭亲王,身份尊贵,碰了伤了他们也要吃不来兜着走。 可他们没来料想到还差一步靠近二人时,顾长夜倏然抬脚狠狠踹在其中一人的胸口上,将那人直接向后踹飞了出去。 另一名禁卫感觉到危险本能的拔出刀,倒也没向顾长夜砍去,而是直接刺向花枝。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刀尖,花枝难得的没有慌乱,而是冷静的想着,这些禁卫定是不敢伤到顾长夜的,但她不一样,太后肯定下了令,不一定非要她活着,所以这禁卫才敢直直的刺向她。 想到顾长夜是安全的,花枝暗暗的松了口气。 倒是一旁的顾长夜看着刺向花枝的剑,心头猛地一跳,下一瞬连忙抽出藏在腰带中的软剑,十分稳准的便刺进了那人的咽喉中。 一剑毙命,使周围本来跃跃欲试的禁卫齐齐后退一步。 一个人在自己面前被活生生的杀死,花枝还是被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那人的身体缓缓倒下。 “走。”顾长夜在一旁冷声说道,然后便拉着花枝向宫门的方向跑起来。 只要还身处在宫中,花枝就是危险的,这几日的事情,使太后最想杀的人肯定是花枝。 一边跑,花枝一边回头看,发现那帮禁卫果然追了上来。 不过幸好他们本就已经离宫门不远,很快就跑了出去。 李丛早就在宫门外等着,看到跑出来的二人,很快他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立刻坐上马车,驾马迎上二人,看着二人跳上马车,他又立刻驾马离开。 离开时,李丛特意回头看了看,看到一群禁卫追了出来,但看到他们的马车已经走远,禁卫军们并未追上来,李丛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禁卫军,他没有事先准备,也知道这帮人不好对付。 马车内,花枝因为跑的太累微喘着,额头和鼻尖都溢出几滴晶莹的汗珠。 而顾长夜神色却没有半点变化,到底是习武之人,不似花枝那般体弱。 顾长夜坐在一旁看着她伏在座位上,半天都没有缓过来,受累的模样倒是挺可爱的,不知怎的就笑了出来。 花枝正努力调节自己的呼吸,听到身后轻笑声,转过头不解的看向顾长夜,声音断续的问道:“王爷,笑,什么?” 顾长夜轻咳一声,神情恢复往日的淡漠,“没什么。” 花枝盯着他看了半晌,等到气息平稳后,坐直身子视线也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轻声说道:“王爷是在笑我体弱?” 顾长夜看见她问得模样认真,还以为她很在意这件事,“我......” “若是这样能让王爷多笑笑,我可以从宫门那里跑回王府。”花枝打断他的话,郑重其事的说道。 顾长夜被她的话弄得一愣,半晌才回过神,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 花枝还是第一次瞧见顾长夜如此温柔的笑,即便是从前他说话最温柔的时候,花枝也没见他对自己笑过。他一只手撑在座位上,身子缓缓向她靠近,最后停在她的面前。 “太后已经盯上你了,从今往后你要同我寸步不离。” 最后四个字他刻意的放缓加重,一字一字重重地落在花枝的心上。 花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呆怔地看着他。 本来烦躁的感觉,此刻看见花枝微红的脸也渐渐心情好了起来,顾长夜心满意足的后退,看她憋着气的模样,给她呼吸的空间,生怕她憋得晕过去。 花枝也将头扭到一旁,许久才平复下来心中的悸动,然后忽然想起刚才在宫道剑拔弩张的一幕幕,她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些禁卫都是太后的人,王爷杀了那个禁卫,会不会惹上麻烦?” “不过就是个禁卫而已。”他语气淡淡的说道。 花枝的心底暗暗一惊。 因为顾长夜的语气太过平淡,倒不像是杀了一个人,而是杀了一只猪狗般。 “王爷......一定杀过很多人吧?”花枝喃喃的问道,比起问顾长夜更像是在问自己。 听到她的疑问,顾长夜瞬间便明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上过战场,也处理过很多挡皇上路的人,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说完这些,顾长夜眼眸微垂,冷声问道;“怎么?你害怕了?” 花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我也杀过人,就是为了救王爷那次,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我知道王爷手上沾的血没有无辜之人,这就足够了。” 顾长夜意味深长的瞥向她。 没有无辜之人吗? 她算不算其中一个呢? 这个念头在顾长夜脑中跳出便挥之不去。 虽然他没有杀花枝,但过去花枝所有承受的痛苦,都是他有意为之的,这算不算是无辜之人的血呢? 花枝看向沉默的他,轻笑起来换了个轻松的话题说道:“王爷,我这次是不是帮到您了?这次可是我一人发现的皇上中毒的原因。” 看着她天真的笑,顾长夜紧绷唇角也慢慢松开,淡声说道:“傻瓜。” 第338章 舍不得 马车很快便停在王府前,花枝跟在顾长夜身后一起走到书房。 李丛不知去了哪里,消失了片刻后,敲门走进书房低头说道:“王爷,赫然的特使向皇上递了折子,说是等花神祭结束之后,便会回赫然。” 说完,李丛抬起头看向顾长夜,似乎还有其他事情想说。 花枝在一旁帮顾长夜研墨,并没有注意李丛的神情。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轻声说道:“阿奴,去准备茶水。”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他这是想支走自己,只是乖顺的应下,转身走出书房。 看着花枝离开,李丛继续说道:“刚刚收到陶知节的密信,他虽然被降了官级,但是夏禾已经将他调到自己身边去了。” “好,此事没有旁人知晓吧?”顾长夜淡淡说道。 夏禾点头,然后面色露出些许犹豫,“王爷......陶知节真的可信吗?” 听到李丛的疑问,顾长夜一只手撑着头,声音缓缓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不可信?” “王爷将陶知节放在夏禾身边,可是我们不能联系他,全要他单方面的同我们练习,若是,若是他受了夏禾的诱惑,反戈了我们都不得而知。” 李丛的顾虑顾长夜也明白。 他缓缓合上眼幽幽说道:“我自然不是完全信他的,不过他给的消息还是可以利用的。” 李丛不再说这件事,垂头默声片刻后,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从怀中拿出一个纸条,“王爷,这是暗卫汇报的事情,需要您过目。” 说完,他将纸条呈给顾长夜。 顾长夜结果,双眸在纸条上缓缓扫过,脸色渐渐阴沉下去。 他刚放下纸条,书房的门便被人敲响,“小叔叔,您回来了?” 门外是沈怜的声音。 顾长夜正想要找她,她便来了。 “进来。” 沈怜脸上带着欢喜走进书房内,“小叔叔怎么留宿在宫中了?我听闻宫中出了事情,小叔叔没遇到麻烦吧?” 她确实关心顾长夜有没有事情,昨夜他没回来,沈怜一夜睡得不踏实。 但顾长夜却似乎没有半点被她的关心感动,冷着脸看着她。 见他没有回答,沈怜还以为是不能说的事情,便也知趣的不再追问,上前几步笑着问道:“小叔叔,之前你给我的母亲的遗物,就是那颗夜明珠,您应该收起来了吧?” 顾长夜蹙眉,“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夏禾说兵器图的另外半张的线索,和母亲的遗物有关,沈怜第一个便想到夜明珠。 但她不能这样和顾长夜说,便笑着说谎,“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和小叔叔赌气,还将夜明珠扔掉,那时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了,昨日我想起母亲,小叔叔把夜明珠还给我,想母亲的时候我便拿出来看看。” 她说的合情合理,那夜明珠本就该是她的。 可顾长夜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舒服。 “那颗夜明珠上次被你摔坏了,我已经叫人想办法修补了,等修补好自然还给你。”他压着心底的烦躁说道。 沈怜有些着急,想要夜明珠做和夏禾交易的筹码,可顾长夜已经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上午你去哪里了?”顾长夜突然沉声问道。 沈怜的身子倏然一顿,很快她便隐隐意识到,顾长夜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她勾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遮掩的解释道:“我上午带子俏去醉香楼了,小叔叔问这个做什么?” 顾长夜微眯起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带子俏?没有其他人?” 被顾长夜这样追问,沈怜立刻慌了手脚。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了,那自己要如何向他解释呢? 就在沈怜在心底暗暗想着解释的话时,顾长夜先开口问道:“阿史那云和你说什么了?” 沈怜顿时被吓得一身冷汗,手脚冰冷的没有了直觉。 “小,小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瞒着我?”顾长夜反问。 沈怜连忙摇头否认,然后用力的咬住下唇。 她不清楚这件事顾长夜已经知晓到那个地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完全说实话。 “他,他说母亲的遗物在他手中。他想遵从母亲的遗愿,将那东西交还给我。”她颤着声音说完。 顾长夜略微沉吟后,幽幽问道:“他交给你了?” 沈怜摇头,在心底暗松一口气。 看来他也不是全部都知道,于是她心中另生一计。 “他说他并不想留着那个遗物,但要是还给我必须让我用另一个东西做交换。” 顾长夜皱眉,“什么?” 沈怜抬起头,深吸一口气,“阿奴。” 一旁的李丛一惊,而顾长夜的脸色也越加阴沉。 看到顾长夜的脸脸色变的难看,沈怜的心里有些不悦。 “我知道母亲的遗物是什么,那东西对小叔叔一定很有用吧?小叔叔,我们用阿奴去换兵器图吧!”沈怜有些激动的说道。 顾长夜却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不行!” 沈怜向前的动作一顿,半晌双手握紧拳头,青筋凸起,她有些恼火的说道:“为什么?那可是兵器图!若是能得到那张兵器图,小叔叔还会怕那个夏禾?小叔叔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换兵器图不好吗?!” 在一旁一直听着的李丛,越发听不下去,刚想开口反驳沈怜的话,顾长夜已经很是冷漠的抢先开口。 “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听到他的话,沈怜怔在原地,最后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舍不得?” 顾长夜的眸子落在面前的纸张上,那上面浓的化不开的墨迹突然点醒了自己。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再也抹不去,除非毁掉扔掉。 可他,既舍不得毁掉,也舍不得扔掉。 “对,舍不得。”他不再隐藏的回答。 他的回答让屋内其他两个人一起震惊。 半晌,沈怜才回过神,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她想说顾长夜背叛了自己的母亲,背叛了她。 可是她一瞬间便想明白了,顾长夜一定是已经想好了这一切,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 她恍然失笑,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可她还是不甘心,恨得她快将自己的牙咬碎。 “好,既然小叔叔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沈怜含着眼泪一字一句,痛苦的说道。 说完她转身走到书房门前又停下来,背对着顾长夜,“但是,她值得吗?小叔叔,她并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她和阿史那云的关系匪浅,我会找到证据向你证明的。” 第339章 下药的人 看着沈怜愤愤离开,李丛略微沉默,然后看向顾长夜。 “王爷相信沈小姐的话?” 顾长夜的神色波澜不惊,淡声回答:“我只信我看到的。” 李丛微微蹙眉。 他跟在顾长夜身边多年,受顾长夜教导,陪其出生入死,顾长夜的品性为人他很了解,可这是第一次他对顾长夜产生了怀疑。 “王爷,您其实一直都很偏向沈小姐。”他缓缓说道。 顾长夜手中刚拿起笔又倏然顿住,半晌他才抬头看向李从。 李丛将头垂的很低,这让顾长夜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李丛继续说道:“我还记得那次沈小姐掉入湖中,一口咬定是花枝所为,王爷便也认定是她做的,她不肯承认莫须有的罪名,王爷还罚了她板子,那时候王爷可信过她?” 顾长夜眉心紧蹙起来,眼底隐隐露出不悦。 可李丛顾不上是否会惹恼他,依然固执的说着,“她宁可被打死,也不愿承认,王爷当时不是也动摇了吗?还有她及笄那天,我问过其他下人,沈小姐确实扔掉了很多衣裳,花枝大概只是觉得那些以上扔了可惜,所以才会留下,王爷时候肯定也查过此事,明知她没有偷,为何到最后也不肯为她证明清白?” “李丛!”顾长夜低吼一声,双眸被寒意冰封住,“你倒是对她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李丛垂眸轻声回答:“王爷放心,我对花枝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从小吃了那么多苦,还是勉强自己笑出来,还是用自己温柔的一面对待别人的恶意,所以才会很心疼她,虽然温云歌罪大恶极,可是花枝并没有错,王爷不该让她承受这些的。” 顾长夜握着笔的手已经青筋凸起,恨不得将手中的笔掰断,“你的意思,是本王做错了?” 李丛一阵沉默,半晌缓缓开口,“王爷过去错了,而且我怕王爷以后还会犯一样的错。” 顾长夜咬牙切齿的问道:“什么意思?” “王爷不总是偏向着沈小姐?衣服的事是这样,落水的事是这样,还有香菱的死,花枝一直都放在心上,盼着王爷能查出个结果,而王爷明明知道当初就是沈小姐在香菱的药中加了曼陀罗,可是王爷还是帮她隐瞒了。” 顾长夜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齐齐的挥落在地,一身的戾气摄人的散着。 李丛的每一句话都说的事实,而正因为是事实,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恼火。 他认为自己已经够袒护花枝了,这是旁人想要却得不到的袒护,可是李丛的一番话,却将真相道了出来。 再怎么喜欢花枝,他也是最护着沈怜的,这是不可能改变的。 “滚!”顾长夜低吼一声。 他很生气李丛对自己的指责,李丛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知道该如何处理花枝和沈怜二人。 花枝是让他动心的人,可这是私情,而沈怜是故人的托付,是一生的责任。 李丛低着头,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又停下来,沉声说道:“王爷,你能想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很开心,可是也要看清谁最重要,否则等到失去的时候,将会追悔莫及。” 说完,他抬脚大步离开。 走出书房后,李丛站在门口吐出一口气,浑身反倒轻快了不少。 他也不想说出那些有些刻薄的话,王爷的改变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如果有些事情他不去点醒,将来早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情。 他不想到时候所有人都伤心难过。 想着,他转身立刻,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已经枯掉的大树后面,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花枝站在阴影里,手里端着茶具,双肩微微的颤抖。 她刚刚回到院子里不久,正好听到了那句‘当初就是沈小姐在香菱的药中加了曼陀罗,可是王爷还是帮她隐瞒’。 花枝在树下呆怔许久,然后恍惚的转身,走出院子。 她的脑中乱作一团,反复想着李丛说的话,又自己在心底反复的解释这件事。 或许顾长夜只是还没有查清这件事,或许他有其他的打算,所以才没有说出来。 她恍恍惚惚的走回正院,长柳和小舞正坐在院子里闲聊着,看见她回来便和她说话,可她一副没听到的模样,失神的继续往前走。 “阿奴?”小舞觉得她神情古怪,便起身拦住她。 花枝这才回过神来。 小舞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花枝摇头,“没什么。” 长柳也走到花枝面前,打量了她一番,“真的没事?” 花枝不想同她们说香菱的事情,便掩饰道:“真的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长柳怀疑地盯着她,“回去休息?你回去休息还端着王爷的茶具做什么?” 花枝这才发现自己将茶具拿了回来,嘴巴微张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该找什么借口。 小舞似乎察觉出她的脸色不好,便直接将茶具接了过去,“你回去休息吧。” 花枝感激的看着她,不再推辞直接抬脚回了屋里。 看着花枝失魂落魄的样子,长柳皱眉说道:“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小舞也有些疑惑,“不过她不想说还是不要问了。” 长柳指着小舞手中的茶具问道:“那这个怎么办?” 小舞看着茶具半晌,发现茶壶里的茶水还是滚热的,瞬间明了。 “这应该是王爷要的,她可能太累给忘了,我现在送过去。” 说完,小舞便匆匆走出正院,直奔书房走去。 “王爷,茶好了。” 听到敲门声顾长夜冷淡地说道:“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看见走进来的是小舞,顾长夜皱眉问道:“怎么是你?” 小舞欠身,“回王爷,阿奴她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不舒服?” 小舞一边走到茶炉前,将茶壶放在上面热着,一边答道:“刚刚奴婢瞧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倒了一盏茶后,说道:“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下去吧。”顾长夜淡淡的说道。 小舞便躬身退了下去。 顾长夜拿着笔看着桌上的折子许久,可却一笔都没能落下。 最后他放下笔,起身走了出去。 第340章 互相猜测 桌上摆着医书,可是花枝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脑中一片混沌。 最后是一阵冷风吹进屋内,害得她打了个寒颤才回过神。 她看向窗口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 本来想关上窗子,可当看到窗外依稀的星光,她又在窗前呆站了一阵。 如果香菱的死真的和沈怜有关,那么顾长夜会惩罚她吗? 她呆怔的想着这件事,连顾长夜走进院子里都没有发现。 顾长夜走进来一眼便看见站在窗前的花枝,眉心微皱,沉步向她走过去。 “我让你去端茶,怎么跑回来了?” 听见顾长夜淡漠的声音,花枝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回神看向他。 顾长夜一袭玄衣,头束银冠,朗眉星目,夜风拂过他的衣角,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花枝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衣摆低下头,结巴的解释道:“我,我有些不舒服,所以......” 她话没说完,便感觉一直温热的手落在她的额头上。 花枝的心头一跳,抬头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正皱眉看着她,半晌缓缓收回手,淡声说道:“不舒服还吹冷风?还不进屋。” 花枝愣了片刻,然后呆怔的点了点头,便准备转身走进屋内。 可她刚转过身,又听到顾长夜沉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不会睡在偏房了。” 花枝微怔,心底隐隐有些失落。 他的意思是以后都不会再到偏房来了?他们的关系结束了? 虽然失落,可是花枝却不敢表现出来,连忙垂下眼帘掩盖自己的情绪,轻声说了一个‘是’字,然后转身走进屋内。 顾长夜在窗外站了半晌,看着花枝似是没事人般,收好医书,整理床铺。 良久他终于按奈不住,推门走进屋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不悦的说道:“我说,这偏房的床榻我睡着不舒服,从今往后到主屋去睡。” 花枝细细想了半晌他的话,才隐隐听明白他的意思,眼底露出吃惊,“王爷,我怎么,怎么去睡主屋?!” “你难道没睡过吗?”顾长夜冷声反问。 的确她睡过,可是她那时正在昏迷,连自己怎么进的主屋都不知道,虽然后来听说是顾长夜将她带进屋内的,可她还是觉得像一场梦一样。 后来小舞说王爷的意思是让她以后在主屋侍奉,可是花枝不敢揣测顾长夜的心思,最后还是悄声搬回偏房住了,顾长夜也并没有说什么,这件事很快便被花枝忘在了脑后。 原来他真的是这个意思? 看着她发呆的样子,顾长夜更加不悦。 因为很多事情花枝不知道,所以很多痛苦她都不用承受,这让多承受几分压力的他便觉得有些恼火。 花枝刚回过神,想要解释自己不去主屋睡的原因,可话还没说出口,人就被顾长夜打横抱了起来。 她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圈紧顾长夜的脖颈,“王爷,这不合规矩!” 主屋只有王府的女主人才有资格入住,她住进去肯定是不合规矩的。 顾长夜没有应声,而是阴沉着脸色将她抱进主屋。 知道自己不能反抗顾长夜的意思,花枝只好又弱声说道:“我知道了,王爷,您放我下来,我帮您铺床可好?” 顾长夜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许,将她放在地上,花枝暗暗舒气。 看着她一副获救的表情,顾长夜沉声问道:“在我身边,让你很难受?” 花枝顿了一下,心底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没有......” “那为何同我亲近总是一副难过的表情?不是说喜欢我吗?”顾长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屋内没有点燃烛灯,花枝凭借窗外依稀的月光,费力的看着顾长夜的神情。 在他的眼中,她的神情很难过吗? 其实她并不难过,每次他的靠近都会让她心跳加速,不知所措,她相信那是欢喜的情绪,可是那种欢喜里总是混合着苦涩。 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想要独占他,可是花枝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唯有顾长夜不可能被她独占。 她大概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露出难过的表情吧。 花枝正想解释这件事,顾长夜再次开口。 “既然喜欢,那便多费些心思在我身上,猜猜我在想什么,我想要什么,对你我已经给了足够的宽容,可你的喜欢,却比别人的要廉价许多。” 花枝怔在原地。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顾长夜的话让她感到有些难过。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比任何人廉价。 见她默声不说话,顾长夜准备抬脚走到床榻边坐下,可刚抬起脚,花枝倏然抓住他的衣摆。 “我比任何人都喜欢您。” 她的声音隐隐颤抖着,抓着他衣摆的手也越发用力,“我每时每刻都在猜着王爷想要什么,可是王爷就是一本复杂的书,书上的每一字我都认识,可是拼凑在一起我却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为了读懂你,我用尽了自己所有心血......” 听花枝这么说,顾长夜又皱起眉头,他本想斥责她总是做一些无用的猜测,可当花枝抬起头,看见她眼眶里晶莹闪烁的泪珠时,他的话便哽在了喉咙中。 “我不觉得我的喜欢很廉价,我知道王爷晚上睡不好是因为夜里总会被噩梦惊扰,我知道王爷因为睡不好总是头疼,我还知道王爷最喜欢栀子花,最讨厌牡丹,王爷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的。”花枝强忍的眼眶的酸涩说道。 她并不想让顾长夜知道她有多了解他,只是她想让他知道,她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在猜测、了解着他的一切。 顾长夜的眉心缓缓松开,看着花枝委屈的表情,他紧绷的唇角也轻微的上扬。 他抬手将她轻轻地拉进怀中,平日里冰封的面庞缓缓化开,“所以,你这是因为我刚才的话生气了?” 花枝咬着下唇摇头,想了想又觉得顾长夜一定能看出她在骗人,于是又连忙诚实的点头。 顾长夜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处,嗅着那股安神的清香,轻笑一声。 这样的花枝比过去越发的鲜活可人,也让他之前一直被大石块压着的心松下来不少。 这样很好,只要她不知道过去的事情,她会在他的身边变得越发璀璨。 下一瞬,他听到花枝有些压抑的声音。 “王爷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香菱汤药中的曼陀罗是沈小姐下的?” 第341章 一点点喜欢 花枝的话音刚落下,明显的感觉到顾长夜的身体一僵。 她抬起头看向他,如此近的距离可以看清顾长夜脸上细微的表情,他紧绷着轮廓,漆黑的瞳眸中有些许颤抖。 “你听到了?”他冷声反问,可声音里还夹杂着些许紧张。 花枝并没有细想他的反应是为何,只是轻点一下头。 顾长夜的脸色便在瞬间变得更加冰寒阴沉,缓缓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继续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花枝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倏然变得疏离。这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听到李侍卫说,王爷知道是沈小姐在香菱的药中加了曼陀罗,但是还是帮她隐瞒了此事。”花枝淡声说完,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顾长夜皱眉,“除此之外呢?” 花枝摇头,“我拿了茶具到书房时正好听到这一句,往后的话我也没有听进去。” 听到花枝如此说,顾长夜原本悬浮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是了,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如此平静的和他说话。 他不怕花枝知道曼陀罗的事情,但却怕她知道他与温云歌的事情。 顾长夜抬手扶住额头,忍不住苦笑一声。 “王爷,您怎么了?”花枝越发觉得顾长夜的神情有些不对,略微沉默后,问道:“王爷似乎从很久以前,就有很多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她的声音落下,屋内寂静了许久。 因为顾长夜用手遮住了脸,花枝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生气了。 许久顾长夜才有了动作,他放下手,重新将花枝拉进自己的怀中,比刚才的拥抱还要用力,贴在她的耳边说道:“相不相信我?” 花枝怔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香菱的事情我会查清,但是怜儿在药中加入曼陀罗这不能证明,香菱的死与她有关。” 听着他低沉缓慢的声音,花枝本能的合上眼投靠在他的肩上,他的声音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而且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所以花枝点头回应。 不过很快花枝便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花枝睁开眼看向窗外,目光触及依稀闪烁的星光,心头微微一动。 “王爷,您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她很平静的问出这个问题,竟没有半点慌张。 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到最后她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结局,可她却十分确定,无论结局如何,她都希望顾长夜也可以喜欢她,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心动。 她看着窗外,等着顾长夜的回答,心想哪怕他的回答是没有,她也不会太过难过,至少她鼓起勇气问了。 却没想昏暗的屋子里,传来一个清浅的‘嗯’声。 花枝倏然怔楞住,半晌才回过神,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刚刚是王爷的回答吗?” 顾长夜不再做声,而是微微偏头,唇瓣擦过她的侧脸,最后落在她的唇角边。 这个吻温柔清浅,只是蜻蜓点水,却比过往的每一次都让花枝心动不已。 原来他对她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花枝的唇角欢喜的上扬,也紧紧抱住他,觉得拥有现在这样的时刻,她就觉得很满足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她就觉得过往所有的痛苦伤心孤寂都烟消云散...... 第二日清晨,花枝走出屋子时,长柳正端着顾长夜整理好的衣裳走回来,看见花枝时露出一副震惊的模样。 “你,你是从王爷的房间出来的?”长柳震惊的问道。 花枝微微一怔,转头看了看自己刚走出来的房间,想起昨晚顾长夜抱着她的模样,脸上微微一红,但是没有回答长柳的话。 知道花枝脸皮薄,长柳也没有继续问,只是嘴里嘟囔道:“难怪 今早我看见王爷的心情似乎也挺好的,若是天天都能这样,王爷头疼的症状估计也能痊愈了吧。” 花枝歪头问道:“王爷今天的心情很好吗?” 长柳点头,然后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以前看王爷一副不近女色,清心寡欲的模样,我还以为王爷不喜欢女人呢。” 花枝觉得这话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有些不悦的嘟起嘴,“不许说王爷坏话!” “好!”长柳无奈的点头,然后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旁人,又凑到花枝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府里府外的人都这么说,你看旁的男子哪个不是一到束冠的年纪便成了家,再不济也都有了小妾通房,现在孩子都能读书了,在你之前,王爷身旁可是一个女子都没有,外面的人都觉的王爷有问题呢。” 花枝皱眉,忽然想起从大屿山回来时,楚岚和她闲聊了几句,说起那日宴会她离开后,夏禾借她的话好一番揶揄顾长夜。 她低声无奈的叹气,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知道,顾长夜是个十分喜欢克制自己的人,他觉得感情会绊住手脚,所以身边才一直没有女子陪伴。 花枝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不让自己的这份感情绊住顾长夜手脚。 这时小舞也走了进来,看见花枝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笑着问道:“阿奴,身体好些了?” 花枝点头。 小舞晃了晃手中的钱袋了,“刚刚王爷出门前让我去账房领了一些金叶子,带你出去做几身衣裳。” “做衣裳?”花枝有些不解。 小舞说道:“你总是穿的那么素气,现在你也经常和王爷一起出门,这样穿会被别人笑话的。” 花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茶青色衣裙,暗暗想着这衣裳挺好看的,怎么人人都说她穿的素气? “别想了!”小舞走上前拉住花枝的手,“王爷说这是命令,你必须去,而且一定要做个七八套才够。” 长柳则在一旁有些羡慕的叹气,“我也想被别人出钱命令买衣服。” 花枝笑笑,只好任由着小舞将她拉了出去。 二人走出王府大门时,沈怜正好从后院走出来。 看见花枝脸上的笑意,她愤愤的抓紧裙角。 她看不得花枝笑,看不得花枝好,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沈怜咬紧牙齿脚步匆匆的跟到王府大门口,看着花枝的背影,眼珠微微一转,转身回到王府里随便找了一个侍卫,从身上拿出几片金叶子。 “马上跟上阿奴,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带回来汇报给我。” 那人欢喜的收下,连忙追了出去。 第342章 辱骂 小舞带着花枝到了布料铺子,里面急满了挑选布料的姑娘。 这家铺子花枝之前来过,是为了给路嬷嬷做暖手的袋子,可是最后暖手的袋子没能做成,自己被贾文强行带回了贾宅。 后来花枝在就没有来过这里,今日来才发现,店铺的主人和伙计都已经换了人,全都是花枝没见过的新面孔。 她们一走进屋内,便有个伙计热情的迎上来,小舞和说了她们要做七八套衣裙,伙计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嘴巴喋喋不休的介绍起店内最新的料子。 有的料子的价格着实吓了花枝一跳,她没想到一块布料竟然要这么贵,而且这还只是料子,还不算手工制作的钱。 小舞在一旁兴高采烈的挑选着料子,花枝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这料子也太贵了。” 小舞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王爷了许多金叶子,足够了。” “可是,我不需要这么好的衣裳,就随便......” 花枝话还没说完,小舞在她额头拍了一下,“王爷的命令,说不许随便。” 她这才将嘴巴闭了上,揉着自己被拍痛的额头,暗想这么好的衣裳,她都不敢穿出门了。 小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点了店里几个最好的料子,颜色又不是太过鲜艳,正好符合花枝的气质,便让人来给花枝量尺寸。 量尺寸的时候,小舞在一旁忍不住说道:“还是王爷了解你,知道你的性子,所以所有事都给你下了命令,否则你不会照做的。” 听小舞说顾长夜了解她,花枝的心情莫名更加愉悦,本来有些紧张的身体也放松不少。 “阿奴?”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花枝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慕慈,而慕慈的身后正是前不久刚见过的慕大人。 花枝想都城还真是小。 慕慈看着她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意,倒是慕大人黑着脸瞪着她。 花枝觉得慕大人讨厌她也是情有可原,便安抚自己不要过多在意此事。 “见过慕小姐。”花枝垂眼欠了下身。 慕慈走上前,笑着说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你同我就不要这么多礼节了,我可是拿你当做朋友的。” 花枝很想点头,因为她也很喜欢慕慈,她很少见到慕慈这种通透聪明的女子,自然愿意同慕慈做朋友。 可是视线落在慕慈身后,一脸轻蔑不屑的看着她的慕大人,花枝就无法点头应下慕慈的话。 慕大人应该很不想她这种人同慕慈做朋友吧? 想着,花枝低下头,没有回应慕慈的话。 慕慈看着她的反应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明白了是为何,不再说这件事,而是看着花枝身后帮她量尺寸的人说道:“阿奴也是来做衣裳的?” 花枝点头。 “正巧,我也做几件新衣裙,你可有看见什么好看的料子?”慕慈问道。 花枝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小舞帮她挑选的几块料子,“我平日里穿衣裳也没什么讲究,刚刚是小舞帮我挑的,我觉得还都挺好看的。” 听见她的话,慕慈转身朝花枝指的那几块布料走去,指尖在料子上轻轻滑过,然后心里暗暗吃惊,这些都是上好的料子,一般人可买不起。 看来应该是王爷让阿奴出来买的。 慕慈不由得羡慕阿奴,王爷待阿奴还真是半点不小气,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最后慕慈的手停在一块月白色的绸缎上。 “这料子真好看,我也用这块做个外衫吧。”她转头对身后的慕连说道。 听到慕慈的声音,慕连这才收回对花枝恶意的视线,看向慕慈说的料子,觉得是挺好看的便点了点头。 慕慈向另一边的伙计招手,“我想用这料子做个外衫。” 伙计连忙走上前,看着慕慈说的料子,有写难为情的说道:“姑娘,这料子我们店里只有一匹,已经被那位姑娘定去了。” 说着,伙计看向花枝。 花枝刚好量完尺寸,走到慕慈身边。 知道料子已经被花枝订了去,慕慈有些尴尬的笑笑,“那便算了。” 可是一旁的慕连却很是生气,“一个下贱的通房还要和我女儿抢东西?!” 他的声音很大,这话瞬间传进屋内所有人的耳中。 花枝微怔,回过神时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染上了几分轻蔑。 慕慈也感觉到周围视线的异样,一时觉得有些对不起阿奴,毕竟这话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来,她连忙说道:“父亲!不要这样说阿奴!” “我说错了吗?她不是吗?”慕连冷哼一声,然后指着那匹布料说道:“这料子她花了多少钱?我出三倍,卖给我们!” 慕慈皱眉还想说什么,想劝一下父亲,没必要因为一块布料伤了和气。 可在她开口之前,花枝便低声叹息,悠悠开口说道:“慕大人不必如此,我不是非要那个布料不可,既然慕小姐喜欢,我愿意让出来。” 说完她转头看向伙计说道:“这块料子你便按原来的价格卖给慕小姐吧。” 她以为她做出退让,慕大人或许会开心一些,可没想到她说完这话,慕大人反而更加生气。 “你以为你在羞辱谁?!你不要的东西就扔给我女儿,你这下贱的东西!” 说着,慕连抬起手,眼看着就要扇在花枝的脸上。 一旁的小舞看不下去,自己将花枝撞了开,硬生生的爱了慕连一巴掌。 听到清脆响亮耳光声,花枝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查看小舞的伤势。 小舞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愤愤的看着慕连,“既然阿奴已经做出退让,慕大人又何来的理由咄咄逼人?!听闻慕家是书香门第,怎么一口一个下贱,说的这般顺嘴?实在让人看了笑话!” 一旁的慕慈也被刚才的一幕吓了一跳,这会子听见小舞的话才回过神,她本来对阿奴觉得有些抱歉,可看着父亲越发难看的脸色,她只好沾到父亲身旁扶住他,怕他身子受不住。 慕连指着小舞的鼻子,被气得面色铁青,“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地方,王府都教出的什么玩意儿,看我不替你们家王爷教训教训你!” 说着,慕连又抬起了手,猛足了劲朝小舞扇去。 若是自己挨着,花枝定不会还手,可是小舞是为了护着她,她不能看着她受伤。 于是她一把接住慕连扇过来的手,眉头紧锁着开口。 “慕大人,若是我们哪里有不对的地方,王爷会来教训,还轮不到慕大人来说。” 第343章 毫无价值 慕连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指着花枝的鼻子‘你’了个半天,可就是无法再往下说下去。 慕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一阵惊讶。 花枝看着小舞半边脸红肿起来十分心疼。 她本可以一再退让下去,可慕连不该迁怒小舞。 “慕大人,慕小姐,若没有旁的事情,我们便先离开了。”花枝看着他们沉声说完,便拉着小舞的手准备离开。 可慕连不肯罢休。 之前在大屿山借酒说出那番话后,他同顾长夜的关系变得生硬僵硬许多,后来他仔细想了想,这种事情他本就不该同顾长夜追究。 说到底男人有什么错,错的都是勾引人的女子。 想着,慕连看花枝的眼神越发愤怒。 即便花枝之前已经对他表示过,自己无意破坏顾长夜的婚事,可慕连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他认为这不过是花枝对付他的说辞而已。 这个女子就是挡在他女儿面前的绊脚石。 慕连一把按住花枝的肩膀,阻止她离开的脚步。 “谁准你离开了?我今天就要教训你,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你以为王爷会管你这事不成!” 说着,他大力将花枝往一旁甩去。 花枝一时没防备,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小舞一惊急忙挡在摔倒的花枝身前,“你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滚开!”慕连喊了一声,一脚踹在小舞身上,将她踹开。 慕慈见父亲越发过分,连忙上前扯住慕连的的手劝道:“父亲,这里不是家中,您也该收敛些......” 慕连一副气恼的用鼻孔奋力出气的模样,恶狠狠地瞪着花枝,对慕慈说道:“再收敛你就要被这丫头骑到脑袋上去了!你可是可是皇上亲自赐婚,怎能让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乡野丫头给欺压住!” “阿奴不是父亲想的那种人!”慕慈在一旁不停地解释,“她待我一直保持该有的礼数,并未怠慢过我半分,是我想要和她做朋友,还主动接近她的。” 慕连冷哼一声,“你就是太心慈了,这种女子,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直接铲除就好!” 说着,慕连甩开慕慈拦着的手,向前一步,抬脚就要踹向花枝。 花枝来不及闪躲,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半晌都没感觉到疼痛。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店里一个身高体壮的伙计正在她的身前,一只手抓着慕连抬起的脚腕。 “这里可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伙计的声音很粗,说话的模样也有些凶狠。 慕连到底上了年纪,身子骨没有年轻人利索,被伙计抓着脚腕,身子便也站不稳了。 伙计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立刻松开他。 慕连愤愤的看着他,“一个小小的铺子算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伙计哼笑一声,“慕大人,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铺子,这家铺子已经被恭亲王盘下,您在这闹事,便是等同于找王爷麻烦。” 花枝已经被小舞扶起,听到伙计说的话有些惊讶。 这里已经被顾长夜盘下了? 她转头看向小舞,“你知道这事吗?” 小舞说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之前你被那个贾家少爷从这里带走,王爷带人来这里搜查后,就把这里盘下,将所有都换了一遍,如今已经是王爷的产业了。” “你怎么没有和我说?而且,为什么还......”花枝奇怪的看向小舞手中的钱袋。 小舞浅笑,“王爷今早吩咐,就算是在自家铺子买东西也照常走账。” 花枝这才明了。 而另一边的慕连脸色越发难看。 “瞎了你的狗眼!你不知道谁才是未来的恭王妃吗?护着一个野丫头,想敢未来的王妃离开?!”他愤愤的说道。 那名伙计神色淡淡,对他的话不为所动,“慕小姐还未过门,而且王爷吩咐了,要护阿奴姑娘的周全。” “你们!” 慕连还想说什么,周围的人甚至铺子外面的人都已经聚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笑话。 慕慈受不住这么多人的视线,急忙扯住父亲的手向门外走去,“父亲,不要再说了!” 慕连回头刚想骂慕慈懦弱,可看到周围那么多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也意识到现在的场面有多么丢人,最后只能不甘的咬住下唇。 “你给我等着!” 他指着花枝的鼻子吼道,然后便带着慕慈走出铺子。 花枝有些忧虑的看着慕慈离开的背影,暗暗想着经此一事,慕慈会不会对她生出嫌隙。 一旁的伙计面向她低下头,“阿奴姑娘的衣服做好后会立刻送到王府,今日的事我们也会照常禀报给王爷的。” 花枝皱眉,犹豫的说道:“今日的事,还是不要说得好。” 她是怕这事传到顾长夜耳中,会让他对慕慈生出不好的印象,虽说慕连的品性不怎么样,但是慕慈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可伙计却摇头,“今日的事,我们只能照常禀报。” 猜到这事顾长夜的命令,花枝无奈的叹气,再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离开铺子的慕连,带着慕慈上了马车,依然恼火的骂着,“那个下贱的玩意儿,竟敢这般羞辱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顾长夜那里受了宠,就得意忘形。” 慕慈有些听不下去,“父亲,阿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我的坏话,是您一直咄咄逼人!” ‘啪!’ 慕慈感觉有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眼角本能的溢出一点泪花,看着父亲扬起还未放下的手。 慕连冷声说道:“你为她说什么话!难不成你想把王妃的位置拱手让人?” “父亲......” “若是你不能嫁到恭王府,我就要让皇上派你去吐蕃国和亲!”慕慈咬牙切齿的说道:“否则你便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慕慈无力地低下头。 和亲便意味着她要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而且还是陌生的异乡。 “皇上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皇上将所有赌注压在顾长夜的身上意味着什么?不正意味着,顾长夜是最合适储君位置的人选!你只要把握好机会,你就是未来的皇后!我就是未来的丞相!” 说着慕连在马车里大笑起来。 可慕慈却半点笑不出来。 在她的父亲眼中,如果她不能利用,便如同一堆废物一样,毫无价值可言。 第344章 偶遇 走出铺子后,花枝有些担忧的看着小舞的侧脸。 小舞的侧脸已经红肿起来,而且刚刚还挨了慕连一脚,那一脚一看就不轻,花枝能想象到小舞的身上一定青紫一大片。 “小舞姐姐,你没事吧?以后这种事情,一定不要再挡在我身前了。”花枝蹙眉说道。 小舞掩唇轻笑,“如果换做是我,你会不会挡在我身前呢?” “当然!”花枝立刻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小舞用食指装作嗔怪的模样说道:“那便是了,你都不能视而不见,又怎么能让我装作视而不见的模样。” 花枝张了张唇,转念一想,她肯定无法将小舞劝说动的,最后只好无奈的勾起唇角。 “不过那个慕大人还真是讨厌,以前总听别人说慕大人清正廉洁的好官,而且家中世代书香门第,是个有礼有节的人,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就是传闻,这般能欺负人的官能好到哪里去。”小舞愤愤不平的说道。 花枝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或许他也只是爱女心切,不想慕小姐受委屈......” 小舞连忙打断她的话,“阿奴你可别傻了,若真是为了慕小姐,不舍得她受半点委屈,就早就把这门婚事推了,这么死咬着不放,说到底不还是贪图王府的富贵,半点没顾忌慕小姐到底喜不喜欢这门婚事。” 其实花枝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花枝却不敢往这一面想。 因为若是这样,那慕小姐的处境就变得更加让人心疼。 慕慈就只是顾长夜和慕连两个人交易的工具而已。 花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越发心疼起慕慈。 一旁的小舞已经翻过这篇,看着前面的首饰铺子,便拉着花枝的手向那边走去。 “我们回去吧。”花枝说道。 小舞却摇头,“既然出来一趟,我们就把首饰也买了吧。” 花枝说道:“刚才置办衣裙已经花了不少银两吧?还是不要买首饰了。” “放心。”小舞拍了拍身上的钱袋,“王爷给了一堆金叶子,就算你去盘个铺子都够了。” 花枝听了一惊,没想到顾长夜竟然会给她这么多金叶子。 小舞喜欢打扮花枝,这会子有了发挥的地方,不免有些兴奋,在熙攘的人群中快速的穿梭着。 花枝勉强跟得上她的步子,可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花枝还是被撞到两次。 她刚想开口让小舞慢一些,正好和迎面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花枝和那人都装的踉跄好几下,差点摔倒,还好花枝反应快,自己稳住步子后,急忙伸手扶住那人。 “对不起,我......” 花枝开口道歉,可视线落在那人的脸上,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没了声响。 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缓缓抬起头,视线和花枝对上的一瞬和她一样的顿住。 一旁的小舞看二人愣怔住,很快便发觉不对。 “阿奴,你和这位婆婆认识?” 花枝仿佛没有听见小舞的话般,喃喃道:“楚嬷嬷......” 听到花枝的声音后,那个人立刻转身跑起来。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模样,花枝便越发确定那个人就是将她卖到鬼市的楚嬷嬷。 花枝也顾不上向小舞解释,立刻追了上去。 在看见楚嬷嬷的那一瞬,她的脑中有些混乱,甚至连此刻她为什么要追上去她都不清楚。 抓到楚嬷嬷后责怪她吗?还是狠狠地报复她? 因为楚嬷嬷,自己被卖到沦为猪狗一样的东西,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这样的事情,她选择报复也是应该的吧。 街上的人群太多,楚嬷嬷很快便被人群掩住。 花枝开始有些焦急,喊道:“楚嬷嬷!” 明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回应,可她还是喊了出来,就像当初楚嬷嬷抛下她时,她一样这样喊过。 花枝忽然生出和那时一样的恐惧,害怕她就此不见,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抓住躲藏在人群中的楚嬷嬷。 可是手一伸出去,便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腕。 “你在做什么?” 花枝怔怔地向那人看去,才发现是一身常服的阿史那云,身后还有药格罗和几个赫然人。 她一阵恍惚,脑中还想着楚嬷嬷的事情。 阿史那云看出她神情的不对,锋利的眉皱起,“怎么了?丢东西了?” 花枝这才缓缓地回过神,喃喃说道:“我在找人......” 看她一副丢了魂的模样,阿史那云向一旁药格罗使了个眼神,药格罗立刻心领神会带人去追。 阿史那云则扯着花枝的手腕,将她带到街角人稀少的地方停下。 “顾长夜还真是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阿史那云双手包庇,下巴冷傲的扬起,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说道。 花枝这才彻底回过神,发现身旁的小舞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我有同伴,我要去找她了。” 说着,花枝就要转身离开,阿史那云却倏然开口:“给我一点时间,我们聊聊吧。” 花枝停住脚步,想了想觉得阿史那云总是这样纠缠自己也不是办法,于是转过身严肃的说道:“好,那今日我便和你说个明白,我是不会和你走的,你也不要再来缠着我!” 阿史那云的脸色有些阴沉,沉默半晌幽幽说道:“我欣赏你的能力。” 花枝垂眸,“王爷一样也很欣赏我的能力。” “可是他是在利用你。”阿史那云沉声说道:“他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不仅不喜欢你,而且......” 他的话说了一半倏然停下。 花枝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阿史那云的脸色却越发阴沉,半晌抬手捏了捏皱紧的眉心,“总之我觉得你在他身边没有什么好下场,还是和我走吧。” “和你走就能有什么好下场吗?”花枝冷声反问。 她是蜀国人,若是无缘无故和赫然的特勤离开,便是叛国。 叛国的下场更惨,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花枝越想越生气,有些气鼓鼓的怒视着他。 看着花枝看自己的眼神,阿史那云忍不住轻笑,最后视线匆匆瞥过花枝身后的人群,幽幽开口。 “有人一直在跟踪你,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第345章 野心 听到阿史那云的话花枝微微一惊,悄悄的向后瞥了一眼,却并没有瞧见什么古怪的人。 阿史那云要比她敏感的多,自然是一眼便发现躲在人群中间的偷瞄着花枝的男人,但那人应该是怕被发现,并没有靠的太近。 花枝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王爷的人......” 阿史那云打断她的话,“应该不是,我想顾长夜的人应该不会这么笨,一眼就能被我发现,估计不是受过训练的人。” 花枝思忖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以前顾长夜在她身边安排过暗卫,可若不是顾长夜说出来,都没人能发现。 阿史那云唇角勾了勾,“仇视你的人还真是多。” 花枝略微沉默后,沉声说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去找小舞姐姐了。” “等一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阿史那云叫住她。 花枝有些不耐的皱眉,最后沉声说道:“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和沈小姐谈谈,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阿史那云略微沉默,然后幽幽开口:“事实上我已经见过她了,我不能将东西交给她。” 周围人多耳杂,他特意没有说出兵器图三字,但花枝瞬间明了他的意思。 “为什么?”花枝不解的看向他。 阿史那云垂眸,“她不是合适的人选。” 沈怜是阮灵的女儿,如果她不是合适的人选,那还能有谁? 花枝想到顾长夜,他一定很想的到兵器图吧? “为什么不交给王爷,没有人比王爷更适合吧,王爷一定好好用那张图的。”花枝认真地说道。 阿史那云锋利的眸子落在她的脸颊上,十分严肃地问道:“你真是这么觉得?” 被他这么一问,花枝没来由的恼火,“你对王爷有偏见?还是其实你就是霸占着那张图,所以才找各种理由不肯交出那张图?” 阿史那云嗤笑一声,“我对他没什么偏见,相反我对他的行事手段很欣赏,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欣赏,所以那张图我才不能交给他。” 花枝蹙眉刚要说什么,阿史那云率先解释道:“夏禾也想要那张图,你们蜀国的皇帝也想要,这么多人想要,你难道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若是这张图落在野心非凡的人手中,那一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她知道阿史那云的意思。 若是上位者拥有一件非凡的武器,那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用这件武器排除异己,扩张疆土。 “若是蜀国那这武器和邻国开战,你可知道遭殃的不是别人,而是无辜的百姓们。”阿史那云说道,他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些许无奈。 花枝也垂下眼眸,喃喃说道:“我相信王爷,他一定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他或许不想伤害,但需要获得什么的时候,总是要舍弃什么。”他冷声说道:“我和顾长夜是一种人,都有莫大的野心,自然知道他想得到着花枝那个图做什么,拥有这张图他既可以除掉夏禾,又能带领军队扩张疆土,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花枝依然辩驳着,“可若是阮姑娘的愿望,王爷一定有分寸的。” 阿史那云冷薄的扬了一下唇角,“真的是这样吗?不如你回去亲自向他确认一下。” 花枝有些恼火的瞪着他。 阿史那云视线再次瞥向一直躲在暗处盯着花枝的人,神色上却没有半点波澜,声音淡淡的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就算不和我走,你也不能留在王府,对你来说离开那里是最好的。” 花枝越发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说?” 阿史那云的眉间一片阴沉。 他知道花枝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不能将实情告诉她。 摧毁一个人的信仰,等于彻底毁灭一个人,而他希望花枝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离开王府那个是非之地。 想到这些,他觉得有些头疼,他还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复杂的事情,而且还是要呵护一个娇弱女子的脆弱心灵,这让他觉得很麻烦,他甚至想就这样甩手不管了。 可当视线落在花枝那双眼睛上,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她。 花枝的眼睛很干净,可以清晰的映出美丽的天空,不染半点尘埃,像极了阮灵。 只有这一双眼睛,让他觉得自己无力反抗。 他最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跟着你的那个人,我会帮你引开,你回去吧。” 听阿史那云这样说,花枝微微一怔,然后转身迈开步子走向人群。 走了一半她又缓缓停下脚步,想了想转过身看向阿史那云。 见她停下来,阿史那云逗趣的说道:“怎么?后悔了,想和我走?” 花枝摇头,轻声说道:“在大屿山,你救了我,我还没有道谢。” 阿史那云微怔。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人。”说完,她转身离开。 阿史那云在原地站着,半晌抬起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带着些许无奈的一笑。 “你是好人。” 这句话阮灵也曾对他说过。 阿史那云从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他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都是有利可图的。 可因为阮灵一句话,他开始装出一副好人的模样,放弃了可以利用兵器图强大的赫然的机会。 他忍不住轻笑,笑自己怎么还会做这种没有利益可言的事情。 如今难道还要再因为花枝的一句话,参与进她那些复杂的事情吗? “特勤。” 药格罗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叫了回来,阿史那云抬起头看向他,“人呢?” “那个跟着小丫头的人,已经被咱们兄弟引开了,还有这个女人......”说着,他看向身后被两个人抓着的老婆婆,“这人应该就是刚刚小丫头要找的人。” 阿史那云抬脚走到楚嬷嬷身前,眯起眼打量起她。 楚嬷嬷惊恐的看着他,“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视线缓缓落在楚嬷嬷的脖颈上。 楚嬷嬷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红绳,阿史那云用手指勾挑起红绳,半个巴掌大的金锁就从楚嬷嬷的衣领中滑出来。 阿史那云垂眸看着那枚金锁,正面雕刻着龙和凤还有长命百岁四个字,十分的精致,而旁边刻着一个极其小的灵字。 第346章 他的想法 花枝走进人群中,没一会儿便看见了同样在找她的小舞。 看见她,小舞焦急的走过来:“阿奴你跑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又遇到麻烦了,差点吓死我。” 花枝浅笑摇头,“对不起,我刚才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小舞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花枝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有一瞬的微沉。 刚刚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楚嬷嬷吗? 她与楚嬷嬷已经有七年未见,在她的记忆中楚嬷嬷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可刚刚她碰见的人却已经满头白发,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 见她发呆,小舞在一旁轻声唤她,“阿奴,你怎么了?” 花枝回过神,轻摇头,“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小舞没再阻拦,点头答应。 回到王府时,已经接近傍晚。 花枝刚踏进王府大门,便看见秦将军脸色憔悴的走出来。 擦肩而过时,秦将军看着花枝有些尴尬的笑笑,花枝礼貌的点了下头后,秦将军便抬脚离开。 花枝转过身又看见李丛,有些疑惑的问到:“李侍卫,刚刚秦将军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怎么了?” “还不是陶知节的事情。”李丛叹了一口气。 提起陶知节,花枝微微皱眉,“王爷要罚秦将军吗?还有那个公孙匍大人的事情,是不是对王爷很不利。” 李丛抓了抓头发,视线下意识的看向别处说道:“到也没多严重,王爷只是简单的说了秦将军几句,就是公孙大人可能要在牢狱里吃段时间的苦头,不过不用担心,王爷都有法子处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几分掩饰的神色。 但花枝并没有注意他的异样,只是觉得李丛说没有多严重,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李丛说他有事便抬脚离开王府,花枝本想直接回偏房,可走进长廊里时,她有非常想见顾长夜,想着便回头和小舞说:“小舞姐姐,我去书房看看,或许王爷有什么需要。” 小舞掩唇笑了一下,逗趣的说道:“书房还有长柳在呢,王爷能需要你什么?还不是你想见王爷。” 花枝脸色微微一红,慌乱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转念又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便扭头小跑了开。 跑到书房时,花枝发现书房的门开着,屋内并没有见到顾长夜的身影。 已是深秋,寒风一吹便打透了骨头,书房内点着一个小火炉,腾腾的热气充满屋内。 花枝走进去蹲在小火炉边,本能的伸出手,让手心贴近那团温暖。 而顾长夜正好阴沉着脸色从外面走进院里,最后停在书房门口,看着花枝蹲在地上的背影。 刚刚沈怜是沈怜找他,同他说今日看见花枝在街上和阿史那云在一起,还叫不要相信花枝所说的话。 不知为何只要花枝和阿史那云沾上边,他的心里就会特别的烦躁。 他甚至没有去问暗卫沈怜说的真假,只想听花枝亲自来说。 看着花枝的背影他默声片刻,最后沉声开口:“你今天都做什么了?” 花枝并不知晓他站在身后,他突然出声将花枝吓了一跳,右手的手心正巧擦过滚烫的火炉,疼的她咬着嘴唇‘嘶’了一声。 本来心头熊熊燃烧的燥火,在看见花枝被烫到的一瞬立刻扑灭。 顾长夜两步走到她身边,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转身走出书房,朝正院走去。 “王爷?”花枝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顾长夜也不看她,冷声说道:“蠢死了,这样也能被烫到。” 说是被烫到,但只是碰到一下,花枝便立刻将手移了开,手心也只是泛红了一块。 她抬手将白嫩的手心摆在顾长夜的眼前,轻声说道:“王爷,我没事的,只是被烫红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顾长夜淡淡的瞥了一眼,却觉得那抹红并不像他说的那般没事,反而十分刺眼。 他阴沉着脸色将花枝抱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取了烫伤膏,在花枝身旁的椅子坐下,亲自帮她涂抹。 看着顾长夜握住自己的手,指尖轻柔的滑过手心,花枝的心头一阵滚烫。 以顾长夜的身分,怎能让他帮自己上药。 可花枝挣扎了片刻,却终是舍不得将手抽出来。 她爱着顾长夜垂眸照顾她的模样,虽然他的脸色依然冰冷淡漠,但花枝却能从他的动作中,感到一丝特别的温柔。 顾长夜一边涂抹着药膏一边说道:“你今日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花枝想起慕慈的事情,以为已经有人和他说了此事。 “王爷知道我今日见到慕小姐和慕大人了?” 事实上还没有人和他汇报过这事,听到花枝这么说,他皱眉抬眼,“慕连?” 花枝这才发觉她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但既然说起,她只好回答:“今日小舞姐姐带出去挑料子做衣服,在铺子里刚巧碰到慕大人和慕小姐了,对了,慕小姐看中了一件我要的料子,临走的时候我都忘记告诉伙计将那个料子留给慕小姐了,王爷和铺子的交代一下吧,到时给慕小姐做件衣裙,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紧,身体微微向前倾,身上散发出压迫的气息,“除了他们呢?” 花枝微怔,然后想起阿史那云,唇角弯起说道:“今日我还在街上碰到阿史那云了。” 见她坦然回答,顾长夜的眉头倒是松了一些。 “他和你说了什么?” 花枝想着说道:“他说他不想将兵器图交还给沈小姐了......” 说到这,花枝略微停顿。 她想起阿史那云对她说的话,那张兵器图不能交给顾长夜。 花枝看向顾长夜绝美的脸上,视线落在他那双凉薄的眸子上,心头微晃。 他真的是阿史那云说的那种人吗? “王爷......您想要兵器图吗?”花枝有些犹豫的问道。 顾长夜没有顾虑,也没有隐瞒的答道:“想。” 花枝继续追问:“那王爷拿到那张兵器图想要做什么?” 顾长夜一阵沉默,然后沉着声音说道:“铲除异己,强大蜀国,扩张疆土。” 花枝的身形一顿。 顾长夜这样想无可厚非,他的位置本就该这样想。 可花枝想到阿史那云的话,那张兵器图会给百姓带来莫大的灾难。 花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注意到她神色异样,顾长夜冷声问道:“怎么?难道他和你说跟他走,他就将兵器图送我?” 花枝看向他,刚想开口否认,顾长夜便抢先开口。 “不许!” 第347章 喜欢的滋味 “不许你去和他做这种交易!”顾长夜冷声说道。 花枝愣了一下,然后眼角染上柔和放的笑意,摇头说道;“他没这样说。” “那他说了什么?”顾长夜依然神色冰冷。 花枝发现他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于是立刻回答:“他说那张兵器图不该被用于战争,阮姑娘说过那张图诞生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掠夺,而是为了守护。” 她希望顾长夜听这番话,能理解阮灵的心愿,替她好好保存那张图。 可顾长夜却淡漠的说道:“这的确是她能说出的话,可是既然有这样的兵器图存在,就注定它要成为掠夺的凶器。” 花枝的眸底有一瞬的黯然。 她甚至升起一个念头,若是这张图不存在就好了。 顾长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没有说别的了。” 花枝垂下头,有些失落的模样。 落在顾长夜眼里就好像她在因为阿史那云而失落,他有些恼火的用手扣住花枝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怎么?他没说带你走,你很失落。” 看着顾长夜眸底的怒气,花枝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我没有,王爷为何总是因为他生气?就像是在吃醋。” 她说的时候是无心的。 可这却戳中了顾长夜的心事。 他知道花枝的性子,有恩必报,对他是这样,对老爷爷是这样,他在心底深处是担心的,担心花枝也会去找阿史那云报恩。 而阿史那云是真的恩人,第一次出现便放过了她,接下来有几次帮她解围。 而他是假的恩人,他从一开始出现在花枝面前就是为了报复她,折磨她,并不是真心救她脱离苦海。 想到这些,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 看着他眉心的褶皱,花枝才发觉自己刚刚是不是不该那样说,他是不是生气了? 最后她缓缓抬起手,轻柔的帮他抚平,“王爷,您知道吗?我虽然自打进了王府后,总是在暗处偷偷看着您,可是过了七年,我还是没法看出您的心思,您为何生气,为何开心,我还是摸不透......” 顾长夜看着她清秀俏丽的双眸,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由自主松了一些。 他想起昨夜花枝所说的。 她其实也在不停地猜测着他的心思,为之苦恼,纠结。 “所以,如果可以,若是我又哪里说错了,惹王爷不高兴了,王爷一定要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改。”花枝十分认真地说道。 顾长夜身体微顿一下,半晌,缓缓开口,“阿史那云也救过你,你没想过报恩?” 花枝想都未想,便回答道:“他那算是救吗?第一次他只是利用我,我知道他是故意放我走的,那种便不算是救,我不会那么傻,和谁都去报恩的。” 本以为这样回答,顾长夜的神色会松下来,可却并没有。 花枝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是担心我会为了报恩,和他离开吗?” 顾长夜没作答。 “我不是睡对我有恩,我就要戴在谁的身边。”说着花枝的脸微微泛起红晕,“我呆在王爷身边,也不仅仅是为了报恩,而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要一直陪着您。” 喜欢两个字,让顾长夜的呼吸一窒。 他从前觉得男欢女爱,儿女情长是件很无聊的事情,痴迷于情情爱爱的人都十分可笑,所以他对此不屑一顾。 也曾有人对他说过爱慕,喜欢之类的话,可他心中却不曾有半点波澜。 但如今他却品出了其中的滋味。 情之一字,若是碰上能让人欢喜心动的人,那喜欢二字便如浸了蜜般,让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食髓知味的说道:“再说一遍。”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脸颊上的红晕却越发艳丽炫目,良久,才颤抖着唇瓣,缓缓说道:“我喜欢王爷,所以......” 她的话说了一半,顾长夜已经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尖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摩挲着,留下一点撩人的痒意。 那股痒意一直钻到花枝心底,让她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燃烧起来。 最后顾长夜的手指停留在自己刚刚捏过的位置,那里留下了浅浅的红印,他声音略微暗哑的说道:“你怎么这般娇嫩,半点用力不得。” 那股酥麻的感觉很奇怪,让花枝想要再靠近他一些,可又觉得这种陌生的感觉有些可怕。 她下意识的轻轻向一旁闪躲,不过顾长夜瞬间便抬起手臂揽过她,将她困在身前,不许她逃避。 “记住,你若碰见阿史那云,不要同他说一句话,否则我便会恼火,你若像刚才那般,多说些那样的话,我的心情便会好一些。”顾长夜沉着声音说道。 花枝的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她的身体贴在顾长夜的身体上,让她隐隐有些担心,自己的心会不会就这样从自己的身体中跳出来,最后蹦到顾长夜那里。 见她有些出神,顾长夜向来凉薄的眉眼微垂下,所有冰霜风雪一点点融化开,他靠近花枝的唇角边,唇瓣像是抚慰般轻轻擦过被他捏红的位置,压着自己心底的念头,低声说:“你不是猜不出吗?现在答案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做吗?” 花枝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他。 她的脑中有些混乱,胡乱的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最后笨拙的说道:“王爷喜欢看星星吗?我愿意陪着王爷一起看......” 顾长夜有些没明白她的话,她接着说道:“今天陪着,明天也可以陪着,以后都可以,如果......如果可以,我下辈子也愿意陪着。” 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可以到何种地步,只是知道他此刻恨不得将眼前的花枝拆吞入腹,将融进自己的身体,让她永远不能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顾长夜的视线滑过花枝有些颤抖的眼角,最后手臂用力,将她更紧顾在怀中,在她视线看不见的时候,唇角勾了勾。 他柔声说道:“今夜天冷,就不看了,不过明年夏时,你要陪着我看。” 第348章 穿心之痛 听了子俏的汇报,沈怜的面色铁青,一把将桌上茶壶茶杯挥落在地。 “所以,他根本没有惩罚那个丫头,还将她抱回了房间?” 子俏整个人畏缩一下,然后颤颤的点头。 屋里还站了跟男人,是沈怜早上收买的下人。 沈怜神色紧绷着,低头咬着指甲,双眸有些疯癫般的睁大,喃喃自语道:“不行,这样还不够,这些还不能让顾长夜相信那个贱人就是个骗子。”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下人,“你今天有听到阿奴和那个叫阿史那云的男人说什么了吗?” 那人摇头,“离得太远,那个男人又十分警惕,我,我没能听清。” “那之后阿奴都做什么了?” “不,不知道,小的跟了她一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两个人,将我缠住,等我摆脱那帮人的时候,人已经跟丢了......” 随着沈怜脸色越加阴沉,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沈怜愤愤的随手拿起桌上一个木盒,狠狠地砸在那人的额头上,“废物!这么点的事情都办不好!” 被这么一砸,那人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一下。 一旁的子俏也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安抚沈怜,“小姐,是那个阿奴太狡猾了,她一定看出来有人跟着,不知道从哪里找的人,所以才将他甩开的。” 说着,子俏干净朝那人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离开。 趁着这功夫,那人盯着已经红肿起的额头,连忙退了出去。 沈怜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双臂撑着桌子,“气死我了,那个贱人绝对有问题,否则阿史那云为什么会总找她?一定是她有意勾引,我一定找到证据!” 子俏看着她额头青筋跳动,接近疯魔的模样,眉心不安的蹙了蹙。 沈怜有些嫌弃的甩开子俏的手,冷声说道:“子俏,你想办法给夏禾带个信,就说我同意和他合作了。” 听她这么说,子俏一惊,“小,小姐,这万万不可啊!这可是背叛王爷!若是让王爷知晓了,一定不会原谅小姐的!” 沈怜冷声道:“你懂什么?只凭我是斗不过那个贱人的,而且还有皇上亲自赐婚的慕慈,若没有夏禾,他就真的要成为别人的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做恭王妃,做他的妻子!” “可是小姐......” 沈怜打断子俏的话,“放心,我还没傻到任夏禾摆布,合作是假的,我只想利用他而已,兵器图是两半,只要用阿史那云手里的那张和他做交易就行,还有半张图他需要钥匙,只要将钥匙掌控在我手里,就还能将图抢回来。” 她心里已经打好算盘,只是暂时将兵器图落在夏禾手中,她相信只是这样顾长夜不会有什么损失,之后一定也可以除掉夏禾这个人。 眼下对于她来说最先要铲除的就是花枝,必须将她和顾长夜分开,而且还要让她尝尝穿心之痛...... ...... 花枝坐在房间里将陈念给她的医书整本翻完,也没有找到一个和皇上一样症状一样的毒,她还特意在顾长夜的书房中找了基本古旧的医书,同样也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皇上的意思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花枝本来想的是靠自己来找毒的线索。 可一番折腾下来,她发现凭自己的事情找到皇上中的是什么毒,还是有些难的。 最后她合上医书,心想看来这件事还是只能向陈念求助。 每日下午陈念都会给讲一个时辰的医术,今日掐准了时辰,花枝便急忙向陈念的院子走去。 陈念正在院子里打盹,听到脚步声,眼睛也不睁一下,说道:“今日我有些累,你回去吧。” 花枝有些不悦的板起脸。 他有什么累的,在王府里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用干活,还整天喊着累。 花枝一步走到他的身边,不顾她刚才说的话,直接问道:“陈念,如果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中毒了,可把脉却看不出来,和普通的咳疾没什么区别,那他中的是什么毒?” 听到她的话,陈念缓缓睁开眼睛。 花枝以为他来了兴趣,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却没想到陈念一副吊儿郎当的反问:“把脉都把不出来,你又是如何判断此人是中毒,而不是普通的咳疾?” 花枝被他噎了一下。 看她被噎到的模样,陈念觉得好笑便笑了出来,“小丫头,你是不是看错病了?” 见他笑自己,花枝一阵憋闷。 其实她一开始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后来她越发确定皇上一定是中了十分古怪的毒。 “此人虽脉象平稳,却是假实真虚,而且面上却是中毒之相,老爷爷的医书上说过,若是碰到这种状况多半就是中了十分古怪的毒。”花枝认真严肃的辩解道。 陈念摸着光滑的下巴,撇了撇嘴,“那你说说,此人都有什么症状?” 见他有些感兴趣了,花枝连忙在椅子上仔细的将皇上的症状说而了一遍。 “此人经常咳嗽,初始像是感染风寒,偶有发烧,吃了风寒的药后,这个症状被压制了一段时间,可时间越长咳嗽的便越厉害,到现在已经发展成极其严重的咳疾,伴随着肺部疼痛,呼吸不顺,偶有咳血,这症状已经维持十几年。” 她说完发现陈念的脸色越发阴沉,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半晌陈念忽然抬头问道:“你说的这人是谁?” 花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将皇上二字说出来,只好编了个谎话,“是,是我昨日在外面看到的一个病人,他的症状实在古怪,便想着回来问问你。” 陈念眯眼看了她一阵。 花枝以为他是看出自己在说谎,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好在陈念没有再追问此事,而是沉声说道:“这症状我听着有些耳熟,可是又有些不一样......” “是什么毒?”花枝急切的问道。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百目找人制的毒?症状和你说十分相似,可是他的毒,便是有药吊着,也只能活二三年,十几年恐怕不可能。” 陈念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可花枝却觉得,皇上很可能中的就是那个毒。 百目同夏禾有关系,夏禾想要害皇上,这是说得通的。 陈念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空,眸子放远,许久幽幽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第349章 师父 “还有什么可能?”花枝问道,陈念说话慢吞吞的已经将她额头急出了汗。 陈念向她安抚的摆摆手,“你急什么?难不成是王爷中毒了?” 花枝微怔,然后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她有些气恼的说道:“我没有在说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见她这么认真,陈念叹气,只好不再卖关子,说道:“其实这种法子我也只是听说过,却还没碰见过,毕竟懂得人已经很少了可以说已经接近失传。” 说到这他略微停顿,然后看着花枝问道:“你听说过蛊吗?” 花枝摇头。 陈念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蛊这东西知道的人确实很少,他继续讲道:“这东西是岐南那面很神秘的法子,他们用特殊的法子长年累月精心培养动物或者植物,然后将其种入人身,达到其所想要的目的。” 花枝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最有名的便是情蛊,听说将特制的蛊种入人身中,便可以让对方爱上自己,若有背叛便会暴毙而亡。”陈念有些兴奋地说道。 花枝觉得他说的越发不可思议,简直像天方夜谭。 看出她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陈念抱臂说道:“你别信,这还真有此事,只是这种情蛊早就失传,你就别想讨这种东西给王爷也种一个了。” “我哪有那么想?!”花枝连忙愤愤的说道:“这种法子是作弊,不是真心的喜欢,我才不会想着用。” 陈念被她的话逗笑,不过很快又板起脸,说起正事,“当初百目让我帮他研究如何让那个毒不让人发觉,像是慢慢病死的样子,我便注意到了蛊这件事,只要用毒用在蛊上,再将蛊种入人身,那么此毒便不会令人立刻毒发,而是经年累月,让蛊毒慢慢渗入四肢百骸。” 花枝听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可有解毒的法子。” “时间不会有解不开的毒,只是这解法已经失传很久,恐怕要找到解毒的法子很难。” 想到皇上的状况,花枝皱起眉头,“恐怕那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需要马上解毒。” 陈念哼了一声,拖着长调说道:“我虽然没有办法解毒,但却有个法子压制那个毒。” “什么?”花枝欢喜地看向他。 “只是有些麻烦,要汤药,针灸,药浴三者相结合,而且也只是能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将蛊从身体中拿出来的法子。” 花枝觉得能解燃眉之急也好,刚想和陈念坦白这件事,让他进宫帮皇上看病,却听到陈念沉声说道:“我不能进宫。” 她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你,你知道是谁中毒了?” “这太好猜了。”陈念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见半点正经严肃起来的样子,“不是我不想给皇上解毒,而是我没办法进宫帮他解毒,夏禾上次派的人没能解决掉我,现在我要是进宫,不等于把自己送到狼嘴边了嘛。” 花枝明了他的顾虑,垂下眼眸,露出愁色。 陈念瞥她一眼,挠了挠头,问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对皇上的事情如此上心,难不成你喜欢皇上?” 花枝用力摇头,“才不是。” “那是为什么?” 花枝略微沉默,半晌缓缓说道:“因为皇上对于王爷来说很重要,王爷虽然没对人说起过,但我知道王爷一定不想皇上有事。” 这次换做陈念一阵沉默。 “你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围着王爷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做些什么吗?”他突然问道。 花枝叹了口气。 她什么都不需要,除了顾长夜他一无所有,所以顾长夜是她的全部,围着他转很正常。 见她没回答,陈念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然我没法子进宫,但是你可以,我就把法子教给你。” 他说完,花枝眼底重新亮起光芒。 陈念叮嘱道:“不过,你帮皇上压制蛊毒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若是传到夏禾耳中,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花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用力点头。 她欢喜的站起身向院外跑去,可跑了一半,陈念倏然叫住她,“小丫头,我教了你这么多东西,是不是也值得听你叫一声师父了?” 花枝停下脚步,转身眨着一双揽星水眸,轻声说道:“师父?我一直将你当做是师父啊。” 一开始陈念还没反应过来,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激动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想收我做徒弟呢,所以一直在心里把你当做师父。”花枝说道。 陈念怔怔的看着她,许久觉得心满意足。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丫头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可直到刚刚他才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 花枝骨子里的率直和赤子之心,是旁人没有也学不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和父亲都愿意教给她的原因。 陈念垂眸笑起来。 “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别忘了孝敬我。”他逗趣的说道。 花枝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头,“好啊,师父。” 说完,花枝笑着小跑了出去。 顾长夜处理完公孙匍的事情,刚从外面回来,踏进长廊便看见花枝含着浅笑小跑过来。 看着她唇角浅浅梨涡,眸光潋滟,顾长夜的心神微微一晃。 最后看着花枝小跑到自己身前,他的唇角也不动声色的弯了弯,“什么事这么开心?” 花枝张了张嘴,因为太过开心,差点将皇上的事情说出来,不过幸好她想起了皇上的交代,及时止住。 不能说,她又不想对顾长夜说谎,便歪着头笑着说道:“师父他说要教我很特别医术。” “师父?陈念?”跟在顾长夜身后的李丛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 花枝点头。 李丛掐着腰说道:“你怎么能认那种人做师傅?” “其实他是个好人。”花枝知道李丛讨厌陈念,但还是帮陈念说了句好话。 李丛蹙眉看向顾长夜,本以为王爷会阻止这件事,不让花枝和陈念长时间呆在一起。 却没想到顾长夜神色淡淡,抬手揉了揉花枝的发顶,并没有阻拦这件事,只是淡淡的说道:“若是他教的无趣,外面还有其他人。” 第350章 邀约 花枝三人正在长廊里说话的时候,沈怜刚巧路过。 看见顾长夜和花枝亲昵的样子,沈怜心中越发嫉妒。 即便是过去,花枝还没有这般受宠的时候,顾长夜也从未和她这般亲昵过,他的笑是客气得笑,他的问候是礼貌的问候,他的一举一动,给她无尽的包容,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 而对花枝却是不一样的,他的视线只要一落在花枝的身上,便泛起柔波。 沈怜狠狠抓住自己的衣摆,愤恨的瞪着花枝。 而此时花枝的注意力全在面前的顾长夜身上,并未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沈怜。 “再有五日就是花神祭,我已经让长柳为你准备了投花用的香袋。”顾长夜说道。 花枝微怔后才反应过来,“王爷是说我也可以去看看吗?” 她很小的时候随楚嬷嬷去看过一次花神祭,当时热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今年因为皇上和赫然特使会一同在宫外观看花神祭的表演,所以这一次一定会比以往还要热闹,想到这些,花枝的心底忍不住燃起小小的期待。 顾长夜淡声说道:“那日王府大部分的人都会去玩,自然不能困着你。” 花枝欢喜起来,又想到顾长夜,急忙问道:“王爷也会去吗?” “自然会去,我要负责皇上的安全,不能离开半步。” 听他这么说,花枝隐隐有些失落。 她猜到顾长夜可能要陪在皇上身边,,但还是忍不住想要问。 还以为或许有可能顾长夜会和她呆在一起。 花枝偷偷瞥了一眼顾长夜,又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奢求太多。 她的小动作统统落入顾长夜的眼中,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花枝跟在顾长夜身后一起去了书房。 刚走进屋内,顾长夜便看见桌上放着两封信。 一封黑色的信笺,还有一封上面带着一股很特别的香味,一嗅便知道是女子身上的香气。 顾长夜走到桌前坐下,先拿起了那封带有淡香的信封。 花枝在一旁拿起墨石研磨起来。 看似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暗暗才想着那封信是谁的。 虽然好奇,但她的视线并不敢偷偷看过去。 不过片刻顾长夜便看完信,脸色变得稍稍阴沉下来。 他抬手将信撕成两半,随手扔在地上。 看他这副模样,花枝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什么事惹您不开心了?” “嗯。”他发出淡淡的一声,也没有说什么事,直接看向另一个黑色信。 花枝放下墨石,蹲下身将他扔在地上的信纸捡起,本是想收拾干净,可视线无意中瞥见信上写着阿奴二字。 “这个......” 顾长夜闻声向她看过去,见她看着地上的化为两半的信,微微皱眉,“那是慕慈写的信,她想同你明日见上一面。” “同我?”花枝有些奇怪,不知道慕慈为何要见她。 顾长夜一边黑色的信笺收好,一边说道:“我听说你碰到慕连了,怎么没和我说?” 花枝站起身,“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王爷费心的,而且慕大人也是爱女心切,这件事我......” “我早就说过了,本王的事还不由他慕连来管。”顾长夜冷声说道。 花枝看着他略微沉默,知道自己若是说下去,顾长夜肯定要生气了,所以闭上嘴看向手中的信,又倏然看向他问道:“王爷为何要把信撕掉?” 顾长夜转头看向他,沉声道:“因为,我不想你去见她。” 花枝有些不解,转念一想,王爷可能对慕小姐生出了什么误会,于是开口说道:“其是慕小姐人很好,我很喜欢她,之前去胭脂铺子,她还送了我胭脂,慕小姐和别人不一样,从不把我当成下人,而是当做朋友。” “你喜欢她?”顾长夜又皱起眉头来。 花枝毫不犹豫的点头,“喜欢。” 顾长夜收回视线,看向桌上摊开的书,不再作声。 花枝歪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王爷我可以去见慕小姐吗?” 他依然未回答,周身隐隐散出冷气。 花枝噤了声,一直到屋外天色暗下来,顾长夜再未开口说一个字。 她看了信上的内容,能感觉到慕慈应该是很想见自己的。 慕慈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子,而且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她知晓顾长夜并不愿意她同花枝走的太近,除非很重要的事,她定是不会这般直接写信说想要同花枝见一面。 花枝正想着要不要偷偷去和慕慈见一面的时候,顾长夜语气冷漠的说道:“想去就去,那是你的事。” 听他这么说,花枝一阵欢喜。 顾长夜站起身,抬脚朝门口走去,花枝急忙熄灭书房内的烛灯,小跑着跟上。 从前她对顾长夜的冷漠的凶戾习以为常,今日见顾长夜这样,她才发现,似乎她现在更习惯顾长夜用淡淡的语气说话的样子。 花枝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底一片柔软。 她勾了勾唇角,朝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她加快几步走到顾长夜身旁,伸出手抓住他的指尖。 住这个动作让她感到十分紧张,她下意识的害怕顾长夜会甩开,会恼火,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紧绷的脸色也慢慢缓和。 花枝这才放心大胆紧紧的牵住他的手。 “你倒是学聪明了。”他开口道。 花枝笑着看着他,并未言语...... 因为花神祭的原因,皇上决定开恩,赦免一些轻罪的犯人,其中便有因为冒犯了顾长夜,而被押进衙门的余大娘。 花枝是从李丛那里听来的,也知道说是皇上开恩,其实皇上是特意这么做的,本来余大娘的事情就不至于押进衙门,太后这么做是有意加深余大娘对顾长夜的仇恨,让余大娘认为自己的遭遇都是顾长夜造成的。 而公孙匍的事情涉及重大,不能赦免,但顾长夜知道他是无辜的,便一直将他的事情压着。 可是刑部是夏禾在掌控,压着此事,花枝能想到顾长夜其中的辛苦。 而陶知节戴罪立功,但不能官复原位,被降为正七品文官,听说调到了刑部管理卷宗。 花枝有些惊讶,她以为陶知节经历洗尘宴一事后,会成为顾长夜的人,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又站到夏禾那边去了。 第351章 两相安好 花枝隐隐感觉到现在的事情对顾长夜很不利,可她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帮他。 朝廷中的纷争她不懂,而且夏禾很狡猾,不是她插手的能管的事。 想到慕慈要见自己,她早早穿戴好准备出门。 小舞说要同她一起去,但花枝知道慕慈一定想和她单独见面,便没有让她一起。 慕慈约的地方是她同顾长夜第一次见面,泛湖的地方。 花枝到时,慕慈已经站在湖边,看见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不知为何,花枝就是无法讨厌慕慈这个人,即便她知道慕慈或许不像表面上那般单纯,而且是将来要嫁给顾长夜的人,按理来说她多少应该不喜欢她一点,但是花枝并没有那种感觉。 花枝随着她上船坐下,船缓缓向湖的中心驶去,慕慈才开口,“阿奴,谢谢你愿意出来见我一面。” 她笑着摇头,说道:“慕小姐想要说什么事情?” “上次......”慕慈低下头,露出些许抱歉的表情,“上次的事情是我父亲的不对,他不该那样说你的。” 花枝有些差异的看着她。 慕慈是世家大小姐,她不过是一个下人,慕慈本可以不用这样道歉的。 “慕小姐不用这样的,其实......” 花枝本想说那天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慕慈并未听完,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阿奴,我并没有将你看做过下人,以后也不会,等以后我嫁进王府,我还会想办法让王爷纳你为妾室,你万不要因为那天的事情和我生分了。” 她说话的表情有些古怪,略微有些激动。 花枝越发觉得古怪,“慕小姐是怎么了?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慕慈眉心微微蹙起,眸子转向船边微波荡漾的湖水。 这个时节荷花已经破败,并没有什么风景可言。 “我......我只是怕因为你,王爷会毁掉同我的婚事。”慕慈眸底流出悲伤之色。 看着她的表情,花枝忍不住问道:“慕小姐不是说同王爷并无男女之情吗?为何会如此在意这个婚事?” 慕慈默声片刻,看向花枝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没有退路了,我只能嫁进王府,如果我不能嫁给王爷,我的父亲便要向皇上递折子,让我去和亲。” 花枝听完吃惊不已,慕连毕竟是慕慈的亲生父亲,怎么会如此狠心? 似乎看出花枝的心思,慕慈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悲伤,“他一辈子都想往上爬,想要坐上丞相之位,可是有夏禾在,他便永远不可能做到那个位置,王爷一直和夏禾作对,身份地位又很是尊贵,父亲认为只有把我嫁给王爷,扳倒夏禾后,他便能做到那个位置。”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话的声音越发颤抖起来,“如果我不能嫁给王爷,他便要将我送到吐蕃国和亲,换取两国交好,以此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 花枝没想到这世间会有这般狠心的父亲。 看着慕慈眼角染上的绯红,花枝有些心疼,可又想到她心疼有什么用,这件事她根本没办法帮到慕慈。 “慕小姐,我并没有想过破坏您和王爷的亲事。”她轻声说道,只想让慕慈安心。 而且花枝也知道,就算顾长夜对她有点喜欢,可以她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和慕慈争王妃之位。 想到这,花枝的心底疼了起来。 她不争,可还是会舍不得,她做了退步,可不代表她不在乎。 慕慈缓缓抬头看向花枝,最后说话伸手握住花枝的手,“我知道王爷喜欢你,你也喜欢王爷,我只想谋一条活路,嫁到王府后绝不会和你抢的。” 听她说完,花枝忽然意识到,慕慈现在同她的好已经变了味道。 “慕小姐真的不用这样,真的不用在意我,王爷也不会毁掉这个婚事的。”花枝有些失落的说道。 慕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最后皱眉说道:“其实比起我的父亲,王爷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婚事,否则也不会在秋猎时说出若是觉得这婚事不合适,便就此作罢的话。” “王爷说过这种话?”花枝再次吃惊。 顾长夜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所以并不知晓还有这件事。 “你不知道?”慕慈问道。 花枝轻轻摇头,她确实不知晓,也不知道那日顾长夜到底积压了多少火气。 慕慈的眼角挂着些许泪光,视线暗暗打量着花枝的神情,最后开口轻声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你,过去我听闻王爷是个冷清寡欲之人,那样的人动情该是什么模样,我想都想不到......” 花枝没有办法因为慕慈的话感到开心,说道:“或许王爷对我只是一时的新鲜。” 慕慈摇头,“你若总是将王爷想成那样的人,会伤了王爷的心,不如听听我这个外人的话,你若表现的多喜欢王爷,王爷便会给你多少回应。”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覆着慕慈的手。 最后她失笑出了声,笑中含了点苦涩,“慕小姐,我是不会和王爷说您坏话的,也不会破坏您的婚事,您不用为了这件事,而特意讨好我。” 慕慈的身子一顿,半晌松开花枝的手,坐回到原位,“你不要这样想,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做朋友,日后等我嫁进王府里,你也能在我身边做个伴,这样也挺好的。” 能说出这种话,花枝便确定了慕慈确实对顾长夜没有半点爱慕之心。 花枝越发觉得慕慈很可怜,自己是没办法在喜欢的人身边要一个名分,而她是注定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绑在一起。 最后船缓缓靠岸,花枝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欢喜,因为今日的慕慈并没有以往她能感觉得亲切。 在慕慈身上,花枝只能感觉到迫切,不安,恐慌,而慕慈将这些情绪全部推卸在花枝的身上,想让她来承担。 花枝有些疏离的欠身,转身匆匆的离开这个让她不舒服的地方。 她走远后,慕慈身边的小婢女走上前,“小姐,您为什么要那般卑微的请求她呀,这种女子很难缠的,还是想办法将她打发掉的好。” “哪有那么容易。”慕慈垂眸叹息,“恭亲王喜欢她,若是我让她出了什么事情,那才真的是全完了,只要能保证她不碍事就好。” “小姐......” “好了,别说了,我只要能嫁进王府就行。” 慕慈的眸色渐渐沉下去,“只要她不碍事,我们就能两相安好......” 第352章 自私的退让 回到王府后,花枝直接回了正院,仔细研究起陈念写给她压制蛊毒的法子,可是闹钟还是不时向慕慈的话。 最后她沉沉叹了一口气。 刚巧顾长夜走到门口,听到这声叹息,视线落在花枝的脸上幽幽开口:“怎么?你去见慕慈了?” 花枝没有注意到他,被他的声音吓到,连忙坐直身子,“王爷。” 顾长夜身姿挺拔,负手走进屋内,“她和你说什么了?” 花枝想了想,回道:“慕小姐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为何唉声叹气?”他沉声问道。 花枝紧蹙眉心低下头,想到今日说起的事情。 “王爷,那日秋猎晚宴上,您说了要同慕小姐的婚事作罢的话?” 顾长夜的神色淡淡,没有半点波澜,清浅的‘嗯’了一声。 花枝的眉心皱的更紧,有些急切的追问:“为什么?” 顾长夜的身子微微一顿。 为什么?他自己在心中也问了一遍,那日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明明他以下定好决心,遵从皇上的意思,娶慕慈为妻,巩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 这于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利大于弊,没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那日慕连的举动的确有将他惹火,可他更多的是在气那日花枝说会离开王府的话。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可能离开? 大概是因为那日太过恼火,所以才会失去往日的理智,说出那种话。 他想通了那日的事情,但并没有将这个答案告诉花枝,而是问道:“怎么?她怕我悔婚?” 花枝略微沉默后,轻轻点头,“王爷,慕小姐的事情您应该知道的,我觉得慕小姐很可怜,她只是想得王爷一个许诺,寻一条活路。” 她话音落下,才发现顾长夜的脸色又渐渐阴沉下来。 每一次她为慕慈说话,他似乎都会生气。 一开始顾长夜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的烦躁因何而来,可几次下来,他便明白了,他是在同花枝生气,气她似乎对于他的婚事满不在乎,而且似乎巴不得他赶紧将慕慈娶进门。 他不明白花枝爱的方式,只是对她的满不在乎感到恼火。 久而久之,花枝也隐隐明白了他在气什么。 她缓缓垂下眼眸,忍着眸底的酸涩。 “王爷,其实做出退让真的很难。”她轻声说道。 顾长夜看向她。 她的声音有些许颤抖,“之前我以为慕小姐是真的很想和我做朋友,可今日同她见面后,我才发现,似乎比起跟我做朋友,她更想要的是拉拢我,以此在您身边谋得一席之地。” “其实慕小姐没有恶意,但我今天还是很难过,不仅仅是因为她没有将我当做真的朋友,还因为您与慕小姐的婚事,我除了做出退让,别无选择。” 越说下去,她的眼眶越发的泛红。 顾长夜的心蓦地揪了起来,看着她微微颤抖的唇瓣,和委屈的声音,无一不让他感到心疼。 他第一次体会到想要将一个死死地保护起来,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给她一辈子爱与宠的感觉。 花枝努力忍住眼底的泪花,确定自己不会在顾长夜面前落泪后,才敢抬眼看向他,“王爷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其实我也很讨厌自己,我既不想成为王爷的绊脚石,可又不想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大度,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自私。” “你......” 顾长夜刚刚吐出一个字,花枝又将话抢过来,继续说道:“说这些只是想让王爷知道,我真的很在乎您,不是面上看起来那般的无所谓。” 听着花枝的话,顾长夜只觉得这话又是甜蜜又是苦涩。 他从前都不知道原来情这东西,可以品出这么多的滋味。 “我知道。”他垂眸淡淡的说道,只想掩去此刻心中被她激起的千层浪花。 听他说知道,花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虽然退让很难,但王爷已经和慕小姐定下婚约,而且这件事对王爷与慕小姐来说,都是件好事的话,那我绝不会和慕小姐争抢王爷的,我会一直默默地陪在王爷身边。” 顾长夜的眉心紧锁,半晌才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今日皇上已经定下了成亲的日子,腊月初五,宜嫁娶。” 花枝一怔。 她刚才说的大方坦然,可眼下听到顾长夜说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心中倏然大乱。 她的手暗暗的抓住自己的裙摆,很努力地掩饰住自己此刻的情绪,脸上依然摆出一副开心的笑靥。 “是吗?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了,那王爷要开始准备迎娶王妃了,对了,王爷的房间装点的太过清冷,我怕慕小姐不喜欢,过几日我叫长柳还有小舞姐姐,帮王爷重新装点下房间吧。” 她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顾长夜还是察觉到了异样。 花枝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说说那个,一直围绕着他的婚事说个不停,不像往日那般拘束安静。 顾长夜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越发的闷起来,好像一块大石头死死地压着他的心口,让他呼吸不顺。 日后,他的结发妻子会是一个叫慕慈的女子,死后会和他葬在一处的也是那个慕慈,而不是眼前这个曾让他恨得牙痒,如今又喜欢的想要塞进身体里形影不离的女子。 不顾花枝喋喋不休的话,他倏然站起身,“我还有事要处理。” 顾长夜冷声说完,便大步离开房间。 看着他离开,花枝才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趴在桌上,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来。 “做得很好,花枝你真的很厉害,慕小姐是名门闺秀,她是最适合做他妻子的女子......”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奢求,能换来他一句喜欢已是不易,她应该知足了。 可为何心还是会痛?为何还是想要的更多? 她咬住自己的手背,感觉到疼痛蔓延,头脑才清醒了几分。 第353章 非她不娶 顾长夜回到书房,拿着折子却一副失神的样子。 李丛在外面敲了几次门,都没得到回应,还以为他不在便推门进去,发现他在时,轻声唤了句王爷,依然没能得到回应。 这样的王爷,李丛从没见过。 可以说最近王爷的模样,他很多都不曾见过。 他从没见过王爷一个人看着折子,时不时会弯起唇角的样子,也从没见过王爷看一个人,眼里的温柔满溢出来的模样。 这些全是因为花枝。 可越是这样,李丛越是隐隐不安。 花枝的母亲的事情就像一根隐秘的刺扎在他的心底,他很怕某一日这件事会被旁人抖落开 他想象不到,到时这二人会是怎一番模样。 李丛不由自主的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气将顾长夜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的视线从折子上移开落在李从身上,“有消息了?” 李丛敛起眸底的神色,严肃的点头,然后从袖口里拿出安慰交给他的信。 顾长夜将信接过来,半晌脸色越发紧绷,“也就是说已经没有遗落在外的东西了?” “是,阮姑娘的所有遗物能找到都已经找到了,但是都没有关于另一半钥匙的线索,或许,那另一半钥匙已经在夏禾的手中了?” 顾长夜立刻否了他的话,“不,另一半钥匙不在他的手中。” 李丛不知道他是如何判断这件事的,但也没有追问,“那,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长夜抬手打开桌旁藏起来的小匣子,里面躺着做工精致的半截钥匙。 “在阿史那云那边查查,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顾长夜又继续说道:“对了叫人寻一颗夜明珠,将其做的和之前阿灵那一颗一模一样。” 李丛点头,想了想有些奇怪的问道:“王爷不打算将夜明珠的事情告诉沈小姐吗?” 顾长夜略微沉默,半晌才沉声开口,“这件事很复杂,还是不要让她掺和进来的好。” 对于顾长夜给沈怜无声的庇护,李丛早就习以为常,不再作声。 顾长夜将那半截钥匙收好后,视线忽然落在一旁他以前随手收起的一叠纸上。 那叠纸已经陈旧的泛黄,正面写着一些字,全是他过去用来教沈怜练字,最后废掉的纸,而背面则是花枝在小破屋里偷着练字的字迹。 大大小小的字迹,读起来却只有三个字。 顾长夜。 那时他无意中发现花枝这个秘密,为此将她关在了南苑,后来也不知怎地就将这一叠纸带回了书房。 他抽出中间的一张,指尖缓缓滑过上面清秀漂亮的字迹,心头隐隐作痛的感觉开始蔓延。 “李丛,你有想过日后你要娶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吗?”他声音十分平静的问道。 被他突然这样问,李丛怔楞一下,半晌忽然想起,今日皇上已经将和慕小姐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估摸着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会这样问吧? 想着,李丛便老实的回答道:“我没太想过这事,就一门心思想在王爷身边做好事,但我想若有一天我要成亲了,那一定是遇见了一个非她不娶的女子。” “非她不娶......”顾长夜喃喃的重复着四个字,又渐渐失神起来。 “虽说嫁娶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到底那个人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若是不合自己心意,那所为的白首不相离,反倒成为了一种折磨。” 李丛淡淡的说着心里话,可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说这些话。 他抬头看向顾长夜,发现他地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张纸上。 李丛看不清那上面写了什么,只是觉得此刻的顾长夜似乎透露着隐隐的悲伤。 “王爷......”李丛蹙眉轻声唤他。 “嗯。”这次顾长夜立刻做出了回应。 李丛却越发担忧起来,“王爷,您没事吧?” 顾长夜将手中的纸缓缓放下,“这世间的人因为相爱而在一起的太少,大多只是因为合适,二人才会走到一起,哪怕遇见一个真心喜欢的人,也不是非要和她成亲,方才算圆满。” 这话他似是在对李丛说,又似是在对自己说。 李丛大概明白了,今日王爷为何会这副模样,可是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说出劝谏的话。 因为如今不比当初,那时这个婚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如今婚期已经定下,所有人都知道慕小姐要嫁进王府,此时悔婚对王府和慕家都引起不小的拨乱。 而且,李丛知道王爷心里想要的那个人是谁,可就像是他说的那样,就算是两个人相互喜欢,在一起也未必圆满。 李丛又低声叹了口气,躬身退出书房。 屋内只剩下顾长夜一人。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下人们在王府各处点燃烛灯。 手中的折子都已经看完了,可是顾长夜还是不想抽身离开。 若是往日他定是会立刻起身,会到正院,有些急切的想要看到花枝。 有时花枝坐在屋子里,安静的坐在烛灯下看着医书,有时她会站在窗前,看到他走进院子中,她的双眸会泛起欢喜的光芒。 夜里她会拿着百战奇略,小心翼翼的问他问题,一副生怕他气恼的模样,很是可爱,偶尔她还会为了哄他开心,又是展示她新研究出的手影,又是折出无数的栀子花送给他。 等到夜深时,他会将她揽进怀中躺下,花枝已经不像是从前那般总是紧绷着,现在的她十分乖巧,窝在他的怀中,任由他的亲昵。 可他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不知为何,他不想看他为了这件事而哭的样子,他过去欺负过她几次,每次看见她落泪他的心里都会堵得难受。 即便是这样,每日清晨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她的睡脸,他的心底还是莫名的愉悦。 明明很是平淡,却让他能感受到足够的欢喜。 可今日他却不想回去。 他已经开始动摇了,每多见她一次,他冰冷的心边月的温暖,随之而来的就是地动山摇。 顾长夜抬手挡住自己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中,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合上眼睛,眼前还是能发现花枝的脸。 寂静的书房,跳动的烛火,他下意识的喃喃出声。 “花枝......” 第354章 花神祭 转眼便到了花神祭,王府里在枯树上,挂起了描绘着各种花的灯笼,女子会在这一日,在额头描绘各种花类的花钿。 往年花枝并没有遵从这一习俗,花钿这东西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未必买得起,更何况她每月领的那少的可怜的月俸。花钿又不是必需品,她便也没想着要过。 只是今年不一样,她没有领月俸,但顾长夜却在床榻边放了一袋金叶子。 她知道那些金叶子是顾长夜给她的,但是什么时候放在她身旁的,她并不知晓。 自那日她和顾长夜说过慕慈的事情后,她便再未见过顾长夜,知道他要为了花神祭的事操心,花枝便田也没有去打扰他的打算。 只是看着花神祭的日子越来越近,花枝便越发的觉得寂寥。 她本来是期盼着花神祭的,可一想到顾长夜不在身边,这兴致便顿时少了一半。 花枝的新衣裳在花神祭的前一天便送到了王府。 花神祭这一天,小舞早早便将她叫起,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又帮她化了个精致的妆,然后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盒花钿。 看见她手中的花钿花枝有些惊讶,“小舞姐姐这是你买的?” 小舞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着你贴上一定很好看,前日便买了一盒。” 说着她将花钿仔细的贴在花枝的额头上,花枝看向镜子才发现这花钿竟是栀子花的样式。 她有些失神的伸手,用指尖轻轻触碰额间的花钿,又想起顾长夜。 花神祭结束后他大概就要准备婚事了吧? 想到这些,花枝的眼里渐渐流出失落。 小舞在一旁注意到她的异常,知道她最近几日都有些闷闷不乐的,便连忙插话讲他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听说今夜的长川河上会表演花神舞,今年皇上也会亲临,向来今夜一定格外盛大吧,只可惜过去都是那个叫以安的舞者表演,今年换了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花枝没有去看过花神舞,眼下这才知道往年的花神舞都是以安跳的。 洗尘宴的事后,以安便对外宣称是因病过世,并没有将她在洗尘宴上下毒的事张扬出去,想来这也是皇上特有的一种宽容吧。 花枝低头叹息。 见她叹气,小舞蹙眉,“你叹什么气?” “没什么。”花枝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人那么脆弱,为何每一个人都那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一个个非要飞蛾扑火。” 她想起以安的模样,越发替她感到惋惜。 小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摆弄着她的头发,无意的说道:“飞蛾之所以扑火,还不是因为那火光太过美好,能为之不顾上性命,说明一定有这么做值得的意义。” 花枝笑笑,并未答话。 小舞又从怀中拿出几根簪子,全是她以前买下的,想给花枝带。 本来王爷给了金叶子,花枝可以买更好看的簪子,但花枝并不在意这件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舞在她绾起一半的发髻上比量着哪一个更适合她,比量半天也没决定好选哪一个。 最后花枝从桌上拿起顾长夜送她的那根发簪,“我还是戴这个吧。” “这个?”小舞眼里隐隐露出点嫌弃,“这个未免太普通了。” 听她这么说花枝没有恼,反倒是眼角露出点点笑意。 “我就喜欢这个。” 这是顾长夜送她的第一件东西,后来又在棺材里救了她一命,她一直将它当做宝贝一样。 她将簪子捧在心口,视若珍宝的模样落在小舞眼里,只好无奈的笑笑接过簪子,帮花枝在合适的地方插好。 花枝起身,一身明亮的色彩,带给她不同以往的朝气,她浅笑转了一圈,裙摆跟着旋成一个圈,明艳动人,潋滟的眸子,清浅的梨涡,无不让人跟着她惊心动魄。 就算是身为女子的小舞,也忍不住有些跟着心动。 “今日王爷见到你,怕是要舍不得放手了。”小舞喃喃的说道。 听到王爷二字,花枝的身体顿了一下,不过转瞬她便掩去失落的表情,笑着拉起小舞的手,“我们出去绘花灯吧。” 将自己的花灯挂在树上,祈祷愿望也是花神祭的习俗之一。 因为王爷不在王府,长柳也得了个清闲,早早便和其他小婢女们围在一起画着花灯。 花枝和小舞走过去,本来讨论的热烈的婢女顿时齐齐没了声音,只有长柳欢喜的叫着她们。 现在的花枝,虽然没有人在对她冷嘲热讽,但却也没有人愿意同她说话。 其他人都怕未来的王妃进门,和花枝沾上关系便会惹上麻烦。 花枝也不太在意她们如何对自己,视若无睹的走到长柳身边,看着长柳手中的灯笼,忍不住笑起来,“长柳,你画的这是什么?” 长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各灯笼,忍不住脸微微一红,“我知道我画的不好,就先将就着用吧。” 花枝没有笑她的意思,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自己也拿起一个空白的灯笼,纸笔沾了沾墨水,在灯笼上画起来。 几笔便勾勒出一个小小的栀子花。 她画的极快,将一旁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长柳探头看着她的画,说道:“我知道你爱看书,脑子聪明得很,没想到连画画也这么好。” 花枝摇头,“一般吧,王爷的画才叫好,收藏起来,将来一定可以值很多钱。” 长柳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看着她眨眨眼后,拿起一个新的灯笼塞进她的手中,“既然你画的这么好,不如你也帮我画一个吧,我那个太丑了。” 花枝点头,“好,你想画什么?” “我想要月季。” 花枝轻笑,心想原来长柳刚刚画的是月季,可是却半分看不出是月季的模样。 她低头认真的画着,没一会儿便帮长柳画好。 周围其他人看这长柳的灯笼,又看了看自己的不免有些羡慕起来。 她们大多都没学过画画,画的灯笼自然也没比长柳好到哪里去。 花枝看到一旁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姑娘,拿着灯笼有些难过的模样,终是忍不住,主动说道:“不如我帮你画一个?” 小姑娘的眼中大亮,她是新来的,并不知道花枝的事情,便急忙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花枝,并说自己想要个牡丹。 花枝帮她画好后,其他的人也有些按奈不住了。 第355章 画灯笼 以往灯笼都是姑娘们自己画,画的都很丑,出去买别人画好的又需要很多钱,就只好用自己难看的灯笼,眼下看花枝可以画好看的,其他人自然是蠢蠢欲动。 可一想到这个人是花枝,大家又有些犹豫。 花枝自然是瞧出了她们的想法,只是含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帮最小的那个姑娘画好后,花枝直接又拿起一个空白的灯笼,也没有特意对谁说,只是问道:“想要什么花?” 其他人互相看看,一片寂静,谁也不敢主动搭话。 最后有人终于顾不上这些,高高举起手说道:“我想要杜鹃!” 花枝浅笑着执笔画起来。 有一个人,其他人便也不再顾虑那么多,纷纷围上去左一嘴,右一嘴的说着自己想要画什么花。 一旁的小舞和长柳看着,不由得皱起眉头。 最后小舞按奈不住,挤到花枝身边压低声音说道:“阿奴,你不想出去参加花神祭的仪式了?这么多人你要画到何时去?” “没关系,反正还早着呢,我去那么早......也没什么意思。” 花枝笑着说道,心底却还是念着顾长夜的名字。 他不在,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乐趣。 花枝其实有些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她总想着成为顾长夜的依靠,可其实是她更需要顾长夜。 这边热火朝天的花枝花灯,另一边沈怜换好衣服,到南苑扶着路嬷嬷走出来,正好看见画花灯热闹的样子。 花枝被围在正中间,沈怜和路嬷嬷并没有看见她。 见小婢女们画的开心,沈怜笑着说道:“路嬷嬷,不如我们也去画一个花灯吧。” 路嬷嬷笑着点头,二人便向着人群走去。 最后面的人先看见了沈怜,连忙收敛脸上的喜色,恭敬地给沈怜让出位置低头站到一旁。 直到人都散开,沈怜才看清最中间是花枝在画着灯笼。 花枝的模样很是出众,今日一打扮更是夺目,下人们甚至都没有在和沈怜二者之间比量,都知道花枝的模样已经将沈怜甩开一大截了。 沈怜看着花枝的眸子颤了一下,便流出嫌恶的神色。 花枝转过身,看见沈怜和路嬷嬷立刻低下头,轻声说道:“见过小姐,见过婆婆。” 路嬷嬷淡淡的点了下头,也有些惊艳花枝的样貌,不过很快视线便落在花枝的身后。 石桌上摆放着许多灯笼,上面画着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花朵,让人看了便很是喜欢。 路嬷嬷笑着说道:“没想到你们的手都这么巧。” 没人做声接着话,倒只有长柳一个大胆的说道:“嬷嬷,我们哪有这么厉害,这些都是阿奴画的。” “你画的?”路嬷嬷有些吃惊的看着花枝。 花枝略微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路嬷嬷知道花枝是个很特别的孩子,但没想到她实在太过特别了。 如果花枝不是温云歌的女儿,想来她一定是很喜欢花枝这个孩子的,而且也觉得这样乖巧聪明的孩子很适合王爷。 可是...... 想到那些往事,路嬷嬷的脸色微微一僵。 之前花枝身重剧毒,命在旦夕时,她甚至祈祷着花枝可以就这样死去,不要让往日的纠葛困扰王爷。 路嬷嬷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很恶毒,可她只想让王爷好,不想看见王爷为情所困的模样。 最后她长叹一声,看向花枝的眼神也跟着复杂起来,包含了爱怜,又有些许抱歉。 “我也画一个吧。”路嬷嬷笑着说道,然后被沈怜扶到桌旁,拿起一个灯笼画起来。 路嬷嬷是宫中教养皇子的嬷嬷,自然要比其他的手艺好一些,在灯笼上画了一个百合。 但是和花枝的画比起来,还是逊色很多。 路嬷嬷打量着自己的灯笼,然后看向花枝的画,笑着说道:“老了,不必小姑娘的手艺。” 花枝低下头谦逊的回道:“我倒觉得婆婆画的是另一种味道,花有千种,画有千法,若都和我一样,那画画岂不是变成了一件无趣的事。” 听了她的话,路嬷嬷的眼睛笑的弯起,“你嘴甜,最会哄人了。” 一旁沈怜渐渐露出阴冷的气势。 她恨极了花枝,原本她只是一个小丑八怪,为何如今越发的引人注目。 路嬷嬷笑着和小婢女们说着话,余光瞥见沈怜的表情,注意到她神色异常,不由暗暗叹息。 她知道沈怜的性子,可这般的性子,早晚会酿成大错,害了旁人,又害了自己。 想着,路嬷嬷便觉得不能再让沈怜在此处呆下去,将手中的灯笼放下后,轻拍沈怜的手背说道:“怜儿小姐,我们走吧,我这腿脚不好,想去歇歇。” 沈怜面上挤出一个笑意应下,心下却是暗暗骂了一句路嬷嬷半个残废,实在碍事。 转身离开时,沈怜还阴冷的瞪了花枝一眼。 花枝瞧见了但并未说什么。 走出很远后,路嬷嬷抬手轻轻拍了拍沈怜的手背,“孩子,听嬷嬷一句劝,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你也可以值得更好的,又何必为了别人糟践了自己。” 沈怜的眸光一冷,略微沉默后声音里透出狠戾的语调。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唯独她,唯独是那个花枝我不能原谅,她凭什么抢走原本属于我的?” 看着沈怜来女上有些狰狞的表情,路嬷嬷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好无奈哦的摇头,不再劝说。 帮小婢女们画好灯笼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花枝在石桌旁画了一天,手腕酸的不得了,画好最后一个,便急忙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一旁等着她的长柳和小舞,都打起瞌睡来,看她终于画好,长柳忍不住抱怨道:“你说你傻不傻,平日里她们同你也不好,你费这么大劲帮她们画什么?” 花枝笑着摇头,不做解释。 小舞站起身,挎住花枝的手臂说道:“走吧,这个时辰夜市都开了,今儿个一定很热闹,我们可要早些去,在长川河边占个好位置。” 三人便欢喜的走出王府大门。 夜市那边果然如小屋所料,人群熙攘,挤得水泄不通。 树枝上挂着许多花灯,将低沉的夜空也照了个通透。 街边各式的小贩吆喝着,人世烟火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本该萧索寒冷的深秋染上的热意。 “我们去买个花神面具带吧!”长柳笑着拉着二人朝一个摊位小跑过去。 四周有不少人忍不住向花枝看去,花枝心想带个面具或许更好些,便在摊位上选了个栀子花神的面具买了下来。 第356章 快乐吗 花枝拿起面具戴在脸上,转头想让小舞和长柳看看怎么样,可视线却落在不远处谪仙楼上。 谪仙楼是都城最高的楼,共有五层,今年便将此处辟出迎接皇上,皇上会在谪仙楼的最上面,观看对面长川河上的花神舞。 花枝望着那个方向有些出神。 顾长夜此刻是不是就在那里? “阿奴?” 一旁的小舞轻声唤她,她才收回思绪,装作没什么事的样子。 “今日果然单比往年都要热闹,这人多的都没地方下脚了。”看着周围这么多人,长柳忍不住抱怨起来。 小舞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然后转头对她们说道:“近日确实是人多,很容易就会走散,若是我们不小心走散了,就回到这里,记住了吗?” 长柳漫不经心的点头,并没有仔细听小舞说的话。 花枝倒是乖巧的点头。 可是小舞还是不放心,指着花枝说道:“尤其是你,阿奴,你最容易碰到危险的事情,我实在不放心你,实在不行我还是在哪里找根绳子将你和我拴在一起吧。” 花枝失笑,她何时还成了重点保护的人了? 不过也难怪小舞会这么说,好像每一次她出门都会遇到事情。 “没事的,小舞姐姐放心,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的,今日就不要只想着我的事了,你就把心思都放在玩上面吧。”花枝安抚道。 小舞皱眉看了她半晌,许久才缓缓松开眉心的褶皱,“好吧,估计今夜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因为皇上亲临,今夜这条街上安插了许多禁卫。” 说完,小舞便拉着她们二人的手挤进熙攘的人群中。 跃动的皮影戏正讲着花神的故事,糖苹果的摊子最是火爆,花牌的游戏全是姑娘围着,赢家能获得一支精致的花簪。 花枝跟着小舞,把心思都放在了热闹的夜市上,把从前只是从别人那听说来的好玩的好吃的都试了个遍,脸上的笑靥越发灿烂。 掐算这差不多时辰后,长柳忽然拉着花枝和小舞的手,在人群中向长川河的方向挤过去。 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今儿个人多,若是不先去占个好位置,怕是到时只能看其他人的脑袋了。” 花枝被她的话逗的笑了起来。 没一会儿三人便挤到了河边,那里已经挤满了不少人,长柳挑了一处视野还算不错的地方停下来,可还是要踮起脚尖像前面张望。 河上漂着一只巨大的船,穿的四周挂满了花灯,将船只照的灯火通明,等一会儿扮演花神的舞者就会在船上面献舞。 身后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花枝几人回头看去才知道,谪仙楼上皇上已经坐在主位上。 花枝下意识的去寻顾长夜的身影,可仔细看去并没有看到顾长夜的影子。 “别找了,他没在那。” 身边倏然想起一个声音,将花枝吓了一跳,定睛看去才发现是阿史那云。 花枝有些惊讶,按理来说阿史那云身为赫然的特使,此刻应该也在谪仙楼上的,怎么会在这?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阿史那云看着静谧的长川河,幽幽说道:“我不喜欢那个位置,全是阿谀奉承的人。” 花枝微微张了张唇瓣,最后又缓缓合上,转头看向前方,不在理会他。 小舞和长柳在一旁偷偷的朝阿史那云瞥过去一眼,但没敢说什么,只是心下有些好奇,怎么这人和阿奴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们认出了阿史那云,香菱下葬的那日,王府里的很多下人都看见了阿史那云,她们自然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前面的人个子很高,挡住了花枝的视线,花枝便用力的踮起脚尖,想要看看前面是什么情形。 一旁的阿史那云看见她踮脚的动作,然后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前的人,最后唇角含着笑意抿起。 “看来王府的伙食不怎么样,你这个子都没能长起来。”他的声音里含着点嘲意。 花枝眉心不悦的皱起,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我还可以再长的。” 阿史那云忍不住抬起手挡住唇角低声笑起来。 见他笑,花枝偷偷地瞪了他一眼后,连忙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前方。 阿史那云默声看向她。 花枝将花神面具推到发顶,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尖,小巧的唇,站在人群中依然是最夺目的那一个。 阿史那云自嘲的笑了一下。 明明这般的相像,他怎么能没有一眼确定就是她? 花枝已经把注意力全放到前面,忽然感觉一旁的人拉了她一下,一把便将她拉了过去。 她转头看向站到自己身后的阿史那云,皱眉压着声音说道:“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能做什么?”阿史那云并没有看她,面色上一片淡然,“站在那里不是看不清吗?站这里就能看清了。” 花枝怔了一下,然后向前看去,发现前面的人没比自己高出多少,的确是能看到远处的船了。 她不再说什么,安静的看着前方。 阿史那云的身材高大,花枝不过才到他的胸前,他倒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花枝的发顶。 “花枝。”他淡淡的吐出两个音节。 花枝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紧接着意识到,阿史那云叫了这个名字,她的身子猛地僵住。 “小时候你过得快乐吗?”阿史那云在她身后突然问道。 花枝觉得他有些莫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阿史那云,阿史那云倒是神色没有半点波澜,缓缓开口解释道:“只是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有些好奇罢了。” 花枝猜测,阿史那云或许是听说了花家的事情,所以才会这样问的。 她转过头,略微沉默后缓缓说道:“小时候没有什么快不快乐,后来因为家里的事情,我被人卖到鬼市,那时候是真的不快乐,每一天都盼着自己快些死掉吧。” 听着她的话,阿史那云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花枝继续说道:“可当我就要死了的时候,是王爷救了我,那天起我的命就不再是我自己的了。” 说到这,她特意停顿一下才接着说道:“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阿史那云锋利的眸子垂下,片刻后幽幽开口。 “可是他骗了你。” 第357章 争抢 听到阿史那云又说这种话,花枝眉心微微蹙起,然后发觉有些道理是和他讲不明白的,便决定沉默不去理会他。 阿史那云看出她的想法,略微停顿后,抬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伸手将物件摆在花枝的眼前,“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花枝看着他手心中躺着的紧锁微怔一下,脑海并没有关于这物件的半点印象,她有些奇怪的向阿史那云瞥去一眼,“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史那云轻声叹了口气,“果然,你那时候太小,还不记事。” 他的话让花枝有些莫名,只是听到他的语气,似乎这东西她应该知道,而且和她的儿时有关。 花枝又朝他的手心看去,仔细的端详起这长命锁。 这锁打造的十分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应该是大户人家给自己的孩子打造的。 花枝自小就没带过这种东西,便越发确定,这东西肯定与自己无关。 她正要开口说话,视线忽然落到紧缩的角落上,发现那上面刻着极小的一个字。 灵。 这般做标记的,花枝只知道一个人,她瞬间惊讶的看向阿史那云,“这东西是阮姑娘的?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阿史那云皱了皱眉。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花枝,其实......你......” 他说话十分犹豫的模样,好像有什么顾忌。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的右侧挤了过来,一把便握住花枝的手腕,用力的拉了一下。 花枝直接被拉的撞到对方结实的胸膛上,还未抬头看是何人时,另一只手也被拉住。 她回头发现是阿史那云拉着自己,阿史那云的眉眼正十分冷冽的看着花枝身旁的人。 花枝这才将视线转到突然出现的人身上。 对方一身干净飒爽的常服,头发用银冠束气,脸上带着一个花神的面具,虽然面容被遮,可周身不同寻常的气质,依然和人群中的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花枝怔了一下,隐约猜出了这是何人,半晌才犹疑的开口确定,“王爷?” “嘘。” 他压低声音让她禁声,向另一边的长柳和小舞看了看,花枝便立刻明了的闭了嘴,也想那二人的方向看去,好在此刻人群嘈杂,小舞和长柳又把注意力都放在长川河之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你不在谪仙楼上,到这里做什么?”阿史那云先开了口,抓着花枝的手腕又紧了几分,半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顾长夜清冷的声音从面具后淡淡飘出,“这是我的事,同你无关,放开她。” 花枝已经能从顾长夜的声音里听出,他在压着怒气,于是她立刻试图将自己的手从阿史那云那里抽回来,可没想到阿史那云竟然越发用力,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顾长夜也看出了花枝的挣扎,见阿史那云不肯放手,心中越发烦躁。 长川河上漂浮的船只倏然大亮,一名身着七彩轻萝裙的女子从船中走到甲板上,随着缥缈轻缓的隐约开始踮起脚尖。 随着音乐的响起,人群越发热烈,所有人的注意全被花神舞吸引去,没有一人注意到顾长夜与阿史那云二人的较量。 顾长夜抬手一掌向阿史那云的手劈去,阿史那云却还是不肯放手,愣是生生挨了一下。 花枝甚至能感觉到凌厉的掌风,便能猜想到这一掌该有多疼,可是阿史那云却面不改色,反而也抬起了脚,向顾长夜的小腿处攻去。 二人在不影响周围人的范围内,暗暗的打斗起来,而被他们二人一直拉着的花枝越发觉得莫名。 她想让二人停下来,压着声音说了两句,可他们对她的话却并不理睬。 二人手上的力道也越发的加重,似是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抢走一般,花枝只觉得自己的两个腕骨都快被他们捏碎了。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疼痛,压着声音喊了句,“好疼。” 听到她的声音,二人这才齐齐松了手。 “呵,特勤这是什么意思?”顾长夜冷笑一声。 阿史那云的视线落在花枝的手腕上,半晌缓缓说道:“我要带她走。” 花枝一惊,她没想到阿史那云当着顾长夜的面也敢说这话。 听到阿史那云这么说,顾长夜越发恼火,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阿史那云杀了,永久后患,“她是我的,谁也带不走!” 阿史那云似狼一半的眼睛,一点一点和顾长夜的视线对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你不配。” 顾长夜倏然握紧拳头,青筋横亘在手背之上。 就在他想要给阿史那云一拳时,花枝紧紧抱住了他的手臂。 “阿史那云,我说过我不会和你走的。”花枝淡淡的说道,抱着顾长夜的手臂也越加用力。 顾长夜甚至感觉到她身体上微弱的暖意,点点的传递到他的身上,瞬间便平息了他差点失控的怒火。 花枝转头看向戴着面具的他,清澈的眸子盛着绚丽的烟火,将他全部收入眼底。 “王爷,我不会有事的,您还是回到皇上身边吧。”她刻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周围有别人听见。 她担心顾长夜擅自消失,又会被夏禾拿去做什么把柄。 可她说完这话,顾长夜便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手臂,静静的看了她半晌。 花枝以为他是不放心,于是竖起自己右手,一副认真的模样发誓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他带走我,也不会跟他离开的。” 顾长夜还是没有挪动脚步离开。 花枝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不是因为阿史那云的存在不肯离开,而是因为,今日他很想和她呆在一起。 明明今日一早他还见过沉在睡梦中的她,可是到了傍晚,他又开始想起她。 从前他觉得面目可憎的脸,如今却让他隐隐明白了相思是什么样的滋味。 越是想收敛,那感情却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和我走。”他微微躬下身,微凉的面具贴近花枝的耳边,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第358章 称呼 花枝怔怔的看了半晌,脑中反复的想着这三个字的意思。 见她半晌没有回应,顾长夜又淡淡的说道:“今夜我陪你。” 花枝的心跳倏然加快,再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她只想乖巧的呆在他身边,他说东她不往西,他难过她便陪着,其他的她不敢奢求,也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可是我陪你这句话对花枝的蛊惑太大,哪怕她还在担心夏禾会不会借此找顾长夜的麻烦,可是她还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片刻后,花枝唇角的梨涡缓缓浮起,一双眼欢喜的完成天边的月牙。 “好,我去同小舞姐姐还有长柳知会一声。” 说完,她转身欢喜的向那二人挪去。 顾长夜直起身子,向阿史那云冷漠的看去。 此刻阿史那云的脸色显得有些僵硬。 越是了解花枝的事情,他越发的想带走花枝,可是就在刚刚花枝还是毅然决然的做出了选择。 阿史那云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金锁,然后将锁缓缓的藏入袖中。 他是临时起了私心。 真相还是再,瞒一瞒顾长夜和花枝吧,等他们二人分开,他再告诉花枝,那时她应该就会心甘情愿和他离开吧? 花枝和小舞低声说了些什么,小舞怔了一下,然后便掩嘴轻笑的让她去吧,花枝这才转身重新回到顾长夜身边。 顾长夜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人群外走去,转身时还意味深长的向阿史那云看了一眼。 虽然眼神还是泛着冷意,但阿史那云却隐约感觉到,他在向自己炫耀花枝选择了他。 走出长川河边围挤的人群,长长的街市上仍是熙攘的模样。 花枝有些呆怔的看着身旁的顾长夜,又看了看他们二人牵着的手上,觉得眼下的灯火和他,都似是在梦中一般。 顾长夜依然未将摘下,花枝猜他大概是怕被周围藏在人群中的仅为认出,所以才不肯摘下面具,便也没有多问。 “想去哪里?”他倏然问道。 花枝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顾长夜不再他身边的时候,她有很多的事情想要和他一起做,可眼下顾长夜到她身边了,她竟想不起自己之前都要做什么了。 看她慌乱的模样,顾长夜在面具后面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又俯下身,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既然不知道做什么,便沿着这条街走下去。” 花枝的耳根像是烧起来一般,滚烫滚烫的,她身子有些微僵的点点头,然后便任由着顾长夜牵着她向前走去。 再次路过皮影戏,糖苹果,花牌的摊位时,花枝又觉得和方才是不一样的感 她终于得见人世繁华,而喜欢的人就在身边,陪她感受人世烟火的温暖。 此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而顾长夜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花枝垂眸轻笑,原本就抹了胭脂双颊,此刻更加艳丽。 “小姑娘,来我这里看看呀!我给你和你的小郎君牵一条红线,让花神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一个摊子上的大娘突然向花枝大声喊道,将花枝吓了一跳。 花枝想那大娘看去,才发现摊子上刻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牵红线,祈姻缘了六个字。 她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向顾长夜瞥去一眼。 这种事情也能和他一起做吗?他愿意吗? 想着,花枝猛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清醒,然后便拉着顾长夜要继续向前走,无视那个对他们十分热情的大娘。 那大娘太过热情,向他们吆喝的声音极大。 花枝脸红红的看着前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说道:“王,王爷,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前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顾长夜却倏然拉住她,不再往前迈一步,“不要叫王爷这二字。” 花枝怔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要是这样叫或许会被旁的禁卫听到。 可现在该如何称他呢?花枝实在想不到应该叫他什么。 看出她在纠结,顾长夜默声片刻后,缓缓说道:“长夜。” 花枝的心头惊跳了一下,慌张摆着手,“这,这怎么可以?我,我怎么能称呼您的名讳。” 顾长夜在面具后皱起眉头,半晌幽幽说道:“你又不是没叫过。” “啊?”花枝怔了一下,仔细去回想自己何时有这般逾越的举措,若她直呼了顾长夜的名讳,他定是要大发雷霆的,可怎么却并没有这样的记忆。 顾长夜的唇角暗暗勾了一下,然后凑近她几分缓缓说道:“每一夜,你在梦中都会这般唤我......” 花枝的身体僵住,许久感觉慢慢的重新回到身体上,紧接着便是无止境的羞怯淹没了她。 她的脸顿时涨红的和摊子上的糖苹果没什么区别,那抹红一直蔓延到她的脖颈上,手指窘迫的剿着衣角,将头垂的极低,“这,这怎么可能,我,我......” “怎么不可能?”顾长夜声音里含着微弱的笑意,视线愉悦的欣赏着她的羞涩,“不是说喜欢吗?今夜便许你这样叫了。” 花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一窒,许久都未能恢复正常。 顾长夜垂眸,视线缓缓扫过她低垂的眼,绯红的脸颊,和娇艳的唇,很努力的才克制住此刻将花枝按在怀中,好好疼爱的冲动。 他直起腰身,拉着花枝朝那卖力吆喝的大娘走去。 看见他们而人停在摊位前,大娘脸上笑的更加灿烂,“诶呦,小姑娘长得还真是貌若天仙啊,我看小郎君周身气度也是不凡,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赶紧在我这里求一个红线,保你们两个长长久久!” 大娘越是热情的说着,花枝的就越发觉得自己浑身滚烫,此刻脑袋里都有些晕眩起来。 今夜这是怎么了,即便顾长夜已承认过对她也有一点喜欢,可今夜这般,花枝甚至要以为顾长夜的喜欢,同她的喜欢要一样的多了。 “王......” 她刚吐出一个字,顾长夜的视线向她冷冷看去,花枝立刻将剩下的字咽了回去,然后试图换成另外两个字。 好半晌,她才硬生生的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长,长夜。” 第359章 红线 她软糯的声音落进顾长夜的耳中,惹得他的心头一阵酥麻。 这感觉让人欲罢不能,只想揽着她,让她再多唤自己几声。 他转头看向她,一言不发。 花枝以为他生气了,眼角倏然酸涩起来染上了湿意,映着灯火盈盈闪烁。 大娘看了微微一惊,“哟,这怎么回事?小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这,小郎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哄哄你家小娘子!” 花枝正想说不用,她可以将眼泪忍回去的时候,顾长夜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擦过她柔嫩的眼角,然后将她轻轻揽进怀中。 “怎么哭了?你不开心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向无尽温柔的大海,让花枝一点一点沉入海底。 花枝眼底含着些许不可置信,甚至在想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认错了人? 可她现在能嗅到顾长夜身上特有的冷檀香,清冷淡漠的香气缭绕鼻尖,她越发确定眼前这个温柔的男子就是顾长夜。 顾长夜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视线落在她发间的小兔银簪上,双眸越发的暖了起来。 “别哭,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轻声说道。 花枝靠在他的胸膛上,合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无数的甜意充斥在心头。 这大概是因为她的太过执着,所以上天给她的馈赠吧。 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的大娘,捂着脸笑着说道:“诶呦诶呦,你们两个可要把我腻死了。” 花枝从他的怀中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位大娘的摊子,然后看向顾长夜弱弱的问道:“我们可以做这个吗?只限在今夜。” 她这般委曲求全的模样与语调说话,顾长夜是半点不舍的拒绝的,只有最后那五个字,他听了有些不舒服。 很多事情,他都不想‘只限在今夜’。 顾长夜默声拉着她伸出手。 大娘笑着从木匣中取出一对红线,浸过泡满花瓣的水后,又将红线分别穿上刻着百年好合四个字,不过小拇指尖那么大木牌后,将红线系在花枝和顾长夜二人的小指头上。 “花神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圆圆满满的。”大娘笑着说道。 花枝抬手看了看小指上的红线,眸底微微亮了亮。 说一辈子圆满有些太长,她只求个今夜圆满, 便心满意足。 “走吧。” 顾长夜又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 一旁的高楼之上,夏禾眯眼看着人群中的花枝,唇角缓缓勾起。 他也没有坐在谪仙楼,而是选了旁边低一些的酒楼坐下,手中握着酒盏,一幅悠闲的模样。 一个头戴斗笠薄纱遮面的女子坐在他的对面。 “我会帮你想办法拿到那张图,可你要先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如何帮我?” 夏禾轻笑,“沈小姐还真是心急啊。” 沈怜冷哼一声,“腊月初五, 那个慕慈就要嫁进王府了,她和花枝我都不能再忍下去了。” 夏禾放下酒盏悠悠说道:“我知道,沈小姐放心,我已经做了安排,只是这个法子要可能有些冒险。” “冒险?什么意思?”沈怜冷声问道。 夏禾呵呵轻笑两声,“等着看吧,到时沈小姐若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再来问我就好。” 沈怜样子沉默,半晌阴冷的说道:“你最好不要骗我,若是敢骗我,我会让你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沈小姐,东西你还没给我呢。”夏禾的狐狸眼微微抬起,明明弯着眼角,可却让人不寒而栗,“你若是不能那东西来同我交换,到时我也会让你身败名裂。” 沈怜下意识的打了寒颤。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夏禾这个人道行十分高深,轻易不可相信。 但她已经走投无路了,看着顾长夜一日比一日要更加亲近花枝,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远处的花神舞还在继续,能听到有人的叫好声。 花枝和顾长夜已经走到祈福的梅花树下,这里也挤满了人。 一旁有卖花人迈着各式各样的花,都是家里种的。 将花投向梅花树,然后诚心祈愿,祷告来年花神也可以给时间带来芬芳,便是花神祭最重要的投花。 因为梅花在冬日里也能绽放,被称之为花神对世人的馈赠,所以投花必须要将花投在梅树下,而眼前这棵梅树便是都城每年开的最好的红梅。 顾长夜从卖花人那里买下一朵小白花,递到花枝的手中,花枝面颊微红的接过,看着不远处的梅树用力的扔了出去。 奈何她的腕力实在太弱,没能将花扔到离梅树最近的地方。 花枝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我这般仍,花神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诚意?若是因为这样,明年花神不肯让花好好绽放的话,我肯定会内疚的。” 看她是在认真的因为此事懊恼,顾长夜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听到面具后的笑声,花枝轻蹙眉心看向他,“您是在笑我吗?这个距离真的很远,想要将花投到梅树边很不容易的。” 她认真的解释着投花这件事并不容易,但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便将自己手中的花扔了出去。 小小的一枝花,轻飘飘的落在梅树脚下。 花枝怔了一下,视线便移向别处,用极小的声音嘟囔道:“王爷这是欺负我,我的力气怎么和您比呢......” 虽然声音很小很小,但顾长夜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抬手轻捏住花枝的下巴,将她的脑袋转向自己,说道:“我扔的便算你扔的,花神不会和你计较这件事了。” 花枝的心跳失控的多跳几下。 忽然,有人轻轻拉了拉花枝的裙角,将她的注意力一起拉了过去。 “娘亲。” 一个奶声在花枝的身侧响起,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女娃娃,扎着两个羊角髻,十分可爱的模样,此刻双眼正含着泪包,十分委屈的看着她。 顾长夜也注意到了那个孩子,自然也听到了孩子的声音。 他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小娃娃,声音下沉了几分:“娘亲?” 花枝也是一怔,转头慌乱的解释道:“我,我不认识她的,怎么,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第360章 怎会不知道 花枝的话音刚落下,抓着花枝衣摆的女娃娃又抽噎的唤了她一声,“娘亲。” “我不是你娘亲。”花枝看着她慌张的说道。 那个小女娃歪头眨着眼睛,泪眼婆娑的和她对视半晌后,豆大的泪珠更凶的涌了出来,抽噎的说道:“我,我找不娘亲了......我要娘亲......” 花枝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小女孩是和自己的娘亲走散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顾长夜,用眼神告诉他,他真的无辜的,还颇有些委屈的模样。 顾长夜的脸在木制面具的后面,花枝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看着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 “走吧”他淡淡说道,然后便要牵着她的手离开。 可那个小女娃娃还是湿的拉着花枝的衣摆,不肯松手的模样。 花枝连忙拉住顾长夜的手,说道:“她和她的娘亲散了,我们陪她找一下吧,她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再碰到什么坏人就不好了。” 顾长夜略微沉默的向那个小女娃看去,半晌也没说一句好或不好。 那小女娃向花枝的身后躲了躲,有些害怕顾长夜的模样。 可花枝并没有发觉小女孩是在怕顾长夜身上的寒意,只当她是有些怕生,便弯腰将不大一点的小女娃抱在了怀中,“你叫什么名字?” 对花枝,女孩倒是一副十分喜欢的模样,看着她抹了抹哭红的眼睛,带着幼童特有的奶音回答道:“我叫笙笙。 “笙笙,你还记得自己和娘亲在哪里走散的吗?”花枝耐心的问道。 笙笙咬着自己白嫩的食指指头,想了半晌,最后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我就是看着那边有好看的花,之后娘亲就不见了。” 花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她说的好看的花指的就是卖花人。 想来她和娘亲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走散的。 “她娘亲现在一定很着急。”花枝皱眉说道。 顾长夜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缓缓说道:“人这么多,想找到她娘亲很不容易,将她交给禁卫去找吧。” 他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孩子身上。 可花枝的模样忽然变得十分认真,“禁卫还要巡逻肯定照顾不到她,若是她碰到坏人,再像我过去一样,被卖到鬼市那种地方,那就不好了。” 越说花枝的眉心蹙得越紧。 看到花枝周期的眉心,也暗暗皱起眉头。 他想起初见花枝那时,花枝的模样可比眼前这个女娃娃还要瘦小的多,满面脏污的看不清五官,身上可以看到肌肤的地方皆是伤口,双目无神,一个人缩在铁笼子的角落里,等着死去。 那时他看见那样的花枝,心里叫嚣的全是痛快两字,好像在她身上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可以间接转嫁到温云歌的身上。 可眼下再回想起那个场景,那些痛快通通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顾长夜幽幽的看向花枝抱着小女孩,最终沉声说道:“好。” 花枝看着他欢喜的笑了起来。 “笙笙,你娘亲今日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衫?”花枝转头看着笙笙问道。 笙笙又咬着手指头想起来,最后指着花枝的衣衫说道:“娘亲的衣服。” 花枝便猜测,笙笙的娘亲大概和她的衣服颜色是一样的,所以刚刚笙笙才会认错人。 “我们去找你娘亲吧。” 花枝笑着对笙笙说道,然后便抱着她向前迈出步子。 顾长夜忽然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花枝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人太多,别乱跑。”顾长夜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在她面前放的很轻,“难不成你也想像小孩这样,抓着别人的衣裳哭着找我?” 那副场景浮现在脑海中,想到花枝拉着别人衣袖的模样,他便感觉心头莫名的烦躁。 而这幅情景明明是他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花枝看着他轻笑,“我又不小了,才不会那样。” 顾长夜不理会她这话,直接将她的手紧紧地攥进手心之中,拉着她向前走去。 他的步子很大,永远都走在花枝的稍前面一些。 花枝抬眼看着他的侧影,唇角的笑意一直不肯散开。 他们此刻当真只像两个普普通通的人。 “娘亲。”笙笙忽然糯糯的唤了声。 花枝被惊了一下,片刻后失笑道:“我不是你娘亲,这可不能乱叫,要叫我姐姐,记住了吗?” 笙笙眨了眨自己圆圆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点点头,“姐姐,我想吃那个。” 说着她朝糖苹果摊子指了指。 到底是小孩子,看见喜欢的东西,便会忘记之前的难过,满心满眼的只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花枝朝糖苹果看去,倒也不吝啬一个糖苹果的银钱,刚要转身去买,又觉得抱着笙笙有些麻烦,便看向顾长夜,“您抱抱笙笙可以吗?” 顾长夜默声看着她。 见他不作回应,花枝以为他并不想抱,轻声叹了口气,便打算先将笙笙放下来。 可笙笙的脚一落地,眼底的泪花又翻涌上来。 她也不放声大哭,只是含着泪包,委屈巴巴的看着花枝,看了叫人心疼不已。 “姐姐要给你去买糖苹果,你和这位大哥哥在这里等等,好吗?”花枝柔声说道。 可是笙笙却用力摇头,“我,我怕......” 她的奶音里含着颤意,让花枝更加不舍了,只好重新将她抱起来。 “那只好我抱着她去了。”花枝有些无奈的说道。 顾长夜的视线缓缓移到花枝的手腕上,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抱着个孩子,顾长夜轻咳两声,将脸转到另一侧,声音假做微凉的说道:“把她给我吧。” 花枝看着他怔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看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笙笙后,倏然笑了起来。 她将笙笙推到顾长夜的怀中,看见顾长夜动作有些僵硬的接住,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王爷不会是第一次抱小孩子吧?” 顾长夜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她的话。 花枝抬手抓着他的手调整着姿势,给笙笙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然后掩唇笑着说道:“原来王爷也有不会的事情。” “你这是在笑我?”顾长夜微调了下眉头。 花枝怔了一下,才发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便尴尬的笑笑,想着移开话题,便看着笙笙问道:“大哥哥抱起来是不是更舒服一些?” 听了她的问题,顾长夜的唇角却勾了起来。 “我抱起来舒不舒服,你怎会不知道?” 第361章 只有一个 在脸上的红晕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花枝慌张地转过身,急忙向糖苹果摊子小跑去。 自始至终顾长夜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花枝的身上。 星辰耀眼,火树银花,都不及她的一颦一笑。 可是欢喜过后,顾长夜的心底却越发的不舒服起来。 花枝很快便买好糖苹果小跑回来。 “给你笙笙。” 花枝将糖苹果塞进笙笙的手中,然后打量了一下顾长夜与笙笙二人,才发现这二人竟看起来十分不搭。 而且笙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被抱着,可是眼底有出现莹莹泪光,看见花枝便张开自己的小手,一副求抱抱的样子。 “娘亲,我要娘亲。” 笙笙糯糯的唤着,花枝只好笑着将她重新接到自己怀中。 顾长夜也没有推辞,便顺着花枝动作,将笙笙交还过去。 重新回到花枝的怀中,笙笙才收起眼底的泪光,小脑袋倚着花枝的肩膀,用舌尖品尝着甜甜的糖苹果。 “好吃吗?”花枝轻声问道。 笙笙灿烂的笑着点头。 “好了,我们去找你娘亲吧。” 说着花枝又要继续向前走去,这次顾长夜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默声直接拉起她的手。 花枝看着四周,寻找有没有和自己穿着同种颜色衣裙的女子,可不时的思绪会飘到身旁的顾长夜身上。 而顾长夜此刻也正无声的看着她。 花枝抱着笙笙,而他牵着她的手,这样的画面在外人的眼中,会不会看起来很像一家人?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倏然蹦了出来,使他的心头多跳了几下。 越是如此想,他便越是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如果,花枝能是他的妻子...... “笙笙!”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人群中里响起,花枝和顾长夜齐齐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名身穿鹅黄色大衫的女子向他们急急的跑了过来。 花枝便知道这个女子应该就是笙笙的娘亲了。 “笙笙,你娘亲来找你了。”花枝轻声说道。 笙笙拿着糖苹果抬起头,看见向自己跑过来的女人,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亲,我要抱抱。” 女人焦急的跑到花枝面前,花枝便立刻将笙笙交到她怀中。 “多谢姑娘,照顾了我们家笙笙。”女人一边哄着笙笙,一边看着花枝感激的说道。 花枝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今夜人实在太多,一定要牵好笙笙,莫要再走散了。” 女人有些懊悔的说道:“都怪我,没照顾好笙笙,若是笙笙碰到了什么坏人,我肯定会难过死的。” 笙笙轻轻拉了拉娘亲的袖口,糯声说道:“娘亲,是花神姐姐救了我。” “花神姐姐?”花枝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笙笙说的花神姐姐就是她,不由失笑,觉得笙笙对自己的称呼一次比一次离谱。 “我不是什么花神姐姐。”花枝笑着说道。 笙笙的娘亲点了一下笙笙的小脑袋,然后看着花枝说道:“笙笙觉得长得好看的女子便是花神,姑娘长得确实漂亮,所以笙笙才会这样叫吧。” 花枝觉得笙笙天真的可爱,便也没再说什么。 “走吧。”一旁的顾长夜忽然出声催促。 花枝隐隐察觉到,顾长夜似乎并不想和笙笙呆在一起,只好说道:“笙笙不要再乱跑了,姐姐走了。” 笙笙很乖巧的和她挥手,可顾长夜根本不给花枝挥手的机会,直接拉着她离开。 花枝看着顾长夜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您似乎不喜欢笙笙?” 顾长夜一阵沉默,最后缓缓开口,“又不是你我的孩子,喜欢她作甚。” 花枝怔楞一下,半晌才将这句话在脑中捋清,脸色微红的看向别处,暗暗地对自己说道,他说这话应该是没有想的太多,随口说说罢了。 因为这件事花枝也知晓了,顾长夜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 花枝垂下眼角,又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回头问道:“您既然嫌小孩子麻烦,那当初为何要在鬼市买下我?” 她的话音落下,明显的感觉到顾长夜的身体顿了一下。 花枝看着他冰冷的面具,莫名的有些期待他的答案。 她很想知道,顾长夜当初为何要救下她,只是因为那时的她看起来很可怜吗? 这一次顾长夜沉默了许久,抓着她的手也在暗暗收力。 好在有面具做遮挡,花枝看不见他此刻僵住的表情。 “马上要放烟花了!” 有人大喊起来,人群便忽然齐齐朝着一个方向挤去。 花枝很想看今夜的烟花。 往年她都是在王府里,只能看见一点点七彩的光亮,可今夜她却能在近处看城楼上放出的烟花。 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这件事上,拉着顾长夜的手打算跟着人群的方向一起走,“我们去看烟花吧。” 可刚走出几步,身后的顾长夜便倏然听住步子,任由她如何拉都拉不动。 花枝疑惑地转过身,可问题还未等问出口,顾长夜忽然转身,拉着她逆着人群,朝着和烟花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您,您要去哪里?那边不是放烟花的方向?”花枝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的声音被嘈杂的人群淹没,花枝不知道顾长夜有没有听到,总之他没有回应。 逆着人群行走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可是顾长夜的步子走得急快。 花枝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到那里去,只是一颗心忽然莫名的加速。 最后顾长夜带着她,拐进街市边一个无人的小巷中缓缓停下脚步。 看着四下无人,花枝压低声音问道:“王爷,您是怎么了?” 她的话音落下的瞬间,顾长夜用力的将她拉进怀中。 他的手臂十分用力,将她死死地固在自己的怀中,不给花枝半点挣扎的机会,微烫的呼吸透过冰冷的面具,落在花枝耳垂的下方。 “说,说你喜欢我。”顾长夜冷声说道。 花枝呆怔在他的怀中。 顾长夜又加大了一些力气,唇贴着她耳垂,声音也染上几分暗哑,“快说。” 花枝这才有些羞涩的说道:“我,我喜欢您。” 明明已经说过很多遍,可是她还是会觉的羞涩。 而听到这句话的顾长夜只觉得刚刚心中干渴的感觉,得到了一点的缓解。 可这些他还是觉得不够。 他现在才彻底明白,当初李丛为何劝他要慎重的考虑婚事。 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再无法忍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躺在自己身侧。 他想要的,只有花枝一个。 第362章 你是我的 顾长夜曾以为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动摇已经做好的决定。 可如今他才明白世事无绝对。 就像当初他想在花枝身上加注痛苦,以此来报复温云歌,可是如今再想起当初的心思,顾长夜竟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花枝不是温云歌,她只是她自己,她没有温云歌那般恶毒的心思,甚至花枝要比很多人傻得多。 傻得将他当做唯一。 他越发用力的将她抱紧,想要将她熔进身体中,然后抵押的声音喃喃出来。 “我喜欢你。” 花枝的身体一僵。 这句话她无数次的幻想过,却从不敢向会成真。 如今听来她也觉得有些缥缈,很不真实。 “我喜欢你。”顾长夜又喃喃的说了一遍,声音里含着些许不甘。 可花枝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不甘,只是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被他攥住了。 此刻他想让她生便生,让她死便死。 远处的夜空,一道亮光从低升起,在夜空的高处碎裂成花火,有人开心欢呼的声音。 可是这些都同此刻的他们无关。 花枝不想再去怀疑自己是否误会了他的话,只觉得这些便足够了,然后缓缓抬起手,环住他的腰身。 “我爱你。” 她轻声呢喃出自己压在了心底很久的话,她一直不敢这样说,怕这般说他不肯相信,又或是觉得他有些恶心。 可不管今后他会怎样想,只要有他那一点喜欢,她便觉得这爱恋便值得。 顾长夜的手臂半点不肯松开,只是脸微微抬起,转头看着花枝的脸颊,眼底翻涌的情绪藏都藏不住。 半晌他沉着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花枝感觉脸颊更加的烫,半晌轻轻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顾长夜微凉的吻便落了下来。 他有些按奈不住的掠夺她的呼吸,好像她就是能解他身上剧毒的解药,一刻的分离,都足以让他死去。 “我等不了了。”他低哑着声音说道。 花枝的脑中一片空白,连后来自己是如何回的王府,又是如何被他抱进的房间都不记得了。 只是她记得顾长夜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曾经除去冰冷再没有其他情绪,而今日她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深深地渴望。 顾长夜只是看着她,她便明了他现在真的很需要她。 既然他也喜欢她,她又怎么舍得拒绝。 初时微暖,终化为了滚烫。 至此秋日结束,燕子离开了都城,等再归来时,便是成双成对的梁上燕...... ...... 天光乍亮时,顾长夜习惯性的睁开眼。 他微微转身看着此刻窝在他的怀中花枝,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 现在他才确定了,没有能从他的身边将花枝抢走,她永远都会是他的。 想着他眼角含着笑意,将她怀中的花枝向自己更贴近了几分。 花枝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昨夜她哭得实在委屈,可到底没有拒绝他,这让顾长夜感觉更加开心。 然后他又想到很快又要到花枝的生辰了,花枝的生辰要比沈怜晚一天,过去的每一年其实他都记得,只是从不曾觉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可是今年却不一样。 往后的每一年,他都不想再错过那一天。 越想他心中那些悸动便越发的雀跃,很快便到了起床的时辰,可是他还是舍不得起身。 他觉得自己这个曾经残缺了一块身体,在昨夜仿似被花枝补全了。 又过了半晌,花枝长长的眼睫微微颤颤,然后慢悠悠睁开眼睛。 她昨夜哭的凶了些,此刻眼睛有些微肿,而且为了忍耐还咬住了下唇。此刻要泛着嫣红,可看起来却更加诱人。 花枝眨了眨眼睛,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顾长夜,然后哑着嗓子问道:“王爷今日不是要上早朝吗?”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但是不难听出他今日的心情很好。 “王爷该起身了。”花枝又傻气的说了一句。 顾长夜唇角轻轻勾了一勾,低头在她的唇角轻柔的落下一个吻,这才从床榻上坐起。 花枝其实还有些困意,此刻脑中混沌一片,只是呆怔怔的看着顾长夜坐起身。 顾长夜拿起一旁挂着的衣衫,然后转身看向她,“来,帮我更衣。” 她这才想起,更衣可是她要做的事情。 花枝从床榻上有些费力的坐起,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 她当真不明白顾长夜一直都在忍耐这种事情吗?这有什么好的? 花枝轻轻摇头将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脑外,然后挪着小步子走到顾长夜面前,接过衣衫帮他一件件穿好。 说是帮他穿,其实除了最里面的衣裳,剩下的衣裳都是顾长夜握着她的手一件件穿上的,都不能称之为是她在为他更衣了。 花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刚想将腰带系好,顾长夜倏然将腰带抢到自己手中,低头系了起来。 “不是很疼吗?这个我来。”他沉声说道。 系腰带的确需要费些力气,否则不能将衣衫弄得板正,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帮他系个好看的腰带,的确有些困难。 可是花枝不明白,顾长夜似乎并不需要她帮忙,为何还要她起身? 顾长夜将腰带系好后,重新看向花枝,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手臂一伸将她花枝拉的近一些,声音温柔的说道:“这般你便能看着我离开了。” 花枝怔了一下。 下一秒顾长夜将她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在床榻上,还帮她掖好被子,“既然没睡醒,便继续睡吧。”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让花枝再次沉入其中。 顾长夜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然后才转身走出屋子。 李丛很早便等在院子外面了,还有些微微惊讶,怎么今日王爷气得这般晚。 然后便看到顾长夜一身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王爷,马车已经在外面侯着了。”李丛道。 顾长夜开口说道:“先去书房。” 李丛不解,“王爷去书房做什么?” 顾长夜一阵沉默,大步朝书房走去,半晌才幽幽开口。 “我要解除同慕家的婚约。” 第363章 退婚 听到顾长夜的话,李丛双目顿时睁大,十分震惊的看着他。 “王,王爷,您说什么?!”每一个字他都听到给清楚,可是李丛还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顾长夜的脸色一片淡漠,未曾有半点波澜,“你不是说过,婚事本该是两情相悦的人在一起,否则本该欢喜的事情便全变成了痛苦。” 李丛跟在他身后,听着他的话眉头不由得皱起。 “我后悔了,不该那般轻易答应皇上这个亲事。”顾长夜沉声说道。 想从顾长夜的口中听到后悔二字,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可李丛今日却听到了,他的心情倏然变得复杂起来。 一方面他为顾长夜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而感到开心,另一方面,他又隐隐的担忧着往后的事情终将会向什么情况发展。 他希望那二人能得到幸福,可也深知有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知道真相的花枝,会如何面对王爷呢? 复杂的思绪在脑中盘旋,最后他用力摇头,将这些想法赶出脑中。 既然王爷已经下定决心,那他只能支持王爷向这一条路走下去,至于花枝的事情,他一定会尽力隐瞒,这也是为了花枝好。 想着,李丛看向走在前面的顾长夜,轻声问道:“王爷,您和慕家的亲事已经满城皆知,而且聘礼前几日也送过去了,慕连那边......” 顾长夜沉声答道:“我自然会给他们家一个交代。” 说着他垂下眼眸。 除了一个交代,他再无法给慕慈其他。 顾长夜大步走进书房,铺开崭新的折子,然后提笔在上面写了起来,一切准备好后,便怀揣着这份悔婚的折子,走上马车,朝皇宫而去。 而花枝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她起身后便坐在窗前开始发呆。 花神祭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这一早上她还隐隐有些害怕,那些画面真的是她做梦梦出来的。 可是睁开眼的时候,顾长夜还在她的身边,眼底的温柔不加掩饰,她才确定了,那些事情是真实的。 想到这些,花枝不由自主的趴在窗棱上,欢喜的笑了起来。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顾长夜也喜欢上她了。 花枝正傻笑的时候,小舞端着一盘果子推门走进来,正好瞧见她那一副欢喜的模样。 小舞抿唇轻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瞧你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花枝回过神连忙收敛起唇角的笑意,可是眼底的欢喜还是挡不住。 “昨日你同王爷一起回来的?”小舞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到她这么问,花枝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然后结巴的说道:“是,是啊。” 小舞很快便注意到花枝的异样,放下手中的东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向她走过去,“怎么?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和王爷有关?” 花枝身子顿了一下,紧接着脸颊变得更加通红,急忙将脸转向窗户那一边,含糊的说了一句:“今日王爷要上早朝,一早就离开了。” “可我怎么一早看见李侍卫一直在正院外面等着,王爷可很少起的这么晚......” 说着,小舞的视线落在花枝白皙的脖颈上,看见那上面有些刺目的红印,说话的声音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半晌她才找回声音,“阿奴......你。” 花枝看着窗外,并没有注意到小舞神情的变化,脑中还想着昨日的事情,觉得这些事和小舞说也无妨,便开口喃喃说道:“昨夜,王爷说他喜欢我,这话我从前都不敢想会从王爷的口中说出来,昨夜听到王爷那样说,我真的很开心,小舞姐姐,这般来我们算不算是两情相悦了?” 小舞微微张着嘴巴,怔怔的看着花枝,良久她轻声叹息,抬起手掌,轻柔的落在花枝的发顶,“阿奴,这样你便觉得足够了吗?” 花枝略微沉默,然后笑着答道:“足够了。” 小舞轻抚着她的头顶,心底有些隐隐心疼她。 若换了旁的女子,得到一点便想要的更多,可花枝不一样,她得到了一点,便会从自己身上拿出的更多。 她这般傻的人,最容易受伤。 可花枝对王爷的心思,小舞最是清楚的,眼下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也算是好事一桩。 小舞笑着说道:“你欢喜便好。” 花枝笑着点头,快到晌午的时候,花枝掐算着时辰,想着顾长夜应该快回来了,便急忙到茶室弄了一壶新茶,准备拿着茶在书房等他回来。 茶泡好后往书房走的时候,花枝路过大门口,看见门口的两名侍从在门外似乎在围着什么看,脸色十分古怪的模样。 她一时有些好奇便端着茶走了过去。 还未到跟前,花枝便看见一个人影仰面躺在地上。 那人的面容落在花枝的眼里,让她有些吃惊,“余大娘?!” 花枝知道皇上赦免了很多人的刑罚,其中便有被押到府衙受刑的余大娘,可眼下余大娘又出现在王府门口,这又是为何? 她十分不解的走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是花枝,其中一名侍从立刻出声回答道:“她刚刚一个人踉跄的走到王府门口,我们还以为她又是来找麻烦的,正准备赶她走时,她便倒下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了侍从的话,花枝仔细的打量起躺在地上的余大娘。 余大娘紧闭着眼睛,几日未见,她却已经瘦得脱了像,头发变得更加花白,形容枯槁,气息微弱。 花枝将手中的茶具交给侍从,然后蹲下身指尖搭在余大娘的脉搏上。 不出片刻她神色微凝,“快将她带进王府。” 两名侍从一惊,“带进去?” 花枝皱眉看向他们二人,“她身上有伤,应该是在府衙受了刑,脉搏很弱,现在还发着高烧,若是现在不诊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们......”侍从很是为难的说道。 这时顾长夜的马车缓缓行驶到大门前停下。 顾长夜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撩起车窗的帘子,视线沉沉的落在躺在地上的余大娘身上,然后又移到花枝的身上。 花枝的视线和他撞上,心下微微悸动,可又因为不知道顾长夜会不会答应救余大娘而有些紧张。 半晌,顾长夜缓缓开口,“将她带进王府客房。” 第364章 为了自己 侍从将昏过去的余大娘搬进客房中。 余大娘的右腿已经被打的断掉,花枝并没有治疗过这种情况,只好跑到陈念那里将他强行拉了过去。 陈念看了看余大娘的情况,说道:“她的身上有很多伤,因为伤口化脓所以才会导致发热,不过处理过伤口,按时服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只是她这腿便是我为她接上,也是半个残废了。” 花枝觉得只要能保住命就好,连忙说道:“那你快帮她治疗吧。” 陈念点头,转身净手之后,和花枝一起帮余大娘清理了伤口,然后又帮余大娘处理了断掉的腿,还一边给花枝讲着这种情况该如何做。 等忙完这些,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这女人不是前段时间一直来王府找麻烦的人吗?”陈念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有些好奇的问道。 “是,她因为冒犯了王爷,被押进府衙之中,这几日皇上因为花神祭大赦天下,自然也赦免了她的罪行,不过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会出现在王府门口。”花枝解释道。 陈念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看着花枝打趣地说道:“小丫头,这家伙之前可还想着如何还你们家王爷呢,你还救她,就不怕她好了以后再找麻烦?” 花枝叹气,“事情已经和她解释清楚了,她也受了罚,应该不会再找麻烦了,我不能因为她之前做的事情,便对她的死活置之不理。” 陈念‘啧啧’了两声不再说什么,晃悠着身子,转身走出去。 花枝本想等着余大娘醒过来,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又忽然想到,顾长夜已经回来了,刚刚放余大娘进王府时,顾长夜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难不成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她想着便急忙小跑了出去,想去书房找他。 书房里,李丛一边整理着新的折子,一边观察者顾长夜的脸色。 顾长夜正合着眼,神色略微露出阴沉。 李丛知道他没有睡过去,便忍不住出声问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顾长夜沉声反问。 李丛抬手挠了挠头,“今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这退婚的事,恐怕皇上不会同意的,而且我看慕连的脸色也不太好,他会不会倒头去夏禾那边?” “不会,他便是想去,夏禾也不会要他,他自然不会傻到因为黄了一场亲事,便要和我做对的地步。” 说到这,顾长夜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阴暗,“至于皇上那里......我是不会娶慕慈的,之后我还会同皇上说的。” 李丛知道这其中有多难,皇上认定了慕慈是最适合王妃的人选,可以任由王爷拥有其他的女人,但王妃的位置却不能变。 更何况现在王爷想要的是花枝,只是一个小奴隶,这样的人若是当上王妃,岂不是成了天下的笑话。 李丛露出担忧,“王爷,皇上会不会对花枝......” “我会保护她。” 顾长夜打断他沉声回答,他自然知道李丛在担忧什么。 如果他为了花枝一意孤行,恐怕皇上会想办法除掉花枝,以此来断掉他的心思。 他略微沉思后,看向李丛,“退婚的事请,不要让她知道。” “她?”李丛怔了一下,“王爷的意思,是这件事要瞒着花枝?为何要这样?王爷不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吗?” 顾长夜的眼眸缓缓垂落,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缓声说道:“一来她若知晓,便会认为致自己妨碍到了这个婚事,她满脑子只想着旁人,从不会想自己,二来这件事还没有定数,我不想她对没有定数的事情生出希望,往后又会感到失落。” 说到这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似是对自己说话般,喃喃道:“而且,我也不全是为了她。” 李丛不解的看着他。 “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我从前不明白所谓的成亲是为何,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不过是将自己身旁的位置,腾出一半给旁人而已,那人是谁都无所谓,不过若是对我有利那便更好。” 说着,顾长夜自嘲的笑了一下,“可我最近发现,原来将身旁的位置腾给别人一半是多么的难,若是和不喜欢的人呆在一处,每一刻都成了煎熬,更何况是要过一辈子。” 听着他的话,李丛也生出几分感叹。 曾经那个冰冷的像是一颗石头的王爷,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王爷。” 门口传进来花枝的声音,顾长夜原本黯淡的双眸有一瞬的光亮,不过只是一瞬便恢复淡漠,“进来。” 花枝推开门走进屋内,李丛看见她点了下头,便知趣的从书房中退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顾长夜的视线幽幽的落在她的身上,不曾有半分要移开的意思。 花枝站在稍远的位置,有些紧张的揪了揪衣摆,良久才开口问道:“王爷是不想我救余大娘吗?” 顾长夜默声片刻后,沉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花枝眼底流出点点失落,只觉得眼前的顾长夜忽然又变得很冷淡,心下不停的打鼓,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王爷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如果是我的错,王爷告诉我,我会改的。”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花枝的面前。 花枝看着他,眸底有些微的颤抖。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的擦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阵痒意。 “不是你的错,是因为旁的事。”顾长夜的声音放的轻了些。 花枝提着的心放下来,可又转瞬心疼起顾长夜。 想来他说的旁事,应该是朝中的事情。 朝中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花枝能帮的上忙的,她有些懊恼自己的无力。 “王爷。”花枝轻声唤道,然后抬起手,柔嫩的指尖落在顾长夜两边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了起来,“王爷若是头疼,我帮王爷按一按可好。” 她的动作很轻柔,顾长夜到真觉得舒服不少,眸底的阴沉也渐渐散去。 “这样的确是好一些,可还是不够。”他说道。 花枝怔了一下,不等她问还要怎么做,顾长夜已经俯身在她的脸颊落下一个吻。 第365章 没用的人 顾长夜的吻轻轻柔柔,不过浅浅的一下,却带着满满的缱绻。 “这样我才好受些。”顾长夜贴在她的耳侧轻声问道。 他的气息将花枝包裹起来。 花枝很快便沉迷在他的温柔中,同样抬手圈住他刚劲有力的腰身。 “王爷,余大娘的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不劳王爷分心在这件事上。”她轻声说道。 既然知道顾长夜在朝中有很多的烦心事,那她自然不能再让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去烦他。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手臂又加了些力气,将她更紧的抱住,鼻尖轻轻蹭过她柔软的发丝,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不由得生出些许困意,开口时语调里便多了几分低哑的感觉。 “这些时日你少些出去。”他淡淡的说道。 花枝有些不解,未等她开口去问,顾长夜继续说道:“阿史那云过几日就会离开,在他离开之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想再生出旁的事端。” 她这才明了的点头回应。 可这些话不过是顾长夜搪塞花枝的借口。 他真正担忧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慕家会闹上一段时日。 那个慕连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花枝还是在王府里呆着最安全。 花枝靠着顾长夜的肩膀只觉得一阵安心,又忽然想到比兵器图的事情,连忙抬起脑袋看向他,“王爷,阿史那云要回赫然,那兵器图要怎么办?” “别去想这些,我自然有法子抢过来。” 顾长夜淡淡的说道,他同样不想花枝被卷进这件事中。 花枝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然后声音微弱的继续问道:“王爷真的会拿到兵器图后,然后组建士兵攻打别国吗?” 这个问题花枝之前也问过一次。 顾长夜已经隐隐猜到花枝的想法,知道她善良,不想看到任何人受到伤害。 可是他和花枝不一样,他要考虑的只有如何清除内敌,排除外患。 顾长夜并没有直截了当的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指尖轻柔抚着她的脸颊,“我自有用途。” 花枝不再追问。 即便顾长夜没有直接说,可她还是猜到了,顾长夜心中早早便有了对那个兵器图的计划...... ...... 慕家大宅内。 慕连官服还未脱下,便怒气冲冲的朝慕慈的闺房走去。 看见自己父亲脸色像是抹了炉灰一般,慕慈猜着定是在朝中又发生了什么。 不等她出声去问,慕连随手抄起她桌上的茶具,凶戾一把砸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个顾长夜在大殿上做了什么?!他悔婚了!要退掉和你的婚事!”慕连朝慕慈怒吼道。 慕慈倏然一怔,半晌才回过神,“这,这怎么可能?” 慕连勾唇带着狠劲冷笑了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今日皇上也大发雷霆,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决定悔掉这门婚事,一定是那个小贱人在他枕边吹了什么风,那个顾长夜分明一副被鬼迷了心窍的模样!” 慕慈知道她说的是阿奴,可还是不肯相信的摇了摇头,“这,这不可能的,父亲,我前几日还见过阿奴,阿奴她并不想和我争什么......” ‘啪!!’ 慕慈的话未说完,慕连就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瞬间慕慈的脸便红肿起来。 “你还有脸说!你难不成也被那个小贱人迷了心窍?那种玩意儿说的话也能信,她得了顾长夜的宠爱,怎么可能不想独占着,她心里定是巴不得你这婚事黄掉呢!”慕连愤愤的说着。 而慕慈捂着自己红肿起的脸颊,豆大的泪珠从眼底扑簌的落了下来。 她所知道阿奴,应该和她一样,都是求仁得仁的性子,她们都只是希望两相安好,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听了慕连的话,慕慈阿奴的那些信任一点点碎裂开。 或许真的如父亲所说,阿奴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表面上的她都是装出来的。 她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朋友。 “你还有脸哭!白给你生了一个漂亮的脸蛋,你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吗?没出息!我了你有什么用,对慕家半点用都没有!” 慕连指着她的鼻子大吼着,一点一点摧毁着慕慈心底最后坚强。 到底怎样是有出息? 身为女子,就只有靠美色侍人,才算有出息吗? 因为她搞不定一个男人,所以她便成了慕家最没用的人。 慕慈看着父亲转身,冷漠的说道:“你若做不成王妃,我便只能请求皇上封你个公主,送你去和亲了。” 说完,慕连大步离开。 屋内只留下哭红了眼睛的慕慈一人。 她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般,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止也止不住的掉落。 只是一瞬间,她忽然生出了很多恨。 她恨自己冷漠无情的父亲,她恨表里不一的阿奴,也恨那个从没有正眼看过她一次的顾长夜。 她不爱顾长夜,可是此刻她竟半点不像将他让给旁人。 若是让了,她就要去和亲,若是让了,她便是输给了一个卑贱的奴隶,若是让了,她便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这时慕慈身边的小婢女走进屋内,看见慕慈坐在地上,双眼哭的一片腥红,连忙慌张的小跑到她的身边,想要将她扶起,“小姐,您这,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坐在地上?” 慕慈却挥开她想要扶起自己的手,低声阴冷的笑了起来。 “阿奴......我还真是好奇,顾长夜到底喜欢你到什么程度。” 听到慕慈喃喃自语的话,小婢女忧心的蹙起眉头,“小姐,是那个阿奴怎么了吗?” 慕慈没有说什么,只是疯癫的笑着。 小婢女一阵心疼,“小姐,我早就说过,那种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早就该除掉她的。” 听到除掉两个字,慕慈的眸底闪过一道亮光。 “除掉......”她抬手抓住小婢女的手臂,冷笑道:“对啊!你说如果阿奴死了,那顾长夜也没有别人可以娶了,他只能选择我,是不是?!” 小婢女眉心蹙的更深,“小姐......” 慕慈却不肯她继续说下去,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命令道:“去,快去准备纸笔,我要和阿奴见一面!” 第366章 活该 天气越加寒冷,寒风四起。 王府里的下人们都添了新的厚衣裳,各个院子也纷纷点起炭火。 往年这个季节是花枝最难过的时候。 因为她同旁人不一样,领不到新的衣裳,从来都只是穿其他人不要的旧衣裳,也领不到炭火,一个人住在马厩旁的小破屋中。 每到这时她的寒疾发作,每一个骨头缝里都是疼的,让她痛不欲生,却不敢有半点怠惰,否则又会因此受到责罚。、 可今年不一样了,她住在顾长夜的屋子里,这里没有破了的屋顶,还生着暖洋洋的炉子,身上也穿着新的衣裳。 花枝本想同小舞她们一起打扫院子,可顾长夜对她下了命令,不许她离开屋子。 她一开始不明白顾长夜的用意,不过后来听李丛说,顾长夜知道她身上的寒疾到冬季最是难熬,所以才不许她在外面呆着,还说往后她不必再以下人自称。 花枝对李丛的话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可心里有十分欢喜。 能被顾长夜如此在意,她怎能不欢喜? 原来被人宠着是这样的感觉。 有了这样的想法,花枝也不由自主的怠惰几分,手肘撑着桌子,托着自己的腮,懒洋洋的眯起眼来,享受着屋内的暖意。 “阿奴!那个余大娘醒了!” 屋外突然传来长柳的喊声,花枝倏然清醒,起身想要去看看那个余大娘,可走到门口,脚下的步子又蓦地停住。 她从来不会违背顾长夜的命令,刚刚顾长夜还说过不许她离开屋子,眼下没有他的允许,她自然是不敢踏出去一步的。 花枝的左脚还悬在门槛上面,犹豫的晃了晃,最后低声叹了口气,脚尖颤悠悠的收了回来。 她着急去看那个余大娘,可还是把顾长夜的话放在第一。 花枝的左脚还未落下,便听到顾长夜的声音从门外右侧传过来。 “怎么?是外面的地太烫脚?你都不敢出来了?” 顾长夜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花枝并没有注意到,只是一听到他的声音,花枝的眼底便泛起光芒。 她探头向顾长夜看去,双眼弯成盈盈月牙,欢喜的唤道:“王爷。” 花枝的声音很好听,只是普普通通的在说话,便能让人心感愉悦。 听到花枝这般叫自己,顾长夜的心尖微微一动,他抬脚走到花枝面前,神色一如既往的没有波澜,只是眼底是达到深处的温柔。 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含着这种情绪,花枝便知道顾长夜说的那句喜欢她,应该不是假话。 “王爷不是要我呆在屋子里,不许出去。”花枝看着他说道。 顾长夜微挑眉梢,“我不许,你便不出来了。” 花枝用力点头,十分认真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对于他的事情从来都是认真的,不懂得半点变通。 可偏偏顾长夜对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恋,没有抵抗力。 他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一下,抬手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只吐出一个字,“傻。” 花枝迎着他的话,傻兮兮的笑了一下。 “不是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正好我也要去。”顾长夜淡淡说道,轻轻牵起花枝的手,“一起。” 花枝笑着点头,然后跟着顾长夜,迈出了屋子。 他们只是静静地牵着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可二人却十分喜欢这样的感觉。 肩依靠着肩,便多了一份依靠。 从正院到余大娘那里,一路上有不少打扫的下人们,大多看见顾长夜便会恭敬的低下头,可又忍不住好奇偷偷看着花枝。 他们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之前花枝也没有看出多受宠啊?怎么如今王爷如此宠惯的待她,还直接牵着她在王府里走? 心里再怎么奇怪,可没人敢说什么,如今知道花枝在王爷那里受宠,他们连带着在花枝面前也表现出恭敬,像是害怕花枝会借机报复他们一样。 可花枝确实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不在乎别人怎么对她,也没想过报复,更何况她现在只想好好珍惜和顾长夜在一起的时光。 没一会儿二人走进余大娘的屋子。 余大娘正靠坐在床柱边,虽然醒过来了,但余大娘依然面如死灰的模样。 花枝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走到余大娘身旁,指尖搭上她的手腕,确定了她没有什么大碍后,才蹙眉问道:“余大娘,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又出现在王府门口?你不是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余大娘布满皱纹双眼突然泪光充盈,踉跄的从床榻滚到地上,跪着越过花枝,直接向顾长夜爬过去。 “王,王爷,是我错了,您放过我吧!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次吧。”余大娘哭嚎的撕心裂肺,一直跪到顾长夜的面前,干枯的双手抓住他的衣摆。 而顾长夜的脸是如冰霜一般的冷漠,负手居高临下的睨着余大娘,那视线里带着一点轻蔑不屑,甚至还有一些嫌恶。 那样的视线,花枝再熟悉不过,她也曾被顾长夜那样看着过。 顾长夜抬手用力挥开余大娘的手,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距离后,声音阴冷的说道:“当初我便知你根本不是为儿子讨什么公道,只是想要更多的银两而已,既然是自作孽,那所有的后果你都应该承担。” 花枝有些不解他们二人在说什么,疑惑的看着余大娘,“余大娘你在说什么?皇上不是已经赦免你得罪了吗?还要王爷怎么放过你?” 余大娘失神的摇了摇头,“是,皇上是放过了我,可是却将范四个发配边关充军了,他有腿疾,到那里只有一死,王爷,求您放过我们吧!” 花枝倒是之前在李丛那里听说过,余大娘那个好赌的相好,便叫范四。 她看向顾长夜,想确定这件事是否是顾长夜做的。 可却无法从顾长夜的神色中寻到答案。 余大娘的确是个自私可恶的人,可她已经尝到了苦头,受了责罚,便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责罚她以及那个范四了。 花枝本想开口询问这件事,顾长夜却冷声先开口道:“那不是你活该吗?” 第367章 不好的记忆 听他这么说,花枝便认为范四的事,应该是顾长夜做的。 顾长夜向来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这倒也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花枝微微蹙眉,看着余大娘跪在顾长夜脚下,一下一下脑力用力的磕着地面,花枝心下生出些许不忍。 “王爷......要不还是放过她吧。”花枝试探着说道。 顾长夜凉薄的眸子瞥了她一眼,不过转瞬又回到脚边的余大娘上,“好啊,那不如让她自断一只手臂,我便饶过她。” 余大娘原本死灰的脸色,倏然变得煞白。 连一旁的花枝都跟着心一凛。 她自然知道顾长夜的心有多狠,说出的话也不是在开玩笑。 花枝微微蹙眉,暗暗思忖起来。 余大娘再可恨,可还不至于断掉手臂这么严重。 她不想顾长夜再平白添些新恨,于是决定阻止这件事。 花枝暗下决心,便连忙走到顾长夜身旁,扯住他的衣袖。 “王爷,她已经在府衙里呆过一段时间,如今腿也断了,是个废人,能不能放过她?” 顾长夜看着花枝轻蹙起的眉头,半晌才开口道:“你想让我放过她?” 花枝怔了一下。 她不知道若说她想,顾长夜会如何回答,会不会说她太不自量力? 可她总要尝试着说,于是便颤颤的点了下头。 顾长夜略微沉默,淡漠的吐出一个字:“好。” 花枝呆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顾长夜说的是‘好’字。 连余大娘的眼底都蹦出欢喜。 “你想让我怎么放过她?”顾长夜淡声问花枝。 花枝没想到他会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蹙眉十分认真的想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说道:“王爷,就,就放过那个范四吧,然后,然后暂时先收留余大娘,等她身上的伤好后,再让她离开王府,对了,也别让她自断手臂了。” 看着花枝一副枯死的模样,顾长夜原本冰封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好。” 他十分痛快的说出一个字,便转身走了出去。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觉顾长夜现在是当真的宠惯她,既然连这种事都依她了。 她连忙将余大娘重新扶回到床榻上,提醒她不要再给王爷添麻烦后,便急忙走了出去。 顾长夜负手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似是在等她的模样。 花枝小跑到他的身边,揪着衣摆踌躇了一阵后,抬头问道:“王爷真的依我刚才的话了?” 顾长夜向她瞥过去,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枝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角,半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王爷......您待我真好。” 顾长夜有些想发笑。 想来花枝是从没有被这般对待过,便当这就是好了。 可其实这不过是让她做个决定,而这些于他来说无关痛痒,便随她去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好,更何况这是关于余大娘的事情,而不是花枝本身。 小丫头的心实在太好掌控。 顾长夜一面觉得花枝这般好掌控是件好事,这样他可以将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可另一面又心疼她傻乎乎的模样。 “也不是白依你的。”顾长夜并没有将刚刚的那些心思表现在脸上,而是有些淡漠的说道:“你要用什么来换的。” 花枝心底一惊。 顾长夜并没有直说让她用什么换,看着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越发觉得她傻的可爱。 “等下回去换件厚的衣裳,同我出去一趟。” 说完,顾长夜抬脚离开。 花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乖巧的按照顾长夜说的做。 傍晚的时候,有婢女唤她,她便跟着婢女走到王府门口。 顾长夜已经坐在马车上等她。 花枝坐上去,不敢去问他们要去做什么,顾长夜也不曾吐露半个字,使她在心底忍不住打起鼓来。 车内有些安静的可怕,顾长夜一直看着手中的书卷,一路上都没有理会她。 这是花枝所以为的,然而事实上,那一路顾长夜时不时的便忍不住朝她瞥去一眼。 看着她小脸上的迷惑,和隐隐的不安,他有几次都想将她揽进怀中,帮她抹掉眉心的褶痕。 可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马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花枝跟在顾长夜下了车,然后一路走进酒楼里的雅间。 看见那熟悉的屋子,花枝的脸色顿时一变,冷汗在后背冒了出来。 她还记得这里,当初她被沈怜强行带进宫中,和顾长夜生出误会后,顾长夜认为她贪慕权贵,便将她带到这里让她侍奉其他的官员。 想到那些记忆,花枝的手心里冒出更多冷汗,让她生出退缩之心。 她很想从这里逃走,因为她很害怕,自己会再一次被顾长夜送给别人。 可她已经习惯了听从顾长夜所有的话,逃也只能是想想,脚下还是顺从的跟着他走了进去。 屋内果不其然有其他的人,有几个人花枝曾在金銮殿见过,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花枝紧张的坐在顾长夜的身边,双手甚至不该放在何处才是好。 如果一会儿顾长夜说要她去侍奉那几个人,她该怎么办? 她一边劝说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又忍不住冒出这些念头,以至于连顾长夜和其他几人说的话都没能听进去。 顾长夜和那几个官员攀谈了许久,然后拿起筷子准备往花枝面前的碗里夹菜,看见自己刚刚夹到她盘中的菜她都未动,向花枝看去这才发现她脸色的不对。 他皱起眉头,看着花枝脸上越发不安的模样,心中暗暗猜着她是怎么了。 本来他是想等着和这几人议完事,在带花枝去看那些东西,不告诉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样便能看见她没有半点防备的笑了。 可怎么她现在脸色苍白,没有半点开心的模样。 难道她身体不舒服? 顾长夜认真想着花枝的事情,一旁的人叫了他许多遍,他没有注意到。 那几人看出了端倪,也知道朝廷上因为顾长夜的婚事闹出不小的波折,肯定和他身边这位姑娘有关,当下众人便都噤了声,不再言语。 顾长夜盯着花枝看了半晌,最后有些恼火起来。 猜是猜不出的,不如直接问她。 “都出去!”他冷声说道,其他几人便连忙起身,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顾长夜长臂一揽,将一旁惴惴不安的花枝一把带进怀中。 他皱眉不悦的问道:“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第368章 烟火 花枝看着顾长夜皱起的眉头,身体无意识的颤了一下。 她爱着顾长夜,可过往他冷漠残忍的模样也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之中,无法抹去。 二人之间顿时陷入寂静。 虽然花枝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出无恙的模样,可是顾长夜还是看出了她眼底的恐惧。 而她身体无意识的退缩,也无形之中勾挑着他心头的躁动。 他倏然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向自己扯了一下,花枝整个人便身子前倾的靠近他。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喜欢我不肯说,害怕也不肯说,我并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话。”顾长夜的声音陡然下沉。 花枝眼底闪过一瞬的呆怔,片刻后忍不住苦笑一下。 她也并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可她从很久以前就习惯挑他喜欢的话去说,挑他喜欢的事情去做,那些有可能让他恼火生气的事情,她通通选择了沉默。 她并不是想让他也猜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已经习惯了沉默不语。 “王爷,你还记得之前我随沈小姐入宫,不小心闯入与花园的事情吗?”花枝轻声问道。 听她提起这件事,顾长夜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花枝继续说道:“当时你为了责罚我,将我带到这里......让我去侍奉别人。” 说到最后花枝的声音越渐弱下去。 这次换做顾长夜怔住。 这件事在后来想清之后,他便忘在脑后了,如今花枝提起,他才想起确实如此。 他的确将她带到过这里,也为了羞辱她,强迫她去侍奉其他人。 重新被提起,花枝当时被那几人揽在怀中强行灌酒的模样,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当时她是那般无助绝望的看着她,仿佛下一秒便会那般绝望的死去,即便是从前她遭受冤枉,也未曾那般可怜过。 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凉薄的唇瓣微颤一下后,缓缓启合,“你怕我再强迫你那样做?” 花枝是怕的,可又不敢点头。 只是她那样委屈的看着他,便是默声承认了这件事。 顾长夜松开了她手腕,恼火一挥袖,将面前桌上的碟碗酒盏一并挥落在地。 他很生气,却不是再和花枝生气。 他气自己过去竟然给了她这么多伤害。 顾长夜还记得他带着花枝到这里的那日,心头一直是烦躁的,他不清楚那股莫名的烦躁是什么,甚至在看着花枝哭红的双眼时,他的心头是疼的。 如今他才明了,其实在那时他就开始在意起她了,而他自己太过后知后觉。 看着碎落在地的酒盏,花枝的手心不由得攥紧,眼眸缓缓低垂。 屋内变得根本加压抑起来,而这压抑主要来源于脸色阴沉的顾长夜。 二人都没有开口意思,屋内静的甚至可以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但这种安静,却让花枝渐渐冷静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的害怕是多余的,顾长夜根本没有再那样做的意思。 而她的念头似乎让顾长夜很生气。 花枝又忍不住自责起来,或许顾长夜只是需要个随侍的人,而自己却总爱胡思乱想。 她忍不住悄悄的向顾长夜瞥去一眼,发现他坐在那里已经合上了眼睛,而额头的青筋还突起着。 踌躇片刻,花枝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她的身子微动一下,嘴巴张开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消气。 一旁花枝的举动,顾长夜自然是能感觉到的,他并没有等花枝先开口说什么,只是合着眼在想,要如何做才能抹掉过去那些给她的伤痕。 他从没有做过这种事,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他忽然感觉花枝倾身靠近他,紧接着唇瓣上便传来温热的感觉。 柔软的感觉,微甜的味道,让他额头紧绷的青筋顿时松开。 他睁开眼,看着面前笨拙的吻着他的花枝怔住。 花枝仅仅只是唇贴着唇,并没有再做其他,片刻后缓缓和他分开。 “我知道,王爷其实并没有那样想,那一日王爷不是也没有让我被人欺负,是我胡思乱想了,王爷不要怪我。”花枝轻声说着,眼底是祈求他原谅的神色。 顾长夜看着她,眉心微蹙一下又松了开,默声站起身,连带着将花枝一起拉了起来。 “王,王爷,您要做什么?”花枝有些茫然的被他拉着走了出去。 刚刚那几个被赶出去的官员还守在门口,看见二人出来,纷纷向顾长夜低下头,又有些好奇的向他们二人偷偷瞥着,也不知道这二人是怎么一回事。 顾长夜并未理会他们,而是带着花枝精致走出酒楼,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城门前。 花枝怔怔的看着城楼,刚想询问为什么带她来这里,便见车夫和守城门的士兵说了什么,然后便转身走到车窗边,低声说道:“王爷,准备好了。” 顾长夜再次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下了马车,朝登上城楼的阶梯走去。 “王爷,您要上去?”花枝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顾长夜还是没有作声回答。 站到城楼之上,冷冽的风吹过脸颊,让花枝感觉到了冬天是真的来了,这寒风竟有些刺骨了。 天空一片漆黑,有稀疏的星辰眨着眼睛,今夜的月不圆,让夜空显得更加阴沉沉。 一眼看去那么黑的夜空,花枝隐隐有些害怕。 “闭上眼睛。”顾长夜在她耳边淡声说道。 花枝看了他一眼,便乖巧的闭上双眼。 “你不是很想看烟花吗?那日你没能看到烟花,今日我又为你准备了一次。” 听着顾长夜的声音,花枝一惊,倏然睁开眼想要向他看去。 可睁眼的一瞬,一朵循例的烟花在夜空中炸裂。 那样的美丽,让花枝再移不开眼,紧接着一个两个,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烟花挨着绽放。 这样的阵势,倒比花神祭那日还要盛大。 顾长夜轻声问道:“喜欢吗?” 花枝怔了许久,唇角一点点绽放欢喜的笑容,“喜欢。” 如果这样可以抚平她的伤口,他不介意再多做几次。 而此时,在城楼下方的角落里,两个人影亦看着这场盛大的烟火。 “特勤,您为什么不告诉她的身世,将她强行带走?” 阿史那云看着城楼上笑得灿烂花枝,声音低沉开口,“我不想强迫她离开,我要让她心甘情愿和我走.” 他微顿一下后,接着说道:“如果现在告诉她身世,我很怕她会原谅顾长夜,还要,还要再等等......” 第369章 告别 看完烟火之后,顾长夜决定回到酒楼继续和那几个官员议事,看夜色渐深,便让车夫载着花枝先回了王府。 回王府的一路上,花枝的唇角还是控制不住的弯起。 王府里所有人都已经歇下了,花枝一人走回到正院,但并未注意到角落里一道身影正偷偷的跟着她。 她推门走进屋内,眼前是一片漆黑,花枝凭着感觉摸索到烛灯旁,小心翼翼的点燃。 烛光乍亮,照亮屋内的每个角落,桌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将毫无防备的花枝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那人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这才没让她摔倒。 花枝看着出现在顾长夜屋内的阿史那云,满眼全是震惊,“你,你疯了吗?怎么在这里?!” 阿史那云原本锋利的视线,此刻莫名染上了一层阴郁。 “赫然有些事情继续我回去处理,后日便会出发。”他沉声说道。 花枝眉头轻轻蹙起,片刻后垂眼叹息出声,“我听说了,你来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不。”顾长夜打断她的话,抬手伸进怀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我来,是想把这个交给你。” 花枝不知道他手中的是什么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为什么给我?” 阿史那云的视线微垂,落在那张羊皮上,声音缓缓流出,“这东西......本来就该是你的,你收着吧。” 花枝怔了怔,犹豫半晌才抬起手将羊皮接了过来。 她将羊皮打开,上面画着分解开的弩机,一旁还有文字注明着其构造。 花枝瞬间便明了了这是什么东西,诧异的看向阿史那云,“兵器图?这不交还给沈怜,为什么把这东西给我?” 阿史那云看着她一阵沉默。 良久,他向花枝迈进一步。 花枝的眼底满是提防,看到她的动作身子也本能的后退一步,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看到她躲着自己,阿史那云失笑,“我不害你的,我将兵器图交给你,自然是有理由的。” 花枝依然不解的看着他,半晌试探的问道:“你就不怕,我把兵器图给王爷看?” “随你。”他淡淡的回答,“既然东西给你了,如何用它便都随你的意愿,若你想交给顾长夜便交给他,当然我回到赫然之后,会立刻组建军队,准备随时对战蜀国。” 他的意思再不过明了。 兵器图落在顾长夜的手中,定会掀起一场战争。 花枝的眉心越皱越紧。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兵器图给我?我和这张兵器图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说这东西是我的......” “花枝。”阿史那云轻声唤她,食指微微一动,似乎很想触碰她的样子,“我也没有想到,原来世间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 他的眼神越发柔软。 花枝已经是一头雾水,手心紧紧地攥着兵器图,莫名的溢出许多汗水。 阿史那云轻声问道:“花枝,你有没有问过,顾长夜为何会那样讨厌你的名字?为什么要将你从鬼市买回来,可又带你十分刻薄,那样厌恶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花枝怔怔地问他、 阿史那云道:“我是如何知道的,这些并不重要,只是我走后你事事要小心,顾长夜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好,你万不可将自己的全部都压给他,等赫然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花枝:“我说过,我不会和你走......” 阿史那云淡声打断她,“没关系,等你看清顾长夜再做决定,至于......至于那件事,等你做好决定后,我会告诉你的。” 花枝发现阿史那云说的话,她越发的听不懂了。 到底为何他一口咬定顾长夜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那样,阿史那云又知道了什么? 花枝刚想开口逼问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自己时,屋外蓦地传来什么东西擦过树枝的沙沙声。 阿史那云的眼神顿时重新变得锋利,几步走到门口,一脚将门踹开冷声喝道:“谁?!” 门外一只黑猫慵懒的舔着自己的毛皮。 阿史那云看着黑猫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半晌他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走了,无论如何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轻身腾跃而起,直接从房顶上离开。 一到他不见了踪影,花枝还傻站在门口。 阿史那云到底想让她知道什么? 他的神情太过笃定,就好想他已经知道了顾长夜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半晌,花枝用力的摇头,将自己那些被阿史那云勾挑起的念头,全部不甩出脑外。 不管阿史那云知道了什么,不管过去顾长夜待自己如何,花枝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她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事情,给自己平添烦恼。 她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兵器图。 这兵器图该如何处理? 她知道顾长夜想要得到这张兵器图,可她也明白阿史那云说的那些话。 立场不同,所以二人做出的选择也不同。 花枝犹豫着要不要毁掉这张兵器图,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因这张兵器图有什么纷争,也不会有什么血流成河的战争。 可一想到这本来该是沈怜的东西,她又觉得自己无权决定,这张兵器图的去留。 花枝叹了口气,最后将兵器图收起,转身走进偏房,将这张兵器图夹在了老爷爷医书中的其中一页。 没有人会动这些医书,花枝决定暂时将这张兵器图藏起来,她想试着改变顾长夜的想法,一定有什么方法,不用战争去解决问题。 等到时顾长夜改变了想法,她会将这张兵器图拿出来,交给顾长夜,由他来保管这张图,一定可以保证不会有其他坏人想来抢夺这个东西。 花枝长舒出一口气,可还是觉得自己肩头沉沉的。 原来一个兵器图竟然可以给人如此大的压力。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样的东西,阮灵为何要大费周章的保存起来而不是销毁。 阮灵到底想要守护什么? 第370章 召见 寂静的王府内,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前小跑着。 最后那个身影停在了沈怜的门口前。 “小,小姐!”子俏微喘着推开门,神色有些慌张。 沈怜眉眼淡淡的向她瞥去,“怎么?知道今天阿奴和王爷出去做什么了吗?” 子俏摇头,“小姐,我没能听到阿奴今日出去做什么了,但,但是刚刚我看到阿史那云了!” “阿史那云?”听到这个名字,沈怜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他?他怎么出现在王府?他们两个都说什么了?” 子俏急忙说道:“他们二人说到了什么兵器图,好像阿史那云把兵器图给了阿奴,可阿奴说那张兵器图他应该是小姐您的。” 听到兵器图三字,沈怜倏然站了起来,“你说,那张兵器图他给了阿奴?!” 子俏点头。 沈怜眉头愤怒的皱起,抬手将一旁的茶盏狠狠摔碎在地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都把属于我的东西给了那个小贱人!” 看着沈怜狰狞的模样,子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弱声提议道:“小姐,我们要不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吧,阿奴身为通房,夜会外男,王爷定不会轻饶她的。” 沈怜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暂时还不想去揭发这件事,她更想先拿到那张兵器图和夏禾做交易,之后再去找顾长夜说花枝的丑事。 最后,她做好决定,看向子俏,“明日我要想法子将那张兵器图偷来。” “小姐,您要那张兵器图做什么?是要交给王爷吗?”子俏有些怪的问道。 沈怜冷笑,“不,那张图可是大有价值,人人都想要,若只是用来讨好王爷,那实在太可惜了,子俏,今晚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张兵器图我必须人不知鬼不觉的弄到手中。” 子俏略微犹豫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 直到第二日早晨,顾长夜也没有回王府。 想来应该是朝中的事情太多。 花枝正坐在屋内觉得甚是无聊的时候,院外走进来一个侍卫。 那侍卫平时都看守大门,花枝一眼便认出来他。 “阿奴姑娘,郑太医在王府门口,说想要见你一面。”侍卫站在院子里说道。 花枝走出来,心下奇怪,郑太医找自己做什么? 她急匆匆走出王府大门,发现果然是郑太医。 今日郑太医没有穿官服,一身素衣倒显得眉眼和蔼了不少,看见花枝他也礼节性的低了下头。 花枝走到他面前也恭敬地欠了下身,“不知郑太医找我何事?” “有人想见你一面,随我来。” 郑太医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的说道。 花枝微怔,没想到要见自己的人还不是郑太医,那到底是谁? 她实在想不出来答案,想着郑太医应该也不会害自己,既然来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便跟着郑太医上了马车。 没一会儿马车便听在了一家客栈 。 这家客栈看起来十分朴陋,不像是郑太医这种身份的人会住的地方。 可花枝并没有提出疑问,而是跟着郑太医走了进去。 郑太医带着她上了二楼,一直走到最里侧的一间房间才停下。 “进去吧。”郑太医淡声说道,神情也表显得更加严肃起来。 花枝心头一跳,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推开门走进屋内,一个身穿银白衣裳的男人坐在床榻边。 “阿奴。”看见她,顾长锦浅笑的出声。 虽然推门进来之前,花枝已经隐隐猜到,要见自己的人可能是皇上,可真看到是皇上时,她是吃惊了一下。 花枝立刻跪下,“民女见过皇上!” 顾长锦笑着竖起食指,“嘘,小点声,朕出来可是没人知道的,不要惊动其他人。” 花枝立刻噤了声,不该多做言语。 看她小心谨慎的模样,顾长锦脸上的笑意更深,但眼底不动声色的滑过一抹冷意。 就是因为这个女子,让向来冷漠自持的顾长夜动了心,还不惜放弃慕家势力,毁掉和慕慈的婚约。 心头思绪万千,但顾长锦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阿奴,你知道朕今天要见你是为了什么吗?”他悠悠问道。 花枝略微沉默,片刻后缓缓抬起头,“民女斗胆猜测,皇上是因为身上的毒。” 顾长夜倏然笑出了声音,“你果然聪明,怪不得长夜对你会如此喜爱,你样貌出众,才智过人,让朕也有些另眼相看了。” 听到另眼相看这四个字,花枝的后背倏然冒出一层冷汗。 “皇,皇上......” “你慌什么?难不成还以为朕会收你入宫?”顾长锦笑着说道。 花枝连忙用力摇头,“民女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肖想这种事。” 顾长锦又一阵轻笑,片刻后他稍敛笑意,认真地说道:“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关于那个毒的事情,你可查出了什么?” 花枝当下也敛去心头的思绪,抬起头回答道:“皇上,民女之前不是说过有一人,他对毒十分了解,我之前询问过那人,皇上身上的毒十分古怪,藏伏在身上能达到十年之久,潜移默化的毒害着皇上,当今世上还没有一种毒能做到如此,不过若是将毒制成蛊就不一样了。” “蛊?”听到这个字,顾长锦皱起眉头,“你说的是巫蛊?” “民女说的这种蛊同巫蛊有些不一样,巫蛊是一种术法,但蛊不同,蛊使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法子喂养动物,然后将这种动物种入人身之后已达到目的。” 花枝答完,一旁的郑太医脸色微微一变,“这法子,臣倒是也听说过,只是这其中太过玄乎其玄,也没有见到真正会酿蛊之人,这法子许是子虚乌有。” “蛊却只存在,只是几乎已经失传,但是不能就完全确认没有人会这种法子了。”花枝认真地说道。 顾长锦的神色越发严肃,半晌幽幽问道:“那可有解蛊之法?” 花枝低下头,“恕民女的知识浅薄,对解蛊之法一无所知,若想解开蛊毒,还要找一个会制蛊的人。” “找制蛊之人?”顾长锦缓缓垂下眉眼,长吐出一口气,“怕是真的身体,挺不了多久了。” 听到这话,花枝立刻继续说道:“民女虽没法子解蛊,但却从那位非常了解毒的朋友那里学的了一套可以缓解蛊毒发作的法子,皇上若是相信民女,便让民女试一试。” 第371章 诋毁 就在花枝和皇上说着孤独的事情时,沈怜开始谋划起偷取兵器图的事情。 她知道现在顾长夜不在王府里,花枝刚刚也出去了,眼下就是动手最好的时机。 顾长夜的院子里并没有太多侍奉的人,一直以来都是长柳一人打理正院,后来添了个小舞陪在花枝身边。 子俏找了个由头,将这二人支了出去,为防她们跑回来,子俏便一直跟着他们二人,拖住她们的手脚。 而沈怜则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摸溜进正院之中。 子俏没能看到花枝将兵器图藏在了哪里,沈怜只好摸进顾长夜的房间,小心翼翼的翻找起来。 找了半晌,所有能藏东西得地方都找过了,也没看见兵器图。 难道花枝将兵器图藏到偏房了? 想着,沈怜又转身小跑到偏房。 自打花枝搬到顾长夜的房间后,偏房又空置下来,但花枝很多的东西并没有搬走,大部分都留在了偏房。 沈怜焦急的翻箱倒柜,生怕此时什么人跑过来,若是看见她找东西的样子,她该不好解释了。 最后沈怜发现了藏在枕下的医书。 她已经失了耐心,翻医书的动作十分粗暴,甚至一不小心撕毁了几页。 一张羊皮从医书中倏然掉落。 沈怜怔了一下,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羊皮,看着上面的画与文字,眼底兴奋的光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大笑,“哈哈!找到了,竟然让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倏然响起,将沈怜顿时惊得冒了一身冷汗。 沈怜僵硬的转动脖颈,看向站在门口一身寒气的顾长夜。 顾长夜的神色一片冰冷,视线幽幽地看着她,让沈怜生出一股恶寒。 他一夜未眠,一直在外议事,眼下有一片浅薄的阴影,此刻将他衬显得犹如一个恶鬼。 一走进正院顾长夜就注意到偏房的门大敞着,还以为是花枝在做什么,可他走过来却瞧见,沈怜在屋中翻箱倒柜,神色有些癫狂的模样。 那副样子的沈怜,他还从未见过,就是像换了一个人,是如此的陌生。 沈怜身体有些微颤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得不到回答,顾长夜的声音又向下阴沉几分,重复的问了一遍:“你,找到什么了?” 沈怜紧紧攥着兵器图,手心中不断的溢出冷汗。 不能让顾长夜知道她同夏禾的交易!! 她最是了解顾长夜的性子,他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背叛,若是顾长夜知道她企图用兵器图和夏禾做交易,无论她如何做解释,他都不会原谅,甚至不回顾忌母亲阮灵的名义,直接将她扫地出门。 那样她便彻底输了。 沈怜心下大慌,咬紧牙关想着对策,视线落在手中的兵器图时,眼底闪过冷光。 “小叔叔,我正打算找您呢!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沈怜的脸色顿时沉重的模样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默声片刻,冷冷吐出三个字,“什么事?” 沈怜急急上前两步靠近他,可顾长夜却一脸疏离的后退一步,和她保持着距离。 看到顾长夜的动作,沈怜心下一阵受伤。 她们相守了十几年,她一颗心全都扑在顾长夜身上,到头来他却防备自己,而去亲近那个小贱人。 想到这些,沈怜越加想要毁掉花枝,不仅仅要毁掉花枝这个人,还要毁掉花枝与顾长夜之间的感情! 沈怜看着顾长夜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你果然讨厌我了,可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却因为那个还是我母亲的人防备我。” “害死你母亲的是温云歌。”顾长夜冷漠的说道。 沈怜轻嗤一声,“有什么区别吗?对于我来说,我与她之间便是血海深仇,是她的家人害得我家破人亡。” 顾长夜皱起眉头,很想说些什么辩驳,可看到沈怜眼底痛苦的神色,想替花枝辩驳的话便堵在了喉咙中。 “若她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人,你对她好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她配不上你,你付出那么多根本不值得!”沈怜看着他愤愤的说道。 顾长夜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沈怜将手中的兵器图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 顾长夜接过羊皮,视线落在上面的一瞬,便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 那个弩机的半成品落在他的手中已有许久,他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这张图是什么。 “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顾长夜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 沈怜冷笑,“这是我刚刚在这个房间里找到的,准确的说,你应该去问问花枝,这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听懂她话中暗指花枝的意思,顾长夜的眉眼几乎快凝出冰霜,“我会亲口问她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你在其中做鬼,我一定不会饶你。” 顾长夜的话像是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沈怜的心里,一颗泪珠蓦地滚落下来。 原来,他早就认定自己想要伤害花枝? 沈怜仰头大笑起来,可眼泪却一滴滴的滚落。 她是恶人,敢说谎,敢杀人,可唯独不会坏他顾长夜。 可顾长夜却不肯看她一眼。 她这般的好,哪点比不上那个贱人?顾长夜就是个瞎子! “不如,我先给你讲讲昨夜的事情吧!”沈怜笑着,可是看着顾长夜的视线却满是失望,“昨夜你不在,我亲眼看见阿史那云进了这个院子,还进了你的房间,就是阿史那云将这东西交给花枝的,我看他们两个人眼里浓情蜜意的样子,好不让人羡慕!” 沈怜愤愤的讲着,也顾不上事后顾长夜会不会去找花枝考证这件事,眼下只想说出这些话,看着顾长夜痛苦的模样,她方能感觉痛快。 “我还听见阿史那云说,等他解决了赫然的事情,会再回来接她!怎么样?这就是喜欢的花枝,在你面前说着情话,背地里也能和其他男人苟且!”说着,她还满是嘲意的笑起来。 顾长夜额间的青筋尽数突起,双手也仅仅的攥住。 第一次,他被怒火淹没,可他还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冲动上去掐住沈怜的脖子,让她永远的闭嘴。 第372章 你真的爱我吗 看着顾长夜愤怒的样子,沈怜只觉得舒坦。 “小叔叔,这样的女子值得你喜欢吗?所谓的海誓山盟,在她那里不过是一句戏言,今日能对你说,明日也能在那位赫然特勤面前献媚......” “闭嘴!!” 顾长夜终是再克制不住,怒吼出声。 沈怜被他吓得一阵战栗,屋内陡然陷入寂静之中。 顾长夜的眼底隐隐有着猩红之色,双眸冰冷骇人的瞪着她。 过了许久,沈怜轻蔑的一笑,“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吧,那你便自己去问吧。” 说完,她径直的越过顾长夜,走出偏房。 屋内只留下顾长夜一人。 他攥着兵器图,眼底的猩红不曾消退,脑中全是花枝曾说的所有情话。 她分明说了,只喜欢他,只想留在他的身边。 她的喜欢很卑微不求回报,失了自己,满是委屈,让他很心疼。 她分明坚定地拒绝了阿史那云。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这张兵器图又要如何解释? 顾长夜平生第一次遇到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心头的燥火越来越浓烈。 可他又不想花枝再受委屈,他怕自己又误会了她。 只能找她问一问! 想着,他转身走出去,在王府找了个遍都没能看见花枝的身影。 最后他唤来暗卫,“说,花枝现在人在哪里?” 暗卫连忙拱手回道:“回王爷,今日郑太医来过,花枝姑娘随郑太医出去了。” “郑太医?”顾长夜皱眉,“他找花枝做什么?” 暗卫如实回答:“我们的人跟着他们到了一家客栈前,他们二人便进去了,本想跟上去保护花枝姑娘,可是客栈周围有一群在暗中盯着的人,一直阻扰着我们靠近。” 能挡住暗卫的人? 顾长夜眉头皱的更紧,略微沉吟后,幽幽吐出两个字,“禁卫。” 他当下便猜到,花枝今日去见了皇上。 可她为什么要见皇上?她和皇上能有什么事情可说? 顾长夜抬手扶住自己痛的快要裂开的额头,脚下虚晃了一下。 暗卫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急忙想要伸手去扶,却被顾长夜躲了开。 “你们下去吧。”顾长夜沉声说道。 暗卫们相视一看,有些犹豫的散开,重新躲进暗处。 而顾长夜一身阴冷的朝书房走去。 昨日的烟火还历历在目,可今日他才发现花枝竟然瞒着他很多事情。 沈怜的那句不值得还在耳畔回响着,不断地撩拨着他心底的怒意。 当真不值得吗? 这个念头猛地跳出来,很快又被他挥去,他还是想听花枝如何说。 他尝到了情爱的滋味,深陷其中,不想和花枝再生出旁的误会,拉开二人的距离。 可若真的如沈怜所说,花枝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欺骗了他的话...... 他一定将她碎尸万段!! 日暮之时,花枝才一人走了回来。 她在客栈里将压制蛊毒的方子写了下来,交给了郑太医,让他暂时先按方子给皇上服用,之后她会想法子随顾长夜进宫,用其他法子帮皇上压制蛊毒。 不知道为何,皇上还是不想让顾长夜知道蛊毒的事情,说是有自己的考量,花枝便只好听从,决定将这件事继续隐瞒下去。 刚迈进王府,长柳便匆匆找到她,说顾长夜想见她。 花枝问是什么事情,长柳只摇头说不知道,不过顾长夜的脸脸色看起来不好。 听到顾长夜的脸色不好,花枝还以为她是病了,脚下变得急匆匆起来,连忙向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前,花枝又放缓步子,心中焦急,可还是没忘礼数,轻敲门道:“王爷。” “进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冷意,但是花枝习惯了顾长夜的冷漠,便也没有多想,推门走进去。 屋内顾长夜坐在书桌前,脸色的确看起来不好,有些苍白。 花枝微微蹙眉,轻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随着她的声音,顾长夜缓缓抬起眼眸,“过来。” 花枝顿了一下,然后抬脚向他走去。 走到他身旁花枝停下脚步,看着顾长夜的模样,她终是没能忍住抬手落在他的额头上。 入手是一片冰凉。 花枝一惊,“王爷是不是病了,今日还是不要忙公务了,早些歇息吧。”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看向她,似是想要将她这个人从里到外看个透彻一样。 她的眼底满是担忧,每一个动作也都透着关心,不像是作假。 难道眼前这些也是假的吗? 若真是这样,那花枝才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人,能把所有情绪表演的如此真实。 想着这些,顾长夜的心底如同被千根针扎一般。 “你今日去哪里了?”他冷漠的开口问道。 花枝微怔,心下想到皇上的交代,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不会对顾长夜说谎。 她向来是不舍的对顾长夜说谎的,可是眼下又不得不对今日的事做隐瞒。 想了想,花枝决定只说郑太医的事,不提起皇上。 “今日郑太医来寻我,和我探讨了一下医术上的问题。”花枝轻声说道。 这话倒也不算作假,郑太医确实问了她医术上的问题,只是她将皇上的事情含糊了过去。 “只有这些?”顾长夜的眸色变得更加冰冷。 看到他那副模样,花枝不由得紧张起来。 半晌她轻轻点头。 顾长夜心下的怒火顿时达到顶点。 她竟敢说谎! 他知道那客栈周围守满了隐藏起的禁卫,说明花枝今日肯定是去见皇上了。 可是她并没有说起此事,而是对他隐瞒了。 顾长夜腾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昨夜我不在府中可是有发生什么?” 花枝又是一怔。 她不知道顾长夜是怎么了,但她清楚眼下顾长夜是生气了,可她又不知道顾长夜在气什么。 “王爷,您怎么了?”花枝小心翼翼的问道。 顾长夜并未理会花枝畏怕的语调,十分不悦的吼道:“回答我!” “没有,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花枝脱口而出。 她并没有要要欺骗顾长夜的意思,只是阿史那云的事情并未在王府里惊起波澜,她便觉得这既是不算什么。 至于兵器图,她觉得还不是交出来的时机。 顾长夜看着她,双手被气得有些微颤。 片刻后,他一把扯过花枝的手腕,另一只手挥落桌面上的东西,将花枝推倒在桌面上。 他双目猩红的怒视着她,似是一头嗜血的野兽,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花枝的脖颈。 他有许多的话要问,可不知怎么了,话到嘴边只吐出了一句。 “你真的爱我吗?” 第373章 夜会 “回答我!你的那句爱我是不是在说谎!”顾长夜一身戾气的低吼道。 花枝被他愤怒的模样吓到,呆怔的看了他半晌,不明白为顾长夜为什么这样问,又在怀疑她什么。 许久,花枝的紧绷的背脊缓缓放松下来,抬起手搂在顾长夜愤怒的脸上。 “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爱你。”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有些哽咽,眼睛也微微泛起红来。 她的眼睛像是装着一汪清泉,在她的眼底轻轻荡漾,因他投去的情绪惊起波澜。 这种波澜也波及到顾长夜,他的视线也跟着轻颤起来。 最后他俯身吻住花枝的唇瓣。 顾长夜本想凶狠一些,发泄自己所有的不满,可不知为何,触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动作就不由自主的化为温柔。 他心中疑惑花枝的真假,又恼火她的隐瞒,可一触及花枝委屈的模样,他便再狠不起来。 弥足深陷。 顾长夜倏然明白了,他现在已经对花枝不可自拔,无论花枝的喜欢是真是假,他的喜欢都要比她多出很多。 呼吸被顾长夜夺走,他许久都不肯放开她,到最后花枝感觉到了窒息的感觉,可再难受她也没舍得去推顾长夜。 这一吻久到二人都忘了时间,最后缓缓分开一些距离时,二人的呼吸都显得有些凌乱。 花枝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角滑落。 顾长夜看着那滴眼泪,每次你轻轻蹙起,“哭什么?” 花枝的呼吸稍显平缓下来后,才弱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眼泪它,自己要掉下来的。”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靠近她脸侧用唇侧过她侧脸上的泪痕,“因为我凶你了?” 花枝想要回答,可还未张嘴便抽噎了一下。 耳边传来顾长夜微不可闻的叹息声,“是你不好,昨夜......” “王爷,不好了!刚刚有人来报,公孙大人死在司刑司了!” 门外倏然响起李丛的声音,将顾长夜原本想说的话堵在了口中。 顾长夜的视线在花枝的侧脸上流连的划过,最后松开对花枝的桎梏,直起身对外面的李丛冷声说道:“备马,去司刑司。” 李丛:“是。” 顾长夜没有再和花枝说一句话,而是默声离开书房,只留下花枝一人。 看着顾长夜离开,花枝又一个人怔了许久。 想着顾长夜今天恼怒的模样,心下的疑惑越加多了起来,而起顾长夜一直在强调昨夜的事情...... 难道他知道了阿史那云昨夜来过王府? 花枝还以为以阿史那云的本领可能避开了暗卫,眼下才发觉自己怎么能存着这种侥幸心理。 如果顾长夜知道了昨夜的事情,那刚刚自己的回答在顾长夜听来自然就是在说谎。 那一句‘是你不好’忽然变得明了。 花枝抬手捂住心口,想按住那里的痛意。 她开始后悔,无论如何都不该对顾长夜有所隐瞒,想来刚刚顾长夜听见她的回答,心底一定也是难受的。 但是没关系,她愿意向顾长夜坦承,那些事情她都可以解释,等他回来,她会认真的认错,然后和他解释清楚所有事情。 花枝正想着这些,脑中忽然滑过兵器图,身体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她急忙跑进偏房,入眼便是屋内狼藉的模样。 医书也大刺刺的躺在床榻上。 她当下便明了兵器图应该已经在顾长夜的手上了。 花枝走到椅子边,身体缓缓颓坐。 她不是不愿意将兵器图交给顾长夜,只是她很怕得见顾长夜拿到兵器图之后的后果。 花枝痛苦的合上眼睛,脑中不断地想着如何才能给这件事一个收场。 如果她去劝说顾长夜不要打造兵器图上的武器,不要用他掀起无用的战争,他会答应吗? 其是顾长夜的答案她隐隐猜得到,可她还想试试...... ...... 天色暗下来时,一个身影从王府后厨的小门闪了出去,一路紧紧裹着宽大的斗篷,十分防备的模样,最后停在一家平民破旧的小屋前。 见四周无人,她方才放下心来,将盖住整张脸的兜帽摘下,正是沈怜。 她抬手刚要敲门,面前老旧的门便发出有些刺耳的‘吱呀’一声,缓缓的打了开。 门内一个身穿夜行人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打量了一番她后,便沉声说道:“进来吧。” 沈怜走进去,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烛火有些微弱,导致屋内一片昏暗。 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的男人站在窗边,听到沈怜的脚步声转过身,露出一张有些古怪的面具。 沈怜没料到这一幕,有些被吓到。 那人看见沈怜的模样,在面具后低笑一声,带着点嘲意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下,赫然是夏禾那张有些狡猾的脸。 “你怎么做这幅打扮?”沈怜有些不悦的皱眉问道。 夏禾拿着面具在手中转了转,笑着讲道:“沈小姐有所不知,这是过去我用的另一个身份,便不细说了,倒是沈小姐今日怎么如此大胆主动放信鸽联系我,就不怕被顾长夜发现?” “若是那么容易就会被发现,你也不会把那只鸽子留给我,让我联系你吧。” 沈怜冷声的说道,然后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阿史那云的那张兵器图,他交给花枝了。” 夏禾一听,神色顿时严肃起来,“什么?!” “我本想把那张图偷过来的,可是今日却被顾长夜撞见了,兵器图被拿走了。” 沈怜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眼底便流出愤恨,她本来还担心顾长夜最后会和花枝解开误会,便跑去书房旁偷听,好在花枝也不知为什么隐瞒了昨夜的事情没有说,到最后他们也没能解开误会。 可今日没解开,不代表明日也会继续误会,沈怜开始着急了,这才用了夏禾给的信鸽。 她蹙眉看向夏禾,“我等不了了,我已经把兵器图的下落告诉你了,你快说你有什么法子除掉花枝那丫头和那个慕大小姐!” 夏禾勾唇冷笑,“沈小姐,之前我们说的可是你把兵器图带来给我......” 第374章 相像 “你把兵器图带来给我,我才能帮你。”夏禾的声音低沉的说道。 沈怜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让我去顾长夜的手中去偷?” 夏禾笑,“那是你的事,我只要得到兵器图这个结果。” “你!” 见沈怜要生气,夏禾连忙说道:“不过看来慕小姐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你已经不用再将慕慈视为敌人了。” 沈怜没有听懂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日顾长夜当着众人的面,和皇上提了退婚。”夏禾狐狸眼中的笑意渐深。 可这消息落在沈怜的耳中未能引得她的欢喜,反倒让她眉头皱的更深,“退婚?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推掉和慕慈的婚事?” 夏禾轻笑,笑声里的嘲讽不加掩饰,“沈小姐觉得是为何呢?还不是因为英雄难过美人关,顾长夜一开始打算借助慕家,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向来不会因儿女情长这种小事改变自己的判断,更何况这件事还是皇上支持的,可这一次却为了花枝,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反抗皇上。” 听了夏禾的话,沈怜的脸色骤然苍白了些许,身子也虚晃了一下。 “他,他难不成还想......” 夏禾接过沈怜未说完的话,笑着说道:“他大概是想要花枝做他的王妃吧。” 沈怜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睁大,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自语起来,“怎么可能?他疯了吗?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他怎么会想娶她,一定是那贱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看着沈怜似是疯了的模样,夏禾在一旁‘啧啧’两声,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沈小姐,你应该开心才对啊,现在你少了一个对手。” 沈怜猛地抬起头怒视着他,“夏禾,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帮我除掉那个贱人?!” “我不是说了,只要沈小姐将那半张兵器图交给我,我自有法子除掉那个花枝,还能让你顺理成章的嫁给顾长夜,其实此事对于沈小姐来说并不难,毕竟那张图现在已经在王府中了。”夏禾笑道。 沈怜死死咬着下唇,最后抬手推了夏禾一下,大步朝门口走去。 看着沈怜离开,一旁的黑衣人按奈不住,“主人,既然已经知道兵器图到顾长夜的手中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抢过来?” 夏禾冷很一声,“蠢货,那张兵器图哪有那么容易抢过来?而且就算我们抢过来,另外半张的机关匣还是打不开,如此大动干戈于我们不利。” 黑衣人连忙垂下头,“主任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 夏禾走到椅子边坐下,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而且,余大娘不是还在王府里吗?这件事会变得更有意思......” ...... 整整一夜沈怜都没能睡好。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睁着眼满脑子想的都是顾长夜看着花枝满眼宠溺的模样,合上眼眼前又会浮现那二人大婚的样子。 恶毒的刺在心底越扎越深,她甚至产生趁顾长夜不在,她直接杀了花枝的念头。 可是她知道要杀花枝并不容易,前几次她想法找人划花她的脸,又想办法给她喂毒,塞进棺材中,最后顾长夜都将花枝救了回来。 涉及到花枝的事情,顾长夜总是很认真,所以沈怜不敢如此冒险。 难不成真的要去偷兵器图? 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长夜现在一定将那张兵器图藏了起来,没有那容易能轻易找到的。 想着这些事情,一转眼便到了天亮。 没能睡好,沈怜的脸色变得很憔悴,子俏进来帮她梳洗打扮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 沈怜摇头,看着她问道:“王爷回来了吗?” 子俏回答:“没有,似乎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昨个儿一夜未归。” 听到这话,沈怜的眼睛微微一亮,“李丛那家伙呢?” 子俏:“和王爷一起出去的,也没见个人影。”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见沈怜腾地一下站起,“子俏我们去书房。” “小姐,这会子去书房做什么?”子俏不解的看着她。 沈怜不想浪费时间,便也没做解释,头发也只梳了一半,急忙小跑了出去。 子俏只好跟上,二人一路急匆匆的跑到书房。 因为顾长夜不在,长柳也没有再书房的院子侍奉,此刻院子里空荡荡没有一人。 沈怜大喜,眼下正是好时机,可以找找兵器图。 虽然她不确定顾长夜会将兵器图藏在哪里,但以顾长夜的性子,大概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身边。 那很有可能就藏在书房里。 沈怜推门走进书房。 自打花枝和顾长夜的关系越发亲密后,她很少进入书房了。 每每进入这里,她便能想到花枝和顾长夜二人在书房里你侬我侬的样子,这会让她觉得恶心。 她不想浪费时间,便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可屋内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也没看到兵器图的影子。 倒是让她从书架的最上方,找到了一副她母亲的画像。 阮灵打开画像的一瞬,没来由产生一股嫌恶。 画像上的阮灵,坐在栀子花盛开的树下,漫天飞舞的花瓣,却不及她眉眼半分的美丽。 她不是阮灵的亲生女儿,所以不能继承阮灵美貌,若是她也能有这般好看,是不是能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中,让顾长夜对她动心。 忽然一瞬间,沈怜意识到什么,她皱眉看着那张画像的人,盯着看了半晌,双眸轻轻颤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有些记不清阮灵的样子了,今日看着画像,阮灵的模样重新被她想起,沈怜才意识到,花枝的模样竟和阮灵如此的相像!! 她们二人的眉眼,笑靥,以及那副天真纯洁的模样,像到让沈怜觉得有些可怕。 有一个念头跳出来,让沈怜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难不成,花枝就是阮灵的亲生女儿? 这不可能,阮灵的亲生女儿不是在襁褓中就死了吗?不可能活着,而且花枝是杀死阮灵凶手的女儿,和阮灵怎么可能有关系? 沈怜慌忙的将那副画像合上,想要打消这个奇怪的念头,可是心底却越加不安。 或许就是因为二人如此的相像,顾长夜才会对花枝动了心? 沈怜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连一旁子俏说的话也没能听进去。 第375章 信号筒 最后沈怜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下人才回过神,恼火的骂道:“不长眼睛的狗东西!” 下人惶恐的回道:“对不起小姐,我是有些着急给阿奴送东西,这才一时没注意到小姐......” “阿奴?什么东西?”沈怜朝下人的手中看去。 下人连忙回答:“刚刚慕家小姐的婢女来过,说要我务必把这封信交到阿奴的手中......”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沈怜便一把从他的手中把信抢了过来。 这么一大早就来送信,这二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拆开信后,沈怜看着上的字,清秀娟丽的字迹,说要约花枝未时到湖边一聚,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对花枝说。 看着上面的字,沈怜阴冷的勾了一下唇角。 她杀不了花枝,那不如就让顾长夜亲自动手。 虽说慕慈于她来说已无威胁,但还是可以利用她除掉花枝的。 “你下去吧,这信我会叫人交给阿奴的,此事不要对旁人说,记住了吗?”沈怜笑着说道。 下人点头,然后便躬身退了下去。 子俏不解,“小姐,您拿着这封信做什么?” 沈怜没有回答她,而是带着她转身重新回到书房。 她模仿着信上的字迹重新写了一封信,只是把原本的未时,晚写了一个时辰。 最后她将信纸叠好,交给子俏,“去找人将信交给阿奴。” 子俏还是没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也没有多问,转身按照她说的做。 而花枝今日也起得很早,可得知昨夜顾长夜一直没有回来,今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顿感十分的失落。 昨日的误会一刻不解开,便会一直在她心中积压着。 越是积压,她越是觉得昨日的事过错全在于她。 明明说过永远不会对他说谎,可为何还要对他隐瞒。 “阿奴!刚刚慕小姐的婢女给你带了封信来。” 院子里有人喊道,花枝起身走出去,接过信道谢之后,送信的小婢女便转身离开。 看着信,花枝心中有些疑惑。 明明前不久她们刚见过一次,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自己也分明说过没有想要破坏这门亲事的想法,可为何这么快又想要见她? 花枝不解,可还是决定去一趟。 时辰还早,她便跑去看了一下余大娘的伤势,除了腿上的伤以外,其余都已经大为好转。 “你的腿再过个五日,也能痊愈了,想要恢复如初不可能了,走路可能会有些困难,我给你做一个拐杖,等好了以后,你便离开吧。”花枝淡声说道。 “五日?这么快吗?”余大娘有些惊讶的说道。 花枝蹙眉,“你已经在王府里带了有一段是日了,王爷好心收留你,难不成你还想赖着不走吗?” 听到花枝这么说,余大娘尴尬的笑笑,“哪能,上次我已经吃到苦头,我这一把老骨头,可不会再做一次错事了。” 花枝没接她的话,收拾好一旁换药的东西,便转身出了屋子。 看着花枝离开,余大娘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原本脸上和善的笑意渐渐消失...... 刚走出余大娘的屋子,花枝便看见一副吊儿郎当模样的陈念站在门口。 “我觉得你还是早日让这个余大娘离开是好,你不觉得很蹊跷吗?这人受伤晕倒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倒在了王府门口?”陈念抱着臂说道。 花枝略微沉默后说道:“她是想要王爷就那个范四而已。” 陈念拖着尾音,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真的信她?” 花枝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没有出声作答。 事实上她确实有些怀疑余大娘,可这段时间,余大娘并未有什么动静,她也不能继续无端怀疑。 “反正再过不了几日,她就会离开了。”花枝垂眸淡声说完,然后转身离开。 回到屋内,花枝本想换件衣裳,却没想又有人跑进院子里喊道:“阿奴,有个赫然人说想要见你。” 听到赫然人三个字花枝一怔。 难道是阿史那云?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想要见她?而且她记得今日阿史那云就要离开了,怎么还会跑来? 她皱眉走到王府门口,可看见的人却不是阿史那云,而是身高才到她腰间,还长了大胡子的药格罗。 看见她药格罗的胡子微微颤了颤,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喲小姑娘,我们家特勤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前日他说他走得急,把这东西忘了。” 花枝愣了一下,然后走到药格罗面前,看着他手掌中的一个信号筒,淡声说道:“你拿回去吧,我不要。” “你都没问这是什么,你就说不要?”药格罗眼睛睁大。 花枝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你回去告诉他,之前他救过我,我没有忘记,也十分感谢他,但我不需要他的任何帮助,我永远不会离开王府。” 药格罗默声仰头看了她半晌,最后抬手硬生生将火药筒塞进花枝的掌心之中。 “小丫头,收着吧,若你遇到什么危险,就朝空中放这个信号筒,特勤在这边留了一些人,他们一定会救你的。” 花枝想要把东西怀回去,可药格罗将信号筒似是压在她的手心之中,“你就拿着吧,这东西被人特勤也不会给,谁让你......算了,你要知道特勤可和你那个骗子王爷不一样,是真的想让你好......” “这是阿奴的朋友吗?” 药格罗的话还没有说完,从花枝身后便传来沈怜的声音。 二人齐齐看去,沈怜一身装扮似是要出门的样子。 看见沈怜,花枝下意识的将拿着信号筒的手藏在身后。 可沈怜还是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微眯起眼看着花枝背着的手,不过她并没有和花枝纠缠此事,眼下她还有其他事急着去做。 沈怜轻蔑的朝药格罗看去一眼,“真是什么样的人,就认识什么样的朋友,阿奴的朋友都是这样的怪物呢。” 说着沈怜眼嘴轻笑出声。 药格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但算着是时辰要离开了,他也懒得理会沈怜,便朝沈怜翻了个白眼,“冒牌货。” 说完,药格罗便转身离开。 而沈怜的脸色便倏地一下变得煞白。 花枝看出她的异常,忍不住出声:“沈小姐您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舒服......” “滚!”沈怜十分愤怒的朝花枝低吼一声,然后带着子俏大步离开。 第376章 慕慈之死 花枝有些不解的看着沈怜离开的背影。 一方面她有些不解药格罗说的那句冒牌货是什么意思,沈怜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还有,沈怜这么早出门又是去做什么了? 花枝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去...... 未时,慕慈站在湖边,看着一湖落败的荷花,脸色一直紧绷着。 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心底隐隐有些害怕,可想到如果不除掉阿奴,她就不能嫁给顾长夜,转瞬又下定决心,手紧紧握住匕首。 慕慈已经计划好一切。 这附近偏僻,几乎没有人经过,等到阿奴一到,她就趁花枝不防备的时候用匕首刺她,再将她推入湖中。 之后她会主动去王府,就说她们二人邀约游湖,不小心遇到歹人,阿奴被歹人害了。 顾长夜是绝对想不到她会对阿奴下此歹手,就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自己会这样恶毒。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还是必须要做。 顾长夜或许会追查此事,但他永远不会追查出结果的,就算他怨自己带阿奴出来,还有父亲会保护她。 慕慈打算自己一个人做这件事情,所以并没有将小婢女陪着,而是让小婢女去别处逛了逛,她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无关的人。 想着,慕慈的身后穿了一个脚步声。 她想应该是阿奴来了,唇角勾起微笑转过身,可看见身后的人时,慕慈脸上的笑容僵住。 “怎么是你?” ...... 一个时辰后,花枝一人来到慕慈约的地方。 那里并没有看见人影,花枝便想应是慕慈还没到。 她也不急站在湖边,看着衰败的湖色,眼睫轻颤几下。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不安。 冷风打透她身上的衣衫,冷意钻到骨缝之间。 一瞬间她想起去年的冬天,她还是个小丑八怪,还住在那间不避风雨的破屋,不能离开王府半步。 顾长夜那时还想是看着一只臭虫一般,看着她。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对眼下的一切都倍感珍惜。 想到这些时,花枝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想到了昨日还未能解释清楚的话,心中憋闷得很。 正看着湖面出神时,一个奇怪的东西在湖面上颤颤的浮起。 花枝定睛看去,一时还没能看出是什么,盯着看了半晌,才隐约看出,似乎是一个人漂在湖面上。 确认是人时,花枝心中大惊。 那人一身淡粉的衣裙,发间还插着精致的珠钗。 花枝心下已有不好的念头,正打算转身找人求救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啊——!!杀,杀人了!” 花枝被身后的尖叫又吓了一跳,顿时脸颊变得毫无血色。 她转身看见慕慈贴身的小婢女,正捂着嘴巴十分震惊地看着她。 花枝皱眉摇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到这里,都未曾和慕小姐打过照面......” 可那个小婢女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转身便逃命般的跑了开。 花枝追了上去,想要和她解释清楚,可追着到了外面,却被慕家的几个随从一把抓住摁在了地上。 小婢女红着眼眶指着花枝,大喊道:“她,她杀了小姐!你们,你们快去救救小姐啊!!” 听到小婢女的话,几名随从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放开花枝,其余的人有的像湖边跑去,有的直接要回慕家禀报此事。 饶是花枝什么都没有做过,此刻也有些慌了起来。 她费力的抵抗着随从的桎梏,抬起头喊道:“不是我!我没有伤害慕小姐!!” 可没有理会她的话。 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仿佛认定了她是一个满口谎言的杀人凶手,而一旁小婢女的哭声无疑给众人的情绪火上浇油。 花枝失措的摇着头,不停地解释着不是她做的。 她才刚刚到那里,连慕小姐的影子都没能见到,而且她也没有理由杀慕慈呀? 无论慕慈怎么想,她早就把慕慈当做朋友了,从来没有想过伤害慕慈。 不消片刻,慕连赶了过来。 看见被压在地上的花枝,慕连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慕连指着花枝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可却没能往下说下去。 他撩起衣袍大步的向湖边跑去。 花枝被控制着,根本看不见湖边此刻是什么样的情境,只是慕连跑过去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慕连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心下顿时凉了一片。 之前她还不敢确定那具湖面上的尸体就是慕慈,可现在听到慕连的哭声,她便确定了。 她也很难过。 慕慈对她还是很好的,可是到底是什么人会害她呢? 花枝正失神的想着时,慕连已经如果恶鬼般冲了回来。 他推开所有压制着花枝的随从,然后揪着花枝的衣领,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花枝想要和他解释,可还未等开口,慕连扬起手猛足了劲,狠狠地甩在花枝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花枝直接被他打的摔倒在地,眼前顿时陷入黑暗,耳边也出现了鸣叫声。 “你这个贱人!坏了阿慈的婚事不够,还要杀人灭口,时间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子!!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给我女儿偿命!!!” 慕连声嘶力竭的吼着,可花枝的耳朵里全是嘈杂的鸣叫声。 许久她才缓过来一些。 鼻间流出一股暖流,她抬起手背擦了擦。 看着手背上的猩红,花枝不想哭,反倒是有些想笑。 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听她的解释。 “慕小姐不是我杀的,慕大人说话要有证据。”花枝的声音沉了下去。 看见花枝不肯承认的样子,慕连更加愤怒,抬起脚狠狠地踹在花枝身上。 一脚不够,连着踹了三四脚,腿上,肚子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有他的脚印。 “你以为有顾长夜护着你,我就会怕了吗?!皇上绝不会姑息此事,我定要了你这条贱命,把你四肢砍断扔到猪圈里生不如死!!” 花枝并不想让顾长夜来护着她,相反这件事她怕连累顾长夜。 她捂着痛处,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踢了半晌,都没听见花枝吭半声,慕连只觉得心中怒气越积越浓。 最后他大手一挥,“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回去!我一定要弄死她!” 第377章 一个时辰 此时顾长夜正坐在司礼司翻看着公孙匍的卷宗。 公孙匍因为受不住严刑拷打,最终在大牢里咬舌自尽。 看着卷宗上面公孙匍所经受过的种种酷刑,顾长夜握着卷宗的手越来越紧。 公孙匍是无辜的,可以说是因为他,公孙匍才会遭遇这些,夏禾是故意折磨公孙匍! 想着,顾长夜的脸色越加阴沉下来。 夏禾,这笔账他记下了!! 屋外,李丛脸色铁青的冲进来、 经过顾长夜的教导,李丛向来处事都不会慌乱,眼下看他如此慌乱,顾长夜不悦的皱眉,“怎么回事?” 李丛的嘴唇轻颤着,“王爷,大事不好了,慕家小姐死了。” 慕慈? 听到这消息,顾长夜的眼里也流出惊讶。 好端端的,慕慈为何会死? 未等他开口问细节,李丛声音颤颤的继续说道:“慕家,墓家说花枝是凶手,把花枝带走了。” “什么?!”顾长夜倏地站起身,眼睛也瞬间瞪大。 为何这事会牵扯上花枝? 李丛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经过说出来。 听完之后,顾长夜的眉头紧锁住。 花枝和慕慈私下约见,而慕慈死时周围没有旁人,只有花枝一人。 的确,花枝的嫌疑最大。 可是他并不相信,花枝没有理由去杀慕慈。 “现在人在慕府?”顾长夜脸上的波澜很多消失不见,沉声问道。 李丛点头。 顾长夜:“备马,去慕府。” 慕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花枝,深知这点的顾长夜,片刻不敢耽搁,没一会儿便带着李丛赶到了慕府。 似乎是早就料到他会来,慕府的院子里沾了许多侍卫,每人手里都拿着刀,神色冰冷的看着顾长夜二人。 顾长夜扫视众人,冷声开口:“叫慕连出来!” 顾长夜的话音刚落下,慕连的声音便在众侍卫身后响起,“恭亲王果然是消息灵通得很,这么快就赶来了。” 慕连说话的语气阴阳怪气。 顾长夜也能明白此刻慕连一定是怒火中烧的,毕竟他的女儿死了,顾长夜沉默片刻,压住自己心头的烦躁沉声说道:“慕大人,这中间应该有什么误会,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不该把我的人带走。” 慕连冷很一声,从后面走出来,此刻的慕连双目之中满是狰狞的猩红,怒视着顾长夜:“误会?这有什么误会?阿慈和她约了见面,当时又只有她一个人,凶手还能是谁?王爷现在是想偏袒那个贱人吗?” 听到贱人二字,顾长夜咬了咬牙,可最后还是没有发作,再一次将怒气压下去,看着慕连说道:“她没有杀慕小姐的理由。” “没有理由吗?鬼知道那个贱人有多么脏的一颗心,有没有理由不是王爷说了算的,今天便是皇上来了,我也不会放人,我一定要让那个贱人付出代价!”慕连疯癫似的吼着。 慕连的声音落下,众侍卫顿时握紧刀柄,神色更加肃杀的看着顾长夜二人。 顾长夜的眼角也泛出寒意。 可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其他人,也不能让慕连知道暗卫的存在,眼下想从这么多的人手中将花枝抢回来,不太可能。 说到底,是想来处事不惊的他乱了,不然来的时候怎么会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而多带几个人。 顾长夜心底懊恼,暗暗的攥紧拳头。 一旁的李丛看着顾长夜的神色,最后压低声开口:“王爷,不如我和他们拼了,今天一定将花枝带回去.....” “不必。”顾长夜倏然打断他的话。 李丛有些诧异的看着顾长夜,还以为无论如何顾长夜都会将花枝带走,却没想到他说了不必。 顾长夜眸色冰冷的看着慕连,“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慕连你听好了,我很快回来接她回家,若是她因你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你们慕家!” 说完,顾长夜倏然转身,大步离开。 李丛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急忙跟了上去。 看着顾长夜离开,慕连冷笑起来,然后转身朝关押的花枝的走去。 此时花枝正坐在慕府的地牢中。 这地牢有一半的墙是露在地面之上的,那上面有一个小窗口,外面的光照射进来。 花枝望着那道光柱,却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慕慈怎么会死?到底是谁害了她? 被带回来的时候,花枝匆匆瞥见过慕慈的尸体。 慕慈的胸口被人捅了数刀,应该是在死后才被推下湖的。 花枝很想仔细查看慕慈的尸体,或许能找到凶手的线索,可是慕连根本不让花枝触碰那具尸体。 许多的疑团缠绕在花枝的心间,可是她现在处境却根本不能去探寻真相。 无论她如何解释,慕连都不肯相信她说的话。 其实慕连相不相信,花枝已经无所谓,只是她想知道,顾长夜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相信她? 想来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顾长夜的耳中。 花枝叹气,想到昨日的事情还没能解释清楚,今日又惹上了人命官司。 顾长夜一定会觉得她很麻烦吧? 花枝埋头在自己的膝上,眼角有些酸胀。 她盼着顾长夜来救她,又盼着他不要来,她害怕拖累他。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花枝慢慢抬起头,看见慕连一脸憎恶的站在牢门前。 “贱人!没人能救走你的!”他恶狠狠的说道。 花枝此刻已经冷静了不少,淡淡的垂下眼眸,“慕大人,我不是凶手,一直围着我转只是浪费时间,真正还是慕小姐的人还在外面逍遥呢。” 慕连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和阿慈在湖边呆了一个时辰,被人发现的时候,那湖边也只有你们两个,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花枝抬起头刚想反驳,可身体又瞬间顿住。 慕连的话让她觉得好像那里有些奇怪。 一个时辰? 花枝皱眉说道:“我和慕小姐约好的见面的时辰是申时,发现慕小姐尸体的时候我才刚到,根本没有什么在湖边呆了一个时辰!” 慕连拉开门走了进来,大步上前揪住花枝的头发。 “你还说谎!我已经问过了,阿慈约你未时见,你是不是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第378章 怀疑 “什么未时?” 头皮传来撕裂的疼痛,可花枝还是强忍着痛意,瞪着眼睛看着慕连。 可在慕连的眼中,花枝这张脸是可恶的。 就是因为这个贱人,破坏了慕慈的婚事,阻碍了他称相之路,现在又下毒手杀了他的女儿! 抓着花枝头发的手顿时一松,转瞬又移到花枝的脖子上,狠狠地掐住。 骨头发出‘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几乎快要将花枝的脖颈拧断。 花枝的眼前顿时又陷入黑暗。 看不见,耳边只有嘈杂的鸣叫,连呼吸也快没了。 可她的脑中竟还是只能想到顾长夜。 若是她就这么死了,顾长夜会怎么样? 会为了她难过吗?又或许她没了,于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但不是因为顾长夜会有什么反应而落,而是因为她自己。 她不想就这样结束。 她想好好活着,陪在顾长夜的身边。 就在花枝以为自己就快要被慕连掐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老爷!皇上的圣旨到!” ...... 顾长夜带着李丛迅速的回了王府。 他将暗卫叫了过去,询问花枝这一整日的行踪。 但因为调查江尘子的下落,今日王府只留下两名暗卫,而今日刚好是阿史那云离开的日子,那两名暗卫一直盯着阿史那云的一举一动,怕出什么岔子,刚好没有守在花枝的身边,对于花枝的行踪一无所知。 听到他们的话,顾长夜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李丛以为顾长夜应该是忍耐到了极限,正以为他要发作时,只听顾长夜淡淡道:“你们下去,去查今日有没有什么人看到湖边的事。” 两名暗卫领命后,迅速退下去。 李丛蹙眉看着顾长夜,半晌出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顾长夜一只手扶额。 他嘴上说着没事,可声音却听起来不太好。 李丛知道无论怎么问,顾长夜都不会说实话的,便没再做声。 只有顾长夜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难受。 他知道将花枝留在慕家,她会遭遇什么,可他却不能硬抢。 慕连在朝中的地位不小,他的女儿平白死了,不可能草草了事的。 而且,他现在还认定了花枝是凶手。 顾长夜额头的青筋用力的跳着,疼痛在脑中蔓延。 他很担心花枝,怕她被伤到,受了委屈。 没能看见花枝现在的处境,原来是这般的煎熬。 “李丛,去备马,我要进宫。”顾长夜突然沉声说道。 李丛猜到他是想进宫请皇上出面保住花枝,不敢有片刻耽搁,急忙跑了出去。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顾长夜放下手,脸色已有些惨白。 良久,他才起身准备出去。 可站起身的一瞬,他的眼前却一阵眩晕,身子虚晃一下。 沈怜刚好走到书房门口,看见顾长夜异常的样子,心中一惊急忙跑上去扶住他。 “小叔叔,你怎么了?”沈怜焦急地问道。 顾长夜很快便稳住身子,将紧贴在他身上的沈怜轻轻推开,“没事。” 感觉到顾长夜疏离,沈怜蹙眉,又缓缓松开。 “什么没事,你的脸色很差,昨夜一夜未归,一定是累到了,快回去休息吧。”沈怜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淡声说道。 看出沈怜有些不悦的样子,顾长夜淡声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 看着他不肯听话,沈怜凄笑一下,“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那我去叫阿奴,她的话你一定会听。” 听到沈怜提起花枝,顾长夜头微转看向她,“你今日可见到阿奴了?” “自然,我每日都在王府里能见到她。”沈怜视线转向别处,回答的有些不情愿。 “今日她都做什么了?”顾长夜追问。 沈怜蹙眉,只觉得心下难受,“她做什么为什么要问我,你去问她吧。” 说着,沈怜转身便想要离开。 顾长夜看着她的背影,在她要迈出去之前,开口道:“慕慈死了,她被慕连带回家中关押了。” 沈怜转身看向他,一脸的震惊。 顾长夜暗暗探究者沈怜脸上的神情,想要辨别这其中可有掺假。 可他没能看出端倪,说明沈怜的确不知道慕慈死了的这件事。 “慕小姐死了?怎么会这样?她今日不是约了阿奴在湖边见面?”沈怜有些失神的喃喃道。 顾长夜立刻皱起眉头,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湖边的事?” 沈怜答道:“今日门口的侍卫说有封信,我还以为是我的,就看了,看了之后才发现是慕小姐约阿奴见面的信。” 顾长夜继续冷声问道:“把那个侍卫叫来,我要听他说。” 看着顾长夜的神情,沈怜也蹙起眉头,“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说谎了?我为什么要说谎话?” 看见沈怜有些恼火的样子,顾长夜微垂眼眸,声音还是那般冰冷,“我只是要确认,你和这件事无关。” 沈怜看着顾长夜,眼眶慢慢红了起来,“这有什么可确认的?难不成你想说慕小姐是我杀的,故意陷害给她?” 顾长夜没做声。 沈怜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满是失望,“原来你真的是这样想的,你觉得我会为了报复她脏了自己的手吗?在你眼里我这么不堪吗?顾长夜!” “那你解释一下,当初为何在香菱的药中加曼陀罗的事情吧。”顾长夜打断她的话,视线毫无波澜的对准她。 沈怜心下一怔。 原来顾长夜知道这件事。 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端倪,很快便恢复镇定。 “原来是这件事,对,曼陀罗是我下的,可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香菱好受一些,曼陀罗可以让人入眠,香菱发病时睡不着,我这么做有错吗?”沈怜反问道。 顾长夜:“难道你不知道,曼陀罗对香菱的病情不利?” 沈怜怔了一下,“我,我不知道,真的吗?我只是想让她睡得好一些......”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继续问道:“那香菱的死呢?也与你无关?” 沈怜看着顾长夜,眼泪扑簌的落下,“香菱不是自杀的吗?而且,顾长夜,我在你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难不成认为我会害死香菱姨?” 顾长夜又是一阵沉默。 他不是没有这样怀疑过。 可现在看见沈怜哭的伤心的模样,那些怀疑便消失了。 想来是因为花枝的事情,乱了他的思考。 “对不起。”他垂眸淡淡的说道。 第379章 失望 “对不起。”他淡淡的说了一句。 沈怜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花,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心下却暗暗松了口气。 说到底顾长夜还是没有她做那些恶事的确切证据。 “怜儿,你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顾长夜脸色恢复往常的波澜不惊,大步向门口走去。 沈怜看出顾长夜所说的事情,一定就是花枝的事,心下一阵泛堵。 在经过她身旁时,沈怜倏然抬手拉住顾长夜的手腕。 “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是害死我一家的人,你不是应该和我一样憎恨她吗?为何?为何你现在会如此的在意她,她到底哪里好?我哪里比不上她?”沈怜红着眼睛质问他。 顾长夜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眸,“杀死你母亲的并不是她,而是温云歌。” 沈怜吼道:“那有什么区别?!她是温云歌的女儿!” 顾长夜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后退一步,眼底是平淡的疏离。 “她们不一样,而且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喜欢你。” 他的话音落下,便要转身离开。 沈怜愤恨的咬紧牙关,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嗤笑一声:“今日我见到阿史那云身边的那个跟班来找她了,还交给她什么东西,如果她是真的爱你,好,我可以放下所有仇恨退出,但她真的是吗?而且她今日又和慕小姐之死牵扯上,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兴许她就是贪图王府的富贵,不想你和慕慈成亲,所以才会下杀手!” 顾长夜的背影微微一顿,可也只是顿了一下,最后还是默声抬脚走了出去。 他骑上马很快便进了皇宫。 进宫是需要提前通报的,但顾长夜拥有特权,听到他说有急事,守门的禁卫很快便给他让出一条路。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顾长夜说要见皇上,太监便立刻带他去了御书房。 看见他来,顾长锦并没有同往常一样露出笑意,而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来了。” “皇上。”顾长夜微蹙起眉头,心中已隐隐猜到,皇上大抵已经知道花枝的事情了,顿了一下后沉声道:“臣弟想请求皇上命令慕连交出阿奴。” 顾长锦将手中的这狠狠摔在桌上,“又是为了她?你为了她要悔掉和慕家的婚事,如今她和慕慈的死有牵连,难不成你还要为了和慕连反目成仇?!” 顾长夜的眉心皱的更紧。 从知道这件事起,顾长夜便知道,不管花枝是不是凶手,只要他出面护着花枝,便要和慕连反目成仇了。 可他竟然没有半点犹豫。 他在心底自嘲了一番,竟可以为她做到这一步。 “慕家的事情我会处理,自会给慕连一个交代。” 听到顾长夜的话,顾长锦愤怒地抄起桌面上一叠厚厚的折子,朝顾长夜扔了过去。 折子的角狠狠砸在他额头上,可他却截然不动。 顾长锦扶着桌子,胸口被气得上下起伏,半晌才强压着怒火说道:“从前我当你是个冷情寡欲之人,男女情爱之事对你不会有半分影响,却没想你还是个情种,为了个女人,连朕对你交予的重任都弃之不顾了。” 顾长夜的头更低了几分,“臣不敢弃之不顾,但她是臣心之所向。” “难不成你还想让一个奴隶嫁给你,将来我不在了,你登基之后封她做个皇后,母仪天下,成为百姓的笑柄?!”顾长锦低吼起来。 顾长夜一阵沉默。 他知道自己的答案,那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她善良聪明,他并不觉得花枝不配母仪天下。 见他沉默,顾长锦更加恼火,“我已派人查过她的身份,她其实是温云歌的女儿,名叫花枝,我以为你对和温云歌有关的人,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对于顾长锦会知道这件事,顾长夜并不惊讶,毕竟顾长锦身边的那几个心腹都是他教导出来,其手段他是最了解的。 “长夜,这件事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有将花枝交给慕连,才能平息他的怒火。”顾长锦说道。 顾长夜听着这话,眉头越皱越紧。 交给慕连,花枝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顾长锦看出他的不愿,沉声问道:“难道她真的是害死慕慈的凶手,你也要包庇她?” “不,她不是。” “你就这么信她?” “我信她。” 顾长锦皱眉看了他半晌,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让我很失望。” 顾长夜没做声。 “如果你觉得凶手不是她,便找出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平息慕连的怒火。”顾长锦最终妥协的模样,淡淡说道。 可顾长夜却不觉得满意,“臣弟会找出证据,只是现在她在慕连的手中......” 似是看出他的顾虑,顾长锦打断他,“不必担心,慕慈一出事我便知道了,刚刚我已经命慕连将她带进宫了,现在她正在天牢之中,暂时慕连是要不了她命的。” 听到顾长锦这么说,顾长夜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抬起头,“皇上,我想见她。” “不许。”顾长锦立刻便否了这件事。 顾长夜不肯放弃,道:“想要调查此事,有些话必须要见到问清楚才可。” 顾长锦淡淡的瞥向他,“有什么话要问,便吩咐给楚岚。” “皇上......” “想要见她也可以。”顾长锦倏然插话说道:“一炷香的时间,而且朕只给你一天的时间查出真相。” 一天? 顾长夜心中一惊,可抬头看顾长锦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 最后,他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顾长锦立刻下令,让人带他去了天牢。 天牢之中,花枝已换上一身囚服,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 没一会儿便听到一个脚步声停在牢门前。 她甚至没有兴致抬头去看是谁,只是在脑中努力想要解开慕慈之死的谜团。 只有这样她才能离开这里,回到顾长夜身边。 “花......阿奴。” 听到牢门前低沉的嗓音,花枝的身体倏然僵住。 半晌她缓缓的抬起头,眼底积攒的泪水,一颗一颗滑落...... 第380章 带你回家 看见牢门前一身黑衣,身姿挺拔的顾长夜,即便花枝早就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哭,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她有些踉跄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忙跑到牢门前,哽咽的说道:“王,王爷......对不起,我又惹上麻烦了,但是慕小姐不是我杀的。” 顾长夜眸色沉沉的看着他,让人看出他此刻心底正想着什么。 半晌,他开口对身后的楚岚说道:“你下去吧。” 楚岚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他,最后还是默声退下。 等到只剩他们二人,顾长夜才又缓缓开口,“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要道歉?” 花枝微怔一瞬,然后抬起袖子用力的拭掉眼角的泪花,“我是觉得对不起王爷,总是给王爷添麻烦。”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花枝的右脸上。 因为慕连的那一巴掌,花枝的整个右脸又红又肿,额头也有一大片的淤青,想来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也有许多这样的伤。 顾长夜的眉心不悦的皱起来,抬起手,指尖轻揉的落在她的右脸上。 “慕连那家伙......”他的眸底闪过冷意。 花枝并没有注意到顾长夜眼底的情绪,只是觉得脸上原本火辣辣的疼着,但此刻被顾长夜触碰到,倒没有那么疼了。 “王爷,我有话要说。” 不等顾长夜开口,花枝便自顾自的说起来,“那夜阿史那云偷跑进王府的事我没有告诉王爷,是因为我并没有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想着他马上就要走了,从此不会再见这个人,不想让王爷再因此事烦心,所以我才选择不说的,还有,兵器图......” “等回去再说。”顾长夜出声打断她,他认为宴席最要紧的还是解决慕家的事。 可偏偏花枝还想继续说下去。 她一把抓住顾长夜抬起的手,紧紧地攥着,“不,我必须现在说,和王爷又误会这件事,实在太折磨人了,那日是我不对,我说过不对王爷说谎,可隐瞒也是一种说谎,之后王爷没有回去,我一直都很难受。” 说到这,花枝顿了顿,眼底的光亮却越发坚定起来,“我知道王爷想要兵器图,抵制内患,抗击外敌,但我也担心,王爷会用那张兵器图攻打其他的地方,倒是还是无辜的百姓遭殃,我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来源于那张图,这才会将它藏起来,想着等以后王爷改变的了想法再拿出来。” 说完所有的话,花枝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花枝急切的向自己解释的模样,顾长夜只觉得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他目色越发温柔,就连来时的一身戾气,在花枝的面前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说这个了,时间不多,皇上要求明日这个时辰之前调查清楚慕慈的死因,所以你现在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实的告诉我。”顾长夜柔着嗓音说道。 听到只有一天的时间,花枝怔了怔。 一天,实在太短了,皇上是在刻意为难他吗? 见花枝看着自己发呆,顾长夜的手指在花枝红肿的脸颊轻轻戳了一下,“别发呆,明日这个时候我就带你回家。” 我就带你回家。 花枝看着他眨了眨眼,只觉的有些甜蜜。 她将从收到慕慈的信到看见慕慈尸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花枝所说,顾长夜皱眉沉吟了片刻。 听着花枝的说法,这件事明显是有人捣鬼,想将此事推给花枝。 “对了!今日慕连说慕小姐约我未时见,可我看到的信却比未时要晚一个时辰。”花枝连忙说道。 顾长夜问道:“那封信可还在?” 花枝点头,“我将它放在梳妆台的木梳下面了。” 顾长夜的唇角不动声色的噙起一抹浅笑,他的手缓缓移到花枝的发顶,抚着她此刻有些杂乱的发丝,可他却觉得爱不释手。 “这里虽然有些冷,但很安全,慕连的手不可能伸到天牢来。”顾长夜轻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哄意。 花枝的唇角牵起一个笑意,她不想让顾长夜为她担心,故意让自己笑得很灿烂,“我没事的,这点冷不算什么,好歹此处的墙壁还能遮风呢,而且伤口也没有多疼,我都能忍下去的,这里一点也不可怕。” 她以为这样顾长夜会好受,却不知她的反应反倒让顾长夜更加难受。 是啊,他曾经给予她,是要比天牢还要差的小破屋,和其余下人无休无止的欺负。 她早已习惯这些,他却开始学会了心疼。 “等着我。”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开。 天牢里再次只剩下花枝一人。 花枝吸了吸泛红的鼻尖,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 四面的石壁筑起一个囚牢,冰冷,孤寂,凄凉。 花枝窝在自己的臂弯中,心里难过的想着,她刚刚又说谎了。 这里很可怕,比小破屋可怕的多了。 只是在这里待上一夜便是煎熬,若是在这里带上一个月,一年呢? 正想着,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花枝的眼睛一亮,还以为是顾长夜又回来了,急忙欢喜的站起身,跑到牢门前,奋力的向来人的方向看去。 可最后停在她面前却是当今圣上。 花枝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后退一步,屈膝跪下。 “民女见过皇上。” 顾长锦看着花枝脸上的伤痕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从慕连手中强制将花枝押进天牢后,这也是刚刚见到她。 顾长锦打量了一下花枝,最后轻叹一口气,“昨日朕还以为下一次和你见面,又要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想到法子把自己送进宫了。” 花枝苦涩的笑笑,“是民女太笨,惹了麻烦,多谢皇上今日出手相救,今后民女定当竭尽全力办好皇上交代的事情。” 顾长锦也跟着轻笑一声,“我大抵明白长夜为何会对你情根深种了,你很聪明,也很讨人喜欢。” 花枝没有作声。 下一瞬,顾长锦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但你不该肖想恭王妃的位置。” 花枝已经抬起头连忙说道:“皇上,民女没有......” “没有?那为何长夜突然要悔掉和慕慈的婚事?”顾长锦说道。 这件事花枝还是第一次听说,双眼倏然睁大,“什,什么?!” 第381章 追查 听到顾长夜悔婚一事,花枝的眼睛倏然睁大,一副震惊的模样。 顾长锦细细端详着他的神情,最后确定应不是装出来的,蹙眉疑惑的问道:“你竟不知道?长夜没有告诉你?” 花枝失神的看着地面,没有作答。 她确实不知道此事,甚至不敢相信,顾长夜会为了她悔婚。 又或许他是有其他原因,所以才会悔婚? 花枝一时胡思乱想起来,最后她用力的摇头,将那些奇怪的念头甩走。 她不该再随意揣测顾长夜的心了。 明明他的双眼满是温柔,明明他愿意和她在小指牵上红线,生生世世不分离,她又怎能再怀疑他的感情。 明明他是真的喜欢她。 花枝的心底溢出欢喜,再抬起头时,视线倏地变得更加坚定。 “皇上,我必须回到王爷身边。” 看到花枝的样子,顾长锦一阵沉默,最后沉声开口,“你想回去,但要想法子证明你的清白你才能离开这里,即便你有法子医治朕身上的毒,朕也不会随便放过一个杀人凶手。” 顾长锦沉声说话时的神情,看起来和顾长夜十分相似,二人的双眼都深不见底,无喜无怒,却让人不寒而栗。 花枝垂下头,“我没有杀人,问心无愧,真相一定会大白的。” 顾长锦点头,“好,长夜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 说完,他转身离去。 天牢内再次归于平静,花枝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 她坐回到墙角边,看着墙上方那一点能看见外面天空的小窗,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顾长夜是真的喜欢她,甚至愿意为了她悔掉和慕家的婚事。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她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回到顾长夜身边,余生用尽所有的爱陪着他...... 而此时回到王府的顾长夜,急匆匆的往正院走去。 沈怜搀扶着路嬷嬷,正巧看见顾长夜匆匆的样子。 路嬷嬷已经从沈怜那里听说了花枝的事情,心下莫名的有些不安。 “怜儿小姐,我们过去看看吧。”路嬷嬷轻轻拍了拍沈怜的手说道。 这倒是正合了沈怜的心意,她轻轻点头。 二人跟着顾长夜的脚步一起进了正院。 顾长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谁,可没有回头的意思,径直的走进屋内,找到梳妆台上拆开的信笺。 上面的字分明就是慕慈的。 他凌厉冰冷的视线扫过上面的字迹,最后停留在未时二字上。 花枝所说的是信上写的是申时,怎么现在信上却变成了未时? 顾长夜冰冷的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路嬷嬷和沈怜。 “怜儿,这信你动过?”他冷声问道。 沈怜迎着他的视线暗暗打了个寒颤,最后略微犹豫的点了点头。 顾长夜继续问道:“你看了这信?信上写了什么?” 沈怜顿了顿,然后搂紧一旁路嬷嬷的手臂,露出畏怕的样子,“上面,上面写的约阿奴未时在湖边见面......” “胡说!”顾长夜骤然低吼一声打断她的话。 沈怜被他吼得吓了一跳,片刻后她的眸底也染上些微怒意,“什么意思?小叔叔难不成怀疑我说谎?还是觉得我在信上作假了?我在你的眼里就这样不堪?!” 一旁的路嬷嬷也觉得是顾长夜的不对,眉头皱起,“王爷您应该冷静下来,怜儿小姐为何要在信的事情上作假?难不成慕小姐还能是怜儿小姐害死的?王爷好好想想,这怎么可能?” 二人一人一句,却让顾长夜更加焦躁。 沈怜没有说谎的话,难不成花枝会说谎? 但是如果花枝说谎,她又怎么会傻到让他来找这封信,岂不是让她的谎言不攻自破? 顾长夜依然怀疑的看着沈怜,半晌他沉声说道:“将那个送信进来的侍卫叫来,本王要听他说。” 沈怜怔怔的看着顾长夜说话的模样,最后又是失望又是苦涩的一笑。 到底顾长夜不信的人是她。 越是这样,她越是痛恨花枝,眼下的一切都是因为花枝,如果没有花枝,顾长夜同她又怎么疏离到今天这幅样子,或许没有花枝,顾长夜早就对她动心,早就会娶她为妻! 等有一天花枝落在她的手里,定要那个贱人剥皮剔骨,生不如死。 沈怜想这些的时候,那名送信的侍卫已经走了进来,看见顾长夜连忙低下头,“卑职见过王爷。” 顾长夜举起手中的信,“这信是你送进来的?” “是。” “这信上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那人略微犹豫了一下,最后沉声说道:“卑职知道,沈小姐在卑职面前打开过这封信,上面......好像是慕家小姐要同阿奴未时在湖边相见。” 那人的话音刚落下,顾长夜身子微微一动,转瞬便将那人腰间佩刀拔出,刀尖抵着他的咽喉,身上的戾气浓的吓人。 一旁的路嬷嬷和沈怜第一次见到这架势,也的确被吓到。 顾长夜声音像是千年寒冰般,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一遍,那信上说了什么,你最好实话实说。” 刀尖已经轻微的抵着对方的喉尖,刺破了皮肤。 那名侍卫露出惊慌的神情,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自己的血就会溅出来。 “王,王爷,卑职没有说谎啊!” “那封信是你交给阿奴的?”顾长夜换了个问题问道。 侍卫身子略微一顿,神色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谁,踌躇半晌最后一咬牙说道:“是,是的,沈小姐看完,便将信塞回去了,卑职立刻就将信交给阿奴了。” 一旁的沈怜暗地里偷摸弯起唇角。 一早她就料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结束,早早就收买了这个侍卫。 顾长夜眉心越皱越紧。 最后路嬷嬷实在看不下去,沉声开口,“王爷!您这才摆脱了嗜杀的名号,难不成越想外面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您到底想要证明什么?证明那孩子没有杀人,您为何那么信她?” 顾长夜沉默的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身瘆人的戾气不见半点收敛。 为什么相信? 因为他在花枝身上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因为他想回应花枝那份不求回报的感情,因为...... 因为他莫名的有些害怕,害怕自己错了,其实花枝骗了他。 如果是那样,他会比从前更加厌恶,憎恨花枝。 他不想变成那样,所以才会努力想要证明花枝的清白,也证明自己的心没有错付。 最后,顾长夜倏然将手中的刀扔掉,转身走了出去...... 第382章 证人 看见顾长夜离开路嬷嬷长长叹了一口气。 而沈怜的眼中渐渐流出阴冷。 路嬷嬷的感觉很敏锐,身旁沈怜的些微变化她很快便注意到了,她看向沈怜时,沈怜甚至来不及将眼底的阴冷完全收回。 那抹阴冷落在路嬷嬷的眼里,让路嬷嬷心下一凌。 “嬷嬷,您看着我做什么?”沈怜看着她讪讪的笑了一声,以作掩饰。 路嬷嬷沉声看了她半晌,最后缓缓开口,“怜儿小姐,这件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发现路嬷嬷似乎有些察觉,沈怜在心底暗暗咒骂了一声,最后脸上堆砌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嬷嬷说什么啊?什么事情?” “花枝的事情。”路嬷嬷也不想和她绕弯子,便直接说了,“慕家小姐的死与怜儿小姐无关吧?” 沈怜没想到路嬷嬷竟然如此敏锐,而且出事还这般冷静。 不过想到路嬷嬷毕竟是从水深火热的皇宫中出来的人,有这般能力,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这很碍事。 沈怜阴恻恻的想着,如果这老东西想坏她的好事,便连这老东西一起杀了。 反正一个两个都杀了,也不差这一个。 心里的想法如此阴暗,可沈怜的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 “这事怎么可能和我有关?我也没那个力气杀人啊。” 沈怜甜甜的回答,可路嬷嬷心底却生出一股恶寒。 明明说着死人的事情,为何沈怜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路嬷嬷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怜儿姑娘,听老奴一句劝,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你硬要强求的话,反而会害了自己......” 她顿了顿,然后将自己的手从沈怜的手中抽了出来,不用她再从搀扶,一个人一瘸一拐往门口走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 路嬷嬷喃喃的离开。 沈怜很快便敛去脸上的笑意,一身的阴冷之意。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子俏正在打扫桌子,双手颤抖的十分厉害。 “这次人是我杀的,你怕什么?”神来呢倏然冷声开口。 子俏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拿的茶盏掉落,‘啪’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片。 “小,小姐,我好怕,如果这件事被王爷知道了,我们,我们肯定死定了。”子俏产生的说着。 沈怜看着她轻蔑的一笑,“瞧给你吓得,现在不是有那个贱人顶罪吗?”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沈怜不耐烦的打断她,“那封伪造的信已经被烧了,顾长夜看到的又是慕连的真迹,送信的下人也买通了,已经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与我有关!” 听着沈怜说的,子俏的恐惧却半点没减。 沈怜从袖中拿出一个物件儿,看着那东西有些阴险的笑了起来,“而且还让找到了这东西,这东西绝对能让激的顾长夜亲手杀了她。” 子俏蹙眉看着她手中的信号筒,那是沈怜偷摸去换伪造的信时,看见的东西,正是药格罗交给花枝的那个信号筒,花枝并没有在意,将这东西大刺刺的放在桌上。 “小姐......我们接下怎么办?”子俏底气不足的问道。 神来呢冷哼一声,“等,看看慕连要怎么处置她。” ...... 在天牢里,花枝一夜未眠。 她望着天边晚霞落幕,夜幕低垂,望着最浓的夜色,又盼着天边鱼肚泛白,总算盼来了天明。 她向着自己等的人,心里便泛着甜意。 皇上给了顾长夜一天的时间,这还未到晌午,花枝知道离顾长夜来的时辰还早着呢。 她倒不是盼着顾长夜能来证明她的清白,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她心底隐隐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收场的。 她只是想再见到顾长夜。 “阿奴,出来。” 几名禁卫走到牢门前,十分粗鲁的踢了踢牢门。 花枝回过神看向他们有些疑惑。 带头的禁卫说话的语气十分不客气,看着花枝语气不屑的说道:“怎么?还不想出来啊?要在这长住?” 花枝扶着墙站起身,地方的看着他们。 没有见到楚岚,花枝便知道这帮禁卫不是顾长夜的人,她自然是有些提防。 “你们要带我去哪?”花枝问道。 “还能去哪?金銮殿,有证人说昨天看到湖边发生的事情了,皇上召你过去审问。” 听到有证人,花枝大喜。 难道是顾长夜找到的证人?他这么快就来了? 她并没有多想,禁卫打开牢门,她便跟了出去。 没一会儿,她便被带到了金銮殿。 顾长夜已经站在殿中,另一边还有脸色阴沉得可怕的慕连,除此之外,花枝还看见了太后和夏禾。 再面对这些人时,花枝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慌张无措了。 她淡淡然的走到大殿中央,屈膝跪下,“民女见过皇上,太后娘娘。” 顾长锦也不似往日的平易近人,十分严肃的看着她,“阿奴,知道召你来是何事?” 花枝点头。 她转头向顾长夜看去一眼,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可视线落在顾长夜的脸上时,却顿了住。 顾长夜紧皱着眉头,神色也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花枝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莫名的,她开始不安起来。 “将证人带进来。”顾长锦沉声说道。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粗麻衣裳船夫走进殿内,看着殿内众人,双腿不停地打颤,还未走到大殿中央,人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草民,草民见过,见过皇上,还有,还有......” 听着对方结巴的话,顾长锦出声打断,“免礼,你还是直接说一下,昨日你都看到了什么。” 船夫还是不敢抬起头,低着头继续结巴的说道:“昨日,昨日草民在湖边等着有人来出钱游湖,但,但最近天冷了,玩的人也会少了,草民便早早就收拾,准备回去,下午的时候草民发现钱袋子丢了......” 听着船夫絮絮的说着,众人皆有些头疼,最后夏禾忍不住,笑着打断他,“你不如直接说一下,昨日你看见湖边杀人的事了吗?” 船夫用力点头,“看,看到了?” 夏禾轻笑,“那昨日杀人凶手的脸你可有看到?” 船夫再次点头。 夏禾意味深长向顾长夜看了一眼。 顾长夜自然也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冰冷的看了回去。 “那个凶手,可在大殿之上?”夏禾笑着问道,像是再看一场有趣的戏。 船夫抬起头,在大殿之内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停在花枝身上。 殿内寂静了半晌。 “她,是她!” 第383章 证言 船夫指着花枝声音颤颤的说道。 大殿一阵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花枝身上。 花枝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向那个船夫,可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一旁的顾长夜便压抑着怒气,低吼着问道:“你还未看清她的脸,怎么一眼就认得是她?!” 他的吼声将那个船夫吓得一缩,“我,我......这位姑娘,长得特别,一个背影都让人难以忘记,所以我,我才认得。” 船夫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顾长夜已经走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领便提了起来,“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做假证本王可是会割了你的舌头。” “没,没,草民怎么敢做假证!” 船夫被吓得全身抖成了筛子样。 看着顾长夜压制不住怒气的模样,顾长锦皱了皱眉头,刚想出声阻止,一旁的宋婉思捏着帕子轻笑起来。 “呵,没想到有朝一日,哀家也能看到恭亲王失控的模样,难不成只要对这小丫头不利的证词,都是伪造的吗?恭亲王,你难不成还想强权压着他,逼他说出你想听的话?” 顾长夜手背青筋横起。 宋婉思刻意针对顾长夜的话,花枝自然能听出来。 果然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样,没有那么简单就会结束。 这个船夫不是顾长夜找到的人,而且现在的证词对她很不利。 花枝蹙眉咬住下唇,若此时顾长夜一味地护着自己,只怕会给他惹去更多的麻烦。 “长夜,放开他!” 最后,是顾长锦声音不悦开口,顾长夜才缓缓松开那名船夫。 顾长锦看向花枝,“阿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花枝自然不能平白被人冤枉,船夫说的是谎话,只要是谎话,就肯定会有破绽。 她蹙眉想了想,然后转头看着船夫问道:“你既然说昨日看见了我,那昨日我穿的可是什么衣裳?” 船夫被她问的怔住。 花枝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浅笑。 这个船夫一定是谁找来做假证的,昨日一定没有在湖边见过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她穿的什么衣裳。 他答不出,这个谎言便被打破了。 看着船夫支支吾吾的样子,顾长夜心底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朝顾长锦拱手说道:“皇上,这人分明是在说谎,伪造证言,欺瞒圣上,按律当斩。” 听到斩字时,船夫瞬间大慌,趴在地上连忙用力的磕着头,“小的没有啊!小的怎么敢欺骗皇上呢,小的,小的只是一时忘记了......” 顾长夜冷哼一声,“一个背影你都没能忘,穿的什么怎么会忘?” “我,我......” 船夫越是支支吾吾,说的话便越像是假话。 花枝倒没有想置船夫于死地的想法,只是叫船夫来做假证的背后之人,或许和慕慈之死有关。 “皇上,这个船夫我从没有见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恩怨,一定是有人教唆他来做假证,调查此人,或许就能找到害死慕小姐的真凶。”花枝沉声说道。 顾长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旁的宋婉思以为没有好戏可以看了,一时露出恹恹的神情,有些想要离开。 “来人,将此人压下去拷问,让他说出受何人指使!”顾长锦沉声下令。 大殿之外迅速走进来两名禁卫,准备带走船夫。 花枝转头看向顾长夜,恰巧顾长夜正好也在看着她。 视线相撞,原本压抑的,沉重的,愤怒的情绪,皆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他们二人明白的缱绻。 虽然还是未能解开慕慈之死的谜题,可只要有船夫这条线索,她应该很快就能洗去冤屈。 花枝心底想着,用自己的盐靖高速顾长夜,让他不要太担心自己。 她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我想起来了!!” 已经被拖到门口的船夫倏然大喊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所有人齐齐看向他。 船夫用力的挣开禁卫的禁锢,跪趴着向前,带着哭腔说道:“皇上,小的想起来了” “这位姑娘昨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衣角是用银线绣的栀子花,那是上好的布料,在都城内不常见,腰间还挂着一枚很特别的香囊,茶青色的,我记得上面绣的是鸳鸯,我现在想起来了!!” 花枝震惊的看着他。 他竟然说的没有半点差错。 难道这人昨日真的见到她了?还是背后之人早就交代给他了? 顾长夜蹙眉看向花枝,本想询问正确与否,可看见花枝吃惊的模样,他当下心里便清楚了答案。 这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若这个船夫没有说谎,那花枝真的是杀死慕慈的凶手。 他不相信,也不明白,花枝有什么理由要杀死慕慈。 一旁的一直忍耐的慕连终于按奈不住,上前一步,焦急地问道:“你昨日都看到了什么?!” 船夫因为害怕被带下去拷问,这会子说话也利索起来,“昨儿我见这位姑娘和另外一位姑娘站在湖边说话,二人说话的模样有些激动, 像是在争吵,我后来凑近了些,隐约听到这位姑娘好像说什么,想要嫁进王府,不能答应那位姑娘的请求,后来另一位姑娘激动的掏出刀来,好像要杀她,她反手抢过刀,辞了另一位姑娘好几刀,等着人断气了,就扔到湖中了......” 慕连的听得眼圈泛起猩红。 那船夫说得过于详细,像是真事一般。 花枝隐隐慌了起来,她摇头说道:“我没有。” 听她辩解,船夫突然拔高声音指着她恶狠狠地说道:“是她,就是她,她实在太恶毒了,那位姑娘后来无力还手还求她饶过一命,她就是不肯停手,还说什么她平日里装作懦弱的样子很累,现在王爷对她情根深种,没了她这个障碍,她只要在王爷面前掉几滴眼泪,就能嫁进王府,享受荣华富贵!” “我没有!”花枝转头朝船夫大喊一声。 一旁的慕连已经被怒火淹没理智,一个箭步冲到花枝身旁,一脚狠狠的踹在花枝的头上。 花枝眼前顿时一黑,脑子里只有嗡嗡作响的疼痛,身子倒在地上,就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没料到慕连敢在大殿上这么做,顾长夜眼睁睁的看着花枝被踹倒在地上,心底蓦地揪紧,看着慕连目眦尽裂,“慕连,你做什么?!” “怎么?恭亲王还想包庇这个贱人吗?她害死了我的女儿!恭亲王难不成想做帮凶?!” 第384章 罪证确凿 “够了!!” 顾长锦一声怒吼,将剑拔弩张的二人喝住。 顾长夜暗暗的咬紧后槽牙。 花枝则从地面爬起,转头看向顾长夜。 她看到顾长夜眉心的紧蹙,心底蓦地揪紧。 她到底还是让顾长夜为难了。 悔婚一事,大抵已经让王府和慕家关系僵硬,如今慕慈的死和她有关,顾长夜又明显偏袒着她,这让顾长夜与慕连之间更加僵硬。 只怕还会因此结仇。 “我没杀人。”花枝喃喃说道,最后眸中颤抖光芒渐渐镇定下来,“我没有杀人,只凭他一人的证词,还不足以定我的罪!” 却不知,她的坚持在别人的眼里,渐渐变成了狡辩。 “贱人,人证都在这了,你还想狡辩!”慕连骂道,又想抬起脚踢她。 顾长锦沉声阻止,“慕连!事情还没查明,不可胡来!” 慕连抬起的脚在半空中僵了僵,最后很是不甘心的收回,愤愤的瞪了花枝一眼。 顾长锦面色十分严肃,看着花枝问道:“既然你说不是你,那你要拿出证据。” 花枝咬牙低头想了想,最后蹙眉说道:“时辰不对,昨日慕大人所说慕小姐约我的时辰,和我去湖边的时辰对不上。” 说着,花枝看向船夫,“昨日你见到我是什么时辰?” 船夫怔了怔,最后答道:“未时。” “我未时刚走出王府,慕小姐写给我的信也是申时,所以时辰对不上!”花枝用力说道。 这是她最后能抓住的线索了。 顾长锦幽幽问道:“可有证据?” 花枝甚至没看一眼此刻顾长夜的神情,就开口说道:“有,慕小姐的那封信我还留着,就在王府中。” “那边派人回去取。”顾长锦命令道。 花枝心中一喜,转头看向顾长夜,这才注意到他的神情。 原本沉沉如海底般之深的眸子,此刻却有了些微波澜。 花枝唇角的喜色僵住。 她从顾长夜原本信任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动摇。 收到命令准备去王府取信的人刚跑到门口,顾长夜沉声开口:“不必去了,信,我拿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拆开过的信,未等打开,一旁的慕连一步窜上前,将信夺了过去。 慕连摊开信纸,看着上面的字迹,眼周的猩红继续蔓延。 “这是阿慈的字迹。”慕连看向花枝,面目狰狞,将信狠狠地摔在花枝的脸上,怒吼道:“贱人,你还想怎么狡辩,这信上就是我女儿的字迹,明明白白写着未时见,你难不成想说有人调包了?” 花枝慌忙的捡起信,震惊的看着上面的字,声音轻颤的说道:“不,这不是我收到的那封信,一定是有人......” “你以为你是谁?谁会费这么大心思陷害你一个暖床用的贱婢?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你只是一个下贱的奴隶而已,而且阿慈从来没与人结过怨,谁会想杀她?不过就是因为阿慈的婚事碍了你的事!!”慕连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吼着。 他的吼声充斥在整个大殿,将花枝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喉咙中。 说不出口,甚是憋堵。 到最后,花枝只能那个喃喃的说着不是她,不是她,其余解释的话,已经没有人想要去听。 宋婉思嗤笑一声,打断了歇斯底里的慕连,“呵,如今证据,证人都齐全了,人已经能断定是她杀的了,皇上是不是也该给慕大人一个交代了。” 她话音落下,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花枝的脸色已经接近白纸,她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皇上,然后转头看向一旁阴沉着脸色的顾长夜。 她不怕任何人的误解,却唯独怕和顾长夜解释不清。 顾长夜眼底不再是昨日的温柔,此刻是她熟悉的疏离和冷漠。 “我没有,你相信我。”她弱声的说着,声音里甚至带了点祈求味道。 顾长夜垂眸睨着她,眸底的寒冷一点点散布到整张脸。 “要我信你,你也要能拿出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花枝只感觉到一颗心痛得要死。 顾长锦倏然开口问道:“阿奴,既然你再无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便如实交代你昨日的罪行。” 声音落进花枝的耳中,可花枝并没有将视线从顾长夜身上移开。 她看着顾长夜,眼底的泪光翻涌,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没有杀过人,要我如何交代?” 花枝眼底的难过最后滴落下来。 看着那滴眼泪,顾长夜暗暗将自己微颤的手背到身后。 一旁的慕连再压抑不住,猛地将花枝扑倒在地,双手扼住花枝的细嫩的脖颈,死死地掐住。 花枝的脸色转瞬便涨的青紫。 顾长锦没想到慕连会如此冲动,心中一惊,视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顾长夜。 却见顾长夜面色淡漠,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慕连马上要掐死花枝的模样。 顾长锦提着的心反倒松了不少。 看来因为这件事,顾长夜对花枝的喜欢大概已经烟消云散了。 这倒是如了顾长锦所愿,没了对花枝的这份感情,顾长夜便少了份累赘。 最后眼看着花枝要被掐死的时候,他示意一旁的禁卫上前将失去理智的慕连拉了开。 花枝奄奄一息的仰躺在大殿中央,一口一口的急吸着气,可还是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来人,将阿奴押回天牢,此事朕会给慕爱卿一个交代的。” 一旁宋婉思冷笑一声,“皇上还真是爱屋及乌,平日里偏袒恭亲王,现在连恭亲王一个贱婢也要偏袒吗?慕大人可是死了女儿,皇上难道不该现在就下令处死她?” “朕自有判断。”顾长锦只淡淡留下五字,便被一旁的太监搀扶下去。 宋婉思眯眼阴冷的瞥了一眼下面的花枝和顾长夜,最后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便起身离开。 虽然今日之事无关她的痛痒,但看见别人痛苦地模样,她的心底便会一阵舒畅。 夏禾从头到尾笑着眯起眼睛,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顾长夜一眼,也转身走出大殿。 慕连和船夫早被禁卫带了下去,大殿之内一时只剩下顾长夜和花枝。 禁卫走进来将花枝架起便拖向殿外。 花枝没有丝毫反抗,只是依然固执的看向顾长夜。 “我没有杀她。” 她看着顾长夜喃喃地说道,她不想要其他,只想的一个顾长夜相信。 可顾长夜的视线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而是冷漠的转开了。 第385章 为何信她 走出金銮殿,顾长夜才注意到夏禾并没有离开。 夏禾一双狐狸眼含笑弯起,有些魅惑,却看得顾长夜心生厌恶。 “王爷,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这幅惨样,心里不好受吧。”夏禾问道。 顾长夜脸部的轮廓倏然绷紧,他走到夏禾面前冷声警告道:“夏禾,你不用得意,她若是少根头发,你的脑袋也可以搬家了。” 夏禾睁大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看着顾长夜,“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认为这件事是我搞的?” 顾长夜没有作答,只是冰冷死寂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夏禾低低的笑起来,“王爷大可放手去查,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害那个小丫头,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吗?更何况这件事还要搭进去一个慕慈,若是事情露馅,我还要和慕家结怨,得不偿失。” 顾长夜睨了他一眼,然后挥袖转身,准备离开。 “王爷为何会如此相信她?就一点不怀疑是她做的?”夏禾连忙开口问道。 顾长夜脚下的步子倏然顿住。 看出他那一瞬的动摇,夏禾的唇角阴险的勾了一下,“没想到冷血无情的顾长夜也有色令智昏的一天,你难不成忘了她的名字,她叫花枝,是温云歌的女儿,温云歌是什么人,那可是亲手砍掉阮家大小姐头颅的女人,温家还在你母亲的死上做过推手,你觉得那种人教养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顾长夜在原地默声站了片刻,最后头也不回的冷声说道:“我还不知道,原来夏丞相也有这么关心我的一天。” 说完,他抬脚大步离开。 夏禾看着他的背影,不屑的冷哼一声。 花枝的事情很快便传到等在宫门前的李丛那里,等顾长夜走出来时,他本想上前询问情况,可发现顾长夜的脸色十分不好,原本要问的话堵在了吼中。 “王,王爷,您没事吧?” 顾长夜没做声,沉默走上马车。 一路回到王府,李丛都没敢发出一点声音,只因马车里压抑的戾气,让人心生畏怕。 马车停在王府前,顾长夜还未踏进王府门口,便看见红着眼睛飞奔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 “王爷,您知道阿奴的,她向来都是舍不得伤害别人的,怎么可能杀慕小姐?肯定是有人想要害她的......” 昨夜花枝一夜未归,慕慈的事虽然没有传开,但是小舞还是起疑心了。 今日慕慈的事在城中传开了,小舞立刻便意识到,花枝大概和此事沾上了关系,就在顾长夜到王府门口之前,花枝时杀死慕慈凶手的事便传进了王府。 顾长夜垂眸冷漠的睨着小舞哭泣的模样,最后俯身靠近她,冷声质问道:“我问你,昨日你去哪里了,为何没有跟着她?” 被他如此质问,小舞更是觉得这事怨自己,是她不好,没能照顾好阿奴,所以才会让她被人陷害。 小舞哭着摇头,“阿奴每日都在府里呆着,从不会往外跑,昨日她要出门甚至都没有告诉我,我,我若是知道,我一定......” 未等她说完,顾长夜一只手粗暴的揪住小舞的衣领,声音阴沉可怖的吓人,“一定?那你为何没有跟着她?你以为我把你放在她身边是为什么?” 一旁的李丛看着顾长夜要对小舞动怒的样子,梁莽上前一步想要阻拦,“王爷,慕小姐的信上不是写了,想要和阿奴单独见面,阿奴向来信守承诺,肯定不会让小舞陪着的,这件事不能怪小舞。” 听李丛提起心,顾长夜拧眉看向他,“你觉得那封信可信?” 李丛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不少吓人,最后连沈怜和路嬷嬷都惊动了出来。 看着顾长夜眼底猩红的样子,路嬷嬷心底一惊。 顾长夜上一次露出一副神情,还是阮灵死的那一年。 顾长夜一把甩开泣不成声的小舞,没有理会任何人,大步离开。 独留下众人,吃惊地吃惊,疑惑的疑惑。 没一会儿人群便散了开。 沈怜神色淡淡色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可刚一回到房间,她脸上平淡的表情便渐渐裂开。 “哈哈哈,那个贱人完蛋了,慕慈的身份,足以让皇上弄死那个贱人,才能平息慕家的怒气!我总算等来这一日了!!” 沈怜笑的狰狞,一旁的子俏却一副心虚的模样。 看着面前笑的丑陋的沈怜,她又回忆那日湖边的情景。 沈怜按照慕慈信上的时辰到了湖边,果然见到慕慈,而且还正随了沈怜的意,慕慈是只身一人,四周也再看不见旁人了。 慕慈诧异来的人不是阿奴,而是沈怜,有些恼火的想要离开,可沈怜却不让她走,还反倒用言语激怒慕慈。 沈怜本想着将慕慈推到湖中,淹死她,可没料到,那日慕慈对花枝也起了杀心,受了沈怜揶揄的刺激,便掏出准备刺杀花枝的匕首,向沈怜刺去。 事情也就发生在那么一瞬,沈怜躲过一击之后,便夺过刀,反在慕慈身上刺了许多刀,等慕慈没了气,便将慕慈的尸体扔到了湖中。 回想起慕慈的血溅了沈怜一身的情景,子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沈怜正得意地笑着,紧合窗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紧绷的看向窗口。 沈怜怕有人将她刚才的话听了去,若是让顾长夜知晓了,那一切就都完了。 她悄声向门口挪着,到门口时刻意的停下来。 最后猛地推开门,向窗口的方向看去。 那里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窗棱边,用嘴啄着窗棱。 她依然不放心的四处瞧了瞧,确定了没有任何人影,才松了一口气。 正准备合上门重新回到屋内,才发现窗边的那只鸽子,脚上似乎绑着一张纸条。 沈怜蹙眉走过去,解下纸条,看着上面的字眉心的褶皱越发的加深。 最后,她将纸条愤恨的捏成一团,攥在手心之中。 “夏禾......” 第386章 离开 夜深,月半。 一缕月光透进天牢狭隘的窗缝间,洒落在地面。 花枝望着那抹淡漠的月光发着呆。 片刻后,幽静的地牢中传来一个脚步声。 花枝转头看去,顾长锦已经不知不觉的站在她的牢门前。 在看见高高在上的皇上,花枝已不再之前一样慌张,而是神色淡淡的跪好。 未等她开口,顾长锦已经摆手:“免礼。” 花枝的肩膀微微一顿,最后直起身,默声重新靠着墙边坐下,一副颓败的模样。 “明日,朕便会定你的罪,你可有什么想说的?”顾长锦神色严肃的问道。 花枝的眼睫轻颤着,一张小脸苍白,半晌,才虚弱的说道:“皇上想听我说什么?” 顾长锦点头淡声道:“也是,如今罪证确凿,你也无可再狡辩了。” 花枝苦涩一笑:“皇上是不是很想置我于死地?” 顾长锦微蹙一下眉头,“这话怎么说?” “若皇上愿意,大可给王爷多几日时间彻查此事,可偏偏皇上只给了一日,今日那船夫出现的也蹊跷,若皇上相信我是无辜,又怎会轻易便定下我得罪,也可让王爷追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说到这,花枝顿了一下看向他,“而且,若皇上想查清此事,大可找个由头放我出去,让我自己查清此事,可皇上却将我关押在天牢之中,不让我知道外面半点的消息,甚至不许我和王爷多说上一句话。” 听了她的话,顾长锦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你很聪明,这是朕欣赏你的地方,那你可知道朕为什么想要定你的罪吗?” 花枝抱着双膝吐出一口气,“大抵是皇上觉得我配不上王爷,想要将我们二人分开吧。” 她说完,牢内一阵寂静。 良久,顾长锦背手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你现在所在是哪里吗?” “天牢。”花枝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这里是关押皇室重犯的地方,我从前听人说过。” 顾长锦慢悠悠的讲道:“是啊,所有皇室重犯都会被关押在这里,所受之刑罚可要比外面的衙门和司刑司要恐怖的多。” 讲到这,他停了一下,看向花枝,“可这里关押过的人却是寥寥数人,你是一个,长夜也在其中。” 听到顾长夜的名字,花枝的心跳了一下。 顾长锦问道:“当年的巫蛊案你可知晓?” 花枝点头。 他继续说道:“那个案子疑点,可偏偏父皇受人蛊惑,坚信萧贵妃会巫蛊之术,连带着长夜一起打入这幽深的天牢之中。” “长夜原本是皇子最受宠的,他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可偏偏因为这事,失了父皇的宠爱,被褫夺了皇子的身份,日日承受刑罚。” 醉着顾长锦的话,花枝的眉头开始皱紧,心底也开始隐隐作痛。 “你在这里算是享福的,你知道长夜被关在这里都经历了什么吗?”他向下脚下指了指,“他和他的母妃被关押在这天牢的下面,水牢之中,他那时七岁的年纪,就要被浸泡在冰冷的污水之中,冻僵了就打捞起,用带刺的皮鞭抽打,直到他恢复知觉,剧痛难忍欲死之时,再将他重新浸泡在水中,看着他重新麻痹,日夜反复,整整两年。” 花枝眼眶红了起来,死死地捂住心口,顾长锦描述的那个场景已经浮现在眼前,让她想起了顾长夜背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想到他曾经经历的那些,她便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自己最痛苦的时候,顾长夜出现救了她,可他痛苦地时候,却没有人出现拯救过他。 若是可以,她愿意用自己这一生遇见顾长夜所用到的运气,全部送给他,只要他一生喜乐未央,哪怕他们不曾相遇,她也甘愿。 看出花枝痛苦地样子,顾长锦沉默了片刻,然后悠悠说道:“后来萧贵妃死了,父皇赦免了长夜的罪,他出来之后便被送出了皇宫,住在阮家,从那时起长夜就变了一个人,他的周身永远是冰冷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他的心里装的只有仇恨,我知道他要所有害过他的人都付出代价,他所想的一切朕都知道,他除了复仇什么都不想要。” 花枝的眼泪落下来,红透的双眼看向顾长锦。 “他的一切,朕都看的到他才谋,他的能力朕也看得到,朕对他寄予的很高的期望。”顾长锦说着,声音慢慢沉了下去,“甚至,若朕有朝一日魂归九天,朕愿意将皇位交给他。” 花枝震惊,唇瓣轻颤不止,良久才弱声喃喃道:“皇上,皇上想要传位给王爷?” 顾长锦点头,“是,所以你必须和他分开,朕不许他被儿女情长拖累,也不许未来蜀国会出现一个你这样卑贱的皇后。” 花枝睁大双眼看着面前面色冰冷的君王,忽然觉得一阵窒息。 她原本便与顾长夜便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若顾长夜成为蜀国的储君,那他们之间从此便是再无法跨过的鸿沟。 花枝整个人颤抖起来。 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靠近了那么多,可如今又要分开? 花枝的双手死死的抠着地面,力气大到指甲缝中甚至溢出了血迹。 “朕已经给了长夜一道密旨,若我身亡,他便可凭借那道密旨成为蜀国的皇帝,可朕不放心,太后与夏禾诡计多端,朕怕朕一离去,他们二人便会越过那道密旨,自己坐到那皇位上去,阿奴,你明白朕的意思吗?”顾长锦倏然蹲下身,与她平视轻声问道。 花枝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痛苦。 她当然明白顾长锦想要什么。 他要她离开顾长夜,他要她帮他撑到太后一方倒塌,助顾长夜登上皇位。 花枝趴在地上痛苦的哭了起来。 她当然希望顾长夜好,可让她离开,她实在做不到。 看着花枝痛苦的样子,顾长锦沉默下来。 许久,有冷风吹进天牢,花枝慢慢停下了哭声。 “我要留在王爷身边,既然皇上觉得我的聪慧能帮到皇上,那我一样能帮到王爷。” 花枝说着,抬起头来眼底满是坚定,“我要留在他身边。” 顾长锦微蹙眉头,最后起身冷声说道:“好,如你所愿,前提是你能从这里出去才行。” 转过身时他顿了一下,背对着花枝问道:“还记得朕许诺过你一个愿望,你若现在用那个愿望,让朕饶恕你的罪也可以。” 身后的花枝一阵沉默。 许久空旷的牢里响起花枝的声音。 “民女无罪,何来饶恕?” 第387章 动摇 第二日天一亮,沈怜便带着子俏,披上披风除了王府。 按照飞鸽传书上写的,她向夏禾要求见面的地方走去,眼看还有一条街就要到了的时候,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突然冲一旁冲了出来。 “诶呦,这位姑娘生的好生俊俏,我家有上好的胭脂水粉,正适合姑娘,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沈怜蹙眉瞪了那女人一眼,心想现在这铺子都这把上街拉客了吗? 她不想耽搁时间,也没有理会那个女人,默声越过她打算径直离开。 谁想那女人忽然扯住她的手腕,拉着她便朝一旁的巷子里走去。 女人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沈怜想要挣脱却奈何敌不过对方,心下隐隐害怕起来。 莫不是遇到坏人了? “姑娘莫怕,是主人让我来接你的。”女人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 沈怜瞬间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夏禾搞的鬼。 女人将她塞进一个屋子里,和飞鸽传书上写的完全是两个地方。 夏禾正坐在桌旁,一副悠闲模样品着茶,瞥见沈怜笑着说道:“来了。” 沈怜不满的皱眉,“约好的地方不是这里,怎么突然换地方?” 夏禾冷笑一声,“你是真的蠢,怪不得顾长夜不喜欢你,顾长夜对你有猜疑,一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你了,刚刚我已叫人将那帮人引开,不然,若是你与我有联系的事被顾长夜发现,他会放过你?” 听了夏禾的话,沈怜的眉头蹙得更紧。 顾长夜竟然还在猜疑她? 想到顾长夜对自己的凉薄,沈怜心底一阵酸楚。 “明知道他在猜疑我,便少与我联系。”沈怜将心底憋闷的火对着夏禾发了出来。 夏禾也不恼,晃动着手中的茶盏,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可是帮了你大忙,你就这个态度同我讲话?” “什么?”沈怜不解。 夏禾微挑眉梢,狐狸眼显得更加媚气,只是其中的冷意没有丝毫减少,“你以为你杀了慕慈,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不过是篡改了一个时辰而已,就能给那丫头定罪?” 沈怜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在盯着你,你的事情我自然知道,放心,你的烂摊子我已经帮你收拾了,找了个证人指证那丫头就是凶手,顾长夜是查不出任何端倪的。” 沈怜的惊讶还未消退。 她也没想到慕慈的事,会这么快就给花枝定罪,原来夏禾在背后动了手脚。 “你,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神来呢双眼里满是提防的看着他。 夏禾轻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只要顾长夜手中的那半张图。” “那张图被他藏了起来,你让我怎么偷?”沈怜恼火的说道。 夏禾漫不经心的说,“那是你的事,现在你可有把柄握在我的手中,若是不让我满意,你杀了慕慈的事情搞不好顾长夜就会知道。” 沈怜蓦地攥紧拳头,“你!!” 看到沈怜大怒的样子,夏禾的心情却变得非常愉悦。 看着夏禾那副狡猾的神情,沈怜心中更加窝火,可偏偏她不能将夏禾怎么样。 最后她只能愤愤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见她离开,黑衣人从角落里走出来,“主人,她会乖乖去偷兵器图吗?” 夏禾低低笑起来,“她可不是那么乖的人,你见她听过顾长夜的话吗?” “那,不如属下去偷?” “再等等,过不久她应该会主动来找我们。” 说着,夏禾唇角的笑意越发阴冷起来...... ...... “罪妃箫氏,宫中私藏巫蛊之物,押入天牢,其子褫夺皇子之位,一同受刑......” “该死!你和你母妃都该死!!” “长夜,我希望你开心......” 无数的声音充斥在顾长夜的梦中,有温家人的声音,有他父皇的怒吼,还有阮灵的安抚。 嘲笑,怒吼,尖叫,在的脑中会当着,剧痛折磨着他,像一双双恐怖的手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不得安宁。 最后顾长夜猛地睁开眼,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刚爬上岸,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的空气,额头布满冷汗。 花枝不在他身边,那些噩梦又通通跑了回来。 他有多久没有梦到这些过去了?久到那些冰冷残忍的记忆,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顾长夜抬起手臂横在自己的眼前,自嘲的笑了一声。 从前做这些梦他想到的是很,可眼下他竟然想不到那些,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枝。 他此刻很想抱住她,感受她所有的柔软,听她用软糯的声音唤他。 发觉自己这些念头,所以顾长夜才会笑自己。 他以为他一直都有克制,可原来花枝的存在对他已经影响这么深了。 可是他所喜欢的,就是花枝真正的样子吗? “王爷!不好了,刚刚皇上给花枝定罪了,说,说花枝谋害慕慈小姐,按律当斩,三日后行刑。” 门外李丛的声音,让顾长夜的心蓦地一阵揪紧。 不消片刻,顾长夜便穿戴整齐走了出来,一脸的凉薄冷意,沉着嗓音开口,“船夫的事有线索了吗?” 李丛皱起眉头,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查了,可那个船夫并没有疑点,昨日到湖边的时辰也对的上......” 顾长夜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掀起什么波澜。 李丛看着他的神色,最后忍不住问道:“王爷,您是相信花枝的吧?” “我只信证据。”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便抬脚向前走去。 李丛怔了一下,然后转身急忙追了上去,有些焦急的说道:“王爷难道相信这些证据?虽然还没有查到那个船夫的可疑之处,可是他出现未免有些蹊跷,而且我了解花枝,她没有理由去杀慕小姐......” 顾长夜的脚步缓缓停下来,半晌他转头,眸色幽深的看着李丛,“你真的了解她吗?” “我......”李丛只觉的话堵在了胸口中,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长夜周身又恢复了过往的冷意,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李丛看着他的背影,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王爷对花枝的信任已经开始动摇了。 如果连王爷都不帮花枝了,那她就只有一死了...... 第388章 死罪可免 花枝被定罪的消息很快便传的人尽皆知。 有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有的人则因听到这个消息而感到欢喜,自然也有人因听到这消息而难过。 顾长夜带着李丛出门的时候,沈怜看见他紧绷的脸色,心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有夏禾在背后动手脚,这次花枝想不死都难。 顾长夜坐上马车很快便进了宫。 太监将他引至书房,便躬身退下,屋内只剩下他与顾长锦二人。 顾长锦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慢悠悠问道:“你想为她求情?” 顾长夜一阵沉默后,答道:“不。” 听到这个不字,顾长锦重新抬起头,脸上挂着些许惊讶。 他认定了今日顾长夜会来为花枝求情,却没想他会这么快就放弃此事。 “你也相信了她是凶手?”顾长锦好奇的问道。 顾长夜如覆盖薄冰的脸上没有喜怒,淡淡说道:“罪证确凿,还有什么不相信。” 顾长锦的唇微微一张,最后又合了上。 说到底,花枝是温云歌的女儿,她稍微做错一点事,在顾长夜那里此前做的所有坚持都会被一笔勾销,她会被重新定义成和母亲一样奸诈不可信的人。 再想想在天牢里苦苦坚持的花枝,顾长锦倏地觉得也是个可怜人。 “但,臣弟有一请求。”顾长夜忽地开口。 顾长锦不解的看着他,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 “请将她交予臣弟,臣弟会将她带回王府关押,永世不得再踏出王府半步。” 听了顾长夜的话,顾长锦怔了一下,半晌他失笑出来,“长夜,你这意图未过太明显了些,你以为如此为这件事收场,慕连会愿意?” 顾长夜眼眸垂下,沉声道:“臣弟没什么意图,只是这件事让臣弟重新想起最初带她回王府的意图,如今我再次看清她的面目,想起之前被她迷惑的时候,总觉得就这般让她死掉实在太便宜她了。” “这是你的心里话?”顾长锦忍不住问道。 顾长夜有一瞬的停顿,可未等让人捕捉,他便敛去那抹犹豫,“是。” 让他回答的坚决,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顾长锦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朕必须给慕连一个交代,所以她的死罪是逃不了的。” “交代,臣弟会给他一个。”顾长夜立刻说道:“慕连只是想要通过这门亲事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如今女儿死了,他不能利用慕慈了,所以才会如此纠缠不休,根本不是如别人看到那般为了女儿之死心痛,他想要我给他便是了。” 顾长锦的脸色微微一沉,“你就非要保她吗?” “不是保她,而是就算要死,她也该死在我的手中。” 他说的时候眸中一片阴暗。 顾长锦越发分不出这话的真假,因为他真的从顾长夜的眼中看到了恨意。 他不是不能放过花枝,只是他想将这二人分开,所以才会借此这么做。 但他也知道,在复仇的事上,没有人比顾长夜更执着。 顾长夜想要继续复仇,便一定会想法子将花枝带回去。 顾长锦一直默声探究着顾长夜所说之话的真假,最后他沉沉叹了一口气。 “你若今日将她带走,一定会就此和慕连结下怨的。” “无妨,慕连此人贪心不足,将来也未必能当大用。”顾长夜神色淡漠的说道。 顾长锦看着顾长夜神情,知道今日若不答应他,他一定会另想办法,为了不出别的乱子,他只好轻点头。 “好,朕可以放她出来,但从今往后,她不许踏出王府一步。” 顾长夜垂头,“是,皇上。” 很快便有人收到命令走进天牢之中。 花枝正沉思着之后她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牢门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可以出去了。” 花枝抬头看过去才发现,是穿着一身禁卫衣裳的楚岚。 她蹙眉问道:“出去?为什么?” 楚岚说道:“皇上下令,免去你的死罪,交由恭亲王殿下惩处,并且从今往后,不得再踏出王府一步。” 花枝有些吃惊。 她今早还得知的三天后要将她问斩,眼下有免去了死罪...... 她能想到这一定是顾长夜做的。 他终究还是将她救了出去。 不过是不能离开王府而已,对于她来说没什么,只要能留在顾长夜身边怎样都好。 楚岚打开牢房的门,花枝欢喜的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 可她发现楚岚不再像之前见到她是一副笑嘻嘻的神情了,而是板着一张脸。 在他带自己出去的路上,花枝忍不住开口,“我没有杀人。” 她猜想楚岚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所以才会有如此转变。 花枝不想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所以才会开口解释。 楚岚对此只是冷漠的说道:“这话你还是对王爷去解释吧,王爷可是很信任你。” 花枝沉默下来。 她知道顾长夜一定是相信她的,昨日船夫的事情一定让他很失望。 想着,花枝便越发急切的想要见到顾长夜,和他解释这件事。 然而没有如她想的那样,她走出天牢,并没有看见顾长夜的影子。 几名禁卫给她戴上脚镣手镣,她就这样穿着囚服,一直走到宫门。 “王爷呢?”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有人语气轻蔑的说道:“王爷自然是早就回去了,你是罪人还想着和王爷同行,自然是要用罪人的方式回去。” 花枝未言,想着等回到王府,她也一样可以解释。 宫门前听着押送囚犯的囚车,花枝走上去,一小批禁卫便将她押送回王府。 路上有不少人频频侧目,看着被押送的花枝交头接耳着。 总有些嫉恶如仇的人,明明不知道坐在囚车上的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看见她手脚上的镣铐,便断定她罪大恶极。 有几个人抓着一把烂菜叶就向花枝扔去,而周围的禁卫也懒得管这件事。 那些烂菜叶砸在身上倒也不疼,就是臭了些。 花枝抱着双膝,将自己的脸埋了起来,心中满是委屈。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眼下却对这种冤屈生出无力感。 她才明白,有些事情她一个人敌不过外面十张凭空捏造的嘴...... 第389章 深陷其中 囚车很快便到了王府。 看到恭王府三个字,花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开。 她乐观的想着,至少她现在还活着,又回到了王府,这之后总能想出洗清冤屈的办法。 打头的禁卫用力的将花枝从囚车上扯了下来。 花枝又瘦又小,在那人手里就像一只弱小的鸡崽,半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而她就只是垂着头,不出半点声响。 “将人带去地牢。” 王府门口响起李丛的声音,花枝一听到立刻抬头看过去,眼底闪着欢喜的光芒。 她想着李丛在,顾长夜就一定会在,可目光所及之地都未能看见顾长夜的身影。 很快她眼底的光芒,便失落下去。 李丛自然是看到花枝期待的模样,不由的眉头一皱,可他并未多言,而是带着几人,将花枝押进地牢之中。 等着所有禁卫离开后,他才慌忙在地牢门前蹲下身,和倒在地上的花枝平时,“你没事吧?” 花枝硬是挤出一个想让他安心的笑,开口道:“我没事,王爷呢?我想见王爷。” 李丛的声音一瞬便堵在了喉咙中。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花枝有些不安,“怎么了?是王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丛顿了顿,半晌轻声说道:“人出来就好,你再等等,王爷会来见你的。” 花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总觉得李丛想要对她说什么,可到最后她也没有选择追问。 离开地牢后,李丛立刻向书房走去。 书房里顾长夜正埋头批着折子。 从宫中回来,他就一直呆在书房中,两三个时辰都未动一下。 旁人不知道,李丛却是知晓的,顾长夜的心思并未在折子上面。 李丛悄声走进书房内,低下头说道:“王爷,已经安顿好花枝了。” 顾长夜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李丛蹙眉踌躇了一下,最后忍不住开口说道:“王爷,花枝她想见您。” 顾长夜拿着折子的手微微一顿,但面色上没有半点波澜,许久,语气中满是疏离的说道:“又是想做无用的辩解。” “王爷,慕小姐一定不是花枝杀的。”李丛激动地向前走了一步,急切的为花枝辩解道:“难道王爷不觉得那个船夫可疑?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蹊跷了!” 顾长夜缓缓放下折子,眸子深邃的看向他,“那你说,到底是什么人要加害她?又为何要加害她?” 李丛语塞,“这......” 他也是一头雾水,想不到敢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且又能将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有这种手段的人,他只能想到夏禾,可夏禾并没有害花枝的理由。 一时之间,这件事陷进了死胡同之中。 “够了,你出去。”顾长夜开口打断他的思绪。 李丛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才能帮到花枝。 最后他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自己一人,顾长夜抬手扶住有些酸痛的额头。 脑中一直不停的回响起刚刚李丛说的那句,花枝想见他。 他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想法,心底关于花枝的一切是个假象的念头一直隐隐的跳着,这让他很是恼火,可他又忍不住会想,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只是他还没能解开。 等他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书架的最上方,取下花枝画的那副百鹤朝仙图。 每每和画上的这位菩萨对视,他的心都会莫名泛起涟漪。 最初他就是看了这幅画,才开始注意花枝心底隐藏的那份感情。 难道这也是假的吗? 他的指尖在画中人的脸颊上流连半晌,最后像是被灼烫了一下,倏然收回手。 顾长夜忽地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他是何时陷得这么深的? 眼下他像大梦初醒般,觉得深陷其中的自己很是可笑。 他曾经冰冷的棱角,竟无形之中被花枝磨平, 难道这就是她的预谋吗?暗地里扒出他的软处,就等着时机狠狠地捅上一刀? 越是想,心头的火越是旺盛。 他一把将手中的画扔在地上,最后大步走了出去。 屋外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夜里的冷风呼啸而过,带着透骨的冷意。 顾长夜本想要直接回正院,可脚步一迈出门,便不自觉的向地牢走去。 看见他的身影把守在地牢门口的侍卫有些惊讶。 顾长夜并未理会那二人,径直向下走去。 地牢中只点燃了一个烛灯,不足以照亮整个地牢。 花枝瑟缩在阴暗中,靠着墙角合眼睡去。 虽然这里是地牢,这里关过刺客,关过贾文,关过江尘子,可花枝一想到这里是王府,心就比在天牢中要安稳了许多,靠着墙角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梦中她回到所有噩梦的开端,她瑟缩在床下,听着外面的惨叫,看着地面成河的血色,以及无数人的尸体,最后停在死不瞑目的母亲头颅前。 身后的人提着刀,无数的凉意钻进她的衣领之中。 她听到那人说,下一个就到你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和母亲一样,被人砍掉头颅时,脸颊上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那股温暖让她生出想哭的冲动。 那种感觉太过熟悉,让她一瞬便认出那是顾长夜的手。 还记得花神祭那夜,他的手也是这般温暖,甚至比这还要温柔,似乎将她视作一件上好的瓷器,生怕弄伤了她。 花枝猛地睁开眼,落入视线中的果然是顾长夜俊美的脸。 似乎没料到她会醒过来,顾长夜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他来时心中满是燥火,可一看到缩在角落中,十分可怜模样的她,那股燥火便被瞬间熄灭。 他忍不住走到花枝面前停下,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可指尖触到的是一片冰冷,那种冷意似是死人一般。 死人。 这二字在他脑中划过,他的心立刻便乱了起来。 他不许她死,她的喜欢若是真的,他便要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就算此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装出来的,他也要她活着,活着受罪。 她怎么可以死? 就在他的心慌乱的时候,花枝倏地睁开了眼。 顾长夜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整理好神色,冷漠的收回手。 “你......”他微张薄唇,冰冷的开口。 可也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花枝看着他,身体向前倾去,凉凉的唇瓣紧贴住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音堵在口中...... 第390章 似曾相识 花枝的喜欢无关于欲,她只要能陪在顾长夜身边,便会觉得满足,所以也从没有主动的吻过顾长夜。 所以当花枝靠近时,顾长夜怔了半晌才回过神。 她的吻小心翼翼,却又在青涩中混着压抑的思念。 她身上独有的香气缭绕在鼻尖,勾挑着他同样压抑的情绪。 最后他所有克制的情绪一同爆发,不再被动的被花枝吻着,抬起左手摁在她的脑后,防止她退缩,然后夺走她全部的呼吸。 他宣泄着自己,感受着她此刻所有的美好。 这样美好的她,也是假的吗? 这个念头一出,像是一碰冷水洒落,扑灭了他刚刚燃起的所有念头。 他倏然停下了这个吻,垂眸看着身子前倾在他怀中的花枝。 花枝微喘着,因为心底汹涌翻滚的思念,并没有注意他眼角的冷意。 “我想你了。”她轻声吐出四个字。 顾长夜却依然冷漠的看着她。 花枝忍不住抬起手落在他冷薄的侧脸上,身子又向前靠近几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柔的开口问道:“王爷为什么要退掉慕家的婚事?” 顾长夜眸子微微一动,“你知道了。” 花枝轻轻点头,缓缓合上眼,只是全心感觉着二人额间传递的温度,这种感觉让慌乱的心渐渐静下来,“皇上告诉我的。” 她略微停顿后,蓦地用双手圈住顾长夜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眼底的湿意再忍不住,“这世间都不信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信我,你相信我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里染上了哭意。 顾长夜的指尖微微一颤,可最后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花枝这才意识到他周身的冷意,吸了吸鼻尖的酸涩慢慢抬起头,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以为我悔婚是为了你?”顾长夜冷声反问。 花枝怔了一下,半晌她在脸上硬挤出一个笑,“是我误会了吗?” 她笑得太勉强,明显在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与难过,看了叫人心疼。 可顾长夜漆黑的眸底只有无尽的冰凉,“你还不值得让我这么做。” 花枝的心似是被顾长夜的手狠狠攥住,锥心的疼了一下。 明明眼泪都掉了下来,可她还是逼着自己笑出来,“是这样啊,原来是我误会了,也是,王爷怎么会为了我做这种事情......” 每说一个字,她心底的疼就加剧一分。 顾长夜看着她布满泪水的脸,眉心微蹙起来。 片刻后他抬起手,紧紧扣住花枝的下巴,冷声道:“我不喜欢看你哭。” 花枝咬住下唇,想将自己的眼泪忍回去,可眼泪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想法,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顾长夜的指尖上,似是火烛灼烫了他一下。 可花枝这副隐忍的模样,也也让他心底压抑的情绪更加蠢蠢欲动。 “阿奴,你是真的爱我?” 花枝望着他,不知他为何这样问,只是轻点头回应他。 顾长夜倏地将她推到,禁锢她的双手,垂首在她的耳边,满是诱惑的低喃道:“那就证明给我看......” 剩下的清醒,被他狠狠地搅乱。 花枝低喃着不要,可是顾长夜并未选择停下。 而他也不见了往日的温柔,留给她的只有狠戾冰冷的一面。 那一夜的记忆凌乱又破碎,花枝不知他是怎么了,只能忍受着所有的疼痛,任由他索取。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早晨,地牢中不见顾长夜的身影,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好。 她撑着疼痛的身体爬起来,重新缩回到角落里,紧紧地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她终是忍不住委屈,埋头低声哭了起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何会变成这样?又是谁一定要将杀死慕慈的罪名扣在她的头顶? 花枝想不通这些问题,好像所有事情一瞬便陷入了死局。 一阵细碎的脚步在牢门外响起。 “阿奴。” 花枝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站在牢门前的小舞,长柳还有陈念。 看见他们,花枝有些吃惊,“你们......” 陈念晃了晃手中的三根银针,“别以为你们家王爷会那么好心放我们来见你,我把外面的两个侍卫弄晕了。” 花枝也才想到了,眼下顾长夜应该是不会让她见任何人的。 “你们,你们快回去,若是被王爷发现了,王爷一定会生气的。”花枝焦急的说道。 陈念哼笑一声,“丫头,你现在都这副模样了,别提别人担心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那家伙现在不在王府。” 花枝连忙爬到牢门前。 小舞和长柳蹲下身,看着花枝的模样同时红了眼眶。 不过三日未见,花枝像是瘦了一圈,外加此时脸上挂满泪痕,额头还有之前慕连造成的伤痕,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小舞忍不住伸手,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会这样?阿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枝张了张嘴,可声音却堵在了喉咙中。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然是解释不清。 最后她无奈的一笑,“是我太蠢,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陈念也蹲下身,一改往日懒散的模样,认真的问道:“丫头,你仔细把事情说一遍,或许我能帮你什么。” 花枝垂头沉默了一阵。 许久她重新抬起头,将眼底的湿意收了起来。 她还不能放弃,既然是诬陷,总会有破绽的。 花枝将那日湖边的事情说了出来,牢门外的三人听了后一齐沉默下来。 “丫头,你知道有谁讨厌你,甚至到一定要你死的地步?”陈念开口问道。 花枝有些丧气的摇头,这种事情她不敢乱猜测。 小舞皱眉想了想,忍不住说道:“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似曾相识。” 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小舞说道:“阿奴,你还记得那一次我们一起出门,你却被人掳走,那帮人说收了别人的钱财,要划花你的脸。” 那件事过去的太久,花枝早就抛在脑后,眼下被小舞重新提起,她才想起来。 那时她也没能搞清楚,那个一定要毁了她的人到底是谁。 “造成这两个事件的人会是同一个人?”长柳在一旁不解的问道。 花枝也不能确定,只是她隐隐感觉这其中一定有联系。 有一个人,一直在针对她,看不得她好,恨不得她死。 她的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名字。 “沈怜......” 第391章 得偿所愿 听到花枝说出这个名字,陈念蹙起眉头,“你怀疑她?” 花枝不确定。 她不确定沈怜难道真的厌恶她,甚至到已经可以拿人命做文章的地步。 小舞喃喃说道:“沈小姐......沈小姐的确经常针对你,或许真有可能是她,我们去找王爷,让王爷调查一下吧!” “不要!”花枝连忙伸手按住小舞的手。 三人齐齐不解的看向她。 花枝无奈的叹了口气,“沈怜对王爷来说很特别,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的话,王爷是不会相信的。” 陈念有些恼火,“可是证据是要人去找的!不找哪里来的证据,难不成他还想包庇犯人?!” 这让花枝想起那一次沈怜落水,顾长夜信了沈怜的一番说辞,认定是她推的。 在沈怜的事情上,他永远不会站在她这边。 想到这些,花枝眼底露出失落。 看出花枝眼底的失落,陈念皱眉说道:“丫头,如果他都不肯相信你的话,那你的喜欢还有什么意义?” 花枝摇头,“不,我知道他是信我的,你看皇上要处死我,可王爷还是将我带回了王府,免去了死罪,我知道他是信我的,是我给他添了很多的麻烦......” 陈念看着花枝执着的样子,不由得叹气。 痴情的人都是傻子。 花枝抓住小舞的手认真说道:“你们快回去吧,若是王爷知道你们来这里,王爷肯定会生气的,放心,王爷虽然把我关在这里,但并没有让我受伤,我一切都好。” 说着花枝露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推开小舞的手,示意他们快回去。 陈念也知道不能待太长时间,便和长柳拉着不舍的小舞站起身。 “丫头,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有办法让你离开这里。”陈念看着她沉声说道。 花枝笑着摇头,“不会有事的,我什么也没有做过,早晚都会还我清白的。” 陈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拉着小舞和长柳大步离开。 地牢内重归于平静。 花枝靠在牢门上,唇角挂着一抹牵强的笑。 “一定有办法证明慕小姐的死与我无关......” ......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皆垂着头,唯有慕连站在大殿中央,脸色阴沉可怖,直视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皇上,如今罪证确凿,为何要免去那个杀人凶手的死罪,还放了她?!难不成皇上要帮着恭亲王包庇那个凶手!!” 他毫不畏惧的冷声质问,却将一旁听着的文武百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夏禾倒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瞥着脸色难看的皇帝,心里暗想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朕没有放过她,她既然是恭亲王的人,如何惩处便交由恭亲王来处置。”顾长锦沉声说道。 慕连冷哼一声,“皇上以为这样的说辞,就能敷衍臣吗?臣的女儿没了命,一命抵一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皇上明知恭亲王沉迷于那家伙的美色,还将她交给恭亲王处置,分明就是有意包庇!” 他的话音落下,顾长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将花枝交还给顾长夜那一刻,他便料到了慕连一定会大闹一场。 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 顾长锦刚想发怒,一旁垂帘听政的宋婉思忽然开口:“皇上放了那个凶手,哀家怎么不知?” 顾长锦微微蹙眉,“朕认为此事太后不宜插手。” “不宜插手?”宋婉思阴冷的一笑,“哀家不插手,就任由皇上办糊涂事吗?” 顾长锦的眉头皱的更深。 宋婉思果然准备那这件事做把柄,若不把他这个皇帝贬的分文不值,那也就不是宋婉思了。 他正欲开口反驳,一直阴沉着站在下面的顾长夜却抢先出了声。 “此事既已断定是阿奴所为,那我一定不会姑息,定会严惩,给慕大人一个交代。” 慕连看向他恼火的吼起来:“交代?怎么个交代?她死了就是给我交代!!” 顾长夜的脸上似是结出一片冰碴般,冷冷直视着慕连,幽幽说道:“她死了,慕大人就能解恨吗?可要我说,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生不如死岂不是更让人解气。” 大殿内众人齐齐吃惊的看向顾长夜。 夏禾也有些吃惊的看着顾长夜。 到底是凉薄的人,喜欢来的快,去得也快。 不过,他说的是真心话吗?或许这不过是个缓兵之计...... 夏禾探究的看着顾长夜的神情,却看不出半点端倪。 慕连蹙眉问道:“恭亲王什么意思?生不如死?你舍得?” “不过是个暖床的奴才罢了,有什么舍得舍不得。”顾长夜勾了下唇角,可笑容里不带半点温度。 慕连露出不解的表情,“......你要如何让她生不如死?” 顾长夜垂眸,似是在思忖的样子,半晌重新抬眸,幽深的眸子像是一个深渊般看着慕连,“砍断她的手脚,这般可否让慕大人解气?” 慕连不信他的话,不信顾长夜真的忍心这么做。 他冷哼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啊!砍断她的手脚,让她活的猪狗不如,的确能慰藉我女儿的在天之灵,就怕恭亲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顾长夜打断他的话,“砍断的手脚,我会派人送到慕大人家中,当做赔礼。”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顾长锦一直皱眉看着顾长夜说话的样子。 最后早朝散去,他本想同顾长夜说几句话,可顾长夜却冷漠的转过身离去,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走出金銮殿,夏禾笑着走向他,“王爷当真忍心砍断她的手脚?” 顾长夜冷眼看向他,“有何不忍心?” 夏禾笑的更加开心,一边笑一边说道:“是啊,我都忘了,王爷将那小丫头收在府中不就是为了报复,眼下让她痛苦,也算是让王爷得偿所愿了。” 顾长夜不再作回应,抬脚离开...... 第392章 要她死 顾长夜打算砍断花枝手脚的事情,李丛很快便知道了。 回到王府书房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说要砍断花枝手脚的事,是当真的?” 顾长夜一副冷漠的模样,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看他恢复了过去冷漠无情的模样,李丛有些急了:“难道王爷到现在还不了解花枝吗?这件事蹊跷的地方的太多,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她,王爷若真是这样伤害花枝,或许才真的如了那歹人的心愿!” “她叫阿奴。”顾长夜突然淡淡开口,视线冰冷的看向他:“不要再提那个名字。” 李丛顿了顿后,失望的冷笑一声:“王爷说什么是真的喜欢她,说到底还是在意她是温云歌的女儿,就因为如此,她不能出半点错,错了半点你就怀疑她,将她归结为和温云歌一样的人!” 随着李丛的声音,顾长夜幽幽的眸底隐隐滚动的怒火。 他视线中的冷,狠狠地刺在李从身上,那种压迫竟让人有些窒息。 “王爷若真是砍断了花枝的手脚,一定会后悔的。”李丛握紧拳头,按住心底本能的畏怕,冷声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书房。 门‘咣’的一声合上。 可顾长夜的怒气却未能随着李丛的离开而平息。 他的手落在书桌上,手背上因为用力隐忍而突起的青筋。 他不知自己因何而愤怒,是因为李丛的质问,还是因为他平生以来第一次被逼入僵局。 若不平息慕连的怒火,堵住悠悠众口,同慕连站在一起的官员们。又怎会轻易放过花枝? 而此时门外端着茶具,躲在角落里的长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她匆忙跑回主院,看见无精打采小舞连忙跑上前。 看见长柳苍白的的脸和慌张的神情,小舞莫名生出不安,“怎么了?你怎么这幅表情?” “不,不好了。”长柳声音颤抖的说道:“我刚才去书房,不小心听到了王爷和李侍卫说的话......” 小舞皱眉不解,“听到什么了?” 长柳吞咽下口水,“王爷,王爷说要砍断阿奴的手脚。” “什么?!”小舞一惊,“为,为什么?王爷不相信阿奴是冤枉的?” 长柳有些失措的摇头,声音哽咽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听见李侍卫说花枝,我在王府里并没有听过这名字,但李侍卫说的话分明就是指阿奴,李侍卫还说什么王爷在意她是温云歌的女儿,所以不相信她......小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着长柳的话,小舞的脚下倏地一软。 她倒是听见李丛叫几次花枝这个名字,也猜到了或许这就是阿奴原来的名字,过去也听说过一些阿奴父母的事情。 却没想到,王爷和阿奴的父母竟有些渊源...... “不行,我要想办法让阿奴离开王府。”小舞失神的喃喃道。 长柳一听,急忙抱住小舞的手臂,害怕她冲动行事,“若是那样做,王爷一定会大发雷霆的,我们还是一起求求王爷吧!阿奴不可能杀人,而且王爷不是很喜欢阿奴吗?或许他会心软饶过阿奴!” “你见过王爷何时反悔过自己做好的决定?”小舞定定的看着长柳,沉声反问。 长柳一怔,最后也没能回答她的话。 顾长夜做好的决定,从来没有反悔过,他向来杀伐果决,无一例外。 小舞狠狠推开长柳阻拦的手,坚定地说道:“你害怕就不要管,我一个人去救阿奴,我知道她没有杀人,她曾救过我,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说着她转身就要向外走去。 长柳看着她的背影怔了怔,最后急忙跑过去再一次拦住她,“不行!” 小舞有些恼火的大吼:“让开!” 长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要拦着你去救她,和阿奴相处这么长时间,我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只是你想救她也不能大白天去啊,等入了夜再去也不迟。” 小舞心里是焦急的,她生怕自己晚去一会儿,阿奴就被顾长夜砍了手脚。 可长柳说的也很有道理,大白天跑去救人实在不明智。 半晌,她看着长柳缓缓点了点头,决定做好计划,入了夜再去地牢救人...... 窗外的天空有些阴沉,寒风比往日还要冷冽,似乎在昭示着有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沈怜摆弄着新买回来几样首饰,鼻尖哼着愉悦的音调。 一想到花枝那个贱人此刻被关在地牢中受苦,她的心情就大好。 片刻后,一只灰色的鸽子突然从半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 看见那只眼熟的鸽子,沈怜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吃惊,十分淡然的走过去,取下鸽子脚上的纸条。 恰好子俏走进来,看见那只鸽子她有些惊慌,连忙回身将门窗关了上。 沈怜感觉到她的动作,头也没抬的冷笑一声,“怕什么?” 子俏慌张的说道:“小姐,若是被王爷看到可就不好了?” “他都多久没来看过我了,又怎么会发现。”沈怜淡漠的说道,眼底却闪过失落。 顾长夜满心满眼的都是那个贱人,还哪有她的位置。 子俏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下后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我听守在地牢的一个侍卫说,王爷昨夜去地牢看她了,一直到天亮才出来,看那样他们在地牢里......” “够了!!”沈怜愤怒的吼了一声,眼角又漫上可怖的猩红。 她将手中的纸条凶狠地攥成一团,“为什么?她都那副样子了,他还惦记着她!!” “小姐,您别生气,估摸着过不了几日,王爷就不会理他了,倒是小姐再去王爷身边展现温柔体贴,王爷一定能知道小姐的好的。”子俏连忙安抚着沈怜的怒火。 可沈怜却是冷哼一声,“就怕是他动手看了那个贱人的手脚,他也会天天跑到她那里吧......” 子俏有些不解。 沈怜并没有将夏禾告诉她的事情向子俏解释,而是转身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药格罗交给花枝的信号筒,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只是让她残废太便宜她了,我要让她死!” 第393章 逃出去 入夜,王府内除了几个守夜的下人,其余人都已歇下。 花枝抱着自己瑟缩在角落里,可却依然不能让自己感到半点暖意。 寂静的地牢里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在地牢中听起来就好像一个女人的凄哭声。 是下雪了吗? 她暗想着,缓缓垂下眼眸。 本以为这个冬天会和以往不一样,可没想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守着冰冷的夜。 忽然一个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牢门前。 花枝抬起头看去,发现是小舞,她有些诧异,“小舞姐姐?” 小舞紧蹙着眉头,额头上布着几滴慌乱的汗水,手拿着一串钥匙,手忙脚乱的开着牢门,“阿奴,你现在就走!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看着她慌乱的样子,花枝扶着墙面站起露出疑惑,“发生什么事情了?小舞姐姐,我不能走。” ‘咔啦’一声,牢门的锁头被打了开,小舞咬着牙焦急的说道:“你必须离开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舞姐姐你在说什么?什么来不及?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若是被王爷发现,他一定会罚你的。”看着小舞眼底隐隐闪烁的泪光,花枝隐隐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舞直接大步走向她,拉着她就要往外走,“我偷拿了一些曼陀罗的种子,给外面的守着的侍卫喝下去了,他们现在睡得很熟,但是我怕会被其他人发现,所以你现在必须马上走!” 花枝被她拉着向外走了几步,眼看要迈出牢门时,她倏地停下脚步,拉住慌乱的小舞认真地问道:“小舞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王爷好不容易将我从天牢中带出来,我不能这样离开......” “你必须离开!”小舞厉声打断她,声音里已是掩不住的哽咽,“阿奴......或许我之前说的是错的,你不该讨好王爷,王爷是薄情之人,他又怎么会护着你呢......” 小舞后面的话像是在对花枝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花枝看着她,半晌勾起一个笑,想让她安心,“小舞姐姐,我相信王爷,皇上能免去我的死罪,一定是王爷去请求皇上了,所以王爷一定不会伤害我的。”、 小舞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勾起的笑容,不忍的咬紧牙关,最后沉声开口,“王爷说要砍断你的手脚,以此向慕连赔礼。” 她的话音落下,花枝一瞬便怔住。 “王爷根本不相信你!阿奴别再傻了,当初我也有不对,以为你能博得王爷的宠爱,王爷定能护着你,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王爷是冷漠薄情之人,所以你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明日王爷就可能来砍断你的手脚。” 小舞焦急的劝说完,花枝却又一次勾起笑,只是这一次笑的有些勉强,“这肯定有什么误会,若王爷不信我,我可以想办法同王爷解释清楚......” “解释?!你怎么解释!!”小舞有些恼火的吼道:“你现在已经解释不清了,而且就算你解释了,王爷可能也不会信你的!” 花枝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微颤着问道:“为什么?” 小舞深吸一口气,“花枝。” 听到小舞口中叫出这个名字,花枝有些诧异,“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曾听到李侍卫这样叫过你,而你的母亲是叫温云歌吧?” 花枝的心咯噔一声。 她不明白小舞为何要提起她母亲,但这让她心底很是不安。 小舞抓住她的肩膀,沉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王爷和你母亲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王爷不相信你,和你的母亲一定有关系!” 花枝失神的摇头,“这,这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今日长柳亲耳听见李侍卫和王爷的谈话!因为你是温云歌的女儿,所以他不信你的清白!阿奴,快离开这里吧,再不走就真的逃不掉了!” 小舞往后的声音,花枝都没能再听进去。 顾长夜认识她的母亲?可他为何从来没有说起过? 这让花枝想起顾长夜似是对他有隐瞒的事情,她心底越发的不安...... ...... 顾长夜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跳动的烛火,眼眸幽深不可测。 他不肯回房休息,因为他知道就算回去躺下了,也无法入睡。 没有花枝,他一闭眼便是噩梦连连。 过去他习惯那样的夜晚,可如今他又习惯了花枝躺在自己身侧的感觉,再重新回到过去便觉得有些难熬了。 他抬手用指尖拂过自己左手的大拇指,忽地想起那次给陈羽治疗时,花枝曾说过这里的穴位可以缓解失眠头痛,他便下意识的按了两下。 可却没有半点用处。 明明上一次她轻轻按了两下,他便觉得困意袭来。 只用了一瞬他便明白,不是这个穴位好用,而是因为是她才好用。 她才是那味良药。 顾长夜倏地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他想见花枝,现在就想见,一刻都不想耽搁。 可一拉开门,他的脚步便被门口的人挡了住。 “小叔叔。”沈怜眼底含着泪光,柔情的望着他。 看见沈怜,顾长夜的眉头微皱了一下,“怜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沈怜望着他,半晌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小叔叔现在很讨厌怜儿?觉得怜儿是个心机深重的女子,所以连看一眼都觉得厌烦?” 她的神情太过委屈,垂着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的模样。 顾长夜有些心软下来,片刻后缓和了冰冷语气,“没有,你多想了。” “我知道我的感情让你觉得不齿,可我现在已经不强求你也喜欢我了,甚至只要你幸福,我愿意退后一步,放弃仇恨,让你和花枝在一起。”沈怜柔声说道。 听到她说起放下仇恨,顾长夜的心蓦地一揪。 “怜儿......” 沈怜轻声道:“只要她安分守己,我愿意退出,但是小叔叔能不能不要不理我,这几日小叔叔对我很冷漠,我感觉自己痛苦地快要死了。” 听着她的话,顾长夜这才注意到她似乎是瘦了一些,看来这几日她确实过得不好。 可他不知该怎么回应,一阵沉默。 一阵寂静中,不远处忽地从低处向天空升起一道光亮,最后在沉沉的夜空中,‘轰隆’一声炸开成花火。 顾长夜一惊,向夜空看去,发现那个方向似乎是地牢。 下一瞬便听到有人大喊起来。 “有刺客!!” 第394章 骚乱 因为那一个扎眼的花火,王府里掀起一阵骚乱。 顾长夜已经顾不上沈怜,听到有刺客,那个方向还是地牢,他的心紧紧地揪住,急忙抬脚向地牢的方向跑去。 半路上李丛跳了出来。 看见李丛,顾长夜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地牢那边不知道是谁放的信号筒,紧接着就有一帮黑衣人跳了进来。”李丛答道。 听他说完,顾长夜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在心中已经闪过几个猜测,有可能是夏禾的人,也有可能是慕连依然想要花枝的命,所以派来了人。 可如果是他们两个人搞的鬼,随时冲进来都可以,为何要放信号筒? 带着疑惑,顾长夜跑到底牢门前,刚好看见几个黑衣人拉着花枝和小舞从地牢下面跑上来。 花枝也正不明所以。 她正和小舞说着话的时候,地牢外面便传来一声炸响,不稍片刻便有黑衣人闯进地牢内拉着她,说要带她走。 不得她的拒绝,黑衣人便拉着她向地牢外面跑。 一出来,她便看见了顾长夜。 视线落在顾长夜身上,花枝想起刚才小舞的说的那些话,心下蓦地一痛。 她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顾长夜冰冷的视线落在黑衣人拉着花枝的手上,瞬间眸子里多了几分杀气。 “放开她。” 那声音冷的人发抖,花枝知道他现在一定很生气,下意识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跑到顾长夜身边,奈何打头的黑衣人紧紧地抓着她手,不肯放开。 “别担心,我们会带你离开。”黑衣人沉声说道。 花枝不解,不明白这些黑衣人是谁,也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带自己离开。 不等她开口问,顾长夜已经冷声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们是奉命来救人的。” 救人? 顾长夜眉头皱的更紧,心下猜测着什么人会来救花枝。 很快他心里便有了一个猜测,只是这个猜测一出,他心头的烦躁又涨了几分。 黑衣人抽出一旁侍卫的刀,刀尖指向黑衣人,“这几个人,一个都不准放炮。” 不知何时李丛身后已经站了许多暗卫,顾长夜的声音落下,暗卫便瞬间向黑衣人冲去。 黑衣人只有其人,而暗卫却有十几个,暗卫的身手花枝是见过的,便觉得暗卫无疑会赢。 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胜仗,可花枝还是看见顾长夜提着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向她的方向走来。 他一身阴冷的戾气,幽深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一时之间,花枝觉得自己有些分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是爱是恨。 顾长夜的刀猛地抬起向拉着花枝的那名黑衣人砍去,速度之快让那人反应不过来,为了躲开这一击,黑衣人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刚摆脱黑衣人的钳制,花枝便感觉自己的另一只手又被人牵起。 顾长夜用力一扯便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 “他们是你叫来的?”顾长夜冰冷的看着她,质问道。 花枝看着他冰冷的表情,瞬间红了眼眶,摇头正想要解释,从一旁横劈过来一道冷光。 她的心害怕的提了起来,生怕那一刀上到顾长夜。 好在顾长夜反应很快,揽住她的腰向旁边一转,便躲过黑衣人看过来的一刀。 花枝不知道那帮人为什么要救自己,但眼下这场纷争,就是因为要救她而起。 她害怕顾长夜受伤,想停止这一切,转头对那名黑衣人焦急地喊道:“住手!!我不会和你们走的,我不用你们救我!” 可那名黑衣人像是没听到般,继续提刀向顾长夜攻去。 顾长夜并未将那人放在眼中,神情淡漠用刀当着迅猛的攻击,一边对花枝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没有我的允许你别想从我手中逃走。”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 好像一瞬间,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之前的所有甜蜜、爱恋、温柔都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她还是那个被他紧紧攥在掌心中卑微低贱的奴隶。 花枝很努力的忍着酸楚,可是心底却疼的她窒息。 “所以,你并不相信我......是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心底还是期盼着他能说出她想听到的答案。 可顾长夜十分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罪证确凿,你让我信你?凭什么?” 花枝觉得嘴里一阵发苦,苦的她很想大哭。 她以为这么长时间的相守,顾长夜一定是了解她的,可到底还是她想得太多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了解她这个人。 又或许他了解的不过是他自以为认识的那个人。 “你认识我的母亲?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花枝倏然开口问道,她想弄清楚心底的疑惑,她想知道为何顾长夜将她从鬼市带回王府,却又一直讨厌她,想知道她在他眼中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听到她的问题,顾长夜的身体倏地一僵,转头诧异地看着她。 花枝看着他眼底诧异,便确定了他一直在隐瞒的事情一定与她的母亲有关。 众人打的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阴影里有一个身影缓慢地移动着。 瞧准了花枝和顾长夜二人失神的瞬间,那个身影紧握着匕首瞬间冲了出来。 那匕首直直的对着花枝。 顾长夜回过神时,匕首已经到了身旁,来不及用刀挡,他紧紧抱着花枝一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刺过来的匕首。 只是这个动作,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身体本能做出来的。 匕首狠狠地刺进他的腰间,花枝甚至听见了匕首刺穿他皮肉的声音。 她的心像撕裂一般的痛,失控的哭喊道:“顾长夜!” 即便身后是剧痛,可顾长夜脸上的神情依然是冰冷的,他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对她的喊声做回应,片刻后他猛地转身抬脚将身后的人凶狠地踹开。 花枝定睛看去,才发现躺在地上握着匕首阴笑的人,正是在王府里养病的余大娘。 “哈哈哈!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弄死了我儿子,还弄死了我的男人,你们都应该去阴曹地府陪他们!” 余大娘疯狂的大笑着,此刻面目狰狞,已没有半点老弱的模样。 花枝的视线落在顾长夜的腰后。 他身上的长衫已经被血色洇透,花枝慌张的用手压住他的伤口,失神的说道:“没关系的,我帮你止血,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绝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顾长夜感刚刚还站的挺拔的身姿,微晃了一下便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第395章 贺悦城 花枝惊恐的看着他,想伸手去抓住顾长夜的手腕,可指尖却生生与他错过。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周围愣怔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护住顾长夜,另外几人将坐在地上疯癫的笑着的余大娘制住。 花枝刚想上前查看顾长夜的伤势,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扛起。 “放我下来!!” 花枝愤怒地喊道,可那人却一副听不见的模样,对余下的几名黑衣人道:“走!” 任由花枝怎样奋力抵抗,可偏偏就是挣脱不掉困住她的桎梏。 她的视线从未从顾长夜的身上移开过。 她看见顾长夜的眸子越发的冰冷,冷的她心底是撕裂的痛,她看见不知何时下起的雪,落在顾长夜精致的五官上,可却未曾因他的温度而暖化。 “我求你们,放我下来!他受伤了......我要去查看他的伤势......” 花枝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哭着祈求这几个人能放下她,可他们却无动于衷,任由她哭的整个人快死过去,带着她翻过王府围墙走远。 雪越下越大,因为失血,顾长夜只觉得身体无比的冰冷。 他眼睁睁的看着花枝走远,心下是说不清的恼火,愤怒。 “去!去把人给我带回来!!”他撑起自己的身体眼角猩红的怒吼道,而身后的伤口还在不断的流着血。 众暗卫皆露出犹豫的神情。 李丛皱眉扶住顾长夜的身体,连忙用手按压住他的伤口,“王爷,我先叫人为您止血,等下我会叫人去将花枝救回来的。” “现,在,就,去。”顾长夜阴沉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道。 李丛皱了皱眉头,最后叹气无奈的转头指了几名暗卫,“你们几个去追,务必将人带回来!” 暗卫拱手应道,“是。” 看着几名暗卫翻墙追出去,顾长夜的眸色渐渐沉下去,紧接着用力咳了起来。 每咳一下,从内脏到骨头,身体的每一寸都传来巨大的疼痛。 下一瞬,一口腥甜从他的口中呕了出来。 李丛震惊的看着被顾长夜吐出来的血洇湿的胸前,很快便意识到了不对。 他转头对身后的暗卫吼道:“快,去把陈念叫来!” ...... 花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她儿时的事情,母亲冷漠的视线,父亲的无视,让她自小就比旁人自卑些许。 她总觉得是自己不好,自己长得丑,又不是聪明的孩子,所以才不能讨父母欢喜。 紧接着她又梦到楚嬷嬷牵着她的手,将她买到了鬼市,只是眨眼间她刚燃起的希望,就变得粉碎。 接下来的梦很是凌乱,有第一次见到顾长夜时的情景,那时他的脸庞还带着年少的气息,有他冷漠的改掉她的名字时的情景,说她本来的名字很恶心,也有他愤怒失控时低吼出她的名字。 梦的最后,她看见顾长夜躺在冰冷的雪地中,身下的雪被血色染红,她撕心裂肺的叫着他的名字,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花枝从梦中惊坐起,梦中那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身后的衣衫已经被她的冷汗湿透,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醒了。” 一个粗粝的男声响起,花枝顺着声音看去,一个一袭黑衣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的男人,坐在一旁低头擦着手里的刀。 花枝看见他的衣衫,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顾长夜受了伤,而她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强行掳了出来,而她在半路上就晕了过去。 回想起这些,她又想到梦中最后的那个情景,花枝连忙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顾长夜......” 她喃喃着顾长夜的名字,踉跄的想要往门口走,手腕却被那名黑衣男子抓住。 他蹙眉,“你做什么?” “我要回去!他受伤了,我要去看看他的伤势!” 花枝想要甩开男人的手,却被男人再一次扛起,粗鲁的扔回到床榻上。 “不许回去。” 花枝看着他怔了一下,紧接着是她从未有过得怒火涌了上来,“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因为你,昨晚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他也不会受伤!!”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脸色冷漠,并没有因为花枝的歇斯底里生气,等着花枝的声音落下,他才淡淡开口,“我叫贺悦城,是阿史那特勤的护卫,特勤离开前特意吩咐我们几人留下保护你的安危。” “阿史那云?”花枝看着他,片刻笑了出来,只是这笑中含着无语,“又是他?他到底想做什么?我说过了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和他走!” “特勤没有让我们带走你的意思,但是让我们务必保证你的安全。”贺悦城淡漠的回答。 花枝恼火的抓起一旁的枕头,用力的扔在他的身上,“我很安全!我不需要你们来救我!” 这一次贺悦城的眉心微微一蹙,片刻后沉声说道:“既然不需要,昨夜为何放信号筒。” “什么信号筒?我根本没有放过!” 花枝恼火的说着,紧接着她顿了住。 她想起昨夜在地牢里和小舞一起听到的那声轰鸣,又想起前几日药格罗交给她的东西。 她唇瓣轻轻一颤,有些疑惑地喃喃道:“信号筒......” 贺悦城看着她的神情,也意识到这其中哪里有些不对劲,“信号不是你放的?” 花枝摇头,“不是我......信号筒我放在王爷的房间里了,怎么会......” 信号筒不是她放的,那是谁做的?那人为什么要放那个信号筒? 顾长夜一定很快就能查出黑衣人的身份,外加上是信号筒将黑衣人引去的,顾长夜很可能会生出误会。 花枝心下一凛,转瞬明白了很多事情。 放信号筒的人,并不是想救她,而是想害她,慕慈一事她已是孤立无援,若是能再加深顾长夜对她的误会,她便彻底走进了绝路。 或许慕慈一事和放信号筒的事是同一人所为。 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王府。 第396章 中毒 “既然知道那个信号筒不是我放的,便放我回去。”花枝重新看向贺悦城沉声说道。 贺悦城双手环在胸前,合着眼神色冷淡的说道:“不行。” 花枝不解,焦急的问道:“为什么?!” “特勤离开前特意吩咐过,要保证你的安全,就算昨日没有那个信号筒,我们也早就计划要去王府将你带出来了。”贺悦城淡淡说道。 花枝急的猛地跳起,“我没有危险,也不需要你们来救,我现在就要回去,顾长夜他受伤了,我必须陪在他身边。” 贺悦城缓缓睁开眼,眸底是一片死寂,“你若回去,便会被他断手断脚,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你还要回去?” “我要!”花枝果断的回答,“而且,我相信他不会那般对我的。” 贺悦城鼻间发出一声浅淡的冷哼,“你这傻子般的信任,会将你害死的。”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 花枝的眼底布满血丝。 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顾长夜倒下的那个画面。 她想知道顾长夜的伤势如何,知道他是否安好。 贺悦城大步向前走着,身后倏然响起‘扑通’一声。 他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看着突然跪在地上的花枝。 “放我回去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可以自己承担。”花枝看着他,声音里满是乞求的意味。 她本一无所有,顾长夜便是她的唯一,所以为了他,她可以失去尊严,卑微的乞求别人。 可贺悦城看着她毫无所动的模样。 半晌,他开口道:“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合上了门。 花枝看着紧闭上的门,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 王府内,众人都围在正院里,而路嬷嬷、沈怜还有李丛都挤在顾长夜的房间里。 陈念为躺在床榻上昏迷的顾长夜把着脉,神色有些阴沉。 许久他收回手,皱眉站起身。 “陈大夫,王爷她怎么样了?”路嬷嬷焦急的上前一步问道。 陈念在几人身上扫视而过,随后低头拿起笔在纸上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说道:“伤口不深,并未伤及内脏,只是失血有些多,现在是止住了,休息几日便能恢复。” 几人一听齐齐松了一口气。 沈怜有些欢喜的问道:“那小叔叔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陈念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几人不解的怔了怔,不知陈念这是什么意思。 陈念写好药方,拿起后看着几人踌躇半晌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的伤虽然不重,但是刺伤他的匕首上有毒。” “什么?!”路嬷嬷和沈怜解释一惊,路嬷嬷的身体还虚晃了一下,差点倒下,一旁的沈怜连忙扶住她。 李丛也皱起眉头,但却比那二人淡定了许多,“你不是说这天下没有你解不开的毒吗?还不给王爷解毒!” 陈念垂眸,声音幽沉,“这毒我解不了。” 李丛的双眸倏然睁大,一步窜上前死死地揪住陈念的衣领凶狠的说道:“陈念,你最好别和我耍滑头! 你的医术我是知道的,你现在和我说你解不了毒,是何居心?!” 陈念淡定的看着他,“我能有何居心,我承认我之前说了大话,这世间也有我不认识的毒,也有我解不开的毒,好歹他也算帮过我,我若有法子怎么可能不为他解毒......” “你别在这时候跟我装孙子!你若治不好王爷,我便要了你的命!所以,马上给我研制解药!”李丛大吼道。 陈念看着他样子很沉默,良久开口说道:“我可以研制解药,只是这毒不是我做的,若我来做解药肯定要费些时间,而此毒的毒性十分迅猛,不知王爷能不能挺到我做出解药的时候,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你去找下毒之人,直接要解药来得痛快。” 陈念的一句话点醒李丛,他刚刚太过焦急,导致忘了还可以找余大娘问话,于是急忙松开陈念转身跑了出去。 陈念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领口,伸手将手中的药方递到路嬷嬷和沈怜二人面前,“照着这个方子给他吃,可以暂时缓住毒性,但是我也不能保证能缓多久。” 路嬷嬷看着那张药方,半晌手颤着接过。 陈念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合着眼,面色苍白的顾长夜,轻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顾长夜这一觉睡得格外长,等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他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被褥。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身侧,本以为能看见熟悉的人,可却落了空。 比起背后的伤,他感觉自己的心口那里更疼。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心口,却不知道心口的伤在何处。 “王爷?!您醒了?” 李丛一推门进来,便看见他醒了,连忙端着药碗欢喜的走到床榻旁。 顾长夜很快便敛去眼底的波动,淡漠的看向他,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人呢?带回来了吗?” 李丛的身体猛地一顿,皱着眉头看向别处。 看着李丛那个神情,顾长夜便猜到了答案。 他的脸色微冷,蹙眉强行要撑着身体坐起来。 见此李丛急忙扶住他,“王爷,您的伤还没好,还不方便动身......” “我睡了几日?”顾长夜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问道。 李丛吐出一口气,只能顺从的回答,“两日。” 顾长夜的眉心蹙的更紧,“她被带走了两日?城门那里有没有叫人封锁,不能让那帮人带她出城。” 李丛回道:“王爷放心,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城门那里安插了我们的人,若是看见花枝定会带回来的,暗卫我也召回了大部分,正全城搜索,虽然没瞧见花枝的身影,但他们绝对没出城。” 听了李丛的话,顾长夜仍没能松开自己的眉头,半晌沉声开口,“那帮人的来头查清了吗?” “应该不是夏禾的人......”李丛说了一半神色露出些许犹豫,踌躇半晌开口说道:“那日看身手,似乎像是赫然的人。”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寒光。 “如果是他们,那暂时不用担心花枝的安全,阿史那云应该不会伤害她的。”李丛在一旁连忙说道,然后想要扶着顾长夜躺下,“王爷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将自己身上的伤养好。” 顾长夜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躺下,而是眸子冰冷的看着他,幽幽开口问道:“我身上的毒,陈念解不了?” 第397章 误会加深 李丛有些惊讶,没想到顾长夜竟然知道自己的中毒的事情。 不过里欧仓也很快明白过来,其实从一开始被匕首刺中,顾长夜便意识到了那匕首上面有毒。 李丛叹气,“是,王爷。” 顾长夜倒没有因为陈念无法解开他身上的毒,而露出半点慌张或焦急的模样。 “那个余大娘审过了?” 李丛点头,神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不肯回答咬了舌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不能说话了,而且她不识字,也没办法写,从她身上问不出来话了。” 顾长夜冷冷的哼了一声,“既然问不出来,留着也没用了,处理掉吧。” 李丛犹豫的看向他。 顾长夜抬眸看向他,“怎么?你觉得我该留她一命?” 李丛摇头。 他只是觉得眼前的顾长夜,已经回到从前杀伐果决,手段残忍的模样,甚至变得比从前更加冰冷。 这样的顾长夜无情又可怕。 他暗暗的摸了摸揣在怀中的东西,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眼下这样的状况,若是拿出来,或许会让顾长夜生出很多不必要的误会,最后李丛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拿出来。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门被推了开。 沈怜站在门口,看见坐起的顾长夜怔楞一下,紧接着欢喜的跑过去,一把扑进顾长夜的怀中。 “你终于醒了。”她紧紧的圈着顾长夜的脖颈,放声大哭起来。 被她抱着顾长夜有些不自在,本想推开她,奈何沈怜哭的太伤心,顾长夜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怜儿......我没事。”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沈怜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他,“什么没事?你知不知道那日你流了好多血,脸色苍白的吓人,真的要吓死我了,若是你真的有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看向沈怜的时候,顾长夜冰冷的眸子才缓和些许。 他的视线在沈怜脸颊上的泪痕滑过,轻声说道:“若是我有什么事情,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沈怜板起脸,眼泪却落得更凶,“呸呸,你才不会有什么事情,我不许你有事!” 顾长夜轻笑一声,最后不动声色拿开沈怜圈着他脖颈的手臂,“我现在没事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怜儿你先回去吧。” 沈怜的身子微顿。 她猜到顾长夜要处理什么事情,视线微微一动落在一旁的李从身上。 “小叔叔是要处理那日黑衣人的事情吗?李侍卫昨日不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沈怜装着天真的模样看着李丛问道,眼底却闪过一瞬的得意。 听到她的话,顾长夜恢复冷色看向李丛,“什么东西?” 李丛的眉头拧起来。 他看向沈怜,心下有些不舒服。 他昨日发现的那东西,沈怜怎么会知道?而且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他拿出来?她知道那东西有什么用? 李丛狐疑的看着沈怜,见他一直未答话,顾长夜再次出声,“李丛。” “王爷......是这个。”李丛只好从怀中把那东西拿出,呈给顾长夜。 顾长夜接过,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那玩意。 是常见的用火药制作的信号筒,只是信号筒的最底部印着一只狼图腾。 看见这个图腾,这个信号筒是从哪里来的就再明显不过了。 “在哪里发现的?”顾长夜的声音变得更加阴冷。 李丛皱着眉头,心下有些不安,踌躇着不肯回答。 顾长夜看向他,“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丛沉沉吐出一口气,“在,在地牢的门口。” 一旁的一只不言的沈怜突然捂住嘴巴,惊叫了一声,“这个,这个东西我见过!” 顾长夜蹙眉看向她,“你见过?” 沈怜蹙眉回忆着,“就是上一次那个赫然人到王府门口,将这个东西交给了花枝。” 顾长夜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眸底幽暗的吓人。 “这是什么?”沈怜装着一无所知的模样问道。 顾长夜低头看着那个信号筒,沉声说道:“信号筒。” 沈怜一副震惊的神情,“那日天空的烟花就是这个东西?那些黑衣人也是因为这个闯进王府的,那......” 她顿了顿用更加夸张的语气说道:“那这个信号筒是花枝放的?!” “不可能!”李丛皱眉打断沈怜的声音,“花枝不会放那个信号筒的,我了解她,她并不想离开王府,怎么会叫人来救她?” 沈怜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李丛,面色上却没有显现出来,而是淡淡的说道:“李侍卫怎么知道她不想让别人来救,据我所知,那日地牢门口的守卫都是小舞用药迷晕的,为的就是救花枝出去,而且还将王爷要断花枝手脚的事都说了,花枝听到那些会害怕,叫人来救她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沈怜的话,顾长夜沉声问道:“守卫是小舞迷晕的?” 李丛用力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顾长夜握着信号筒的手紧了紧。 沈怜瞥见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唇角暗暗的勾起。 真是老天都在帮她,那日小舞竟然跑去想要救花枝,这样一来顾长夜一定误会是她们二人放的信号,想要逃离王府。 “怜儿,你先回去吧。”顾长夜幽幽说道。 沈怜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来不过就是想加深顾长夜对花枝的误会,眼下目的达到了,自然是要离开的。 她点头后起身走了出去。 屋内再一次只剩顾长夜与李丛二人。 看着顾长夜难看的脸色,李丛猜出他在想什么,连忙开口说道:“王爷,花枝不可能勾结赫然人,让他们来救自己的,您还不了解花枝吗?即便知道了您要断她手脚,她也不动想要离开您的心思......” “我不了解她。” 顾长夜淡淡打断他的话,原本嘶哑的嗓音,此刻变得更加阴沉。 他缓缓抬眸,眸底没有喜怒,偏偏压得人窒息。 “我以为我很了解她,可到头来,我发现很多事情我都想不明白,她说她不会对我说谎,可她说了,她说她不会离开,那日她不还是和那帮人走了。” 李丛焦急,“王爷,那日明明是那帮人......” 顾长夜再次打断他。 “你既然那么信她,又为何要对我隐瞒这个信号筒?” 第398章 线索 “你既然相信她是清白的,又何必多此一举隐瞒信号筒的事?” 面对顾长夜的冷声质问,李丛眉头紧锁,连忙解释道:“此事其中有诸多蹊跷的地方,但眼下的情形于花枝很不利,王爷已经对她生出误会,所以我才想在未查明事情真相之前,对您隐瞒......” 顾长夜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查什么?难道地牢的守卫不是小舞用药迷晕的?难道会有旁人放这个本该属于她的信号筒,叫人来救她?” “王爷,花枝她......” “够了!” 顾长夜低吼一声,原本便没有血色的脸色,此刻变得更加苍白,阴冷的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我说过,我不想再听到那个名字!” 李丛顿了顿,半晌紧锁的眉心反倒缓缓松开。 “便是她要逃走,她也没有错。” 听到李丛的声音,顾长夜的眼角漫上狰狞的猩红,“你说什么?!” 李丛是第一次忤逆着顾长夜的意思,和他说着相反的话,暗暗将双拳攥紧,“难不成王爷想她心甘情愿的呆在地牢中,等着被您砍去手脚,成为一个废人,还要对您感激吗?” 顾长夜的双目似是快要眦裂般怒视着他。 李丛继续说道:“说到底,王爷不就是一面享受着她的痴恋,一面又享受着将她踩在脚下的感......” 他的话还没能说完,声音已经被顾长夜扼在喉咙中再也发不出。 顾长夜周身环绕着嗜血的戾气,犹如一只恶鬼般看着他,只用一只手掐着他脖颈,便让他动弹不得。 李从身上的本事都是从顾长夜那里学来的,自然知道自己比不过顾长夜的身手,只是他没想到顾长夜中了毒,竟然还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可顾长夜也不过撑了片刻,从胸口便猛地涌上一口腥甜,他来不及压制,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缓缓松开,李丛震惊看着顾长夜的身体倏地倒地,他顿时慌了起来,急忙将顾长夜放回床榻上,又转身跑去将陈念叫了过来。 这一折腾又在王府里掀起了不少动静,沈怜和路嬷嬷也急忙赶了过来。 陈念蹙眉为顾长夜把完脉,最后叹了一声沉重的气。 “你叹气是什么意思?!”沈怜急躁的吼道,心下越发不安。 陈念起身,神情严肃的开口,“此毒毒性蔓延十分之快,而且他刚刚似乎动用了内力,更加加快了毒性的蔓延,若是再拿不到解药,他怕是撑不过一月。” “什么?”沈怜惊叫一声,想到陈念说的内力,转头看向李丛,“刚刚就你和王爷单独在房间里,王爷为什么会动用内力?!” 李丛自责的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顾长夜。 他是气愤,气愤顾长夜对花枝的不公,可到底他没忘,顾长夜有恩于他,明知他此刻身中剧毒,他便不该说出那些话气他。 不管顾长夜与花枝之间是怎样的纠葛,李丛都希望这两个人都能平安的活着。 “是我不好......” ‘啪!!’ 未等李丛的话说完,沈怜抬起手便在他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下。 “若是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不用活命了!!”沈怜恶狠狠地说道。 李丛并未多言,硬生生的挨了这一巴掌。 他知道是他的错,这一巴掌是他活该。 而一旁的陈念却皱眉看着此刻面目狰狞丑陋的沈怜,幽幽开口:“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追究他的责任,而是想法子拿到解药!” “解药......那个姓余的女人不能开口,到底到哪里拿解药?”沈怜低头碎碎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念看着屋内的其余几人都毫无头绪的样子,回头皱眉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顾长夜。 如果这家伙死了,小丫头一定会很伤心吧。 他吐出一口气,最后下定决心开口道:“其实我有线索。” “什么线索?只要有解药,我便一定会想办法拿回来!”李丛连忙说道。 陈念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半晌答道:“我为之前为百目做过事,他曾让人研究过一种毒药,毒药的药性与王爷现在身上中的毒很像,或许你可以顺着这条线查过去,或许能找到解药。” 听到百目这个名字,沈怜有些疑惑,“百目是谁?” 陈念并未多想,解释道:“鬼市的主人,不过我觉得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夏禾。” 李丛顺着陈念的话喃喃地说道,众人并未瞧见一旁的沈怜神色异常的僵了一下。 夏禾,没想到竟然是夏禾?! 沈怜暗暗握紧拳头。 那个家伙说好要帮她,可眼下这是要帮她吗?顾长夜眼看这都快死了,难不成他想让她嫁给一个灵位?! 而李丛此时也正为难着。 如果这毒真的是夏禾下的,那他很清楚夏禾想要的是什么,而那东西王爷是万万不可能拿出来换解药的。 “我,我去想办法。”李丛面色难看的跑了出去。 陈念和路嬷嬷也散了去。 沈怜在顾长夜身旁站了一会儿,良久她下定决心,转身走了出去。 她独身一人,披上厚重的斗篷,隐秘的从王府后门走出去。 按照之前的路线,她走到了上一次夏禾约她见面的那个破旧的铺子。 一推开门,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夏禾正悠闲的饮着茶水,狐狸眼含笑的瞥过她,“你可让我好等啊。” “果然是你!!”沈怜大怒,摘掉头上的兜帽,气冲冲的走到他的面前,“夏禾!你竟敢骗我?不是说要帮我吗?你现在却将顾长夜害成那副模样!” “沈小姐别急着发火,我和你之间可不是单方面的帮忙,而是交易,你没帮我拿到兵器图,我又为何帮你?”夏禾戏谑的看着她。 沈怜被他气得全身发抖,半晌她伸手冷声道:“把解药拿出来!我会帮你拿到兵器图的。” 夏禾笑着摇头,“沈小姐是拿我当傻子吗?解药给你,你就一去不回了,想拿解药,当然要你拿着兵器图来和我换!” 沈怜低声吼道:“我现在脸兵器图被藏在哪里了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偷?!” “那是你的事。” 夏禾笑着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拿起茶盏悠闲地品起茶来。 沈怜狠狠地看着他,片刻后她转身气愤的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便听到夏禾在她背后开口。 “沈小姐最好动作快一些,否则我也不知道你们家王爷能不能撑到你拿解药回去救他的时候了。” 第399章 质问 听到夏禾的话,沈怜脚下一顿,最后愤愤的咬住下唇,大步离开。 “主人当真是好计策,这样一来沈怜肯定会不择手段为主人拿兵器图给您,就算她没能拿到,若是能借此机会将顾长夜铲除,也是好事一桩。”侍卫在一旁拱手恭贺道。 夏禾的唇角浅浅弯起,露出狡猾的笑,“只能说一碰上那个花枝,顾长夜就变傻了,他可从来不会将一个没查清来路身份的人收进王府中,不过因为那丫头三言两语他就跟着心软,活该他挨一刀。” 夏禾拿起茶盏,刚贴近唇边又想到什么,连忙转头问道:“那个余大娘怎么样了?” 侍从回道:“回主人,恭王府现在被人把守得密不透风,所以也没能听到余大娘的消息。” 夏禾倒不觉此事着急,又问道:“那被带走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那几人身手十分了得,很快便甩掉了我们的人,然后便消失的无影了......不过,顾长夜的人现在也找不到他们。” 听了侍卫的话,夏禾忍不住大声笑起来,“估计现在顾长夜不被毒死,也快被气死了,他肯定认定了是那个小丫头背叛了他,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想到顾长夜此刻痛苦地模样,夏禾心底很是畅快。 毒之痛只在皮肉,而情之痛却在心头,足以让一个人痛不欲生...... 从夏禾那里离开,沈怜匆匆回了王府。 刚进屋脱下斗篷,便有人来传令说顾长夜想要见她。 听到顾长夜想要见自己时,沈怜心下一阵狂喜。 没有了花枝,顾长夜终于肯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了! 她连忙梳妆打扮了一番,急匆匆的往顾长夜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便看见顾长夜坐在床榻边,身上披着一件外衣,视线冰冷的看向她。 “小叔叔,你想见我?”沈怜有些羞涩的捋了捋自己鬓角的散发。 可顾长夜的声音却很冷,让人忍不住打寒战。 “你刚才去哪里了?”顾长夜问道。 沈怜怔了一下,然后犹疑的开口答道:“我......我刚刚不过是出门逛了逛,小叔叔问这个做什么?” 顾长夜的声音又冷几分,“逛逛?自己一个人出门逛,也不带着子俏?” 沈怜心下一惊。 半晌她皱起眉头,某地露出难过与失望,颤着声音问道:“你派人跟踪我?” 顾长夜默声看着她。 “为什么?”沈怜凄凄的问道。 顾长夜依然沉默,可是看着他冷漠凌冽的视线,沈怜已经能猜想到答案,“你怀疑我?难不成你觉得花枝的事情都和我有关?”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下移,幽幽反问:“与你无关?” 他的质问让沈怜心中倏地一疼。 她是心疼自己,她为了得到顾长夜做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愿意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杀人,可到头来却换来的是他的怀疑? 沈怜看着他笑出了声音,“哈哈哈!是,我承认我恨她,甚至嫉妒她能得到你的爱,巴不得她不得好死!可那也只是想想,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堪吗?!” 面对激动的沈怜,顾长夜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你只需告诉我,你刚刚去见了什么人?” 沈怜一阵语噎。 她心下发怵,暗暗思索着顾长夜是不是已经发现了,她与夏禾私下见面的事,若是发现了,她该如何解释这件事? 她本以为自己刚刚那副激动的模样,顾长夜或许露出心软,奈何现在的顾长夜比从前更加铁石心肠。 又或许可以说,他很想证明花枝的清白,所以看见一点可疑的人或事,都巴不得把背叛他的帽子从花枝的头上摘下去。 就在沈怜心底焦急时,门外传进来李丛的声音,“王爷。” “进来。” 李丛顺着顾长夜冰冷的声音推门走进屋内。 看见屋内的沈怜,李丛略微停顿一下。 顾长夜的视线转到他的身上,幽幽问道:“查到什么了?” 李丛蹙眉低下头,犹豫片刻后,开口答道:“那不过是一户普通的人家,住的是一个寡妇,不过那个寡妇似乎懂医,而且邻里坊间都传这个寡妇的医术极好。” “除此之外呢?” “再无其他。” 沈怜隐约听出了李丛再说什么,心下一喜。 想来也是,夏禾既然想让她偷兵器图,又怎么会这么快让她暴露,定是会在背后处理好一切。 正好这也是一个机会。 沈怜的眸子里已经盛上莹莹泪光,看着顾长夜委屈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去见了谁吗?我不过是听说那里有个神医,想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医好你身上的毒,你却这般怀疑我!” 顾长夜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但依然是怀疑的看着她。 不过在看见沈怜落下的眼泪时,他心下一惊。 他是怎么了,为何会死咬着怜儿不放,明明答应了阮灵此生会护怜儿周全,如今却将她逼成这副模样? 他似是大梦初醒般,最后沉沉叹了口气,“对不起,怜儿,是小叔叔不好......咳......” 话说到一半,他便咳了起来。 沈怜急忙上前扶住他虚晃的身子,“小叔叔,我不怪你,你只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就好,怜儿......怜儿会想法子救你的。” 顾长夜只觉得眼前有些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说道:“不要做傻事......” 说完,他便再次昏睡过去。 李丛服侍他躺下盖好被子后,眉头却紧锁不开。 沈怜也是同样的神色。 顾长夜几次醒来,又几次昏睡,一次比一次神色变得更差。 若不是此前顾长夜的习武之躯异于常人,怕是都撑不到现在这个时辰。 沈怜转头看向李丛,“李侍卫,关于那个百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若是你有法子能救,一定不要藏着掖着,毕竟王爷待你也不薄!” 李丛眉头皱的更紧。 他自然知道王爷待他不薄,可便是有法子,王爷也不会允许的。 那张兵器图绝对不能交给夏禾。 见李丛不言,又一副坚决的模样,沈怜知道想让李丛主动拿出兵器图是不可能了。 眼下她只好另寻他法。 第400章 交换条件 窗外又落下雪花,将房顶的瓦片铺了一片白。 花枝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衬着苍凉的夜色,心下有些伤感。 她被贺悦城从王府里带出来已经有三日了,无论她态度软硬,贺悦城都不肯让他回王府,而眼下她对顾长夜的情况一无所知。 每日她的房门前都有人把守着,也根本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便响起贺悦城波澜不惊的声音,“吃饭了。” 花枝眉心微蹙,半晌说道:“进来吧。” 贺悦城端着饭菜走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眉目变得十分冷清的花枝顿了顿后,幽幽说道:“吃饭吧,你若想回王府也要吃饱了才能回去吧。” 花枝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没多言,精致走到桌旁。 贺悦城将饭菜摆好后,便准备离开。 花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贺悦城停下脚步看着她,片刻后回道:“我会尽快带你出城,送你去赫然。” “出城?你真的能出去吗?”花枝轻笑一声,说道:“若是能出去,你不是早就带我离开了,为何还要在这里躲躲藏藏三日?想来现在大街上全是王爷的人在找我,城门那里应该也有排查你们的人。” 贺悦城听说过花枝的事情,阿史那云从前便说过她同寻常女子有些不同,今日他才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十分的聪明。 他合上眼淡淡说道:“没关系,我会想办法的。” 花枝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想什么办法?带着我你们根本没办法离开,我一出现,王爷的人便能立刻认出,他曾为了找我,下令搜寻全城,就算你一直将我困在这里,王爷想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贺悦城一阵沉默。 “不如放我回去,我会和王爷解释清楚,会求王爷放你们离开的。”花枝放软了语调说道。 可是贺悦城的脸未露出半点动摇。 他抬起一片死寂的眸子,看着花枝道:“不行。” 花枝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我回到王府不会遇到任何危险,你们也可安全离开,你在执着什么?” “我答应了特勤,会护你周全。” 花枝怔了一下,良久有些无语的开口,“如果王爷抓到你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难道为了一个承诺,你放弃你手下那几个人的性命不成?” 贺悦城固执的重复了一遍,“我答应了特勤,会护你周全。” 花枝身子忽地一颓,只觉得面对贺悦城,她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贺悦城才是真正的无坚不摧,虽然他有时和顾长夜很像,可是顾长夜时而还会露出愤怒的一面,而贺悦城他不会欢喜,也不会愤怒,无论用任何言语去激他,他都无动于衷。 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花枝揪住裙摆,眸底露出疲累,良久她轻声说道:“就算你不放我离开,也要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吧。” 贺悦城默声片刻后,开口道:“王府现在封锁了消息,我也不知道顾长夜的伤势如何了。” 花枝心下一惊。 王府既然封锁了消息,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让外人知晓。 花枝的心下开始不安,再联想到那日离开之时倒下的顾长夜,她隐隐猜测到顾长夜的伤势或许很重。 花枝再次站起身,走到贺悦城面前拉住他的衣袖激动地说道:“我必须回去!” 贺悦城看了一眼她的手,最后垂眸摇头。 花枝咬紧牙齿愤恨的看着他,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跑又跑不掉。 最后她拉着贺悦城的手缓缓松开。 贺悦城以为她这是要放弃的意思,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花枝倏然从腰间拔出一根银簪,抵住自己的脖颈,看着贺悦城凶狠的说道:“放我离开!不然我自己死在这里,你对阿史那云也无法交代吧。” 贺悦城的眸子睁大了一瞬,有些吃惊她会做出这般动作,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常态,“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 花枝咬牙看着他。 她不过是在赌,赌贺悦城会不会怕自己死。 可她却赌输了。 贺悦城一步迈上前,抓住她手腕用力一扭,花枝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银簪便从手心中滑落。 她忘了贺悦城的身手,自己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花枝看向他,眼泪从眼眶中扑簌的落下来。 “将我和他分开对你们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花枝凄声问道:“难道看着我痛苦,便是你们的乐趣吗?” 她的模样太过哀伤,弄得贺悦城一阵语塞。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他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你所贪恋的一切不过是一个谎言,不让你回去,也是为了你好。” 花枝皱眉,“什么谎言?” “特勤说过,等你到了赫然,他会把一切真相告诉你。” 说着,贺悦城松开花枝的手腕,转身大步走到门口。 花枝咬了咬牙,最后开口对着他的背影说道:“贺悦城,如果我想办法让你们离开都城,并且心甘情愿和你们一起走呢?” 贺悦城一顿,转头看向她。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要知道顾长夜的伤势如何,并且确保他无碍以后,才能和你们离开。” 贺悦城的眉心微微一蹙,暗暗打量着花枝的神情,想从中看出她有没有说谎。 可花枝没有说谎,她真的只想确定顾长夜的伤势,之后若是让她离开也无妨。 或许说,如果她离开了,顾长夜也能少一些麻烦。 过了良久,贺悦城问道:“你有法子离开都城?” 花枝没有犹豫的回答:“自然。” 贺悦城略微犹豫,片刻后他点头:“好,我会想办法打听到顾长夜的消息,但你不要想着逃走,我答应特勤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花枝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只觉得没有胃口,便重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雪,心底钝钝的疼。 “顾长夜,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401章 无解之毒 贺悦城答应花枝以后,人便消失不见了,花枝向送完发哦的人询问,那人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贺悦城走后,便只剩下七个人把守她。 花枝却觉得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毕竟以她的能耐,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守,她也跑不掉。 她便贺悦城捆在城东一个不起眼客栈之中,此处来往的人很多也很杂,大部分来都城做交易异域商队都会在这附近落脚,花枝知道贺悦城是想借此处的杂乱来躲避顾长夜的眼线。 花枝曾在窗边看到几个奇怪的人,他们在街市上一逛就是四五个时辰,可是视线却未曾在街边的摊位上,花枝便隐隐猜到这帮人应该是在寻找他们。 不过贺悦城几人也纷纷做了蜀国人的装扮,平日里行事又很小心,到如今还没被那先人看出破绽。 花枝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在热闹的街市大打起来,免不了会伤及无辜。 看着那帮乔装打扮的暗卫,花枝猜想她被人带走的事,外面应该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若是让慕连知道她被人就走了,估计会被气死。 花枝自嘲的笑了一下,想到慕连那张气到铁青的脸,她只觉莫名的爽快。 原来自己也是个记仇的人。 直到第二日,贺悦城才回来。 花枝急忙问他顾长夜的伤势,可他却摇头说不知道,说是要再等一日,他便有法子打探到消息。 一日不知道顾长夜的伤势怎么样,花枝的心便格外的焦灼,晚上也睡不好。 顾长夜若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事情,想要知道怕是比登天还要难,花枝实在想不出贺悦城能有什么法子,能打探到她想知道的消息。 等到了第二日,一个人被硬生生的推进她的房间,她才知晓了贺悦城打算怎么做。 陈念进来时踉跄几步,差点趴摔在地上,最后站稳身子抬起头,看清站在屋内的花枝露出震惊的神情。 “丫,丫头,你怎么在这?外面那帮人......” 花枝倒是十分淡定的模样,“是他们将我从王府里带出来的。” 陈念不解的回头向门边站着的贺悦城看了一眼后,似是畏怕的瑟缩一下脖子,然后急忙走到花枝,压低声音说道:“怎么回事?我本打算出来买一些要用的药材,结果就被那家伙突然掳了来,他到底想做什么?抓你又是要做什么?” 花枝叹了口气,“带走我的人都是阿史那云的人。” “那个赫然人?!” 花枝点头,将那日具体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陈念,也说清了贺悦城要带走自己的原因。 陈念怔了一下,半晌‘唉’了一声,感叹道:“没想到,那个叫阿史那云的也挺痴情,如此惦记着你的安危。” 花枝微微蹙眉,片刻后低声说道:“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陈念瞥了她一眼,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问道:“那他抓我想要做什么?” 花枝转身看向他,神情十分的严肃,“不是他要抓你,而是我想要知道王爷的伤势,所以他才会将你带过来。” 听到花枝的话,陈念的神情略微顿了一下,然后露出迟疑看向别处。 看出他神情的古怪,花枝心底的那份不安越发明显,她慌张的抓住陈念的衣袖,“你快告诉我,王爷的伤势是不是很严重?!” 陈念踌躇半晌,最后下定决心一口气将事情出来,“他的伤口并不严重,但刺伤他的匕首上有毒。” 花枝的眉心一跳,片刻后她看着陈念硬挤出一个笑容, “你不是最会解毒,想来一定有法子解开他身上的毒......” 陈念不想让白白生出期待,立刻出声打断她吗,“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百目一直在找人研制的那个毒吗?那把匕首上面的毒便是那个,甚至比原先还要更烈,即便我想办法去压制,可使毒性还是在迅速蔓延,我从前对这毒便是一知半解,如今我更没有时间去研制解药。” 花枝的身子微微一晃,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如果是夏禾,一定能有解药,我去找他要解药。”花枝喃喃的说着,身子便要门口走去。 陈念无奈的拉住她,“我已经同李侍卫说过这件事了,他都没法子从夏禾那里拿到解药,你去又如何,夏禾想让顾长夜死,难不成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收手?况且,我怀疑夏禾的手中可能根本就没什么解药。” 花枝不相信,“这世间不可能有无解之毒!” 陈念皱眉看着她,最后沉沉的吐一口气,“的确,是毒药便会有解药,只是解药却比毒药更加难制成,需要有足够的世间,试便这世间所有可能会成为解药的药材,甚至还要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才能找到解药,还记得我说我过母亲的死吗?她便是为了父亲甘愿中毒,又为了他尝试了各种可能,却最终没有挺到解药制出的时候......” “更何况,从一开始,夏禾就想要的是无解之毒。” 陈念的最后一句说的声音极小,可还是重重的给了花枝一棒。 他说的道理,花枝都明白,只是此事关乎着顾长夜的性命,她无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和他们走吧,不要回王府了。”陈念突然开口说道。 花枝不解,“为什么?” 陈念道:“我听说了,顾长夜想要断你手脚来平息慕连的怒火,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不想看你受伤,所以离开这里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花枝摇头,“我不能走。” 陈念焦急,“你怎么这么傻!” “我不是傻。”花枝坚决地说道:“我只是欠他的太多,那日他也是想要挡在我身前,所以才会受伤中毒,所以他的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会离开。” 陈念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可想到从前花枝固执的模样,他便知道所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可是你留下又如何,就算我现在研制解药,怕是顾长夜的身体也无法坚持到那个时候了。”陈念说道。 花枝默声看了他许久,眸底是颤抖的情绪。 “我有法子解毒。” 第402章 回去 听到花枝说有法子解毒,陈念有些吃惊,竟揭露出不信的神情,“你能有什么法子?这毒若是能很快解开,我怎么会想不到!” 陈念在毒这一方面很是自负,所以现下心中有些不舒服。 花枝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只要拿到刺伤他的匕首,我就有法子解毒。” “这,这怎么可能?”陈念依然不肯相信。 花枝不再同他辩驳,转身看向抱臂站在门口的贺悦城,“我要回王府。” 贺悦城淡漠的掀起眼皮,“不行。” “我要你帮我悄悄回到王府,我想去看一眼他的伤势,然后拿到匕首,我变会和你回来。”花枝坚决地说道,语气不容他拒绝半分。 贺悦城问道:“我凭什么帮你?” “我答应过你的,我决不食言,但前提是顾长夜要活着,若他死了,我不会和你离开,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走出都城。”花枝一字一句的说道,眸底是一片冷漠。 一旁看着她的陈念,隐隐觉得她眼下的模样像极了顾长夜。 贺悦城略微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开口,“你回去太危险了,我会替你拿回来你要的东西。” 花枝却摇头,“不,我要亲自回去,不亲眼看一眼他的伤势,我实在难安,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趁此弄出什么事情,想要解毒我便不能留在王府。” 陈念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花枝能有什么法子解毒,最后是在安耐不住的问道:“丫头,你到底想用什么法子?” 花枝没有出声作答,而是依旧看着贺悦城。 良久,贺悦城才幽幽开口,“你觉得,你就不怕你回去了,便再也离不开吗?他可是打算要你的命。” 花枝露出一抹浅笑,“他不会要我死的,便是他要我死,那又如何,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 贺悦城垂眸,“好,我答应你,今夜我们会作掩护,引开王府周围的暗卫,不过怎么回去,要你自己想法子。” 听他这么说,花枝一喜,怎么回去她心中已有计划,便转头看向陈念......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王府门外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本来垂头有些昏沉的两名侍卫,一听到打更声顿时清醒了不少,一抬头便看见便看见路边有两个人影红幽幽的靠近,立刻握紧腰间的刀防备的看着二人。 等那两个人影走近些,才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陈念。 陈念走进二人露出一个有些假的笑容,“我今日出去遇到了些事情,回来晚了。” “晚了?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在看不见你人影,头儿都要带人去找你了。” 侍卫们口中说的头儿,便是李丛。 陈念摸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快让我进去吧,这大冷天的,快冻死我了。” 说着,陈念便搓着冻得发红的手要进去。 可刚迈出一步,便被侍卫伸手拦下来。 “等一下,你身后的是什么人?” 陈念有些心虚的向身后一直低着头的人瞥了一眼,“就是后厨的一个小厮,我今日需要才买的药材太多,便带他一起出去,帮把手。” 说着,身后的人将怀中抱着的药材掂了掂,为了让那两个侍卫看得更清楚些。 两名侍卫齐齐皱起眉头,然后互相狐疑的看了一眼对方。 “我怎么记得,你今日好像是自己一个人出的王府。”其中一人说道。 陈念的唇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两下。 他总觉得花枝这法子不靠谱,心下不踏实,脸上的神情便也越发的不自然起来。 两名侍卫越发怀疑,最后齐齐伸手向自己的腰间的刀柄摸去。 “他......” 刚吐出一个字,本来寂静的夜空忽地飞过几道黑影,将两名侍卫吓了一跳。 他们齐齐怔了一下,视线落在站在对面房顶上的几名黑衣人,转顺便反应过来,扯开嗓子喊道:“有刺客!!” 这声音还没落下,便又有几个身影飞出来,很快便向之前那几个站在房顶的刺客冲去。 看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追了出去,打斗的声音也惊动了王府内的人。 很快李丛便拿着刀从门内跑了出来。 他的神情很严肃,两个眼睛下面还多了黑眼圈,一看便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 看见站在门口的陈念,李丛皱了一下眉头,“你怎么回事?” 陈念讪讪的笑了一下,“我今日有事耽搁了,所以回来晚了。” 李丛的视线匆匆的在陈念身后低着头的小厮身上滑过,不过很快便落在正往远处跑去的几名刺客身上。 “快进去!”他冷声说完,便飞身追了过去。 看着一群人转瞬便没了踪影,陈念长呼出一口气,“快进去吧,冷死了。” 说着他来回搓着自己的手臂,跳着脚跑进了王府里。 虽然有此刻的声音惊动了不少人,但除了侍卫们,其余人都不敢出来,生怕被误伤到。 此刻王府寂静的可怕,没有半点人声,就连平日里巡逻的下人们也都找了地方躲了起来。 陈念一直带人走到正院门口,这才转身说道:“你进去吧,他现在昏迷的时间比醒着时间要长,你小心一点是不会被发现的,我去找匕首,再回来找你。” 说完,二人便分了开。 推开顾长夜的屋门,屋内没有一点光亮,好在今夜的月光很是明亮,透进屋内,似是撒了一层辉光。 走进屋内,花枝才摘下头顶带着的小厮帽子,抬起头看向躺在床榻边的顾长夜。 她从没有见过顾长夜的脸色如此苍白过,就连呼吸都微弱的似是没有般。 花枝的心倏地揪紧,她慌张的扑到床榻边,伸手食指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了他还活着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世上没有无解之毒,只是想要解毒便要付出些什么。 花枝唇角苦涩的勾起,抬手抚上顾长夜的侧脸,“果然,我们两个人不是最般配的,我才以为自己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或许他们注定不般配。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最后停留在她的唇角边。 花枝为他把了脉,确定了他眼下的情况,便准备离开。 她知道她想的解毒的法子,若让顾长夜知晓,他一定不准许的,所以眼下跟着贺悦城或许才是更好的。 花枝站起身后不舍得看着他,伫立良久,最后俯身在顾长夜的唇角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转身便要离开。 可还未走出去一步,手腕便被人倏然拉住...... 第403章 欠我的 感觉到手腕被拉住,花枝慌张转身,果然看见躺在床榻上的顾长夜,已经幽幽睁开眼睛,冰冷的看着她。 “走?你要去哪里?”他冷声开口问道。 花枝没想到他会醒过来,怔楞半晌才回过神,“我......” 不等她的话说完,顾长夜用鼻尖轻蔑地哼了一声,“所以,那日的信号是你放的,你从一开始就想和阿史那云离开?” 花枝诧异地看着他,“我没有......” “没有?那为何回来了还想着要走?”顾长夜冷声追问。 花枝张了张唇瓣,可还是没能向他解释。 等她找到解药,她会回来解释的。 想着,花枝便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见她不仅不解释,还用力挣扎,顾长夜心头的火倏地窜了上来,他猛地坐起身,用力一把将花枝拉进自己的怀中,一只手圈着她的腰,死死地禁锢住她。 “既然回来了,你就别想再逃!”他凶狠地在他耳边说道。 花枝能听出他声音里极力克制的痛苦,知道他此刻备受毒药的煎熬,原本用力挣扎的力道,不由自主的就弱了下来。 她怕顾长夜一气之下,加速了毒性的蔓延。 感觉到她挣扎的力气变弱,顾长夜也稍稍收敛一些手下的力气,低头贴近她的耳边。 曾经折磨他的是儿时被剥皮撤骨的痛和无边的仇恨,而如今折磨他却是怀里这个女子。 合上眼便全是她的影子,可睁开眼却不见她的踪迹。 眼下将她抱在怀中,他心底那一块残缺才被彻彻底底的填满。 他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见到她,自己是欢喜的,不过很快这种欢喜便被愤怒替代。 为了她,他受伤中毒,而她却想着和别人一起逃离他。 这贱人怎么配的上他掏出如此多的真心!! 花枝感觉到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最后勒的她五脏六腑都跟着生疼时,以为顾长夜是在气恼她要离开的事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有我离开的理由。” 顾长夜冷哼一声,“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准许,任何理由都不能让你走出王府这个门,更何况......”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阴冷,“更何况,你还欠慕家一条人命,我已经答应了慕连,用你的手脚来还,你便是要走,也要把手脚留下!” 花枝的身体骤然僵住,“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要砍断我的手脚?” “怎会有假?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吗?”顾长夜冷笑起来。 那笑声就贴在花枝的耳边,阴冷至极,听的人发怵。 花枝感觉自己心的一角慢慢变冷,“我......我以为你是相信我的,我没有杀慕小姐。” 顾长夜道:“证据呢?我可是看到了证人,而且你还对信的事情说了谎,你不是凶手,那谁是?” 花枝一阵语塞。 她清楚凡事都要将证据,眼下所有的证据对她都很不利。 可明明很清楚这个道理,但她还是期待着顾长夜相信她。 任何人不相信她,她都不会觉得怎样,唯独顾长夜,会让她觉得难受。 “我会找到证据的,不是我做的,白的也不会变成黑的!”花枝咬住下唇,努力克制着心头的疼。 可她听到的却是顾长夜一声不屑哼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出了这个门,你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顾长夜的眉头倏然皱紧,深邃的眸子微微一转,落在花枝白皙的侧脸上。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了。” 花枝的眼眶里是满满的酸胀,她想再说些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一转头,刚好和顾长夜的视线相撞,原本要说的话便咽了回去。 看着顾长夜苍白的脸色,她知道眼下比证明她清白更急的是顾长夜身上的毒,便是不用陈念说,她刚才把过顾长夜的脉,也知道这毒拖得越久怕是越难解毒。 若不是顾长夜原本的身子便比一般人强健,怕是换了个普通人,拖不过五日便会一命呜呼。 花枝收住眼底的泪光,恢复镇定,“我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毒。” 顾长夜微挑眉梢,“什么意思?” “放我走,我会带解药回来救你的。” 花枝的声音落下,顾长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半晌,然后倏然勾了下唇角,“在你眼中,我就这么好骗?” 花枝皱眉,“我没有骗你!” 顾长夜冷笑着,“放你走,等你逃到赫然去给我拿解药吗?” 花枝摇头,急切的想要说不是他想的那样。 “我真傻,早就知道你骨子里流淌的是她的血,竟还信了你的伪装......” 顾长夜的声音冷的人刺骨,可最后一句话却却隐隐透着落寞。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嘴唇颤抖的开口问道:“所以,你从前讨厌我,是因为我的母亲吗?为什么?” 顾长夜轻蔑的笑了一声,“没有为什么。” 说着,他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花枝推到在床榻上。 未等花枝反应过来,他冰冷的唇边便封住了她所有的话。 没有温柔而言,只剩凶残的掠夺和冰冷。 花枝的身体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眼前的顾长夜,又变回了从前冰冷残忍的模样,甚至眼下的他,比从前更加恐怖。 泪珠从眼角砸落在床榻上,花枝用手无力的抵抗着,可顾长夜却没有半点怜惜将她的双臂反扣在她的身后,死死压住。 对她的抵抗顾长夜感到十分不满,唇稍稍退后一些,看着呼吸凌乱的花枝,恶声说道:“你记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经历的一切,都是你欠我的,你早就该还了!” 花枝抽噎着看着他。 “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离开,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既然你这手我已经许诺要送给慕连了,那现在就毁了,也不是不行!” 说着,顾长夜右手捏住花枝右侧的肩头,用力一拧,便听到骨缝之间清脆的断裂声。 “啊!!” 花枝痛苦地尖叫出声,撕心裂肺的痛从右侧肩头遍布四肢百骸,想要从顾长夜的掌中挣脱开,却徒劳一场。 顾长夜冷漠的看着她痛苦又惊恐的样子,却无动于衷,然后抬起手缓缓伸向她左侧的肩膀...... 第404章 地窖 花枝紧闭上双眼,额头上布满痛苦的汗水。 可下一瞬,顾长夜的身子忽地重重砸在她的身上,好像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体力。 花枝慌张的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陈念站在了床榻边,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还未来得及收回。 “怎么回事?他怎么和疯了一样?”陈念惊讶的看着花枝,他刚拿到匕首回来,便听到了花枝的惨叫声,急忙跑进来,看见纠缠在一起的二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好在顾长夜的注意力全在花枝身上,并没有发觉陈念闯了进来,陈念便拿出银针,在顾长夜后颈从护的昏睡穴上刺了一下,决定让他先睡一会儿。 花枝一只手将昏睡过去的顾长夜推到一旁,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陈念看着花枝右侧垂落的手臂,急忙伸手在她肩头检查了一番,最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断,不过是脱位了我帮你接回去,这是他弄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到你不开心罢了,反而要卸了你一只手臂?” 花枝忍着痛让陈念帮她接好手臂,慢慢转头看向一旁的顾长夜,眼梢的红还未消退,“他对我有误会,以为是我要跟着阿史那云的人走,生气了,所以才会......” “那你怎么不和他讲清楚?!”陈念比她还要焦急的说道。 花枝轻声叹气,“现在还不是时候,要想为他找到解药,便不能留在王府,也不能让他知道。” 陈念不解,“为什么?你到底想要如何为他制解药?!” 花枝不言,缓缓站起身,“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我怕贺悦城他们撑不了多久。” 陈念皱眉看着她,半晌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丫头,你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把你当做自己的最亲的人,不想看着你有事,或许你和那帮人离开才是最好的,顾长夜......你们二人并不合适。” 花枝沉默的为顾长夜盖好被子,直接转身向门口走去,对陈念的话似是没有听见般。 她装聋,陈念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跟着她一起向外走去。 快到正门的时候,二人看见沈怜不知为何站在前院。 见到沈怜,花枝连忙将发顶的的小厮帽子向下拉了拉,将头也低了些。 陈念也下意识的挡在花枝身前,“沈小姐?这么晚不睡,在前院做什么呢?” “你不是也没睡?”沈怜弯唇一笑,视线不动声色的落在陈念身后的花枝身上,“陈大夫这么晚是要出去吗?我听见刚刚可有人喊有刺客,陈大夫最好还是不要乱跑得好。” 陈念吊儿郎当的一拱手,“多谢沈小姐叮嘱,只是在下突然想到王爷的毒还缺一味药材,你也知道王爷这毒可不能耽搁片刻,无论再晚,我都要出去找。” 沈怜笑着点头,然后看向他身后的人,“那陈大夫身后的人是......” “她是我叫出来帮忙拿东西的,沈小姐,我有些着急,您挪下脚放我出去吧。”陈念赔笑说道。 沈怜不再作声,笑着向一旁挪了一下。 陈念便连忙带着花枝向前走去。 就在二人快迈出门口时,身后的沈怜倏然出声。 “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花枝的身子一僵。 陈念笑着回头说道:“我不回来,你是想让王爷死吗?” 沈怜笑而不语。 二人也不敢再耽搁,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直走了很远,走到了无人的街上,陈念才松了一口气。 花枝摘下小厮帽子,神情却依然和凝重。 陈念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刚刚沈怜认出我了。” “啊?”陈念有些不信,“她有那么聪明?” 花枝垂眸,“她刚刚最后那句话就是说给我听的,她讨厌我,自然不想我回到王府。” 陈念蹙眉想了想,“那丫头的确看起来不一般,但是你想走想留,又不是她说的算。” 花枝的神色越发严肃,许久忽地抬头,看着陈念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慕慈的事情或许和她有关。” 陈念摆手,“你上次便说过了,但是你要有证据,才能如此说吧。” 花枝顿了顿,最后泄气的垂首,“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不能胡乱猜测......” 她停了一下后,重新振作起来,“眼下最要紧的是帮王爷解毒,等找到解药,我会想办法去查处慕慈死去的真相。” 说完,她大步朝住的地方走去。 没一会儿回到城东的客栈,花枝发现自己住的房间竟有光亮,猜着有可能是贺悦城回来了,花枝有些吃惊,没想到贺悦城能如此之快的甩掉暗卫。 她带着陈念推门走进去,看见贺悦城坐在桌边,一身夜行衣低着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花枝才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差。 “贺悦城,你怎么了?” 贺悦城却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站起身,直接拉住花枝的手腕,便要向门口走去,“这里不能留了,顾长夜的人已经发现这里,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花枝顿了顿,最后还是任由他带自己离开。 “师父,你走吧,还是暂时不要让顾长夜知道今夜的事与你有关,回去帮我照看好他,我会想办法找到解药的。” 花枝交代完,便跟着贺悦城离开。 如果有陈念帮忙,或许她能更快的找到解药,可她,没有陈念照顾,顾长夜的毒性会发作的更快。 花枝一路上脑子有些乱,一会儿想的是顾长夜身上的毒,一会儿想的是今夜顾长夜说的那些话。 到底顾长夜同她的母亲是什么关系?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被贺悦城带到了城内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 那里有做院落,因为很久没有人住过,已经变得十分破落。 花枝以为他们接下来就要在这个院子里暂时住下,可贺悦城并没有进了院子就停下脚步,而是拉着她,径直走进后院的厨房中。 最后他停在一个地窖的门前,伸手拉了开门。 “我们只能先躲在这里了。” 第405章 黑影 李丛为了追刺客跑出去,不过没追出去多远,他便隐隐意识到不对。 仔细想想,刚刚跟在陈念身后的那个人,身形很像是花枝。 李丛心下有些不安,便立刻转头朝王府跑回去。 等跑回王府时,沈怜正站在院门口。 “沈小姐?您这么晚在院子里站着做什么?”李丛皱眉问道。 沈怜浅浅一笑,“刚才听见有人喊有刺客,我实在怕小叔叔会遇到危险,便忍不住出来看看。” 李丛从前便觉得沈怜被王爷宠惯的坏了,最近这段时间他越发的觉得,这个女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心中对她也便有些不愿理会。 他移开视线,冷声说道:“沈小姐又不能帮到什么,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免得到时遇到危险,树下还要出手救您。” 说完,他迈开步子。 沈怜并没有因为他语气中的不敬,而露出恼火的神情,而是淡声开口,“刚刚院子里没人,我看见一个黑影,估计王府内应该还有刺客,虽然不知道那帮刺客有什么目的,但是李侍卫难道不应该去查看一番,免得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格外用力。 李丛的眉心莫名的一跳,身子停顿一瞬后,立刻拔脚跑了起来。 沈怜笑的弯起的眼睛,闪过阴冷的寒光。 李丛心里有种预感,今夜跟在陈念身后的那个人就是花枝,而且那些黑衣刺客的行为也有些古怪,四下乱套,毫无章法,很像是故意将他们引开的样子。 难道那些刺客也和花枝有关系?花枝到底想要做什么?王府里的黑影又是谁,也是花枝吗? 李丛想得头疼,他眼下最担心的是,如果那个黑影不是花枝的话,那黑影进王府的目的,会不会是兵器图? 兵器图不能丢,越想李丛心下越是不安。 脚下的步子也越快。 很快他便走进书房,谨慎的检查过没有人跟上来后,他合上门,径直走到书桌后面,伸手在桌下用力按住一个凸起的木块,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匣便从桌上的机关处掉落出来。 木匣开启需要钥匙,而钥匙只有顾长夜有,别人是无法打开的。 李丛认真检查木匣,发现并没有被打开或者破坏的痕迹心下松了一口气...... ...... 花枝按照贺悦城的意思进入地窖后才发现,下面还有其余几个贺悦城的手下。 几人看样子都受了伤。 花枝愣怔一瞬后,转头看向贺悦城,这才注意到贺悦城也受了伤,他右肩被刺了一刀,伤口很深,汨汨的向外淌着血。 “你受伤了?!”花枝皱起眉头。 她承认自己有些讨厌贺悦城这个人,如果不是他带人突然出现,或许眼下所有事情就不会如此复杂,对于今夜之事,多少她有利用贺悦城的意思。 可是她并没有想要贺悦城死或者受伤的想法。 贺悦城低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肩头的伤,却显得无动于衷,“没事。” 说着,便走到墙边,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说着没事,可是贺悦城的脸色已经显得有些苍白了,而且伤口不处理,很容易便会加重。 花枝站在原地踌躇半晌后,最后还是走到贺悦城面前蹲下身,从怀中拿出一个很小的囊袋,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 “把这个吃了。”花枝递到他眼前,“可以止血。” 贺悦城看了一眼她手心中躺着的药丸,并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 花枝叹气,“你以为我会给你下毒吗?” 说着,她将药丸扔进自己口中,吞下后又重新拿出一颗,“吃吧。” 贺悦城如死水一半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幽幽开口,“我不是怕有毒,只是我不需要。” 花枝蹙眉,“你的伤口很深,不治疗的话并不容易愈合。” 贺悦城合上眼不再理会她。 花枝看着他,许久她忽然开口说道:“你想死?” 虽然贺悦城依然没有动,但花枝还是看出他的脸天上露出些微的表情。 花枝不再多言,而是直接抬手捏住贺悦城的脸,直接将药丸塞进他的口中。 贺悦城没有料到花枝会这样做,没有半点防备,倒是很容易就被花枝得逞。 看着他吞下药丸后,花枝又低头从裙角撕下一块干净的布料,认真的帮贺悦城包扎起伤口。 “如果我死了,或许你还有机会跑回王府,为何还要救我?”贺悦城幽幽问道。 花枝淡漠的回答:“我看起来是那么恶毒的人?到底你带从王府出来的缘由是想救我,而我却盼着你死,是在说不过去,而且......我现在还不能回王府。” 贺悦城的眼底露出疑惑,“为什么?” 花枝未言,帮她包扎好后,又转身却帮其他几个伤员。 等给所有人包扎好后,她走到阴暗的角落处坐下。 短短几日,她重新从有光亮的地方回到了阴暗的角落里,她还是那个丑陋不堪的阿奴,而不是聪明漂亮的花枝。 她伸手从怀中拿出陈念交给她的匕首,陈念很小心的用布将匕首包好,生怕不小心将她也伤了。 花枝将布慢慢掀开,露出里面锋利的匕首,明亮的刀身可以照出她的脸。 顾长夜与她之间,似乎又很多事情她都还不知道,可无论那些事情如何,她都不想让顾长夜死掉。 想着,她握紧了匕首。 贺悦城坐在对面,视线幽幽的看着她。 良久他起身向花枝走了过去。 “你想如何制解药?” 花枝未抬头看他,沉默半晌后,沉声说道:“我已经想好了,就是之后的事情会有些麻烦,贺悦城,这之后还是需要你帮我。” 贺悦城听得云里雾里,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能等你太久,若是你一个解药要做一年两年,我会想办法直接带你闯出城门的。” 花枝淡笑,“不用你说,他也等不了那么久,我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贺悦城狐疑的看着她,总觉得花枝的神情有些古怪。 下一瞬,花枝突然拿起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手臂...... 第406章 试药 “你做什么?!” 贺悦城的双眼倏然睁大,连忙拉住花枝的手腕,想要制止她的动作,可终究是慢了一些,匕首锋利的顶端,已经刺破她小臂上的肌肤。 一抹嫣红从白嫩的肌肤冒了出来,转瞬便顺着她的小臂淌下,留下一条细线般的痕迹。 贺悦城震惊的看着花枝,“你要做什么?你还没做出解药,刺伤自己岂不是也要中毒了!” 花枝倒是表现十分淡然,许久她用力挣脱开贺悦城钳制自己的手腕,说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想办法制做解药。” “既然是不了解的毒,那便要一次次去尝试,方能找得到解药。” 贺悦城不懂医术,对于花枝说的也不太明白,“你要用自己试药?反正顾长夜现在已经中毒了,你直接让他试不就好了,再不然你用鸡鸭兔子不都可以!” 花枝摇头,“试药是既痛苦又危险的,一不小心可能反倒会加快毒性发作,而且若是用其他东西试药的话,也不能保准在人身就有用又不会有危险,我来试正合适。” 贺悦城蹲下身,与她平视,“所以,你才突然不肯回王府了,你怕顾长夜不让你试药?” 花枝笑而不语。 “若是你做不出解药呢?” 花枝答:“那正好,若是顾长夜有事,我也活不了了。” 贺悦城忽地觉得有些恼火,他觉得自己被眼前的女子给耍了。 她压根就没想过真的要和他离开过,若是顾长夜活着,无论如何她都会回去,若是顾长夜死了,她也会跟着一起。 “你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承诺了!”贺悦城冷声说道。 花枝的脸色渐渐的失去血色,露出憔悴的模样,却还是牵起笑容一笑,“我从前觉得我不会说谎骗人,可是现在想想,我还是会的。” 贺悦城冷哼,“不是你说谎高明,而是我太傻,怎么能轻易相信你们蜀国人说的话!” 花枝抬手为自己把了个脉,果然像陈念说的那样,这个毒蔓延的很快,若是不加以压制,估计一日不到时间便会一命呜呼。 她需要大把的时间来试药,便要想把发延缓毒性发作。 “贺悦城,你要帮我,准备我要的药材。”花枝抬眼看向贺悦城。 贺悦城撇开脸不再看她,“我为什么要帮你找死?!” 花枝轻笑,“你不是答应过阿史那云,要把我活着带回去吗?若是我死了,你便是违背了你的承诺。” 这几日花枝已经了解了贺悦城这个人。 他没有太多的情绪,但却是一个极重视承诺之人。 听了花枝的话,贺悦城的身体倏地一僵,半晌他有些恼火的看向花枝,“所以你早就算计好了?知道我不会让你死,定会帮你制解药,只要你不死顾长夜也就不会死,你还真是有心机!” 花枝又一次笑而不语。 心机也罢,贪心也罢,她不过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顾长夜活着。 “你都要什么,我现在就去准备。”贺悦城起身,神情已恢复成往日的淡漠。 花枝微微蹙眉,想到贺悦城这才刚甩掉暗卫,又受了伤,眼瞎是不是不适宜出去。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贺悦城开口道:“放心,以防万一,都城内有好几个大夫都是赫然的人,去找他们的话,小心意避开追踪,是不会被发现的。” 花枝知道这毒不能耽搁,也不再犹豫,报出来一长串的要命,其中还有几味本身便带有剧毒的。 听完后,贺悦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终是再未说一个字,转身向地窖外走去...... ...... “王爷......” 李丛端着药碗,刚推开顾长夜屋门,便看见顾长夜坐在床榻边,脸色阴沉可怖。 “去,派人挨家挨户的给我搜查,必须将阿奴带回来!”顾长夜声音嘶哑的说道,眼底的猩红甚至蔓延到眼角,一副嗜血的模样。 李丛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最后只能无奈的轻点头,“是,王爷,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他端着要走过去。 药碗递到顾长夜面前,他却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而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 那里还隐约残留着刺痛。 想到昨夜的事情,顾长夜的心头的火烧得更旺,最后幽幽开口,“还有,去把陈念的头给本王砍下来。” 李丛一惊,“王爷......这是为什么?” 顾长夜阴冷的一笑,“昨夜分明是有府内的人在帮她,王府里能这么精准的刺入穴位的除了陈念还有谁?” 李丛皱眉,想了想说道:“王爷,现在还再找解药,我们还需要陈念为您压制身上的毒,他还不能死。” “他不是也没办法解毒?那留着他有什么用?” 顾长夜抬起冰冷的眼眸,每说一个字都能吐出寒气。 李丛知道,顾长夜既然说出来了便不会改变心意,他要陈念死,就绝对不是说笑的。 他眉头紧锁,原地站了许久,最后脸色难看的将药碗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顾长夜站起身的声音。 顾长夜身手拿过一旁的外衣,很快便穿戴整齐。 李丛诧异,“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中毒的事情不能让外人知晓,这几日虽然封了消息,可我若再不露面,难免会有人怀疑。” 说完,顾长夜挺直腰身,大步走向门口。 若不是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否则是半点看不出他身中剧毒的样子。 李丛想拦住他,可手刚刚抬起,又被顾长夜身上的戾气吓了回去。 因为上次他顶撞的事情,顾长夜对他也失去了信任。 现在的顾长夜,比从前更加的冷漠,也显得更加的残忍无情。 李丛跟在顾长夜的身后走到书房。 顾长夜在书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桌面上堆积起来的公务,他也不急着翻开,而是伸手向桌下摸去。 按住那个突起的木块,却没有向往常一样,拿到木匣。 顾长夜的脸色骤然一变,又摸了两下。 励磁涌也意识到不对,“王爷,怎么了?” 顾长夜眸中的墨色喷涌而出,阴暗而冰冷。 “木匣不见了。” 第407章 我后悔了 听到木匣不见了,李丛心中一惊,慌忙上前,“怎么会?我昨夜分明检查过了,木匣还在,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顾长夜板着脸色,静默的看了李丛半晌,似是在想什么,许久才自言自语般的开口:“看来她是回来偷兵器图的。” 李丛自然知道顾长夜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立即开口说道:“王爷,这不可能!花枝根本没理由做这种事!而且昨日我回来检查时木匣还在,王府里也没见花枝的踪迹,那时她应该是离开了,偷走兵器图的应该另有其人。” 顾长夜站起身,冷漠的说道:“她有没有理由做这种事也不是你说了算!她根本不知道兵器图被我放在何处,自然是想办法躲起来,等你检查过木匣后,才偷偷潜进来偷走了兵器图。” 李丛张了张嘴,还想替花枝辩解,顾长夜却抢先开了口,“马上去叫人全城搜查,不准让她逃走......” 他顿了一下,眼底渐渐流出冷戾的杀气,“......这次,我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李丛咬住下唇,知道自己现在的辩解显得多么苍白无力,许久他终是转身决定执行顾长夜的命令。 他不想花枝受伤,可又不能违背顾长夜的命令,眼下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花枝若是真的能同赫然那帮人逃出成就好了。 从此远离是是非非,和过去所有的仇恨痛苦,或许对花枝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丛刚走出书房没多久,陈念便端着汤药走进书房。 看见坐在书桌前处理公务的顾长夜,陈念皱起眉头,“你身上的毒还没解,你就跑来处理公务,不要命了?” 顾长夜对昨夜的事还记在心上,也没忘记,刚刚还交代过,让李丛将陈念处理,眼下陈念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如深渊一般漆黑深邃的视线落在陈念的身上,让陈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陈念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未等陈念开口,顾长夜便幽幽说道:“来人,将他拿下,押入地牢。” 他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便有两名侍卫走了进来,死死的扣住陈念的肩膀。 陈念震惊的看着顾长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顾长夜勾唇冷笑,开口为他解惑。“你以为我不记得昨夜的事情?昨夜是你帮阿奴潜进王府,偷走兵器图吧?” “什么兵器图?我不知道!顾长夜你疯了!”陈念激动地说道。 顾长夜垂下眼帘,“你可以继续装糊涂,等会儿我会从你嘴里一点点把真相扒出来。” 他说话时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犹如幽冥深处恶鬼索命的声音。 想到地牢中那些拷问用的刑具,陈念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顾长夜若是狠起来,什么招数都敢用上。 陈念挣扎起来,想摆脱身后两名侍卫的钳制,一边恼火的辩解道:“对!昨夜是我帮她进来的,可是她没有偷什么图纸!我可以作证!” 顾长夜用鼻尖轻轻地冷哼一声,“你和她一样,都很会说谎。” 陈念蹙眉看着他,片刻轻蔑的嗤笑一声,“顾长夜,在你心里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之前说你信她,可是一个船夫,你便失去了对她的信任,想要断她手脚,如今还怀疑她偷了你的东西?可惜她是个傻子,明明你根本不值得,还心心念念着你。” 顾长夜抬眸,眸底被冰霜封住,“心心念念我?那明明她可以自己回来,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回来是为了你!”陈念大喊出来。 虽然他答应过花枝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顾长夜,但他实在看不得顾长夜对她有那么深的误解。 “她昨夜回来,是想回来看看你,顺便拿到刺伤你的匕首,她要为你制作解药!” 顾长夜:“想做解药?留在王府里也可以做,又为何一定要在外面?” 陈念一阵语塞,“这......这我也不知道那丫头想要做什么,但是,她一定有自己的顾虑,总之她没想过要害你。” 顾长夜冷笑,“你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她辩解了,让我如何信她?” 最后,他向陈念身后的两名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陈念带了下去。 陈念奋力挣扎,奈何力气不敌身后二人。 被拖到门口时,陈念还是不甘心,怒声喊道:“顾长夜!没有我你怎么压制你身上的毒?!没有我,你死得更快!” 顾长夜没有理会陈念说的话,等着陈念的怒喊声慢慢消失在院中,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笔,一只手按住胸口。 毒性发作,身体里的每一寸都犹如被千刀万剐般疼痛。 他一直忍耐,不肯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疼痛无时无刻不再折磨他,他顶多也就是皱皱眉头而已。 最后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这毒的确如陈念所说,毒性迅猛,即便他自己也努力压制着毒性,可还是能感觉到,毒性在渐渐侵蚀着自己。 想为他解毒? 顾长夜倏然垂头低声笑了起来。 他已经看明白了花枝这个人,和温云歌一样,满口谎言,满腹心机的女子,他不会再相信她说的任何一个字。 可是,他明明想好要恨她,为何心口那团火却刺的比毒性发作还要疼? 半晌他站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备马!” 顾长夜走到门口便骑上马向皇宫而去。 因为顾长夜接连几日呆在王府中没有出门,宋婉思开始暗暗施压逼着顾长锦交出部分朝政。 部分大臣也已顾长锦身体迁安为缘由,站在宋婉思那一边。 最终顾长锦终是撑不住众人的施压,将手中一部分朝政交给了宋婉思。 此时他正坐在书房内,扶着额头苦恼着接下来的事情。 看到顾长夜出现时,他有些许吃惊。 他并不知道顾长夜中毒一事,看他脸色有些不好还以为是受了风寒。 “长夜?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顾长锦蹙眉问道。 顾长夜默了片刻,最后沉声说道:“阿奴不见了。” 顾长锦皱眉,“什么?她跑了?” 顾长夜顿了顿,最后点头。 顾长锦的神色更加沉重,不再言语。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顾长夜倏然开口。 “皇兄说得对,儿女情长最是无用,我,后悔了。” 第408章 严刑拷问 顾长锦已经很久都没有叫过顾长锦皇兄。 此时他微垂着眼眸,浑身的冷意。 可偏偏顾长锦隐隐觉得,他在自己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因为宋婉思,这几日顾长锦无暇顾及其他事情,对于顾长夜和花枝之间发生的事也不太明了。 可于他对花枝的印象,又不觉得花枝会背叛顾长夜。 但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如果他们二人之前有误会,或许是一件好事。 “长夜,最近的事情让夏禾从你那里拿走了很多权力,与其再去牵扯那些情情爱爱,你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搬回此局。” 顾长夜一阵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成一如往常冰冷,“是,皇上不必忧心,太后和夏禾拿走的东西,臣会再拿回来。” ...... 贺悦城捧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药材,脚步匆匆的跑回去。 刚走进地窖,便听到花枝隐忍压抑的痛苦声。 有人蹲在花枝身边,为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看见贺悦城回来,蹙眉说道:“老大,毒开始发作了。” “多久了?”贺悦城连忙也走到花枝身边蹲下。 “不到半炷香。” 听此,贺悦城也皱起眉头。 这毒发作得太迅猛,花枝又不像顾长夜一般身强力壮,他担心弄不好花枝会死在顾长夜前面。 贺悦城抬手拍了拍有些神志不清的花枝脸颊,“醒醒!说,什么药能压制这个毒性?” 他用力拍了好几下,花枝才幽幽清醒过来几分。 看见贺悦城怀中捧着一大堆东西,她费力的从嗓子眼中挤出声音,“黄芩,黄柏,栀子,连翘......” 贺悦城有些恼火的开口:“你确定这些可以解毒?” 花枝轻笑摇头,“不过是暂缓毒性的药方,先将毒压制住,我才能开始试药。” 都这副模样了,还能笑出来? 贺悦城越发觉得恼火,最后合上眼吐出一口憋闷的浊气,他缓和下情绪,让花枝把需要的药材挑拣出来后,交给一旁的人去煎煮。 花枝重新合上眼,呼吸微弱的似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此刻她像是深处极北之地般,每一寸肌肤都冷的发疼。 那疼痛似是要把她撕裂。 一旁的贺悦城自然能看出她此刻有多痛苦,眉头一直紧锁着。 半晌,他忽地开口问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确实不信任你,还想要砍断你的手脚,为了他做这些,难道你就不后悔?” 花枝蜷缩成一小团,像一只将自己包裹住的小猫,无力地抬起一点头,只露出自己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贺悦城,“我们之前有误会,若是他死了,那这层误会便永远都解不开了。” “你真的只是为了这个?” 面对贺悦城店的疑问,花枝突然没了声音。 良久她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贺悦城,难道你就相信我没杀人吗?所有的证据可都说明我是杀死慕慈的凶手。” “我不是信你,我是相信特勤,特勤说过,你不是那种人,那你便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贺悦城十分肯定地说道。 花枝觉得好笑,眼底也染上笑意,“我看你更傻,只相信阿史那云的话,如果他也看错了人,我真的是坏人,你岂不是要把一个坏人带到他身边去?” 贺悦城道:“不可能,特勤看人很准,他说你不是,你就肯定不是,而且你若是,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他说话时眼底露出了杀意。 可花枝并没有怕他的意思,也不讨厌这样的贺悦城。 她微微倾斜脑袋,靠在自己的双膝上,声音无力地问道:“阿史那云......他知道了我的事情?” 贺悦城默声片刻后点头,“再去救你的那夜,我有写信给特勤,只是最近顾长夜查的严,我没有在收到特勤的回信,想来应该是书信都被顾长夜的人拦了去。” 花枝垂眸,“如果你们真的很想离开,我可以帮你们想个办法,现在就能出城。” 贺悦城问道:“你也一起?” 花枝摇头,“不,我还要做解药,不能离开,虽然那夜被你带出来并非我本意,但到底你们是想救我,我不想让你们陪着一起面对这些麻烦了,你们走吧,然后去告诉阿史那云,我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不行!”贺悦城突然厉声打断花枝的话,“我答应过特勤,一定会在都城内照看好你的安危,若我们抛下你全身而退,回到赫然,特勤也会扔我们去喂狼的。” 花枝想了想,阿史那云是有可能会这么做,最后没再说起这件事。 “他应该也遇到麻烦了吧?知道了我的事情,以阿史那云的性格,一定会带人杀回来的,既然这么长时间你们都只是等待书信,也不见他的踪影,想来他此刻也正处理着棘手的事情,是吧?” 花枝笑着问道。 贺悦城的眼底闪过一道诧异,最后他开口道:“的确,特勤之所以如此着急的离开蜀国,的确是因为赫然那里有几个乱臣贼子在捣乱,特勤现在无暇顾及你的事,不过处理完那些人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他想了想,末了又加了一句:“特勤说你特别的聪明,只有对某个人才会表现的像失了智一样,果然说的没错。” 花枝再次被他那句失了智再次逗笑,倒觉得身上的痛也减轻了一些。 没一会儿,煎好的药端上来,花枝努力提起精神,将汤药一饮而下,休息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拿着贺悦城带回的那些药材端详起来,开始想着解毒的方子。 她终究是不如陈念那般,真动手写起方子很是头痛,此时倒很想让陈念留在身边,还能帮她很多。 正想着,一个在外面打探消息的人跑了回来。 “老大,顾长夜的人开始全城搜索了,估摸着不久就会搜到我们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花枝的脸色微微一变。 贺悦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人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叫陈念的,被顾长夜抓了起来,好像是王府里丢了什么东西,要严刑拷问他!” 第409章 蠢货 顾长夜几日未曾露面,同慕连许下的承诺也一直未兑现,慕连心下便有些急了,而此时又听到顾长夜全城在搜找阿奴,还以为这是顾长夜故意设计的,就是为了包庇阿奴的罪行。 一听到有人说看见顾长夜去了皇宫,他便立刻乘着马车守在恭王府门口。 顾长夜骑马隔了老远,便能看见气势汹汹的慕连。 他早就猜到慕连撑不住几日,便会来找自己,所以没有半点诧异。 “慕大人。”他冷漠的翻身下马走到慕连面前。 看见他,慕连的脸色拉得更长,“顾长夜!你是不是耍我?不是说了那要把那个贱人的手脚送给我做赔礼,手呢!脚呢!!” 慕连从前可不敢这般面对顾长夜,如今他觉得顾长夜理亏,他边野蛮横起来。 顾长夜阴沉的眸色幽幽的看着他,“很快我就会把人带回来,给慕大人一个交代。” 慕连不吃这套,上前一步靠近顾长夜,仰着头凶狠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给我赔礼,不过是敷衍我罢了,那丫头一定是被你藏起来了!你别想拿什么她逃了敷衍我,她有什么本事从你的手里逃走!!” 顾长夜的眉心一蹙。 她有什么本事从他手中逃走?可惜,她还真的有这个本事。 想着,顾长夜心头也腾起恼火,“慕连,我说过的话必定会做到,不过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耐性,再这样下去,可能你拿到阿奴的手脚之前,我就要把你手脚先砍下来了。” 慕连的呼吸蓦地一窒。 他的唇瓣微颤起来,也不知是被顾长夜的话气到了,还是被吓得。 良久他发出声音,“好......好啊!顾长夜!我会面见圣上,圣上不给我个交代,我便让百姓来评理,看看你这个包庇凶手的恶人还能撑多久!” 说完,他愤愤的一甩袖,抬脚走上马车,让车夫快些离开。 一张嘴敌不过顾长夜,他便想找来万千张嘴巴,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人淹死了。 顾长夜冷冷的瞥着慕连离开的方向,眸底闪过不屑。 他正要转身回去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钝痛,下一瞬唇角留下一丝血迹。 恰巧被走出来的沈怜见到,“小叔叔!!” 她惊慌的跑上前扶住顾长夜的身子,满目担忧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顾长夜的神色依然一片冷意,淡淡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无事。”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推开沈怜的手。 看着顾长夜走远,沈怜眸中的担忧渐渐消失。 因为不知道顾长夜依然派人跟着她,沈怜一时不敢有任何行动。 可眼下,顾长夜的身子还能挺多久? 她必须拿到解药,若是能拿到解药,不仅能就顾长夜命,或许还能让他对自己生出些许爱意。 想到这些,沈怜便按耐不住,刚一入夜,她便和子俏换了衣裳,拿上东西,便悄悄溜出了王府。 到了往日和夏禾见面的地方,却没见到夏禾,只有夏禾身边常跟着的那名黑衣人。 “夏禾呢?”沈怜没好气的问道。 黑衣人回答的同样不怎么客气,“主人不可能日日都在这里等你。” 沈怜:“我要见他。” 黑衣人:“今日夜深了,沈小姐还是等明日再来吧。” 感觉到黑衣人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沈怜很是不悦,抬手抓起一个茶盏便像黑衣人砸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夏禾养的狗而已,还敢看不起我?现在!马上!我要见夏禾,否则他这辈子都别想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黑衣人只露了一双眼在外面,幽幽的看了一眼沈怜,眼底没有丝毫情绪,良久,他才转身走出屋子。 沈怜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看见夏禾悠哉悠哉的走进来。 夏禾淡淡的瞥一眼沈怜,笑着开口,语气里却又几分寒冷的恼意,“沈小姐,你最好说一些有价值的事情,否则这么晚叫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 “受罚?”沈怜冷笑一声:“那怕是要你失望了,我拿到你想要的了。” 夏禾一听,眸底微微一亮,“你说什么?” 沈怜为了让他听清一字一顿说道:“我拿到兵器图了。” “拿出来!”夏禾急的上前一步。 沈怜却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我不傻!你先把解药给我,我才能给你!” 夏禾眯起眼盯着沈怜看了半晌,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沈小姐也不笨嘛,怕我反悔?” 说着他向一旁的黑衣人伸手,“药。” 黑衣人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夏禾接过便扔给沈怜,“接着,现在能把东西给我了吧?” 沈怜接到瓷瓶,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 顾长夜,眼下能救你的人是我,可不是那个贱人! 沈怜的欢喜抑制不住的浮现在脸上。 夏禾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沈小姐!” 沈怜回过神,伸手进怀中摸到那个小木匣时,一时有些犹豫。 她虽拿到了解药,可若是将兵器图交给夏禾,就当真是背叛了顾长夜,有朝一日被顾长夜知道,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不交出兵器图,夏禾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犹豫再三,她拿出怀中的木匣,说道:“夏禾,我把东西交给你,但是若是被顾长夜发现,你绝不可说是我做的,知道吗?” 夏禾狡猾的笑起来,“沈小姐就是想和我撇清关系,让顾长夜觉得你很干净?好啊,这是小事。” 沈怜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 夏禾举手说道:“我这人说话算话,若是有谎,天打雷劈,而且我也没必要害你,是吧?” 沈怜眼睛转了转,最后还是将木匣扔向夏禾。 接住木匣,夏禾仔细打量一番,发现上面上了锁皱了下眉头,“这锁......” “放心,里面就是兵器图,但是被顾长夜上了锁,我是用了点小计策,偷偷地跟在李丛后面才知道他们将兵器图藏在何处,至于锁,你要自己想办法了。” 夏禾微挑一下眉头,最后看向沈怜,眯起狐狸眼危险地开口。 “沈小姐,你知道骗我的后果吗?我可是会活剐了你的。” 沈怜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然后故作镇定的冷哼一声,“我只想赶走那个贱人和得到活着的顾长夜,至于那张图我不在意,骗你作甚!” 说完,她大步向门口走去。 夏禾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蠢货。” 第410章 帮忙 “主人为什么要给她那瓶药,还让她离开?让顾长夜直接死了不更好?”身后的侍卫问道。 夏禾视线落在手中的木匣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木匣表面的花纹,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急,毕竟我们还没找到另一个木匣的钥匙,,这个蠢货留着还有用,那瓶药......呵,反正也解不了顾长夜身上的毒,不过是给他续命罢了,借此机会,或许还能利用他们,找到新的线索。” 黑衣人的侍卫连忙拱手说道:“主人英明。” 夏禾随手将木匣递给侍卫,“去,想办法把这匣子打开,记住,不要让别人看见这个木匣。” “是。” 说完,夏禾转身离开。 木匣的锁很精密,但不是没有法子打开,夏禾私底下养了很多能人异士,其中便有开锁的高手。 侍卫那着木匣骑马向司刑司而去,到司刑司门口时,却正好碰到了陶知节。 自到金銮殿揭发公孙匍一事之后,陶知节便被夏禾安置在了司刑司,给他安排了一个小职位,管理司刑司的宗卷。 看见陶知节,侍卫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木匣藏在身后。 虽然夏禾已经将陶知节收为己用,但却仍不是完全信任他。 陶知节对着侍卫露出一副有些憨的笑脸,“是夏丞相有什么吩咐?用在下帮忙吗?” 侍卫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说完,是为径直越过他,大步走进司刑司屋内。 看着侍卫走远,陶知节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 恭王府地牢内。 陈念脸色难看的看着对面的牢房。 对面牢房内,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看模样死了应该有三四天了,饶是现在寒冬,那具尸体还是渐渐散发出了臭气。 尸体正是刺伤顾长夜的余大娘的。 陈念屏住呼吸,将自己尽量所在牢房的最里面,好让自己离那具尸体远一些。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一串脚步声。 李丛跟在顾长夜身后,二人最后停在陈念的牢门前。 看见顾长夜,陈念有些激动地挺直身子嚷道:“顾长夜!你别发疯,快放我出去!!” 顾长夜鼻尖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说,她在哪里?” “什么?”陈念不解。 顾长夜转头示意李丛打开牢门后,他便拔出一旁的刀,提着刀一步一步走向陈念。 “别和我装糊涂,快说,她在哪里?” 陈念看着顾长夜手中握着的到下意识的吞咽下口水,半晌他才开口说道:“顾长夜,把她抓回来你想做什么?砍断她的手脚?还是直接砍掉她的头?若是落到你手中阿奴会有不好的结局,那我倒希望她跑得远一些,越远越好。” “可惜她跑不掉。”顾长夜幽幽吐出声音。 陈念皱眉看着他。 顾长夜眼底隐隐藏着癫狂。 良久,陈念垂头叹了口气,“他们原本住在城东的一个客栈,不过那日她回来之后,你的人发现了那个位置,那帮赫然人便带着她离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问我也没有用。” 顾长夜倏然抬起手,刀尖正好抵在陈念的喉间,“你想死?” 陈念也急了,“我没有骗你!顾长夜,阿奴为什么要逃?你就没有想过是你的原因?” 他的话激的顾长夜更加恼火,刀猛地又逼近几分,刀的尖端已经些微的没入皮肉之中。 “我的原因?我对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顾长夜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感情。 甚至,陈念从中似乎隐隐听出恨意。 顾长夜继续问道:“他们偷走那张图想要做什么?” 陈念感觉到命就悬在顾长夜的刀尖上,心提在嗓子眼中,可面上还硬挺着,“我说了,她没偷任何东西!” 顾长夜的眉梢微挑一下。 陈念感觉到他周身的杀气倏然暴涨。 幸好,李丛反应的很快,急忙上前两步,一把握住顾长夜的手腕。 “王爷,现在他还不能死,您身上的毒还未解,留着他还有用。” 顾长夜的视线冷冷的划过陈念的脸,“不是解不了?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李丛连忙解释,“不是解不了,而是需要些时日,王爷,切莫冲动。” 顾长夜盯着陈念看了许久, 那道视线,冷到了陈念的骨子里。 良久,顾长夜甩开李丛的手,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转身向牢门口走去,“李丛,不管用什么法子,从他嘴里挖出我想要的东西。” 看着顾长夜离开,陈念才松了一口气。 等再抬起头时,才发现李丛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想一想,刚才若不是李丛拦着,他现在估摸着已经身首异处了吧。 平日里李丛看他不顺眼,没想到这时候还愿意帮他一把,上一次他被夏禾的人绑住,也是李丛帮的忙。 陈念心下便有些感激起来李丛,另一面也对顾长夜更加讨厌。 入夜之后,陈念毫无睡意,就靠在墙角,想着花枝说能解毒,也不知会用什么法子。 正想得入神时,牢门前突然传来一串钥匙声。 陈念抬起头,看见李丛拿着钥匙打开门。 “你......” “嘘。”李丛打断他的声音,示意他小一点声。 开门之后,他走到陈念面前蹲下,“外面的侍卫被我暂时支走了,你快离开吧。” 陈念有些震惊,“什么?!” “我相信你说的话,花枝不可能偷走兵器图,眼下王爷已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而且王爷还把将你关起来的消息放出去,估摸着是想让花枝跑回来救你,所以你离开是最好的,告诉花枝,不要回来了。” 陈念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他发愣,李丛有些急了,“别愣着了,快走!” “放我离开了,顾长夜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陈念说道。 李丛叹气,“我了解王爷,放心,王爷是不会让我死的,快走吧。” 陈念咬咬牙,最后腾地一下起身。 到底还是保命重要,而且他现在不走,搞不好没几天那个傻丫头就会带着那帮赫然人来救他了。 他大步走到牢门前,又停下脚步,转头说道:“李丛,谢谢你。” “不用谢,我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花枝,记住,让她不要回来了,告诉她王府里的所有事都是假的,让她放下这些,重新生活吧。” 陈念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听不懂李丛话里的意思。 第411章 利用 李丛说完,便示意陈念快些离开。 陈念也不再耽搁,走出地牢,不能从王府大门离开,便转身从后院厨房的小门离开。 刚走出王府没多久,身后猛地闪出一个黑影按住他的肩膀。 还以为是顾长夜的人发现了自己,陈念刚想挣扎,那人已经压住他的双手将他制住。 “嘘,是我。” 那人拉下遮挡脸的面罩,正是贺悦城。 陈念诧异了一阵。 贺悦城拉着他转身走进一个偏僻的小巷中,才低声解释道:“我是来打探消息的,花枝姑娘......她想救你。” 陈念暗想自己离开的倒是及时,顾长夜的这一招请君入瓮的确对花枝很有用,若是他再被关几日,这帮赫然人肯定会再像之前一样闯进王府一次。 但这一次顾长夜已有准备,不会再放跑他们任何一个。 “哼!顾长夜那个王八蛋,现在已经疯的不分青红皂白了,干脆就让他毒死算了,现在就带我去见那丫头,我要阻止她做解药!”陈念愤愤说道。 听到他的话,贺悦城皱眉沉默起来。 陈念看出他的神情隐隐有些不对,“怎么了?那丫头出什么事了?” 半晌贺悦城沉沉吐出一口气,“已经晚了,现在必须做出解药。” 陈念不解,“什么意思?” 贺悦城:“她用匕首刺破了自己的手臂......现在和顾长夜中了一样的毒。” “什么?!”陈念一惊,顿了良久最终镇定下来,面色严肃地说道:“快,带我去见她。”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贺悦城便带着陈念走进地窖中。 地窖并不大,却容纳了五个人,还有一人在上面守夜。 陈念扫视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缩在角落,嘴里喃喃地念着各种药材名字的花枝。 “白苏子,使君子,救必应......” 她的脸色和死人一样苍白,看起来要比中毒多日的顾长夜虚弱得多。 陈念几步走到花枝面前蹲下身,抓起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看见陈念,花枝诧异了一瞬,“师父?” “疯了,一个两个都疯了。”陈念低声说道,眉头紧锁不开,片刻后抬头眼底满是恼火,用力将花枝纤细的手腕用力的甩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本身便有久治不愈的寒疾,身子要较常人虚弱的多,之前你还中过一次剧毒,人在鬼门关走了一次还不够吗?!我看你是想死在顾长夜的前面!”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唇角扯出一抹惔笑,“我不会死的。” 陈念看着她的笑,心中更有些生气,可是看着她比从家瘦了的样子,又很是心疼,也说不出更重的话。 “我真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自信,你知不知道,试药是很痛苦的事......你以为我母亲只是中毒不解而死那么简单吗?她每日试药,承受着肠穿肚烂之痛,那种感觉生不如死,到最后死其实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说到最后,陈念的声音有些哽咽。 花枝默声看着他,许久轻声开口,“我不会死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 陈念的眼眶有些发红,沉声问道:“哪怕顾长夜死了,你也不会做傻事?” 花枝的身子微微一顿,最后笑着说道:“我儿时经历了很多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生死之外无大事。” 陈念点头,“好,我绝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和你一起写解药的方子。” 地窖外,黑暗之中一道阴影飞速的掠走。 半个时辰后,一道密信被悄悄送进皇宫之中。 此时顾长锦还未休息,郑太医在一旁按照花枝教的法子给他施用银针。 一直鸽子从窗口飞进,落在顾长锦的手旁。 他取下鸽子身上的密信,看过上面的字后,眉头微微一蹙,最后将密信递给了郑太医。 郑太医看过后一惊,“恭亲王竟然中毒了?王爷为何不将此事告诉皇上?!” “朕了解他的性子,就算是他明天要死了,估计也不会告诉朕的,他一定会咬牙自己想办法解决。”顾长锦沉声说道。 郑太医忍不住叹气,“恭亲王的确是这样的人,不过臣没想到,那个阿奴,不,应该叫她花枝,那丫头倒是真的痴情,愿意用自己试药......” 他从前瞧不起花枝,认为她身份卑贱,又是女儿身,会点医书也不算什么,眼下却对她佩服起来。 想了想,他忍不住开口说道:“皇上,不如让臣去助她一臂之力,这样或许能更快制出解药,也能消除那二人之间的误会,这事一定与夏禾有关,决不能让他得逞。” 他说完,顾长锦却没有立刻作答。 顾长锦沉默了良久,最后却否决了郑太医的提议,“不,静观其变。” 郑太医有些吃惊,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皇上难道不想找到解药救恭亲王?” 顾长锦视线微垂,沉声说道:“那个花枝给的方子好不好用?” 郑太医点头,“皇上这几日的脉象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顾长锦接着说道:“她能看出朕是中毒,又能找到法子压制毒性,你说她能不能找到解开朕身上毒的法子?” 郑太医一阵语塞,不知道该答能还是不能。 “正好,这一次朕可以看看她的能力,如果她能解开长夜身上的毒,那朕会想办法保住她,留为己用。” 郑太医在一旁看着他,后背攀上一股冷意。 到底是皇家,连手足的生死都可以利用。 而此时的王府里,因为陈念的出逃已经乱了起来。 “王,王爷,人不见了......” 侍卫战战兢兢,话还未说完,人便被顾长夜一脚踹翻在地。 “王爷,是我放走他的。”李丛站了出来。 他不想连累别人,便立刻承认了此事。 顾长夜冷眼看着他,半晌倏地抬手拔出一旁侍卫腰间的刀,冷光一闪,李丛腰间的腰牌便掉落在地。 “从今天开始,剥夺李丛所有王府职位,将他押入地牢,若是再让他跑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都别想再呆在脖子上了!” 第412章 毒攻毒 沈怜走到前院时,正巧看见顾长夜动怒的模样,脚下的步子一顿。 看着侍卫们将李丛拖下去,她才抬脚走到顾长夜身旁。 “小叔叔......” 顾长夜蹙着眉头,左手按住心口的位置,瞥了沈怜一眼,便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我还有公务要处理。” 看着顾长夜淡漠的模样,沈怜的眼中滑过一抹恼火,不过很快她便掩住那抹恼火,小跑到顾长夜身旁,“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你就不能等身子好了再处理!” “很急。”他冷声说道,脚下步子未曾停下片刻。 沈怜倏然停下脚步,冲着顾长夜的背影吼道:“你就是急着找到花枝是吗?你刚刚发火,也不是因为李丛放跑了人,而是因为放跑了陈念,你就没有法子让花枝回来了是吗?!” 顾长夜的脚步猛地停住。 “被我说中了?”沈怜的眼眶一阵酸涩,“顾长夜,她都背叛你了,你还爱她吗?” 顾长夜转身,双眸里隐隐滚动着戾气,“没有了陈念,还有小舞,她一定会回来的,她欠我的还没有还清,我不会放过她的!”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从心口处蔓延开来,他甚至来不及忍耐,便倏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红的血花在空中绽开,看的沈怜一阵触目惊心。 “小叔叔!”她慌张的跑过去,扶住顾长夜将要倾倒的身子,也顾不上别的,急忙从怀中拿出夏禾交给她的解药,倒出一粒药丸喂顾长夜服下。 顾长夜顺着她的动作服下,半晌觉得心口郁结的血气似乎通顺了不少,缓缓抬眼看着沈怜问道:“你喂我吃的什么?” 沈怜一怔,脑中快速的思索着如何解释这件事。 半晌,她轻声解释道:“还记得你之前派人跟着我,我去见了一个面见大夫吗?我求她写了个方子,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顾长夜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他曾经怀疑过这个说法,可眼下一个两个都背叛了他,反倒他曾经多次怀疑的沈怜,还留在他的身旁。 “怜儿......你还怪我吗?” 沈怜的睫毛微微一颤,然后弯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当时怪你,现在不怪了,只要你能好起来我就不怪你了。” 她的眼里满是爱意。 可这爱意却让顾长夜感觉很不舒服,他不动声色的挪开眼,不再和她对视。 看见他逃避的样子,沈怜深吸一口气,猛地紧紧抱住他。 “我爱你,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花枝,你告诉我,我可以努力做的比她更好。” 顾长夜的手抬起,想要将沈怜推开,可一滴眼泪滑进他的衣襟中,灼烫了他的肌肤。 他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了住。 “顾长夜,你就不能看看我吗?母亲让你好好照顾我,可你却伤了我的心,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有多痛,一想到你会成为别人的,我就难过的要死。” 沈怜哽咽着说道。 她的语气惹得顾长夜一阵心疼,最终将自己悬着的手缓缓放下。 阮灵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他,可他终是伤了她的心...... ...... “疼......好疼!!” 花枝趴在地上,痛苦的声音从喉咙中断断续续的滚出来,她很努力的克制身上每一寸似是撕裂的疼痛,可越是克制,痛感便越是加剧。 陈念在一旁按住她痛的颤抖的肩膀,拿着银针的手也忍不住轻颤起来。 他用银针解毒多年,手向来很稳,可看着眼前花枝痛苦地模样,他也有些慌了神。 良久,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捏着银针刺入花枝头顶的正中央。 痛苦的声音缓缓停止,只剩下微弱的喘息声回荡在潮湿阴暗的地窖中。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有成千上万可能的药材等着你去试,只怕你最后没被毒死,就先试药试死了!”陈念用力抓住花枝的肩膀,厉声吼道。 花枝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此时陈念的神情,但还是装作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在唇角硬扯出一个笑,“我没事。” 看着她逞强的模样,陈念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刚想要骂她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抬头看去,发现贺悦城站在他的身后。 “她累了,需要休息。” 陈念的脸拉得很长,良久沉沉吐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向地窖的门口走去。 看着陈念离开,贺悦城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花枝笑着摇头,然后压低声音问道:“王府有什么消息吗?” 贺悦城微微皱眉,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那个叫小舞的婢女,和你很要好吗?” “小舞姐姐?”听到小舞的名字,花枝有些诧异,“为什么问起小舞姐姐?” 贺悦城:“有消息,好像顾长夜将你逃出王府的事情全部都怪在了她的头上,准备严惩她。” 花枝一阵沉。 不过这一次她冷静了许多,不消片刻便想清楚了这件事。 “王府消息向来封锁严密,前段时间你们四处打听都不能打听到王爷中毒的消息,怎么这几日的消息接二连三的都能打听到了?”花枝平静地说道。 贺悦城一顿,“你的意思是......” “他知道我不可能放着师父和小舞姐姐不管,一定会回去救她们。” 说到这花枝顿了一下,“不过,这次我不能回去。” 贺悦城默声片刻,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既然是帮他找解药,那你回去,让他看到你现在的这幅样子,你们二人之间的误会不就解开了,回去了不是更好?” 花枝摇头,“如果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那个想害我的人一定还在王府,如果他是想加害王爷,那这个人一定会阻止我试药,如果那人只是想害我......我想我回去我们之间的误会也不能这么容易解开,眼下还是先躲起来做出解药的安全。” “没想到,你会想这么多。”贺悦城看着她喃喃道,然后忍不住问道:“可是你这样一个一个试下去只怕时间不够了。” 花枝吸了一口气后,才又找到一丝力气,说道:“不用一个一个试了,普通的药材试了几个,我就能感觉到,这个毒的毒性很猛烈,只能另辟蹊径。” “什么?” “以毒攻毒。” 第413章 互相憎恨 “我喜欢你。” 顾长夜倏然从梦中惊醒,心口处异常的跳动还来不及平息。 他懊恼的抬手遮住眼睛。 为什么梦里还是能听到花枝的声音?为什么听到她的声音时心口还是会悸动? “王爷醒了?” 听到声音,顾长夜放下手臂,才注意到路嬷嬷端着药碗坐在床榻边。 他掩去眸底的情绪,撑着身子坐起来,“嬷嬷,怜儿呢?” 路嬷嬷回道:“她照顾了王爷一夜,老奴就让怜儿小姐先回去休息了。” 听到沈怜照顾了自己一夜,顾长夜的身子微微一顿。 看见他眉间的褶皱,路嬷嬷叹了一口气,“王爷现在是开始心疼怜儿小姐了吗?” 顾长夜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前段时间是我不好,忽略了她。” 路嬷嬷有些无奈的叹气,“可王爷对她终归只是愧疚和心疼,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不是吗?” 顾长夜一阵沉默。 “王爷的性子,老奴最了解,不过既然没有男女之情,那王爷就不要因为愧疚而对怜儿小姐心软。” 听着路嬷嬷的话,顾长夜抬起头看向她。 路嬷嬷继续说道:“王爷已经做错了一些事,接下来的路就不要再走错了。” 说完这些,路嬷嬷将药碗递到顾长夜的手中,自己起身大步离开。 因为顾长夜病了的事情,王府内的气氛也是一片低迷。 子俏端着一盘果子,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走得很急。 走进沈怜屋内,她也顾不及喘几口气,便急忙说道:“小姐,王爷果然把药处置小舞的事情传出去了。” 沈怜柔和的脸色倏地一变。 她恼火的将手中的刺绣往桌上一拍,“他竟然真的还想让那个贱人回来!” “小姐......你说阿奴她会不会真的跑回来救小舞?”子俏弱声问道。 沈怜冷笑,“我怎么可能让她回来!” 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半晌眸中闪过一抹寒冷的笑意。 “看来只能顾长夜恨她是不够的,不如让她也恨顾长夜吧。” 子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沈怜笑着说道:“子俏你还不知道吧,王爷当初收留那个贱人,可不是因为什么好心......” 她掩嘴笑了一阵,然后阴冷的说道:“我要让他们之间彼此恨个彻底!” ...... “蟾蜍,蜈蚣,蝎子......你确定?”贺悦城看着纸上写的东西,有些不确定的看向花枝问道。 花枝点头,“你去帮我准备吧,不要让我师父知道。” 贺悦城皱眉,不知道是否该按照花枝说的去做。 这纸上写的前面几个还算好的,最后几个都是由剧毒的蛇,被咬一口便会当场毙命,若是花枝真的用这些尝试做药引,肯定凶多吉少。 看见贺悦城露出犹豫的神情,花枝冲他笑了笑,“我真的没事,这些毒物我也有法子解毒,但是我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下去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吧,你也想我赶快解开毒,好带我回赫然吧?” 贺悦城脸色蓦地一沉,一边将纸塞入怀中,一边沉声说道:“你不用诓骗我了,只怕你做出解药,也不会乖乖和我们走,不过到时我会强行把你带走的。”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贺悦城走出地窖前,花枝的脸上都挂着柔和的笑,直到地窖中只剩下她一人时,她终于撑不住,捂住心口,一下接一下的咳嗽起来,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从自己的嘴中咳出来。 每一下都带着剧痛,直到她呕出一大口鲜血,方觉胸口里淤结的气血通顺了一些。 不过这只是假象,她知道这个毒已经开始影响她的肺了,再过不久就会进入她的心脉,比她想象中的蔓延的还要快。 花枝拿出怀中的帕子将手心中的鲜红擦净,然后又重新藏回怀中。 她不想让陈念看到,这只会让他更加生气。 地窖里阴冷潮湿,除了毒性发作时的疼痛,还有寒疾在折磨着她,虽然贺悦城已经叫人给她添了棉衣,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无济于事。 每一寸筋骨,每一寸肌肤,都好像在被人拆解,哪怕是她昏昏沉沉的时候,那些疼痛也还是那么得清晰,让她生不如死。 顾长夜是否也在承受这样的疼痛...... 花枝不敢去细想这件事,这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她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阵,从怀中摸出一支银簪,银簪上还绑着一条红绳。 银簪是顾长夜送她的,红绳是花神祭那晚他们二人绑在小指上的那根。 她一直将它们小心翼翼的藏在怀中,哪怕是被打进天牢的那几日,她也不曾将它们交给别人。 只要有这些回忆,就足够撑着她回到顾长夜身边,查明所有真相,继续和他在一起。 花枝将银簪贴在心口的位置,吐出一个有些满足的叹息。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陈念走进地窖时,正好看见花枝抱着银簪的模样,有些心酸的叹气,最后还是装作吊儿郎当的模样走到花枝身边。 “把这个吃下去。”他递出两个药丸,“可以缓解毒发时的疼痛。” 花枝结果药丸服下,然后想到什么,急忙抬头问道:“你有没有在王府留这个药丸?” 陈念有些不耐烦地回答:“放心,好几瓶子呢,够他吃到死了,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花枝看着她笑笑。 “不过很奇怪,按理来说算时间,顾长夜身上的毒应该比你更严重,此刻恐怕连下地走路的能力都没有了,为何这几日他开始频繁出府了?”陈念摸着下巴有些不解的样子。 花枝也想不明白这件事,不过看到顾长夜无事的样子,她心里是欢喜的。 陈念忽然想到什么,皱眉说道:“那小子不会是吃了解药吧?” 花枝摇头,“怎么可能?这是夏禾下的毒,他怎么会轻易给出解药?” 陈念还是觉得不对劲,“不行,我要想办法回去看看,如果真的有解药,怎么还能让你在这里受苦!” 看着陈念要起身,花枝慌张的抓住他,“不行,如果没有解药,你回去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放过我也罢!到时就让他来看看,为了他,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第414章 承认 花枝想要伸手拉住陈念,却被他躲了过去,最后只能看着他冲动的走了出去。 陈念是真的气急了。 看着现在花枝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过去母亲病重时的样子。 明明那么痛苦,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了父亲忍受这些痛苦,而他那个冷漠的父亲,却不曾为母亲落一滴泪。 越想越气愤,陈念找了个纱帽,将脸遮住后,便匆匆向王府而去。 此时王府内,顾长夜刚刚看过秦将军递来的信,面色十分沉重。 “李丛。” 喊完他才倏然想起自己已经将李丛押入地牢。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发痛的眉心。 好像一瞬间,他身边已经再没有一个可信的人了。 放下手时,他的眉宇间已经恢复一片冰冷,抬头喊道:“长柳。” 长柳低着头急忙走进屋内。 顾长夜低头写了一封信,将信交给长柳,“让外面的侍卫将此信送到城东紫苑。” 长柳点头便转身离开。 书房内只剩下顾长夜一人,正准备起身回房休息时,左手忽然碰到一旁的小盒子。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下意识的拿起盒子缓缓打开。 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纸叠的栀子花,还有一根红绳。 “说什么长长久久,呵!就是一个骗子......” 他的眸底泛起冷意,取出盒中的两样东西,然后拿起一旁的打火石,准备将它们烧掉。 可是打着火石后,他手上的动作又顿了住。 “我没有杀人。” 花枝说这话时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不过很快他便将她的模样从脑海中甩掉。 他不是没有选择相信她过,那个船夫出现后,他依然想要信任她,装着冷漠将她带回王府,甚至还想用别人的手脚来替她平息慕连的怒火。 可阿史那云交给花枝的信号筒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即便如此他依然不肯放弃他。 可是后来呢,她回到找他了,却是来告诉他,她要离开,还偷走了兵器图,他这才彻底被打醒。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错人,花枝和温云歌一样,是阴险狡诈的人。 是他太傻,给了她过多的信任。 想到这些,心口又开始钝钝的疼起来。 他下意识的按住心口,稍一运气发现胸口处又开始郁结起血气。 自从沈怜喂他服下所谓的解药已经过去三日,血气不通以及身体上的疼痛都在逐渐减轻,他以为那个药是真的有用的。 不过眼下他隐隐发现有些不对。 他扶着桌子站起身,可紧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长柳回到书房时,正巧看到顾长夜倒下的一幕。 “王爷!来人!!王爷昏倒了!” 顾长夜昏倒的事情很快便传到沈怜耳中,她赶过去时,屋内大夫刚好帮顾长夜把完脉。 她急忙走上前,“大夫,王爷他没事吧?” 大夫看着她脸色比较沉重,最后又是叹气又是摇头,“王爷身上的毒......老夫着实无能为力。” 听到大夫的话,沈怜脑中一瞬间的空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已经给他服下解药了!他身上的毒应该已经解开了啊!” 大夫看着她只是摇了摇头,便拿起药箱转身离开。 沈怜看向躺在床榻上的顾长夜,双拳慢慢紧握,最后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门外子俏正候着。 沈怜带着子俏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说道:“子俏,今晚就按我说的做,趁着王爷昏迷,找人把小舞送走,知道了吗?” 子俏看着她露出犹豫的神情,“小,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既然阿奴已经不在了,我们没必要再害小舞了吧......” ‘啪!’ 沈怜抬起手在子俏的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你现在要是敢退缩,我也不会给你活路的!还有如果让王爷知道了所有事情真相的话,我一定会拉着你一起,你以为王爷的性格,会放过你吗?!” 子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身体畏怕的轻颤着。 沈怜瞪着她,最后视线又慢慢柔和下来,拍了拍子俏的肩膀轻声说道:“等一切结束,我们的就可以回到从前的生活了,这些事情永远不会有人发现的,等到你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会为你寻一个好人家的。” 子俏张了张嘴唇,可最后又缓缓合上,轻轻点了一下头。 她怕死,知道眼前的沈怜有多么可怖,所以她不敢反抗。 “今夜我要再去见见他,竟敢骗我!!”沈怜咬牙切齿的嘟囔道,不自知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狰狞。 入夜之后子俏偷偷带着早就打点好的几名下人,跑到关押着小舞的房间,将她打晕后强行塞入了袋子中。 而门外一个身影躲在大石头的后面,瑟瑟发抖...... 沈怜换好衣裳,偷偷从王府后面走了出去。 每走一步她都十分谨慎的回头看看,生怕有人跟着自己。 而陈念刚走到王府后门,正巧看到沈怜鬼鬼祟祟走出来的一幕。 沈怜的样子实在可疑,他便跟了上来。 跟了一条街,拐了个弯后沈怜却突然不见了。 陈念心中一阵疑惑,越发觉得沈怜的模样有些奇怪。 难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真的和沈怜有关? 他猜测着转过身,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陈念?”沈怜站在他的身后,唇角噙着笑看着他。 “你......”陈念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不过片刻他恢复镇定,冷声问道:“沈小姐这么晚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沈怜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小巧的脸,笑道:“我出来当然是有事情了,到时你,在街上乱逛,就不怕我小叔叔抓到你?” 陈念冷笑一声,“沈小姐难道想让我被抓回去?” 沈怜的脸色微微一僵,不过转瞬她就恢复镇定,“不想。” 说完,她就无视陈念,打算大步离开。 陈念却突然叫住她,“沈小姐。” 沈怜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慕慈是不是你杀的?” 陈念直接了当的问道,他的声音一落下,就看见沈怜的身子一顿。 那个反应让他更加怀疑,沈怜就是杀死慕慈的凶手。 半晌,沈怜缓缓转过身。 “对,就是我杀了慕慈。” 陈念一惊,他没想到沈怜会如此痛快的承认。 她为什么突然承认了?! 第415章 把控 “对,人是我杀的。” 沈怜看着陈念弯唇笑了起来,可这笑却让陈念浑身发冷。 半晌,他声音有些微颤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承认?” 沈怜冷笑,“就算我和你承认又如何,你去顾长夜面前揭发我?可你有证据吗?比起你们,现在顾长夜更相信我!” 陈念被她语气里的轻蔑激的有些恼火,“你这个疯子,顾长夜又不是傻子,只要揭发你到时让他去查,真相早晚会大白的!!” “没想到陈大夫也这么天真呢。”沈怜掩唇满是嘲讽的轻笑,“顾长夜现在恨透了你们,与其想着揭发我,你们不如想想如何从他的手中逃走吧。” “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因为帮助阿奴逃走,小舞可是在王府里吃了不少苦呢,现在你也跑掉了,小叔叔他啊,可不打算原谅你们了,今日下令要弄死小舞呢。” 听着沈怜的话,陈念更加震惊,“什么?!” 沈怜停了笑声,双眸阴冷的看着他,“陈念回去告诉花枝,不要怪我狠,这都是她欠我的,我对她做的都是她的报应,说到底她要恨就恨顾长夜吧。” 说完,沈怜大笑着转身,缓缓走进夜色之中。 陈念并没有再跟上去。 他在原地呆愣许久,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不曾想到,这世间原来会有这么恶毒的女子,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因嫉妒敢杀人。 越想越觉得可怕。 然后他想到小舞,顾长夜的性子不是做不出来处死小舞的事情,于是他立刻转身,准备回去将此事告诉花枝。 而沈怜得意的向前走着。 她正愁没办法将小舞的事情告诉给花枝,陈念就自己送上了门。 她要一点一点摧毁掉那二人之间的信任,让他们彼此痛恨。 顾长夜身边的人最好一个一个都离他而去,这样她才能成为他的唯一。 可在此之前,她必须保证顾长夜活下来。 她攥紧拳头,然后用力一把将面前的门推开。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夏禾就坐在屋内,一副就在等她的模样。 “夏禾,你骗我!”沈怜恼火的吼道。 看着她狰狞的神情,夏禾轻笑,“沈小姐别急,我可没有骗你。” 沈怜喊道:“解药呢?!我已经把兵器图给你了,可你给我的却不是解药!” 夏禾微垂狐狸眼,淡淡道:“沈小姐,我只是说给你药,但是可没有说过给你的是解药啊,上次给你的不过是可以暂时压制毒性蔓延的药,放心顾长夜不会很快死掉的。” 沈怜一怔,然后猛地冲上去,接住夏禾的衣领怒吼起来,“你敢耍我!!夏禾,你信不信我和你同归于尽!” 夏禾眸中含笑,视线瞥过抓着他衣领的那双手,然后缓缓抬起右手按住沈怜的肩膀,安抚道:“诶,我都说了,莫急,解药我会给你的,但是沈小姐还要帮我做事。” 沈怜皱眉看着他,“你还要我做什么?兵器图我已经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你给我的只是兵器图的一半。”夏禾两只眼睛狡黠的弯起,活脱脱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还有半张图所在那个机关匣中,你要帮我找到钥匙啊。” 沈怜这才发觉,自己被夏禾这只老狐狸死死咬住了。 “我不知道什么钥匙,顾长夜也从没提起过。”沈怜撇过头,不情愿的说道。 夏禾轻抚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戒,柔声说道:“我知道钥匙的线索,你母亲曾经说过,另一张图的线索被她一分为二,一个她留在身边,另一个交由她的女儿保管,钥匙应该就藏在你母亲留给你的信物和遗物之中,我记得你说过顾长夜曾寻到你母亲的夜明珠吧?把那颗夜明珠拿来,我就把解药给你。” 沈怜防备的看着他。 她已经知道,这个夏禾可比她要精明得多,和夏禾斗心机他是斗不过的。 许久,沈怜沉沉吐出一口气,“好,如果我将那颗夜明珠拿来,你就会把解药给我是吧?” 夏禾点头,“这次一定。” 沈怜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她走远,夏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最后对身边的侍卫问道:“江尘子制出解药了吗?” “回主人,还没有。” 夏禾轻蔑的冷哼,“废物。” 侍卫犹豫半晌,忍不住问道:“主人是真的打算给沈怜解药吗?” “给,顾长夜现在还不能死。”夏禾幽幽说道:“沈怜是个蠢货,很好把控,她不是想要嫁给顾长夜吗?那我就帮帮她,等她嫁给顾长夜,她有那么多的把柄在我手中,她就会一直为我所用,而顾长夜,他只能在我想让他死的时候死......” ...... 陈念回到地窖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 他走进地窖来不及抖落肩膀的上雪白,便匆匆走进花枝。 贺悦城在花枝身边搭了一个炉子,为了让花枝能感觉到暖和一些,看见陈念走过来,刚想出声,就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对。 “顾长夜要杀了小舞。”陈念看着合着眼的花枝,冷声说道。 原本迷糊中的花枝猛地惊醒,诧异的看着陈念,“什么?你听谁说的?” “沈怜。”陈念略微停顿,“我刚才见到她了,她承认慕慈是她杀的,她说这是你欠她的,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花枝怔了怔。 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让她想起了那日她偷回王府,顾长夜说的话。 “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她欠他的?花枝原本以为,顾长夜一直指的是他将她从鬼市救出来这件事。 可她渐渐发觉,他们二人之间的纠葛好像不止这些。 那她又为何欠了沈怜? 花枝想不明白,头开始剧痛起来。 她双手捂住头,痛苦的呜咽起来,“不对,我怎么会欠她的,我不欠她的......顾长夜,到底我欠了你们什么?” 陈念很快便发觉了花枝的状态不对,他连忙取出银针在花枝的穴位上一刺,让她睡了过去。 他的视线落在花枝身旁的药碗上,端起来嗅了嗅,陈念的脸色骤然一变。 “雪上一枝嵩?这是她写的方子?!” 第416章 欺骗 贺悦城皱眉默声片刻后,才轻轻点头。 陈念恼怒的将碗摔在地上,蹲下身用力抓住花枝的肩膀晃起来,“丫头,你清醒清醒吧!他没有你爱的那么多,比起你的话,他更相信沈怜,你为了付出这么多,什么都得不到,值得吗?” 花枝无力的垂着头,眼眶酸胀的发痛。 “不是那样的......他说他喜欢我,同我绑了红绳,还带我去看了烟花。” 陈念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扇醒,可手抬起,悬在半空中却迟迟落不下来。 “与其在这争值不值得,你们不该想想怎么救那个小舞的人吗?”贺悦城在一旁淡漠的说道。 花枝这才猛地清醒,慌张抓住陈念的手,“是我的错,不能连累小舞姐姐,他只是想让我回王府,我回去便是了,他一定会放了小舞姐姐的!” 陈念眉头紧锁着,半晌挥开花枝的手冷幽幽的说道:“就怕他比你想的还要可怕,你回去了,很有可能是你和小舞一起死。” 贺悦城在一旁包庇看着他们,良久淡淡开口,“我带人再去王府一次。” 花枝立刻抬头,“不行!你们几人都受了伤,这一次他一定早就做好准备了,不会再轻易的放你们逃走!” 贺悦城:“那你想怎么办?难道不救人了?” 花枝低头一阵沉默。 过了许久,她再抬起头时,眼底已经彻底恢复清明。 “贺悦城,你去找夏禾,告诉他我知道兵器图的下落......” ...... 小舞消失得事情,天还没亮便传进了顾长夜的耳中。 李丛现下被关在地牢中,还有谁会做出这种事情? 顾长夜扶着混沌的额头,皱眉想着。 沈怜端着汤药走进屋内,看见沉着脸色的顾长夜,眸底划过一抹暗意后,她换上温柔的笑走过去。 “小叔叔,吃药了。” 顾长夜接过碗一饮而下,并没有要和她多言的意思。 沈怜略微踌躇后,倏地拉起顾长夜搭在膝盖上的手,满含歉意地说道:“小叔叔,你不会怪怜儿吧,是怜儿没用,没能找到解药......” 顾长夜看向她,轻叹一口气后放柔声音,“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不好。”沈怜的手上更加用力,“是怜儿不好,没能保护好小叔叔!” 顾长夜紧抿起唇,神色有些异样。 他忽地想起花枝也曾一副要奋不顾身保护他,陪在他身边的模样。 花枝的脸一浮现在眼前,他的心口便撕心裂肺的痛起来。 他捂着心口失声的咳着,直到一口腥甜在厚重蔓延开。 不想让沈怜在为自己担心,他便生生压住喉中的腥甜,装作无事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小叔叔不会有事的。” 看着顾长夜苍白的脸,沈怜有些心疼,可她更多的是开心。 她很感谢余大娘刺的这一刀,让顾长夜中了毒,还让花枝被那帮人带走。 遭受背叛,又身中剧毒的顾长夜身边只有她了,他们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时光。 他只属于她。 沈怜暗喜,可还记得今日来找顾长夜可不只是来演这出戏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叔叔,母亲的那颗夜明珠,能否交给我?”她轻声问道。 听到夜明珠三个字,顾长夜微微蹙眉,“夜明珠?为什么突然想要这个东西了?” 沈怜一顿,紧接着眸中闪起泪光,“这几日接连下大雪,我想去母亲的坟前扫扫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有些想她了,就像拿着夜明珠一起去。” 从前,沈怜很少主动提起去阮灵的坟前。 顾长夜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可很快他便打消了心底的疑惑。 这段时间,确实发生很多事情,于沈怜来说,或许是过于沉重了,让她想念阮灵也情有可原。 他垂眸思忖片刻后,说道:“等下,我叫人把珠子给你送去。” 沈怜一厅,心中大喜,拉着顾长夜的手带着撒娇的意味晃了晃。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和她拉开距离。 感觉到顾长夜的举动,沈怜虽有不喜,但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收敛一些,起身离开。 回到房中后,沈怜坐在铜镜前,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夏禾,这一次我可不会在上你的当了......”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念叨自己般,此时在司刑司处理公务的夏禾,摸了摸发痒的鼻尖。 侍卫忽然匆匆走进来,走到夏禾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禾听完,眸子微微一亮,“哦?我还在想那个小丫头躲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门。” “主人,现在怎么办?” 夏禾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最后笑着开口:“去查查那个小舞的下落,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帮她的,将她引过来,扣住她顾长夜可定会急的。” “是。” 不出一个时辰,贺悦城便回到地窖中。 花枝刚试完一味毒性,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看见贺悦城还是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怎么样?夏禾怎么说?” 贺悦城道:“他同意了,他说 他会找到人,到时让你拿这兵器图去换。” 说完,贺悦城微微一顿,皱眉问道:“你根本没有什么兵器图,你拿什么和他换?” 花枝勾唇一笑,可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显得没有半点喜意,“不过是骗他罢了,让他先去找人,他若想得到兵器图就一定会救下小舞姐姐的,到时我回去见他同他周旋,你们便想办法将小舞姐姐带走就好。” 一旁的陈念忍不住,开口道:“那你呢?你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还想去涉险?” 花枝垂眸,眸底是一片郁色,许久她沉声说道:“我去见夏禾也不只是为了救小舞......” 陈念不解,“那你想见他做什么?” “我......” 花枝的眉心微微蹙起,踌躇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他一定知道顾长夜和我母亲的事情,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第417章 筹码 顾长夜看着手中的夜明珠,眸色深邃。 阮灵的那颗珠子因为取出钥匙,已经碎裂,眼前这一颗是之前他让李丛找人重新做的一颗。 但那个钥匙只有一半,另一半的下落还是未知。 过去沈怜对这颗珠子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如今忽然提起要,总觉得有些奇怪。 “王爷,有消息了。”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顾长夜抬起眼帘,“进来。” 侍卫走进来后恭敬的拱手,“王爷,今日有人说曾经在城东看见过陈念。” “城东?”顾长夜若有所思的喃喃道,半晌冷眼看向侍卫问道:“他身边可有什么人,还有可知道他最近都有在做什么?” “回王爷,他身边并未见有旁人,不过他最近在各处药铺寻药,好像各种药材都买了一些,最近开始求含有剧毒的药材了。” 顾长夜微微蹙眉,片刻后开口道:“派人盯紧城东,先不要抓陈念,跟着他知道他们藏身的位置,将他们所有人带回来。” “是。”侍卫低头应道,紧接着露出些许犹豫之色,“王爷......宫里有消息说皇上的病似乎又加重了,太后借此机会强行监政,昨日还提出让秦将军将手中兵权分出去一半的事......” 顾长夜神色一片淡漠,良久冷漠的说道:“我让你们找的大夫可有找到?” 侍卫露出为难的神情,“王爷,我们的人已经寻遍了蜀国的名医,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比陈念的医术更高超......” “知道了,下去吧。”顾长夜打断他的话,垂下眼帘挡住自己眼底的情绪。 侍卫看着他有些疲累的脸庞,露出些许不忍,最后沉默的弓身退下。 傍晚的时候,顾长夜派人将夜明珠交给了沈怜。 看见盒子中躺着的主子,沈怜唇角扬起。 子俏忍不住问道:“小姐,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夏禾要是再骗您怎么办?” 沈怜冷笑,“我可没有那么傻,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这次就让他先交出东西。” ...... 城东。 陈念蹙眉为花枝把着脉,半晌眸色含着愠怒的看向她,“你现在这样的身体,怎么去见夏禾?” 花枝浅浅一笑,若不是她的脸庞毫无血色,她的笑还是同从前一样明亮,“或许我这样的身体正好去见他。” 陈念不解,“什么意思?” “这毒既然是夏禾下的,那解药就应该从他那里找,到时我会想办法管他要解药的。”花枝说道。 陈念虽然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能让夏禾交出解药,但花枝向来做事都是有自己打算的,能从夏禾那里要到解药自然是比她自己试药来的强。 “太好了,你还是不要继续试药了,再继续下去,你的身体就撑不住了。” 花枝摇头,“不行,我必须继续试药,如果夏禾不肯交出解药呢?我不能把希望都压在那么狡猾的一个人身上。” 说完,花枝将怀中新写的方子拿出来,递给陈念,“这次的药引会比较难找。” 陈念接过,视线在上面匆匆扫过,脸色骤然一变。 “你!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连蛇毒也敢试?弄不好的话,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再将你救回来了!!”陈念怒气冲冲喊道,想要将花枝喊得清醒一些。 花枝却还是一副从容的模样,“老爷爷的医书上写过,蛇毒不易解,遇血既亡,但某些蛇毒可以吞噬其他毒性,如果我能使出哪一种蛇毒能将我身上这种毒吞噬掉,倒是再想办法来解那个蛇毒,不是更容易得多。” “疯子!” 陈念怒骂了一声,可还是起身,将她写的方子塞入怀中。 如今花枝一时穷途末路,即便是如此凶险的方子,他也不好再阻止,只能试上一试。 准备转身离开时,他犹豫了一下。 “你原本的名字是叫花枝吧?” 花枝微怔,然后轻点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顾长夜要改掉你的名字,但是一个连你名字都厌恶的男人,他一定不会真心对你,我不会在阻拦你做出解药去救他,但是等到一切结束时,你不能再回到他身边了,不管他信你还是不信,你们二人都不该在一起。” 说完,他大步向外面走去。 花枝垂头从怀中拿出簪子,一阵苦笑。 如今好像再没有人支持他留在顾长夜身边了,可为什么她还是这么的不舍? “夏禾派人来了。” 花枝看的太入神,连贺悦城何时走到自己身边都不知道。 她抬头连忙问道:“是有小舞姐姐的消息了吗?” “他说,人现在在他那里。” 闻言,花枝急切的扶着墙站起身,“我去见夏禾!” 贺悦城皱起眉头,“你确定,我可是见过那个人,那人可不是好对付的。” 花枝低头犹豫了一瞬,不过很快她的眼底重新恢复坚定,“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将小舞也带回来。” 贺悦城微微张了张唇瓣,可最后唇瓣间只流出一声叹息。 夏禾准备得很周全,叫人赶了马车来接她,并且还允许花枝带着贺悦城在身边。 不过花枝并没有让贺悦城跟着。 她知道夏禾这人不简单,暂时也想不到接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她不想在让贺悦城几人跟着她一起冒险。 很快马车便带着花枝,到了一处都城内一处偏僻的宅子前。 宅子上挂着李府的牌子,可花枝猜测这应该只是夏禾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她事先服下压制毒性的药,此刻强撑着脆弱的身体,装作无事的样子走进屋内。 夏禾就坐在大堂内,一身月白素衣,从前花枝每次见到他都是穿着官袍,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一身素衣的打扮。 看见她,夏禾弯唇一笑,“花大小姐,好久不见。” 花家还在的时候,别人是这样称呼花枝的,那时她还是体面的花家大小姐,如今再听到称呼,只觉恍如隔世。 “我要见小舞姐姐。”花枝不想和她废话,直接了当的说道。 夏禾轻蔑一笑,“你想见到人也可以,但是可要让我先看看你的筹码吧?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花枝料到夏禾会这样说,沉沉吐出一口气。 半晌她抬手指了指的自己的头。 “兵器图就在这里,见到人我就帮你画出来。” 第418章 食言 看着花枝的动作,夏禾唇角扬了扬,“你是在和我说笑吗?” “我不会拿小舞姐姐的性命和你开玩笑。”花枝坚定地说道:“我的能力你应该多少知晓一些吧,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顾长夜手中的一半兵器图我是看过的。” 夏禾微挑眉梢,“这么说,你果然是背叛了顾长夜。” “没有!”花枝皱眉怒声反驳他的话,“我没有背叛他,我只是交给你一半的兵器图而已,只有一半,你什么都做不了......” “.....对,只是一半而已,不是背叛他。” 后面一句,花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眸色深处有些许动摇。 看着她那副模样,夏禾轻笑,然后抬起手向一旁站着的侍从招手示意了一下。 “好,我信你的话,人可以让你见,但是见到之后,你必须先给我画图,我才能让你带走人。” 花枝脸色微微一僵,最后还是用力的点头应下。 很快侍从便将人带进大堂。 花枝抬眼看去,心头似是被一双手猛地提起来。 两名侍从架着一个似是断了气般的人,应是在地面上拖进大堂中。 那人垂着头,没有半点反抗挣扎的动作,甚至连呼吸的样子也看不出,乌黑的头发沾满了灰尘,乱蓬蓬的垂落下来,身上的衣物满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那副模样,根本认不出是小舞。 花枝惊慌失措的跑过去扑在那人身上,双手捧起她的脸,那双眼睛中已经没有半点光彩。 “小舞姐姐?!” 花枝叫了她一声,却没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心下的痛意裹挟着恼火一起涌了上来,“夏禾!你对她做了什么!!” 夏禾歪头摊了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你这话不该问我,她可是被王府的人从王府里扔出来的,说到底我还是救她的人呢,若不是我的人赶到的及时,她怕是已经死在芳香阁了。” “芳......芳香阁?”花枝颤着嘴唇,不敢相信的吐出这三个字,“不可能,顾长夜不会那么狠心的,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小舞送去那里的。” 芳香阁是都城内最大的青楼。 花枝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顾长夜会这么做,就算他认定了她有罪,可这些罪都与小舞巫蛊案,他是不会用这种方式折磨小舞的。 夏禾微眯起眼看着有些动摇的花枝,声音里的温度降下些许,“好了,信或不信那是你的事情,现在你该给我画图了。” 花枝转头愤怒的看向他。 大堂外已经有四五个黑衣人,守住了门口防止她逃走,而且她能猜到,在这宅子周围还有更多夏禾的人在埋伏着。 花枝沉沉吐出一口气,“夏禾,我为你画了图后,你不会食言吧?不会不放我走吧?” 夏禾轻笑,“傻丫头,我要的是兵器图,又不是你,所以我不会食言的。” 他的笑里满是狡诈,花枝对他的话没有半点相信。 可眼下她已别无选择。 看着面前摆好的纸墨笔砚,花枝缓缓抬手拿起笔。 夏禾眼里闪过一抹阴冷的嘲讽,看着她执笔的动作。 花枝一边画着,一边开口问道:“夏丞相不介意多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夏禾笑道:“花大小姐若有什么想问,我自是知无不言。” 花枝的笔尖微顿。 要问的问题就在嘴边,可真要问出口的时候,她却怕了。 她怕那个答案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她怕因为那个答案,她再也无法坚持对顾长夜的爱了。 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夏丞相之前说起过王爷和我母亲认识的事情,能否说得再详细一些。” 听到花枝的话,夏禾提起了兴趣,“你终于对这件事好奇了?” 花枝没有应他这句话。 “你确实该知道,否则你大概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捧着自己的仇家的羞辱,还当着蜜糖似的欢喜。”夏禾嘲笑道。 花枝脸色倏地一变,抬起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笔不要停。”夏禾指了指她的手,看着她继续画起来,笑着讲道:“我记得花家被抄家的时候,你应该只有八岁吧?罪名你也应该知道的,结党营私,本就是要砍头的罪名,不过那时先皇刚驾崩不久,很多罪名还没有查清,花家的人本应该先押入司刑司之后,才会定罪施刑。” 花枝拿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夏禾注意到她的手,唇角微微勾起,“不过未等司刑司处理这件事,便有人抢先一步到了你家,花家上到你祖母,下到打水洗衣的下人无一幸免,全被灭口......” 他刻意拖着一副意味深长的语调,慢悠悠的问道:“......你猜那人是谁?” 花枝本能的咬住下唇。 身上压制毒性的药渐渐失效,她已经能感觉到四肢隐隐作痛起来。 外加夏禾的每一句话,都如一块巨石压在花枝的心口。 她不想被夏禾看出破绽,却也只是在硬撑的边缘。 “其实,我讲到这里,花大小姐应该已经猜到你母亲和顾长夜的渊源了吧?” 随着夏禾的声音,花枝将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 “不,我猜不到,夏丞相总是将话说的模棱两可,恕我愚钝,如此高深的话我听不懂。” 说着,花枝站起身,“图我画完了,小舞姐姐我要带走。” 她转身用尽身体全部的力气,将毫无意识的小舞从地上扶了起来,踉跄着步子向门口走去。 看着花枝的背影,夏禾的眼底闪过冷意。 一旁的侍从将花枝画的图呈上来,夏禾接过,视线在上面来回的扫着。 眼看还有一步就要走出去的时候,门口的黑衣人倏然拔刀,拦住二人的去路。 花枝已经,转身冲夏禾吼道:“夏禾!图我已经给你画了,你要食言?!” 夏禾阴恻恻的低笑起来。 “的确,我是答应你,只要画出兵器图,我就会放你走,但是食言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夏禾笑着从一旁拿起另一张图,冲着花枝晃了晃。 “花大小姐过目不忘的能力,确实惊人,不过可惜的是,顾长夜手中的那张图我已经拿到了,你画图的时候偷偷改了哪些地方,只要对照着一看,我就都知道了。” 花枝的双眸睁大,“那张图是你偷的?!” 第419章 若不是你 夏禾唇角弯起,“不是我偷的,而是有人送给我的。” “是谁?!”花枝急忙问道。 “现在这个重要吗?”夏禾的双眸倏然变得阴冷,“你骗了我,我自然是不能按照约定放你们二人离开!” 花枝咬住下唇,背脊紧绷起,像一只十分警惕的猫儿,怒视着夏禾。 此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偷走兵器图的人会是夏禾,但她却没想到,夏禾拿到兵器图之后,还会答应她的条件...... 花枝猛地惊醒。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夏禾是故意引她来的! “你想怎么样?!”花枝下意识的将小舞护在自己身后。 夏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开口道:“放心,我对你们两个都没兴趣,只是我和送我兵器图的那人作了约定,那人可是很想让你死呢,而且,你在我的手中,对于我来说等于抓到了顾长夜的一个把柄。” 花枝看得见他眼底的得意。她最怕成为顾长夜软肋,把别人拿来要挟他。 她暗暗思忖半晌,最后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夏丞相若是想杀了我便动手吧,至于拿我要挟顾长夜这件事,还是不要想了。” 夏禾笑着问道:“什么意思?” 花枝道:“现在顾长夜很讨厌我,巴不得我死了,就算你去找他说我在你手里,他也不会来救我。” 她回答的干脆利索,没有半点犹豫。 夏禾紧抿了下唇角,然后若有所思的点头,看着她问道:“那你敢和我打赌吗?赌顾长夜会不会来救你?” “我......” 那一瞬间的坚决,忽地变成犹豫。 她不敢赌。 她不想顾长夜来救自己,怕自己成为他的拖累,可若他不来,便真的应了她说的话。 他已经讨厌透了她。 无论是哪种,她都觉得痛苦,这个赌注她便赌不起了。 看出她的犹豫,夏禾哈哈大笑起来,“花大小姐,若是打这个赌注,我便押恭亲王一定会来,你看他满城的找你,将他自己弄丢犯人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这他都不在意,自然是会来救你的。” “夏禾!!”花枝咬牙喊道,猩红从眼角蔓延开,“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花枝猛地挥手,从袖口中挥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夏禾的脸色骤然一变,慌忙挡住口鼻,“快!将她拿住!” 他喊话的时候,挡在门口的几名黑衣人已经吸入了粉末,浑身瘫软在地,使不上半点力气。 花枝急忙扶着小舞,踉跄的向门口跑去。 只要到了人多的街上,夏禾便不敢大动干戈对她们怎么样。 想着,花枝又提起些力气。 看着花枝走出大堂,夏禾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他没料到花枝会有这一手,急忙飞身追了出去。 花枝的脸色不好,脚下步子也是虚的,一进大堂,夏禾便立刻注意到花枝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眼下追她,并不费劲。 可刚追出去两步,夏禾便也感觉自己的双腿渐渐失去力气。 他恼火的瞪向花枝,这丫头很会算计人啊! 花枝自然知道那个药的劲道,只要沾上一点,无论是多么厉害的高手,都会浑身无力,无法使用内力,不会让人致命,一个时辰后,药力便会渐渐消失。 但这种药的药材十分珍稀,花枝也只有那么一点,不把握好机会,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眼看着就要走到大宅门口,花枝眼底露出欢喜。 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倏地站到大门口前,头戴着纱帽,让花枝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花枝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跳听了一瞬。 “看你现在这狼狈的模样......” 女子软糯柔美的声音响起,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头上的纱帽,“......我实在太痛快了,花枝。” 看着大门口站着的人,花枝很是震惊,“沈怜?!” 沈怜抬脚迈进屋内,一步一步走近她。 “花......我还是叫你阿奴吧,这个名字叫的更让我舒心,我还想着如何才能再见到你,没想到今日就心想事成了!” 沈怜一把抓住花枝的胳膊,将她重新向大堂的方向拖去。 花枝奋力想要挣脱她的手,可是她身上的毒性已经开始发作,光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着,就已经要了她全部的力气。 觉得小舞碍事,沈怜硬生生掰开花枝揽着小舞的手,任由小舞摔倒在地上,她继续拖着花枝向前走去。 “沈怜,你为什么在这?是你偷的兵器图?”花枝的声音越渐微弱,此刻听起来就像垂死之人的声音。 沈怜冷笑一声,“是不是我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顾长夜已经认定了是你!” 花枝摇头,“慕慈也是你杀的?” “是她杀的!” 夏禾的声音倏地响起,花枝费力的看向他。 此刻夏禾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看着花枝的视线隐隐含着怒意。 “还真是厉害啊!你可以第一个将我弄成这副模样的人!”夏禾咬牙切齿的说道。 沈怜将花枝用力向前一推,花枝便摔倒在地面上。 “你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花枝抬头看着他们,强撑着自己保持清醒。 沈怜弯唇一笑,“秋猎赛的时候,我就和夏丞相做了交易,他帮我除掉你,我给他想要的东西。” 花枝皱眉,“沈怜,你口口声声说你爱顾长夜,那你为何要背叛他?” “闭嘴!” 沈怜抬手狠狠的在花枝的脸上甩了一巴掌,“我没有背叛他!只是有我自己的方式,拿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是你!若不是因为你,顾长夜本该是我的!” 花枝无语的笑起来,“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喜欢你。” 这一句话,沈怜听着格外耳熟。 她记得顾长夜也曾对她说过一样的话。 这让沈怜恼羞成怒,抬起脚狠狠地踹在花枝的胸口,直接将她踩在地上,还发了狠的在她腹部用脚碾着。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父母,还抢走了顾长夜,你就该死,所有的事情都怪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杀那么多人!” 每一寸肌肤都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碾碎。 她连痛苦尖叫的力气都渐渐没有了,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从喉咙中涌上来。 很快夏禾便意识到花枝的模样有些不对,急忙上前一步扯住还处于疯癫模样的沈怜,“住手!” 沈怜瞪向他,“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想护着她?!” 夏禾对她的话感觉不悦,危险的眯起眼看着她,“她还有利用价值,不能死!” 沈怜愤愤的甩开他,“今天我就要她死!” 第420章 哪一个爱的多 夏禾急忙抬手抓住沈怜的手腕,“沈小姐,如果你不按照我的话去做,那我们的交易就到此结束吧!” 沈怜:“你!” 夏禾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而且,我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给顾长夜。” 沈怜怒火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倏然熄灭,最后只能不甘心的怒瞪着昏过去的花枝。 夏禾很快叫来了江尘子。 江尘子先为他诊过脉后,查看起花枝的情况。 看到花枝脖颈处盘根交错的黑色细纹,江尘子露出震惊的表情。 “大人,她也中了那个蛊毒,而且不知为何,她身上的毒性已经蔓延至心脉,但却不死将死的模样。” 夏禾和沈怜的眼中都滑过惊讶。 沈怜喃喃自语道:“她怎么会中毒?” 夏禾眸子微沉,略微思忖后,唇角勾了勾,“江尘子,她没有服用过能压制毒性的解药,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江尘子的眼睛微微一转,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兴许是在试药?!” “试药?”沈怜不敢相信的看向躺在地上的花枝,半晌她恼火的看向夏禾,“她对你来说也没什么用,为什么还要留着她?!” 夏禾撇了撇唇角,看着沈怜脸上恼火的神情,满是嘲讽的开口:“沈小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她可以为了顾长夜不顾自己的性命试药,而你却做不到,这让你觉得很恼火?” 他的话更加刺激了沈怜,沈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谁说她是在为顾长夜试药?而且谁说我不能为了顾长夜不顾自己的性命试药?!” 夏禾冷笑,“好,那我告诉你,顾长夜身上的毒本来就没什么解药,江尘子还没想出解这个毒的办法,但是若有人愿意试药,那江尘子能快就写出解药的方子,只是九死一生,你愿意吗?” “我......”沈怜的双眸睁的很大唇瓣剧烈地颤抖着,“......夏禾你别蒙骗我,怎么会没有解药?” 夏禾冷声道:“确实没有,江尘子只找到了能暂时压制那个毒药的方子,可一直没能找到解药的方子,原本在鬼市里有很多奴隶可以供他试药,但如今鬼市已经被顾长夜捣毁了,在没有一个鱼目混杂的地方抓人来试药了,不过沈小姐要是愿意为了顾长夜做这些就不一样了。” 沈怜的脚下瘫软,向后倒退一步,最后慌神的看向花枝,“她......她不是在试药吗?就让她继续试!” 夏禾轻哼一声,满是轻蔑,“你怕死?” “我不怕!只不过......只不过我为什么要死!我要和顾长夜一起活着!”沈怜冲夏禾吼道。 看着沈怜歇斯底里的模样,夏禾的眸底深处又多了一些不屑。 他大概明白沈怜那么痴情的模样,为和顾长夜就是不能对她动心。 哪一个爱的多一些,顾长夜感觉得到。 夏禾收起眸子里的嘲意,垂眸说道:“既然沈小姐不能试药,那她就不能死。” 沈怜一阵语塞。 她怨毒的瞥向躺着的花枝,许久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好!夜明珠现在也已经在我手中了,不过这一次你要拿着真正的解药给我,我才会交出夜明珠!” 夏禾微蹙眉头,“和我谈条件?” 沈怜勾唇,“不仅这一个条件,我还要这个贱人!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等她试出解药,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后,把解药和她一起交给我,我自然会将你要的东西给你!” 说完,沈怜愤愤的一甩袖,转身大步离开。 夏禾眯起眼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视线缓缓落在昏迷中的花枝身上。 “江尘子,将缓解毒性的解药给她,然后让人将她送回去。” 江尘子有些微惊讶,“大人真的想让她试出解药?那顾长夜岂不是......” “顾长夜现在也不能死。”夏禾冷声说道:“她能做出解药自然是最好的,派人盯紧她,一旦做出解药,就将她和解药的方子都带回来!” ...... 没有边界的黑暗,一寸一寸的蚕食着花枝的身躯。 想要叫想要逃,可她却动弹不得半分。 身体一会如被烈火灼烧一般,一会儿又入坠冰窟一般。 痛苦至极,生不如死。 “你想活下去吗?” 顾长夜的声音响起,花枝急忙抬头,就看见面容冰冷,一身清风霁月的顾长夜站在自己的面前。 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跌落。 她真的很想他,每一次毒性发作,她觉得自己怕是撑不过的时候,她都很想见他。 那么多疑问和不解,可是再见到他,她第一个想问的,还是那句他身上的毒怎么样了。 “我好想你。” 花枝喃喃说着,面前的顾长夜脸上的冰冷一点点碎裂,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她爱极了温柔的顾长夜,每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她都想要扑进他的怀中,将自己的所有委屈都告诉他。 可是下一秒,那样的温柔的顾长夜却拿着刀抬起手。 “这是你欠我的!” 手起,刀落。 花枝‘腾’的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上下布满了冷汗。 看见她醒了,一旁的陈念急忙 伸手为她把脉,半晌松了口气,“你昏睡了整整一日,不过这次你又没死成。” 花枝惊魂未定的看向他,许久她慢慢回过神,“我回来了?” “嗯,夏禾的人送你回来的。”陈念回道。 花枝皱眉回忆了下之前的事情,十分不解,“为什么?他不是想要抓我吗?为何又放我回来?” 陈念听了心中一惊,“夏禾想要抓你?” 花枝没有回应他,皱眉思忖着,紧接着她慌神的看向陈念,“小舞姐姐呢?!” 陈念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垂头不语。 看他的模样,花枝的心中很是不安,“为什么不说话?小舞姐姐呢?我看到小舞姐姐了,他就在夏禾的手中,夏禾没有将小舞姐姐送回来?” 陈念依然不言,慢慢站起身想要离开。 他越是不说话,花枝不好的念头便越重。 她慌忙地起身,奈何身上一点力气没有,又跌倒在地上,她只好伸手死死地抓着陈念的衣摆。 “告诉我,小舞姐姐呢?!” 陈念急忙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可花枝却一副倔强的样子。 许久,陈念垂眸叹息。 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你被送回来没多久,小舞她......的尸体就被人挂在了城楼上......” 第421章 最后的温柔 “尸体?怎么会?”花枝失神的喃喃道,无法相信陈念说的话。 她分明记得在夏禾那里,小舞还有呼吸,怎么会口就变成一具尸体呢? “你骗我!”花枝眼眶猩红,哽咽着说道。 看她痛苦的样子,陈念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别人的生死,他看得多了,也就变得冷漠了。 可当看到小舞浑身是血,被挂在城楼之上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撕心裂肺的痛。 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是对旁人的生死并不在乎,一旦涉及到身边的人,他也会痛也会哭。 “我们没能救她。”陈念的手垂落在身旁,悲伤地说道。 “啊——!!” 花枝整个人蜷缩起来,痛苦的大哭起来,声音都快要撕裂,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 她能感觉到痛,比肉身还要痛的是一颗心。 那个如她亲生姐姐一般照顾她,陪她哭陪她笑的人不在了。 陈念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却不知自己说什么能安慰她,最后只能保持沉默,人有花枝歇斯底里的发泄。 花枝又一次昏迷,陈念本来还担心若在醒来,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怕是身体会承受不住。 可花枝并没有昏迷多久,再醒来时,她的脸上很是冷静,不见半点波澜。 那模样就像是一个人偶,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陈念觉得可怕。 花枝坐起身,向一旁陈念拿回来一些毒物走去。 看着她的动作,陈念急忙上前阻拦,“你现在身体太弱,还不能试药!” 花枝冷漠的推开他,“我必须快些找到解药,马上回到王府,我有很快事情想要问他......” 陈念吼道:“那你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那就不要了!!” 花枝也怒吼了回去,“若不是因为我,小舞姐姐也不会平白无故遇到这些事,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如此不幸!” 陈念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他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这是顾长夜的措,是他将小舞送出王府的,小舞的死是他一手导致的,不怨你。” 花枝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是因为我,所有才会迁怒小舞姐姐的,我......” “这时候了,你还要替他解释吗?!”陈念蹲下抓着花枝的肩膀晃起来,恨她为什么还看不清。 花枝却淡淡摇头,“不,我没有在替他解释,只是我真的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题,有很多的话想要听他亲口对我说。” 说完,花枝倏地伸出手,将手伸到一旁关在笼子中的金环蛇面前。 蛇冰冷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细嫩的肌肤,下一瞬,狠狠咬住她纤细的手腕。 陈念慌张的拉出她的手,看着她手腕冒出的血珠,最后沉沉叹气。 “或许,你们真的是孽缘。” ...... 小舞的死很快便传进了王府。 下人纷纷议论起来此事,好端端的人,本来关在王府的房间中,人却突然跑了,还就这么死在外面了。 有人说是顾长夜抓到了逃跑中的小舞,一怒之下将小舞弄死后挂在了城墙上。 顾长夜坐在书房中听着暗卫汇报此事,眸色越渐阴沉。 “王爷,我们根本没有看见小舞出入王府的影子。”一名暗卫垂头说道。 顾长夜的手背上渐渐突起青筋,片刻后猛地抓起一旁的砚台,狠狠地砸向那几名暗卫,“人不会凭空出现在外面,你们连个人都看不住?!” 几名暗卫眼底露出些许自责。 顾长夜本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嘴便是接连不断的咳声 紧接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他面前桌上的纸张。 几名暗卫心中一惊,急忙蜂拥上前,“王爷!!” 顾长夜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喧嚷,淡漠的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掉唇角的猩红后,眸色冷漠的看向他们,“人不会自己跑去芳香阁那种地方,更不会自己跑到城楼死掉,去查,把所有的事情查清!” 暗卫齐齐拱手应下。 他们刚要转身,顾长夜再次开口问道:“尸体呢?” 一名暗卫转身,踌躇了片刻后说道:“尸体被一个赫然人枪在我们牵头带走了,他跑的极快,我们......” 本以为顾长夜会大怒,却没想他只是淡淡抬手,“下去吧。” 等着暗卫出去,顾长夜一身的冷煞之气才稍稍消散些。 他抬手按住心口泛疼的位置。 毒性已经侵入心脉,再这样下去药石无医。 之前他还在担心皇上的身体,眼下看来自己要走在前面了。 可他却很不甘心。 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花枝。 他曾经恨她,后来爱上她,眼下又恨透了她。 他不甘心,自己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最重要的是,明知她背叛了自己,当得知小舞的死时,他竟然还因为能想到她知道这件事库的模样,而觉得心痛。 让那帮赫然人带走小舞的尸体,这是他对花枝最后的一点温柔。 这之后,他不会对她再有半点心软,便是他要死,他也会先找到花枝,让她陪自己一起死...... 王府地牢内,长柳拎着食盒匆匆走到关押李丛的牢房前。 她特意将每日给李丛送饭这件事抢过来做,然后每日将外面的事情讲给李丛听。 今日看到长柳,李丛发现她的神情有些不对,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李丛急忙问道。 长柳的手止不住颤抖,连食盒中的饭菜都拿不出,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侍卫,小舞她......她死了!” 李丛一惊,“什么?!” 长柳:“小舞的尸体昨晚被发现挂在了城楼上......怎么办?都怪我,怪我没有日日去陪着她,所以才让坏人将她带了出去,怪我......”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面,长柳用袖子用力擦着眼睛,可就是无法停止眼泪和自责。 李丛皱眉看着她,许久才缓缓抬起手,用指尖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珠。 “不怪你,做这件事的人,一定和陷害阿奴的人是同一个,所以不要自责,该自责的是那个人。” 长柳抬头看向他,身体还是本能的抽泣,“可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王爷也不相信我们的话,该怎么办?” 李丛垂眸思忖片刻,最后沉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现在只能祈祷花枝永远不要回来。” 听到花枝二字,长柳怔了一下,“说起来,阿奴原来的名字就是花枝吧?之前我听到你和王爷对话,说王爷讨厌花枝,为什么?” 李丛看向她,眸色逐渐变得复杂,最后沉声说道:“他们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第422章 药人 剧烈的疼痛像一个泥沼,将花枝的灵魂不断向深处拖去。 陈念在一旁看着她,额头已经不满焦急的汗水。 一旁贺悦城也紧锁着眉头,最后实在按奈不住问道:“她要这幅样子到何时?我们就只能这样看着?” 陈念用力咬了咬牙,然后突然拿起一旁的银针,想要帮花枝解掉身上金环蛇的毒。 眼看着银针靠近花枝身上的穴位,花枝却倏地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她费力的睁开眼,毫无血色的唇瓣轻轻翕动,“不行,还不到时候......” “这不一定就是解毒的药引,但是再等下去,你一定会死!”陈念恼火的说道。 花枝看着他,眼底深处是一种复杂的悲伤。 “师父,金环蛇的毒不能做药引,但是现在我的血却可以做药引了,不是吗?” 陈念诧异的看着她,半晌他颓力的坐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花枝强挤出一个笑,“前不久我便想到了,我的身体不如顾长夜强健,按理说毒发会比他更快,又在不断的试药,这其中过程十分痛苦煎熬,可我却也生生撑过了半月之久。” “老爷爷的医书上写过药人,食药与毒千百种而不死之人,便称之为药人,药人的血是这世间解毒最好的引子。” 陈念的脸色渐渐阴沉下去,默声良久沉声说道:“药人只是在书中出现过,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能熬过千百种毒的折磨,自然也不知道药人的血能不能做药引,所以你不能冒这个风险。” 花枝看着他许久,最后缓缓抬起手握住陈念的手。 她的手是冰冷的,那股冰冷让陈念觉得刺骨,更让他觉得心疼。 花枝的年纪正是女子正好的时候,她本该生活在一个平凡的人家,每日过得快乐无忧,最后嫁给一个爱她宠她的夫君。 可花枝此刻却承受着这世间没人体会过,也没人敢体会的痛苦。 “我现在只有这一个选择了,这个选择不是挺好的嘛,能找到解药,我也能活下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花枝打断他的话,用力的笑着。 可那个笑看着很勉强,她以为她可以用笑容掩盖自己此刻的伤痛,却不知这更加放大了她的痛苦, 陈念看着她,眼底闪烁着湿意,许久他也扯出一个笑容,“当初父亲将医书交给你,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若是你不懂得这些,或许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花枝不言。 陈念起身,向外面走去。 贺悦城也想转身离开的时候,花枝叫住了他,“贺悦城,我有话和你说。” 他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花枝。 “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能和你们回赫然。”花枝笑道。 贺悦城听了这话倒是很淡定,“这由不得你。” 花枝被他逗笑,“我的事情,如果自己都做不了主的话,那我岂不是显得更可悲了。” 贺悦城一阵语塞,半晌也没能再说出一句不由她的话。 “贺悦城,从八岁起我的人生好像就只围绕着顾长夜转,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他,但是这一次我想为自己做一个决定,我想回去王府,不是因为顾长夜,而是我有很多事情想问明白搞清楚,所以这一次是我为我自己做的决定。” 她顿了顿后,接着说道:“请你帮我给阿史那云带句话。” 贺悦城看着她,半晌轻声问道:“什么话?” 花枝浅笑,笑靥柔和了周遭的寒冷,“虽然每一次见到他,都是想要逃跑和不停地争论,可是不得不承认每一次他都帮了我,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坏人,一个坏人是不会为了一个约定,默默地守住那张兵器图的。” “告诉他,我很感谢他。” 贺悦城蹙眉看着她,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良久出声说道:“你想要的真相,特勤也能给你,所以还是和我们去赫然吧。” 花枝摇头,“那些真相,我想要听顾长夜说出来。” 贺悦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情绪,不再是那副虚无的模样,而是一种悲伤。 因为花枝而感到悲伤。 贺悦城低声叹息,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的花枝轻声说道:“贺悦城,谢谢你。” 他第一次清楚的明白,为什么特勤一定要带走花枝。 她聪慧,开朗,温柔,偶尔很倔强,做起事来并不会输给男子,可这样的女子却被顾长夜困住了。 可贺悦城做不到像阿史那云说的那般,强硬的带她走。 就像花枝说的,如果连去留的决定她都无法自己做,那她将会变得更可悲。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最后,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 七日后,花枝试过陈念能找到的所有毒物,经过种种非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折磨后,身上的毒性果然不再蔓延,只是人已经瘦得不成个样子了。 陈念觉得花枝能熬过这些痛苦,已经是奇迹。 可她的血到底能不能解开顾长夜身上的毒,还不得而知。 感觉到身上的痛苦开始消退,花枝便急着要梳洗,想要回到王府,用她的血做药引加上陈念的药方,希望能给顾长夜解毒。 陈念想要劝说她不要着急,可花枝却已经等不了,见阻拦无果,陈念也只好随她去了。 一连七日未踏出地窖一步,再见外面的天空,花枝觉得很刺眼。 漫天飞舞的雪花,从高处洋洋洒洒的落下,落在她的睫毛上铺上一层霜白。 贺悦城拿着斗篷急忙从身后为她披上。 可即便如此,冷风依然能钻进她的骨缝之中。 即便毒不发作,可寒疾的痛依然还在。 花枝轻轻呵气,一团白雾便缓缓向高空飘去。 “顾长夜......我们的红线是不是已经不作数了......”花枝喃喃地说道。 陈念在一旁看着她,无奈叹息,“走吧。” 花枝点头。 因为怕顾长夜见到贺悦城一帮人,还有逃跑的陈念,会将他们全部缉拿,所以花枝并不让他们跟着自己,而是选择自己回去。 她答应了陈念,等到帮顾长夜解了毒,知道了所有真相后,她会回来找他们,和他们一起去赫然,让贺悦城他们一行人去城门口等着,她会想办法让顾长夜放行的。 陈念不确定花枝有什么法子能说动顾长夜,但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花枝。 贺悦城找了一辆马车,让花枝坐马车回到王府。 临走前,花枝看着陈念和他挥了挥手。 那模样倒像是诀别。 陈念忽地心底就不安起来...... 第423章 出城 花枝坐上马车,笑着和陈念挥了挥手,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 马车驶离原位,看着陈念和贺悦城的身影越来越远,花枝才放下帘子,手轻轻抚上身旁包好的解药上。 即便她已经想好了再见到顾长夜时,他们之间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些疑问,她心里害怕听到答案,可又必须寻找答案。 马车急速的向前行驶着,半晌,花枝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却发现马车并未想往腐的方向行驶。 这马车是贺悦城找的,所以花枝并未有疑虑,就直接坐了上来,现在看着马车向人迹稀少的地方行驶,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车夫,这不是躬亲王府的方向。”花枝努力让自己的平静下来。 可外面并没有人应答她。 花枝蹙眉撩起车帘子,“车夫?” 车夫冷声说道:“这条路近。” 花枝不做声,视线无意中瞥见车夫的后颈,隐约能看见似是猎鹰脑袋的纹身。 她眸色微微一沉,不动声色的放下帘子,重新坐回到位置上。 那个纹身她是记得的。 她将药包紧紧抱在怀中,暗暗思忖着如何才能逃走。 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一个可以悄无声息逃离的方法,最后她只能试着赌一把。 她身材瘦小,刚好可以从马车的窗户钻出去,想着,她就抱着药包,从飞快的马车上跳了出去。 车夫听到身后‘扑通’一声,立刻转头便看见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花枝。 花枝也不敢有半刻停歇,也顾不上身上流血的伤口,便急忙爬起来向前跑去。 她突然想清了,为何那日夏禾明明已经抓到了她,却要将她送回去。 一个无解之毒,于使用者来说虽是好事,但若有解药在手,才对能让使用者安心。 江尘子做不出解药,所以夏禾想让她来做。 花枝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跑,有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留下,最后跌落在雪地上。 雪越下越大,让花枝跑的每一步都十分艰辛。 无论如何,都要将解药送到顾长夜的手中...... “啊!!”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凶狠的揪住花枝的头发,头皮传来撕裂的疼痛,花枝便狠狠向后摔在雪地之中。 “想跑?”车夫咧嘴一笑,拽着她的头发向后拖去。 花枝痛的掉下眼泪,放声喊道:“放开我!” 车夫冷笑,“主人说了,要你的活口。” 说完,他横劈向花枝的脖颈。 花枝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任由着夏禾的人拖着他向前走去,在雪地中拖出一道长长的线。 而此时,陈念和贺悦城几人在城门前等着。 陈念脸上本能的露出焦急。 他心底莫名的不安,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不放心,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我要去看看!” 见他要走,贺悦城面无表情的抬手,拦住他的去路,“你不能去。” 陈念不悦,“顾长夜想要杀了她!让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就是让她去送死吗?!” 贺悦城皱了皱眉头,可最后还是冷声说道:“你不能去。” “你!”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快马向城门疾跑而来,打断了正要发怒的陈念。 官服男子扫视了一眼陈念几人后,看向守着城门的几人,“我是大内禁卫韩毅,开城门!” 守城门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领头的站出来,“恭亲王有令,这几日捉拿要犯,不得开城门!” 韩毅冷哼一声,取下腰间的令牌举起。 几名守卫看清那枚令牌,瞬间眼睛睁大,紧接着连忙跪下。 “皇上御令,开城门!” “遵,遵旨!” 陈念几人在一旁震惊的看着叫韩毅的大内禁卫。 韩毅转头看向他们,“你们几个快离开吧!” 陈念已经傻怔住,贺悦城微微蹙起眉头,半晌沉声问道:“花枝去见皇上了?” 面对他的问题,韩毅一阵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不要问这么多,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出现在城门前,恭亲王已经派人过来了。” 贺悦城不解的看着他,最后还是一把捞起陈念,将他扯上马,带着众人奔出城门。 陈念震惊的看向贺悦城,“你疯了吗?!她还没回来呢!我们不能走!!” 贺悦城:“她不会来找我们的。” 陈念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悦城叹息。 他想到昨日花枝对他说的话。 “最后,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能否带着陈念一起离开,他不能在留在都城了,夏禾一直都在抓他,如今顾长夜也不会庇护他了,离开这里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贺悦城皱眉,“他不会和我们走的。” 花枝浅笑,“所以,我们要骗他,就说我们一起离开,他会答应的,到时城门一开,无论如何你都要带着他离开。” 到最后,她都在想着别人,为所有人都做好了安排。 贺悦城将此事告诉了陈念。 陈念怔了许久,回过神后用力挣扎起来,“好歹她叫我一声师父,应该我来保护她,不是她来保护我!” “她希望你能安全的离开,不要辜负她!”贺悦城向来平静的声音也起了波澜,“她说你的父亲很爱你,也早就认可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大夫,希望你的才能今后可以帮到更多的人,你现在回去找她,那她所准备的一切就全都枉费了!!” 陈念咬紧牙关,可还是红了眼眶。 “傻子!所以我才讨厌她,她就是个傻子!她会死的!!” “不,她不会死的。”贺悦城说道:“我相信她不会死的......” 几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城门前。 韩毅看着几人离开后,转身回宫复命。 顾长锦坐在书房内听着他的汇报,缓缓点头,“好,送走那几人便好了,她现在人已经回到王府了?” 韩毅低头,踌躇半晌有些自责的说道:“卑职办事不力,派去的人跟着马车到一半,就跟丢了。” 顾长锦蹙眉,“什么?” 韩毅沉声说道:“那辆车似乎并没有去王府。” 第424章 把她带回来 “药人百毒不侵,其血也十分的珍贵,可以解毒......” “哦?这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的确有很多古书都有记载,只是要培养药人极难,大多数的人都挺不过折磨,培养的中途便死了。” 花枝迷迷糊糊中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想要睁开眼,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花枝记得,一个是夏禾,一个是江尘子。 夏禾应该是知道了她为了给顾长夜解毒,如今已是药人的事了。 此刻她忽然有些不想醒来了,就算醒过来又如何,现在的她也无法探出夏禾的魔掌。 如果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呵,上次我给顾长夜的药如今也该失效了,怕是他也撑不了两日了。” 顾长夜...... 听到夏禾提起顾长夜,花枝的心一阵刺痛。 如果她不醒来,那顾长夜会怎么样? 她还是舍不得,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已经跳进了名为顾长夜的魔咒之中,再也走不出去。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花枝缓缓睁开眼睛。 夏禾很快便注意到床榻上的花枝醒了过来,他勾唇笑着走向花枝,“醒了?” 花枝冷声反问,“你想怎么样?” 夏禾耸了耸肩,“不想怎么样,你现在可是个宝贝,我可不能让你死了。” “你想用我害人?做梦!” 夏禾大笑,“你想错了,我是要用你救人。” 他在床榻边蹲下,伸出手指尖轻轻滑过花枝的脸颊,“江尘子说你是药人,药人极难培养,何等的珍贵。” 花枝嫌恶的撇开脸,躲掉她的手。 夏禾轻笑一声,收回手道:“放心,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个,都不想让顾长夜死。” 听到他的话,花枝眼底闪过诧异,然后狐疑的看向他,“什么意思?” “秦将军手握兵权,而他是顾长夜的人,眼下皇上病倒,婉思刚刚接过监政,顾长夜要是死了,秦将军要是搅得朝廷动荡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幽幽道:“有些事,我不急。” 花枝皱眉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好恐怖。 步步为营,每一步都在算计。 “既然如此,为何我不让我直接回王府?!”花枝问道。 夏禾站起身,“我和沈怜有交易,让你自己回去怎么行,当然要用你来换我想要的东西。” 说着,夏禾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些许不舍,“说实话,从江尘子那里得知你是药人后,我觉得拿你做交易有些不划算了。” 花枝暗暗思忖,然后勾唇一笑,“既然如此,不如留着我如何。” 夏禾眼里流出阴冷,“在我面前不要耍鬼主意,你无非是怕我将你交给沈怜后,会死在她的手中罢了。” 说完后,夏禾走出房间。 江尘子就站在门外,看到他出来,江尘子一副讨好的嘴脸凑上去,“大人,您真的要将她交给那个沈怜,交给那个女子,她肯定是活不了的,这好不容易捡到一个药人,岂不是可惜了......” “既然已经知道药人这件事,再培养也可以,一个不行,就找人百个千个,总会成功的。”夏禾阴险的笑道。 江尘子悄悄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经猜到夏禾是什么打算,不由得背后一凉,可面上也只能装作顺从的模样。 “去将沈怜叫来吧,让她带上夜明珠。”夏禾交代完,转身离去。 沈怜很快便接到夏禾的飞鸽传书,奈何因为陈念几人在城门前现身一事,闹得王府出动了很多的人,她不敢此事轻举妄动,只好等着入夜,再悄悄地离开王府。 好不容易挨到夜深,沈怜急忙披上厚重的斗篷,推开门却看见了顾长夜。 “小,小叔叔?”沈怜心下有些发虚,顾长夜许久未踏足过她的院子,眼下见到他,她不由得猜测顾长夜是否又察觉到什么。 外面依然下着雪,一整日未曾停歇。 顾长夜站在院子中,眸色深邃,抬眼看了看空中旋落的雪花。 良久,他沉声问道:“这是我们度过的第几个冬日?” 沈怜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喃喃说道:“八个,我记得这是第八个冬日。”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顾长夜的声音不由自主的轻了许多,可脸上的冰霜却没有半点缓解。 “我答应过你娘亲,这一生无论何时,都会拼尽全力庇护你,可这八年来我总觉得做的还不够好。” 听着顾长夜的话,沈怜眼睛不由自主泛起红意。 顾长夜说道:“我知道你的性子,你无法忍受别人踩在你之上,有时会用些极端的手段,可我却无法怪你,终究是我教导无方。” 听了他的话,沈怜悲伤的一笑,“果然,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恶劣的女子,是吗?” 顾长夜摇头,“我只是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做错事,若我不在,你要找一个能照顾好你的人......” “不!我会让你一直陪着我的!”沈怜怒声打断他的话,“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着,沈怜小跑到他面前,紧紧抱住他,“顾长夜,我会让你活下来,到时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就再也不能甩开我了!” “怜儿......”顾长夜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手缓缓抬起,可最终却没能推开她。 眼下推不推开她已经没有意义了,又何必让她伤心。 “我会找到解药的。”沈怜先放开他,深情地望了他一眼,最后抬脚向院外走去。 顾长夜看着她的背影,连怀疑她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名暗卫出现在他的身后,“王爷。” “去将李丛放出来吧,有很多的事情,我要交给他去办。”顾长夜冷声说道。 “是。” 暗卫刚要转身,余光里便瞥见顾长夜身体倏然倒下的景象。 “王爷!!”暗卫慌忙跑过去。 即便他极力克制,可还是压制不住喉中的腥甜蔓延上来。 顾长夜按住心口,却触不到到底是何处在发痛。 “她,和那帮人一起出城了?”他费力的张开唇瓣问道。 暗卫微微一怔,良久才沉声说道:“属下不知,不过集市的人说,并没有在他们身边看到过什么女子。” 顾长夜冷笑一声,可笑声中更多的是失望,“如果没和他们离开,她能在哪里?” 暗卫沉默,也给不出答案。 顾长夜的眸底流出一丝脆弱,可也只一瞬即逝。 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恢复往常不近人情的冷漠后,他重新站起身。 “天涯海角,都把她带回来。” 第425章 秘密 沈怜推开门走进李府大宅,头上肩上铺满了雪花。 “夏禾,你做好解药了?”她看向眯眼笑着的夏禾,冷声问道。 夏禾轻挑眉梢,带着戏谑的语调说道:“若我再不给沈小姐解药,沈小姐想怎么样?” 沈怜冷哼,“我能把你怎么样?你是高高在上的夏丞相,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 “但是,你若不能如我所愿,我就毁掉你想要的那颗珠子,没了那个珠子,你怕是这辈子也没办法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兵器图了吧?” 说着,沈怜也勾了勾唇角。 夏禾的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不过并未被沈怜察觉,他便换上轻松地语调说道:“今日叫沈小姐来,就是有好消息告诉你,解药已经送上门了。” 说完,夏禾轻拍两下手掌。 两名黑衣人将花枝从后堂拖了上来。 为了防止她逃跑,夏禾喂她吃了软筋散,让她使不上半点力气。 花枝抬眸看向沈怜,便瞬间对上她怨毒的眸子。 “呵,你又把她抓回来了?”沈怜冷嘲道:“怎么?她做出解药了?” 夏禾点头。 沈怜有些吃惊,“真的?解药呢?” 夏禾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然后缓缓抬手指向花枝。 “解药,就是她。” 沈怜一瞬间没有明白夏禾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他。 夏禾耐着性子解释起来,“用她的血做药引,让顾长夜连续喝上七日,毒便能解开。” 沈怜微眯起眼看着他,有些怀疑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信你可以问她。”夏禾微微向花枝抬了下下巴。 沈怜踌躇片刻后,抬脚走到花枝面前蹲下身子,右手用力的捏住花枝下巴抬起,“你的血,能解毒?” 花枝定定的看了沈怜半晌,眸底没有半点喜怒。 她知道沈怜只恨她自己一人,对顾长夜是真心的,也想帮顾长夜解毒。 良久,花枝沉声开口,“沈怜,我不知道夏禾允诺了你什么,但是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只是在利用你。” 沈怜轻蔑的冷笑一声,然后猛地抬起手,在花枝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我问你你的血是不是能解毒,不要和我说旁的!!” 花枝的眼前有一瞬间陷入了黑暗,缓了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看清眼前的景物。 虽然被打了,但花枝却气不起来,眼下也不是和沈怜生气的时候。 “是。”花枝看着她说道:“我的血能解毒。” 沈怜怔怔的看着她,半晌她突然阴恻恻的笑起来,“好啊!夏禾你真的是给了我一份大礼。” 夏禾也不想再拖下去,问道:“那我要的东西呢?” 沈怜站起身,摆出一副大家闺秀高傲的模样,“那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我答应了就会给你,但是未免再被你骗,我要先把她带回去,等确定她的血却是可以解毒,我自然会找人将东西给你送来。” 夏禾一听,脸色倏地沉了下去,“沈怜,你找死!” “你确定要现在杀我吗?现在那颗夜明珠在我手上,主子肯定会回到顾长夜身上,到时你又要重新谋划怎么拿到那颗珠子吧?”沈怜狡诈的一笑,眼底里充满对自己算盘的得意。 夏禾不悦的皱眉,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松开眉头,轻笑一声,“好,吃一堑长一智,你也不是我想的那么笨,人你可以带走,但是我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务必将珠子交出来,否则......你也不想让顾长夜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吧?” 沈怜的恼火的瞪了他一眼后,最后还是妥协。 “帮我叫一辆马车,再找几个人,我不能带她回王府,要暂时现将她安置在外面。”沈怜说道。 这对夏禾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便无所谓的点了一下头。 沈怜冷眼瞥向跪在地上的花枝,心底是莫名的愉悦感。 终于,这个贱人可以跪在她的脚边,任她折磨了。 花枝被两名壮汉,粗暴地从地上扯起。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裳,被人拖在雪地中,感觉整个身体都没了知觉。 壮汉将她扔在马车上,没一会儿沈怜也上了车。 看见花枝凄惨的模样,沈怜大笑起来,“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太适合你了,你若是一直都这副模样,我便也不会一直针对你,都怪你觊觎你不该觊觎的人,还打扮成让我厌恶的样子!” 花枝趴在车厢的地面上,粗喘着看着她,“沈怜,带我回王府,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必须要赶快救他......” 马车向前行驶着,方向却不是王府。 沈怜掩唇轻笑,“是啊,我知道,我可是日日看着他被疼痛折磨,我的心都要碎了,不过,要救他的人是我,不是你。” 花枝蹙眉,“什么意思?” 沈怜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和一个瓷瓶,然后弯腰靠近花枝。 冰冷的匕首,像一条毒蛇一般紧贴着花枝小臂上的肌肤。 “我不会让顾长夜知道,是你的血救了他。” 沈怜声音落下的一瞬,锋利的刀刃滑过花枝的手臂,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看着花枝流血的样子,沈怜却忍不住笑起来,若不是花枝的血还有用,让她恨不得现在在多捅她几刀。 她用瓷瓶将花枝的血装了起来,将瓷瓶收好后,沈怜猛地抬起脚用力朝花枝小腹踹去一脚,将她踹的滚了一圈。 “这只是个开始,我一定会好好折磨折磨你的!” “沈怜!!”花枝眼底染上一片猩红,看着沈怜怒吼道。 沈怜却不屑的开口,“花枝,不要觉得是我太恶毒,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本就该还我!” 花枝紧紧咬住下唇,忍着伤口和身体的疼痛,愤恨的问道:“我欠你的?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沈怜故作诧异的模样,“诶呦,原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我还有顾长夜之间的渊源啊?” 她笑起来,满是嘲讽的靠近花枝,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花枝啊,你是我和顾长夜仇家的女儿,你说我该不该恨你?眼下这些是不是你该还我的?” 花枝倏然睁大双眼。 “你,你说什么?!我怎么会是你仇家的女儿?” 沈怜伸手掐住花枝的脖子,狰狞的笑道:“你是温云歌的女儿呀!就是温云歌杀了沈家所有的人。”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残忍。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不仅你是我和顾长夜的仇人,顾长夜也是你的仇人哦,当年就是顾长夜屠了你们花家满门......” 第426章 证明 沈怜刚回到王府,便听到顾长夜又一次陷入昏迷中的事情,急忙将怀中的瓷瓶和花枝写好的药方交给子俏,自己急匆匆的走向顾长夜的房间。 房间内,顾长夜躺在床榻上,紧合着双眼。 沈怜走到顾长夜的床榻边,看着他胸膛微弱的欺负,这才松了一口气。 “花枝......” 睡梦中的顾长夜紧蹙起眉头,冷薄的唇瓣间吐出几个音节。 听到花枝的名字从顾长夜嘴里吐出来,沈怜的脸色倏然一黑。 她在床榻边坐下,抬手轻抚住顾长夜精致的侧脸。 “是不是她死了,你才能真正的忘记她?” 沈怜的眸中流出一抹怨毒。 她恨不得现在就将花枝千刀万剐,可为了给顾长夜解毒,所以只能暂时留着她。 等顾长夜的毒解开,到时,她一定会将花枝折磨到死,还要划花她那张讨人厌的脸! “小姐。”子俏端着汤药,推开门走进来,“药好了。” 沈怜接过汤药,压低声音问道:“是按照方子做的?瓷瓶里的血加进去了?” 子俏连忙点头,身体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沈怜看着碗中褐色的汤药,眸色闪过一抹嘲弄。 那个贱人辛辛苦苦找的解药方子,如今却是在为她做嫁衣。 她小心翼翼的将汤药喂顾长夜服下后,还贴心的帮他擦了擦唇角。 一旁的子俏用力揪着自己衣角,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这方子真的有用吗?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世间会有这样奇怪的方子,用血做药引?” “试试不就知道了。”沈怜冷声说道,将手中的药碗递了过去,“下一次熬药的时候,要让别人看见你往药中滴血。” 子俏不明白她的用意,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啊?” 沈怜冷笑一声,“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完,沈怜抬脚走向门口,一推开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李丛。 沈怜的脸色微微一变。 刚才在屋内她们说的话,李丛听见了吗? 她不想背离从抓到把柄,心下有些发虚,但面上还强作平常,淡定的问道:“王爷终于原谅李侍卫了?” 李丛默声看着她,眼底是一片冰冷,半晌开口道:“我做了错事,不求王爷原谅,但眼下我必须陪在王爷身边。” 见李丛并未问起别的事情,沈怜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他应该是没听到什么。 “王爷还没有醒过来,李侍卫还是再等一会儿来吧。” 说完,沈怜点了一下头,便抬脚越过他离开。 李丛皱眉看向沈怜和子俏二人,总觉得这二人似乎有什么秘密。 顾长夜昏睡了一下午,到傍晚才转醒过来。 睁开眼屋内是一片漆黑。 即便是昏迷的时候,那些梦魇也一直纠缠着他,醒过来又要面对眼前的黑暗,这让他感觉很烦躁。 从前他也是这样,正是噩梦缠身,时间久了,他就变得麻木了。 可为何如今又变得如此煎熬? 门外有暗卫在把守,顾长夜起身走了出去。 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外面还下着雪,见顾长夜面色苍白的走出来,暗卫从暗处立刻跳了出来,急匆匆的走到顾长夜面前。 “王爷,您还是回屋休息吧。” 顾长夜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沉声问道:“有什么消息了吗?” 暗卫默声看了他一眼后,垂下头回道:“说是有人拿着皇上的令牌,打开了城门。” “皇上?”顾长夜皱起眉头,“她又和皇上扯上什么关系......” 后面那一句,他的声音放得极低,似是在自言自语。 暗卫拱手,“王爷,我们已经询问当日见过他们的所有人,都说未曾见过有女子在他们身边,属下想,或许阿奴姑娘还在都城内。” 听到暗卫的话,顾长夜眸底闪过一道微亮。 他刚要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见李丛的身影出现在院子的门口。 顾长夜的脸色阴沉下来,转头看向李丛,并朝暗卫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李丛抬脚一步步走到顾长夜面前,最后单膝跪下,垂头说道:“王爷。” 顾长夜的眸色深出变得复杂,良久他冷声说道:“我曾经最信任的人便是你。” 李丛的眉头不由得皱起。 “对不起,是我辜负了王爷,甘愿受罚......” 他略作停顿后,抬头看着顾长夜,“但是我并不后悔放走陈念,也不相信兵器图是花枝偷走的。” 顾长夜心头的火又被他勾起来。 可这一次李丛却抢在他前头,开口道:“王爷不觉得奇怪吗?小舞是怎么逃出王府的,如果她是被花枝救走的,又怎么会死掉已被挂在城楼上?王爷就没有怀疑过,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阴谋!” 顾长夜的声音堵在喉咙中,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花枝,而且那一夜,他亲耳听到她说,她要离开。 想到那夜的事情,顾长夜掩嘴轻咳起来,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难看。 李丛慌忙站起身扶住顾长夜摇晃的身体,“王爷,外面天冷,还是进屋吧。” 顾长夜抬手,示意他自己没事。 等咳嗽停下时,顾长夜的脸上只剩下冷漠,再没有刚才的戾气。 “你若相信她,就在我活着的时候,把她找回来,证明她的清白。” 顾长夜沉声说完,转身向屋内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背对着李丛说道:“还有暗卫的指挥权还是交由你来,这几日我没有上朝,盯紧皇上和夏禾的动作......” “如果,我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便想法子杀了夏禾,直接辅佐皇上。” 这是一个下下策。 他同夏禾哪一个突然死了,对朝廷和百姓都引起一阵动荡,内忧不但没有解决,很有可能还引来外患。 可顾长夜已经没有旁的办法,若他真的解不开身上的毒,那夏禾活着,蜀国便定要改朝换代了。 李丛震惊地看着顾长夜,双手不停地颤抖。 过了许久,他才低下头接下这个命令,“是。” 第427章 小鱼的恐惧 第二日正是大夫来看诊的日子。 沈怜送去汤药时,大夫刚好诊完脉,脸上的神情满是诧异。 “怎么了?”顾长夜沉声问道。 大夫转头看了一眼沈怜手中端着的汤药,良久大夫突然站起身走到沈怜身边,“沈小姐,这是王爷最近在服用的汤药?” 沈怜点头。 顾长夜蹙眉看着大夫问道:“怎么了?” 大夫并未急着回答,接过沈怜手中的碗嗅了嗅,“这汤药不是在下开的方子。” 顾长夜看向沈怜,眼底隐隐涌动着疑忌。 沈怜的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摆明了一副有事隐瞒。 “这是我在外面寻得的偏方。”沈怜弱声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瞥了顾长夜一眼。 顾长夜沉声问道:“大夫,到底怎么了?” 大夫连忙转身,说道:“王爷,您身上的毒性比前几日减轻了。” “什么?”顾长夜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夫:“就是王爷现在正在服用的药,似乎能解毒。” 顾长夜再次狐疑的看向沈怜,“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药方是什么?” “我......”沈怜揪着自己的衣摆,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还不停的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似是在隐藏什么。 半晌她咬牙说道:“这药能解毒不是很好吗?就不要问其他了。” 说完,她转身小跑出去。 沈怜的举动实在古怪,让顾长夜对她疑心变得更甚。 他并没有急着喝下汤药,而是让大夫查看这汤药到底是什么,可得出来的结果却是,这里面加的无非都一些解毒常见的药材,并无其他奇怪的地方。 顾长夜看这汤药皱眉思忖许久。 最后大夫忍不住开口劝说:“王爷,眼下解开您身上的毒最要紧,无论沈小姐是如何得到的这药方,总归来说是有效的,您还是先服下吧。” 大夫说完半晌,顾长夜呼出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 温热的汤药滚进喉咙中,有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咸腥味。 顾长夜自小便对血腥气十分敏感,只一瞬他便察觉出汤药中的异样...... 沈怜脚步匆匆的向自己院子走去,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一抹弧度。 她就是想要顾长夜的怀疑,他越是怀疑,越是查清那药方,便越是合她的心意。 沈怜得意的想着,一个身影从一旁忽然跌了出来,让她猝不及防,狠狠地撞在一旁的墙壁上。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名小婢女,顿时恼火起来。 也不管小婢女如何低头认错,她抬起手一把狠狠地甩在小婢女的脸上,“不长眼的狗东西!” 小婢女的眼泪瞬间扑簌的掉下来,浑身颤的已经开始打摆子,“沈......沈小姐,我,我......” 我了半天,也不见她继续往下说,只是脸上的神情十分恐惧,一副很想要逃跑的模样。 沈怜皱眉看着她,总觉得这个小婢女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害怕的样子。 这种害怕让沈怜隐隐觉得不正常。 “你很怕我?”沈怜眯起眼看着她。 小婢女的双眼倏然睁大,忙不迭的摇头,可脸上的恐惧却逐渐加剧。 “你叫什么名字?”神来呢突然问道。 小婢女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沈怜也跟着向前一步,周身阴冷的气息压迫着对方。 “我,我......”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回答?!”沈怜恶狠狠的追问。 最后小婢女紧紧闭上眼睛,一边抽泣着一边回道:“我,我叫小鱼。” “小鱼......”沈怜意味深长的重复一遍她的名字,“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鱼不敢睁开眼睛,身子还在不停的后腿,想要拉开和沈怜的距离,却被她步步紧逼。 小雨的反应过于异常,这让沈怜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小鱼似乎知道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害怕。 “沈小姐。” 突然李丛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断了二人的动作。 沈怜皱眉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李丛,心底很是恼火。 李丛一身墨绿骑服,身姿挺拔,一步步走近沈怜,声音淡淡地说道:“沈小姐,如此针对一个小婢女,怕是让王爷知道了不好吧。” 沈怜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既然沈小姐想让王爷认为你是一个乖巧温柔的大家闺秀,那就装到底,现在这样让王爷瞧见了,会让王爷失望的。” 李丛一脸的冷漠,看着沈怜的视线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让沈怜更加恼火,下意识的抬起手,想给李丛也狠狠甩上一巴掌。 不过李丛不是小婢女,对沈怜也从没想过忍让,抬手便抓住沈怜高扬的手腕,“沈小姐,这个王府里我只听命于王爷的,自然想要罚我,也只有王爷一人。” 沈怜怒瞪着双眼,过了许久她才愤愤地甩开李丛,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沈怜的身影走远,李丛看向小鱼,“你没事吧?” 小鱼整个人瑟缩着,也不做声,只是垂着头点头回应。 这个样子,让李丛想起了从前的花枝。 花枝还是一身脏污,被人嘲笑的小丑八怪时,也是这样,很少开口说话,总是瑟缩在角落中,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让人看了心疼。 李丛轻声叹息,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小鱼,“擦擦眼泪吧,以后还是离沈小姐远一些,她的脾气不怎么好。” 小鱼盯着那个帕子良久,脸上渐渐腾起红云。 她伸手小心地接过,李丛见她没有什么事,便要离开。 可刚要转身,小鱼突然出声叫住他,“李侍卫。” 李丛奇怪的看向她,“怎么了?” 小鱼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有什么顾虑的模样。 过了良久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李丛还要去探听夏禾的动静,不想耽搁了,便轻声说道:“我还有急事,若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开。 小鱼站在原地,握着手帕呆怔许久。 最后她喃喃道:“到底要不要告诉李侍卫,沈小姐的事情......” 第428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服用过沈怜汤药的第三日,顾长夜也明显察觉到,毒性不再蔓延,身体的疼痛和咳血都开始减轻。 请了那么多的大夫,都没能相处法子解毒,那沈怜又是从那里得到的解毒方子呢?是之前她说的那个民间医者?可为什么她神情会那样闪躲? 这让让顾长夜越加怀疑。 他将长柳叫到身边,冷声问道:“这几日的汤药是你煎的?” 长柳垂着头回道:“从前日开始便是沈小姐煎的药,沈小姐说王爷的事情,她还是亲自上手才能放心。” 顾长夜蹙眉,“那煎药时你可有在她身边?” 长柳摇头,“沈小姐不让我在一旁。” 顾长夜眸子微沉,沉思片刻后摆了摆手,“下去吧。” 长柳欲要转身,却又倏然挺住。 顾长夜注意到她紧握着双手,似是想要说什么,又有些紧张的样子。 “怎么了?”顾长夜问道。 长柳咬了咬嘴唇,最后一幅下定决心的模样,开口问道:“王爷,我想知道小舞的尸体怎么处理了?” 顾长夜默声片刻后道:“她的尸体被那日来救阿奴的人带走了,放心,既然是那帮人救走的,阿奴一定是知道的,估计早就安葬了。” 听他说完,长柳呼出一口气,心下一直压着的担子终于放了下来。 其实她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可是她不像阿奴和小舞那般勇敢,她只能留在王府,再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小舞的死,她哭了整整一夜,她甚至怨恨顾长夜的冷漠狠戾,认为是他害死了小舞,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勇气在顾长夜面前暴露自己心底的埋怨。 长柳垂着头刚要转身,顾长夜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也怪我太残忍。” 她怔楞一瞬,连忙垂头慌张的说道:“长柳不敢。” 顾长夜淡漠的说道:“你只是不敢说罢了。” 长柳顿了顿,半晌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 “王爷若想听,那我便说出来罢了。”长柳抬起头,认真地说道:“旁人不知道,但我却是知道的,阿奴有多么喜欢王爷,她每次都站在王爷看不到的角落里注视着您,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爱意。” “王爷也曾用那样的视线注视过她,所以我也曾以为王爷和阿奴是一样的心意,曾以为阿奴是最适合王爷的人,可如今我却不这么想了。” 顾长夜的眸底泛出冷意,“为什么?” 长柳难过地说道:“因为王爷并没有那么喜欢阿奴,到最后您都不知道阿奴是什么样的人,她绝不可能有害人之心,又怎么会杀害慕小姐?王爷为什么不能再多信任一些。” 顾长夜的拳头用力的攥紧,青筋凸起,他在极力的克制着心头的怒火,“我为什么要信任一个想逃走的人?” “她绝不是想要逃走!”长柳激动地说道:“阿奴比任何人都想要留在您的身边,是王爷想要砍断她的手脚,她为什么要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那夜,是她自己跑回王府,还偷走了王府里很重要的东西,我亲耳听到她自己说想要离开!”顾长夜冷声说道。 长柳摇头,“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顾长夜冷笑一声,“苦衷?什么苦衷?” 长柳一阵沉默,最后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王爷,其实无论阿奴怎样解释您都不会信的,对吧?您不是已经认定了,她是您仇家的骨肉。”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诧异,“谁告诉你的?!” 长柳这才倏然反应过来,不能告诉顾长夜李丛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怕顾长夜又会因此处罚李丛。 “我,我偶然听到王爷和李侍卫的谈话......” 顾长夜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怖,让长柳浑身本能的打起颤来。 本以为顾长夜会因此大发雷霆,搞不好她还要吃顿板子,长柳紧闭上双眼,等着迎接狂风暴雨。 可到最后顾长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出去”,再没有别的话。 长柳逃似的小跑出去。 顾长夜合上眼,却不能平息心底的翻涌。 仇家? 人人都知道了花枝的身份,再来看他会觉得有多么的可笑。 他竟会对自己仇家的女儿心软,甚至对她动情,最后被她耍成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还要被旁人责备他冷血无情,爱的不够。 花枝,你的手段要比你母亲狠戾的多...... ...... 入夜之后,沈怜乔装打扮好,走出王府,徒步走到离王府不远的一处民宅中。 此处是夏禾帮她找的地方,为了暂时安置花枝。 她推开门走进屋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朽的、难闻的臭气。 沈怜在鼻尖处扇了扇,将那股闻到挥走,然后抬脚缓缓走向屋内的角落。 花枝的手脚被锁链锁住,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衣裳,完全抵御不了屋内的寒冷。 沈怜每日只会在入夜之后来一次,给她准备一些像狗食一样的东西果腹,其余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人,无论她如何用力喊叫,外面都没有人回应。 花枝抬起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沈怜,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或者和沈怜争辩什么了。 沈怜从怀中掏出一个已经长了毛的馒头,扔在花枝面前,冷声说道:“吃吧。” 花枝并没有抗拒这件事,动作缓慢的捡起馒头,忍着作呕的感觉,将馒头一口一口咽下。 她要活着,一定要挺着活下去,只要沈怜不杀她,就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沈怜心中有些不爽,倏然抬脚踩在花枝的头顶,“你果然和狗一样!真不知道你这德行,顾长夜看上你哪里。” 听到顾长夜的名字,花枝的动作一顿。 “......他的毒解开了吗?”她有气无力的问道。 沈怜不喜欢她的提问,脚下渐渐用力,踩的花枝脖颈咯吱咯吱直作响,“你都知道了所有事情,还这么关心他?他如今可是日日夜夜盼着捉到你,然后活活将你折磨死呢!” 花枝咬牙忍着疼痛,“不是他亲口说的,我都不会相信。” 沈怜收回脚,蹲下身脸上挂上阴冷的笑意,“你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花枝没有半点畏惧的和她对视,“是,顾长夜就是我的南墙。” 沈怜眯起眼,她十分讨厌花枝眼底的那份坚定。 “好,你不是想听他说吗?我会让你听到的。” 说完,她站起身,再次抬脚,这一次狠狠的踹在花枝的心口。 花枝跌倒在一旁,怀中的簪子不小心掉了出来。 沈怜皱眉捡起,看着簪子上面绑着的红绳。 “这是......” 第429章 上门索要 看见沈怜拿着簪子端详,花枝连忙从地上爬起,想要将簪子夺回来,“还给我!” 沈怜躲过她的动作,露出冷嘲的表情,“你都这幅样子了,还这么宝贝一根簪子?难不成你以为你还能打扮给顾长夜看吗?” “给我!!”花枝咬着牙低吼道,双目布满了血丝,此刻神情十分的可怖。 可沈怜并不怕她,蹲下身一把揪住花枝的头发,用力的向后一扯,强迫她仰起脖颈,“让我猜猜,这根簪子是顾长夜送你的吧?花枝啊花枝,若我是温云歌我该多么伤心,多么失望,我的女儿不但将仇家当恩人,无知的长大,还爱上自己的仇人,半点不想为她报仇......” “估计九泉之下,她也会觉得你很贱吧。” 花枝怒瞪着她,然后突然朝着她的脸用力的唾了一口。 沈怜没料到她会这样,愣怔半晌才回过神,连忙用袖子擦脸,十分嫌弃的样子。 “贱人!看我弄不死你!” 沈怜恼火的掐住花枝的脖颈,双手不断地用力。 呼吸被紧紧的扼住,窒息的感觉很快便让花枝的眼前的变得模糊,她死死的抠着沈怜的手,想要挣脱开,奈何她的身体太虚弱,完全敌不过沈怜。 “我早就应该弄死你的,你要是早些就死了,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沈怜怨恨的说道:“我就算杀了你也是天经地义,你身上可背着沈家十几条人命,那都是你欠我的!!” 花枝虽看不清,但还听得清。 听见沈怜的话,她不知为何有些想笑。 为何沈家十几条性命就要由她来背负?她的手上没有半点沈家人的血,更没有想过害沈怜的一家,甚至过去她从没有见过沈家人。 为何这些仇恨就要由她来承担? 就在花枝以为自己快要死掉时,沈怜突然松了手。 “你现在还不能死,顾长夜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开,所以你继续给我像狗一样的活着!”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匕首,扯着花枝的小臂,就在上面拉开一道很深的口子,然后用瓷瓶将流淌出来的鲜血接住。 那条小臂上面已经有三道伤口,沈怜每次都会重新换一个位置取血,就是为了让她的手臂上布满伤疤。 花枝匍匐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因为喉咙里疼痛的灼烧感,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她费力的抬眼,看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沈怜。 “沈怜......你以为纸能包的住火吗?早晚有一日,顾长夜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你做的那些事情!他绝不会原谅你的!” 沈怜放声大笑,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荡,“我就算死,也会拉着你一起,顾长夜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也轮不到你!” 她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 沈怜并不敢离开王府太长时间,她好不容易摆脱了顾长夜对她的那些疑心,如今不想再次被顾长夜盯上,若是被顾长夜的那帮手下盯上,接下来的行动就会变得格外困难。 她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垂着头匆匆的从王府后门走了进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让子俏将自己出门的衣裳收好,换上寝衣后,也不急着歇下,而是再次拿出匕首。 子俏看着她拿着匕首,在自己细嫩的手臂下比划了几下,心咯噔一声就提了起来。 “小,小姐,您要做什么?!” 沈怜淡声道:“估摸着是时候了,也该做些准备了。” 子俏不明白她的意思,刚想要细问,就看见沈怜狠心的在手臂上拉出一道口子。 伤口很短也不深,但还是疼的沈怜呲了下牙,一缕鲜红滴落下来。 子俏慌张的拿着手帕,急忙按住沈怜的手臂,“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沈怜露出一个十分意味深长的笑。 “我要让顾长夜知道,谁才是最爱他的人......” ...... 隔日,沈怜一早便起床,亲自跑去给顾长夜熬药。 熬药的砂壶刚架在炉子上,一道细长的影子倏然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日光。 沈怜转头看去,发现是顾长夜,满脸冰霜的站在门口。 她眼底立刻流出掩藏不住的欢喜,“你......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顾长夜的语气毫无波澜,深邃的眸子不动神色的滑过沈怜面前的砂壶,“你在熬药?” 沈怜顿了顿,然后轻轻点头,“小叔叔的身体总算有所好转,我怕再有什么差错,所以想要事事亲为......” 顾长夜打断她的话,“这药到底从何而来?” 沈怜略微踌躇,弱声回答:“小叔叔不是知道,我之前我偷偷跑出去见过一位民间的女大夫吗?是她给我的偏方。” “什么方子?”顾长夜步步紧逼的追问着。 沈怜看着他怔了怔,然后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你是到现在还在怀疑我吗?” 顾长夜张了张嘴唇,话却堵在了口中。 沈怜的双眼顿时变得泪盈盈,“你可以不爱我,可为何又总要质疑我对你的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怀疑我?” “不是......” 顾长夜刚吐出两个字,一名下人突然小跑来,垂头说道:“沈小姐,大门口有个人说想要见您。” 沈怜的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神色有些茫然,“找我?” “是。” 沈怜不知道是什么人,也猜不到是谁,看了看顾长夜,然后默声抬脚越过他走了出去。 大门口外, 一名妇人挎着个篮子等着沈怜。 沈怜的视线一落在那名妇人身上,便立刻想起了这人是谁。 正是从前为她引路去见夏禾的那名妇人,也是顾长夜如今以为是大夫的人。 看见她沈怜的脸色微微一变,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急忙走到妇人面前,“你来做什么?” 妇人看见沈怜,脸上立刻堆满虚假的笑意,“沈小姐,夏丞相说和您约好的时限到了。” 听到夏丞相三个字,沈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们想怎么样?就这么来找我,是恨不得让顾长夜知道所有事?!”沈怜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妇人摇头,“夏丞相是怕沈小姐有耍什么花招,这才让奴才跑这一趟。” 沈怜皱眉看着她,知道今日若是不交出夜明珠,怕是这妇人不会离开,最后只好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给你,马上离开!” 妇人笑了笑,也不再多留,接过盒子后便转身。 顾长夜的声音却在身后倏然响起。 “等一下!” 第430章 做药引的人 “等一下!” 顾长夜身姿挺拔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二人面前,幽深的眸子落在妇人身上,“你是什么人?” 妇人看着顾长夜怔了怔。 一旁的沈怜蓦地紧张起来,用眼神向妇人 示意不要乱说话。 妇人自然心领神会,毕竟她来之前,夏禾也交代过她,暂时不要让沈怜在顾长夜面前露馅,沈怜这个人之后还可以利用。 妇人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老妇见过王爷。” 顾长夜不理会她的话,又问了一遍,只是声音更冷了一些,“你是何人?” 妇人低头恭敬的答道:“王爷,老妇名叫柳顺意,不过是一个民间的游医罢了。” 顾长夜微微蹙眉,“所以,那个解毒的偏方是你开的?” 妇人偷偷瞥向沈怜,瞧见沈怜一副紧张的模样,心下猜出了个一二。 “正是老妇为沈小姐写的方子,不知王爷有什么疑问?” 顾长夜冷声问道:“那么多大夫都无计可施,你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解毒?” 柳顺意轻笑,然后抬头看向沈怜,“这件事,老夫觉得还是让沈小姐亲自回答您吧,老妇今日来只是想询问一下王爷的病情可有好转,见王爷气色的确好了很多,便放下心,就先告辞了。” 说完,柳顺意便直接转身抬脚离开。 顾长夜细细思忖着妇人的话,最后直接看向沈怜,“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沈怜的眼神忽然闪烁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没有隐瞒,小叔叔为何总觉得我有隐瞒的事情呢?” 说着,她就想抬脚回去。 她说话的神情太过可疑,顾长夜倏然伸出手拽住她的小臂。 沈怜忍不住低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长夜注意到沈怜的表情,似是在努力克制疼痛的样子,她立刻察觉到不对劲,伸手拉开沈怜的袖子。 纤细的手臂上缠了一层麻布,有些微的血色从麻布的下方渗透出来。 沈怜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可顾长夜却不肯放手,强行将麻布解了开。 一条还未愈合,崭新的伤口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顾长夜的脸色变得冰冷无比,看着沈怜质问道。 沈怜连忙将手抽回来,用袖子遮盖住伤口,“这,这是我不小心割到的......” “怜儿!!”顾长夜低吼一声,声音里已是无法掩盖住的恼火,“说实话!” 沈怜看着他,眼底的泪珠倏然跌落下来。 忽然,子俏从王府内小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顾长夜的面前。 “王爷,小姐不让说,但是奴婢实在心疼小姐,不得不说了!小姐这几日一直在用自己的血为您做药引,您身上的毒才得以解开!” 顾长夜蹙眉,漆黑的眸子看向沈怜,“她说的是真的?” 沈怜低着头,不作声却全然是一副默认的样子。 子俏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王爷,小姐对您的心日月可鉴,每日用血入药,为保血足够新鲜,每日都要重新割开伤口,小姐从小就最怕疼了......王爷就不能多相信小姐一些吗?” 顾长夜一声不响的看着沈怜。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让人猜不出他心底的情绪。 半晌,他忽然抬脚,没有半点言语,直直的越过沈怜走回到王府院内。 沈怜站在原地暗暗地攥紧拳头。 她还是不甘心!为何花枝为他做一些小事,他总是会很感动,可如今听说她用自己的血为他解毒,他却还是无动于衷! 她与花枝到底有什么差别?!! 不过终归是让顾长夜知道了这件事。 因为阮灵的原因,顾长夜本来就待她特别,如今心中一定是有了更深的亏欠。 沈怜带着子俏走进王府花园中,因为入冬后花园除了偶尔来清雪的下人,再没有旁人,这里变得十分幽静。 沈怜从怀中掏出一对金串子,塞进子俏怀中,“今日做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子俏原本还有些紧张,跟在沈怜身边她做了很多不敢做的事情,如今夜夜无法入眠,一合上眼便是香菱和慕慈死时怒睁的眼睛。 可眼下看见手中的金串子,她暂时把那些恐惧抛在了脑后,连忙欢喜的说道:“多谢小姐!” “我们的秘密太多了,所以你一定要把你的嘴闭好,以后我成了王府的女主人,这样的奖赏只会多不会少,但是若是你的嘴不严实,到时我会帮你把嘴闭上!” 听着沈怜的话,子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二人说完话,便匆匆离开花园。 不消片刻,小鱼从花园中走出来,正好碰上沈怜二人折返回来。 看见小鱼,沈怜的脸色陡然变冷,“你怎么在这?” 小鱼看见她,脸色也变得十分惊恐,身子下意识的向后退,“沈,沈小姐,我是来清雪的。” “清雪?”沈怜狐疑的看着她,“你刚才在花园里?” 小鱼慌忙摇头,“没,没有,奴婢才刚过来。” 沈怜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危险的眯起眼盯着她,想要伸手抓住她。 “小鱼。” 身后倏然响起李丛的声音。 沈怜有些恼火,这个李丛怎么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是在故意和她做对吗? 沈怜看过去,发现李丛身边还跟着长柳。 长柳也不喜欢沈怜,看见小鱼惊恐的表情,便认定了是沈怜在欺负她,连忙向小鱼招了招手,“小鱼快过来,正院清雪人手不够,你来帮我吧!” 小鱼如获大赦,含着眼泪匆匆的跑到长柳身边,躲在长柳身后,还紧抓着长柳的袖子不放。 沈怜慢慢转过身,看着李丛和长柳二人,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也太放肆了!见了我什么话也不用行礼吗?!” 李丛的手搭在腰间挂着的刀柄上,勾了勾唇角,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神情,“从前属下见到沈小姐也不用行礼,怎的今日沈小姐突然想起来了?我直属王爷所管,这事我还要去王爷那知会一声。” 沈怜知道她现在还拿捏不了这个李丛,毕竟李丛跟在顾长夜的身边,比她还要久,不然发生这么多事情,顾长夜还是不舍得将李丛赶离自己身边,这二人之间有他们独有的信任。 她冷哼一声,带着子俏径直越过三人离开。 沈怜眸中泛起阴冷,走远些后,低声对身后的子俏说道:“那个小鱼有些不对劲......” 第431章 很爱你的人 夜明珠很快便送到了夏禾的手中。 夏禾坐在红木雕的椅子上, 左腿搭在右腿上,神情有些慵懒的端详着手中的夜明珠。 表面上来看,这颗珠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上面精细的雕刻着一个灵字,证明了这颗珠子曾经的主人是阮灵。 片刻后,夏禾慢慢收拢掌心,用内力将夜明珠捏的粉碎,而珠子内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夏禾微微蹙眉。 一旁的侍卫看见,出声道:“主人,是不是那个沈怜又在耍什么花招?” “那家伙还没那么聪明。”夏禾冷笑一声,“阮灵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和钥匙有关的东西。” 侍卫:“那主人,现在那个沈怜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们还要留着她吗?” 夏禾的唇角缓慢的勾起,眸底含着笑意,“留,现在正是有意思的时候,顾长夜暂时不能死,但是看着他被情所困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 入夜。 书房里依然有着光亮,李丛站在门外,看着投在窗上的影子顿了顿后,伸手敲了敲门。 不消片刻,屋内传出顾长夜冷清的声音,“进来。” 李丛推门而入。 坐在书桌前的顾长夜,一身墨色的衣裳,头发用银冠束起,一身的冷薄被衬得更加锋利。 那股拒人千里的气息,比从前更加浓烈,让李丛也有些不敢贸然上前。 良久,李丛低头说道:“王爷,您身子刚有些恢复,还是早些歇息吧。” “明日我要上朝。”顾长夜冷漠的说道:“这些时日宋婉思一直监政,她现在正急着拔出朝中我的势力,不能再拖下去了,而且,这些时日和皇上也断了联系,我担心皇上的龙体。” 李丛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再继续劝说。 他知道,无论多说什么,也无法改变顾长夜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李丛默声片刻后,到书桌边拿起一旁军务的折子,然后转身走到屋内一旁的小桌,撩起衣摆坐下身后,帮顾长夜一起处理这些堆积的事务。 顾长夜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就重新收回视线。 屋内寂静了许久,偶尔烛火会跳动一下,才能让人发觉时间不是静止了。 “王爷,我今日碰见了大夫,大夫说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半了。” “嗯。” 顾长夜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李丛是欢喜的,他怪顾长夜不相信花枝,可依然希望顾长夜能平安无事。 可他又好奇,本来是无解之毒怎么突然就解开了? 他本想问一下这件事,可未等他开口询问,顾长夜抢先开了口。 “你听说过用人血用药引吗?” 李丛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看向顾长夜,“从未听说过,王爷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有人......” “如果人血做药引确实可以解毒,而有一个人割肉放血为你解毒,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顾长夜有些失神的问道。 因为他低着头,李丛未能看清顾长夜脸上的神情。 李丛隐隐猜到顾长夜身上的毒为什么突然解开了,只是他觉得用血做药引这件事有些离奇,又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只是顾长夜的最后那个问题,难住了李丛。 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那个用血做药引的人会是谁呢? 李丛沉默的时候,顾长夜已经抬起头,脸上是一如既往地冰冷,“你不知道答案吗?” 李丛低下头,良久终究是如实的说出了心中所想。 “那一定是因为那人很爱您吧。”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顾长夜没再做声,低头继续处理着手头的公务。 李丛处理好所有折子,离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屋内只剩下顾长夜一人。 今夜没有下雪,但北风在窗外呼啸听起来十分像悲鸣。 顾长夜缓缓停下笔尖,想着刚刚李丛说的话。 那一定是因为那人很爱您吧。 顾长夜自嘲的笑了笑。 不知为何,他如今已经感觉不到半分爱或被爱的感觉。 爱或者不爱,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很不重要,甚至可以说他已经不想再一次被这种无用的东西困扰。 可沈怜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让他觉得越发亏欠阮灵。 他终究是没能照顾好阮灵的女儿,让她为自己心伤,如今又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帮他解毒。 如果她想要只有那么一件事,那让她一人得偿所愿也未尝不可...... 翌日。 顾长夜一早变坐上马车,前去皇宫。 他多日未上朝,宫中开始对他事情议论纷纷,顾长夜对那些话是有所知晓的。 自公孙匍一事后,他还来不及处理很多事情,便身中剧毒,这让很多居心不良的人,抓着这微小的裂缝做文章。 不得不说这一次夏禾赢了一局。 他不在,皇上病情加重,宋婉思监政呢个,掌握了执政大权,还剥削了顾长夜的势力。 不过如今他身体好转,就绝不会在让夏禾和宋婉思二人继续把握朝政了。 顾长夜踏进金銮殿的一瞬,殿内所有人都寂静下来,带着几分诧异看着顾长夜。 对于别人的视线,顾长夜并未理会,而是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站在对面的夏禾看着笑起来,“恭亲王殿下终于来上朝了,殿下再不来,我都要上门去探望了,总有人传您病重,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顾长夜的长睫微垂,在眼眶的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大病初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神色看起来有些病恹,可未能给他的样貌打半分折扣,反倒让他看起来有些别样的俊美。 “没想到夏丞相还会这么关心本王。” 他冷声说完,宋婉思便在宫女的搀扶下从珠帘缓缓走出。 她身穿着凤袍,头顶着华丽的羽冠,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女子没有差别。 坐好后,众人行礼,她笑着抬手示意众人平身,视线才落在顾长夜身上。 “恭亲王身体可好些了?哀家听闻这些时日恭亲王病魔缠身,一直不见好转,心中一直十分担忧。” 顾长夜面色平常,垂头拱手道:“劳太后忧心,儿臣的的身体已无大碍。” 宋婉思轻笑,“既然无碍,那哀家便放心了。” 她顿了顿后,声音的温度陡然下降,严肃地说道:“那现在便来说说慕家小姐的事情,之前恭亲王说会给慕大人一个交代,陛下便应允了你,将囚犯交由你处置,可如今囚犯却逃了,恭亲王要如何做交代?” 第432章 诊脉 慕连站在众人之中,唇角阴冷的勾了勾。 所有人都知道是花枝杀害了慕慈,而顾长夜同花枝的关系又不一般,此刻都竖着耳朵,等着顾长夜的回答。 回答不好,便是徇私枉法,对于现在的情形来说,顾长夜的处境会变得更难,这让很多想将顾长夜踢下去的人都有些迫不及待。 没等多久,便听到顾长夜声音冷漠的回答:“此事儿臣确实有责任,让囚犯逃脱,如今还在搜捕中。” “搜捕?”宋婉思笑了笑,“人怕是早就逃离都城了吧?哀家听闻那家伙似乎同赫然人十分要好,估计此时已经逃到赫然了。” 顾长夜的眸底深处一阵翻涌。 半晌他冷声道:“无论天涯海角,儿臣都会将她抓回来。” 宋婉思:“抓到后呢?恭亲王还是想亲自处置?本来杀害朝廷命官的亲属,便是死罪一条,应由司刑司处置,陛下护弟心切,对你网开一面,把人交由你处置,既然你处置不好,这人也该交给司刑司了。” 顾长夜一阵沉默。 看着顾长夜低着头,宋婉思不动声色的勾起唇角。 她听夏禾说了所有的事情,知道那个女孩便是顾长夜的命门。 拿捏住顾长夜的命门后,她便只往那一处攻打,看着向来冷薄无情的顾长夜,深陷痛苦不断动摇地样子,让她莫名的愉悦。 若不是因为顾长夜的存在,当初继承皇位的人就应该是长琪! 如果长琪坐上这个位置,那她也不会如此费力才坐上这个龙椅,这都怪顾长夜,所以她对顾长夜的存在十分深恶痛绝。 “恭亲王,此事拖了这么久,也是该给慕大人一个交代了。”宋婉思轻声说道,唇角却勾着一抹轻蔑的笑。 顾长夜拱着的手不自主的紧了紧。 宋婉思打定了主意以此拿捏他,如果人他不肯交出,就正中宋婉思下怀。 想到这,顾长夜的心头猛地揪住。 为什么不肯交人? 明明说了放下,她的生死,他都不会再在乎,甚至可以说她死了,也算是了结了他多年以来的一个心事,她死在谁的手中,又有什么区别? 可真到了要做个了断的时候,他还是会迟疑、 “恭亲王。” 见他半晌不做声,宋婉思沉声催促着要个回答。 良久,顾长夜缓缓直起背脊,眸色幽深的看向坐在高处的宋婉思。 “只要抓到逃犯阿奴,儿臣会将她送到司刑司,任由慕大人处置。” 宋婉思想要从顾长夜的脸上找到破绽,可却打量半晌终是无果,不由得暗暗怀疑起夏禾的话。 像顾长夜这种薄情冷性之人,又怎会对一个女子动真心,更何况还是他的仇家。 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许这只是他报复的另一种手段。 早朝散去后,顾长夜走出金銮殿,想要去皇上的寝殿探望,却被慕连突然拦住。 “王爷何时才能抓到那个贱人?”慕连沉着脸色,冷声质问。 顾长夜淡淡的瞥过他,不带一点情绪的回答:“慕大人想让本王如何作答?一天?两天?她是被赫然人救走的,想找到她不是一件易事。” 慕连轻蔑的冷哼一声,“我就是想提醒一下王爷,这次不要在诓骗我,杀人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反倒是您,为了私心包庇罪犯,传出去只怕要落百姓的口舌。” 说完,他用力的一甩袖,大步离开。 顾长夜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染上任何不好的情绪,甚至可以说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向着皇上的寝殿方向走去,还没走出几步,又突然和陶知节撞了上。 同陶知节,他倒是很久没见上一面了。 陶知节复职后不过是司刑司的一个小小文官,根本不需要入宫。 此刻看见陶知节,顾长夜皱了皱眉头,暗暗思忖着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陶知节。 陶知节倒是很自然地拱手,“见过王爷。” “起来吧,你怎么在这里?”顾长夜问道。 陶知节直起身,轻笑道:“夏丞相提升了在下的官位,管理司刑司的重要卷宗,有些卷宗要送到皇......哦不对,现在应该是送到太后那里处理。” 听着陶知节的话,顾长夜的眉心的褶皱加深,不悦的看着陶知节,然后视线看向他怀中抱着的一小摞卷宗。 顾长夜漫不经心的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卷,缓缓打开,看清上面的字迹时,眸色有些微的停顿,不过却不足以让人察觉。 他在卷宗上扫了两眼,面色无常的重新将卷宗收好,放回原位,“不过是些小案子,还不足以惊动圣上和太后,你们司刑司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吗?” 陶知节低头不回答。 顾长夜不想浪费时间,也不再说什么,越过他直直离开。 见他走远,一直在一旁观察的夏禾这才走近陶知节,“我还以为你见了他会害怕呢,毕竟你可是害死了公孙匍,他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陶知节讪讪的一笑,“有什么怕的,我不过是害死了一个公孙匍,他可是想要我们一家子的命。” 他说着,一旁的陶知节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顾长夜很快便走到寝殿前,在皇上 身边贴身侍奉的太监急忙小跑上前,“奴才见过恭亲王殿下。” “我想见皇上。”顾长夜冷声说道。 太监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殿下,陛下这几日身体不适,什么人都不见。” 皇上很少会说不见他,这让顾长夜不得不猜测皇上的病情,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大殿的门忽然从内打开。 郑太医缓步走出来,看见顾长夜的身影,他也没有半点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他会出现一般。 “见过王爷。”郑太医走到他面前拱手说道。 郑太医是最了解皇上病情的人,顾长夜便看向他问道:“皇上的身体怎么样了?” 郑太医四下瞧了瞧,见没有旁的人,太监也已经退后到很远的位置,他便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放心,皇上的病情暂时还控制得住,倒是王爷,您这几日一直未现身,皇上很担心。” 顾长夜默了默,片刻后淡声说道:“我无事。” “听闻王爷是身体不适,让下官为您诊个脉吧。” 顾长夜本想拒绝郑太医的提议,可话还未说出口,郑太医的手已经伸了过来。 他这才察觉,郑太医的神情有些古怪。 就好像迫不及待想要为他诊脉。 第433章 我答应你 郑太医的手搭了一阵,不过很快便被顾长夜甩开。 “做什么?”顾长夜的视线变得冷然。 对郑太医,顾长夜其实想来没有过多的防备,毕竟是皇上信任的人,不过他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多年来的习惯,使他迅速的将郑太医归为异己警惕起来。 郑太医微微一怔,半晌不好意思的摸头一笑,“下官也不瞒着王爷了,王爷中毒之事,皇上是知道的,一直很担心您的身体,只是如今宫中形势复杂,一直未能关心您的事情,刚刚看见王爷,下官就想着为您把个脉,也好让皇上放心。” 他的说辞没有破绽,但是顾长夜依然怀疑的看着他。 郑太医并没有太在意,此刻顾长夜身上的隐隐防备的戾气,笑道:“王爷,身上的毒解开了?不置可否告知下官,使用的什么方子。”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半晌冷漠的回答:“一个偏方。” “哦,偏方?民间的偏方确实有很多有奇效,不知这偏方何处寻来的?” 顾长夜:“是怜儿找的民间大夫,一个女子,我也没有过多追问......” “王爷是说,这偏方是沈小姐找的?”郑太医有些诧异的问道。 顾长夜察觉出郑太医神情中些微的异常。 就好像,他不觉得这偏方是沈怜找的,而该是另有其人。 “郑太医是什么意思?”顾长夜蹙眉问道。 似是察觉自己问错了话,郑太医慌忙的看向别处,有些心虚的笑笑,“没旁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沈小姐很少出门,倒是能找到有如此本事的大夫。” 说完,他拱手低头,“下官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顾长夜并未阻拦,看着郑太医匆匆离开的脚步,只觉得这事情似乎有什么古怪。 走出皇宫,上了马车后,马车向王府急速的行驶着。 顾长夜想起,在陶知节的卷宗上看到的那句话。 “丢失的兵器图在夏禾手中。” 李丛也坐在车厢中,听到顾长夜的声音,十分震惊,“图怎么会在他那里?” 顾长夜微垂下眼,对这件事,他也还没有理清思绪。 那夜赫然人出现,引走了王府内的暗卫,花枝偷潜进王府,之后那半张兵器图便丢失了。 顾长夜认为图是花枝偷的,可按理来说,她偷走兵器图,此时兵器图也该在赫然人的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夏禾手中? 她和夏禾之间也有什么关系? “王爷,偷图的人或许另有其人,并不是花枝,她没有理由将图交给夏禾。”李丛在一旁连忙说道,想要洗清花枝的嫌疑。 顾长夜不作声,没回答信或不信。 这让李丛很焦灼,又无可奈何。 最近的事情,让顾长夜比从前更加防备警惕,好像所有人他都要怀疑。 马车很快便行驶到王府。 顾长夜刚踏进王府大门,子俏就忽地从一旁扑了上来,跪在地上。 “王爷,您快去瞧瞧小姐吧,小姐......小姐为了给您做药引,每日放血,身子已经吃不消了。” 听到子俏的话,顾长夜的脸色一沉,急忙向沈怜的院子走去。 走进屋内,沈怜合着眼躺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 他走到床榻边坐下,头也不回的问道:“大夫呢?” 子俏垂头回答:“刚走,大夫说小姐身子虚弱,外加失血过多,这才会晕倒。” 顾长夜的眉心紧蹙着,视线落在沈怜的脸上,半晌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她的脸颊。 虽然面色憔悴,但是沈怜的脸还是温热的,这让压在顾长夜心头那块巨石松了不少。 似是被他的触碰吵醒,沈怜缓缓张开眼,看见他时,唇角轻柔的弯起,“小叔叔......” “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顾长夜尽量用一种轻柔的语气去问,可出口的声音还是冰冷僵硬的。 沈怜不喜欢顾长夜这种语调,听起来十分勉强。 她曾听到过顾长夜和花枝说话的方式,明明是冷的,可其中深藏了很多的缱绻情深。 想到这些,沈怜心底心底很不舒服,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 她忽然抬手抓助顾长夜的修长好看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就这样,就这样陪我一小会儿,过一会儿我就能好起来,又有力气帮你做解药了。” 沈怜的话让顾长夜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他很想将手抽回来,避开她,可是看她现在虚弱的模样,最后只能无奈的打消这个念头。 “小叔叔,马上又要到我的生辰了,今年小叔叔要送我什么礼物?”沈怜一副天真的模样问道。 顾长夜默声片刻后轻声回道:“你想要什么?无论要什么,小叔叔都会送给你。” 听到顾长夜的话,沈怜笑起来,“我要天上的星星,小叔叔也给我?” “给。” 顾长夜想也没想便脱口回答。 沈怜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无论她想要什么,顾长夜都愿意给她。 沈怜的笑容渐渐消失,反而蒙上了一层忧愁,悲伤的看着他,良久,悠悠问道:“那如果我要你呢?” 她以为问出句话,会在顾长夜的脸上掀起波澜,无论好的坏的,终归会让他有所动摇。 可她却想错了。 顾长夜的眉眼依然是凉的,没有丝毫情绪,不曾悲伤,愤怒,欢喜或者......抗拒。 他的灵魂就像是死了一般,对于这件事,已经不再有半分触动。 这让沈怜又失望又恼火。 顾长夜的心里没有她,他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此刻被她关起来的那个贱人身上。 此刻沈怜真的很想跳起来大哭大吵大闹,问一问顾长夜,到底她差在哪里,为何就是不能赢得他的欢喜。 到最后她也没能那样任性。 就算心里没有她又如何?顾长夜的人也必须是她的! 顾长夜和花枝二人永生永世不能在一起,因为中间永远会有一个她! 沈怜想着,心下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顾长夜会怎样回答她。 时间像是被静止住,顾长夜就坐在她身边,一动未动的看着她。 良久,她才听到顾长夜低沉好听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第434章 了断 顾长夜回答完,便抽身匆匆离开。 留沈怜一人躺在床榻上呆愣许久。 最后是子俏先发出声音,“小......小姐,王爷答应您了。” 她这才回过神,腾的一声坐起,捂着嘴压抑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花枝啊花枝!他喜欢你又如何?就凭你的身世,你就一辈子赢不过我,到最后他不还是属于我的!!而你只能是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一条狗!” 她不敢放声大笑,怕被外人听了去,只能压抑着笑声,可这样听起来十分的瘆人,让一旁的子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离开沈怜的房间后,顾长夜一路想书房走去。 他的神色无常,可身形却有些虚晃。 答应沈怜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他说不清那种滋味,就是身体本能的抗拒,每一寸都叫嚣着,这不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可他又不想说出反悔的话,答应的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 他尝过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得出的结论是情爱这东西的确是无用的,还会让人丧失心智。 如今他看清了情爱,慕慈也死了,没有一个必须让他履行责任的婚约捆着他,那他为何不用这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来偿还沈怜。 回到书房时,李丛刚放好要处理的折子,一转身看见顾长夜长身矗立在门口,微微诧异了一瞬,“王爷。” 顾长夜没做声。 而是径直走到书架前,取出架子最上面的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叠叠泛黄的纸张,还有一个画轴。 纸张的正面是顾长夜的字迹,而背面却是另一个人的字迹。 无数的顾长夜,毫无章法的留在纸面上,从起初的凌乱到青涩,到最后字迹娟秀工整,还能隐约看出顾长夜字迹的味道。 每一笔都是花枝留下的。 发现这些东西时,顾长夜是诧异的,紧接着便是对花枝行为的嘲笑和恶心,再到后来,他总是忍不住拿出来翻看,到底她写这些的时候是抱着何种心情? 起初的探究,最后变成了悸动...... 顾长夜将盒子重重合上,随手塞给李丛,“烧了。” 李丛看着盒子怔住,“王爷......” 没等李丛说出想说的话,顾长夜已经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十分冷漠决绝,似是彻底断了和花枝的的一切。 李丛没再阻拦,默默地抱着盒子站在原地。 入夜后,沈怜还是照常偷偷摸摸的离开王府。 走进囚禁花枝的小屋时,她的脸上是挂着笑的。 花枝虚脱的靠在墙边,听到动静,也懒得掀起眼皮去看,反正也只有沈怜一人。 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看清眼前的景物,她的耳朵也时常发出鸣叫声,喉咙更是破裂沙哑的难听至极。 小臂上的几道伤口,又深又长,错落无序,因为没有好好的处理,有的地方已经化脓肿胀,可她的身躯已经感受不到这样的疼痛,还有寒疾折磨着她的身体内部。 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要死了。 沈怜沉默的走到花枝身边,却并不像以往那般对她拳打脚踢,反倒是取出手帕,又拿着水壶倒了一些水,一点一点的帮花枝擦起脸。 感觉到她的动作,花枝才抬眼看向她,“做什么?” 花枝的眼睛无神又冰冷,可沈怜也不不恼,笑着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日大夫同我说,顾长夜身上的毒好得差不多了。” 听到她的话,花枝眸底闪过光亮。 “从明个儿开始,我就不会再取你身上的血了,开心吗?”沈怜仔仔细细的擦着花枝的脸,擦干净脸后,又转而去擦她身上的血污。 花枝默声看着她,半晌幽幽开口问道:“所以你想杀了我吗?” 沈怜摇头,“你现在还不能死,你不是还不知道真相吗?不是想听顾长夜亲口告诉你吗?我带你去见他。” 花枝震惊的看着她,猜不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是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沈怜做的一切都是想毁掉她,想来她若是见到顾长夜,恐怕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不要。”花枝虚弱的开口,声音里却满是坚决。 沈怜满是嘲意的说道:“怎么?给你机会你却怕了?害怕有些话真的从顾长夜口中说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无边的阴冷,一点点将花枝侵蚀。 “你也该猜到了答案,只是你不敢相信,顾长夜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从没有喜欢过你,他要的不过是想要将你带回王府里,让你呆在他的手心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沈怜贴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将最恶毒的恨意裹在话语里,全部说给花枝。 花枝感觉一阵窒息。 被关了这么久,她第一次生出了要逃跑的心思。 她想要逃离这个屋子,逃离沈怜,活下去。 可这终归只是她的想法,她的手脚被铁链拷着,遍体鳞伤,根本逃不掉。 沈怜继续着动作,直到将她身上的血污也处理干净,沈怜将帕子随手一扔,站起身笑道:“过两日我就接你回去,回去让顾长夜亲口对你说,你可不要死了,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说完,沈怜愉悦的哼着小调,转身走出屋子。 屋内重归黑暗,寂静之中只有花枝微弱的呼吸声。 她看不到半点光亮,身子也冷极了,好像下一瞬她就要死掉。 花枝并不想死,她经历过的所有痛苦,堆积成了现在的求生欲。 生死之外无大事,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带着这样强烈的求生念头,花枝一个人挣扎了两日,可还是挣脱不掉沈怜给她的枷锁。 到了沈怜说的日子,大门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外洒进来,花枝有一瞬的不适应,只感觉双眼刺痛。 等适应了这种强光后,花枝才勉强看清面前站了一个身影。 可那身影却不是沈怜,而是子俏。 子俏十分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蹲下身十分粗暴把花枝身上已经破烂的衣服扒下,又帮她换上一套干净的素衣。 “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要伺候你。”子俏不满的嘟囔道。 花枝没理会她的话,问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小姐都安排好了,你只要乖乖和我们回王府就行。” 子俏不悦的说完,身后的门重新打开这次走进来的是两名大汉。 任花枝怎样挣扎,二人将花枝的手脚捆好,用布条将嘴封上,将她塞进一个大箱子中...... 第435章 没有真心 李丛走到王府大门前时,看见一辆马车正停着,下人从马车上抬下两个巨大的箱子。 “这是在做什么?”李丛莫名觉得有些奇怪,上前问道。 其中一名下人低头回答道:“过段时日是沈小姐的生辰,前几日定了一匹新的布料做衣裳,今日才送来,我们正要把箱子搬到小姐屋子里去。” 李丛淡淡的‘嗯’了一声,可视线还是落在那两个巨大的箱子上。 沈怜买布料并不稀奇,只是很少见到她一口气买这么多。 “把箱子打开。”他倏地出声说道。 两名下人微怔了一下,有些不解李丛为什么这样做,可检查箱子也不是什么大事,没什么不可,他们也没有多言,便照着他说的去做。 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的确是几匹上好的布料,但并未装满整个箱子。 “李侍卫,另外一个也打开吗?”下人问道。 李丛踌躇片刻,轻轻点头。 另一个箱子打开后倒是被布料塞得很满,其中一名下人打开时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说怎么这么沉。” 见没有什么异常,李丛暗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便示意二人可以将箱子抬进去了。 看着二人抬走箱子,李丛这才抬脚走进院内。 书房内,顾长夜刚看过暗卫送来的消息。 他们追着赫然人的行踪出城,可以一路上确实没有寻到花枝和他们在一起的踪迹。 这说明,花枝的确还留在都城内。 可她为什么会留下?此刻又藏身在何处?她偷走的兵器图又为何在夏禾手中? 顾长夜抬手捏了捏自己蹙起的眉心,从前他以为他将花枝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以掌控花枝的一切,可如今,花枝却跳出了这种掌控。 心头莫名抽紧,带着丝丝的痛意。 他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不知这痛从何而来,还以为是余毒未清。 恰好李丛走进书房,看见顾长夜皱眉的模样,急忙上前,“王爷,您没事吧?我去叫大夫......” 顾长夜连忙抬手,“不必,没什么大碍。” 疼痛很快便平息下来,他看向桌子一旁的册子,随手拿起递给李丛,“很快便是怜儿的生日,一会儿将这册子送过去,上面是我挑选的一些礼物,看看有哪些合她心意的,便去准备。” “是。”李丛垂头应下,接过册子后,视线有一瞬间的悲伤。 顾长夜注意到他神情的异常,“怎么了?” 李丛微微张唇,眉心不由自主的皱起,片刻后轻声说道:“我记得花枝的生辰,只比怜儿小姐晚了一日......” 听到他提起花枝,顾长夜的视线瞬间结冰,“不要提她。” 李丛紧抿唇线,良久才出声继续说道:“王爷,您既然还在找花枝,就说明您还是在意她的不是吗?到时您会想办法查明真相的,不是吗?” “不是。”顾长夜冷然的回答道:“我找她,是想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让她偿还她所欠下的一切。” 李丛沉默下来。 他知道每一次说起花枝的事情,最后都会惹得顾长夜雷霆大怒。 所以他学会了不再去争辩此事,只能默默祈祷,花枝就这样躲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屋内陷入寂静,半晌顾长夜敛去眼底的波澜。 李丛也不想再继续说此事,想起正事,从怀中拿出一本帖子,递给顾长夜,“王爷,这是汉洲大司徒宋思然递来的拜帖,这几日他回都城向皇上述职,还带了自己的小儿子一起。” 顾长夜接过帖子,随便扫了两眼便皱起眉头。 大司徒是各地方管理财政最高官员,统一归司户司调度,而司户司现在归在夏禾的手中,顾长夜对这些地方官了解的并不多。 李丛道:“说是来拜访您,但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前几日我打听到消息,来之前这个宋思然似乎对沈小姐的事情打听的很多,这次又带了自己的小儿子一起回都城,很可能就是冲着沈小姐来的。” 顾长夜沉着脸色将帖子放在桌上,“既然要来,便便让他们来。” 他的话音刚落下,书房的门外便传来瓷器落在地面的碎裂声。 “谁?!” 顾长夜的声音极冷,可门外却没有应答声。 他起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时,有些愕然,“怜儿?” 沈怜红着眼睛看着他,脚下是摔成四分五裂的瓷碗,里面是她刚在厨房炖的鸡汤。 “所以,你之前对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你还是要将我嫁出去?!”沈怜凄声质问他。 顾长夜张了张唇瓣,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沈怜的眼泪扑簌的掉下来,然后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出院子。 顾长夜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狼藉,忽地想到沈怜手臂上的伤口,片刻后抬脚追了上去。 沈怜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在顾长夜追上来之前,紧紧合上自己的房门,背靠在门上哭起来。 没一会儿,顾长夜的脚步声便停在了她的门前。 “怜儿。” 门内的沈怜抬手擦掉眼泪,已无刚刚悲伤的神情,反而换上阴冷的神情,视线落在屋内停放的两个大箱子上。 半晌,她勾唇一笑,声音却凄凄的说道:“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嫁人的。” 门外的顾长夜一阵沉默,良久才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我不会勉强你的。” “那你可知道,除了你以外,其余人于我来说都是勉强。” 沈怜停顿一下,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喜欢花枝?” 门外的人再次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让沈怜很是恼火,她想听到的是顾长夜决绝无情的回答,而不是这种犹豫不决。 为何他能在别人面前装作很是痛恨花枝的样子,在她的面前却装不出来?! “如果你喜欢她,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吧,但是不要强求我我和你一样,能原谅她,接受她,我至今还记得,我的母亲父亲死去的那一日,我沈家十几口人的性命,我不会轻易放下的!” 沈怜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凉。 半晌,顾长夜开口道:“我不喜欢她,也没打算原谅她。” 沈怜压抑不住的弯起唇角,可声音依然凄凉的说着,“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她的。” 门外的人再次陷入沉默,可这次没有多久,他便给出了回答。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喜欢过她。” 第436章 不是真心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喜欢过她。” 顾长夜冰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怜在门后无声放肆的笑着。 无论真假与否,这句话都能让她获得巨大的胜利感。 半晌,她敛起脸上的笑意,让自己尽量看起来很悲伤,转身打开门用通红的双眼看着顾长夜,“你不用哄我,我不是瞎子,你护着她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怪你,这和我恨她并不矛盾。” 顾长夜的脸上还是往常的冷漠,沉声说道:“我一样也恨着她。 每一夜,你母亲的死状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时间无法冲淡那种恨意,我带她回王府从来就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那种恨意无处发泄,恰好她还活着,正好可以替她母亲还债。” 沈怜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这一次顾长夜没有犹豫,“真的。” 沈怜怔怔地看着他,“你带她回王府,让她改名叫阿奴,任由她被下人们欺负,都是为了报复她?” 过去的每一件事被细数出来,那阵莫名的心痛再次蔓延下来。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压下不适,答道:“是。” 沈怜蹙眉看着他,想了想问道:“那为何后来,你出远门,却执意要带着她,而不让我跟去?” 顾长夜看着她,有些无奈的叹气,“那次不是出去玩,而是为了取得柔丽的情报,所以才会让她同行......”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是不愿再说下去。 可他一抬眼,沈怜凄凄的神情便落入眼帘。 “为了获取柔丽的地形图,所以我让她混进赫然的美人队伍中。”顾长夜缓缓垂下眼,沉声说道:“那个队伍......并不是普通的队伍,而是赫然人送到柔丽的官妓。” 沈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吃惊,“官妓?” 顾长夜:“是,反正是她,就算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有半点愧疚,不如说让她生不如死,这才合我的心意。” 沈怜连忙追问:“可是后来你让她成为了你的通房,还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喜欢......” 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只是想配合她的表演,陪她做一场戏而已,这次中毒是我的失误,如今这场戏结束了,我找她不过是想让她回来还债。” 他重新张开眼时,眼中的冰霜一点一点漫延出来,比从前的冰冷更让人感觉刺骨。 沈怜有一瞬间怔楞,因为他说话的神情没有半点破绽,在那一瞬间,她也将他的话当了真。 下一瞬,沈怜展露笑颜,“我还以为你对她动了真心,若是别人我还能忍受,但如果你喜欢的是她,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了,明明当初你为了母亲的死那么伤心,又怎么能和仇家之子在一起呢。” 顾长夜暗暗克制着心头的疼痛,沉声说:“不,我对她没有半分动心。” 沈怜不动声色的向自己屋内瞥去一眼。 只这一句话,就足够摧毁一个人的心了。 “那,你要让我见那个宋思然的小儿子吗?”沈怜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长夜,眼底满是楚楚可怜。 事实上,从一开始顾长夜便没有想过,要让沈怜和那个宋思然扯上什么关系,只是顾长夜想见见这个宋思然而已。 顾长夜看着她,露出些许无奈,“我不会让你嫁给那种人的儿子。” 沈怜的眼里蹦出欢喜。 她低头扯了衣摆,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半晌低声问道:“那......我可以嫁给你吗?” 顾长夜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睁大。 这一次他沉默了许久,没有直接给她答案。 这让沈怜的心底开始忐忑。 她低着头在顾长夜视线看不到的位置,转了转眼珠,然后呲牙倒吸一口气,连忙捂住自己割伤的小臂。 注意到她的动作,顾长夜伸手拉起她的袖子,皱眉看着小臂上包起的位置,“怎么了?” 沈怜轻笑,一边想要抽回手,“没事,只是刚刚不知怎的突然疼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顾长夜没有理会她的回答,也不肯松手,而是直接解开包着的麻布,查看她小臂的伤势。 沈怜眼底悄悄滑过笑意。 她手臂上的伤口,只有那次为了演给顾长夜看,她狠心割了一小道伤口,剩下的每一刀都割在了花枝的身上。 如今她的伤口已经结痂,马上就要愈合。 沈怜也担心顾长夜会看出破绽,可看眼下顾长夜眸底的担心,她知道如今顾长夜是信任她的,不会再轻易怀疑她。 她就是要利用顾长夜的愧疚,担心和信任,再加上一个阮灵,哪怕不是喜欢,也足够困住顾长夜了。 沈怜倏地挣脱顾长夜的手,猛地圈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 “我爱你,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很久以前我的心里眼里就都是你,我想过,若你不爱我,若将来你的妻子是别人,我也愿意默默陪在你身边,因为我实在忍受不了,除了你以外,其他的人成为我的另一半。” 顾长夜眸底的情绪变得复杂。 良久他似是逗趣,可声音还是沉沉的说道:“那你岂不是要孤独终老了。” 沈怜笑出来,“如果不是你,那孤独终老也挺好。” 这话听起来十分撩人心弦。 若是有一个女子,说出如此动人的告白,怕是任何人都会有所动摇,更何况沈怜的容貌姣好,放在众多的女子中,也算出众的。 “我爱你。” 顾长夜的脑中猛地响起花枝的声音。 他想起花神祭那一夜,花枝没有如此动人的言语,只是用了三个字,把他所有的顾虑,连带着他想要牺牲成亲一事,都一起动摇了。 现在想想,他只觉得气恼。 只是一句我爱你而已,又怎么比得上沈怜的孤独终老。 他紧蹙着眉头,半晌轻声开口,“我说过,我答应你。” 沈怜惊喜的抬头,“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娶我吗?” “嗯。”顾长夜淡淡的应了一声。 沈怜欢喜地笑起来,再一次紧紧抱住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而此时被塞在箱子暗格中的花枝,听着他们的甜言蜜语,心底的疼痛,已经远远超过身体上的所有折磨...... 第437章 煞费苦心 无论她如何回避,那些冰冷的、刺耳的话还是落进她的耳中。 原来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日,并不是想要救她,而是一场复仇的开始,原来他早就知道赫然的美人队伍,是送去柔丽的官妓,可他却选择了沉默,甚至无动于衷。 原来,他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半点真心。 这只是他一时兴起,陪她演的一场可笑的痴情戏码。 自始至终,她都是他仇家的女儿,所以他才会看了她厌恶又恶心,无关于她的相貌。 花枝猜到了他们之间可怕的渊源,却没猜到他一直以来是这样的心思。 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让她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箱子外面,还能听见沈怜撒娇的声音,和顾长夜沉声的抚慰。 这就是沈怜想让她听到的? 花枝很想挣脱绳索,冲出去,质问门外那二人。 到底她做错了什么,她并不知道母亲与阮灵有什么恩怨,也不知道母亲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要让她背负上罪名? 她没了家,被卖到鬼市,从那一天起她就已经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了,直到后来遇到顾长夜,成为她唯一的希望,如今却告诉她所有的希望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 花枝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无声的尖叫着,像是有一只手紧紧的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感到窒息。 不知何时,外面的说话声已经停止,木门‘吱呀’的合上,沈怜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箱子。 片刻后,箱子的暗格被打开,沈怜半是嘲讽半是轻蔑的看着她。 “怎么样?现在听到他亲口说的,你心满意足了?” 说完,沈怜掩唇笑起来,那笑声太过刺耳,掩不住的得意。 花枝愤恨的瞪着她,双目似乎快要眦裂出血一般。 那模样有几分瘆人,沈怜还是第一次见花枝露出这样的神情,身子下意识的轻颤一下。 不过很快她便恢复镇定,恼火抬手用力的捏住花枝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挖出你的眼睛!” 她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吓唬花枝,而是她真的想这样做。 可花枝没有半点畏怕的模样,依然用可怖的视线瞪着她。 沈怜冷哼一声,“你也瞪不了多久了,如今听了顾长夜的真心话,你也没什么留恋了吧?等会儿你写封遗书,承认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做的,然后我就送你上路,我会叫人把你的尸体扔到荒郊,等顾长夜的人找到你,看到你的遗书,肯定会恨不得把你的尸体千刀万剐,再交给慕连,也能了却他们之间的恩怨。” 原来沈怜早就做好打算,弄死她后再伪装成自杀,让她担下所有罪名,将所有事情都和沈怜撇的一干二净,最后还能了却顾长夜和慕连之间的恩怨。 呵,沈怜真是为了弄死她,煞费苦心。 花枝看着她倏地冷笑起来。 看着花枝的冷笑,沈怜蓦地更加恼火,抬手狠狠的甩了她一耳光。 她不想让顾长夜看出花枝的死有破绽,才特意让子俏给花枝换了一身新衣裳,看起来并没有遭受过别人的残虐,所以现在她不能再让花枝的衣服和身上,出现半点污渍和伤痕,也就只能打个耳光了。 沈怜站起身,走到桌旁拿起纸笔,又重新回到花枝身边,“你最好乖乖照我说的做,等会儿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就别怪我太残忍了!” 花枝的视线缓缓落在沈怜手中的纸笔上,脸上已经看不见半点生气,眸底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沈怜暗想,向来听到顾长夜说的那些话,花枝肯定也失去生的希望了,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会想一死了之。 到最后她送花枝上路,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我现在松开你的绳子,你最好不要惹事,看在你的血救了顾长夜的份上,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沈怜说着,手伸向紧绑着花枝的绳索上。 刚解开一个结,子俏突然匆匆的推门跑了进来。 “小,小姐,不好了!我,我刚才......” 似乎回来的路上跑得很急,子俏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听得沈怜很着急,“到底怎么了,一口气说完!!” 子俏缓了缓呼吸,“小姐,我刚刚在王府大门前,看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看起来十分眼熟,我回到院子才想起来,那人看起来,好像小姐您当初在鬼市雇来绑阿奴的人!” “什么?!”沈怜也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当初我放那三人走的时候,分明给了他们有毒的食物,怎么可能还活着?!” 子俏说道:“我之前听闻,当初好像只找到那三人之中的两个人的尸体,其中那个瘦子的尸体并没有找到......小姐,我看刚才外面那人应该就是他。” 沈怜的神情倏然绷紧,十分紧张的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指尖。 那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王府门口? 眼下顾长夜才对她消除戒心,若那人将当初花枝被掳到鬼市的实情全部说出来,那岂不是她所做的一切就都要功亏于溃了?! “不行,我要去门口看看!或许是你认错了!” 说着,沈怜将暗格重新合上,“你在这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交代完子俏,沈怜便神色紧张的跑了出去。 子俏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知道沈怜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让顾长夜雷霆大怒,而每一件事情她自己也知晓并且参与了。 顾长夜或许不会让沈怜死,但她只是一个小婢女,顾长夜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子俏在屋里紧张的踱着步,最后觉得屋里太闷,让她喘不上气,便走出房间,站到了门外。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花枝小心翼翼的拉开暗格。 刚刚沈怜已经松开绳索的一个结,她向来身子骨软,反手便将手上的另一个绳结也结了开。 花枝悄声爬出,环视四周,思忖着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她还是不想死,也不想白白替沈怜担了罪名。 最后她看见屋内角落的一个花瓶,便拿到手中,慢慢的接近房门。 门上能看见门外子乔的身影。 一定要赶在沈怜回来之前逃出去,否则就真的逃不掉了。 她猛地拉开门,趁着子俏还没有反应过来,用花瓶狠狠地砸在她的脑后...... 第438章 别想再逃 花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花瓶在触到子俏的脑后时瞬间四分五裂,子俏的身体也应声倒下。 看着子俏应该是昏过去,她也不敢有半分拖沓,连忙向院子外面跑去。 院子外面没有看见什么人影,花枝怕碰见沈怜,也不敢大声嚷,眼下她已经对顾长夜失去了从前的信任,一心只想逃离这里,便急匆匆的朝着后院的方向跑去。 花枝前脚刚逃出院子,沈怜后脚便回来了。 王府门口并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应该是子俏心虚所以认错了人,这让沈怜感到有些恼火,正准备回去对子俏大发雷霆。 刚一走进院子,沈怜便看见倒在门口的子俏。 她瞬间便意识到大事不妙。 进屋查看,果然暗格被打开,箱子内只剩一堆散落的绳子,根本不见花枝的身影。 沈怜恼火的走到门口,狠狠踹了昏迷的子俏一脚,“废物!叫你看个人都看不好!” 发泄完,沈怜开始提着心紧张起来。 花枝逃走,会去找顾长夜揭发她做的事情吗? 越想她心下越慌,她不敢确定顾长夜会不会相信花枝的话,若是信了,那顾长夜一定会杀了她的。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根本不知道花枝跑到哪里去了!! 沈怜的额头布满冷汗,因为慌神,手脚渐渐变得冰冷。 视线落在躺在地上的子俏身上,半晌她忽地有了主意,露出一抹冷笑。 沈怜转身回到屋内,从抽屉中拿出从花枝身上抢来的那根银簪。 银簪是顾长夜送给花枝的,顾长夜看到肯定一眼便能认出来。 沈怜的唇角冷冷的勾着,右手紧握着银簪,慢慢举起。 银簪的一端非常锋利,沈怜记得,花枝还曾用这只银簪刺自己的穴位,用来缓解毒性。 下一瞬,她用银簪狠狠刺入自己的左肩。 银簪锋利,一瞬便刺到了底。 沈怜吃痛的低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忍着身上的痛意。 这个伤她也要算在花枝身上,若不是花枝逃走,她也不会出此下策,早晚有一日,她会千倍万倍的奉还。 沈怜忍着痛,低声阴恻恻地笑起来,片刻后,她踉跄的跑出门外,大声喊起来。 “来人!救命!!有刺客!” 喊声很快便惊动了在院子里巡视的侍卫,连带着在前院的李丛一起惊动。 四名侍卫匆匆跑进院子里,看见倒在地上的子俏,还有沈怜肩上从插着的银簪大吃一惊。 “是阿奴!她想要杀我!!你们快去抓她!”沈怜一副虚弱的模样,扶着门框弱声说道。 恰巧李丛也走进院内,听到沈怜的话,眉头紧皱起,急忙走进沈怜。 “沈小姐,你确定你看到的是阿奴?” 面对李丛的追问,沈怜不悦地看向他,“我确定是她,她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就想要我性命,子俏因为保护我还受了伤,怎么?李侍卫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李丛不做声,眸色幽深的看着她。 半晌,他转头对身后的四名侍卫说道:“立刻召集所有人,搜查刺客的踪迹!” 与此同时,花枝也听到了沈怜院子里传来的动静。 听到喊抓刺客的声音时,花枝便猜到沈怜想要做什么。 将她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花枝咬紧牙关,逼迫自己抬起沉重的脚步,努力向后院而去。 疼痛的感觉是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辛,可她不敢停下。 她不知道,她停下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落到沈怜的手中,她就会死。 可落到顾长夜的手中呢?她若说出这段时间所有事情的真相,他会相信吗? 花枝下意识的凄凉一笑,心中已有了一个答案。 或许落在顾长夜的手中,她也躲不过一死。 “什么人?!” 从后院里突然走出一名下人,看见花枝脚步踉跄的样子,神色绷紧的看着她。 这下人看着眼生,花枝并不认识,想来可能是王府新来的,所以这下人也并不认识花枝。 花枝的视线只和他对视一瞬,便立刻转头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她刚一抬脚,那名下人便立刻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刺客在这里!” 花枝加快了些脚步,后院的路不能走了,她只好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因为是冬季,百花凋零,花园便是王府中最寂静之地。 身体越发变得沉重,花枝生怕自己随时都会倒下。 她拖着脚步,走进花园中,想着或许可以借着假山,翻到墙外就能逃走。 可是一迈进花园中,身体里那肝肠寸断的疼痛便逐渐加剧。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她都记得。 在这里她曾因夜盲将顾长夜错认成别人,在这里顾长夜曾经陪着她证明小吴姐姐的清白,在这里顾长夜在假山后吻了她...... 那是从何时起,他觉得陪她做一场戏很有趣的? 她忍着眸中的泪向前走着,眼前的景象却越发的模糊。 眼看就要到假山时,她的眼前一阵眩晕。 花枝不得不伸手扶住一旁枯掉的树干,才能保证自己身体不倒下。 她用力的一扶,不小心抖落掉树枝上压着的积雪。 雪簌簌的落下,又被寒风吹起,落到脸上有些刺痛。 花枝本能的合上双眼躲避风雪,却再也盛不住积在眼眶中的泪。 “你怎么在这?” 花枝的身子倏然一顿。 顾长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她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还以为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死掉了,还会产生这种幻听。 下一瞬,顾长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回来,又想偷走什么?” 花枝倏地睁开眼睛。 顾长夜就站在她面前五六步的位置,一身冷然,眸底是压不住的戾气,冰冷的看着她,墨色的衣裳和周围洁白的雪对比的十分刺眼。 “顾长夜......”花枝本能地呢喃他的名字。 听到她的声音,顾长夜轻轻蹙起眉头。 半晌,他冷漠地开口:“这是你自投罗网,别想再从我的手心中逃出去。” 说着,顾长夜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向她。 确定了顾长夜不是自己的幻觉,花枝忽地凄凉一笑。 “顾长夜,当年带兵要了我花家几十口性命的人,是不是你?” 顾长夜猛地顿住步子,向来冷漠幽深的眸子掀起波澜...... 第439章 你相信我吗 顾长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走到了花园中。 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假山旁。 他一个人站了许久,只是望着假山下他和花枝站过的那个角落,一个人怔怔地看了许久。 再回过头时,花枝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身后。 有一瞬间,他以为那是他的幻觉。 可眼前的花枝却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很是不同。 她瘦削的可怕,好像只剩皮包着骨头,脸色比他这个大病初愈的人还要苍白,合着双眼站在树下,好像下一个瞬间便会消失的样子。 他甚至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抓住她,害怕她真的被风一吹就散掉了。 顾长夜向前走了两步后又缓缓停下。 他很快便确认,眼前的花枝并不是他的幻觉,她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 他敛起自己之前的动摇,用他最冰冷的一面面对她。 没有了动摇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怒火侵袭而来,他恨不得撕碎这个践踏他的女子,甚至为自己刚刚的动摇感到耻辱。 然后便有了刚刚的对话。 顾长夜眸底的戾气有些破碎,有些许的震惊从中漏了出来。 花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我知道,是你杀的。”再次开口,花枝用了确定的语气。 她曾经试图逃避这个事实,可如今她已逃不掉。 “七年前,你在鬼市买下了我,也不是为了救我,而是为了报复,你恨我的母亲,杀了她不足以解你心中的仇恨,你厌恶我的名字,厌恶我的样貌,厌恶我的一切,所以你让我改名叫阿奴,说我让你感到恶心,让我住在小破屋,任由别人欺辱我......是吗?” 到最后,她决绝的语气一点一点破碎,带着不愿相信的语气问他。 顾长夜的静默的看着她。 良久,他低沉的声音缓缓流出。 “是。” 花枝的心就犹如遭到凌迟一般,泪水决堤一般涌出。 顾长夜冷声道:“温云歌苟同奸臣,陷害忠良,本就该死,她害人的手段可比我要残忍的多,死不足惜。” “死不足惜......”花枝声音颤抖的问道:“那花家那些无辜的人呢?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害过别人,他们也死不足惜吗?” 顾长夜冷漠的打断她的话,“不足惜,温云歌杀害沈家几十口人时,也没顾忌到那些人是不是无辜的。”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凄笑出声,“那我呢?我也是死不足惜吗?” 顾长夜的双手倏然握紧成拳。 知道此刻,花枝心底竟然还有几分期盼。 期盼顾长夜的答案是否定的,期盼顾长夜至少对她曾有一点点心动。 就在顾长夜刚要开口时,侍卫们冲进院子中,看见花枝的身影,连忙拔出刀跑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沈怜也跑了过来,她没有急着处理伤口,而是捂着自己流血的肩膀,匆匆跑到顾长夜的身边。 顾长夜看见沈怜肩膀上的伤口,没有紧蹙在一起,自然也看清了插在肩膀上还未拔出的银簪。 是他送给花枝的那一支。 “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 沈怜含着眼泪,十分委屈的看向他,“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阿奴突然出现在我的院子里,想要杀我,子俏为了救我被她用花瓶砸中了,现在还在昏迷中,我好害怕......” 她声音颤抖的厉害,听起来就真的是百般委屈和害怕。 可这些话落在花枝的耳中,却是十分可笑的谎言。 花枝看着沈怜冷笑起来,“我为什么要杀你?倒是你,若我不跑出来,等会就要被你杀了!” “你在说什么?!” 沈怜的眼底有一瞬间的慌张,真怕花枝的话会毁了她如今的一切,可只有一瞬她便恢复镇定,“阿奴,我为什么要杀你,我们过去的确有过一些恩怨,但是你失踪这么久,王府里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根本没有时间同你计较那些,又怎么会惦记着杀你。” 说着沈怜似是快要昏倒一般,往一旁顾长夜的怀中一倒,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模样。 顾长夜连忙伸手扶住她,沈怜抬头一声比一声委屈的说道:“你相信我吗?真的是阿奴要杀我,子俏还在昏迷中,她会不会有事?我好害怕......” 听着沈怜的声音,花枝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她的双腿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可是她还是强逼着自己笔直的站在雪地中。 “顾长夜,慕小姐是她杀的,图也是她偷的!”花枝指向沈怜沉声说道。 顾长夜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花枝。 沈怜心底也是猛地一颤,眼底不由自主流出怨毒,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让花枝闭嘴。 可她不能,不能就这样卸下伪装,毕竟现在花枝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情是她做的,口说无凭,比起花枝现在的顾长夜更相信她。 沈怜暗暗勾了一下唇角,然后伸手紧紧抓住顾长夜的袖口,“我不知她为什么要陷害我,还有偷什么图,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要相信她好不好?” 顾长夜看了一眼沈怜,视线又重新落在花枝身上,“她有什么理由要杀慕小姐?” 这一次花枝没有了从前的瑟缩,而是直视着顾长夜的眼睛。 从前她总是无理由的盼着顾长夜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相信顾长夜。 可如今,她却不由自主的会想,顾长夜会对她的话相信几分,又或者一个字都不愿信。 就因为她是温云歌的女儿。 “因为她想要害我,将此事栽赃在我的身上。”花枝沉声说道。 顾长夜陷入沉默。 沈怜在一旁观察着顾长夜的神情,暗暗揣测着此刻他在想什么。 半晌,她按奈不住,看向花枝愤怒地说道:“是!我是恨你,不过我要害你就会直接去杀了你,为什么要杀慕小姐!阿奴,你不要空口无凭的陷害我!” 花枝没有理会沈怜的话,而是一直看着顾长夜的双眼,“你相信我吗?” 这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哪怕他有一点点相信,她所有的愤怒、委屈都会坍塌。 她的双眸一如既往的明亮,只是不再似从前笑时那般有光彩。 顾长夜有一瞬的失神,心底那股一直在暗处涌动的痛意再次袭来。 片刻后他轻启唇瓣,“我......” 第440章 仇人 “我不信。”顾长夜冷声说道:“拿下。” 他的声音落下,一旁的侍卫们立刻向花枝靠近,其中一人走到花枝身后,抬脚狠狠踢向她的小腿。 花枝倏地跪倒在地,视线却从始至终都落在顾长夜身上。 冰冷锋利的刀刃紧贴在她的颈侧,可她却犹如感觉不到一般,双眸猩红,绝望的看着他。 “是不是因为我是温云歌的女儿,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这样的花枝,顾长夜只见过一次。 那次他因花枝去皇宫一事气恼,逼迫她陪那些大臣玩乐时,她也是这幅神情。 只是这一次,她的绝望中多了许多恨意。 为什么恨他?!她凭什么恨他?! 越想顾长夜越是恼火,甚至恼火到他无视掉了此刻心中的痛意是什么。 他冷漠的回道:“是。” 花枝勾起唇角凄然一笑。 原来不是她不好,而是无论她多好,他都不愿相信她。 下一瞬,花枝眼前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看见花枝的身体瞬间到在雪地中,顾长夜一惊,脚下下意识的向前一步。 沈怜却急忙抱紧顾长夜的手臂,委屈的看向他。 “我的头好晕......”说着,沈怜往顾长夜的怀中倒去。 顾长夜连忙扶住她,见她晕了过去轻蹙起眉头,“去,叫大夫!” 侍卫听了连忙小跑去叫人,顾长夜这才又看向躺在雪地中的花枝,“她怎么样?” “王爷,她昏过去了。”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缓缓开口,“将她押入地牢,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她。” “是。” 顾长夜将沈怜抱起,抬脚向前走去,经过花枝身旁时,不曾挪动半分目光看向花枝...... 大夫很快便来了王府,因为沈怜的伤口在肩膀上,大夫不方便处理,只好带了医娘,帮她取下簪子,包扎了伤口。 医娘将簪子交给顾长夜,锋利的尖端还沾着沈怜的鲜血。 顾长夜看着簪子顶端的银质小兔,唇角自嘲似的勾了一下。 这是他送给花枝的簪子,上面还绑着那根曾经把他们牵在一起的红绳。 如今她却拿来伤人。 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子俏急匆匆的冲进来,直接扑倒在沈怜的床榻边,埋头哭了起来。 她脑后的伤口也已经处理过,并没有大碍。 看见她,顾长夜冰冷开口问道:“子俏,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子俏趴在床边,眼珠微微转了一圈。 她刚醒过来,便抓着府里的下人询问了情况。 猜到沈怜打的什么主意,她反应也极快,只是停顿一下,便立刻回答顾长夜。 “王爷,阿奴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十分愤怒的样子,看见小姐,便疯了似的冲上来,我本想保护小姐,却没想......” 说着,她一副很是自责的模样,有埋头哭起来。 顾长夜皱起眉梢,看着子俏抽泣的背脊。 沈怜和子俏说的话,几乎无异,可他还是隐约觉得哪里奇怪。 花枝是如何进到沈怜的院子中的?沈怜的院子是王府内最不好闯进来的位置,当初顾长夜就是念着这点,为了保护沈怜才将她安置在此处。 而且,他刚刚问过在王府周围巡视的暗卫,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进入王府。 花枝更不可能凭空出现在院子中,那她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王爷,沈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可能因为失血过多,才一时没有醒过来,这些时日应当静养。”大夫在一旁说道。 顾长夜点头,吩咐身后的下人,“带大夫去结钱。” 交代完后,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沈怜,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其余下人也跟着离开后,屋内只剩下子俏与沈怜二人。 沈怜很快便睁开了双眼,看见她醒过来,子俏一喜,“小姐,您醒了?” “我没事。”沈怜冷笑一下,用没受伤的手臂撑着身体坐起,“我没有昏迷,刚才是装的,不这样怎么能让王爷把视线落在我身上。” 子俏没想到沈怜连昏迷都是装的,有些吃惊。 沈怜阿看向自己伤口的位置,眸光渐渐泛冷,“那个贱人!竟还想着害我,还敢跑去找顾长夜告状!不行,她活着我就难安,万一顾长夜哪日真受了她的蛊惑,再去调查我做的那些事,就全完了。” 子俏也跟着紧张起来,“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沈怜阴冷的笑一声,“朝廷不也逼着顾长夜交出花枝,如果他做不了决断,我就帮他一把......” ...... “所有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母亲是残忍的凶手,她的债就应该你来偿还!!”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让我感到恶心!所以我不会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梦中的顾长夜还是那个墨衣银冠,冷漠无情的样子,说出的每一字都似锋利的匕首刺入花枝的心窝。 她的所有柔软都曾赋予顾长夜,可如今却全部成为了伤口。 梦中,她一直哭着,好像有着流不完的泪水。 有一点温暖落在花枝的脸侧。 就那么一点,便让花枝急切的想要留住。 此刻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温暖,她也极需抓紧,因为她感觉她要死了,她已经不知道今后她该如何活下去。 花枝猛地睁开眼,脸上的温暖的还是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顾长夜冷然的脸,无声的看着她。 这一次,花枝并没有将他错认成自己的幻觉。 她现在身处在王府的地牢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进来,这种冰冷阴森的感觉,不会是幻觉。 “说,兵器图为何在夏禾的手中?”顾长夜没有要问其他的意思,而是只打算追问兵器图的事情。 花枝看着他,眼底已是一片死气。 看见花枝现在这副模样,顾长夜莫名的更加恼火,猛地抬手扼住花枝的脖子,“快说!” “你想听什么?听我说我和夏禾勾结?还是想要听我是如何杀死慕小姐?”花枝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有半点反应,而是垂着头低声反问。 顾长夜皱眉,“所以你承认了?” “呵。” 花枝轻笑,“我承认了你便会信吗?你既然只相信沈怜说的,又为何来问我?” “花枝!!”顾长夜怒火中烧的大吼,声音响彻整个地牢。 可是花枝还是那副神情,没有半点波澜,像一潭死水。 半晌她抬起眼,直视着顾长夜的双眼,“对,我是花枝,不是阿奴,我是温云歌的女儿,是你的仇人......” “......而你,也是我的仇人。” 第441章 审问 听到花枝口中说出仇人二字时,顾长夜心底不受控的一凛。 他曾经觉得,花枝这一生都不会知道此事,这件事会被他永远尘封在过去。 可却如路嬷嬷最初的顾虑一般,他和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从你进入王府那一日,你就不再是花枝,而是阿奴,你就别想在从我手中逃走!”顾长夜低吼道,手上也不由自主的收力。 渐渐窒息的感觉,让花枝眼角含着的泪水自己滑落下来,可她依然是一副像是已经死掉一般的神情。 她只是突然想起,阿史那云曾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所以才会那样提醒她。 因为她的执着,他不愿说出真相怕她伤心。 却没想她还是走到今日这一步。 还是伤透了心,还是彻底绝望。 她自嘲的笑起来。 看见被自己紧紧掐住的花枝,倏然笑起来,顾长夜忽地就松开手。 那一瞬间,花枝就像一团烫手的烈火,灼伤了他。 “顾长夜,你不是想复仇吗?就这样掐死我不好吗?我死了,是不是就能消解你心底的仇恨?”花枝自嘲的笑着说道。 顾长夜不由自主皱起眉头,看着花枝一副求死的模样,心底闪过一抹慌乱。 很快他便压下这股异样,神情冷漠的开口,“你知道恨是什么吗?杀掉仇人,只能享受一时的愉悦,但让仇人活在痛苦中,露出生不如死的神情,那才真的消解恨意。” 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刺入花枝的心脏中,她才发觉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原来还是会疼的。 “所以,你每次救我时,都不是想让我活下去,而是想让我生不如死?” 顾长夜陌生看着她,可是眼底的阴冷却给了她答案。 花枝无力的垂下头,喉咙中却挤出干涩的笑声。 很好笑,她觉得自己很好笑。 爱了一个恨自己的人,恨了一个自己爱的人。 这世间恐怕再没有比她更傻的傻子了。 顾长夜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鄙夷的看着她,“阿奴,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夏禾有什么关系,还有今日你是如何闯进王府中的,否则,我会让你更痛苦!” 说完,他转身沉步向外走去。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明明什么都不想再问了,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顾长夜,你爱沈怜吗?” 顾长夜的身子顿住。 半晌他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中毒时,是她一直陪着我,是她不惜伤害自己来帮我解毒,总比你心怀叵测要好得多。” 听到他的答案,花枝缓缓睁大双眼。 顾长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花枝低头拉起自己的衣袖,看着手臂上纵横交错,错落不一的伤口,她放声大哭起来。 她很想大声告诉顾长夜,他口中说的那个人,不是沈怜,而是她花枝。 明明是她,可她却又说不出口。 她怕自己会变的更傻。 救一个恨自己的人,救一个自己的仇人,她怕说出来这些,顾长夜会把这份真心再次踩在脚下践踏...... 隔日,沈怜端着一碗参鸡汤,走到顾长夜书房的门口。 花枝还活着这件事,让她十分难安,尤其昨日她听闻,顾长夜离开她的房间后,便立刻去了地牢看花枝。 她很怕花枝说出什么,怕顾长夜相信花枝的话。 花枝存在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不早日拔除,沈怜就无法安心。 沈怜整理好表情,换上温柔的笑意,敲了敲书房的门便推开走进去。 看见是沈怜,顾长夜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只是沉声说道:“你身上有伤,怎么还到处乱跑。” 沈怜笑道:“我没有乱跑,今日我去厨房给你做了些参鸡汤。” 顾长夜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碗,然后淡漠的说道:“这种事情交给虾仁去做就好。” 沈怜心底略微不悦,可脸上还是挂着笑意。 她将碗放在桌上,略微犹豫一瞬后,轻声开口,“小叔叔,您要如何处置花枝?” 顾长夜现在对花枝这二字格外的敏感。 只是一听到这两个字,他的身体就会泛起痛意,就似是他身上的毒并未解开一般。 “她叫阿奴。”顾长夜冷声说道。 沈怜愣怔一瞬,不明白顾长夜这是何意。 顾长夜道:“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我要审问她。” “审问?”沈怜皱眉,“那打算审问到何时?小叔叔,慕大人不是还让您给他一个说法吗?” 顾长夜抬眼看向她,“为何问起这件事?” 沈怜顿了顿,视线避开他看向别处,“我,我就是担心你,怕你没有交出花枝,太后会和慕大人来找麻烦。” “我自有打算。”说完,顾长夜站起身越过她离开书房。 看着他冷漠的样子,沈怜气恼的一把桌上的参鸡汤打翻在地。 顾长夜连她的参鸡汤一眼都未多看,也不曾有半点想要尝尝的想法。 顾长夜不爱她,倒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怜恼火的一路回到自己房间。 正在打扫的子俏,见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姐,您没事吧?” “他竟然还想护着那个贱人!”沈怜的声音里满是怨毒的骂道。 子俏不解,“之前不是说,太后让王爷将人交给司刑司处理吗?” “他说要审问花枝。”沈怜攥紧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突起青筋,“什么审问?他向来手段残忍,杀伐果决,想要审问什么严刑逼供就好了,只怕挨不了两鞭子,花枝就会屈打成招,可他什么都没做,分明就是舍不得!” 沈怜越说越气恼。 子俏在一旁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自己哪一句说得不对,又要挨沈怜的毒打。 沈怜思忖片刻后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几句话后,将信交给子俏。 “将这纸条送去东街的药铺子,给那个叫柳顺意的妇人。” 沈怜每次去见夏禾,都不曾带着子俏,所以子俏并不知晓柳顺意这个人。 子俏点头应下。 沈怜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记住不要被人跟踪,在王府中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出去......” 她的话音刚落下,门外突然传来一小串慌乱的脚步声。 沈怜倏然停止声音,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院子里有人?” 第442章 奸细 子俏开门查看,却不见院子里有什么人影。 可沈怜还是觉得莫名心慌,再三嘱咐子俏行事一定要小心。 接近傍晚时,李丛拎着食盒向地牢走去,到地牢前却被守卫的人伸手拦下。 他知道顾长夜是不可能让他接近花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来。 许久未见花枝,不知她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李丛低声叹息,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他低头走在长廊上,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帮到花枝,一个身影倏然出现拦在他身前。 “李,李侍卫,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李丛有些诧异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小鱼,片刻后问道:“什么事?” 小鱼低头揪住自己的衣摆,有些犹豫紧张的样子,支吾半天才弱声开口:“我,我知道小舞是谁带出王府的......” “什么?!”李丛一惊,“是谁?” 小鱼很是畏怕的模样,李丛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总之一副在内心做着斗争的模样。 “李侍卫,小舞是......” “小鱼。” 小鱼话说了一半,突然被子俏的声音打断。 听到子俏的声音,小鱼立刻闭紧了嘴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子俏笑着走到小鱼身侧,柔声说道:“小鱼,小姐让你打扫院前的积雪你做完了吗?” 小鱼惊恐的瞥向她。 子俏继续说道:“小姐让我提醒你,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小姐可是要罚你的。” 她的话音落下,小鱼的身体颤的更厉害,转身便慌张的逃跑。 子俏看着李丛微微一笑,也转身离开。 李丛觉得这二人都很古怪,心中生疑。 小鱼一定知道什么,他要找机会问清楚。 李丛思忖着走到王府门口,余光瞥见不远的角落里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看过去,男人就慌张的转身匆匆离开。 李丛皱起眉头。 刚刚他瞥见了那男人的长相,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像过去见过。 到底是谁呢...... 第二日,顾长夜一早起身上朝。 解毒之后,他不敢再有片刻的歇息,朝中的形势已在他中毒的那段时日大转,更多的大臣倾向与夏禾那一侧。 这让太后的势力变得更加强大。 若任由他们继续下去,恐怕某一日他就要听到皇上驾崩的消息了,到时太后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顾长琪坐上皇位。 太后代理监政的这段时日,各地出现了不少状况,有的地方闹了雪灾,冻死了不少平民百姓,可朝廷却没有半点作为。 顾长夜上奏的几次拨款救济,可折子到了宋婉思的手中,最后都没了音讯。 他今日便打算解决这件事。 可还未等开口说起此事,宋婉思主动看向了他。 “恭亲王,不是那个逃犯阿奴可有找到?” 顾长夜蹙起眉头。 宋婉思突然问起此事,顾长夜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思忖片刻,沉声回答:“没有。” “呵。”宋婉思轻笑一声,声音里却满是冷嘲的意味,“没有?可哀家怎么听说,昨日你已抓到逃犯,此刻人就在王府中呢。” 顾长夜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抬头看向宋婉思。 宋婉思勾了勾唇角,“恭亲王是想包庇逃犯?” 顾长夜很快便恢复淡漠,幽幽开口:“儿臣并未抓到什么逃犯。” 宋婉思的眸底闪过冷意,正要开口说什么时候,站在后面的慕连却先按奈不住,直接冲到顾长夜的身前,揪着顾长夜衣领恶狠狠的吼起来。 “顾长夜!你什么意思,抓到那个贱人还不承认!你就是想包庇她,想让我的女儿枉死是吗?若是这样,那我不如今日和你同归于尽,也能让我女儿死而瞑目了!” 顾长夜冷漠的直视着慕连,没有因他的举动掀起半点波澜,淡淡说道:“慕大人当初若能如此疼爱女儿,不逼着她在恭亲王妃与和亲之间做选择的话,或许慕小姐也不会死,你明知和亲冤远嫁的女子,大多结局都是被折磨致死,怎么没见你如此难过?” “你!!”慕连被他气得脸色煞白,一口气堵在喉咙中,半天也没能往下说。 宋婉思看着他们二人,心中暗想恐怕是无法让顾长夜主动交出人了。 她同夏禾互换了一下眼神后,立刻换上一副温柔的笑意,“慕大人,这里是朝堂,注意分寸,念你爱女心切,哀家就不追究了,至于逃犯的事情,哀家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什么证据。” 慕连气得额头青筋跳起,可最后又不得不放手,气冲冲的走回自己位置站好。 宋婉思笑的眼睛弯起,看着顾长夜道:“我相信恭亲王说的话,不过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抓到逃犯,哀家觉得有必要让司刑司的人出面了。” 顾长夜眉头皱的更紧。 半晌他低下头,“听太后安排。” 早朝散去后,顾长夜想去见皇上,可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皆被人拦住,他隐约觉得似乎是皇上不想见他。 出了皇宫坐上马车,顾长夜的眸底渐渐流出冰冷。 “王府中有奸细。” 听到顾长夜的话,李丛一惊。 顾长夜:“宋婉思知道阿奴被抓的事情,这件事发生才一日,消息这么快便落到她的耳中了。” 李丛:“回去卑职会立刻搜查府中所有人。” 顾长夜轻点一下头。 李丛略沉默,看着顾长夜半晌才出声问道:“王爷不打算交出花枝吗?” 花枝二字尤其刺耳,重重的刺了一下顾长夜的痛处。 他冰冷的看向李丛,“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李丛没了声音,收回视线,眸底却流出一点悲伤。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王爷这般抵触这个名字,比起仇恨,更像是逃避。 努力在逃避他和花枝的那层关系。 “她只能由我来处置,别人不能插手。”顾长夜突然冷声开口。 李丛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本来只是怀疑,可顾长夜说出这句话后,他便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顾长夜现在所有的冷漠残忍,不过是包在最外层的伪装。 即便他认为花枝背叛了他,可他心底的最深处,还是不想将她交予别人。 或许,也并不想伤害她,只是想将她永远的锁在自己身边...... 第443章 消失 幽暗寒冷的地牢中,花枝一人团缩在角落中。 片刻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地牢中。 花枝并为抬头,也猜到了是何人。 顾长夜走到地牢门前打开锁链,径直走到花枝面前。 现在的花枝瘦削的可怕,两颊凹陷,也没有半点血色。 就来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眸,也渐渐失去色彩。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蹙了一下眉头。 “你以为你现在装成这副模样,我会心软?”他冷声开口。 花枝分明听到了他的声音,可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像是一个丢了魂魄的活死人,除了呼吸和心跳,再没有半点活着的迹象。 顾长夜倏地烦躁起来。 他说不清此刻是恼火还是厌烦,只是花枝现在的这幅样子,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你还不打算老实交代?”顾长夜问道。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顾长夜蹲下身子,有些恼火的伸出手,想要扣住花枝的下巴,逼迫她看向自己。 可指尖还没有触到她,原本如一尊雕像的花枝,身体倏地向后瑟缩,避开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极快,就像是躲开一条毒蛇一般。 看到她的动作,顾长夜的指尖倏然顿了一下。 他定定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底有一瞬间的波澜。 花枝从没有这般抵触过他的触碰,如今却唯恐避之不及。 那颗已死的心莫名的刺痛,顾长夜收回手,本能的压住痛处,却得不到半分缓解。 “顾长夜,你想要的答案,我这里给不了。”花枝冷漠的说道。 顾长夜看着她的眼睛。 对他,没有喜悦和爱恋,可他也没有看到猜想中的仇恨。 现在的花枝,连恨他的感情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件事,一股无名之火腾的一瞬升起。 顾长夜抬手扯住花枝的衣领,将瘦小的她向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扯,花枝瞬间跌在他的面前。 二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近到顾长夜可以感觉到花枝细弱的呼吸。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顾长夜的声音极冷。 花枝没有半点反抗,就那样直直的回看着他。 顾长夜甚至能看到,此刻她眼底倒映的他的身影。 片刻后,花枝开口,“顾长夜,是不是我生不如死你心底的恨意才能消失?” 顾长夜眸色渐深,冷声回答:“是,这是你欠我的。” 花枝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凄冷的笑,“那顾长夜你已经做到了,我现在就生不如死,如今我这幅模样,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她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不过,我欠你的不是沈家那些人的性命,而是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面前,救我的恩情。” “你现在杀了我,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从此我们两清了。” 从此我们两清...... 她的声音满是决绝,对他再没有半点留恋。 顾长夜有一瞬间的怔楞。 半晌,他将花枝凶狠地甩开,站起身面无波澜的说道:“想死没有那么容易,只有你活着受折磨我才能痛快。” 说完,他转身匆匆走出去。 直到走出地牢,他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 地牢外,有四名把守的侍卫,顾长夜没有做停留,一直走到离地牢很远,再没有旁人能看见他的位置,他才停下脚步。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还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从听到两清这二字,他的双手就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是在怕什么,他用力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某种东西却在悄然消失...... 皇宫,蓬莱殿。 宋婉思半靠在夏禾的怀中,随手捏起一颗葡萄塞入嫣红的唇中。 “钥匙的事情,还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吗?”她拖着懒散的调子开口问道。 她说话的尾音总是带着一点勾挑的感觉,撩拨得夏禾有些心痒,便将她搂的更紧了些,笑道:“夜明珠里也没有钥匙的线索,我已经派人继续调查其他物件了。” 宋婉思有些不悦,“阮灵的东西该查的都已经查过了,这盒子不会就此打不开了吧?” 夏禾摇头,“不会的,就算找不到钥匙,我也会想尽办法打开这个盒子。” 听到夏禾的回答,宋婉思终于露出笑容,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脖颈,向他凑近几分,“夏禾,马上我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到时你想要的我也会给你。” 夏禾微挑眉梢,没有应答这句话。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一个宋婉思。 野心他有,若他想得到皇位,只要不择手段,他便能得到。 但宋婉思不一样。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的心不是他能不则手段得到的。 从前他便知道宋婉思并不爱他,无法是想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越是这样,夏禾越想征服这个女人。 “我已经在准备兵马的事情,等兵器图凑齐,我们暗地里培养可以使用弩箭的兵马,到时就算兵权不在我们手中,也不用再畏惧顾长夜的人。”夏禾轻声说道。 宋婉思眸光又柔和几分,“大概需要多久?” “一年,兵马操练只需一年。”夏禾柔声道:“如今所有兵器图都在我们的手中,到时只要一打开机关匣,找弓弩师量产弩箭,蜀国就要更朝换代了。” 听到夏禾的话,宋婉思并没有多么开心的样子,“也就是说,顾长锦和顾长夜那二人还要再活一年?” 夏禾猜到宋婉思的顾虑,将她向自己的怀中按了按,紧紧地抱着她,贴着她的耳垂轻声说道:“知道你等不及了,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万不可急于行动,很有可能功亏于溃,如今顾长锦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能不能撑过一年还不一定,顾长夜也受了重创,只要按部就班的行动,就不用怕他们二人再翻身。” 宋婉思沉默半晌,最后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点了下头。 夏禾的狐狸眼弯起,宠溺从眼角流出,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这一次那个叫沈怜小姑娘倒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我在想要不要给她一些甜头吃。” 宋婉思蹙眉,“他不就是想嫁给顾长夜?我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 “我觉得挺有意思。”夏禾用指尖挑起她一缕长发,“顾长夜心中有所爱,若是此时给他指个不喜欢的人到他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更加痛苦?” 宋婉思的眸光略为一动。 良久,她勾起唇角。 “有意思......” 第444章 赐婚 第二日,宋婉思命自己身边的小太监,传召顾长夜。 顾长夜还从未和宋婉思这个人单独待在一起过,宋婉思也从没主动传召过他,这一次让顾长夜很是疑惑。 不知宋婉思正打着什么算盘,顾长夜一人入了宫。 御花园里百花凋零,只有腊梅盛开,火红的颜色被灿白的雪衬得灼目。 宋婉思一身凤袍站在梅树下,视线落在梅花上有些许欣赏的意味,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脸上会染上风霜,可她却依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顾长夜沉步走到她身后五步远的位置停下,“儿臣参见太后。” 听到他的声音,宋婉思并没有急着转身,而是淡淡说道:“今年的腊梅开得格外漂亮,明明往年宫人打理的更加精心,可却都没有今年开的好看......” 她略微停顿后,转头看向顾长夜,“你说这梅花是不是很有意思,任由它野蛮生长,它反倒开得如此灿烂。” 顾长夜冷漠的和她对视,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也没有半点的情绪惨杂其中。 宋婉思低头轻笑,心中却生出恨意。 顾长夜的样貌像极了他的母妃。 萧贵妃天生的美人胚子,一双眼睛勾人魂魄,还生了一副傲骨,把所有的傲气都装在眼底,不喜欢的人就半点不理会。 偏偏先皇爱惨了萧贵妃的样貌和性子,巫蛊案发之前,后宫之中没有一人比她还要受宠。 宋婉思对先皇没有感情,可还是嫉妒萧贵妃。 凭什么萧贵妃可以拥有万千宠爱,她却要住在冷苑,连那些下贱的宫人都敢对她踩上两脚,明明论样貌才识,她都不输给萧贵妃! 如今每每看到顾长夜,她都会想起萧贵妃目中无人的样子。 这母子还真是像啊!! 宋婉思心中生出恼意,可还是强压着这股恼火,露出一抹浅笑,“今日叫恭亲王进宫,是想谈一下你的婚事。” “婚事?”顾长夜蹙眉。 宋婉思:“慕小姐的死不是你的错,如今人死了,这婚事也办不成了,但之前你要大婚的事情,可是已经闹得都城人尽皆知。” 随着宋婉思的话,顾长夜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他冷声开口:“儿臣的婚事就不劳太后操心了。” 宋婉思眉目婉转的瞥向他,装的一副关心他的模样,“这事情哀家不着急的,但你知道皇上一直催着你的婚事,如今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最惦记的就是你的婚事,外面的的世家小姐个个都想嫁进王府,哀家想着既然你这喜日子早就定下来了,不如就不要停了,选个好姑娘就此把事情办了。” 顾长夜眸色渐沉,“太后是想将儿臣的婚事随便就办了?” 宋婉思直接无视掉顾长夜冰冷的脸色,看向别处说道:“怎么是随便办了呢,自然是要给你选个好姑娘,就是婚事办得急了些,不过礼节一样都不会少。” 顾长夜冷笑,“慕家小姐离世不久,我就急着娶别人,怕是要被百姓们说闲话的。” 宋婉思:“你与慕小姐未行嫁娶之礼,并没有这么多的顾忌,更何况人选我都帮你选好了......” 顾长夜瞬间明白今日宋婉思的用意是为何,眉间的褶皱越渐加深。 “沈怜怎么样?那孩子你也照顾了许久,脾气秉性你最了解,能和你相处的来也就只有那个孩子,听说那孩子对你也是用情至深。” “不行!!”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 宋婉思慢慢看向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打断而气恼,笑着问道:“为什么?” “因为......” 顾长夜沉声吐出两个字,后面的话却变成了迟疑。 他答应了沈怜会满足她所有的愿望,甚至包括了自己。 他甚至也以为,沈怜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如今他也是心甘情愿了。 可当真要兑现诺言的时候,他还是会迟疑。 半晌,他垂眸说道:“怜儿还太小。” 宋婉思笑出声音,那笑声里能隐约听出些嘲意,“这话你是在向我解释,还是在向自己解释。” “像她那么大的姑娘,大部分都已嫁出去,再不然也定好了人家,这年纪正是嫁娶的年纪,怎么算小?倒是你这个年纪还未娶妻,免不了会被人说闲话。” 宋婉思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顾长夜却觉得她装成这副模样,很让人恶心。 他不清楚宋婉思为什么这样做,但这一定不是为了他好。 “我的婚事,我自己会处理。”最后顾长夜冷声留下这一句话,便要转身离开。 却没想,他刚转过身,宋婉思又开口说道:“就算你不愿,现在也已经晚了,哀家已经命人到你府上宣旨,为你二人赐婚。” 顾长夜的背脊一僵。 宋婉思继续说道:“你知道你要是拒绝会怎么样吗?谕旨赐婚,却被你推拒,怕是沈怜之后再找好人家也是难事了。” “宋婉思!” 顾长夜转身,声音里满是戾气,将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狠狠咬住。 明面上,他对宋婉思都在维护那一层不能撕破的平和。 这是顾长夜第一次,不顾她的太后身份,直呼其名。 看着顾长夜终于同她撕破脸,宋婉思知道这一次是触到了他的逆鳞,面色也渐渐阴沉下来,“你要怎么做?抗旨悔婚,连沈怜一起毁了?” 顾长夜的眸底渐渐露出杀意。 宋婉思的身体升起冷意。 对顾长夜,她不是没有半点畏惧,估计她太后的身份,顾长夜一直没有动她,但若他真的起了杀意,宋婉思相信他不是不敢动手的。 她暗暗的瞥向不远处的禁卫,都好好的站在那里。 宋婉思暗松一口气,只要有人护卫,顾长夜绝不敢动手,她若死在顾长夜的手中,不仅顾长夜要背负大逆不道之罪,顾长锦也要被连累。 她看向顾长夜狡诈的勾起唇角一笑。 “恭亲王,还是早些回去筹备婚事吧。” 说完,宋婉思转身大步离开...... 第445章 断了他们的姻缘 顾长夜前脚入宫,宋婉思的旨意后脚便到了王府。 沈怜接了圣旨,脸上的欢喜掩也掩不住,而王府里的其余人却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慕小姐一死,按理来说顾长夜的婚事应当又要拖一段时间,可眼下新的赐婚谕旨又送来了王府,而且新的王妃人选还是沈怜。 众人不免私下议论起此事,猜想这倒谕旨会不会是王爷自己去圣上那里求的。 顾长夜刚走进王府,便看见几个下人在院子中围在一起议论什么。 即便没仔细去听,他也猜到了此刻他们在说什么。 几人看见他立刻噤了声,低头装作忙着手里事情的样子。 一旁的李丛微微蹙眉,下意识的看向顾长夜,却揣摩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王爷......” 李丛刚吐出两个字,顾长夜便冷声打断他的话,“你去书房将处理好的折子送去司礼司。” 说完,顾长夜抬脚向后院的方向走去。 此时沈怜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欢喜的看着手中的谕旨。 从前嫁给顾长夜这件事只是她的妄想,如今却要成真。 她不知皇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赐婚,又为什么吉日子会定的这么急,就在她生辰的第二日。 不过无论为何,能嫁给顾长夜于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就算明日便让他们拜堂成亲,她也愿意。 她的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怜儿。” 听到是顾长夜的声音,沈怜欢喜站起来,小跑到门口开门。 一拉开门,她便倏地扑进顾长夜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你知道吗?听到谕旨的那一瞬,我还以为是我的梦境呢,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有醒过来,说明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好开心。” 顾长夜微张着唇,原本要说的话全哽在了喉中。 “从今往后我就真的不能叫你小叔叔了。”沈怜抬起头看向他,眸底是跳动的欢喜。 顾长夜却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沈怜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你......你不开心?” 顾长夜转动视线,看向别处。 沈怜紧抓住他的袖口,心底的恼火再压抑不住,“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会给我想要的一切,为何现在又后悔了?因为花枝回来了,所以你舍不得了?” “不。”顾长夜声音淡漠的迅速作答,否决了她的说法。 沈怜:“那是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这都不足以和你交换真心吗?” 她的追问让顾长夜生出一股愧疚感。 沈怜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他能还给她的好像也只有这一件事。 二人沉默了半晌,沈怜含着泪望着他,就等他一个回答。 半晌,顾长夜才缓缓开口,“我来是想说,今日的谕旨来的仓促,吉日子又定在你生辰的第二日,也没有几日准备的时间,怕你受了委屈。” 听到顾长夜的话,沈怜眼中的委屈才渐渐收起,重新挂上笑容,“我不觉得委屈,只要能嫁给你,哪怕是明日我也不觉的委屈。” 说完,她重新抱住他,“只要你愿意,我怎样都好。” 顾长夜垂着眼眸,长睫遮挡住幽深的眼眸。 片刻后,他轻轻将沈怜推离自己的怀抱,“我还有公务处理。” 留下这么一句后,他便转身离开。 即便他表现的十分冷淡,沈怜心中的欢喜还是半分未减。 她清楚顾长夜现在还放不下花枝,可要嫁给顾长夜的人是她,不是花枝。 终究还是她赢了。 她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让顾长夜把心交给自己。 她正要转身进屋的时候,子俏从院外走了进来。 因为心情愉悦,看见子俏时,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小姐。”子俏走到她面前微微欠身。 沈怜笑道:“子俏,明日便要开始准备成亲的那些物件了,我有很多事情都不懂,等一会儿我去找路嬷嬷,她是宫里的老人,该准备什么,她一定比谁都清楚......” 看着沈怜兴奋地说着,子俏垂下头,有些犹豫的开口:“小姐......” 被她打断,沈怜眼中微含愠怒,“怎么回事?大喜的日子别给我哭丧着脸。” 子俏咬住下唇,踌躇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小姐,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碰见王爷......王爷朝地牢的方向去了。” 她的话音落下,院中倏然安静下来。 沈怜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 良久她沉声开口:“我知道,他是想从花枝那里盘问出兵器图的下落,这没什么。” “可是小姐......”子俏急忙说道:“前日,前日我无意中看见,王爷拿着那根伤了您的银簪,还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随着她的话,沈怜的脸色越加难看。 子俏:“小姐,那根簪子上的红绳我认得,是花神祭上给有情人牵的红绳,绑在小指上,可祈求天长地久,永世不会分离,那红绳的编法特别,只有花神祭上有,所以我一眼便认出了。” 沈怜暗暗攥紧拳头,因为愤恨,上下牙用力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果然,多留她一日,我就一日不得安睡!!”沈怜恨恨的开口。 片刻后她冷声问道:“让你给那人带的信,那人是怎么回的?” 子俏垂头声音颤颤的回答:“那个女人说,主人自有打算,让小姐您安心。” 沈怜不安的咬住手指甲,“我怎么安心,如果他们再不动手,我就要去亲手杀了她......” “万万不可!小姐,这件事若让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您的。”子俏急忙劝道。 沈怜合上眼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面上逐渐平静,可她心头的怒火还是不能平息。 一想到那银簪上面红绳的来由,她就更加恼火。 她知道顾长夜的性子,他是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 可顾长夜竟然陪着花枝去做了!! “什么永世不会分离,等我去把那贱人的小指砍掉,断了他们的姻缘!!” 沈怜怨毒的说着,一旁的子俏看着她狰狞的神情,身体不寒而栗...... 第446章 得意 顾长夜又来了地牢,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的对话。 不会放她走,不会让她死,而是让她一辈子都活在他的掌心中痛苦。 这一次,花枝的话变得比之前更少,和他连一个字的对话都没有。 她失神的望着地面,顾长夜说的所有话,她都未能听进去,唯有一句,让她的视线微微一动,只是到后来她也记不清当是顾长夜到底说了什么。 顾长夜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没有注意,回过神时,地牢里只剩她一人。 她屈膝缩在角落中,双手抱紧自己。 从前全部支撑她走下去的希望,都变成了如今伤她的匕首。 她和顾长夜之间没有爱,只有恨。 花枝一个人想了很久,好像断了这恨的方法,唯有她死。 她想起顾长夜曾经问过她,如果遇到自己的仇人,她会如何做。 当时她说过,她会杀了他。 可如今顾长夜在她面前,她才发现,其实想要去杀一个人真的很难。 她杀不了顾长夜,无关情爱,只是她累了。 她把了结这一切的选择交到顾长夜的手中,杀了她,这样他们二人都能得到解脱。 可顾长夜的答案却让她很失望。 好像折磨她,才是他最大的乐趣。 花枝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说顾长夜残忍,因为他确实知道,要怎么样做才能让一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夜里的地牢十分的寒冷,这让花枝想起小破屋里的寒冷。 那时她以为是因为她丑陋的长相,所以顾长夜才想远离她。 她忍受了不能遮风挡雨的屋子,忍受了冰冷的木板,忍受了和虫鼠度日的生活,忍受了众人根的白眼和嘲笑。 想到这些,花枝干涸的眼睛泛起酸涩。 “吃饭了。” 地牢门口传来声音,花枝挪动视线看过去。 看清对方的脸时,花枝眸底一瞬变得冰冷。 沈怜一身王府侍卫的服装,神情得意的看着她。 “怎么样?在地牢里呆的可舒服?”她笑道。 花枝将视线冷漠的移开,不想和她有任何对话。 她不理会,沈怜便自顾自的说下去,“今日来,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沈怜轻笑起来,清脆的笑声落在花枝的耳中,变成了怨毒的诅咒。 “我要嫁给顾长夜了。” 花枝的身体倏地僵住。 注意到花枝的动作,沈怜笑得更加得意,掐着甜腻腻的嗓音说道:“你知道吗?因为我用血救了他,所以他现在对我是百依百顺,也后悔从前辜负了我,这不,今日特意进宫求了谕旨赐婚。” 花枝的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十根手指不停地颤抖,心上生生撕裂出一道伤口。 “明明,救他的人是我......”花枝喃喃说道。 沈怜听到她的低喃,轻嗤一声,“那你为何不告诉他?” 不等花枝回答,沈怜继续说道:“因为你也清楚,你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不是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看到花枝受伤的模样,沈怜获得莫大的满足,将原本放下的饭菜又原方不动的拿起,转身轻飘飘的离开。 半晌,花枝在寂静中低笑一声,掩不住的凄凉...... 谕旨一接下,王府里就不再忙着沈怜的生辰一事,转而忙起了大婚的事宜。 顾长夜与沈怜的婚事,很快便在都城传开了,因着沈怜过去一直管顾长夜叫小叔叔的关系,外加慕家小姐刚死不久,顾长夜的婚事又被提上日程,免不了被人说些闲话。 王府里看似办着喜事,可下人们都看着顾长夜的脸色,也不敢露出什么喜意。 因着雪灾的事情,顾长夜也开始鲜少回府,只是偶尔回了王府,沈怜也看不见他的踪影。 沈怜并不在意这件事,只要婚事按部就班的进行,她不愁见顾长夜的事情。 想着,沈怜偷笑一下。 坐在一旁教她绣鸳鸯的路嬷嬷,瞧见她脸上的笑意,却不由自主的皱了眉头。 “怜儿小姐身上的伤好了吗?”路嬷嬷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沈怜并未多想,笑着答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路嬷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半晌,路嬷嬷又开口问道:“这婚事办的仓促,王爷也不回来过问,怜儿小姐不觉得委屈吗?” 沈怜笑着摇头,不过很快她便察觉,路嬷嬷似乎并不是关心她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帕子,“嬷嬷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 路嬷嬷的手上一顿,片刻后轻声叹息。 她是过来人,有些事看得明白,总希望他们这帮小的能少走些弯路,有些话便不得不说。 “在怜儿小姐的眼中,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怜蹙眉,“相守一生,白头偕老。” 路嬷嬷温柔的笑起来,“可真的相守一生是极难的事,便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一生也是一个很长远的词,如果两个人互相不喜欢,那一生就变成了煎熬。” 沈怜明白了路嬷嬷的用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路嬷嬷,这是谕旨,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我不接旨便是抗旨。” 路嬷嬷一阵语塞,半晌无奈的摇头,“老奴只是不想您与王爷被困住......” “难道他和花枝在一起就算好了吗?”沈怜冷声打断她的话,“路嬷嬷,别忘了,花枝的母亲是温云歌,你应该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花枝又伤了王爷的心,可我是救了王爷的人,怎的和我在一起就是被困住了呢?” 说完,沈怜愤愤起身,大步的走出屋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南苑。 子俏急忙跟在沈怜身后。 走到无人的地方时,沈怜背对着子俏冷声问道:“这几日王爷回府都去了哪里?” 子俏有一瞬的犹豫,可瞥见沈怜阴沉的脸色,也不敢说谎,垂着头急忙回答,“小,小姐,王爷一回来就待在书房,然后......” 话说了一半,她支支吾吾起来,沈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说!” “然后便是去地牢了!”子俏一口气说完,便不敢字再看沈怜。 沈怜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气恼,只是冷笑一声。 “没关系,我已经有了打算,这几日就会把她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第447章 最后的挣扎 又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因雪灾出现的灾民越发多起来。 请求赈灾的折子再次被打回,顾长夜最终决定不再同宋婉思周旋此事,而是直接从王府的账上拨出银两,亲自去赈灾。 路途不远,可来回也需十天左右。 这十天一过,便是沈怜的生辰了。 婚期将至,还要出去走这一趟,顾长夜原本担心沈怜会不愿意,却没想她听过此事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路上小心。 对沈怜的反应,顾长夜隐隐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去深究此事。 出发的前一晚,顾长夜一人坐在院子里,拿着酒杯抬头看着星空。 第二日便要出发,他本不该喝酒,可不知为何,今夜却十分难以入睡。 漫天的星辰,不知是不是深冬的原因,今夜所有的星星都压得特别低。 好像眨眼间,它们便会滑落天空。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脑海中忽然滑过花枝的声音。 这段记忆似乎已经被他遗忘很久,但如今再次想起,才发现竟然如此的清晰。 那日花枝陪他坐在树下时,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她说,她是个女子,力气不大,还不会武功,想靠武力保护他不可能,便想着,要是能聪明一点,或许就能帮到他了。 她说,虽然她笨,但会保护他的,再也不会让他受伤。 她说...... 一字一句都清晰的浮现,原本微醺的醉意倏地清醒。 原来,他比自己想的还要更早动了心。 酒杯在他的手掌心之中瞬间四分五裂,瓷片深深的插入掌心肉中。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地牢走去。 他每日都会去地牢,却没有一次真正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应该问什么。 走进地牢时,花枝正合着眼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没有睡,感觉到顾长夜的脚步时,也不曾睁开眼。 直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打算一辈子都沉默?” 往日他开口的第一句,永远都是围绕着兵器图、夏禾和赫然这几件事。 今日换了个开头,这才让花枝缓缓睁开眼。 她看着蹲在她身旁的顾长夜,眸底的死气已经攀爬至脸颊。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蹙眉,片刻后继续说道:“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你曾说要守护在我身边,这句话也是假的?” 听到顾长夜的问话,原本死气沉沉的花枝,眸底终于有了一丝颤抖。 花枝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已经这么悲惨了,为什么还要动摇? 地牢一时寂静的可怕。 二人互相对视着,却没有人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花枝吃力的撑着身体坐起,“顾长夜,那日花神祭你说喜欢我,可是真话?” 顾长夜冷声道:“是我在问你!” “不如你先来回答我,我自然会回答你。” 花枝眸光变得倔强起来,得不到这个答案,也下定了决心不会回答他的话。 因为哪怕只有那一次是真的,她都无法真正的恨他。 二人再次陷入僵持。 最后,花枝垂眸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顾长夜,不回答我也可以,但是你要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回答你。” 顾长夜沉默,没有应她这话。 花枝便自顾自的开口,“其实你身上的毒......” “你觉得我一定要得到你的答案吗?” 顾长夜倏地开口,生生将花枝原本要说的话打断。 花枝微张着唇瓣,定定的看着他。 顾长夜缓缓站起身,指尖轻拂了一下衣摆的灰尘,一身的疏离冷漠,“我之所以来问你,只是想知道你当初那些可笑的行为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都是假的。” 说完,他又转身大步离开。 他总是匆匆的闯进来,用残酷的言语伤害她后,便转身离开。 看着顾长夜的身影消失,花枝垂下头低声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独自低喃:“顾长夜,你知道吗?我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可笑,为了帮你解毒,我尝遍所有的毒虫毒草,忍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之痛,又不惜割肉放血为你做药引......” “这是我最后一次的挣扎了,可你连听都不想听......” ...... 第二日,赈灾的粮食与银两装好马车,顾长夜便翻身上马。 李丛也翻身上马后,有些担心向王府门口看去。 顾长夜人虽走了,可加强了王府侍卫的把守。 但他们二人都离开王府的话,他总担心府内会出什么事情。 注意到李丛的视线,顾长夜沉声开口:“出发。” 察觉到顾长夜声音中的不悦,李丛收回视线。 等沈怜追出来的时候,赈灾的队伍已经不见了影子。 他们早出发了一个时辰,可沈怜明明同顾长夜说好了,她有东西要交给他。 沈怜有些恼火,隐隐觉得顾长夜似是故意躲她,可转瞬又一想,眼下正是施行计划的好时候。 只要过了明日,花枝就能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 想到这些,沈怜很是开心。 回到自己房间后,沈怜又写了一封信交给子俏,“去,老地方,让夏禾明日带人来王府抓人。” “小,小姐,真的要这样做吗?王爷回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同小姐生气的。”子俏颤声说道。 沈怜冷笑一声,“知道,也怨不到我的头上,司刑司接到的消息,来搜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子俏还是担心,“可是......” 沈怜不耐烦的打断她,“你是主子我是主子?!马上去办!” 子俏瑟缩一下,便急忙跑了出去。 信送了出去,沈怜换上那身侍卫的服装,拿着银两再次把给花枝送饭的活买了过来,然后低着头走进地牢中。 花枝看到她时,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惊讶。 这让沈怜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你才这次我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 花枝一脸色淡漠,似乎对她说的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沈怜正打算继续说下去时,花枝才缓缓开了口。 “沈怜,我等了你三日......” 第448章 窝藏 “沈怜,我等了你三日......” 花枝的话让沈怜一惊,“你什么意思?” 花枝轻笑,“你不是想让我死吗?哪怕是顾长夜对我的话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也留不得我,我就是你心上的一根刺,只有拔除才能让你安心。” 沈怜阴冷的嗤笑一声,“所以,你是在等我来杀你?” 说到生死之事,花枝脸上却还是一片淡漠,“我不想死,我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了断。” “了断?”沈怜拿出早在外面找人做好的地牢钥匙,打开门一步一步走到花枝面前蹲下身,“你知道我要如何同你做这个了断吗?” 花枝没有半点畏怕的和她对视。 沈怜幽幽说道:“花枝,你说过就算没有你,顾长夜也不会喜欢我,可是你看看,现在顾长夜他要娶我了,所以说没有你,顾长夜可以更早的属于我,都是因为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东西!!” 说到最后几个字,沈怜十分激动,原本姣好的面庞也变得狰狞起来。 花枝却依然平静的看着她。 “第一我没有和你抢过什么,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不属于你的你留也留不住......” 花枝停顿了一瞬,然后接着说道:“第二,不要把顾长夜说成一个物件。” 沈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她咬着牙关看着她,最后倏地抬手,凶狠的扼住花枝的咽喉,“你还真是贱啊!明知他不爱你,他对你做的那些事,你还爱他吗?” 因为窒息,花枝的脸颊涨起红意。 她强从受压迫的喉咙中挤出声音,“我......不爱他了......但,你比他......更让我觉得恶心。” 沈怜听着她的话,突然笑起来,“你是因为得不到,不甘心才会这样说,其实你现在一定难过的要死吧?顾长夜要娶我了,和他洞房花烛的是我,陪他一生的也是我,而你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曾经帮他暖床的工具......” “对了,你和他用银簪上的那根红绳,约定了一生一世是吧?” 哪怕窒息的感觉越发严重,花枝眼底还是一片平静的看着她。 沈怜不喜她这么平静。 “你知道吗?那根簪子到了顾长夜的手中,很快就被他扔掉了,他说他现在看见那根红绳就觉得恶心,怎么能和你这种绑在一起!”她冷声说着,视线紧紧盯着花枝的神情,想努力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受伤的迹象。 若说不受伤那是假话,可到现在这种程度的心痛已经不算什么。 层层附加的伤口之下,是已经溃烂腐败的爱,再表现出来的话,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装作满不在乎这件事。 这让沈怜更加气恼,抬起手狠狠扇在花枝的脸上。 一巴掌未能尽兴,她又接连扇了四五下,直到花枝瘫软在地面,甚至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才停下。 “现在想想,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有些恶心?你对他说着喜欢的时候,他脑子里想的可是温云歌杀死我母亲的画面,心中正盘算着如何让你生不如死......” 花枝转动眼睛,瞥向她,“沈怜,你若是想杀我便动手。” 沈怜冷笑,“我不会动手,我怕你脏了我的手,你这条命自然会有人来收的,我今日来,不过就算和你算清最后一点帐的。” 说着沈怜的视线缓缓落在花枝的左手上,“说实话,那根红绳我很在意,一想到你们二人还做过那样的事情,就会让我很不舒服......” 她的唇角阴冷的一勾,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瞬,她蓦地将手伸向花枝做手的小手指,猝不及防的用力向后一掰,骨头发出一声清脆响亮的折断声。 在花枝发出惨叫之前,沈怜用帕子捂紧她的嘴巴,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低声的呜咽。 看到花枝痛苦的样子,沈怜终于露出灿烂的笑,“这样我便舒服些了,没了红绳,没了小指,看你如此的惨,我心中的恨终于能平复了。” 因为身体难以忍受的疼痛,花枝的视线越发模糊。 她费力的看着沈怜的方向,却不能看清沈怜此刻狰狞的笑容。 沈怜见她已经不能叫出声音,这才慢慢松开手,笑着站起身。 “要恨就恨顾长夜吧,这件事就算不是我来做,早完顾长夜也会来做的,他已经决定将你交给司刑司,明日我们就真的再也不用见面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冷笑着离开...... ...... “你说今年是怎么了,皇上病重不说,又闹了雪灾,外面死了那么多人。” “是呀,王府里也出了这么多事,你说这次王爷出门,不会再出什么事情吧?” “呸呸呸,别瞎说,王爷可不能出事。” 前院里两名婢女一边打扫,一边低声议论着。 长柳拿着大婚要用几个琉璃瓶路过时,听到二人的谈论,脚下的步子一顿。 那二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继续声音。 “要我看,王府里的气氛这么低沉,都怪阿奴那个扫把星!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在那逍遥快活呢!虽说王爷大婚还要照常,可因为她,慕小姐才坐不成王妃之位,还白白丢了性命,我看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花枝此刻就在地牢中的事,王府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所以在不知情人的眼中,花枝此刻还在王府外面。 长柳听李丛说过此事,知道花枝现在的境遇,却对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而感到无力。 此时听到这二人的谈话,长柳感到十分恼火,气冲冲的走上前,“慕小姐的事情和阿奴有什么关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做好手中的活!” 二人看见是长柳,有一瞬对视。 片刻后其中一人说道:“慕小姐不是她害的吗?你还为她说话,就不怕王爷迁怒于你!” “你们根本不了解阿奴,也不了解王爷!阿奴不是坏人,王爷也是......也是口是心非,并不是真的讨厌她!” 这几日压抑的情绪,一瞬间被二人彻底挑起,长柳的嗓门也跟着越来越大。 眼看着三人要吵起来时,一群官兵忽闯进王府大门。 打头的官兵头子,慢悠走进来,锋利的视线在院内三人身上扫过。 “司刑司办案,有人递了线索说,恭亲王府内窝藏了朝廷要犯.....” 第449章 不会再见 “朝廷要犯?” 听了士兵的话,那两名婢女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清楚眼下这是什么的情况。 可长柳一瞬间便知晓了,他们口中的要犯指的是什么。 “搜!”打头的人一摆手,示意其他人搜查王府。 长柳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来不及细思,身体就先动了起来,拦住了士兵们的脚步,“不行!这里是王府,谁允许你们随意搜查的!” 打头的人不屑的一勾唇,“王府?王府窝藏犯人也是要查的!谁敢阻拦,立地处决!” 他的声音一落下,另外两名婢女立刻倒退了好几步,急切的和他们拉开距离,一副不想被卷进这件事的模样。 听到处决二字,长柳的双手也不由得轻颤起来。 她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从前也是只要有事,她都会躲起来。 可这一次她却无法再躲。 无论她是阿奴还是花枝,对于长柳来说,她所认识的就是那个善良,内敛,坚强的姑娘。 长柳是真的把她当做朋友,她清楚花枝的秉性,所以自己无法再懦弱的躲避。 “不行!王爷并不知晓此事,你们就不能胡乱搜查你们要想搜查,等将此事禀报王爷之后,你们在搜查也不迟!”长柳眸光坚定地格说道。 见她依然阻拦,打头的人向一旁的士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有几名士兵的手便握紧了刀柄。 “怎么回事?” 沈怜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插入这边的僵持之中。 原本长柳的心都提起来了,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看见沈怜走过来,她原本悬着心才放了下来。 她想沈怜再怎么和花枝过不去,应该也不会让这帮人胡作非为的。 “沈小姐?”打头的人看见沈怜随意的拱了下手,看起来并不怎么瞧得起沈怜的样子,“我们奉命搜查,还望沈小姐谅解。” 沈怜经过长柳身边时,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最后看向士兵们,露出一抹客气的笑,“犯人?王府里有什么犯人?”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张通缉令,举到沈怜眼前,上面赫然画着花枝的脸,“此人沈小姐定是认识的,我们便是来搜查此人,沈小姐还是不要多问的好,我们查完自然会走,若是沈小姐还要阻拦,就不要怪我们......” 沈怜笑着和那人对视半晌,最后微微挪动步子侧身,“请便。” 众士兵立刻散开搜查起王府。 长柳震惊的看着沈怜,“沈小姐,你怎么能......” 沈怜转身,一脸冷漠的看着她,“我怎么了?我还没嫁给王爷,在王府里并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他们他们同我说几句那是给王爷面子,如今王爷不在王府,我的话没有半点分量!你想让我做什么,同他们硬碰硬?” 长柳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愣怔在原地,沈怜一挥袖,便大步离开。 王府很快便被翻找了个遍,连藏宝阁也未能放过。 一路倒是再没有人阻拦,直到搜到地牢前,才被几名王府侍卫拦下。 “此乃王府重地,没有王爷允许,不得搜查!” 王府的侍卫同长柳不同,顾长夜临走前特意吩咐了,一定要看守好地牢,所以在士兵们冲进王府时,他们便严阵以待。 士兵们也看出他们似乎不是要和他们讲理那么简单,也纷纷握紧腰间的刀柄。 “我们是奉谕旨捉拿要犯,你们可知道此时阻拦我们,会是什么下场?” 打头的那人笑的阴险,从后面慢悠的走到最前方。 侍卫们皱眉,互相看了一眼。 “窝藏要犯已是重罪,你们若是再加以阻拦,到时候你们家王爷这顶亲王的帽子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那人一步一步走上前,没有半点畏怕侍卫们的意思,“这个道理想来不必我多讲,你们也懂,乖乖把人交出来,太后不会为难恭亲王的。” 连太后都搬了出来,侍卫们的脸色变得更加沉重。 退,便是违背了王爷的命令;不退,就等于亲手将王爷推进火炕之中。 沈怜在一旁的墙边看了许久,见双方僵持不下,终是按奈不住的再次走出来。 花枝越早送走越好,所以她没有耐心看着他们在这里辩论什么。 “让他们把人带走吧。”沈怜沉声说道:“你们都是效忠与王爷的人,这其中孰轻孰重,你们应该分得清吧?” “沈小姐......”侍卫们皆是一副犹豫的神情。 沈怜叹了一口气,“等王爷回来,我会给王爷一个交代的,你们应该同我一样,都不希望王爷因为地牢里那个人有什么事吧?” 这句话彻底动摇了侍卫们的想法。 顾长夜是他们的恩人,若是违抗命令,便能护顾长夜周全,他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有人退了第一步,渐渐挡在地牢门前的侍卫们就都散了开。 士兵们冲进地牢中,没一会儿,便将奄奄一息的花枝从地牢中拖了出来。 在和沈怜擦肩而过时,花枝向沈怜看去。 沈怜眼中满是得意。 花枝被人押送到外面的囚车上,四周聚集了不少平民。 她背靠在木栏上,露出一抹苦笑。 她从皇宫中坐着囚车出来,那时还天真的以为,她可以找到办法证明自己得清白,可以向顾长夜证明自己从没有做过那些事。 可如今她又要坐着囚车离开。 顾长夜,这一次我们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放下了你,也放过了自己。 不知不觉,花枝便睡了过去,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眼前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地方。 天牢? 花枝虚弱的撑着身体做起,打量起四周,确定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知道自己是被司刑司的人带走,一定是沈怜和夏禾串通好,派那些人抓捕她的,按理来说,她此刻应该司刑司的大牢中。 可为何会在这里? “是朕派人将你押送至此的。” 花枝正疑惑的思忖着,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她转头看去,神情诧异不已。 “皇上?” 第450章 求死 顾长锦身上并没有穿龙袍,而是穿了一身玄黑的便服,视线在花枝身上打量了一番。 “看来你这段时日没少吃苦。”他轻声开口。 花枝看着他愣怔了一瞬,片刻后才想起起身行礼。 看见她的动作,未等她跪下,顾长锦便出声说道:“不用行礼了,本来今日也不是以皇上的身份来见你的。” 花枝的动作顿住,不解的看着他。 顾长锦拂了拂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你不知道皇宫里的事情,如今朕的权利彻底被架空,被太后软禁在寝殿内,吃喝都由外人送进去,半步都走不去,和你一样,朕也成了一名囚犯。” 花枝有些诧异,这些事情她的确不知道。 她奇怪的问道:“那皇上是如何到天牢中的?” 顾长锦在牢门外渡步到对面的墙壁边,抬手拍了拍,“皇族向来是非多,为了应对各种情况,皇宫中一直隐藏着一个庞大且复杂的密道,贯穿了皇宫的每个角落,除历代继任的天子外,无人知晓。” 听他说完,花枝立刻惊恐的低下头,“皇,皇上......” “别怕。”顾长锦看着她安抚的一笑,“朕既然说出来,自然是可以告诉你的,更何况只有天子知晓的这条规矩,朕早就破坏了,这条密道长夜也是知道的。” 花枝缓缓抬起头,沉吟半晌犹豫的问道:“皇上,民女不明白您的用意,为什么要告诉我密道的事情?还有,为什么要将我转送到天牢中?” 顾长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一步步重新走回到牢门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花枝。” 听到花枝二字,花枝再次露出诧异,嘴唇微颤着发出音节,“皇,皇上......” 顾长锦:“你的事情,朕都知晓,但那是你和长夜的恩怨,朕不想插手,现在是朕需要你。” 花枝:“需要我?” 顾长锦垂头,唇角紧抿在一起,眉头也轻蹙起来,“朕的病情你是知道的,从前朕并不报希望,可是你给郑太医的那个方子,的确缓解了朕的病情,朕贵为天子,却也是凡人,又怎会不想多活几日,更何况眼下朝中动荡不堪,长夜也陷在了苦难之境,此时若朕真的撒手人寰,蜀国改朝换代,受难的将是百姓。” 花枝听懂了他的意思,无力的垂下眼眸,“要让皇上失望了,其实民女的医术并不算好,给皇上的那个方子也是教民女医术的师父写的,如今他已不在蜀国,民女怕是......” “不,你能救朕。”顾长锦沉声打断她的话,语气半点不给她否认的机会,“你能解开长夜身上的无解之毒,朕相信你同样能解朕身上的蛊毒。” 花枝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皇上连这个都知道?” 顾长锦一阵沉默。 他的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花枝的一举一动,所以很多事情他都知道。 但他并没有想过出手帮助花枝,甚至可以说,花枝今日走到这一步,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他派人打开城门,放走了贺悦城和陈念几人。 他要的便是花枝孤立无援,只有这样才能将她逼迫到皇宫之中。 花枝此刻也猜出了二三,看向顾长锦的视线多了几分凉意。 遭她责怪,顾长锦也不觉恼火,他自是知晓这一步走的有几分小人之意。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想帮朕,是怪朕见死不救,还是因为恨长夜......” 不等他问完,花枝打断他的声音,“我只怪自己太傻,只恨自己爱上不该爱的人。” 从花枝的眼底,顾长锦看出了绝望。 到最后,她对顾长夜都恨不起来,所以她很绝望,好像也只有一死能带她走出苦海。 “朕想办法将你带到这里,就是想要给你条活路,花枝,朕知道你恨不起长夜,但有两个人,是你不得不去复仇的。” 闻言,花枝慢慢抬起头。 “宋婉思和夏禾。”顾长锦沉声吐出两个名字,“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来源与他们,温云歌是受了夏禾的蛊惑,才会酿成沈家的悲剧,后来夏禾又将此事的责任全部推卸在温云歌头上,这才又有了你们家的悲剧,如今你身上的悲剧也是他们一手酿成的,你就真的打算放过他们?” 花枝的眼眶红了一圈,眸底慢慢溢出恨意。 顾长夜恨她,是因为她的母亲杀了沈家。 她从前不知道此事,后来知道了,让她又无法恨顾长夜。 顾长夜背负着花家的恨意,她又何尝不背负着沈家一家子的恨意。 而所有悲剧的源头是宋婉思和夏禾,花枝的恨意就像是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出口,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花枝,你来帮朕,朕需要你的医术和聪颖,朕也需要除掉他们二人,换天下太平。” 顾长锦的声音在耳边飘飘荡荡,花枝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不知道花枝的答案,顾长锦的脸色越渐阴沉。 来之前,他便已经想好了如何说服花枝。 若她执意不肯答应,那只能让她吃些苦头了。 就在他思忖着此事时,花枝的身体有了动作。 她费力的撑着身体站起,又缓缓屈膝跪下,清澈的眸底装满了冰霜。 似是经历了长年的风霜,她的眸底不再有少女该有的青涩阳光。 “皇上,您还记得,您欠我的一个愿望吗?” 顾长锦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愣了一瞬才轻轻点了下头。 花枝背脊弯曲,额头缓缓触地,“今日,民女想将那个愿望用掉。” 顾长锦:“什么愿望?” 花枝未曾抬起头。 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让她清醒了几分,这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她想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 “皇上,请赐阿奴一死......” 第451章 慌乱 距离都城二百里外的宋县,百姓们正同饥饿与寒冷做着抗争。 即便顾长夜已经竭尽所能的筹集了银两和粮食,可在灾民的数量前,还是显得九牛一毛,更何况这只是宋县,其他地区也正遭受这不同程度的雪灾。 顾长夜负手站在雪地中,看着远处施粥的地方,眸光渐渐深邃起来。 “王爷,我们已经找到一座废旧的庙宇,打扫一下,应该可以收留部分灾民。”李丛走到顾长夜身边说道。 顾长夜淡淡点头。 李丛看向他的神情,略微踌躇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爷,其实这边的事情,由我来办就好,这边天寒地冻的,有没有个正经休息的地方,王爷不如早些回都城吧。” “无妨。”他冷声回道。 李丛顿了顿,最后轻声叹息,说出了自己心底所想,“王爷,属下是担心,此时您不在王府,王府那边会出事情。” 顾长夜蹙眉,“什么事情?” 李丛唇角紧抿了一瞬,“花枝......” 顾长夜眉心的褶皱又加深几分,可最后却没有如李丛猜想的那般恼火,只是十分冷漠的开口,“我已经交代他们,守好地牢了。” 李丛看向他,暗暗揣摩起顾长夜此刻的神情。 半晌,李丛倏然开口问道:“王爷,您不想回府,是因为沈小姐?” “不是。”顾长夜想也未想,脱口回答道。 可越是回答的干脆,却越是掩不住他此刻的异常。 似是也察觉到,自己这般像是在掩饰,他垂下眼眸,淡漠的说道:“我既答应了她,便会做到。” 李丛:“做是一回事,可是愿不愿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话正好拨动了顾长夜心底的那根刺,惹得心口一阵痛。 顾长夜想去说清这痛是为什么,却又无法宣之于口,讲不清,道不明,越是沉默,那根刺扎得越深。 “你若是闲,便去帮他们一起施粥。”顾长夜不悦的一挥袖,转身大步离开。 李丛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心疼起来。 他还是怪顾长夜不愿信任花枝,却又心疼顾长夜此时的挣扎,解不开那道死结,又无法彻底放下花枝。 折磨着花枝,又何尝不是折磨着顾长夜自己。 顾长夜走回到扎的营帐中,在床榻边坐下后,下意识的从怀中摸出花枝那根银簪。 他的指尖滑过银簪,最后在缠绕着红绳的地方顿住。 若她真的没有半点情,那这根红绳她为什么要留着? 顾长夜一面恨着花枝背叛,一面又不断的猜测着过去花枝每一瞬间的真假。 他恨自己,何时陷得这么深,怎么就断不了这个念。 正想着的时候,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王爷,有密信。” “进来。” 侍卫小跑进来,将密信交到顾长夜手中,又退了下去。 密信上有暗卫的标志。 顾长夜拆开信,看过上面的内容后,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他腾地起身,走出帐外怒喊道:“来人,备马!”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李丛立刻跑了过去,“王爷,怎么了?” “备马,我要回都城。” 刚才还说不要回去,眼下又突然要回去,李丛不解,“王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长夜的眉宇间似是凝结出了冰霜,没有作答,却让李丛隐隐猜出,都城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同您一起回去。”李丛连忙说道。 顾长夜沉默的思忖片刻后,出生道:“不,你留在这里,这里的事情必须有人看管。” 李丛张了张嘴,但没能再说什么。 顾长夜还保持着理智,都城那边的事情很重要,这边的事情一样重要。 没一会儿,马便备好,从宋县回都城,快马加鞭也需将近两天的时间,顾长夜不敢有半刻停歇,直接上马离开。 看到花枝被司刑司的人带走的消息,他承认他的确乱了。 可他又不想承认,他是因为花枝可能要离开他这件事而慌乱。 两天的路程,他生生压缩成了一天半,一到王府门口,他翻身下马便直接朝着地牢的方向而去。 地牢门前的侍卫们依然在把守,看着一身风霜的顾长夜出现时,皆是一脸的惊讶。 “王,王爷......”打头的侍卫结巴的开口。 顾长夜阴沉着脸色走到他面前,“怎么回事?人为什么会被带走?!” 感觉到顾长夜此刻戾气,众人不由得都缩了下脖颈。 “王爷,司刑司的人强行闯入王府中,说府里窝藏要犯,若是阻拦搜查,便会给您罪加一等,我,我们......我们不能让你背负这个罪名!”侍卫颤着声音,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话都说了出来。 顾长夜倏地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唇瓣间流出的寒气,比此时的冬风还要凌冽,“我走时的命令没有听到,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准把人弄丢了!” “王爷,阿奴背叛了您,您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她杀了人,就该去司刑司领罪,您这般护着她,让沈小姐心里作何感想?”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要做的便是听从我的命令!!”顾长夜将他凶狠的一把甩出去。 他想要去找法子重新将花枝带回来,可转身看到身后的人,脚下的步子不得不停下。 沈怜的脸上挂着浅笑,柔声说道:“你回来了?不是还有几日吗?怎的提前回来了?” 顾长夜下意识的皱起眉头,最后将视线移开,看着别处淡漠的说道:“有事情要处理。” “是因为花枝吗?”沈怜问道。 顾长夜一阵沉默,半晌轻轻点了下头。 沈怜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 顾长夜注意到她眼底的湿意,神情绷的更紧。 “好,你要寻她回来我不拦着,不管什么罪我都和你一起担着,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们大婚后再去救她?我就这一个心愿,我很害怕我们不能拜堂成亲,眼下司刑司还无法给花枝定罪,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她还等得起......” 沈怜的模样十分委屈,让人看了心疼。 这的确戳中顾长夜的软处。 她有多么期待过几日的大婚,这顾长夜是知道的。 顾长夜的唇角抿成一条线,沉默的斟酌起此事。 他欠沈怜的更多,她的事情又怎能重不过花枝...... 第452章 大婚 因着沈怜的恳求,顾长夜不得不暂时放下花枝一事。 花枝被送到天牢中一事,暗卫已经汇报过。 人没有送到司刑司,而是送到天牢中,顾长夜暗暗猜测着这应该是皇上插了手。 只要不是送到司刑司,花枝的命便能保住。 意识到这一点,他原本紧绷的那根心弦放松下来,半强迫的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事,而是将心思放在沈怜的身上。 原本空荡的王府,挂起的红绸与喜字。 陆陆续续有人送来贺礼,可却不像从前有那么多人争着上门拜访。 如今顾长夜的势力大损,更多的人为了保住官职和命,转而去讨好夏禾。 王府门前装点的再怎么喜庆,这样的热闹中仍显得有些寂寥。 路嬷嬷站在院子中,目光滑过那些红绸,最终落在站在不远处的顾长夜身上。 他负手站在雪地中,英姿挺拔,却隐隐透着孤寂的味道。 路嬷嬷踌躇片刻后,最终走到他身边停下。 “王爷。” 顾长夜的视线微微一动,片刻后淡淡应了一声,“嗯。” 路嬷嬷轻声叹息,“真的做好决定了?” 顾长夜负着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这一次停顿良久,才‘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路嬷嬷眸底满是心疼得看向他,“当初老奴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顾长夜眸色微沉,“路嬷嬷是怕花枝会报复我?” 她摇头,“老奴最怕的是,王爷最终会被情伤了心。”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囍字上,那红生生刺痛他。 “她,还伤不到我。”他冷声说道。 路嬷嬷蹙眉,声音里带了些许焦急,“王爷,还记得老奴当初说的那三个词吗? 口不对心,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顾长夜这才看向路嬷嬷。 路嬷嬷的眸光十分柔和,慈爱的看着他,“王爷,有些伤您认了,才知道下面的路该如何走,若是装作没有那些伤,那只会让接下来的路越走越错......” “错?难道承认对她有情,被她的背叛伤的体无完肤,任由她在背后嘲笑,便不是错?” 他的声音又冷几分,路嬷嬷知晓他在恼什么,无奈的摇头。 “王爷,老奴接下来的话,不是为了帮谁。”路嬷嬷轻声开口,“这世间不是只有嘴巴会骗人,有时人的眼睛也会骗人,眼见不一定为实,但人心却无法说谎。” 顾长夜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看出他眼底的不解,路嬷嬷无奈的勾唇,“王爷不是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吗?不如试着去调查那些自己没有看到的。” 说完,路嬷嬷转身离开。 顾长夜一人站在原地。 寒风拂过额角的发丝,却仍吹不平他眉心的褶皱...... 三日后,大婚之日。 王府外是黄顶烈红的花轿,后面是长长的队伍,最前方是骑在马上,一袭婚服的顾长夜。 按照宫规,亲王迎妃需要由禁卫护卫,队伍沿着都城最繁华的街道走到城门,再由城门回到王府。 这一来一回便要一个时辰,让平民百姓也能感受到皇家的喜事,也是一种恩泽。 可今年是个灾年,这种喜庆铺张的越大,就越显得讽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顾长夜一直微垂着眼帘,一身的冷然之气,并未去看那些站在街边的百姓。 回到王府,便要由宫里的嬷嬷扶着王妃下花轿,跨火盆。 繁复的礼节完成,只要再拜完天地,便算是礼成。 沈怜的唇角便没有垂下来过。 她终于等到这一日。 留在顾长夜的身边,再没有什么花枝,从此二人长相厮守。 而不远处的顾长夜却轻蹙起眉梢,在踏进王府前,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侍卫问道:“李丛还没有回来?” “回王爷,还没有消息。” 李丛一行人比预计回来的时间,晚了整整两日。 顾长夜隐隐察觉,宋县那边应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回来的仓促,很多事未能安排。 这一切发生的未免有些凑巧,他刚离开王府,司刑司的人便派人来搜查王府,花枝被抓走后,消息又无任何人阻拦就传到了宋县。 他当时未来得及多想,眼下细思,越发觉得不对劲。 “派人去查宋县的消息。” 交代完这句,他才抬脚走进王府。 王府门前吹奏着喜乐,皇宫里的太监含笑看着顾长夜停在沈怜的身边。 顾长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意,一如既往的冷漠,让人不由得揣测,这场婚事是不是并不如他的意。 太监正要念手中的婚词时,一个人影倏地从门外闯了进来,让禁卫甚至来不及阻拦。 “王爷!” 顾长夜皱眉转过头,看着站在门口,脸颊冻得泛红,头上肩上皆是雪花的李丛。 仪式突然被中断,盖头下的沈怜心中一惊。 外面的喜乐仍再继续,正堂内却静下来。 “王爷,出事了。” 李丛的声音回荡在正堂中。 未等顾长夜开口,一旁宫里的嬷嬷声音不悦的开口:“大胆!!皇家喜事,岂容你冒然打断,来人,把这狗奴才拉下去。” 身后已有禁卫上前,牵制住李丛的双臂。 李丛一闪身,便从禁卫的手中挣脱开,也不顾管事嬷嬷的话,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王爷,您走后不久,朝廷便派了人,接管了宋县赈灾的事情。” 顾长夜的眸底有一瞬的沉色。 宋县赈灾银两和粮食,皆是他用王府账簿上的御前和秦将军筹募到的,可朝廷一插手,这些事百姓便会将这些好处都算到宋婉思的头上。 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顾长夜冷冷的勾了下唇角,种种异样倒是一瞬找到了答案,他倒也没有多少惊讶。 “这事之后再议,你先下去吧。”顾长夜淡漠的说道。 他正要转身时,李丛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轻颤起来。 “王爷,我回来的路上,听说......宫里也出事了。” “宫里?!” 堂内的人一阵哗然。 励磁涌不是一个会慌乱到颤抖的人,顾长夜重新看向他,“怎么回事?” 李丛的下颌绷紧,半晌才找到能说出此事的声音。 “天牢......起了大火,死了人......” 他的话音落下,顾长夜的呼吸有一瞬的凝固。 沈怜很快便意识到不对,想要伸手去拉出他。 可指尖未等触碰到他的衣袖,顾长夜已经抬脚冲了出去。 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 大婚之日,礼未成,恭亲王却离开了。 沈怜一把扯下盖头,眸底腥红的看着李丛。 都是他,都是他破坏了这一切。 她几步冲到李丛的身前,抬起手狠狠地扇向他的脸颊...... 第453章 死了 顾长夜进宫时,宫内的那场大火已经灭掉许久。 没人知道这场火因何而起,只是这场大火的火势十分凶猛,连最下面的水牢都未能幸免。 顾长夜有些恍惚的走到天牢前,四周是忙着收拾残局的宫人们,有的人注意到身穿婚服的他,连忙躬身行礼,还忍不住腹诽,这个日子恭亲王为什么会入宫?难不成是因为牢里的那位? 夏禾在不远处,同样阴沉的脸色看着付之一炬的天牢。 收回视线时,恰巧注意到顾长夜,他微微一怔后,阴冷的勾了一下唇角,一步一步走向他。 “恭亲王?这身上还穿着婚服,怎么就来这里了?” 夏禾的语气中含着嘲意,可顾长夜却仿若听不到一般。 许久,他的唇瓣才轻动一下,“她呢?” “她?”夏禾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恭亲王在问谁?” 他的声音刚一落地,顾长夜倏地侧身,抬起左脚狠狠地踹在夏禾的胸口上。 夏禾自然没料到,整个人被他踹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一股腥甜从喉咙中猛地涌上来,全部吐在了雪地上。 这一遭还没缓过来,顾长夜已经走到他身边,左脚落在他胸口,将他狠狠地碾踩在地面。 周围的宫人们被吓了一跳,齐齐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喘一下的看着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帮哪一个。 顾长夜根本不在意周围的人,满是杀意的睥睨着夏禾,“你做的?” 夏禾疼的呲了下牙。 顾长夜是真的生气了,下脚可是不遗余力,夏禾又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他这一脚,他可吃不消。 但看着顾长夜现在的神情,夏禾又忍不住笑出来。 他很久没有看见顾长夜这么恼过了。 阮灵死时,顾长夜提着刀站在花府前模样,也十分可怖,可和现在还是无法比拟。 现在的顾长夜犹如一头嗜血的猛兽,好像下一瞬便会扑过来,将他生生撕碎。 夏禾被他踩在脚下,无法起身,他干脆放弃挣扎,仰头躺在地面哈哈大笑起来,“顾长夜啊顾长夜,我还真当你无心无情,没将她放在眼里,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看着夏禾大笑,顾长夜的脚下又加重几分,声音也不自觉的更加冰冷,“说,是不是你做的?” 夏禾的身体绷紧,强忍的疼痛,狐狸眼微眯着看着他,“可惜不是我,那丫头对我来说还有点用,我可没急着让她死。” “那是谁?!”顾长夜低吼道。 夏禾痛的闷哼一声,声音也比刚才虚弱了许多,“这我怎么知道,不过若说谁最想让她死,这世间恐怕也只有你了。” 顾长夜的身体倏然顿住。 这时宋婉思带着禁卫走向二人。 看到躺在地面的夏禾,她的眸底闪过冷意。 “把恭亲王拿下。” 她沉声开口,身边的禁卫立刻上前将顾长夜团团围住。 “窝藏逃犯,如今又在宫中闹事,恭亲王,你不要仗着皇上是你兄长,便目无王法了!”宋婉思眉目微敛,太后的威仪立刻充斥周身,让四周的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 明明此时不该如此冲动。 顾长夜的理智这么说,可身体一旦动起来,便不由他所控。 他微微侧脸,冷冽的眼角是点点猩红,视线一点点滑过四周的禁卫。 那视线,让众人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 “呵,顾长夜,她已经死了,现在为了一个死人,自己走进绝路中,值得吗?”夏禾依然躺在地面,一副看戏的表情看着失控的顾长夜。 顾长夜冷声说道:“她没死。” 听到他的回答,夏禾再次低声笑起来。 这笑声尤为恼人,让顾长夜想要杀了他的冲动更加明显。 她没死,还没有看捡尸体,所以她一定没死。 她,怎么会死? 他正想着时,几名禁卫从天牢中抬出一具尸体。 余光注意到那具尸体,顾长夜猜着夏禾的脚一松,下一瞬便朝着尸体的方向跑去。 禁卫想要阻拦,却被他一一踹开。 等跑到那具尸体边,他忽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 那具尸体已经烧的焦黑,根本分辨不出样貌,还散发着一股恶臭,让周遭的人很是反胃。 顾长夜的眉心轻蹙,半晌才声音低哑的开口,“这不是她。” 一旁有禁卫忍不住开口,“王爷,天牢中就一个囚犯......” “住口!” 顾长夜恼火的反手一掌拍开禁卫,然后自己也后退两步,和那具烧焦的尸体拉开距离。 一名太医急匆匆的赶过来,蹲下身检查起尸体。 尸体已经不堪入目,甚至翻找不出半点痕迹能证明这具尸体的身份。 太医紧皱着眉头,似乎很困扰的模样,半晌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在尸体上割开一道口子。 这一幕惹得周围人纷纷撇开眼不敢再看。 片刻后太医站起身,向宋婉思的方向拱手,“太后,微臣已经检查过尸体,身长四尺八寸,虽然已经烧焦,但应该就是囚犯阿奴。” “仅凭身高你便说是她?”顾长夜压迫的看着他。 太医有些害怕的避开顾长夜的视线,颤声回答道:“这具女尸曾患有很严重寒疾,骨骼有多处发黑的印记,便是寒疾所致,王爷,不知阿奴是不是曾患有过寒疾?” 顾长夜眸底一阵颤抖。 身后的宋婉思和夏禾相视一看,似是有些疑惑的样子。 “不可能。”顾长夜喃喃的说着,眸底的猩红越发明显。 烧焦的尸体,寒疾,就凭这些就能证明她是花枝吗? 宋婉思冷漠的瞥了顾长夜一眼,片刻后一挥手,“来人,将恭亲王拿下。” 听到她的命令,禁卫再次动起来,将顾长夜围住,并且纷纷拔刀。 可顾长夜此时脑中,只有那一个问题,完全注意不到周围渐渐靠近他的侍卫们。 曾经他盼着她死的痛苦,后来又盼着她生不如死,如今她真的死了,他却不找到半点愉悦的感觉。 那些真的假的,突然变得不重要,她不在了,真真假假,他也问不清了。 几名禁卫猛地用手扣住他的双臂,原以为顾长夜会反抗,却没想到顾长夜没有做半点挣扎。 他垂着头,视线中是他火红的婚服,此时变得十分刺眼。 身后的拉扯,好像变成了花枝的手,将他扯向痛苦的深渊。 “住手!” 一个声音倏然响起,组织了禁卫的动作,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楚岚不知何时出现,手中高举一道圣旨,视线扫过所有人。 “先皇圣旨在此!” 第454章 自己的心思 听到先皇圣旨几个字,宋婉思的脸色骤然一变。 众人连忙下跪,夏禾微怔一瞬,最后也低头跪下。 唯有顾长夜和宋婉思还站在雪地中。 楚岚淡淡的瞥了一眼宋婉思,将手中的圣旨又往高处举了举。 圣旨上是九龙争珠的烫金暗纹。 确定这道圣旨确是先皇留下的,宋婉思不甘心的咬住下唇,最后还是不得不垂下头跪下。 最后只剩下顾长夜一人,背对着楚岚,面向着和所有人不同的方向。 楚岚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是那个曾经傲骨凌霜的人,此刻好像被风霜压垮一般,颓败了许多。 最终楚岚不忍再出声唤他,只好不顾他,摊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恭亲王顾长夜多次于危难之中,舍命护朕,又有保护太子,护国一功,朕此特赦,非危害天子、国家之罪,可赦免起罪过一次,不得异议,钦此。” 宋婉思震惊的抬起头,“什么?!这怎么可能?哀家不信,先皇怎么可能会留下这道圣旨?!先皇并不喜欢恭亲王,又怎么愿意赦免他的罪过,这圣旨是假的!” 看着宋婉思一副急于将顾长夜打入牢中的模样,楚岚的眸光微沉,“太后,这道圣旨先皇特意命人封存,圣上从御史大夫那里拿来的,真假一看便知,先皇的旨意便是圣上也要遵从,太后有异议?” “哀家......”宋婉思急切的还想要说什么,可视线和一旁的夏禾撞上。 夏禾暗暗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宋婉思这才不甘的没了声音。 楚岚见无人再有异议,抬脚一步一步走近顾长夜。 “王爷,接旨吧。” 楚岚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很清晰。 可不知为何,周遭的所有声音都是那样的缥缈,落进顾长夜的耳中,是那样的不真实。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那具焦尸上,半点都移不开。 什么样的屠戮、死亡他都见过。 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的生命是这样的脆弱。 他久久没有回身接旨。 楚岚担心的看着顾长夜,最后不得已的出声,想将他从呆愣中唤醒,“王爷,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大局为重。” 顾长夜的眸底才有了一丝动摇。 他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然后倏地笑了出来。 原来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恍惚的转过身,仿若周遭无人般,脚步虚晃的向前走去。 不知何时,天空又飘下雪花。 楚岚皱眉看着他的背影。 一个人失掉全部的希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因为顾长夜突然地离开,王府里乱了套。 沈怜也似是失了心智般,大闹了一场,全部发泄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看着一片狼藉正堂,和墙上火红的囍字,她阴冷的一笑。 没关系,只是没有拜堂而已,她还是顾长夜的妻子,是恭亲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他们毕竟巡了街,整个都城人都看到了他们,顾长夜是不能反悔的。 这么想着,沈怜心中宽慰了不少。 她固执的披着盖头,坐在顾长夜的房间里,想要等着他回来掀起她的盖头。 从白日等到了黑夜。 房门被打开,她欢喜的什么也顾不上,掀开盖头看去,可发现是子俏时,她的脸色又瞬间阴沉。 看到沈怜的神情,子俏有些害怕的站在门边,不敢靠近,低头说道:“小姐,我,我刚听到有人说,天牢大火,死了一个人,应该就是阿奴。” 原本恼火的沈怜,神情立刻转变成欣喜,“真的?那个贱人死了?” 子俏没有应声,怯怯得看着她。 沈怜狰狞的笑起来,“我赢了,她死了,一个死人是没办法和我抢顾长夜的!” 她喃喃的说着,半晌才想起最重要的人,“王爷呢?王爷回来了吗?” 子俏露出更加畏怕的神情,身子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小,小姐,王爷刚刚回来了......” 听到顾长夜回来了,沈怜狂喜的站起身,“他回来了?他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快去和王爷说,我在这等他!” 子俏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姐,王爷他一人从皇宫中走回来的,所以才会这么晚。” “走回来?”沈怜诧异。 “而且......王爷,王爷他......” 见子俏支支吾吾的样子,沈怜怒吼道:“他怎么了?!” 子俏眼睛一闭,极快的说道:“王爷回来后,直接去了隔壁偏房。” 屋内顿时陷入寂静。 沈怜的身子虚晃了一下,不等子俏上前扶住她,她便扶住床柱,站稳身子。 “没关系的,他便是伤心也只是一时的,一个死人,早晚会忘掉,他的余生我都可以陪着......” 沈怜喃喃的说着,站直身子走出房间,向偏房走去。 偏房内,顾长夜并没有点灯。 这个房间,自从花枝搬出去后便一直空着,不过里面的东西他没有让任何人动过。 后来慕慈死了,花枝被赫然人带走后,便连打扫的人也没有了。 桌上,椅上都积了些灰尘。 顾长夜坐在床榻边,眸色暗淡的看着昏暗的房间。 房门突然被推开。 他很希望走进来的是花枝,眸色亮了一瞬。 可看过去是沈怜,那微弱的光亮再次熄灭。 沈怜站在门边,诧异的看着他。 她从没见过这样颓丧的顾长夜。 在她的记忆中,无论何时,顾长夜一身的冷然傲骨从没有放下过。 今日那个他却不见了。 “王爷......” 她抬脚走过去,让自己声音甜得发腻,想让顾长夜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今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王爷为何要在这里?” 顾长夜的视线落在沈怜的身上。 华丽的头冠与婚服,无不昭示着,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今日迎娶进王府的妻子。 他满怀愧疚,迎娶进门的女子。 该恨的恨不起,该爱的却无心去爱。 顾长夜倏地苦笑。 脑袋越是昏沉,心却越是清明。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花枝的心思,已经远远超越了喜欢。 哪怕她背叛了自己,他还是想将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第455章 被遗忘的事 沈怜在她的身旁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顾长夜。 可指尖还未触碰到他,顾长夜便微微侧身躲开她的动作。 “......对不起。”他低喃出几个音节。 沈怜一时怔住,半晌唇角僵硬的扯出一个笑,“你在说什么,有什么对不起的?” 顾长夜失神的说道:“我终究骗不了自己......” 不等他说完,沈怜惊慌的站起身,“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今天很累,等明日你好些我们再说。” 说完,她立刻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房间。 离开时的步子也有些慌乱,她此时怕极了,生怕自己走得慢一些,顾长夜就将剩下的话全部说出。 沈怜不想承认,她赢了顾长夜的人,却永远得不到他的真心。 她踉跄的小跑到院中,寒风扫过,便打透了她的衣衫。 “小姐,您没事吧?”子俏担忧的小跑过来问道。 沈怜却仿佛没听见她的声音,眸光暗淡的看着脚下。 子俏正想着将沈怜带回屋中,突然一道黑影从外墙翻了进来,转眼便冲到沈怜的面前。 那人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刀尖直指沈怜的心口,摆明了是想至她于死地。 子俏反应的快些,抱着沈怜摔倒在地上,这才堪堪避过匕首紧接着子俏大叫起来,“来人!有刺客!!” 顾长夜在房中,手心里死死攥着花枝的发簪。 门外的喊声倏地将他惊醒。 他冲出门外时,那人已经拿着匕首再次向沈怜挥去。 沈怜坐在地上,面色惊恐,却避无可避。 顾长夜立刻飞身落在此刻的身旁,左手钳制住此刻的肩膀,一掌将他狠狠地拍开。 刺客捂着胸口向后退了十几步。 顾长夜挡在沈怜身前,皱眉看着那人,“你是谁?” 刺客的脸上只蒙了一块黑布,露出一双眼睛,凶狠的瞪着顾长夜。 片刻后,他抬起手拉下遮面的布。 那人身材细高,面容普通,顾长夜却觉得有几分眼熟,微蹙着眉头暗暗思忖着, 而他身后的沈怜,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沈大小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来给我的兄弟报仇的!”男人吼道。 听了男人的话,顾长夜不解的向沈怜的方向一瞥。 这人是冲沈怜来的? 顾长夜实在想不到沈怜会和什么人结怨,甚至到了要她命的程度。 而且这个人的面容十分眼熟,似乎自己也认识。 男人看准顾长夜正在思考这件事,在此握紧匕首冲过去。 顾长夜手上并没有武器,男人便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却没想,他的匕首刚到顾长夜身前,顾长夜一个侧身,手搭在男人的手腕上,稍一用里,便疼的他瞬间松手。 匕首脱手的一瞬,顾长夜将匕首接了过来,局势瞬间逆转。 顾长夜将匕首架在男人的喉结处。 此事闻声的侍卫也冲了进来,将刺客团团围住。 李丛走近,看清刺客的面容时,也微微有些吃惊。 这人便是前段时间,他在王府门前看到的那个可疑人物。 “你!”李丛指着他眸中露出诧异。 顾长夜问道:“你认识他?” 李丛觉得他十分眼熟,如今凑近了瞧,更加觉得熟悉。 他皱眉想了半晌,这人的面容在脑中猛地滑过。 “王爷,这人是当初被收买,将花枝掳到鬼市,想要划花她脸的那三人中之一。” 经李丛这么一说,顾长夜也记起了这件事,当初那三个人中死了两个,那个瘦子确实消失不见,这件事一直未能查清,便被他遗忘在角落中。 虽然这就是今年发生的事情,可他却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 他都忘了,那时花枝看见他时,眸底深深的依恋与欢喜。 花枝的影子在脑海中滑过,顾长夜的手腕微微一抖。 “说,既然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刺杀怜儿?”顾长夜冷声问道。 男人冷笑,“我兄弟就是被她害死的,她欠我两条命,我早就想着找她拿回来了!今日是你们大婚之日,大喜的日子让她去偿命不是再好不过!” 顾长夜皱眉,匕首又靠近男人喉结几分,“你兄弟?他们不是出逃死在城门外,和怜儿有什么关系?” “看来恭亲王还什么都不知道啊,呵,就是这个恶毒的女子......” “住口!!” 沈怜突然激动的站起身,打断男人的话,“我不认识他!!王爷,我不认识他!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她抓住顾长夜的衣袖,声音里带着点哀求。 可偏偏她越是这样,便越是让人怀疑她的行为。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升起,可他却不敢相信。 他曾很多次的怀疑过沈怜,会做出这样那样的事情。 可到最后他都选择相信了她,相信她再怎么娇纵任性,可她还是善良的,不会做出恶毒的事情。 因为她是阮灵的女儿,所以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可......若不是呢? 男人看着了一眼顾长夜,又看了一眼沈怜,最后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王爷,当初雇我们害那个女孩的人就是沈大小姐,后来放走我们的人也是沈大小姐。” “我没有!!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我根本不认识你!!”沈怜冲着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吼起来。 四周的人解释惊讶的看着沈怜。 他们从没有见过沈怜这副癫狂的样子,毕竟沈小姐人前总是一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模样。 男人并没有因为沈怜的话的吼声而停止,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放我们离开之前,她给我们食物,却在食物中下了毒,我的兄弟对她百般感激,却没想最终死于她的‘善良’......” “啊——” 沈怜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下一瞬,她倏然抓住顾长夜握着匕首的手,向着男人的脖颈狠狠割下去。 匕首锋利,刀刃轻松的便没入皮肉中,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鲜血如柱般喷出,溅了顾长夜和沈怜一身。 男人身体后仰倒在地上,四肢抽搐几下后,便断了气。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男人都没了气息,四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顾长夜怔怔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半晌他震惊的看向沈怜...... 第456章 隐瞒之事 顾长夜震惊的看着沈怜。 他忽地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 沈怜粗喘着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脸色煞白,双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半晌,她转头看向顾长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是相信我的吧?” 顾长夜微张这唇瓣,幽深的眸底疑惑地和她对视。 四周的人同样诧异的看着沈怜。 众多的目光落在沈怜身上,使她越发的不安。 “王爷,我真的没有做过那些事情,我是怜儿啊,我的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沈怜委屈地说道,伸手试图去拉顾长夜的衣袖,可却被顾长夜迅速的躲开。 看着顾长夜的动作,沈怜的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沉默半晌的顾长夜终于开了口,“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他?” 沈怜惊慌失措的摇着头,“不,我没想杀他......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顾长夜颤声问道:“如果你没做过那些事,有什么可怕的?” 沈怜摇头冲他大喊,“不!他要杀我,我怎会不害怕?!” 顾长夜的眸中流出点点悲伤,最终沉声说道:“我在这里,他又怎能伤到你?” 沈怜怔住。 二人面对着面,一个满是失望,一个惶恐不安,身上的婚服皆染上了鲜血,却因为衣服本身的颜色,而显得没有那么刺目。 沈怜倏地大笑起来,一边笑着,眼泪一边落下来。 “说到底,你是不愿意相信我,只要是为了那个贱人,你就愿意怀疑任何人,是吧?”沈怜悲切的问他。 顾长夜没有作答,只是看着她,等一个答案。 沈怜笑着继续说道:“对,那件事是我做的,可我会做这种事情,都是因为你!顾长夜,你说什么你做的一切,是为了复仇,可是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你的视线就经常放在她的身上,从最初的的厌恶变成在意,到最后你总会不自觉的去寻找她的身影......” 听着沈怜说起过去,顾长夜的指尖越发颤抖。 就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过去他有多在意花枝。 “顾长夜,你不恨她便罢了,为什么要爱上她?你对得起我母亲吗?” 面对沈怜的质问,顾长夜紧皱起眉头。 捕捉到顾长夜眸中闪过的愧疚,沈怜心中一喜。 阮灵永远是顾长夜过不去的一道坎,如今变成了沈怜手中紧握着的把柄。 只要有阮灵在,无论她做什么,顾长夜总是会原谅她。 她正想在说什么时,长柳忽地用力拉扯着一个人,走到顾长夜的身边。 “王爷,小鱼有话要说!”长柳面色愠怒的瞥了一眼沈怜,沉声说道。 沈怜怔怔的看着瑟缩在长柳身后的小鱼,心下咯噔一声。 顾长夜眉心紧蹙不开,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眼下长柳又胡闹起来,这让他有些恼火,“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长柳抿唇压下心底对顾长夜的惧意,决定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 刚刚院子里起了骚动,她也立刻跑了过来,不过一直站在院外,偷偷看着院内的情况。 在刺客倒下之前,她无意中注意和她一样躲在暗处观察的小鱼。 小鱼和她的视线对上的一瞬,脸色倏地一变,便慌张的转身想要逃跑。 长柳一瞬间便意识到小鱼有些古怪,前几次见到她时,她是十分慌乱,甚至有几次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 她隐隐有种感觉,小鱼想要说的事情,一定和沈怜有关。 于是她立刻追上小鱼,不顾小鱼又哭又求又是下跪的,硬是从她口中问出了隐瞒的事情。 长柳紧紧攥着小鱼的手腕,防止她逃跑,看着她了冷声问道:“小鱼,把你刚刚讲的事情,告诉王爷!” 顾长夜的视线移到小鱼身上。 小鱼怯怯看向他,又慌忙移开视线,拼命摇着头说道:“不,不行,我不能说!” 看着小鱼胆小的样子,长柳十分生气,“你怕什么?这么多人在这里,王爷也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不行!她会杀了我的......”小鱼痛苦地捂着耳朵,依然抗拒着说出实情。 长柳急的躲了两下脚,最后无可奈何地看向李丛,用眼神向他求救。 李丛和她对视,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长柳这个时候非让小鱼说出来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而且,很有可能和沈怜还有花枝都有关系。 李丛微敛神色,向前走出一步,严肃地说道:“小鱼,你若知道什么,最好现在说出来,我会保护你的。” 听到保护二字,小鱼的身体顿住,片刻僵硬的抬头看向李丛,“我......” “别怕。”李丛轻声说道。 小鱼垂下头,眼眸也低垂下去。 王府里的人都很冰冷,没有什么人情味,能称得上温柔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阿奴,小舞,长柳,还有就是李丛。 像她这种胆小懦弱的人,在王府里总是被大家集中欺负的对象,所以她没少受李丛的帮助。 对于李丛她是信任的,在此之前她也有无数次,想要将那件事告诉李丛。 “我......”踌躇半晌,小鱼终于弱声开口,“那天,我看到了不该看到事情。” “住口!”沈怜再次激动的怒吼出声。 这一声,让顾长夜眉心的褶皱更加紧密。 他看向沈怜,眸底的失望更加明显。 片刻后,他的视线没从沈怜身上移开,却声音冰冷的对小鱼说道:“说下去。” 小鱼紧张的抓住长柳的手,“那天夜里,我看见子俏带着几个下人......进了小舞的房间中,最后他们从房间里拖出一个麻袋,带出了王府,第二日小舞便不见了。” 小鱼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沈怜便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 向她冲过去。 “闭嘴!闭嘴!!” 她的手向着小鱼的脖颈伸去,摆明了一副要掐死小鱼的样子。 看着沈怜癫狂的样子,顾长夜的身子忽地向后踉跄一下。 他以为花枝背叛了自己后,为了寻求心上安慰,试图将感情转移到沈怜身上。 他以为这样既给了沈怜弥补,同样也能让他忘记花枝。 可如今他已经不知,花枝和沈怜到底哪一个更可怕。 李丛挡在了长柳和小鱼的身前,以防沈怜伤到她们二人,然后看向顾长夜,“王爷......” 顾长夜的脸色苍白,看起来比他中毒那些时日还要虚弱。 匕首从他的手中滑落,他看着地面的血色,良久倏地冷笑一声。 “来人,沈小姐病了,将她送回房间,严加看守。” 第457章 忘不掉 听到顾长夜的话,沈怜的眼底生出怨恨。 “顾长夜,你别忘了,是我割肉放血救的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一把挣脱开旁人的手。 顾长夜看着她那副模样,忽地感觉一阵窒息。 如今的沈怜似是一根绳索,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脖颈,每当他要和她分辨个是非的时候,她就会用这样那样的事情,收紧绳索。 他和沈怜对视半晌,最终淡漠的说道:“沈怜,我生平做厌恶什么,你是知道的,不要再触碰的我的底线。” 说完,他又看向一直坐在地上,被吓傻的子俏,“来人,将子俏拖下去打八十大板,赶出王府!” 子俏惊慌失措的摇头,“奴婢知错了,王爷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她慌乱的跪到顾长夜的脚边,用力的用头磕着地面。 可这没有让顾长夜生出半点怜悯之心,他似是看着一只蝼蚁一般瞥了她一眼,便冷漠的转身离开。 沈怜没能再开口叫住他。 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触怒的顾长夜,多说只会将他推得更远,没有说惩罚她,已经是顾长夜对她最后的宽容了。 而子俏她也不能再保,这一遭算是子俏替她担了罪责。 子俏哭着爬向她,“小姐,救救我吧,奴婢对您可是一直忠心的......” 沈怜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忠心就把嘴巴闭严实了,不要说出不该说的话,我想让你消失简直是轻而易举。” 子俏的身体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沈怜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转身离开,不再回头看子俏一眼...... 大婚之日,恭亲王未能完成大婚的仪式,夜里又闹了刺客,这一事很快便传的都城人尽皆知。 关于王爷同王妃不和的传言,也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而被流言包围的王府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明明该大喜的样子,却生生像是王府里死了人,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从那一天开始,顾长夜很少回正院,几乎每一夜都呆在书房里。 很多人都以为因为大婚那日夜里的事情,顾长夜在躲着沈怜。 可李丛却知道,他没有躲着谁,他只是想一个人呆着,试图忘掉一个人。 这样的低糜一连持续几日,最后是路嬷嬷按奈不住,直接找去了书房。 推开书房的门,便能看见顾长夜神色憔悴的坐在书桌前,下巴上已经生出靑虚虚的胡茬。 路嬷嬷从没见过这般憔悴的顾长夜,微蹙起眉头慢慢走向他。 “王爷,您现在这副模样,可不是贵妃娘娘想看到的。” 顾长夜的轮廓隐在阴影中,没有出声应她的话。 路嬷嬷轻声叹息,“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个结局......” 顾长夜的眸子微微一动,过了良久,他抵押的开口,“......是我错了吗?” 路嬷嬷心疼的看着他。 可有些话总要说出口,有些心结总要打开。 “王爷错了。” 听到路嬷嬷的答案,顾长夜缓缓抬起头看向她,“错?是哪一件错了?是不肯相信她的话,坚信她与他人联手背叛了我?是我就不该爱上她?还是最初我就不该去寻她,为了报复将她带回王府?” 路嬷嬷默声看着他,片刻后垂眸说道:“都错了。” 顾长夜眸底闪过讶异。 路嬷嬷说道:“花家死了那么多人,若说以命偿命,已经够了,所以王爷不该去寻那个孩子,既然寻到了,想要将仇恨强加于她,就不该对她动了心,既然动了心,就不该再掺杂怀疑,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她......” 她顿了顿,最后悲哀的说道:“还有最后一错,既然那孩子已经死了,王爷便不该再记着她,忘了才是最好。” 顾长夜眸子晦暗不清,半晌苦涩的笑起来。 “原来我犯了这么多的错。” 一步接着一步的错。 如今他随了最初的心愿,让花枝痛苦肚饿死去,可他却半点笑不出来。 那些痛反噬在他的身上,让他生不如死。 其实哪怕他相信了花枝骗了他,背叛了他,可他还是没想过让花枝离开自己的身边,哪怕是囚着,他也想一直将她困在自己的身边。 如今花枝再也不受他所困,可他自己却永远被困在了原地。 “路嬷嬷......”他有些绝望的问道:“你说我该忘记,可我要怎么样才能忘掉?” 路嬷嬷张了张嘴,可最后她也没能说出个答案。 想要忘掉一个刻在心里的人,谈何容易。 “路嬷嬷你说得对,口不对心,心口不一,言不由衷,如今我受到了惩罚。”顾长夜狼狈的笑道。 路嬷嬷:“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眼下您不能再这样颓唐下去,您和怜儿小姐的事情......” 顾长夜打断她的话,“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明明李丛已经提醒过我,婚姻之事将就不得,可我还固执的以为,我可以将就,我可以让沈怜那样爱我的人陪我一生,如今我才明白,我是半点不能将就,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每一刻都是煎熬,更何况......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沈怜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 那夜刺客的事情,路嬷嬷也已经听说了,沈怜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路嬷嬷有些震惊,可细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沈怜的嫉妒心极强,路嬷嬷早就看出了。 路嬷嬷也有些埋怨自己,未能早些提醒顾长夜这件事。 “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李丛的声音,路嬷嬷开门,李丛走进来后,她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个心结还要顾长夜自己解开,于是便走了出去。 李丛看了一眼顾长夜,眸色有些担忧,可还是照常的汇报事情。 “王爷,上次送到宋县赈灾的那些银两已经用光了,朝廷不打算继续赈灾,如今宋县的灾民比之前又多出了粗多,其他地方的灾情也不容乐观。” 赈灾的事情,摆明了是宋婉思知道顾长夜不会坐视不理,想要借此吃光顾长夜所有积蓄,连之前赈灾的功劳她都全揽到了朝廷里。 顾长夜沉默半晌说道:“李丛,去通知秦将军,我们再去一次宋县。” “王爷,王府的账簿已经帮不上那些灾民了。”李丛道。 顾长夜淡淡道:“没关系,你去将王府里的事情安排好,这一次我们会离开很久。” 李丛有些吃惊,“什么?!” 第458章 逃避 同李丛交代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夜里顾长夜便换上暗卫的衣裳和面罩,走进皇宫的密道中。 因为隐隐察觉到皇上似乎有意不与他见面,所以这次入宫他并没有递给皇上任何消息。 所以当他出现在寝殿中,顾长锦确实有被吓了一跳。 顾长锦立刻屏退了屋内的两名宫女。 顾长夜面无表情的拉下面罩,“臣弟参见皇上。” 许久未见,顾长夜的语调中比从前更加凉薄,而且也多了些疏离。 顾长夜的脸色微微一沉,半晌垂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长夜,因为朕不肯见你,所以你在生气?” “臣弟不敢。”顾长夜冷淡的说道。 的确,从顾长夜的神情看去,的确看不出他有半分生气的模样,幽深的眸底似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湖水,没有波澜,无情到让人心寒。 顾长锦细细的打量起顾长夜的模样。 他瘦了许多,比过去又添了许多沧桑,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有深沉,却和他一身的清冷相得益彰。 顾长锦微微蹙眉,“长夜......朕现在的处境你是知道的......” 不等顾长锦说完,顾长夜便说道:“是微臣的错,让夏禾钻了空子,请皇上责罚。” 顾长锦的指尖微微一动,眸底闪过愧疚。 他心里很清楚,将顾长夜一步步逼成现在这副模样的,何止夏禾一个。 他隐瞒了很多事情,生生夺走了他想要的。 “长夜,朕不怪你,只是如今的情形,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顾长锦轻声说道。 顾长夜:“臣弟知道,这次来便是想要同皇上告别的。” 顾长锦一惊,“告别?什么意思?” “除宋县之外还有多地陷入灾情,死了很多平民,不止如此还有大量的灾民流入其他地区,给其他地方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臣弟准备亲自带兵赈灾,帮他们重造房屋,管理灾民。”顾长夜淡漠的回答。 顾长锦怔了许久,片刻他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这是好事,但只怕这等好事夏禾一定会插手进来,这种功劳不会让你独占的。” 顾长夜:“眼下安定民心最重要,虽然太后监政,但在百姓的心中,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若任由灾情漫延,百姓的怨言只会落到皇上的头上。” 顾长锦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顾长夜思虑的周全,之前他并没有想到这些。 “好,你去吧,待到明年春暖花开,你回来的时候,朕定为你接风洗尘。” 听到顾长锦的话,顾长夜却摇了摇头,“等稳住了灾情,臣弟会随秦将军去镇守边关。” 顾长锦腾地一下从床榻上站起,“你这又是为什么?!” 顾长夜的眼帘微垂,挡去了眸光。 为什么? 他无法回答这句话。 自从大婚那一日之后,他每每合上眼,就是花枝在火中痛苦的模样。 他的噩梦终于从萧贵妃和阮灵的死,变成了花枝的死。 即便是萧贵妃和阮灵的死,他虽伤心,但从没想过逃避。 可花枝不一样。 每夜入梦时,她痛苦的模样,她愤怒地指着他,说他骗了她的模样,她那副生物可怜的模样,无不在他的身上留下深不见底的伤口。 哪怕他在梦中争辩,明明是她先背叛了他,她没有资格来指责他,可当梦中的花枝一落泪,他所有的冰冷无情,都化成了支离破碎的软弱。 所以,他想逃了。 逃离花枝存在过的地方,这才能让他尽快的忘掉这些事,变成原来杀伐果决的顾长夜。 再来,他也不想面对沈怜。 虽未拜堂,但在外人看来,沈怜已经是他的王妃。 再是失望与不爱,因为阮灵他也无法写下休书,将沈怜赶出王府。 便让她在王府,他走就是了。 这些他都没能说出口。 二人沉默相对良久,顾长锦才淡声问道:“这还是朕第一次见到你逃避的样子。” 心中所想被戳穿,顾长夜也没什么动摇。 顾长锦无奈的摇头,“罢了,随你去吧,只是你不能去太久,早晚你是要回到朕的身边,处理太后和夏禾那帮人的。” 顾长夜点头,“臣弟有分寸,这次离开臣弟还会去寻找神医,医治皇上的病。” 提到病,顾长锦的唇微微一张,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可半晌他也没能说出口,到最后化成一声叹息,道:“谢谢你,长夜。” 顾长夜的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过,淡漠的说道:“皇上早些休息,臣弟告退。” 顾长锦点头。 顾长夜按照原路返回,走进密道中。 皇宫的密道并不宽敞,但是却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若是不熟悉,很容便迷失在密道中。 虽然顾长夜对这些迷倒通向何处,都已经熟记在心,可密道中还有许多隐藏的机关,是他不知晓的。 留给天子的最后一条退路,皇上有所保留,顾长夜不觉得奇怪。 眼下正是寒冬最冷的日子,密道中可以听见如女人低泣的风声,夜明珠的光亮在密道中显得有几分阴森。 顾长夜拉起面罩向前走着。 忽地从密道的墙壁里,传出一声似是瓷器落在地面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格外的清晰,顾长夜的视线陡然变得锋利,提防的看着传出声音的那面墙。 密道里有人? 他看着那面墙半晌,用耳仔细的去听墙壁里的声音。 风声里似乎确实多了些声音。 一个很轻很弱的哭声,若不仔细去分辨,根本听不出那声音和风声的区别。 他紧皱起眉头,对着那面墙壁缓缓伸出手...... “王爷怎么在这里?” 指尖未触到墙壁,身后传来郑太医的声音。 顾长夜防备的转过身,“你怎么在这里。” “哦,卑职在太医馆一直为皇上配药来着,错过了出宫的时辰,王爷知晓的,若这个时辰被旁人抓到卑职还在宫里,会被杀头的。”郑太医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神情十分夸张。 顾长夜依然怀疑的看着他,“皇上将密道的事告诉你,你便这么用?” 郑太医一副知错了的样子,“是,是卑职的错,王爷要打要罚都可以。” 顾长夜打量着郑太医,片刻后指着那面墙壁,“这面墙里有声音,怎么回事?” 郑太医一副茫然的样子,“声音?王爷听错了吧,墙怎么会有声音。” 他回答的十分坦然,一副肯定了顾长夜听错的模样,甚至连去查看一下那面墙的意思都没有。 顾长夜的眸子顿时变得冰冷,再次看向那面墙。 第459章 惊梦 “王爷,还是早些出去吧,等下出去,若是碰到宫门外的禁卫军巡视也不太好。”郑太医低声说道。 风声还在密道中低嚎,可墙壁里的哭声却似乎停止了。 顾长夜的视线不肯从墙壁上移开。 那道冰冷的视线,就像是穿透了墙壁,窥探了内部,冰冷至极,让一旁郑太医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里,真真怕顾长夜看出什么端倪。 半晌,顾长夜沉沉开口,“郑太医,这条密道本是皇族机密,历来只有天子才可以知道,你我既然知晓,是圣上给的恩泽,若下次再让本王看到你乱用密道,你这脑袋就不用要了。” 他说完便转身向前走去。 看着顾长夜的身影走远,郑太医僵硬的身子才松下来,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顾长夜这么吓了。 不过顾长夜现在的模样,也着实让郑太医吃了一惊。 身上那股子阴冷的戾气,比从前更甚。 郑太医下意识看向顾长夜刚刚盯着的那面墙壁,想着今日那位应该是又被梦魇住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和恭亲王撞了个正着。 犹豫片刻后,见顾长夜应该是已经离开,这才转身向前走了十几步,左拐了一下,数了数墙壁上的石头,最后看准其中一个用手掌按下。 墙壁上立刻翻开一道暗门。 暗门内,幽幽的烛火跳动着,皇上命郑太医添了床榻,桌椅,暖炉,该有的东西都有,一日三餐,郑太医也会按时送到,倒是不会委屈了住着的这位。 郑太医的视线缓缓移动,余光倏地瞥见站在墙角的白色身影,又被吓了一跳。 他抚着心口,定睛看过去,半晌才抚平惊吓。 女子一袭白衣站在角落,一头及腰的黑发就那样披散着,烛火的跳动让她的脸忽明忽暗。 那人赫然就是已经烧死在天牢中的花枝。 她的面色有些憔悴,脸上还挂着泪痕,视线幽幽的看着刚走进来的郑太医。 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 只要她还活着,慕连便绝对不会放过她,而夏禾也会时刻关注着她,她若想专心为皇上看病,便不能再被这些事情烦扰。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最起码不想以阿奴的身份活下去。 这个名字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她深爱的人,恨她恨的刻骨铭心,一心想让她痛苦。 于是那日她用了自己的心愿,让她以阿奴的身份死去,往后她会用自己的名字活下去。 皇上立刻安排了此事,将她安置在密道中,然后从派郑太医找了宫内同花枝身形相像,又患有寒疾的宫女尸体放在地牢中。 一场大火,让人没办法具体分辨那具尸体到底是谁,也彻底抹去了,她作为阿奴的过去。 从那天起,她住进了昏暗的密道中,有时她会觉得自己是从一个牢笼,又跳进了另一个牢笼中。 皇上说总有一日,她会获得自由,花枝却对此并没有什么期待。 那日皇上的话点醒了她。 她恨不起顾长夜,因为确实她的母亲温云歌害死了阮灵,她不想让这仇恨继续轮回。 可宋婉思和夏禾不一样,所有的悲剧都起源于他们的谋划、利用、挑拨。 而且那二人玩弄王权,置黎民百姓于不顾。 国仇,家恨,哪一个都给足了花枝复仇的理由。 郑太医看着花枝,她的脸上褪去曾经的青涩稚嫩,多了几分沉稳。 她轻轻弯起唇角,“郑太医,我听到刚才密道中好像有声响,是你发出的吗?” 郑太医微微一愣,然后连忙点头,“是,是我,人老了,自言自语了一阵。” 他怕让花枝知道,刚刚那一瞬,她同顾长夜只有一墙之隔。 郑太医走进暗室内,细细打量站在墙角的花枝。 没了刚才倏地瞥见的惊吓,眼下再看去,不由得心中暗道花枝的容貌太过艳丽。 哪怕那一副女鬼的装扮,脸上还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可丝毫不减五官的绝美。 这模样就算真的是女鬼,怕也是话本子里,住在古庙中用美色勾引路人吸食魂魄的女鬼。 郑太医急忙轻摇头,将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赶出去。 自己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想着这些抬不上台面的事情。 他从怀中拿出几本书放在桌上,“这是我在皇家的书库中找的几本绝本医书,不过书库的里的医书,我早就看过了,并没有能医治皇上的方子。” 花枝轻飘飘的向他走去,瞥了一眼桌上的书,“书上写的不一定无用,要看人怎么利用。” 郑太医没作声。 医治蛊毒的事,皇上已经交给花枝,郑太医也知道这小姑娘不一般,当初是他低瞧了这位,如今他便顺着皇上的意思,由着花枝的去做。 郑太医本就是过来送医书的,现在医书送到,他便想起身离开,可视线触及到花枝眼下那片青虚的痕迹,动作又顿住。 “今日......又发梦了?”郑太医犹豫的问道。 花枝默声片刻,苦笑着点了下头。 她似乎是得了心病,每一夜都被噩梦折磨着。 郑太医想着自己到底是个长辈,对于花枝的遭遇他也很是同情,眼下看着她夜夜不能入眠,便想着开导一番,“你这噩梦都梦到什么了?” 花枝的眸子微微一颤,良久神色有些恍然的说道:“大抵是儿时的事情,梦中觉得万般的可怖,可是梦一醒又不记得了。” 回答是这样回答,可花枝心里清楚,那噩梦醒来也是历历在目的。 只是内容她说不出口。 梦中没有儿时家门被灭的惨状,没有冰冷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没有沈怜狰狞的脸讨要什么仇恨。 那噩梦是一场旖旎。 每一夜,她都能梦回顾长夜最温柔的那段时光,梦里他们二人极尽痴缠,顾长夜紧紧拥着她,将所有的情意倾泻给她。 “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 顾长夜在她耳边不断地呢喃。 花枝由着他摆布,尽力的回应他所有的情动。 可这到底是个噩梦,每次梦的最后,顾长夜那张俊美的脸都凑近她,用最冰冷的语调唤醒她。 “阿奴,你只是我发泄的工具,我不爱你。” 第460章 不再相见 郑太医察觉花枝似乎并不想说出口,便也没有再多问,起身离开。 他走后,花枝也未能入眠。 她平躺在床榻上,双目失神的看着暗室的屋顶。 不敢合眼,一合眼便又是一身伤。 顾长夜,如今我死了,你是不是很欢喜,被那样的大火活活烧死,不正如了你的愿,让我痛苦的死去...... 七日后,秦将军的兵马准备好,顾长夜将府内的事情也安顿妥当,便准备出发前往各灾区。 大婚才过几日,王爷就急着离开,这段时间内也不会回来,不免让府内下人们私下议论的更甚。 路嬷嬷出门为顾长夜送行,虽觉得顾长夜这般急着离开确实有些不妥,几次欲开口劝说,到最后却都化成叹息。 顾长夜的性子定是什么思虑到了,怕是这都城没有他牵挂的事情,任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顾长夜将李丛留了下来,就是为了让他照看王府的事情,若真有什么事发生,李丛也能处理。 清点完物资和人数,他翻身上马正要出发时,沈怜发了疯般的冲出来。 “顾长夜!你就这般瞧不上我吗?!才与我成婚几日,你便要离开再不回来,你是为了那个贱人受的委屈故意作践我,让我守活寡吗?!” 她歇斯底里的吼着,全然没有了过往沈大小姐的温婉。 下人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这到底是在王府的大门口,沈怜这般大吼大叫,还将王府内宅的事这般说出,全被那路人听了去,也不怕让人听笑话。 就连路嬷嬷都蹙起眉头,觉得有些丢人。 倒是顾长夜面不改色,不似生气的模样,淡漠的看着她。 半晌他幽幽开口,“沈怜,我终于明白为何你挖尽心思讨好我,我对你还是无法动心。” 沈怜顿时怔住。 顾长夜视线看向前方,“你不爱我,你只是爱你自己罢了。” 说完,他踢了下马腹,绝尘而去。 徒留沈怜站在原地怔了许久。 “胡,胡说......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的辩解自然无人仔细去听,四下的人早就散了开,生怕被她的余火波及到。 顾长夜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出了城。 夏禾坐在酒楼之上,一手端着酒杯,看着那些人马有序的离城,夏禾似有些迷惑的皱起眉头。 片刻后,侍卫上了楼,走到他的身后,“主人,那对人马没什么问题,也没看见那个叫花枝的身影,顾长夜这次真的是要去赈灾。” 夏禾带着嘲意勾了下唇角,“赈灾不说,还要亲自带兵去边关镇守,有意思,看来那小丫头真的死了。” 侍卫原本不解夏禾让他查兵马里是否有花枝的踪迹是为何,眼下却恍然大悟,“主人是怕那丫头的死有诈,是顾长夜演的一场戏,为了护那丫头的周全?” 夏禾轻笑当做默认。 他抬手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不过现在看来那丫头确实死了,才会惹得恭亲王这般伤情,竟然就将小皇帝一人留在宫中任人摆布,可惜了......” 侍卫还以为他是在可惜顾长夜这个死对头,“顾长夜的手段确实让人佩服,如今被一个女人伤的一败涂地,确实可惜。” 夏禾轻蔑的一哼,“谁可惜他?我可惜的是那个小丫头,难得一见的药人,就这般死了实在可惜,本来还想借着机会使她为我所用。” 这倒是侍卫没有料到的,在侍卫的眼中花枝不过一介弱质女流,生来便低男人一等,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天牢的那场火还是查一查,有些蹊跷,天牢里的油灯都是镶嵌在壁缝中的,怎么会轻易翻落?”夏禾说道。 侍卫拱手应下。 顾长夜离开的都城的消息,人尽皆知,唯有花枝一人,并不知晓此事。 她坐在暗室的桌前,翻看着手中的古医书,仔细地寻找着和蛊毒有关的线索。 暗室的门缓缓打开,她本以为来的是郑太医,可一抬头瞧见是皇上时,眸中闪过诧异。 “怎么?你不欢迎朕来?”顾长锦淡笑着打趣道。 花枝这才神色淡淡的起身,欲向他行礼。 顾长锦却连忙摆手,“不是和你说过在这里不要将朕当天子,你是医者,朕只是个病人,刚才不过同你说笑罢了。” 花枝慢慢直起身子,脸上却不见半点笑意,“不知皇上今日亲自来这里,是有何事?” 顾长锦脸上的笑意这才收了收,“蛊毒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花枝摇头,“民女还在查找线索,还请皇上耐心等待。” 顾长锦眉目微微一沉。 花枝隐约猜到他在急什么了。 陈念当初留下的方子,虽然能缓住蛊毒毒发,可那些方子用久了,蛊毒便会适应,方子也就会渐渐失效。 不压制蛊毒,只怕皇上等不到她找到解药了。 花枝从桌上拿出一只干净的茶盏,然后掏出从郑太医那里要来的精巧匕首,没有半点犹豫的拉起袖子,在白净的小臂上割开一道口子。 顾长锦一惊,“你做什么?!” “看来皇上虽然知道民女解了顾长夜身上的毒,却不知用的是什么方子。” 花枝一边将血滴入茶盏中,一边解释:“民女用了一个险方,如今身上流的血可以压制百毒,用这血做药引这才解了那无解之毒,蛊虫本就嗜毒,我的血虽然没办法杀死蛊虫,解除蛊毒,但是压制它还是可以。” 说着,她将茶盏端到顾长锦面前,“皇上,不要嫌弃民女。” 顾长锦看着白玉的茶盏中盛着鲜红的血,再看向花枝那条小臂,隐隐能从掀起的袖口瞥见里面狰狞扭曲的伤疤。 顾长锦忍不住沉声叹息。 他过去不想让这二人在一起,如今再看他们这对痴男怨女,心中却生出了许多不忍。 一颗真心远比权力和富贵要珍贵的多,过去顾长锦不信这世上有真心,可看着花枝付出这么多,他也隐隐的对这份真心产生共情。 半晌他接过茶盏,终是决定将顾长夜的事情告诉她,“长夜离开都城了,去帮助那些陷入灾情的地区,之后还会去镇守边关。” 听到顾长夜的消息,花枝的脸上却没什么波澜。 顾长锦接着说道:“你就不想问他为什么离开?” “与我无关。”花枝冷冰冰地回答。 顾长锦叹息,将茶盏一饮而尽后转身离开。 花枝看着那扇暗门合上,垂下眼眸。 顾长夜,我们最好永远不要再相见...... 第461章 闹鬼 一年后。 都城春暖花开,冰意消融。 宫城内的柳树也都发了芽,长柳拂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不过和这春景的暖意相比,金銮殿上却是一片冰寒。 太后宋婉思监政这一年,皇上显少露面,这让几个维护顾氏血脉的老臣很是不满,眼下正大刺刺的指责宋婉思霸着皇位太久,想请一月未露面皇上上朝。 他们从前便是站在顾长夜那一边的,任由夏禾威逼利诱也不见他们半点动摇,顽固腐朽的可怕。 可这一年顾长夜守在边关,朝中没了他们的倚靠,这些老人倒也知道收敛一些,不过收敛不代表这帮老头打算退让,他们每天都紧盯着皇上的动向,估摸着皇上要是有半点不对劲,这帮老头就要愤起。 宋婉思对这帮老头多少有些顾忌。 这帮元老和那些被赐了封地的皇子多少有些联系,当今圣上要是没了,每个元老心中都有个自己心中的天子,回头那几个王爷经这些老臣挑拨,都回来抢这天子的位子,便是夏禾也会头疼。 所以顾长锦才留到了现在,就是为了稳住这些人,等到那把弩箭做好,等到那时任谁反对,他们都不会再怕。 宋婉思横了一眼大殿之上吹胡瞪眼的老臣,心中暗暗盘算着,等皇位落在她的手中时,她要将这些老头全部抽筋剔骨。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平和。 “众爱卿稍安勿躁,皇上的身体一直不好,不宜操劳,不过明日皇上便能上早朝。” 为了安抚这帮老头的情绪,宋婉思不得不这么说,想着明日是该将被软禁在寝宫中的顾长锦扯出来,让别人过过眼。 早朝散去,夏禾跟在宋婉思的身后走进御花园中。 此时,御花园中也开出花蕾,细嗅便能闻到春风中淡淡的清香。 宋婉思屏退左右的宫人。 等到四下无人时,夏禾才开口说道:“太后不必对那些老头上心,早晚有一日,臣会将他们一一铲除。” 宋婉思轻蔑的一笑,“我自然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只是你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兵器图现在只得到了半张,另外半张虽然也在我们的手上,可封在那机关盒中就等同于没有,一年了,夏丞相还没找到钥匙的线索,实在太让哀家失望了。” 夏禾缓缓抬眼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宋婉思,眸底闪过一抹悲伤。 真情难得,有的人的心却永远捂不热。 半天没得到夏禾的回应,宋婉思转过身,但并未看见夏禾眼底一瞬的情绪。 她的脸色微冷,说道:“夏禾,虽然我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可皇位不属于我,也不属于长琪,我每日都过得惶惶不安,生怕哪一日顾长锦的病好了,那个顾长夜突然从边关回来和我抢皇位。” 夏禾静静的听着她说,最后弯唇轻笑,安抚道:“别怕,顾长夜那边我一直派人盯着呢,我看他暂时还没有回来的意思,至于顾长锦......蛊毒只有江尘子能解,所以不用担心。” 宋婉思露出怀疑,“那个江尘子真有那么厉害?可是当初顾长夜身上的毒不就被那个花枝解开了,那个毒江尘子可是解不开的。” 这倒是噎了夏禾一下,他垂眸说道:“的确,那小丫头确实是我没料到的,不过她已经死了,太后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 宋婉思缓缓吐出一口气,面露担忧,“话虽这么说,可前几日哀家去看他,发现他面色红润,不再像从前那般病态,哀家实在不安。” 夏禾蹙眉,低头思忖着此事,半晌不得其解,只好抬起头笑道:“许是回光返照,太后不必担心,顾长锦那边我也会盯着的。” 关于顾长锦面色转好之事,使这二人心下都产生了疑惑。 宋婉思当日便去请顾长锦隔日上早朝,顺便再去探探他的气色,然后更加确定了顾长锦面色好转的事,并不是错觉。 入夜后,诺大的皇城便显得有些阴气森森。 皇城是富贵之地,却也是是非之地,死人的事可比皇城墙外多得多。 有的被砍了头,有的被活活打死,上吊的,跳井的,什么样的死法,宫里都能见到。 所以一入夜,这皇宫便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一名小宫女执着宫灯,脚步匆匆的向前走着。 她因不小心打翻了要送去太后那里燕窝,被管事嬷嬷罚去洒扫班,已经连着七日,今日事情格外的多,所以才耽搁到这么晚。 春夜的风还是有些冷,让她不得不裹进身上的衣衫,暗暗安抚着自己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当经过秘阁时,一阵窸窣的动静从禁闭的门中传出。 宫女的叫顿时停住,双腿忍不住的打起颤来。 秘阁是皇家藏书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珍贵典籍,当然也有很多不能予外人所看的东西,除了皇上和皇上所允许的人以外,旁人是不得入内的。 皇上病了许久,出了郑太医,也没许过旁人可以出入这里,更何况这么晚了,屋子里怎么会有人? 宫女的腿忍不住打起颤来。 明明怕得很,可偏偏心底还有一点的好奇在作祟。 一点好奇总是能战胜恐惧,宫女用力的咽了下口水,终是悄声走近秘阁的大门。 她小心翼翼的在门上用手指尖捅了个窟窿出来,向里看去。 秘阁内一片幽暗,只有一处角落透着点点光亮。 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书架前,一头及腰的黑发披散着。 那个身影背对着宫女,所以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是这白衣长发的,实在太像女鬼。 宫女的身子颤的更厉害,便急切的想要跑远,却没想这一着急,手却不小心碰到了木门。 寂静的夜里倏地发出‘吱呀’的声音,格外的刺耳,惊扰了那专心看书的‘女鬼’。 ‘女鬼’立刻转过身看向门口,宫女的恐惧却已经达到了极点,来不及仔细看那女鬼的模样,便拔腿转身跑起来。 “有鬼!有鬼呀!!” 宫女凄厉的叫起来,将在周围巡视的禁卫叫了过来。 宫内最忌讳谈论鬼神之事,禁卫皱眉看着宫女,可为了确保安全,还是随着那宫女去秘阁查看。 禁卫拔出腰间的佩刀,一把推开秘阁大门...... 第462章 急信 秘阁大门被推开后,里面却是漆黑一片,再看不见半点光亮。 禁卫皱眉,“哪有女鬼?” 宫女瑟缩在禁卫身后,打着哆嗦的探出半个脑袋,环顾一周,竟没看见那个女鬼的身影。 “那,那个女鬼,她刚刚明明就站在那个书架前的......”宫女指向书架说道。 禁卫便走向她指的那个书架,四下查看那一番,也不见半点‘鬼’影,又皱着眉头走回到宫女面前,“你可知道在宫中谈论可是死罪一条!” “我,我......” “大半夜的不好好待在屋中,在宫内四下闲走,罪加一等,你便等着太后罚你吧!” 禁卫恼火的说完,便越过宫女大步离开。 宫女惊魂未定,一人站在秘阁中。 刚刚这里分明站了一个人影,她喊人的时候,也不过就离秘阁几十步远,也没见有谁从门口跑出来离开,这秘阁就一个出口,那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凭空消失的......那只能是鬼。 这么想着,宫女越发害怕,秘阁也显得越加阴森起来,急忙哭着跑开...... 虽说宫中不许宫人嚼舌根,可不过一夜的时间,这秘阁闹鬼的事情便传的宫人们人尽皆知,甚至传到了第二日上早朝的朝臣耳中。 宋婉思来请顾长锦上早朝,这件事正合了顾长锦的意,这一年来他韬光养晦,身上的毒虽未解开,却彻底被压制住,气色也好了很多。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向众朝臣证明自己已经康健,可以重管朝政。 可宋婉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半点不让他与朝臣接触。 今日便是大好的机会。 他一身金黄龙袍,头顶白玉串珠冕旒,微敛着神色,坐在龙椅上时,周身的帝王气掩也掩不住。 看见圣上安好,那帮老臣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只要确认了圣上还健在,那他们便还能坚持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金銮殿内的朝臣跪拜,有几个是掩不住的欢喜,宋婉思的眸底流出阴毒。 顾长锦让众人平身后,浅弯着唇角说道:“这段时日朕的身体一直欠佳,朝中事务一直劳烦太后费心,如今真的身体大有好转,今后便会照常上早朝,也免得众爱卿跟着劳心劳神。” 这一年来顾长锦一直很听宋婉思的话,眼下说出这般话让宋婉思大吃一惊。 此事顾长锦完全没和她商量过,摆明了是要开始反抗。 宋婉思强挤出一抹笑意,“皇上莫要逞强,昨日哀家见皇上还咳嗽不止,身体和朝事哪个更重要,皇上心中就没有个衡量吗?” 顾长锦淡笑,“自然衡量过,朝事关乎蜀国的所有百姓,那几十万人的性命,自然是比朕的命更重。” 他说完,下面的人忍不住有人暗暗称赞,宋婉思的脸色却越发难看。 龙椅高高在上,距离朝臣有些距离,宋婉思将声音压到最低,用只有顾长锦一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皇上这是成心要给哀家难看了?” 顾长锦垂眸掩去眸底的笑意,“太后说的这是哪里话,朕不过是担心太后的身体太过操劳,撑不住罢了。” 这一口气就郁结在宋婉思的心口。 可她还是只能面带笑意,半晌笑着说道:“好!既然皇上已无大碍,哀家自然是要卸去监政的一职,不过在哀家心中,龙体最重要,等让太医为皇上探过脉,确认了无恙,哀家便答应皇上可以上早朝。” 她的话让顾长锦暗暗握紧拳头,明明他才是天子,这国是他的,龙椅是他的,何须她来答应?! 顾长锦正打算驳了此话,宋婉思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爱卿们,可还有其他事情禀报?” 她一副坦然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才是皇上。 朝臣们一阵沉默,有几个人默默互递着眼神,没一个人此时敢站出来。 半晌,一名老臣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今日来时,臣听见宫人们再传,宫中闹了鬼,鬼神之事一直是皇家大忌,还望皇上彻查此事,以免乱了宫中人心,传到宫外也不好。” “闹鬼?怎么回事?”顾长锦皱眉,这事他确实不知道。 另一人站出,“回皇上,那些宫人说,昨夜有人看见秘阁中有一白衣女鬼,不止如此,前段时日也有人说夜里看见有鬼影在宫墙边,此事频出,已经闹得宫人们人心惶惶。” 秘阁?白衣女鬼? 听完,顾长锦皱着的眉头反倒松了开。 这女鬼是谁,他自然知晓。 昨日花枝便和他说过,要去秘阁寻些医书看,没想却被一个夜里闲走的宫女撞见。 虽然他知道谜底,但他却不能揭晓。 一旁的宋婉思倏然开口:“昨日那名撞鬼的宫女,今日一早哀家便命人打了三十大板,便是为了警告下面的宫人不可私下乱传,可这件事越闹越大,哀家堵不上这么多人的嘴,眼下只能彻查此事了。” 顾长锦的眉头不由得又皱起来。 看来这件事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花枝也的确不能再藏身于密道,不如借此机会...... 他正想着,突然从大殿外面疾跑进来一名士兵,双手举起一封书信,跪在大殿中央,“报!恭亲王急信,五日后便会带兵马回城!” “什么?!” 顾长锦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当真是又惊又喜。 此前他是没有半点顾长夜的消息,自然也不知道他要回来的事情,眼下却突然得知他要回都城了。 整整一年,顾长夜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眼下突然要回来此前也没有半点前兆,这让顾长锦又隐隐担忧,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婉思同样是被这消息吓了一跳。 顾长夜要回来了? 夏禾明明说过,他一直派人紧盯着顾长夜那边,可怎么没听他说起过顾长夜想要回来的事情,而且五天后就到都城,明显顾长夜从边关出发几天了。 宋婉思下意识看向夏禾,却没想夏禾同样是一副震惊的神情。 就在昨日,他的手下刚刚同他汇报过顾长夜的近况,人还在边关死守着。 那回来的又是何人? 第463章 为官 早朝散去,众人却各有心事。 顾长夜要回来了,有的人担心恭亲王这一回朝莫不是要扳倒夏禾,有的人担心顾长夜便是回来也扭转不了现在的局面,搞不好最后皇上还要被软禁在宫中。 宋婉思回到寝殿,大发了一通脾气。 她不过是放顾长锦出来安抚一下那些躁动的老头,却没想顾长锦反抗不说,顾长夜还突然要回来。 宋婉思倏地转头怒视着跟着她回来的夏禾,“你不是说你已派人盯着他吗?怎么他回来你不知道?!” 夏禾也沉着脸色,眸底的光幽深不少,“昨日便有人报信,顾长夜确实还在边关。” “昨日在边关?还有五日他就到都城,分明是已经从边关出发好几日了!!” 宋婉思怒吼起来,抓起一旁的紫金茶壶,便砸向夏禾。 茶壶里是滚烫的茶水,顿时洒满了他一身,还腾腾的冒着热气。 茶水洇透朝服,灼烫着他的肌肤,传出阵阵痛意。 可他面上却未曾半点波澜,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甘愿的承受着宋婉思的怒火。 发泄了半晌,宋婉思终是觉得累了,这才坐到软榻上。 她不再言语,夏禾便轻声开口:“这件事中有古怪,我会派人去查回来的队伍,如若顾长夜真的在回来的路上,那便派人在路上杀了他,我们如今有了自己的强兵,等秦将军回来逼他交出兵权,若他不交,便是直接抢来也不怕。” “抢?”宋婉思一声冷笑,“你说的倒是容易,你养的那些兵马,没了那把弩箭,根本无法和秦将军首先那帮久经沙场的人比,若真能抢得过,当年你为什么不抢?为什么还要将顾长夜留到现在?” 夏禾垂眸。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若是可以,他早就这么做了。 “你的手下是不是背叛你了?”宋婉思突然问道。 夏禾皱起眉头,“这件事我还要查。” 宋婉思的美眸转向他,冷声说道:“好,明日一定要查清此事,还有你来想办法,让顾长夜不要出现阻碍我们的计划。” 夏禾拱手,“是。” ...... 密道的暗室内,花枝认真写着新想的方子。 暗室的门突然打开,她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皇上,有些吃惊。 此时还是白天,皇上从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过暗室。 她急忙起身,“民女见过皇上。” 顾长锦无奈的笑起来,“一年了,你还是这般拘礼。” 花枝并没有接这话。 不是她拘礼,而是眼前这位是天子,是蜀国之主,他们之间相差的不只是这些繁复的礼节。 “不知皇上此事来寻民女是何事?”花枝问道。 顾长锦也敛起神色,“花枝,你被宫女撞见的事情,已经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闹了鬼。” 花枝没料到昨夜的事会闹得这么大,连忙认错,“昨夜是民女太过不小心,还请皇上责罚。” 看她立刻低头认错的样子,顾长锦无奈的叹气,“朕不是来责怪你的,将你藏在暗室为朕治病,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一年的时间已经够长,其实朕是想......” 说到此处他停下来,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 花枝看了一眼圣旨,又奇怪的看向他,发现顾长锦的意思是让她接过去,花枝这才有些茫然的伸出手。 她摊开圣旨,看着上面的字,轻声念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医陈氏医治圣上有功,今起名为太医院大医司......” 念到此处,花枝诧异的看向皇上,陈氏便是花枝借了师父陈念的姓氏,捏造的一个假身份。 “你不可能一直躲在暗室中,困于这小小暗室,对于你来说便是束手束脚,要像医治好朕,你就必须走出去,而且只有这样,你才能和太后夏禾二人正面交锋。”顾长锦解释道。 花枝:“可是,大医司是朝中正二品的官职,蜀国向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这道圣旨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皇上现在的处境颁布这道圣旨,只怕......” 这些事情花枝自然是能想到的,让女子为官,只怕更会给那些想要让皇上退位的人一个机会,说他糊涂,荒唐。 当然,花枝能想到的事情,顾长锦自然也能想到。 他浅笑,“女子为官,的确自古便没有出现过,朕从前也觉得女子不能为官,可如今朕却觉得你担得起这个位置,你的才智不比朝上的那些官员少半点,你的内敛和坚韧也是寻常人难得,花枝,还记得当初要活下来的理由吗?你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要什么,那边要紧紧抓住机会,剩下的便交由朕来处理。” 花枝看向自己手中的那道圣旨。 自死过那一次后,她确实将自己看得更清,也知道自己活下来的理由。 成为大医司,的确能给她带去更多和夏禾他们接触的机会。 而且从没有人说过女子不能为官,好像这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女子为何便要低人一等? 从前她是最低贱的,她便觉得她有低贱的理由,她好似天生就该那么低贱一般,后来她才明白,人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贵与贱要看自己怎么去活。 她选择作为花枝活下去,便是抛掉过去低贱的自己,不再被任何人瞧不起的活下去。 花枝倏然握紧那道圣旨,单膝跪下,“臣接旨。” 看着她接下圣旨,顾长锦唇角浅浅弯起,“起身吧。” 花枝站起身,将圣旨抱在怀中,眸底微微闪着亮光。 这样的眼神,顾长锦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身上见过了。 这一年来,花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沉默,冰冷,眸底掀不起波澜。 那模样竟有几分顾长夜的影子,明明初见花枝时,这丫头眼眸亮如星辰,惹人注目。 眼前眸底闪着光亮的花枝才是她。 顾长锦突然想起顾长夜的事情。 这就像是老天爷的安排,他想让花枝走出暗室,可偏偏这时候顾长夜要回来了。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花枝呢? 顾长锦蹙眉踌躇起来。 花枝注意到顾长锦神情的变化,“皇上可是有什么苦恼的事情?” 顾长锦的视线和她对上。 花枝接了旨,这日后朝堂上总是会和长夜碰见的。 想到这,他决定还是提前和花枝说一声。 第464章 比试 “其实长夜......” 他刚吐出四个字,郑太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打断了他的声音,神色焦急的走向二人,“皇上,不好了,太后正要带着太医院的几位太医到您的寝殿,要为您诊脉。” 顾长锦微微蹙眉,“诊脉之事交由你来便好。” 大概是来的时候走得太急,郑太医此时有些微喘,摆手说道:“不,太后不许臣来为您诊脉......” 花枝当下便猜到宋婉思想要做什么,“皇上,只怕太后是不想您重新拿回执政大权,那几位太医也是站在太后那边,便是您的病好转了,恐怕也会说没有半点好转,让您继续修养。” 顾长锦的脸色微沉。 他早就猜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只是没想到,宋婉思竟敢和他来硬的。 花枝在一旁暗暗看向自己手中的圣旨,思忖片刻后,说道:“既然皇上有意让我走出暗室,那不如就借此机会,让我向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吧。” 顾长锦和郑太医同时看向她,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半柱香后,宋婉思带着四位太医走到顾长锦的寝殿前,小太监通报过后,便走了进去。 这四位太医皆是夏禾送进太医院的,就是为了方便查看郑太医为皇上诊脉的记录。 寝殿内,顾长锦正半卧在床榻上,看到宋婉思几人走进来,浅笑道:“没想到太后如此关心朕的身体,这么快便带太医来了。” 宋婉思亦笑,“那自然是,皇上是哀家的孩子,又贵为天子,龙体自然最重要,哀家不放心,还特意带了四位太医,这样诊脉总不会有差错的。” 顾长锦笑而不语。 听到宋婉思说自己是她的孩子,顾长锦胃里便一阵恶心。 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母子情深,那几年的养育,也不过是宋婉思上位的一种手段,他也曾信任过宋婉思,可他没坐上皇位的时候,曾经无意中听到过宋婉思和夏禾二人私下的谈话,这二人早就觊觎皇位许久。 “劳太后关心,正好借着今日看诊,朕也有一事要说。” 顾长锦突然开口,宋婉思下意识的皱眉,不知顾长锦又要耍什么花样。 顾长锦右手抚着左手拇指上的玛瑙扳指,一边淡然的说道:“其实之前郑太医为朕引荐过一名神医,真的病情好转,朕的病情好转,多亏的了那名神医为朕开的药方,朕今日特意让郑太医将那名神医请进了宫,便是想让各位太医见见她,朕想将那位神医留在太医院。” 宋婉思顿时脸色变得阴沉,“神医?皇上不可胡来,太医院是什么地方,上到您的龙体,下到诸位大臣,太医们的病人各个都是金贵之躯,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都能当的!” “朕明白太后的顾虑,所以今日才将那位神医叫进宫中,让太后审查一番,当做进太医院的考核。” 看着顾长锦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宋婉思的眸底突然露出杀意。 顾长锦却对她难看的脸色恍若不见,冲着门口唤道:“带神医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先走进来的是一身官服的郑太医,身后跟着一袭白色素净纱裙的女子,头上带着一个帷帽,半透的白纱一直垂至肩下,透过白纱可以隐隐看到女子的轮廓,可也仅是如此,这神医具体什么模样,在场的几人没有一个看清的。 虽看不清面容,但但是女子这件事,就足以让宋婉思和四位太医一惊。 花枝视线缓缓扫过那几人的身影,在其中一名太医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人顾长锦和郑太医不熟,但花枝却是认识的。 正是当初被夏禾的人从地牢中救走的江尘子,在此处看到的,便让花枝更加确定了,现在的太医院,恐怕已被夏禾掌握大半。 花枝收回视线,便没有戳穿江尘子的事情,从容地屈膝跪下,“民女参见皇上,太后。” 顾长锦抬手,“平身。” 直到花枝站起身来,吃惊的宋婉思才回过神,转身恼火的说道:“皇上是病糊涂了吗?她是个女子,怎么能入朝为官!” “为何不能?”顾长锦冷声反问。 宋婉思暗暗发狠的咬紧牙齿,“自蜀国开国以来,便没有这样的先例!” 顾长锦:“那是过去没有,蜀国的律法里便没有写过女子不能为官,向来都是良才善用,能者居之。” 四位太医听着皇上和太后的争论,没有一个人敢做声。 “太后若是怀疑民女的能力,今日不如试上一试,民女只想求一个公平,若民女能力不如几位太医,自然也不敢揽下太医院的活。”花枝突然开口,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让听的人感觉十分舒服。 可眼前的人是蜀国的皇上的和太后,花枝还能如此淡然,让另外几人更加诧异。 宋婉思转身看向花枝,“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还敢和太医院的人比?!” 花枝在纱后轻声笑起来,直接对那四位太医说道:“我敢比,不知四位太医敢不敢比?” 这话将那四人噎住。 什么敢不敢?难不成他们四个太医院的人,还能比不过一个民间大夫? “你想怎么比?”其中一人问道。 花枝从袖口中掏出一团红色的丝线,笑着说道:“今日我们便比,以丝诊脉。” 将丝线缠于患者的脉搏之上,然后大夫执着丝线的另一端为其诊脉,便是以丝诊脉。 这说起来不容易,可毕竟太医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江尘子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变用这个做比试,未免太小瞧我们了。” 花枝也跟着轻笑,“自然不会这么容易,今日的比试,要我们互相诊脉,每个人都缠上丝线,由另一个人来诊断......” 她略作停顿后,继续说道:“当然今日主要是为皇上诊脉,所以烦请皇上屈尊,也要缠上丝线,我们五个人除去自己的那根各执五根丝线,各站在纱帘后谁也看不见谁,看看谁能探出哪一根线是皇上的脉......” 第465章 诊脉 听花枝讲完,其余四人皆是一怔。 算上皇上他们要同时摸五个脉,还要看出哪一个是皇上,这...... 看见太医们露出犹豫,宋婉思明白这几人并没有把握,顿时恼火的吼道:“胡闹!谁允许你那皇上龙体做比试内容,来人把这刁民拖出去砍了!” “等一下!”顾长锦连忙出声,“太后,朕倒是愿意当这比试内容,太后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你!”宋婉思眸底的戾气越来越重。 她万万没料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若是料到,就断然不会今日叫这四个蠢材来给顾长锦诊脉,这不是砸了自己的脚? 这功夫,花枝已经将四根红丝缠于自己的手腕,然后将另一只红丝交予一旁的宫女。 看着皇上也缠上了要给他们诊脉的五根丝线,四位太医眉头皆是皱紧。 跟她比?输了不说多丢面子,恐怕太后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几个。不跟她比?皇上这边已经缠好丝线,他们若退缩,怕是就直接给了‘神医’机会,让她进入太医院,这样太后更不会饶了他们。 前后都是险,将他们四人为难坏了。 最后是一名姓胡的太医先开了口,“比就比,我就不信,我行医几十年,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黄口小儿!” 其余三人见他底气十足的样子,给自己也暗暗打了个气,便是他们诊不出来,这女子也未必能诊出来。 宋婉思狠狠地剜了胡太医一眼,心想他心中没有把握,还硬要逞能,当真是个不可救药蠢材。 她还来不及想对策,四个人就已经从花枝手中接过红线,这使宋婉思更加气恼。 宫女去取了屏风,将他们五个人分别置于一个屏风后面,谁也看不见谁,宫女越过屏风将红丝拉扯至他们的手中。 一时之间殿内寂静无声。 宋婉思看着屋内复杂交错的红丝,就连自己都一时分辨不出那几根是连着顾长锦的,更何况这几个人在屏风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这脉比平时诊的时间长了许多。 不过也只是说那四位太医,花枝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露出一个获胜的笑容,见那几个人没做声,所以自己也没做声,不急着催促他们。 突然,一个声音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夫已经知道哪一个是圣上的脉了!” 听着声音得意地很,而另外三人也露出的轻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花枝没有因为他们的笑声发慌,倒是顾长锦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花枝的提议,但他并不知道花枝对此有多少把握,若是输了,那怕是留不住她了。 花枝并不知道顾长锦此刻的担忧,在屏风后面轻松地说道:“那四位太医,我们就一起举起属于皇上的那根红丝,撤了屏风,看看正确答案吧。” 宫女们立刻上前将屏风扯下去,他们五个人各举着一跟红丝。 花枝在他们的手上扫了一眼,“民女有些好奇,各位太医是如何缺人手中的丝线,连着的是皇上?” 那个胡太医抢先开了口,“我手中的这根,脉象混乱,实虚不定,一看便是有旧疾在身,而其余的四根,虽然有气血亏虚的,但却无大碍,都是健康的,皇上这些年身体一直欠安,所以这一根一定是皇上的。” 其余几人急忙附和点头,摆明和胡太医是同一个结果。 花枝点头,“好吧,那胡太医便看看,你手中的丝线是否连着皇上吧。” 胡太医十分自信的顺着丝线捋过去,将那一根从交错的二十几根里拎出来还有是有些麻烦的。 他好不容易将那一根拿出来,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红石的另一端,分明连着的是花枝的手腕。 花枝晃了晃手腕,看着那跟丝线抖动,笑道:“呀,没想到竟然连着民女,我的身体有那么差吗?” 其余三人见胡太医失手,纷纷露出慌张,也急忙去查看自己的丝线,接过其余三根也皆是缠在花枝的手腕上。 花枝继续笑道:“看来四位太医,比起皇上对我的脉象更为熟悉呢。” 诊错了脉,又被花枝嘲笑,胡太医的脸彻底挂不住,指着花枝狰狞的吼道:“你少在那里得意,你的的丝呢?也未必连着就是皇上吧!” 花枝笑着点头,轻声道了句‘也是’,然后便低头捋气自己举起的那根丝线。 丝线的路线渐渐清晰,花枝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那丝线,赫然缠在皇上的手腕上。 “这......” 四人齐齐吃了一惊,就连一旁一直看着宋婉思也有些吃惊。 胡太医不甘心,“这不可能,你绝对是做了什么手脚!” 花枝道:“胡太医不相信我的能力,那不如,我来告诉你们,我手上剩下的这四根分别连着的是谁。” 说着,她执起一根指向江尘子,“这一根连着这位太医,脉搏有力,可惜肝火虚旺,肾经亏损,当是减少夫妻之乐,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这一根连着胡太医,血脉不通,堵塞腿经,恐怕经常小腿痉挛,胡太医若是不嫌弃,等会儿民女帮胡太医疏通疏通小腿的经络。” 然后她把另外两根的病症也说了个清楚。 丝线一捋顺,竟然没有一个出现差错。 四人震惊的看着花枝,刚才一肚子辱骂的话,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说看出皇上的脉是凑巧,那看出他们几个的脉,还将症结说的如此清楚,怕是要有天上的神仙指点了。 一旁的宋婉思实在看不下去,只觉得被这四个人丢尽了颜面,“你们四个,身为太医院的太医,竟连龙脉都看不出?!” 那四个人吓得腿一颤,接连跪下。 花枝倒是好心的帮他们说起话来,“太后息怒,这不能怪四位太医,民女也是练了很久这门技艺,才有如今的水平,四位太医皆是民女的前辈,民女还有很多地方要同四位前辈学习。” 宋婉思狠狠瞪了花枝一眼。 她还没忘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四个人‘断定’皇上的病还未痊愈,必须留在寝殿内修养。 正要开口说此事时,花枝似是料到她要说什么般,抢先开口,“太后,我和四位太医同时给皇上诊了脉,除去我不说,四位太医皆说剩下的脉,并无大碍,皇上的身体已经转好很多,如今同常人无异,太后无需担心。” 四位太医战战兢兢,他们的确诊断其余脉象无异,便等同于帮着花枝,承认了皇上龙体无碍。 宋婉思抬手指向花枝,“你......” 第466章 重回人间 “你......” 宋婉思气结,可也没能再往下说出一个字。 最后只能恼火的一甩袖,气愤的大步走出皇上的寝殿。 四位太医也仓皇的离开。 闲杂的人屏退后,殿内只剩下顾长锦、花枝和郑太医三人。 “花枝,你这一招,实在让朕佩服!”顾长锦笑着说道,眼底满是欣赏,“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还破坏了太后的计划,妙啊!” 花枝摘下头上的帷帽,露出真容,“谢皇上夸奖。” 郑太医眼底也流出几分佩服的眸光,忍不住问道:“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将丝线断脉练到如此地步的,这一年你为皇上把脉能诊断出来就不说,怎么连那四个人都能看出来?” 花枝浅笑,“我没为那四位诊过脉,对他们十分陌生,说来也是我投机取巧了,走进殿内时,我便注意到那个胡太医总会本能的卿卿跺一下脚,还时不时的用手去轻敲大腿外侧,我便猜到她兴许是血脉不通,腿经常痉挛才会这样,诊脉的时候便特意注意哪一根丝线有这样的问题,另外的两人同理,至于那个江尘子......” 提起江尘子,花枝脸上的笑容消失。 江尘子的恶行,她一直未忘,是江尘子将香菱害残,逼疯的。 香菱死了,可江尘子却还活着,这笔账她一定要讨要回来。 看出花枝的神情有古怪,顾长锦出声问道:“怎么了?” “皇上,那个叫江尘子的人,一定要提防,他是夏禾的人,而且夏禾十分器重他,我之前见过此人,对他以前的事情了解过一些,所以才能断出他的脉。”花枝道。 顾长锦点了下头,然后又展开龙颜,“今日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过几日朕便会在早朝上宣读任命你为大医司的圣旨,不过,你既站了出来,那今后便不能再住在暗室内了。” 花枝早就想好此事,“民女想要在外面找一个简单的房子住下。” “自己找简单的房子?”顾长锦有些诧异,“朕是想让你暂时借宿在郑太医的家中的,你为何要自己一个住呢?” 花枝垂眸说道:“皇上的意思民女明白,可我还是想自己一个人生活,早晚有一天这些事情会结束,民女终要回归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她的语气有些寂寥,顾长锦下意识的蹙眉,“可是你要知道,你今日这一出,太后已经记住你了,今后定会常常找你麻烦,你住在郑太医那里,凡是还能有个照应。” 花枝笑,“我接下圣旨,本就没想和太后和和气气的,自然也想过会有的麻烦,那时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顾长锦还想说些什么劝说她,可又想到花枝的性子,做好了决定,任由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任由她去了,“那你置办房子的银两可有?” 花枝这才屈膝跪下,“这......民女还真没有,不知皇上可否能支给民女这一年来应得的俸禄?” 顾长锦一怔,片刻后大笑起来,“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朕呢?好,郑太医一会儿带她去领赏,将她应得的双倍奉给她。” 花枝连忙叩首,“谢主隆恩!” ...... 隔日,花枝便拿着奖赏去看房子。 郑太医本来想要陪她一起去置办房子的事情,但是花枝却不肯。 她整整一年未走出皇宫,几乎快忘了外面的是什么样子的了,眼下只想自己一人走走。 她还是带着帷帽,绛紫遮个严实没毕竟她这张脸已经死过一次,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需要处处小心。 看了几处房子后,花枝在街上闲逛着。 街上的人群熙攘,那种久违的烟火气再次包围她,好像一瞬间她从阴间回到了人间。 她从前想过平凡的生活,如今她更加确定她想要的是什么。 有朝一日,所有的事情都有个了解,她只想离开这繁华的都城,成为凡尘中最渺小的一粒微尘。 平凡也是一种幸福,想要做到平凡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花枝忍不住叹气。 不知不觉间,花枝都到了城门前。 城楼格外的高,上面有驻守的士兵在站岗。 看着高高的城楼,花枝一瞬间陷入回忆中。 顾长夜曾带着她站到城楼上,就为了弥补她花神祭那日未能看到的烟火。 那日的烟火很美,只可惜,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美好之下,是无尽的腐烂。 花枝连忙摇头,将这些事甩出脑海。 忽地一群人匆匆的从城外走进来,打头的人脚步有些踉跄,直直的撞上发怔的花枝。 花枝被撞的后退了两三步,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 那撞了人的人不仅没有歉意,身后的人反倒恼火的大骂起来,“臭娘们!没事站在路中央碍人眼,撞到人了不知道道歉?!” 花枝一怔。 这街上那么多人都在站着,岂不是都碍他的眼了,而且先撞过来的明明是他们。 见她没出声,那人说着就要扬起手打人,“这娘们需要教训教训!” 幸好刚刚撞到花枝的人出手拦住那人,“不要闹事,我们还要马上回去和主人汇报。” 那恼火的人顿了一下,瞪了一眼花枝,这才收了手。 一群人绕过花枝离开。 擦肩而过时,花枝余光注意到装到自己的那个男人,衣襟微微敞开一点,能隐约瞥见里面纹身的一角。 一只凶恶的鹰眼,躲在衣服内向外窥探。 花枝一惊,她记得这个纹身,这不是当初刺杀顾长夜那些人身上的纹身吗? 这些人是夏禾的人? 而且就在刚刚撞上的一瞬,花枝分明闻到一股血腥味,那个男人应该是受了伤。 他们是从城外进来的,难道夏禾让他们出城做什么事情刚回来? 她看着那几人拐进一个小巷子中,踌躇片刻,决定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去哪里。 花枝急忙小跑过去。 那条巷子格外的长,越是往里走越是无人。 花枝并没有想逞强的意思,眼看着路人越发稀少,便想着到这里就算了,以免被人发现。 却没想她刚一转身,身后倏然响起打杀声。 花枝下意识的躲进一旁的岔路中,趴在墙边,暗暗看着。 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一帮人,不过三五下,将夏禾的人打倒在地。 花枝蹙眉,仔细的看着那些人的背影,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忽然,从她身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凶恶的将她压在墙壁上。 花枝的视线对上一张冰冷的面罩,心中一惊。 这分明是顾长夜的那些暗卫! 第467章 重逢 花枝震惊的看着面前那面罩。 那面罩上的纹路特殊,只有顾长夜手下那批暗卫才会带这种面罩,还有他身上的腰牌,分明就是顾长夜的人。 在街上遇见夏禾的人只是凑巧,却没想到还能在白日里碰到这些行踪诡秘的暗卫。 花枝知道暗卫大部分的人都认识自己,好在自己带着帷帽,看不见脸此人应该还没有认出自己。 想着,花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抬眼迎上那名暗卫的眼睛。 那人的眼睛十分冰冷,漆黑的瞳孔望不到尽头,和这样的视线对上,身体会瞬间被他眸底的冷意冰封...... 花枝原本平稳的呼吸,渐渐凌乱起来。 这双眼睛! 从前顾长夜带着这幅面罩,花枝没能认出他来,后来有一段时间常常悄悄地注意顾长夜的眼睛,就是为了记住他,生怕自己会再认不出。 所以,和这双眼睛的视线对上时,花枝一眼便认出这人是顾长夜。 可这说不通,顾长夜此时应该在边关镇守,怎么会出现在都城里?他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一时间花枝的脑子乱了起来。 顾长夜微眯起眼打量起面前的女子,却看不清她的面容。 刚才夏禾的人进入小巷时,他便注意到她,明显是在跟着夏禾的人,心中暗暗猜测着女子是何身份,和这帮人又有什么关系。 思忖半晌不得结果,最后在这女子想要离开的时候,只好跳了出来,打算自己问个清楚。 可双手一触碰到她,一股无比熟悉的感觉袭上来。 这种感觉,让他身体本能的放轻动作,生怕伤了眼前的人。 他努力的想要看清女子帷帽的喜爱面容,可却也只是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轮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那帮人?”顾长夜冷声质问。 却没想自己一开口,女子原本紧绷的身体,突然剧烈的反抗起来。 不过这点挣扎,在顾长夜面前不值一提,可是女子的反应激烈,若是换了旁人,顾长夜便会用力制住,可眼前这人他隐隐有些害怕弄伤了她。 另一边有暗卫向他们跑来,“人已经都抓到了。” 顾长夜一边压住女子的动作,一边淡声回道:“好,先把他们带回去关押。” “是。” 那帮暗卫便押着夏禾的人迅速撤离。 顾长夜重新看想面前的人,心底已经没有了耐性。 比起眼前女子为何跟着夏禾的人,眼下他忽地更在意起女子的样貌。 他抬起另一只闲着手,缓缓伸向帷帽。 花枝惊恐的看着他的手,猜到他想要做什么。 她不想见到他,她好不容易走出了自己的心魔,不想再被他带回去捆在幽暗的地牢中,听他说那些让自己害怕的话。 花枝挣扎的更厉害,想努力躲掉他的手,可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截然不动。 眼看着他掀起自己的帷帽时,一个身影忽地从天而降,脸上遮着黑布,直接挥刀向顾长夜。 顾长夜不得不收手,放开了她偏身躲过刀刃,迅速的抽出佩刀。 可突然出现的人似乎并没有和他动武的意思,而是直接拎起女子飞身跃上另一边的屋顶,不消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暗卫们还未走远,听到这边的动静,有几人迅速的跑回来,恰巧看见从屋顶上离开的人影。 “王爷,您没事吧?” 顾长夜摆手,“无妨。” 暗卫松了一口气,“刚刚那人也是夏禾的人?” 顾长夜皱眉,沉吟片刻说道:“应该不是,刚才他手中的那把刀,上面刻的纹样分明是宫内的禁卫,而且那身手,似乎有几分眼熟......” “禁卫?!”暗卫不由得惊讶。 顾长夜的眸色深远,看向那二人消失的的位置。 那女子到底是谁? ...... 花枝紧闭着双眼,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任由着这人带自己离开。 她想要离开那里,只要不是不是顾长夜,谁带她离开都可以。 耳边的风声呼啸了许久,才停在一条无人的小路上,那人将她放了下来。 花枝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脑中一时空白,甚至忘了去探查眼前这人的身份。 那人摘下遮脸的黑布,笑着问道:“怎么?吓傻了?” 花枝这才回过神,看向他。 “你......”花枝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人分明是禁卫楚岚。 可楚岚过去不也是顾长夜的人吗?为什么刚刚要救她? 花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看出花枝的抗拒,楚岚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是皇上让我来保护你的安危。” “皇上?” “嗯,皇上知道你今日一人出宫,便怕你遇到什么事情,命令我暗中跟着你。” 花枝略微踌躇后,问道:“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楚岚咧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其实我一直知道你没有死,那是皇上安排的。” 花枝奇怪,“可你不是顾长夜的人吗?你,没有告诉他我的事情?” 楚岚耸了耸肩,“没说,王爷送我入宫,便是让我一心侍奉皇上,不能违背皇上的命令,若是违背了皇上,便是违背了他的命令,所以我只好这么做了,你不知道,我帮着皇上骗他,看见王爷伤......” “我要回去了。”花枝沉声打断他的话,便转身大步向前走去。 楚岚微微一怔,然后急忙追上去,“阿......花枝,我现在该叫你花枝吧?刚刚实在太危险了,若是被王爷看见你......” 花枝再次打断他的话,“他何时回到都城的?” 楚岚顿了顿,“昨日说是五日后要回来,刚刚发现那是王爷时,我也被吓了一跳,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到都城了?” 花枝没再理会他。 回到暗室中,花枝却一直心神不宁。 那个人真的是顾长夜,她本以为自己与顾长夜此生都不会在有交集。 不是他一辈子守在边关,就是自己一辈子藏在暗室中。 不过转念一想,花枝又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有些可笑。 顾长夜的家中毕竟还有个娇妻存在,当初去镇守边关兴许只是同夏禾的缓兵之计,他不可能一辈子将沈怜一个人扔在都城的。 顾长夜回来了,今后就必定要上早朝。 他会入宫,而她要在太医院当职,那今后他们总是要遇见的。 第468章 反对 花枝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暗暗头疼起今后的事情,她暗暗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大医司。 暗室的门缓缓打开,顾长锦走进来正巧看见花枝头疼的模样。 “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花枝抬起头,第一件事却不是行大礼,而是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说他回来了?” 顾长锦已经听楚岚汇报过此事,有些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本是想说的,可那日被打断......朕知道你并不想见到长夜,可当初你们的事情只是被一场假死打断,最后总是要有个了断的。” 花枝无力地抬眸,明亮的眼睛闪烁着点点光芒,带着许多的不安和抗拒。 映着幽幽的烛光,她就像一场幻觉,稍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不见。 顾长锦微微蹙眉,“花枝......” “皇上不必担心我,我既然接了圣旨,就断然不会退缩,从前我为了顾长夜活着,今后打算为自己活着,就不会因为他改变主意。” 顾长锦的嘴巴微张着,原本要说的话噎在喉咙中,最后他只能轻声的吐出,“这样便好。” “不过,皇上知道他为何突然回到都城,而且如此隐秘,连您都要瞒过?”花枝思绪飘远,想起那几个受伤的夏禾手下,和突然出现的暗卫们。 顾长锦沉声道:“长夜突然回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枝也思忖起来这件事。 顾长锦拉回思绪,忽然说道:“明早,朕便会宣读圣旨封你为大医司。” “明日?”花枝诧异,“这么快?” 顾长锦轻笑,“这件事拖不得,朕告诉你只是要你做好准备,明早你要面对的可不止太后和夏禾,还有那些顽固文化的大臣,因为你身为女子,他们定会竭力反对的,如何反驳他们,便要看你了。” 花枝点头。 ...... 早朝。 顾长锦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帝王之气外泄,扫视着下面的文武百官。 听着他们一一说完要禀报的事情,顾长锦的脸色越发的不好。 那些站在宋婉思那一边的大臣们,大概是故意同他作对,说的都是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事情,真正的大事,都不肯说出来。 似乎都准备私下汇报给太后。 不等他开口,一旁坐在凤椅上的宋婉思开口说道:“既然都说完了,那么退朝吧。” 顾长锦暗暗握紧拳头。 这根本什么要事都没说吧! “等一下,朕有事要宣!” 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大臣们,听到他的声音齐齐看向他。 宋婉思也皱眉看过去。 “宣,神医陈氏。” 花枝一直在金銮殿外候着,听到太监的喊声,抬脚走进金銮殿中。 她的身份不能暴露,便继续借用陈念的姓氏,用这个身份成为大医司。 所有人看向走进来的她,见是一名女子,还带着帷帽遮盖面容,解释疑惑地不解的神情。 宋婉思和夏禾说过此事,他倒是没有多疑惑,只是眸光幽深的盯着花枝的身影。 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他暗中探究着花枝的身份,花枝在帷帽后,也看向他。 夏禾,当年温云歌是不是被你利用,挑唆,才会去伤害阮灵一家? 过去的真相,她一定会找出来的! 花枝跪在大殿中央,“民女见过皇上!” 夏禾暗暗一惊。 这声音虽然有几分低哑,可听起来却又十分的耳熟。 他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声音,却半晌也没找到其源头。 花枝早就料到声音或许会败露自己的身份,便按照古方做了一些哑声丸,药量不重,但是足以让她的声音改变,只是喉咙会有些不舒服,不过在她能忍受的范围内。 顾长锦看向一旁的太监,示意他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神医陈氏医治圣上有功,今起命为太医院大医司,以奉天子,......” 众臣哗然,不管是夏禾的人,还是站在顾长锦这边的人,皆是议论纷纷。 当下便有人出声反对,“皇上!请受回圣旨,她只是一名女子,怎么能入朝为官,还和我们这帮大臣平起平坐呢?更何况我蜀国,从古至今就没有女子入仕的先例!” 这种话,顾长锦已经在宋婉思那里听过一次了,可再听一次还是觉得十分恼火。 “朕也没找到哪一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为官!你们说她不配和你们平起平坐,可朕要问问你们,朕久卧病榻,若没有神医朕恐怕早就归西了,你们!你们谁能替她为朕治病!!” 顾长锦的吼声在大殿之上回荡了许久,顿时文武百官齐齐跪下,“皇上息怒!” 花枝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只有夏禾一人还笔直的站在原位。 他现在大概半点不怕龙椅上的人了,所以便觉得自己没有跪的必要。 “皇上息怒,民女理解各位大臣的顾虑,在未见到民女有何本事前,坐到大医司的位置,定是不能服众的。” 说着,花枝从衣袖中拿出一个木盒,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一只指尖大小的飞虫。 “大人们无非是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之前我已经向太医院的四位大人证明过自己了,今日就便再给各位大人看看民女的医术。” 随着她的声音,飞虫从盒中飞起,带着微弱的振翅声,在大殿中开始盘旋。 有人按奈不住,“少在这里装神弄鬼!难不成你要用一只虫子为皇上医治?!” 花枝不言,缓缓站起身,向那位说话的大臣走去,虫子便跟随着花枝飞过去。 她站定在那人面前微微抬袖,“若我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呢?” 那人轻蔑的冷笑,“胡扯!这世间......”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眸倏然睁大,然后‘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大臣惊慌起来,有人颤着手去试那人鼻息,最后发现探不到后,大叫起来,“来人啊!杀人了!这人是刺客,她杀人了!” 禁卫瞬间上前拔刀将她围住。 花枝倒依然淡定,不为所动,轻声问道:“这位大人,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确定!他身子都凉了,是你杀的!”那人指着花枝的鼻子吼道。 周围的人都惊恐地看着花枝,躲得老远。 坐在龙椅上的顾长锦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花枝,眼下这局面你要如何是好? 第469章 露出真容 花枝不理会周围拿刀指着自己的禁卫们,淡然的蹲下身,指尖搭在死去的大臣脖颈上。 不远处,夏禾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动作。 前几日丝线断脉的事,江尘子也和他仔细的汇报过,而且也说到觉得这女子说话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眼下,夏禾很好奇这个女子的本领到底有多大,而且他很想掀下那帷帽,仔细看看帷帽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众位大人们可是一直看着我的,我并没有对这位大人做过什么,他身上也没有伤口,人不是我杀的!” “狡辩!一定是你下毒了!” 花枝看向另外一名一直默不作声的大人,“您是安春明大人吧,民女听过大人的一些事情,大人知晓一些医术,不如为这位大人查看一番,看看是否是中毒了?” 安春明看着那具尸体犹豫一番后,便挪动脚步,查看起尸体。 半晌他重新站起身,说道:“没有中毒的迹象,更,更像是突发的恶疾。” 众人又是一惊,四处传来议论声。 依然有人不相信,“不可能,一定是她用了什么法子造成的!” 花枝无奈的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民女便将这位大人救活,一来洗清自己的嫌疑,二来我若救活这位大人,各位大人们也要承认民女的能力。” 众大臣一时相互看看,也不知该不该应下她的话。 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世间有起死回生之术的,可听花枝的语气没有半点犹豫,他们又一时不敢应下,生怕这里面有诈。 半晌一个声音响起,“好,我倒想看看,这位神医到底有什么样的本领!” 花枝看向夏禾,此时那双狐狸眼正笑的弯起,一点玩味的光芒闪烁着。 她冷漠的收回视线,蹲下身从自己腰间的香囊中蘸取一点粉末,涂到尸体的侧颈上。 原本在花枝身边飞舞的小虫,就像是见了什么甜美的食物一般,直奔这尸体而去,然后在涂抹粉末的位置用力咬下。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那位大人的尸体,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也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会从地上跳起。 可是过了良久,地上的尸体依然一动未动。 有人按奈不住,开口说道:“你果然是在装神弄鬼,皇上,此女谋害朝廷命官,还说自己有起死回生之力蛊惑圣上,其罪当诛!” 这声音刚落下,躺在地上的人,手指忽地一动。 这动静将四周的人吓了一大跳,一瞬间皆跳开老远,目光紧紧的盯着尸体的动静。 那人原本苍白的脸,竟然渐渐有了血色,也能看见平静的胸口开始有些微的起伏。 片刻后那位大臣费力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四周,“怎......怎么回事?” 安春明见这人活了,连忙上前为他诊脉,半晌后抬头,“活了,真的活了!” 众人皆有些吃惊的看向花枝。 夏禾此时也渡步走过来,在花枝的身旁停下,“看来陈神医确实了不得,怎的就能将一个死人变活的?”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你用的什么法子,让他的死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病发?” 花枝早就猜到他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毕竟夏禾这些年,一直努力的研究着让人看起来不像是中毒的毒药,哪怕是现在皇帝身上的蛊毒也做不到滴水不漏,仔细深查也是能看出中毒的迹象,他会对这个死感兴趣很正常。 花枝浅笑,可以将声音压低几分,“在这里民女不方便说,不过夏丞相若是感兴趣,日后我们做一番探讨也未尝不可。” 夏禾的眸底闪过一抹冷光。 二人面对面站了良久。 被这双狡猾的眼睛注视着,花枝觉得很不自在,又不想这样便输了,便倔强的看回去。 “好,既然如此,不如让陈神医留在太医院一个月如何,一个月后若不适合太医院,自然便会将神医赶出皇宫,若一个月后神医能让众人心服口服,那我等自然不会违抗皇命。” 夏禾说完,周围的开始躁动起来。 “这......这怎么行,她可是一个女子。” “大医司啊,这可是正二品的官职,让其他太医听命于一个女人,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不行,我觉得不同意,一个女人入朝为官,岂不是要乱了套了,以后岂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不会安分守己,都要出门当官了。” 这些话听得花枝胸口发闷,最后忍不住开口,“女人怎么了?在座的各位大人哪一个不是母亲所生,被困在宅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安分守己?是不是害怕女人当了官,便将自己的地位压在下面,所以各位大人才会如此抗拒女人做官?” “你!竟敢口出狂言!!” 有几人的脸色因为花枝的话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看着大殿内怒火中烧的大臣们,顾长锦的声音骤然变冷,手心有力的拍了一下龙椅,“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当朕不在!” 这声怒吼,才将众人的怒火浇灭些许,回过神看向皇上。 “若是你们不服,便依着丞相所说,为期一个月,若她不能让你们心服口服,朕自然不会留她!” 这一次,顾长锦决定顺着夏禾的意思,虽然知道夏禾会这么说绝对是有什么意图,可眼下将花枝先留下更为重要。 听了皇上的话,众人虽然不甘心,却也只好闭了嘴,心理皆暗暗想着如何给这位‘大医司’难看。 正以为这件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突然金銮殿外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臣弟反对!” 花枝的背脊倏然僵住。 大门缓缓打开,头戴白银飞龙冠,一身黑金蟒袍的顾长夜就站在门外。 众人看见他的身影,又是一惊。 不是说五日后吗?这日子还未到,恭亲王怎么就回来了? 夏禾和宋婉思也皆是一怔,唯有提前知晓的顾长锦和花枝并没有多吃惊。 顾长夜身姿挺拔走进大殿中,一年的时光,他精致的面庞半分未变,只是周身的冷然比从前更甚。 最后他停在大殿中央,单膝跪下,“臣弟参见皇上,因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许多事情,未能来得及同皇上禀报行程,还请皇上恕罪!” “快平身!”顾长锦看见他很开心。 顾长夜站起身后,微微侧身,冰冷的视线落在花枝的身上,幽幽开口,“臣反对让此人进入太医院,此人日日遮面,身份来历皆不明。” 他停顿一瞬后,抬手指向花枝。 “除非她摘下帷帽,露出真容。” 第470章 疫病 难得夏禾同顾长夜有意见一致的时候。 他也很想看看这个审议的真容,便不动声色的退到一旁,含笑看着顾长夜和神医二人。 看见顾长夜针对花枝的身份,顾长锦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长夜,神医的身份朕是知晓的,神医的身份复杂,暂时还不宜露面。” 顾长夜对皇上说的理由并没有听进耳中。 或许这个女人是皇上的人,可他还是想要摘下那帷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这个女人,只要一见到她,那股熟悉的感觉便会将他包围。 他面上从入宫,可内心却陷入了一股焦急中。 急切地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何人。 花枝看着顾长夜如狼的视线,暗暗的将自己颤抖的双手藏入袖中,许久她才强作镇定的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原因......民女家中曾发生过一起大火,面容在那时被毁了,眼下的脸实在惨不忍睹,便不想各位大人看见受了惊吓。” 顾长夜依然不依不饶,“本王倒是不怕这个,神医不介意单独给我一人看看吧?” 花枝垂下眼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早该想到,顾长夜这个人不像其他人那般好对付,更何况自己身份成疑,他定会死咬着不放。 “若不肯摘下呢?”花枝的声音同样沉下来。 顾长夜皱眉,“不摘,你身份有疑,还接近皇上,只能将你押入大牢审问一番了。” 押入大牢。 听到这四个字,花枝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一年过去了,他竟还没忘将她押入大牢。 她这一笑,顾长夜的眼底滑过疑惑。 笑了?她为什么笑? 顾长夜抬脚向她走去。 大殿外有微风吹进来,轻轻掀起帷帽的边缘,女子的轮廓就在那纱的后面若隐若现。 你到底是何人? 你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顾长夜蹙眉走到她的面前停下,强按住心头的疑问,他冷着嗓音问道:“你就不怕?” “我又没罪,怕什么?若因为我貌丑带着帷帽遮面,便要抓我去大牢,只怕事情传出去,要给王爷扣上一个不辨是非,不明黑白的骂名吧?”花枝淡然的说道。 顾长锦坐在龙椅上看着二人,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半晌他沉声开口:“够了长夜!朕的病情好转多亏神医,神医算是朕的恩人,朕不允许任何人对神医不敬!” 顾长夜的锋利的双眉轻轻一皱,虽然很想掀开这帷帽,可皇上已经开口说出这种话,他不好再抗命。 这倒让四周的文武百官大为失望,本来还想着能看一出好戏。 这里面当然包括夏禾。 顾长夜敛起神色,后退回大殿中央。 顾长锦只想快点将这件事翻篇,于是出声问道:“长夜,你此次突然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长夜沉沉吐出一口气,“回皇上,前段时日在边关镇守时,有许多士兵收到家中来信,不是父母就是妻儿失踪了,现象频频发生,而且这些人的失踪似乎都围绕着都城,回来的路上又听闻都城外的赤岭村发生了疫病......” “疫病?!”顾长锦一惊,片刻后眸底冒出怒火,“怎么这件事朕半点不知晓?!” 他的视线凌厉的扫过下面的百官。 许多人都心虚的低下头。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宋婉思开口:“皇上,这件事哀家是知晓的,那时皇上的病还没有好转,哀家怕你劳心劳神,便没有让他们同你说这件事,哀家已经叫人去处理疫病了。” 顾长锦冷哼,“处理?那疫病可控制住了?” 顾长夜接道:“并没有,患病的人数还在增加。” 顾长锦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的国家,他的子民,正在受苦受难,可他却半点不知晓。 宋婉思若真是稀罕这皇位,又能爱民如子的话也就罢了,可看看她监政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 虽然顾长夜想办法赈灾,可死在雪灾中的人数还是多的可怕,这里面上到七十岁,下到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看见折子上面写的,顾长锦的心都在滴血。 去年又闹了蝗灾,粮食减产,许多百姓吃不饱肚子,可皇宫中呢?半点没有缩减,吃不完的饭菜,还新鲜的就都被倒进恭桶中。 恐怕现在百姓们,都快恨死他这个无能的天子了! 顾长锦的双手紧紧握拳,半晌没能松开。 “这件事,三日内必须给朕点查清楚,并写出应对的办法,否则朕让你们这些白吃皇粮的都脑袋落地!” 顾长锦怒吼完,便怒气冲冲的起身离开。 大殿内一时鸦雀无声。 他们大概许久没看见皇帝发过这么大火。 很多人都以为皇帝只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货,因为无力反抗强硬的皇后,所以对百姓的死活也并不在乎。 花枝知道,顾长锦不是那样的人,一年的相处,她看见了顾长锦有多么在意自己的子民。 因为在意,所以只能忍辱负重,韬光养晦。 她垂眸转身,在众人未注意的时候,悄声走出了金銮殿。 她已经确定自己要住在哪里,银两已经付清,房子不大,却够她一人用,还可以养些鸡鸭,小狗小猫作伴,只是那宅子很久未有人住过了,积了许多的灰尘,她便想今日打扫干净。 暗室的生活虽不煎熬,但她也觉得够了。 房子离皇宫并不算太远,花枝现在身上虽有很多银两,但她不想浪费,便决定走过去。 走着走着,她隐隐察觉似乎身后有人紧紧跟着。 她轻蹙眉梢,暗暗加快脚步。 难道是夏禾的人?还是...... 她暗暗思忖着身后的人是谁时,那人自己加快了脚步,似乎半点不怕花枝发现的样子。 花枝只好不管不顾的跑起来。 若是夏禾的人,指不定要将她抓到哪里去。 她一跑,身后的人也跑了起来,并且明显跑得比花枝快很多,不消片刻便追上她的脚步,抬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臂用力一扯。 花枝踉跄的转身。 “你......”花枝惊魂未定的心来不及平复,诧异的看着身后的顾长夜。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长夜了断的问道。 花枝恼火的瞥了一眼被他抓着的小臂,便用力挣扎起来,“皇上不是说了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吗?恭亲王为何还要这样不依不饶!” 她的挣扎让顾长夜很不满,倏地一扯她的手臂想让她不要再挣扎。 却没想她宽大的衣袖从小臂滑落半截,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臂。 那上面纵横交错着无数狰狞的伤疤...... 第471章 保护 伤疤在白皙的小臂上显得格外刺眼,每一道都是猩红的颜色,狰狞的凸起。 只是光看着,便能联想到这些伤疤出现时,该有多么的疼。 顾长夜诧异的看着那些伤疤。 花枝连忙伸手将袖子拉起,然后趁他愣怔的瞬间,用力将手臂抽出来。 “恭亲王殿下,您身份尊贵,但也不能这般羞辱我,光天化日,这般拉扯岂不是要败坏我的名声!”花枝压住心底的慌神,强作镇定的呵斥他的行为。 顾长夜回过神,眼底的诧异很快便消失无影,恢复成凉薄冷漠的眼神,“你的名声要想被败坏,也要先让旁人知道你是何人才行。” 花枝有些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她想同顾长夜发火,可眼下的身份她又没有发火的理由,顾长夜想知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身份,无可厚非。 可她并不打算让他知道,她不想在和他扯起过往的种种,以陌生人的身份相对,一时她的极限。 花枝无奈的叹气,转身背对他说道:“我知晓王爷的忧虑,但我向来最自卑我的长相,不好露出,不过我可以向王爷保证,我不是坏人,不会害皇上。” 顾长夜一边听她说着,一边注视着她的背影。 如果说面对她时,只是觉得熟悉,那么看到她的背影,他就越发觉得她就是那个人。 他的手不自觉的轻颤起来,片刻后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缓缓伸向她的帷帽。 半晌没有听到顾长夜的回应,花枝有些奇怪的转身,正好顾长夜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将她吓得立刻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顾长夜沉声问道。 花枝微微一怔,片刻后回道:“陈芰。” “陈芰......”顾长夜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花枝不想同他再多呆下去,便开口说道:“我还事,就不在这里陪着王爷了,如果王爷还怀疑我的话,便在宫中针对我,出了皇宫我不想被这些烦心的事缠身,王爷若想做什么都留在皇宫之中吧。” 说完,不等顾长夜回应,花枝便转身大步离开。 她走的有些急,半点回头再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没一会儿花枝便回到了自己房子前。 楚岚正站在她的门口,有些懒散的说道:“还好刚才王爷没要强行揭开你的身份,不然我又要跳出来救你,王爷肯定会发现是我。” 花枝知道刚刚楚岚一定躲在暗处,看了事情发生的所有经过,只是不到迫不得已,他是不会现身的。 花枝对他便显出不怎么欢迎的态度,“既然现在我无事了,你不用留在这里了。” 楚岚勾唇一笑,“皇上说了,让我来帮你打扫打扫,虽然你这地方不大,但是打扫干净还是费些功夫吧。” 花枝道:“多谢好意,但我还是自己一人打扫吧,你不用回宫里当值吗?” 虽然被赶,但楚岚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跟在花枝的身后走进了房子,“我既然能出来保护你,皇上自然将这些事都安排好......” 花枝倏然停下脚步,转身打断他的话,“是不是以后我只要不在皇宫里,你便会从早到晚的跟着我。” 楚岚怔了一下后,轻轻点头。 花枝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此刻隐隐含着愠怒,“我知道这是皇上的好意,可你日日夜夜的跟着我,会让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囚犯。” 楚岚一阵哑言。 花枝吐出一口气,平复心底的波动,“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话,只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过去顾长夜也喜欢让人暗地跟着我,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种保护,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他怕我脱离他掌控的监视而已。” 楚岚看着她垂下眼眸,有一瞬的同情她。 最疼的伤口不是别人狠狠砍你一刀,而是别人给你蜜糖,你满心欢喜的咽下才发现,那里面加了剧毒。 “放心,白日里我会跟着你,以防王爷为难你,夜里我便不会在了,不过皇上让我提醒你,不要在皇上不知晓的情况下去招惹夏禾的人,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们,夏禾暂时不会分出余力对付你,如果他要对付你,那便我一人日夜保护你,恐怕也不够了。”楚岚淡淡说道。 花枝知道她是好意,顺从的点了下头。 最后楚岚还是留下帮她整理了房子,还按照她的意愿,去市场买了几只鸡崽放在小院中。 傍晚时楚岚离开,房子里只剩花枝一人。 她坐在自己房间门前的台阶上,听着院中鸡崽叽喳的叫声,看着天边火红的落日和晚霞,忽觉的眼前这般静谧的美好,才是自己想要的。 第二日,花枝一早便到了太医院。 因为担心会有人不服她的官职,她还特意拿了圣旨。 却没想太医院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得激烈反抗,反倒异常的寂静。 太医们各自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花枝走进来,所有人都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 花枝在太医院里走了一圈,所有人都视她如空气一般。 她无奈的一笑,看来这帮太医们是打定好主意,不和她来硬的,而是让她憋屈着。 花枝并无所谓,而是选了几味药材,找个位置坐下后,研究起配药。 一旁的药架子前,江尘子手上倒腾着药箱,视线却一直偷偷的我那个花枝这边瞥着。 昨日夏禾便吩咐他,一定要找个机会,掀开这个神医的帷帽,看看她的真面目! 花枝低头认真的调配着药房,但其实感觉到江尘子那道阴冷的视线。 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花枝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不急于和江尘子正面冲突,暗想着静观其变。 “江太医!今个儿是为皇后娘娘请脉的日子,您快准备着,快随奴才过去吧!”一名年岁大些的太监走进太医院,看见江尘子便开口说道。 江尘子这才收起自己的视线,拿起一早准备好的医箱,还有几包配好的中药,跟着那名太监走出去。 离开时,江尘子从花枝的身旁经过。 一股浓郁的药材香飘进花枝的鼻中。 人参,茯苓,白术,甘草......是一副补血益气的方子。 可最后花枝却皱起眉头。 这方子有些不对劲...... 第472章 变相惩罚 “江太医。”花枝出声叫住马上要离开的江尘子,“我初来乍到,对太医院的事情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尤其是后宫的各位娘娘们,不敢怠慢,不知您为皇后娘娘开的是什么方子,能否告知让我了解一下皇后娘娘的身体状况?” 江尘子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眸底是一片恶寒,“不过是很寻常的补血益气的方子,你若想知道,便去查看我的诊簿。” 说完,他便气冲冲地离开。 花枝的眸色微沉,最后真的转身去翻看江尘子的诊簿。 虽然知道若有什么蹊跷,江尘子也定不会在诊簿上写出来,不过花枝还是希望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可结果让她大失所望,诊簿上面记录的再不过平常。 花枝站在诊簿前,一时出神起来。 郑太医不知何时来的,看见花枝站着发呆,走到她身旁,“怎么?江尘子的诊簿有什么问题?” 花枝回过神,摇头道:“没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拿着他的诊簿发呆?” 花枝蹙眉,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一些,“刚刚他出去为皇后请脉,我觉得他开的方子好像有问题。” 听她这么说,郑太医一惊,连忙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周围无旁的人,也压低声音说道:“什么问题?他那些方子我之前也检查过,都是很常见的方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花枝蹙眉思忖了半晌,也没是想出个结果,“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只是那个方子味道不对。” “味道不对?”郑太医奇怪。 花枝点头,“那个方子和我从前配的方子,味道有些许不一样,可我并不知道这不一样之处到底是怎么来的。” 郑太医想了想,“或许是你多心了,若他真的对药方动了手脚,那皇后娘娘一定身子感到不适的,可是这么久以来皇后娘娘的身体一直康健的很。” “既然康健,那为何还要每周都要去请脉?”花枝奇怪的问道。 郑太医解释,“是太后让的,皇上一直没有子嗣,太后便让太医时常去请脉为皇后调养身子,就是想让皇后怀上龙嗣,以前这件事时另外一个太医做的,后来江尘子来了,便交给他了。” 花枝若有所思的点头。 郑太医猜不到她在想什么,便问道:“怎么?你还是觉得可疑?” 花枝想了想,说出了心底的疑惑,“太后的立场应该并不想皇后怀上龙嗣的,而且一眼下的形势来说,太后也没必要做这些表面功夫给别人看,那为什么还要让江尘子去请这种脉?” 郑太医也觉得奇怪,可是想的头疼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好又问花枝,“丫头,你有头绪?” 被这么一问,花枝有些丧气的摇头,她也没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二人正说着,胡太医走到他们身旁,身份嫌弃的看向花枝,“太后今日身子不舒服,你去蓬莱殿请个脉吧!” 说完,也不等花枝答应,他便转身离开。 “诶,你!”郑太医有些恼火的看着胡太医。 花枝连忙拉住胡太医的手腕,“算了。” 郑太医心里窝着一股火,就像是看见自家闺女在外面受了委屈一般,愤愤说道:“你现在是大医司,职位甚至在我之上,他凭什么那个语气使唤你!” 花枝轻笑,“算了算了,被狗咬一口,总不能咬回去吧,而且这一遭我早晚都要过,今日太后找上我还好,应该只是给我一个下马威,我这才到太医院第一日,若是我到她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好下台,所以我应该能应付。” 郑太医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花枝取了医箱,便朝蓬莱殿走去。 这一年来,她倒是将皇宫摸了个清楚,所以很快便到了蓬莱殿。 蓬莱殿前站着几个宫女,看见她便说太后等候她多时了,并未通报,便打开门放她进去。 花枝走进蓬莱殿,殿内比外面明媚的日光要昏暗很多。 宋婉思半躺在宽大的踏上,翡翠串成的珠帘倾泻下来,挡住了她的身子。 花枝只能看见她的一个轮廓,上前走了几步,花枝便跪下,“臣参见太后娘娘。” “臣?”宋婉思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哀家这头一次听到女子自称臣的,听着还真是稀罕,你也算是让哀家开了眼界了。” 花枝一直垂着头,“太后娘娘叫臣来请脉,想必也是想知道臣到底配不配坐这个位置,臣定当尽心竭力。” 见她说话倒是很顺着自己的意思,宋婉思向她瞥去一眼,不知道这个神医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半晌,从珠帘后面伸出一截皓腕。 花枝连忙背着药箱上前,为宋婉思诊起脉来。 片刻后花枝微微蹙眉,“太后娘娘最近是不是经常头晕头疼?” 宋婉思懒散的回道:“是,不过前几日江太医为哀家开了个方子,喝过之后便好些了。” “太后娘娘......”花枝犹豫了一瞬后,继续问道:“娘娘是不是最近变胖了?” 宋婉思的脸色顿时阴沉,“放肆!!” 花枝在帷帽后一阵苦笑,暗想在宫中当差可真是不易,连个实话都不让说。 “娘娘息怒,臣并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娘娘这症状似是吃糖吃的多了些,娘娘应注意饮食。”花枝连忙说道。 宋婉思冷哼,“庸医!哀家平日里连水果也甚少食用,更何况那些甜品,你却说哀家用糖用的多了?” 花枝正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宋婉思却不给她这机会,说道:“既然你说哀家是因为吃糖吃的身体不适,那你便将哀家平日里吃过的东西都吃一遍,好告诉哀家到底是哪一个不对!” “来人,赏赐神医!” 这说是赏赐其实就是变着法的罚她。 花枝被太监带到蓬莱殿不远处的小花园中,然后看着太后‘赏赐’给她的那些食物,这还未吃便有些头疼起来。 “太后吩咐了,吃不完便不许你离开!”太监阴阳怪气地说道。 看着桌上堆成山的食物,花枝叹了一口气,只能拿起筷子。 若只是量多还好说,分明为了让她不好说,这些食物辣的特别辣,甜的特别甜,苦的特别苦,酸的特别酸,每吃一口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难受,就更别说到胃里的滋味。 这根本没法看出,是哪一个事物导致的太后头疼。 这会子日头正盛,花枝坐在太阳底下吃的煎熬。 一个身影慢悠悠走到石桌前。 “你们在做什么?” 第473章 好奇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花枝的身子一僵。 一旁的太监讪讪笑起来,“奴才见过恭亲王殿下,刚刚陈医司为太后娘娘请脉,娘娘很高兴便给了赏赐,将娘娘平日里使用的食物全部赏给医司,让陈医司吃完再回去。” 顾长夜看向桌上堆得满满的食物,淡漠的重复着太监的话,“赏赐......” 太监连忙说:“是,是赏赐,这些可是御膳房专门给太后娘娘做的食物,寻常人家可吃不到呢,是吧陈医司?” 太监笑着看向花枝,眸底却泛着冷光,摆明逼着花枝和他统一说辞。 花枝暗暗夸赞了一下这太监对太后的忠心,同时还有点小聪明,半点不让别人拿住太后的是非。 花枝在帷帽后配合的露出浅笑,“是赏赐,臣还要多谢太后抬爱,让臣品尝了这些美味。” 太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顾长夜并没有继续追问。 花枝也不再做声,而是低头认真的吃起来,暗想这太监还在这呢,顾长夜应该不会为难她,站一会儿可能就会离开。 可顾长夜就那样默不作声的一直站在她对面,幽深的眸子看着她的方向。 花枝未曾抬头回看,所以也说不清他此时看的是桌上的食物,还是自己,也不好出声赶他走。 可这种感觉让花枝很不舒服。 她只能强迫自己无视顾长夜的存在,吃东西的速度下意识的加快一些,也顾不上这些酸甜苦辣有多么的难以下咽,只想快些吃完快些离开。 最后倒是一旁的太监按奈不住,开口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事?” 顾长夜负着手,视线没有半点转向太监的意思,淡漠的说道:“没有旁的事,本王便不能在这里站着吗?” 太监被噎的一阵无言,又讪讪的笑了两声,对冷着脸的顾长夜不敢再多问。 花枝就当做四下无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塞着食物,肚子早就撑起来,可她还是半点难受的模样不肯露出。 她也不知道她是和太后作对,还是不肯在顾长夜面前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又或者两者都有。 又吃了一会儿,可桌上的食物却不见少。 顾长夜倏然开口,“你还有旁的事情要做吧,正好本王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你退下吧,她这里我来看着。” “啊,这......”太监露出为难的神情,这是太后交代的事情,他若就这样回去,太后一定会罚他。 花枝也惊得停下动作,她并不想和顾长夜单独呆在一处,哪怕身旁这个太监是宋婉思的人,也会让她好过一些。 顾长夜的声音骤然又冷几分,不给太监半点拒绝的机会,“下去!” 太监下意识的瑟缩一下,暗地里衡量了一番太后与恭亲王之间谁更要命些,想了片刻后,最后还是决定先随了恭亲王的意吧。 毕竟恭亲王就在眼前,而太后此时正在休息,便是要罚他也要等晚上了。 太监躬着身子,后退了下去。 花枝依然低着头,一副专心致志的吃着的模样,可其实心底已有些慌乱。 这处小花园比较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出入。 眼下就剩他们二人,顾长夜难不成还想知道她的真面目?楚岚此时应该在当值,所以也没有人能拦住顾长夜了。 顾长夜撩起衣摆在花枝对面的石椅上坐下,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 花枝也有些奇怪,顾长夜如此执着于自己的身份,真的就只是因为她身份不明很可疑吗? 二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做声。 春日的暖阳洒落在准备绽放的花苞上,传出阵阵幽香,随着微风飘远,吹至遥不可及的远方。 阳光很温柔,花香很温柔,微风也很温柔。 只是对面的人破坏了这种温柔。 花枝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她的叹息刚落下,顾长夜幽幽开了口:“你留在皇上的身边的理由是什么?” 花枝停下来筷子,“自然是想竭尽所能的扶持皇上。” “你想除掉夏禾?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顾长夜蹙眉问道。 花枝淡淡回答:“奸佞之臣人人得而诛之,不是吗?” 顾长夜继续探究的看着她。 花枝微恼的说道:“恭亲王殿下,太后下了命令,今日桌上的这些食物,吃不完我是不能离开的,你在这里我有些不方便,便是要查我的身份,也请等我解决了眼下危机再说好吗......” 顾长夜打断她的话,“那不说你的身份,说说你小臂上的伤口。” 花枝下意识的捂住小臂。 这些伤口,他曾经连听都不想听,却没想到上次不小心露了出来,倒是能引起他的好奇。 花枝苦笑一下,敷衍的回答:“不小心割伤的。” 顾长夜蹙眉,“那么多的伤疤,都是不小心?” “这些都与恭亲王无关吧。”花枝不悦的说道。 二人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花枝低头加快了自己吃东西的速度,只想缩短和顾长夜呆在一处的时间。 看见她突然加快速度,顾长夜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同时也能猜到桌上,这些食物的味道一定不怎么样。 “如果是想和太后作对,那推脱掉这差事的方法有很多种,又何苦去她那里讨罚。”他淡漠的说道。 花枝没有作声,不想同他对话。 顾长夜知道接下来他都不会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打算再为难她,便默不作声的起身离开。 看着顾长夜离开,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放松下来,那股撑得反胃的恶心感便涌了上来。 她蹙眉捂着自己的胃,看着桌上还有大半的食物,暗暗后悔来的时候带上能消食的药好了。 除却调味不说,桌上的吃食的确没有会导致人头痛发晕的食物。 花枝有些奇怪,宋婉思是吃了什么猜到值得身体不适? 她并不打算和宋婉思硬来,到更希望宋婉思能相信她的几分。 因为她还要想方将兵器图找出来。 兵器图不能交给夏禾和宋婉思这么危险的人。 正想着的时候,一名宫女向她走过来,最后停在花枝的身旁。 “陈医司,这盛夏的食物交给我好了,您可以离开了。” 花枝微怔,“这些是太后赏赐给我的,不吃完是不能走的。” 宫女浅笑,“奴婢知道,恭亲王刚才吩咐过了,奴婢自然是有处理的法子,陈医司放心离开吧。” 第474章 讨好 皇上让调查疫病的的期限为三日,这三日转眼便过去了。 可关于疫病的情况却半点进展没有。 朝中的众位大臣,只闻其疫病存在,却没有一人敢去赤岭村调查此事,生怕沾上可怕的疫病。 早朝的时候,一片冷寒的气氛,顾长锦因此又大发雷霆,决定命人前往赤岭村调查此事。 说到任命,一个个都缩起了脖子,不敢接下此差事。 花枝正坐在太医院里,翻看着有关宋婉思的诊簿,郑太医唉声叹气的走进来,“小人计已私,小人计已私啊!” “发生什么事了?”花枝问道。 郑太医愤愤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听到几个大臣一轮早朝的事情,皇上让他们去赤岭村调查疫病的事情,竟没有一人站出来,一个个自私自利的要命。” 花枝倒觉得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 站在夏禾那边的大臣,大多做着敛百姓钱财的事,让他们出银两的事,他们是断断不肯的。 而站在皇上这边的大多是老臣,上了年纪,冲上去送命的事,他们也不会做的。 “去赤岭村调查疫病的事,需要一名大夫吧。”花枝喃喃自语道。 “嗯。”郑太医点了下头才回过神,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去赤岭村?” 花枝点头,“这件事肯定没有几个人愿意去,一来我去了可以治疗那些村民的病,二来我找些事情做,那帮人也不会再来找我麻烦。” 郑太医压低声音说道:“可你从暗室里出来可是为了更方便看皇上的病,若是去了赤岭村皇上的病怎么办?!” “只是几日,皇上的病自然是不会耽搁的。” 花枝想了想合上了手中的诊簿,“而且,若能查清疫病的事,也算是帮皇上分忧了。” 刚说完这句话,江尘子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似是听到了花枝的话,江尘子道:“ 陈医司,赤岭村的事,我已经向皇上奏请去调查了。” 花枝和郑太医同时一怔。 江尘子为何要揽下此事? 花枝想不明白这件事,正苦思的时候,太后便又差人人叫她去请脉。 刚走到蓬莱殿,花枝便看到一个宫女,端着一盘子菱角的外壳走了出来。 和上次一样宋婉思坐在珠帘后,只伸出半截手腕。 花枝却未伸手断脉。 “臣已经知晓娘娘的病因何在了。” 见花枝连脉都没断就说出这种话,宋婉思不悦地开口:“你连脉都未诊,就知道哀家的病因了?” 花枝微笑,“臣上次便说过了,太后娘娘食用了过甜的食物,这才会头痛不止,不减少食用,继续用药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哀家已经说过了,并没有食用......” 不等宋婉思说完,花枝便说道:“太后娘娘最近是不是很喜欢食用菱角?菱角虽吃起来不会感觉到甜,但菱角本身食用的多了,也会使人头疼发晕。” 宋婉思略微一顿,“怎么会,若是这样江太医怎么不提醒哀家!” 花枝道:“这不是医书上学来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家里小孩子有贪嘴的毛病,便会得这种症状,并不是什么中毒的症状,只有爱吃菱角的人才知道,臣也是曾经遇到过这种状况才得知的,江太医不知晓很正常。”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花枝儿时吃菱角犯过这种病症,后来楚嬷嬷给她断掉就痊愈了,她便知道了菱角吃多了是会头痛的。 后来进了王府,沈怜有一段时间很喜欢吃菱角,结果犯了头痛的毛病。 那时王府里很多下人跟着遭殃,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花枝和顾长夜说了此事,顾长夜便不在让沈怜吃菱角,头痛的病就好了。 那时她还以为顾长夜会夸奖自己,可得到只是无视她的冷漠。 现在想想,原来这些都是有缘由的。 宋婉思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江太医的医术不如你?” 花枝在心底暗暗想着自己哪有这个意思,她还真是喜欢强行扭曲别人的意思。 “臣不是这意思,论资历江太医是在臣之上的。” 宋婉思在珠帘后皱眉。 她越发看不清这个陈医司到底想要什么了。 她是顾长锦的人,若是帮顾长锦做事,断然不会这般为她着想,那她眼下这般认真为自己看诊,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花枝垂首说道:“太后的顾虑,臣是知道的,但臣并没有什么立场,一心只想医病救人。” 宋婉思意味深长的看着珠帘外的人影,半晌声音冷了几分,“皇上的病是你医治的?” 花枝暗暗勾唇,声音却不表露半点情绪的回答:“是,皇上的病臣见所未见,只能竭尽所能压制。” 听到花枝的话,宋婉思的眸底闪过一道光,“所以皇上的病并未痊愈。” “是。” 宋婉思弯唇笑笑,抬手轻轻撩起玉帘,看着花枝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你现在是想表明立场,讨好哀家吗?” 花枝软了态度回道:“讨好算不上,只是想今后能在太后这里寻到些庇护。” 宋婉思挑了下眉,“你知不知道,吃了别人的饭,再想去另外一家讨水喝,这可是很无耻的做法,哀家向来不喜欢无耻之人。” 花枝道:“太后总有要用无耻之人的时候。” 听着花枝回答,宋婉思仰头大笑起来。 片刻后,宋婉思挥了挥手,“行了,哀家累了,你先下去吧。” 花枝起身,恭敬地退下,走到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才走了出去。 夏禾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宋婉思的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冷,“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夏禾含着阴险的笑意,“半分不可信。” 宋婉思也笑起来,“哀家也是这么觉得。” 夏禾笑着上前坐在床榻边,将半躺着的宋婉思揽进自己怀中,“看来陈医司是想从我们这里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兵行险招。” 宋婉思柔了嗓音问道:“赤岭村的事安排好了?” “臣已经让江尘子去收拾了,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不对劲的。” “江尘子?”宋婉思不悦,“你刚才没听到,江尘子就是个废物!什么都不知道!” 夏禾叹气,“至少他的蛊毒还是有用的,我早就料到那蛊毒未解,除非拿到制毒的母虫,否则那毒怎会轻易解开......” 第475章 顾长琪 花枝向太医院的方向走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刚刚蓬莱殿中只有她和太后二人,可在离开的时候,她分明瞥见了屏风后有一闪而过的影子。 那屋内分明还有第三人。 花枝正想着这件事,忽地一个身影从一旁窜了出来,正好撞在自己的身上。 她看着面前刚到她腹部高的男孩怔了一下。 小男孩看起来八九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是上好的云绸织的料子,胸前佩戴着一块上等的护心明镜。 这模样一看便是皇子,皇上未有子嗣,留在皇宫的皇子,又是这般年级,花枝一眼便认出,这就是皇上最小的那个皇弟,宋婉思的儿子顾长琪。 “你是什么人?”顾长琪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仰头看着他。 顾长琪的模样像极了宋婉思,不得不说是极好看的模子。 花枝蹲下身,柔声说道:“臣是太医院的大医司,小殿下怎么在此处?” “大医司?”顾长琪撅起粉嫩的嘴唇,指着花枝的鼻子说道:“你说谎,你是女子,女子怎么可能做官呢!” 花枝无奈的叹气,觉得关于女子不能为官这件事,还真是碰见一个就要争辩一番,又觉得和一个小孩子争辩此事是无意义的,便想着还是赶紧离开来的简单。 “小殿下,臣还有要事,就不陪小殿下了。” 说完,她便要起身,却没想顾长琪倏地抬手扯住她的衣袖。 “你别走,你是大医司应该很会看病吧?”顾长琪依然一副不开心的模样,闷声问道。 花枝奇怪的点点头,“是的,小殿下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长琪低下头,“不是我......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能帮我看看吗?” 最后几个字,他说的十分委屈。 到底是个小孩子,花枝不喜欢宋婉思,却没想和小孩子置气,“好吧,小殿下带我去看看。” 听到她这么说,顾长琪的眼底闪出光芒,急忙拉着她向太医院相反的方向跑去。 花枝一路小跑的跟着他,心里还暗暗猜想着他的朋友会是什么人。 顾长琪的朋友无非就是皇宫里的小太监或者小宫女,又或者是某位大臣将自己儿子送进宫,给他当伴读,然后结下了友谊。 可花枝没想到,自己的两个猜想都错了。 她看着面前的水缸愣怔半晌。 铜制的水缸中,几尾漂亮的金色鲤鱼正有气无力的游着,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小殿下,这是你的朋友......们?” 顾长琪用力的点头,“对,我命令你,医好它们!” 顾长琪指着水缸霸道的说着,花枝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见她笑,顾长琪焦急地喊道:“你倒是快些!” 花枝有些为难的说道:“小殿下,臣医人可以,这,医鱼有些......” 听她这么说,顾长琪的眼角顿时变得湿润起来,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霸道,哽咽着说道:“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庸医,连鱼都医不好!” 见他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花枝有些头疼。 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皇子,这罪名可就大了。 她的担忧也确实发生了。 顾长夜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二人的行动。 他刚和皇上说完赤岭村的事,从御书房中出来便看见,这个陈医司和顾长琪急急忙忙的跑向这里,模样看起来有些奇怪,便悄悄跟了过来。 顾长夜冷眼看着要哭的顾长琪,倒有些好奇接下来陈医司要怎么办。 花枝无奈的再次看向水缸。 这种金色鲤鱼一看就价值不菲,越是昂贵便越是难养活,不过这种东西皇宫中应是不缺的。 花枝正想提议,不如再让别人寻几尾新的鲤鱼回来养,可顾长琪却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抢先说道:“我不要新的鱼,他们每次都会拿来新的鱼,可每次最后都会死掉,我不想他们死掉......” 说着顾长琪捂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花枝连忙蹲下身,想要哄他,“小殿下先别哭,臣来想想办法。” 面对小孩子哭,花枝这还是第一次,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如果你不医好它们,我就一直在这里哭!我要告诉母后是你惹哭我的!”顾长琪捂着眼睛边哭便说道。 花枝当真是觉得自己败在了这个顾长琪手中。 宋婉思正愁着没法子收拾她呢,着顾长琪倒是替他母后想了个好主意。 花枝无奈的叹气,最后起身走到水缸便仔细查看起来。 鱼身上并没有伤痕,鱼鳞倒是失去了一些光泽,水面漂浮着些许鱼食,看起来也是新鲜的。 花枝轻拈起一粒鱼食,嗅了嗅,确定了没毒后,便继续观察鱼身。 顾长琪也走到她身旁趴在鱼缸看起来,“它们都不怎么爱吃食物,是不是感冒了?” 花枝也不能确定,这给鱼看病她还是头一次。 不过生病总要有些诱因,不是因为食物,那能是因为什么? 她抬起头向天空看了看。 此时日头高照,比起上午的时候更热了些。 春日马上要走到尾声,此时已经隐隐能感受的夏日的味道,在日头下站久了,额上也会出现些许汗意。 花枝突然想到什么,将手伸到水缸中探了探水。 “小殿下,臣大概猜到它们为什么生病了,只是处理起来需叫别人过来帮忙,叫几个宫人在一旁挖个坑,将这铜缸半埋进去......” “不行!”顾长琪倏然喊道,然后噘着嘴看向别的地方,一副不敢和她对视的样子。 花枝奇怪的看向他,“小殿下这是怎么了?叫别人来帮忙便能快一些,臣这就去找人!” 顾长琪急忙伸出手紧紧抱住花枝的腿,“不可以!” 花枝这才感觉到,他似乎在瞒着什么事。 “小殿下是不是有事瞒臣,若是不说出来,臣就爱莫能助了。” 顾长琪又是一副委屈的样子,最后才支支吾吾的回答:“他们......他们逼着我学习......我,我是偷跑出来的......” “什么?!”花枝诧异的看着他。 她更头痛起来,扶着额头无奈的说道:“那怎么办,就臣自己一人的话,挖完坑也搬不动这个铜缸......” “我帮你们。” 花枝的身子微顿,转过身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顾长夜...... 第476章 遗失香囊 越是想要和顾长夜不相见,他们二人便越是常常见到。 花枝看着他一身冷然的走近自己,浑身每一处都透着不自在,身上的伤疤每一处都隐隐作痛。 却没想身后的小家伙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一看见顾长夜便躲在她的身后,紧紧抓着她的衣摆,很害怕顾长夜的模样。 顾长夜停在花枝面前,视线冰冷的瞥了一眼花枝身后的顾长琪,然后收回视线淡漠的开口:“去找个工具。” 虽是淡漠,却也是一副命令的口吻。 花枝半垂下眼眸,不想多问,不想多说,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只想快些离开有他在的地方。 她转身想要去找工具,不是顺从于他,只是想快些解决的这件事,然后离开。 可她还没迈开步子,顾长琪扯着稚嫩的嗓音喊道:“我也要去!” 花枝柔声说道:“臣很快就回来。” 顾长琪却不肯放手,“不,我不要......” 说着,他偷偷瞥了一眼一旁冷着脸的顾长夜。 花枝便明白,这小家伙和她一样,不想和顾长夜单独在一起。 她便不再多说,拉着她去寻工具。 半晌他们才找到一个用来铲花泥的小铲子,小跑了回来。 顾长夜看了一眼不过巴掌大的小铲子,一阵沉默。 花枝也知道这铲子太小,要想挖出一个能埋下半口缸的深度需要花些时辰,可眼下他们不想惊动别人,也就只能找到这个铲子了。 她以为顾长夜会说什么,可最后顾长夜只是蹲下身,认真的铲了起来,并没有多说什么。 顾长琪轻轻扯了扯花枝的衣袖,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和六皇兄相熟吗?” 花枝摇头,“不熟。” 顾长琪撅起小嘴,“六皇兄平日里很凶的,从来不会帮我的忙,而且也从来不喝我说话的,母后也让我躲着点六皇兄。” 所以顾长琪才很怕顾长夜。 顾长夜如此对待顾长琪不难理解,他与宋婉思不和,更何况他很清楚宋婉思对皇位打的是什么主意,对顾长琪的态度不好很正常,更何况这种不和大家心底都清楚,他若是主动和顾长琪说句话,保不准会被人想成要害顾长琪。 想着,花枝下意识的看向顾长夜。 他说过,皇宫中没有骨肉亲情,没有手足情深,他生的那副冷淡的性子,心中装不下任何人,也实属正常。 在花枝收回视线后,顾长夜冷冽的眸子也向她瞥去一眼。 花枝以为完成这件事会需要很长时间,却没想顾长夜的动作很快,还自己一个人将铜缸安置在了坑中。 顾长琪看向花枝,“为什么要将这个缸埋起来一半?” 花枝解释道:“如今早晚冷暖变化太大,但是水的冷暖变换缓慢,这些鱼娇贵得很,所以才会生病,将水缸埋起来一半,土地的便会调节缸内的冷暖。” 顾长夜又问道:“这样便能医好它们吗?” 花枝轻声叹息,她并不确定,只是一个猜想而已,能否活下来还要看这些鱼了。 见花枝没有回答,顾长琪趴在水缸边,眼底露出黯然,“所以最后它们还是会死是不是?都会离开我是吗?” 小孩子的寂寞有时和大人们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更难以接受孤独,等到他们学会的那一日,便说明他们长大了。 花枝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在他身旁蹲下,轻声说道:“它们没有离开,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顾长琪含着泪光看向她,“那时什么意思?” 花枝笑着说道:“我小时候听别人说的,它们死之后,便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在天上记挂着想念它们的人。” 顾长琪听她讲着,眼底又变得亮晶晶起来,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所以它们每天夜里都在看着我吗?” 花枝点头,“对,你孤单的时候抬起头也能看见它们。” 随着她的话,顾长琪展开笑靥。 可身后的顾长夜却愣在原地。 花枝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对顾长琪说道:“小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不要让宫人找的着急了,臣也要回太医院当值,过几日臣会再过来,看看它们的病有没有好些。” 顾长琪用力点头,然后笑着小跑开。 眼看着马上就要剩下自己和顾长夜二人,花枝连忙转身,“恭亲王殿下,臣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等......” 花枝留下这么句话,便急匆匆的径直离开,完全不给顾长夜将话说完的机会。 她这样有多刻意,顾长夜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顾长夜眸底还残留着颤抖。 刚刚那句话,分明...... 他下意识的抬脚想要追上去,可脚尖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 顾长夜低下头,看见一个淡蓝色的香囊躺在地上。 他弯身捡起,打量了一番。 香囊上的刺绣并不精致,看起来主人不怎么善女红,上面的香气很浅淡,若是不贴近根本嗅不到这个味道,只是无形之中安抚着人的心神。 那味道勾挑着顾长夜的神经,无一不提醒着他熟悉的感觉。 微甜的香气暖着人的肺腑,他将香囊凑至鼻尖,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 入夜。 花枝躺在床榻上紧闭着双眼,额头涔涔冒着冷汗,身上的寝衣已经湿透。 片刻后她从噩梦中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的噩梦不再是过去的花府,而变成了冷酷残忍的顾长夜。 一年,整整一年她都没能从中走出,哪怕她嘴上说着命和命相抵,他们二人之间已经两清了,可心底的噩梦还在纠缠着她。 花枝下了床榻想要去找自己身上带的香囊,安定心神后在入睡。 可是摸了半晌也没摸到香囊。 她突然慌起来,四处翻找。 最后一无所获。 她失神的坐回到床榻,回想着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香囊可能会掉在何处。 忽地,一个不好的念头升起。 那个香囊不会是被顾长夜...... 第477章 寒脉 顾长夜躺在床榻上,看着手中的香囊,眸底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虽然这味道变得十分浅淡,可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是雾里看花的香气,这种香只有花枝会调制。 而今日‘陈芰’对顾长琪说的关于星星的事情,花枝也曾对他说过,他再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过相同的话,而且说那话的时候,只有他们二人。 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慢慢归拢,顾长夜终于找到自己为何会如此在意那个女子的答案。 虽然声音和从前不大一样,性子也和从前大不相同,但不难从细枝末节的事上看出花枝改不掉的小习惯。 顾长夜收拢掌心,将香囊紧紧攥住。 这一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花枝的死,可暗卫翻遍了所有角落,都没能找到一点点关于她的线索,到最后他信了她的死。 她的死,远比她的背叛更让顾长夜觉得痛。 如今看来连死都是她的谎言。 可当意识到她或许没死,而是还好好的活在自己眼前时,顾长夜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恼火,反而是无尽的欢喜将他淹没...... 翌日。 花枝按照昨日记忆里的路线,仔仔细细的找着自己的香囊。 她希望香囊是掉在了某处,而不是被顾长夜捡到。 正找着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住她。 “陈医司。” 花枝回身见是皇上,身旁是笑意吟吟的皇后,看起来很亲切。 花枝:“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顾长锦摆了摆手,笑着问道:“陈医司看起来在找什么,是遗失了什么东西?” 花枝摇头,“没什么,只是一个香囊而已,兴许是被哪名宫人拾了去。” 她的话音落下,皇后笑着开了口,“这位便是最近常常听人提起的女医司?昨日本宫还念叨何时能见见你,没想到今日便见到了。” 顾长锦看向女子,“皇后怎的对陈医司感兴趣了?” “同为女子,自然是想见见陈医司这般了不得的人物。” 关于皇后,花枝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哪怕在皇宫的密道中生活一年之久,关于蜀国这位皇后也还是一知半解。 过去的印象里,皇后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只有在该她出现的时候,她便会乖巧的现身,摆好姿态,听从宋婉思的安排。 可如今凑近了瞧,皇后这个人物一瞬就变得鲜活起来。 她不像从前花枝见到的那个高高在上,任人摆布的玩偶,眸底的温柔与仁慈尽显,尤其站在皇上身边显得熠熠生辉。 皇后看着花枝头上的帷帽有些好奇的眨眨眼,“不过......陈医司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帷帽?” 花枝垂头回答:“回皇后娘娘,臣曾遇大火,烧毁了脸,声音低哑也是因为那场大火,怕惊扰了宫中的各位贵人,这才用帷帽遮面的。” “啊,这样啊,提及你的伤心事了......”皇后的脸上露出歉意。 花枝笑笑,“已经过去了,臣并不在意的。” 听她这么说,皇后笑道:“陈医司和世间女子不同,不以样貌论长短,能和男儿争高下,实在让本宫佩服。” “娘娘谬赞了。” 皇后正要再说什么时,一名宫女走过来,“皇后娘娘,太后说要您去佛堂礼佛。”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一瞬的积起乌云。 皇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片刻后开口:“皇后娘娘身体不适,和太后说今日就不去礼佛了。” 宫女是太后那边的人,倒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低着头继续说道:“太后吩咐奴婢提醒皇后娘娘,求子最重要的便是心诚,若是断了礼佛的日子,这之前做的便不灵验了。” 皇上皱眉,刚要再开口,一旁的皇后握住他的手,“母后说的对,臣妾并没有那么不舒服,忍一忍便过去。” 说着,她向皇上露出一抹浅笑,示意他自己无事。 “皇后,不必勉强自己的。”皇上轻声说道。 皇后笑着摇头,准备转身离开,可一时没注意脚下,轻扭了一下脚,身子便向一旁倒去。 花枝反应比皇上快了些,一步上前扶住皇后的手臂,“娘娘小心。” 皇后朝她笑道:“多谢陈医司。” 说完,皇后便随着宫女向宋婉思的寝殿走去。 看着皇后的背影,花枝皱起眉头。 刚刚扶住皇后的瞬间,她顺势摸了摸皇后的脉象,虽是平稳,但脉象却是大寒。 江尘子给皇后开的明明是补气益血的方子,怎么还会体寒? 见花枝半晌没做声,顾长锦隐隐察觉她的不对劲,出声问道:“怎么了,陈医司?” 花枝想事情还没有查清之前,还是先不要同皇上说此事了,便摇头说无事。 顾长锦让她陪自己走走,花枝便答应下来。 “皇上,赤岭村的事可有解决的办法了?”花枝问道。 顾长锦看向她,“郑太医同朕说了,你想去赤岭村?” 花枝点头。 顾长锦轻笑,“朕突然想起你之前消沉的那段时日,还以为你会那样一辈子,如今再看你什么事都要争取的模样,看来是真的振作起来了。” 振作起来吗? 花枝一阵苦笑,“总不能那样一辈子,有些事臣说放下了,就真的放下了。” 顾长锦轻声叹息,片刻后看向前方问道:“不过,你为什么对赤岭村的事情如此上心?” “臣是医者,自然是见到有人生病便想要去医治。”说到这,花枝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而且,臣听闻江太医主动揽下此事,觉得有些蹊跷。” 顾长锦轻笑,“这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了,好,到时你便和江太医一起去赤岭村看看吧。” 花枝转身拱手,“臣,遵命。” 陪皇上在花园中逛了一圈后,花枝便转身回到太医院,已经将香囊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认真调查起皇后的事情。 再一次翻看江尘子记录的诊簿,依然没有看出半点异样。 花枝合上诊簿,沉声思忖起来。 江尘子应该是一年前入太医院当职的,那过去为皇后请脉的是何人? 花枝想着便去找人询问,可她走向别人,每个人都是一脸嫌恶的避开,哪怕她直接开口询问,那问题也是落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去接。 除了郑太医,太医院里没有一个人同她说的上话。 花枝无奈的叹气,只好等着郑太医回来再问此事。 她刚走回到桌前坐下,顾长夜忽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屋内的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动作,诧异的看着他。 顾长夜的眸色一片淡漠,扫视了一圈屋内,最后停在低头看着诊簿的大医司身上。 “本王今日身体有些不适。” 第478章 纠缠 花枝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要抬起头的意思。 虽未抬头,但花枝还是感受到顾长夜的视线。 花枝一直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遮住了面容,刻意的改变一些习惯,换了个名字,还服用了哑声丸,短时间之内改变了声音。 可这几日顾长夜的阴魂不散,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是不是被他识破了。 屋内的其他人愣怔半晌,才有人回过神,连忙走到顾长夜身旁,“不知王爷是哪里不适,不如让臣为您诊下脉。” “不必了,本王倒是挺想见识下大医司的医术。”顾长夜冷声说着。 屋内人又是一怔,心里都暗暗想着,这恭亲王是来找大医司的麻烦,还是来给她撑腰的。 看不清顾长夜的念头,众人纷纷推开,决定暗中观察一会儿。 顾长夜径直走向花枝的方向,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不等他开口,花枝淡声说道:“卑职今日有很多没处理的事情,劳请王爷让其他太医请脉吧。” 说着她翻了一下手中的诊簿。 顾长夜瞥了一眼诊簿上的字,问道:“陈医司对江太医的事情很好奇?” 花枝依然从容的开口,“江太医医术高超,卑职便想学习一番。” 关于江尘子在太医院当职的事,顾长夜也是回来后才知道的,眼下不宜动他,便暂时搁置了江尘子的事情。 看着对面的人认真的翻看江尘子的诊簿,顾长夜越发确定她便是花枝。 即便她否认,但她如此在意江尘子的事情,一定是知道江尘子是夏禾的人。 顾长夜沉默片刻,抬起手臂,将袖子向上拉了拉,露出手腕挡在诊簿前,“有劳陈医司了。” 花枝看了看面前的手,这才皱眉抬头看向他。 虽隔着一层纱,但顾长夜还是感觉到帷帽下的小人儿此刻有多么的恼火。 从前花枝便很少发脾气,对他更是一次没有过。 眼下能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顾长夜的心头有一瞬的痒意。 花枝深吸一口气,觉得再赶他走,恐怕会被人指个不敬之罪,只好抬手搭在顾长夜的脉上。 顾长夜的脉有力的跳着,可仔细探去还是能感觉到脉中的异常。 花枝微微蹙眉,“王爷平日里可有心肺的痛症?” 顾长夜:“是。” 花枝的眉头的更深。 心经和肺经皆不通顺,顾长夜是习武之人,从前虽有头痛之症,但并无大碍,身体康健的很,怎么如今身体暗中有这么多症状? 难道是当初的毒并未全解? 花枝奇怪的想着。 见她良久未言,顾长夜问道:“陈医司,本王是什么病症?” 花枝收回手,“卑职为王爷开个方子,可医治心肺之症,王爷回去按时服用便可。” 说着,花枝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水,抬手写下方子。 顾长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写字的动作上,眸底深处隐隐有着期盼的情绪涌动。 片刻后花枝将方子递给他,“这药方每日一次,连服一月。” 顾长夜接过药方,看着药方上的字迹,眸底的期盼渐渐的湮灭。 他是想从她的字迹找出破绽,却没想她连字迹都隐藏了。 他早该想到,花枝有过人之处,当初仅凭记忆就模仿了百鹤朝仙图,如今换个字迹对她来说确实何难。 只是他没想到,为了他花枝竟然会做到这一步,为了成为陌生人,她真的是做到了天衣无缝。 花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他接过药方后,又重新低下头翻看诊簿。 顾长夜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看着她翻诊簿的样子,最后落在诊簿上的内容。 “江尘子入宫当职前,一直是一名叫陆子仟的太医为皇后请脉。”他倏然开口说道。 花枝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陆子仟......” 她立刻站起身,向满是诊簿的架子走去,认真的找起陆子仟这个名字。 好在诊簿的摆放有规律可言,花枝很快便找到了陆子仟的这个名字。 她站在架子前翻看起陆子仟的诊簿。 片刻后她终于发现异常的地方,“果然。” “果然什么?” 顾长夜的声音就紧贴在她的身后,将花枝吓了一跳,慌忙的转身,仰头看着距离自己非常近的顾长夜。 她下意识的向后退,想要和他拉开距离,却被身后的架子挡住路。 “王爷还请自重,我虽入朝为官,但身份依然是女子,王爷离我如此近,被旁人看去怕是毁我清誉。”花枝故作镇定的说道。 即便她如此说,顾长夜依然没有后退的意思,反而更迫近一步。 “我一直没有说过,陈医司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他忽然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花枝的心头一跳,良久沉声说道:“我听不懂王爷的意思,也并不想像王爷认识的人。” 顾长夜垂下眼眸,挡去眼中那抹悲伤的情绪,轻声说道:“你都不曾听我说她的事情,怎么就不想像她?” 花枝语气多了几分不耐,“我对此不感兴趣,倒是王爷,不要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我便是我,和任何人都不像。” 说完,花枝试图绕过他高大的身躯。 可刚迈出一步,顾长夜忽地伸手拉住她,“陈医司还没回答本王刚才的话,刚刚你说果然,是这诊簿有问题?” 他的自称重新变成本王,花枝便知晓,此刻他们不再是平等的姿态,而是他在命令她回答。 花枝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陆子仟的诊簿。 她是想自己一个人调查此事,便真是需要旁人帮忙,她也不希望那个人是顾长夜。 见她半晌没回答,顾长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怎么?既然你说你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人,那有什么不能同本王说的?还是你......” “王爷,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花枝无奈的说道。 顾长夜一直都在怀疑她,若是此事能打消他的疑虑也未尝不可。 二人走进太医院的里屋,合上门后,花枝拿出翻开江尘子和陆子仟的诊簿。 “前几日我发现江尘子给皇后娘娘开的药方,似乎有些不对劲,可诊簿上的记录又看不出疑点,但刚才我看过陆子仟诊簿后,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 顾长夜接过诊簿,在上面扫了一眼,“哪里不对?” 花枝指着两个诊簿上的记录,“这是江尘子这一年来的,而陆子仟的记录却整整记载了六年之久......” 她略微停顿后,看着诊簿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二人的记录横跨七年之久,可给皇后娘娘开的方子却丝毫未变过。” 第479章 碍眼 花枝说完,便等着顾长夜说些什么,可过了半晌他都没有个反应。 她这才将视线从诊簿上移开,看向顾长夜才发现他正凝然的看着自己。 即便那层纱挡着他的视线,可花枝依然有种错觉。 他的视线直直穿过了薄纱,落在她的脸上。 花枝的心一阵慌乱。 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逼迫自己放下所有关于他的事情,放下爱,放下恨,只想从此和他再无关系。 可他一出现,还是搅得她心海翻腾,剜心断骨的痛起来。 她慌忙的移开眼睛不再看他,并且希望顾长夜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慌乱。 顾长夜淡淡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花枝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怀疑他们开方子只是看上去普通,内里可能做了什么手脚对皇后娘娘不利。” 说完,她抬脚离开里屋。 这一次顾长夜并没有伸手拦住她,而是任由她离开。 本来今日他是想直接摘下她头顶碍事的帽子,戳穿她的身份后,将她带回去的。 可是当看到她的瞬间,他却做不出那样的事情了。 花枝如今一定是恨极了他的,所以她才会躲着,避着。 顾长夜很害怕,如果他逼迫花枝的话,花枝会不会再一次假死,消失不见。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害怕的心理。 他很怕花枝消失不见,很怕自己再看一次她的尸体。 所以,他没能伸出手去证实她的身份。 等到顾长夜默声离开太医院,花枝才放下诊簿,有些失神的看着门口。 看出了诊簿疑点后,花枝便想要弄一点江尘子给皇后开的药。 这药不能从江尘子这里拿,他肯定有所防范,只能直接去皇后那里寻药。 她刚要起身去同皇上汇报此事,江尘子其人便匆匆的回来了,而且一进门直奔花枝走来。 “你去赤岭村做什么?!”江尘子不悦的问道。 花枝:“自然是想去那里医治病人。” 江尘子:“我已经得到皇上允许,去赤岭村查看疫病的事情,便不需要你了。” 花枝回道:“听闻赤岭村的病患庞大,便是再多去几名太医都嫌不够,江太医一人怎么行。” 见她执意要去,江尘子满脸的皱纹倏地变得有些狰狞起来,“你最好听我的劝告,不要去赤岭村!” 他越是着反对别人去赤岭村,花枝便越觉得此事可疑。 江尘子的反应,更像是不想别人知道赤岭村疫病的事情。 到底赤岭村隐藏了什么秘密?这个疫病又和夏禾、江尘子有什么关系? 花枝心中思绪万千,半晌淡声说道:“皇上也已应允我一同前去。” 说完,她绕过江尘子走出太医院。 江尘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的背影,额间的青筋微微跳着。 他刚要转身的时候,一旁的胡太医凑了上来。 “江太医,今日这个陈芰一直在翻看你的诊簿。” 江尘子一顿,“我的诊簿。” 胡太医连忙又加上一句,“还看了那个死了的陆子仟的诊簿。” 江尘子微怔后,连忙转身再次走了出去。 出了太医院,他便急匆匆去了司刑司。 夏禾这个时辰正在司刑司审看案簿,背倚在榻上,一手端着茶盏,细细品着,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几个老臣,碍眼的很,去找找他们的弱点,让他们老实一些,若是找不到便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也可以。” 夏禾说完,身后隐匿在角落中侍卫便悄声不见。 正好敲门声响起,“丞相,是我。” 听到是江尘子的声音,夏禾微挑眉梢,“进来。” 江尘子走进来,神色有些难看,“丞相,那个叫陈芰的可能发现皇后的事情了。” 夏禾垂着的眼眸缓缓抬起,“什么意思?” “她今日翻看了我和陆子仟的诊簿,而且不仅此事,今日皇上同卑职说,她也会一同前去赤岭村治疗疫病。” 听完,夏禾的食指有意无意的敲打起茶盏的边缘,“这个陈芰,貌似讨好太后,怎么背地里净做些碍手碍脚的事情......” 他想了想直了直身子,笑着和江尘子说道:“而且你知道吗?我派人去调查她,可是竟没有关于她这个人的半点记录,她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去,凭空出现的人。” 江尘子有些诧异,“这,怎么可能?” “估计,陈芰这个名字就是假的吧。”夏禾笑着抿了一口茶,湿润了喉咙后,向江尘子抬了抬手指,“关于这个人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不管她讨好太后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个麻烦,不如这样,你想个法子,把她处理掉,除掉这个麻烦才是皆大欢喜。” 江尘子拱手,“是。” ...... 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花枝整理诊簿走出宫门。 可刚踏出宫门,她便看见顾长夜负手立在远处的背影。 她微微蹙眉,便连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一些。 可到底还是没能避过顾长夜。 看见她时,顾长夜便向她走来,站在她的身前挡住去路。 “王爷又有何事?”花枝冷声问道。 顾长夜也开口问道:“为什么执着于调查夏禾的事情?” 花枝已经,急忙四下看了看,生怕他刚刚的问话被别人听去。 见四下无人,她皱眉看向顾长夜,“王爷觉得在宫门前说这件事合适吗?” “不合适。”顾长夜淡漠的说道:“那不如边走边说。” 说着,他转身向街市的方向走去。 花枝却一动未动。 她并不想和他并行,正想着借口如何避开的时候,顾长夜回头看向她,“若是说不完,本王随你回家继续说可行?”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冰冷,可偏偏花枝却听出几分无赖的味道。 难不成他从前怀疑一个人的时候,都会这般磋磨别人吗? 花枝轻咬了下下唇,良久才不情愿的挪动的脚步跟上去。 “我只是见不得黎民百姓受苦受难,蜀国需要一个明君,皇上便是明君。”花枝低声回答着顾长夜刚刚的问话。 顾长夜淡淡的‘嗯’一声,再没有旁的话。 花枝以为这是问完了,立刻停下步伐,“王爷若没哟u盘耽搁事情,我便和王爷在这里告别吧。” 听到告别二字,顾长夜的眉心微不可见的皱起,“不,我还有话要问。” “王爷还是明日再问吧。”说完,花枝便要转身。 忽然一个身影倏地窜出来,一把扑在顾长夜的身上,“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回王府?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枝定睛看去,竟是沈怜。 第480章 恩怨难平 花枝决定留在皇宫中,除了想要拿走夏禾手中的兵器图外,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沈怜。 沈怜所做的一切都不可原谅,为了陷害她,沈怜杀了慕慈,背地里勾结夏禾,偷走兵器图,还曾用最恶毒的手段折磨她。 看见沈怜的一瞬间,花枝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起来。 若是报应是真的,为何沈怜还没有遭到报应? 花枝的眸底渐渐掩盖不住寒意,透过帽纱看着沈怜。 沈怜正紧紧抱着顾长夜,涕泪涟涟的诉说着自己的情意,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人。 顾长夜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花枝的方向,然后抬手将沈怜轻轻推开。 “我有要事处理,还不能回王府。”他冷漠的说道。 感觉到顾长夜的抗拒,沈怜眸底的泪花涌的更凶,“不!你分明是在躲我,一走便是一年,回来后不回王府也就罢了,也不曾告诉我你的消息,你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生气,我已经知道错了,你总要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吧。” 听到这,花枝这才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原来顾长夜回到都城后便一直住在外面,没有回过王府,而且他回来好几日,沈怜这才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花枝垂下眼眸。 现在还不是对付沈怜的时候,而且她对这二人的家务事也并不感兴趣。 想着,花枝便抬脚向一旁走去,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可她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便响起顾长夜的声音,“陈医司,我的话还没有问完。” 花枝背对着他淡漠回道:“眼下王爷还是先处理了家事要紧。” 留下这句话,花枝便大步离开。 这一次顾长夜没有叫住她。 沈怜也才注意到原来顾长夜身边还有一人,而且是个女子。 听到顾长夜唤她陈医司,难道是在宫中当职,可那分明是个女子,女子怎会在宫中当职? 沈怜奇怪的想着,收回在那女子身上的思绪,再看向顾长夜时,发现顾长夜还在看着那女子离去的方向。 他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滚动着莫名的情绪。 顾长夜那么冷的人,总是隐忍着所有情绪,能让他藏不住自己的,沈怜只见过一人。 那便是花枝。 她好不容易弄死了花枝,如今却又出现一人。 沈怜心里一阵恨,用力咬紧齿缝。 为什么?顾长夜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明明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 她用力抓住顾长夜手腕,愤声质问:“你喜欢刚刚那个女子?这就是你不回王府的原因?” 顾长夜收回心神,垂眸拨开沈怜的手,“不是,你回去吧,我还有公务处理。” 说着,顾长夜越过她向前走去。 沈怜不甘心的拦住他,“顾长夜,我以为你是太喜欢阿奴,所以很在意我雇人伤她的事情,和我赌气不肯回去,可现在看来你的情也是可以转移的,那为什么不能转移到我的身上?阿奴背叛了你,我的爱远远超过她千倍万倍。” 顾长夜毫无波澜的脸上,因为沈怜的话出现了裂缝。 “不要无理取闹,我不回去,和她没有关系......” 沈怜:“那是因为什么?”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从前我觉得谁来做我的妻子的都可以,可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 沈怜愣怔的看着他,半晌声音微颤的问道:“至少,至少那时你对我也有些动心吧,我用自己为你做药引,为你付出那么多你怎么会一点不动心?” 顾长夜道:“我对你是感激,是愧疚,是责任,可偏偏就是没有情爱,那时我气得糊涂了,酿成大错......” “够了!!”沈怜捂住耳朵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然后倏地颓坐在地上,喃喃道:“无论如何,你现在都是我的,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你不能丢下我,我也不允许你爱上别人!” 顾长夜看着她一阵沉默后,缓缓说道:“你不是比旁人更清楚吗?我们没有拜堂,婚书上我也未曾签下过自己的名字,我自知亏欠你,你若喜欢王妃之位,你便留着,你若不喜欢了,恨极了我,自然也可离开另寻良人,我自然也会为你安排好一切,定不会让你嫁过之事成为别人的口舌之谈。” 沈怜的眼角变得猩红,恨恨的看着他,“你便想用这弥补对我的亏欠?顾长夜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我不想离开,我会一辈子缠着你,就算死了做鬼也缠着你。” 她倏地笑起来,模样又露出些许疯癫的状态。 顾长夜的眉心蹙紧。 眼前的人已经彻底变的陌生。 顾长夜曾想过,沈怜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是不是全是他的错,可思来想去,好像从很久以前沈怜便有了执念。 他曾说过,沈怜并不是爱他,而是爱着自己。 她什么都想要最好的,认定了他是最好,所以这才对他生出执念。 若是他日沈怜遇到了一个比他更好的男子呢?那时她会不会又去强求? 这时府里的下人们小跑着赶了过来。 “将沈小姐送回王府。”顾长夜冷声命令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怜看着他,绝望的笑起来。 他不愿又怎样,但凭着一个亏欠,她便能紧紧绑住他...... 傍晚的时候,院子里掌起小灯。 顾长夜对着桌上的烛灯,看着手中的香囊。 如果陈芰便是花枝假扮的,那她为什么要留在皇宫助皇上处掉夏禾? 当初兵器图丢失,他听了陶知节暗地里穿的消息,得知兵器图在夏禾的手中,一直不解花枝何时同夏禾勾结在一起了。 如今花枝也在查夏禾的事情,难道他们二人之间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王爷。” 门外传来李丛的声音,顾长夜淡淡道了声‘进来’,李丛便推门走进来。 “王爷,那日我们在城门前抓获的那几个夏禾手下,四个服毒自尽了,还有几个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李丛拱手汇报道。 顾长夜的面眸色微沉,“夏禾的人倒是都很忠心,他们几人在路上袭击了伪装成我的人,可夏禾给他们的任务不仅是这些,他们在刺杀我的替身之前,就在赤岭村附近徘徊了很久,他们一定知道赤岭村的事情,继续严加审问。” “是。” 应完,李丛抬起视线,这才注意到顾长夜手中的香囊。 注意到李丛的视线,顾长夜将香囊收了起来,“还有旁的事吗?” 李丛压下心头的疑惑,说道:“您让我查的那个陈芰,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和宫中那个陈芰对的上的人。” 第481章 没有放下 这个结果到没有然给顾长夜出乎意料。 “王爷,要不要继续查这个陈芰,她是怎么出现在皇上身边的,还有她到底是何目的。”李丛神情严肃的说道。 顾长夜却摆了摆手,“这件事我已有打算。” 李丛微怔,揣摩不出他所说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想起今日听别人说起沈怜的事情,“王爷,沈小姐这几日在王府里闹得不行,王爷......” “随她去吧。”顾长夜淡淡说道。 李丛轻声叹息。 他知道顾长夜是因为药引一事,对沈怜一再退让,可一味的避让终不是个法子。 自从当年知晓,沈怜曾对花枝怀有过那样的恶意后,李丛对沈怜这个人的好感便彻底归于了虚无,只盼着这个女子今早从顾长夜身边消失,能还顾长夜一个清静。 “李丛,当年兵器图丢的时候,府里可有其他可疑的人?”顾长夜倏然开口问道。 李丛微微一顿,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半晌,李丛才微颤着嘴唇开口:“那日赫然那些惹你故意将我们引开,之后我觉得可疑回到王府后,便说有人闯入王府了,可我自是至终都没有看到那个可疑的人,而且那个时候兵器图还在。” 顾长夜沉吟片刻后,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日闯入王府的人的确有一个,就是花枝。” “王爷......您是不是也察觉到那件事的古怪了?您是不是也开始怀疑,花枝她其实是被冤枉的?”李丛有些激动地说道,眼底满是期望。 顾长夜的手略微停顿。 被冤枉...... 这三个字于顾长夜来说是很可怕的字眼。 从她死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自己是有多么害怕她不在身边。 如果花枝并没有偷兵器图,并没有背叛他,那他要如何才能将她重新找回来。 想来,她是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她没死,那如今想的一定是复仇。 不如说,顾长夜盼着她能找自己复仇,至少他们还能纠缠下去,而不是如今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每次她淡漠的拒绝,冰冷的转身,他的心都颤抖的厉害。 他抬手打开桌上的木盒,看着里面系着红绳的簪子,幽幽问道:“那日你回王府时都有见到什么人?” 李丛回忆了一下,回道:“那日回来我就只见到沈小姐一人,也是沈小姐同我王府里有人闯入。” “沈怜?”顾长夜蹙起眉头。 这件事也和她有关吗?可她怎么会和夏禾扯上关系? 还有如果花枝那日不是为了偷兵器图,那她为什么要回王府,又一定要离开呢? ...... 自从发现江尘子的诊簿有问题后,花枝一直想去为皇后请脉,看一下皇后的身体状况,可又不能贸然过去,生怕打草惊蛇。 最后只好将此事同皇上说了,让皇上安排她和皇后见上一面。 皇后寻了个想要同她探讨一下药膳的理由,将她传召到了皇后的寝殿。 花枝和皇后坐在殿外的亭子中,有几只归来的春燕,绕着亭顶叽叽喳喳。 皇后笑道:“今日陈医司一来,本宫这里就飞来这么多的燕子,一看就是要有好事,陈医司真是福星。” 花枝轻笑,暗暗打量这皇后的脸色。 皇后面色红润,看起来一副康健的样子,可是那日她摸过脉象,分明是体寒之兆。 看来一定是江尘子的方子中有问题。 花枝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臣有事想要问你......” 皇后突然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停一下,然后清嗓对四周的宫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她说完,一名宫女立马站了出来,“娘娘这几日身子骨不适,奴婢还是在身旁伺候着吧,以免娘娘磕了碰了,太后定是要责罚奴婢的。” 花枝立刻便明白了,太后在皇后身边安排了不少自己人。 再看向皇后,花枝眼底多了几分同情,都说已入宫门深似海,这高高的皇墙将一个人围困其中,还要日日被人像是囚犯般盯着,这皇后之位坐的是有多委屈。 似是感觉到了花枝的视线,皇后笑着看向她,一双凤眼笑的弯起,甚是明媚。 皇宫里的黑暗,并没有将她的明亮掩盖半分。 她笑的模样,恰好落在花枝心底柔软的地方。 “没关系,臣可以照顾皇后娘娘的。”花枝笑着说道。 皇后心领神会的点头,“本宫相信陈医司,你们下去吧,这是命令。” “这......”那几人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 皇后声音略沉几分,“本宫自会去太后那里解释。” 几名宫人互相看了看,只好低头躬身退下。 宫人退到了百步之外,亭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时,皇后挺拔的背脊微微一松,“本宫总算能放松一会儿了。” 花枝心疼的看着她,“娘娘一定很累吧。” 皇后倒是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累是累,不过为了皇上,本宫心甘情愿。” 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的眼底情意连绵。 花枝柔声说道:“娘娘真的很爱皇上。” 皇后的唇角轻轻弯起,垂下眼眸,“锦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我一定要努力才能配得上他。” 锦哥哥? 花枝愣怔半晌,才明白过来皇后口中的锦哥哥就是皇上。 原来每个人在爱情里,都想要努力配的上喜欢的那个人。 花枝想到,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努力过,可并不是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见她突然沉默了,皇后歪头看着她,“陈医司怎么忽地不说话了?” 花枝摇头,“没什么。” 皇后是个直觉很敏锐的人,听出她声音里的低落,略微思忖后说道:“陈医司也有喜欢的人了?” 花枝一怔,然后连忙摇头,“没有。” 见她慌张的样子,便知道是掩饰,“陈医司若不想说便不必说,不过若有什么烦恼,本宫很愿意帮帮你的。” 花枝摇头,“已经放下了,并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皇后看着她默声半晌,悠悠开口。 “若是放下了怎会说不出,只有放不下的人才无法宣之于口。” 第482章 下毒 花枝看着皇后愣怔半晌。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心中建起的城墙,坚不可摧,可却因为皇后的一句话,便露出破绽。 花枝一阵苦笑,“娘娘真是厉害,一句话便击到我的痛处。” 皇后捂住嘴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啊!本宫说的是无心之话,并不是有意要戳陈医司痛处的。” 花枝轻笑摇头,“娘娘不必在意,您说的没错,是我没能打开心结,娘娘不戳破,那个结也在,只是娘娘说了我才敢去正视那个心结。” “陈医司是要解开心结吗?”皇后好奇的问道。 花枝一阵默声,良久才失神的说道:“我的心结怕是此生都无法打开,我同娘娘不一样,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是个错必须纠正。” 皇后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花枝笑起来,“不过我已经振作起来了,虽有心结,可余生我还是想好好过的。” 皇后看着她,片刻后柔声说道:“陈医司,你和本宫见过的其他女子很不一样,若是以后你方便,便常来和本宫说说话,这皇宫中除了皇上,本宫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实在闷得很。” 花枝点头,想起正事连忙说道:“娘娘,我今日来,是想同娘娘要一份江太医给您的汤药。” “汤药?”皇后奇怪的看着她,“可汤药每次都有人试毒,里面应该是没毒的。” 花枝想了想,觉得对皇后不该隐瞒此事,便决定说出自己的猜测。 “上次我扶住娘娘的时候,为娘娘把了脉,娘娘看上去气色红润,可内里却攒了不少寒气,我怀疑那汤药里应该放了什么对娘娘不利的东西。” “不利?怎么不利?” 皇后看着她的视线很是单纯。 花枝垂眸叹气,“女子本就属阴,最是怕寒气,若长时间寒气入体,不仅会落下寒疾,恐怕还会导致......不孕。” 亭内倏然寂静下来。 这件事对后宫女子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花枝自然是知道的,她怕这对皇后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有些担忧的看着皇后。 可片刻后欧皇后却笑了起来,“果然如此。” 花枝诧异,“娘娘是早就猜到了?” “有所察觉罢了,太后的心思本宫怎会不知晓,一定是不想本宫有子嗣的,之前本宫还在想太后会不会直接给本宫送上一碗避子汤呢。” 她说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声音里却隐隐透着哀伤。 花枝皱眉,“娘娘,那汤药不能再喝了。” 皇后摇头,“若反抗,太后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来收拾本宫,而且还会因为我去为难皇上,所以那汤药必须喝。” 花枝一阵心疼,“娘娘......” “放心吧陈医司,本宫自有分寸,陈医司能如此费心,本宫真心感激。”皇后笑道。 良久,花枝无奈的叹息,“既然如此,臣回去为娘娘做些可以祛除寒气的药,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服下,也能保证娘娘身体康健。” 皇后:“有劳陈太医了。” 花枝从皇后的那里回到太医院,心里忍不住唏嘘。 到头来便是知晓江尘子的药方有问题,还是阻止不了皇后服用那个药。 就连皇后对宋婉思都有所忌惮,那她现在一个小小的医司又能将宋婉思怎么样呢? 只有找到能彻底将宋婉思和夏禾二人摧毁的证据,才能正面和他们较量,否则只能是自取灭亡。 花枝在桌前坐下,拿起茶壶刚想倒些茶水润润喉,倏地发现她茶壶里的水竟是滚烫的。 她离开的时候茶水就已经凉了,怎么如今又变得滚烫? 难道是郑太医重新帮她煮了茶? 花枝蹙眉想着,半晌倒出一些茶水,拿起茶盏轻抿一口。 是微甘的龙井,她细品后并没有感觉到这茶水被人动过手脚。 或许是她多心了。 花枝便不再有疑的将茶水一饮而下。 下午的时候花枝要去清点宫中新入的药材,这些药材有专人清点过,可最后还是要由大医司再过目一次。 上一任医司清点药材的记录很是凌乱,手下的人也做的糊里糊涂,这倒是给花枝多添了不少工作。 一直到宫中快要下钥的时候,清点的工作才做完。 花枝走出御药房,向太医院走去,半路却突然腹痛起来。 这腹痛来的甚是诡异。 花枝的身体虚晃起来,连忙为自己把脉。 中毒。 花枝诧异,明明刚才在御膳房的时候还好好的,她也摸过自己的脉,并没有中毒,怎么会突然...... 正想着,花枝的双腿一软,身体向前倒去。 这毒来的迅猛,直接在七经六脉中来回乱窜。 花枝的眼前有些模糊,也无法稳住身体,只能任由着自己摔向地面。 可等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疼痛,而是一个炙热的怀抱中,一股熟悉的冷檀香钻入鼻中。 “陈医司。” 头顶响起顾长夜低沉磁性的声音。 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顾长夜,可偏偏就被他遇见了。 花枝费力的推开他,身体晃了好几下才虚虚的站稳,“王爷,卑职有急事要处理......就,就先离开了......” 她勉强虚弱的将话说完,踉跄的绕过顾长夜。 一定要躲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她不想被顾长夜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也害怕这时会被顾长夜发现身份。 可没走出两步,顾长夜便走到她身旁,一把拉住她,冷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卑职刚清点完御药房的药材,现在急着回太医院,还请王爷放手。”花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事。 顾长夜幽深的眸子却微微眯起。 她的样子很不对劲,声音听起来也不像平日里那般有力。 花枝暗暗压着身体的疼痛。 这个毒要不了她的命,她如今是药人,世间大多的毒都无法要她的命,只是这期间的痛苦还是要她承受的。 这毒药的药劲猛烈,看来下毒之人是想直取她性命。 花枝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也顾不上旁的,一把甩开顾长夜的手,“放我走!” 她急匆匆的向前走去,想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熬过这波毒劲。 好在这一次顾长夜并没有追上来。 花枝也来不及走出宫门,她记得皇宫里有一处冷宫,里面是无人的。 于是她便踉跄向那里走去,一进入冷宫她便摔倒在地面。 虽已入春,这冷宫的地面却还是冷的。 花枝无奈的想着,看来今夜要在这里过夜了。 忽地,一个身影出现在她身旁...... 第483章 冷宫相处 脚步声停在耳边,花枝却无力抬眼去看是何人。 毒性发作,使她四肢麻痹,根本动弹不得。 身旁的人缓缓蹲下身,静默的看了她良久,然后将手缓缓伸向花枝的帷帽。 眼看就要触碰到帽子的时候,花枝使出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的说道:“别碰我......” 那只手的动作倏然停住。 花枝这才深吸了几口气,将眼睛微微张开。 透过帽纱,她看到顾长夜蹲在她的身旁,原本冰冷的眸子里隐隐透着莫名的悲伤。 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花枝十分不解,顾长夜应该不是会轻易同情别人的人,更何况如今她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吧。 “王爷为什么在这?”她有气无力的问道。 顾长夜轻启薄唇,“你中毒了。” 花枝知道眼下是瞒不住他的。 她轻声叹息,暗暗感叹难道命运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吗?她总是要和顾长夜纠缠的吗? 听到她的叹息,顾长夜的倏然皱起眉心,满是担忧的看着她,“很难受吗?我带你去找郑太医。” 说着他伸手想要将她拉起。 花枝急忙说道:“不必,这毒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暂时动弹不得,不要动我,让我休息一下。”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的指尖微微一顿后,缩了回去。 他不在做声,就静静的守在她的身旁。 花枝也不敢闭眼休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生怕自己稍一松懈睡过去,顾长夜便会趁机会掀开她的帽纱。 二人相对了有半个时辰之久。 冷宫外,暮色低垂,星辰爬上夜空。 夜里的冷宫有几分阴森,寂静的可怕,这里不知道死过多少被困在墙内的可怜人。 许久,花枝感觉呼吸比刚刚顺畅了些许,这才提起力气对顾长夜说道:“王爷留在这里做什么?宫中下钥之后,除皇上允许外,皆不可逗留,若是被太后抓到王爷逗留在宫内,指个谋反的罪名......” “那你呢?”顾长夜说着四下抽瞅了瞅,“你既然直接就跑到这里,难道不是因为知道这里无人会来吗?” 花枝一阵语塞,半晌她又问道:“王爷难道是想趁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看清我的样貌?” “是。”他淡然的回答,没有半点想要隐瞒的样子。 想到他这是趁人之危,花枝忍不住小声道了句,“卑鄙。” 她的声音极小,可还是被顾长夜听了去。 顾长夜的唇角却似是微微弯了一下,“我从没标榜过自己是正人君子。” “而且......”他垂眸看着花枝,手下意识的抬起,用指尖轻触她的面纱,“......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花枝心下一惊。 难道他认出了自己?! 原本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花枝想要撑着身体坐起,可四肢还是用不上力气。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将顾长夜这个危险人物赶走,外面突然传进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顾长夜看着她说道。 花枝有些恼火的看了他一眼。 她自然是听出来了,这么晚什么人会来冷宫?难道是禁卫? 眼下若是被人发现,违令逗留在宫内不说,若是还被看见她和顾长夜躲在这冷宫内,这要如何向他人解释? 怕是任她有八张嘴,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 花枝正暗暗思忖着要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顾长夜忽地起身,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她一惊,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你做什么?!” “你大可再大点声喊出来,将外面的人叫进来,若是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怕是明日便会传得人尽皆知。”顾长夜淡漠的说道,倒像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花枝立刻将声音压低,语气不悦的说道:“你放我下来!” 顾长夜抬脚向冷宫的里处走去,边走边说道:“你就那样躺在门口,生怕别人看不见你?” 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走到了冷宫门口。 花枝用力咬住下唇,自己四肢无力,为了不让人发现,就只能任由着顾长夜将自己带入冷宫深处。 脚步声踏入冷宫内时,顾长夜带着她躲到冷宫内一个衣柜中。 这柜子是陈年旧物,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顾长夜带着她躲进去后,背靠着柜壁上,将她圈在怀中,使她的背脊倚靠在他的怀中,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花枝试图挣脱开他的双手,奈何那毒性还没有散尽,自己半点力气用不上。 她斜眼十分恼火的看向顾长夜,可顾长夜却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看着别处,似是半点没有察觉到他们现在姿势的不妥 衣柜的门有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可一看到外面的动静。 有两个人影走进来,一男一女,一进到冷宫内,便紧紧抱在一起。 花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被那二人察觉到柜子里有动静。 她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二人一名是宫女,一名是禁卫。 都说宫中的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可更多数的宫女是碰不到皇上的,更何况当今皇上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所以更多的人选择的是,和禁卫发展一段私情。 可宫内是万万不允许有这种私情的,所以她们才会选择背着人幽会。 想来这二人便是跑到这无人的冷宫内幽会的。 那二人忘我地亲热着,还不停低声诉说着情话,花枝却再看不下眼,脸上的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撇过脸不去看外面的情形,可还是有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进来。 她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这二人快些结束,这尴尬的局面,可要比身上的猛毒更要她的命。 “陈医司。” 身后的人突然低下头,贴近她的耳边压着声音问道:“那宫女我认得,是太后身边的人。” 花枝皱起眉头,将头向一旁又用力的躲了躲,然后同样压低声音说道:“还请王爷不要靠我这么近,男女有别,更何况王爷是已有家室的人,若是让王妃知道今日的事,怕是要误会了。” 顾长夜的眸子陡然幽暗下来,圈在她腰间的手也松了松。 花枝心底像是堵塞一块石头般。 虽说顾长夜于她不怎么样,可对沈怜却是极好的,提到沈怜他便立刻找回了分寸。 第484章 偷听 外面的二人纠缠了很久。 花枝合上眼,让自己无视外面尴尬的情景。 却错过了顾长夜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顾长夜看着她半晌,又看向自己的掌心,眉心微蹙起来。 在蜀国男子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不知道为何,当她提起沈怜的时候,顾长夜便不敢再触碰她了。 不说过去她对他有没有真心,于她那个性子来说,现在的顾长夜都已经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这种念头一出,顾长夜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二人才终于偃旗息鼓。 听到没了声音,花枝这才红着耳根睁开眼睛,从缝隙看向外面。 宫女拢紧自己敞开的衣衫,躺入禁卫的怀中,“这些时日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禁卫面露惊讶,有些慌张的问道:“为何?难道你有找到其他相好的了?” 宫女笑起来,抬手在禁卫的鼻尖上轻刮一下,“瞧把你吓的,这些时日太后心情不好,对我们抓得特别紧,我怕被发现了,所以想着这些时日还是小心些吧。” 禁卫貌似松了一口气,“也是,皇上重新坐上龙椅,宫中又来了个女医司,这几日宫里算是乱了套了,也难怪太后会对你们抓得严,不过,你之前说的那个总去蓬莱殿的神秘人,这几日还有去吗?” 听到禁卫的问话,宫女的脸色骤然一变,神色十分紧张的抬起手让他禁声。 禁卫哈哈一笑,“这里无人你怕什么。” 宫女:“这事说不得,但凡乱嚼舌根的都被割了舌头,做成人棍扔出宫外了,你说我能不怕吗?” 外面二人说的事情,顿时勾起花枝的兴趣,提起精神认真听起来。 禁卫:“你说太后宝贵的那个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 宫女:“我哪里知道?就连太后自己都打不开,不过,我和你说那匣子里面装的绝对是了不得的物件,搞不好能直接让这皇宫换个姓氏。” 禁卫:“你怎么知道?” 宫女:“我不小心听到的,好像说什么有了匣子里的东西,就什么人都不用怕了,总之这件事你万万不可和别人说起,否则咱们的脑袋都不用要了......” 匣子。 花枝想起宋婉思曾将她误认成沈怜抓去,那时便说过另外半张兵器图锁在匣子里,只有找到钥匙才能打开,而钥匙被阮灵藏在了送给女儿的物件中。 那宫女口中说的匣子,应该就是锁着兵器图的那个。 整整一年宋婉思还没有找到钥匙? 当初沈怜和夏禾勾结,夏禾不可能没再沈怜那里找过钥匙,如果还没找到,说明钥匙不在沈怜身上,那钥匙到底在何处? 花枝皱紧眉心。 不管钥匙现在是何下落,总归局势对他们不利,两张兵器图都在太后的手中,打开匣子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那把弩箭被制造出来,只是蜀国的内乱便会使百姓罹难。 必须从他们手中夺回兵器图。 花枝屏息向前凑近几分,想将二人的话听得更清楚些,却没想这衣柜是陈年旧物,稍一挪动便会有咯吱作响的声音。 这咯吱声在寂静的冷宫显得尤其刺耳,惊得外面二人顿时没了声音。 禁卫和宫女立刻抓起散落在地的衣衫起身,禁卫警惕的看着衣柜的方向,“什么人在那?!” 花枝暗道糟了,若是被这二人发现可就不妙了。 那禁卫将衣衫整理好后,握紧腰间的佩刀,眼神锋利的一步步走向衣柜。 花枝的心便跟着他的脚步提了起来。 这衣柜就这么大点,便是在无处可躲,只能干站着等着他们抓个现形。 花枝正快速思考着如何处理这件事。 若是拿着二人幽会的事情威胁他们二人...... 她连忙摇头否了这个念头,幽会已是死罪一条,刚刚二人还说了宫闱秘事,只怕会一横下心和他们来个同归于尽。 正想着,一旁的人忽地又将她扯入怀中抱起。 未等她反应过来,顾长夜抱着她忽地快速下落。 转眼间二人便掉到了那衣柜的下方。 头顶的机关门很快便合了上,花枝能听到上面宫女和禁卫的声音。 禁卫:“没人?” 宫女:“这里面刚刚好像真的有人......不会是鬼吧?前段时间不也闹鬼了吗?那件事一直没能查清,好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 二人这才离开。 花枝抬头看着头顶愣怔半晌才回过神,四下张望一圈,才发现这衣柜的下面也是皇宫密道的一部分,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里,应该是皇上并没有告诉过她这里。 花枝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看向顾长夜,又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他抱着。 “放我下来。”花枝故作镇定的说道。 顾长夜淡淡的‘嗯’了一声后,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倒像是将她当做一件瓷器,生怕摔了一样。 花枝隐隐察觉到顾长夜的神情有些异样,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她也不想问,也不想好奇,只想和他纠葛越少越好。 四肢的麻劲渐渐消退,花枝已经缓慢的行走,便转身顺着密道向前走去。 顾长夜就默声跟在她的身后,良久出声问道:“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花枝回道:“不知道,可能害我的人有太多。” 顾长夜皱眉:“那为什么还要留在太医院?” 花枝:“自然是要帮皇上铲除奸佞。” “就只是因为这个?” 顾长夜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失落。 花枝的脚下略微一顿,然后继续缓慢的向前挪着步子,“只是如此,而且下毒要不了我的性命。” 顾长夜看着她,觉得这件事也很让自己在意,“为何?” 花枝沉默片刻后,冷漠的回道:“这是我的事,与王爷无关。” 无关。 简单的两个字,却犹如锋利的刀刃狠狠捅入顾长夜心底至痛之处。 二人向前走了一会儿,花枝渐渐认出密道,便加快了些速度。 一直走到宫门外的密道出口,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和顾长夜单独相处了。 她正要转身同顾长夜告别,身后的顾长夜突然一步拦在她的身前,神色十分严肃的看着她。 “你很熟悉皇宫的密道?” 第485章 好东西 “你很熟悉皇宫的密道?” 面对顾长夜的质问,花枝一时怔住。 刚刚她的注意力全在别处,倒是忘了隐瞒自己知晓密道一事。 花枝迎着他的视线,片刻后垂眸淡定回答:“这一年来我一直暗地里医治皇上的病情,为了避人耳目,自然是要从密道中出入。” “那为何一定要遮面,不能以真面容示人?”顾长夜冷声追问。 花枝道:“我已经回答过王爷一次,我的脸在大火中已经烧毁,怕惊着宫中的贵人们,所以才不肯示人。” 听到她的回答,顾长夜一阵静默。 他眸底的情绪变得十分复杂。 无论从前还是过去,花枝都读不懂他的心思。 就算是读懂了又如何,他的心思全是伤人的刀罢了,读不懂反倒是件好事。 想着,花枝不再同他多说一句,越过他走进夜色中。 顾长夜却是一路失神的回到住处。 他想起一年前,他同皇上辞行的那次,在密道里听到的声音。 墙壁背后,女子的哭泣声。 那时她便躲在那里了吗? 还有她的脸。 天牢的那场大火,真的伤到她了吗? 顾长夜抬手压住心口。 这里的疼意已经压不住,在他心脏里四处乱撞,撞的鲜血横流,满目疮痍。 曾经所有的愤怒和恨意,任他现在想要如何拿起,伸出手紧握着的就仅剩下痛苦。 如果说,当初花枝和夏禾勾结,又为何会假死后躲在密道中?如今又为何为皇上做事,一定要铲除夏禾? 他曾经所有的推测,都变得不合理。 如果他真的误会了她...... 想着,他起身走到屋外唤来暗卫。 “去盯紧沈怜那边,查清她身边所有和她有过交集的人。” 暗卫接命后飞身离去。 李丛说过,兵器图丢失那日,只有沈怜和他接触过,眼下调查起来也只能从她那边下手...... 隔日,花枝便收到三日后前往赤岭村的旨意。 她和江尘子接过圣旨后,江尘子神色十分古怪的瞥了她一眼。 眼眸里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花枝从容的回到座位上坐下,心下却有了个大概。 看来昨日的毒,和江尘子脱不了干系。 花枝一早来太医院,想检查昨日用过的茶壶和茶杯,好看看昨日到底中的是什么毒,可花枝发现那套茶壶和杯盏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毒,但最少花枝可以确定那毒却是下在了她的茶水中,而且她已经确认过,昨日并没有外人来过太医院,下毒的人只有这些太医们。 眼下江尘子表现得如此明显,花枝便也懒得再去怀疑别人。 江尘子若是想杀她,为何不早些动手?一定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江尘子不得不动手。 左思右想,只有赤岭村这一件事,可能影响到江尘子,这才逼得他痛下杀手。 花枝抬手拿起桌上摆着的糕点,眸色甚远的看了看,最后又放回了原位。 昨日没能杀了她,江尘子不可能就此罢手,这几日还要多加小心,太医院里的吃食还是不要碰的好。 不远处,江尘子拿着一本医书,假装视线落在医书上,其实一直暗暗地观察者花枝。 昨日他明明清楚地看见花枝喝下了茶水,那五毒散无色无味,虽说不是什么猛毒,服用后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发作,可是只要毒性发作,不能立即服下解药,便是必死无疑。 她怎么没死?还一副无事的模样,难道她发现了那毒,服用了解药? 江尘子心中满是迷惑。 花枝自然也在暗中观察着他,看出他的迷惑后,花枝心底暗暗一笑。 成为药人所承受的痛苦无人能知晓,可不得不说成为药人后,她获得了不少便利。 下午的时候,花枝道皇后的寝殿送了些驱寒的丹药,回太医院的路上,想起顾长琪的那几尾鲤鱼,便决定去看看。 此时的阳光正好,微风带着些许的凉爽,拂动柳枝。 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鲤鱼们欢快的在水中摆着尾巴,看起来上次精神了很多。 花枝浅笑,看来这些小家伙是活下来了。 “陈医司!” 听到有人喊自己,花枝转过身,看见顾长琪笑着向她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 “臣见过小殿下。” 花枝恭敬的行礼,顾长琪却突然牵住她的手,开心的说道:“陈医司的医术果然了不得,它们真的活下来了!” “只是臣误打误撞医好它们罢了,还是小殿下照顾的好。”花枝轻声说道,视线不经意的看向顾长琪身后的宫女们,发现那二人看自己眼神都十分的不友善。 能安排在顾长琪身边的人,一定是都是太后的心腹,对她有所提防很正常。 花枝又看向顾长琪牵着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和顾长琪保持安全的距离。 顾长琪的年纪虽不大,可毕竟在皇宫中长大,相较宫外同龄的孩子懂得更多些。 看着花枝向后退了一步,他微微一怔后,立刻明白了花枝的意思。 他回头看着身后的两名宫女,“你们先退下吧。” 一名宫女顿时面露难色,“小殿下,太后娘娘吩咐了,我们要和小殿下寸步不离......” “有些话我想和陈医司单独说,退下。” “可是......” “退下!” 宫女们的声音被顾长琪呵止,互相看了看后,只好低着头退下去。 然后顾长琪收起刚刚威严的模样,回头对着花枝天真的笑了一下,“现在没别人了,陈医司还是不要和我拘礼了。” 花枝轻笑,刚刚他的那一声退下像模像样,倒把她也真的吓了一跳,眼下他又换做一副孩童的小脸,让花枝有些忍俊不禁。 “不知小殿下想同我说什么?”花枝便也不再拘礼,放松的问道。 顾长琪有靠近她牵起她的手,一副神秘的模样说道:“我有好东西要带陈医司去看。” 说着,便拉着花枝小跑起来。 花枝哟徐诶无奈的想,幸好自己并没有恶意,若真的换了图谋不轨的人,顾长琪这般容易相信别人的的性子,确实有些危险。 没一会儿,顾长琪便将花枝拉到他的书房内,然后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最后找出几个琉璃匣子,一一打开在花枝的面前。 第486章 秘密 匣子里是各种罕见的蝴蝶,蓝色的,红色的,每一个都璀璨斑斓,虽然不是活物,却看起来栩栩如生。 花枝有些吃惊的伸出指尖轻碰一下,“这些蝴蝶......” “这是标本。”顾长琪解释道:“前几日有一个异域来的商人进贡的好东西,在蝴蝶活着的时候,用不破坏它翅膀的方式,将它们弄死后,用特殊的方式处理尸体,便能像这样保存下来,这就是标本。” 花枝蹙眉,缓缓收回指尖。 顾长琪歪头看着她,“陈医司觉得这些蝴蝶不美吗?” 花枝摇头,“不是,这些蝴蝶很美,只是......它们翩翩起舞的样子不是更美吗?让它们死去在保存下来的方法,有些残忍。” 顾长琪的眼睛微微一亮,“我刚开始和陈医司想的一样,后来那商人告诉我,这方法也可以用在死去的蝴蝶身上,不只是蝴蝶,其他动物,还有落下的花瓣,都可以这样处理,做成标本,留下它们生命最后的瞬间。” 花枝浅笑,“这倒是好事,不过小殿下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顾长琪又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后,里面装的是一朵蓝色的玫瑰,那蓝色十分的妖冶夺目,让人看过去便挪不开眼。 这花一看便是珍稀的品种,只可惜根已经折了,再过不久便会腐烂...... 花枝一瞬间便明白了顾长琪的用意。 顾长琪:“那商人告诉了我制作标本的方法,可是我手笨,事了好几次都做不好,下面的那些人也做不好,但是我觉得陈医司是聪明人,不知能否帮我将这朵花做成标本?” “这......” 花枝觉得有些为难,她这也是第一次听说标本的事情,她也不是能聪明到一听就懂,一学就会的地步。 看她有些犹豫的样子,顾长锦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陈医司就试试嘛!你连那些鱼都救活了,这个其实不难的。” 花枝被他磨了良久,最后只好无奈的点下头。 二人坐到院子的凉亭中,花枝随手拈了一朵小野花,打算先试试手。 她按照步骤,认真的摆弄时,顾长琪双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支在桌上定定的看着她。 虽说是个孩子,可这样被看着,花枝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问道:“小殿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像陈医司这样遮着脸的人,不是绝世的丑女,便是倾城的美人。”顾长琪摇头晃按哦的说道。 花枝失笑,“ 小殿下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顾长琪道:“话本子上看的,陈医司是哪一种呢?” 花枝低头继续摆弄花,“前者。” 听到她的回答,顾长琪立刻精神的直起身子,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我不信。” 花枝笑道:“我的脸被大火烧毁了。” “啊?”顾长琪十分失望。 花枝轻笑不语。 美与丑,其实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便是有倾城的样貌又如何。 当初她以为是自己的丑陋,顾长夜才会厌恶她,她改变样貌后又如何,顾长夜的厌恶依然没有改变,依然痛恨着她。 半晌后,花枝将小野花制成了标本。 看着她手中的各标本,顾长琪的眼睛变得更亮,“果然陈医司比那些宫人手巧多了,他们每一次都将花瓣扯断,陈医司这一个就完好的保存下来。” “谢小殿下夸赞。”花枝笑着回应,便拿过那朵蓝色玫瑰做起来。 试做过一次后,第二次就更加顺利一些,不到半个时辰,花枝将玫瑰做成标本。 看着凝住的花瓣,花枝有些奇怪的问道:“小殿下为何要将这朵花做成标本?” “这是母后最爱的花......” 他伸手接过标本,垂眸看着那花瓣,眸底点点的光芒闪烁着。 能看出来,顾长琪一定很爱宋婉思。 在小孩子面前,花枝总下不了狠心,表现出对宋婉思的恶意。 “你要把这花送给太后娘娘吗?”花枝笑着问道。 顾长锦却摇头,“我要自己留着,这样每日都能看到母后最爱的花了,母后已经有一个这花的标本,总是收的很隐秘,从不让我看......” 他咬着手指头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母后将那花和一个木头小人一起收着,都宝贝的紧,我现在已经有花了,等我再想办法刻个木头小人,一样宝贝着!” “什么木头小人?”花枝奇怪的问道。 顾长锦摆弄着花,漫不经心的回答:“就是一个奇怪的小木人,雕刻也很粗糙,连五官都没有,我有次不小心看见了,背后还刻着字。” 花枝一惊。 背后刻着字的木人?那岂不是巫蛊用的木偶? 花枝立刻想到了当年的巫蛊案。 那个案子顾长夜一直都怀疑与夏禾和宋婉思二人有关,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如果顾长琪说的那个木偶和当年的巫蛊案有关,那岂不是就找到证据了,这样一来便能轻而易举的扳倒太后...... “陈医司,你在想什么?”顾长琪突然晃着她的衣袖问道。 花枝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 查这件事也要靠她自己,不能在顾长琪身上动心思。 花枝看时辰也不早了,便站起身,“小殿下,臣要回太医院了。” 顾长琪撅起嘴唇,也站起身,贴到她的身边,“陈医司要时常来找我玩,好吗?你和那些阿谀奉承的宫人不一样,我喜欢你,不喜欢他们!” 花枝轻笑,“好,只要臣有时间便会来看小殿下的。” 说完,她准备转身离开,却没想顾长琪刚才贴过来的时候踩到了她的裙摆,她一转身脚下顿时不稳向前倒去。 顾长琪伸手扶住她,倒是没能让她摔倒,可头顶的帷帽却顺着劲掉落在地上。 花枝急忙捡起帽子重新戴上,回头看向顾长锦,发现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她无奈的叹息,蹲下身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小殿下将我当做朋友吗?” 顾长琪呆呆的点头。 花枝笑,“那刚刚你看到的,能否当做你我二人的秘密?” “为何?” “因为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有人找我麻烦的,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能知道的。” “那就只有我一人知道?”顾长琪的眼睛亮起来。 花枝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拉钩,这是我们秘密的约定。” 顾长琪点头,拉住她的小指。 “拉钩!” 第487章 警告 离开的时候,花枝还从身上拿出一个纸折的栀子花送给顾长琪,当做他们约定的信物,可花枝还是不放心。 顾长琪到底是个小孩子,约定在他的心中到底有多重要,花枝并不知晓。 若是顾长琪将她的秘密告诉宋婉思怎么办? 当年慕慈的事一直未能洗清她身上的罪名,虽说慕连这一年身体不好,已经将职位交由自己外甥来接替,对朝中的事情也已经不管不问,可若是知道她还活着,定会再来找麻烦。 说到底,她还是朝廷要犯,只要当年的罪名洗不清,夏禾便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花枝叹气,比起让顾长琪保守秘密,不如早些洗清自己当年的罪名。 虽早就听沈怜承认过,慕慈是死于她手,可是没有证据,是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她低头向前走着,突然一个身影拦在她的身前。 花枝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脸色阴沉下来。 夏禾一双狐狸眼笑的弯起,却掩不住眸底阴险狡诈的光。 他笑着开口:“陈医司,我正想着去太医院寻陈医司,和你探讨一下之前大殿上那起死回生之术陈医司是如何做到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真是好巧。” 花枝的眸色微沉。 昨日江尘子下毒之事,一定是得了夏禾的允许,否则江尘子不敢那么做。 花枝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她推测不出夏禾的想法,不得不提防他,以免他不顾一切的下杀手。 夏禾的视线瞥了一眼她后退的步子,然后含笑问道:“怎么?陈医司很怕我?” 花枝让自己镇定下来,“夏丞相说笑了,只是像我这种身份,同谁走得近了,都怕生出是非。” 夏禾面上似是认同的点了下头,“那陈医司便和我讲讲,那日的起死回生之术是如何做到的?” 这件事倒没有什么可瞒的,本来也是想引起夏禾的兴趣,花枝便如实回答:“其实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之术,那位大人本来就没有死。” “哦?” “我袖中藏了可以让人短时间之内假死的药,那位大人中了药,便假死过去,而我养的彝虫自小便将解药当做食物,听从我的命令,咬过那位大人后,解药便顺着伤口混进血液中,便自然恢复了。” 夏禾的眸光一闪,饶有兴趣的打量起她,“彝虫?很有意思。” 花枝也笑起来,说道:“是很有意思,这法子还是我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这种被喂养药长大的虫子叫蛊虫,只可惜,那本医书是残卷,那只彝虫也是半成品,若是让我寻得完整地法子,我倒是还有更有意思的给夏丞相看。” 一边说着,花枝一边打量着夏禾的神情,想看看他听到蛊虫二字是什么反应。 夏禾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向她走近一步,狐狸眼微眯着,那视线让花枝背后的汗毛倒立。 “陈医司对蛊虫有兴趣?” 花枝坦然的点头。 夏禾微勾唇角,“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东西,陈医司还真是见多识广。” 见夏禾丝毫破绽不露,花枝有些失望。 夏禾却倏然抬起手,指尖快速的拂过花枝的面纱。 花枝被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跳了一大步躲开他的手。 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夏禾唇角的笑变得更加阴险,“陈医司就这么害怕用真面目示人?” “我一直自卑于相貌,夏丞相还是不要取笑在下了。”花枝故作淡定的回道。 夏禾脸上的笑容却倏然消失,声音变得阴冷,“我怎么觉得,我过去在哪里见过陈医司呢?陈医司的身影很像一个熟人......” 花枝道:“夏丞相真会说笑,我从一个小县城来到都城,也没什么背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怎么会和夏丞相见过。” 夏禾的眸底的阴冷毒意将花枝紧紧缠住,“普通吗?我觉得陈医司可不普通呢......” 他一步步向花枝靠近,无论花枝怎么后退,他都不肯放弃,直到将花枝逼进角落中。 “我没有耐心和陈医司做猜谜的游戏,你要是死了,我便随时能知晓你的身份,所以要么你乖乖放弃,要么就给我乖乖去死。” 他吐出最后几个音节,便收敛脸上的冷意,甩袖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花枝紧绷的身体都未能放松下来。 和最初见到夏禾时一样,花枝潜意识里便知道这个男人很恐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花枝知道他想让自己放弃赤岭村的事情,同时回答了她那日想要讨好太后的话。 无论她有多么有趣,夏禾都没想招拢她。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同时也是对她碍眼的行为做出的死亡判决。 花枝呼出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手脚几乎已经僵住。 过了许久她才缓和过来,眼神重新恢复坚定。 既然不能同夏禾他们拉进关系,那就只能另寻他法,她可没有想过就这样放弃。 ...... 顾长锦蹲在水缸的旁边,看着缸内欢快游着的鱼,忍不住拿出怀中的栀子花。 “也不知道下次陈医司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玩,不过陈医司已经是我的朋友了,你们看,这是她给我的信物,我们两个还有小秘密,可惜我不能和你们说......” “做什么呢?” 顾长夜冷然的声音打断他的喃喃自语。 顾长琪看向他,然后慌张的站起身,转身想要逃跑。 可未等他迈开腿,顾长夜便抓住他的后衣领,冷声说道:“手中的东西给我。” 顾长琪急忙将栀子花紧紧抱在怀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瞪着他,“不给!这是陈医司给我的信物!” 顾长夜蹙眉。 果然他刚刚没有看错,顾长琪手中拿的栀子花,是花枝曾经做过的玩意儿。 她曾经为他折过一树的栀子花。 他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也顾不得压着自己翻涌的情绪,想再确认一次顾长琪手中的东西,“拿出来!” “我不!这是只有我和陈医司知道的秘密!”顾长琪快要哭出来,可还是倔强的说着。 果然六皇兄最可怕了! 见他一副死也不开口的样子,顾长夜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蹲下身说道:“她的秘密我也知道。” 顾长琪顿时恼火,“不可能,她说了只有我们二人知晓!” 顾长夜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说说你们二人的秘密,看看和我知道的秘密是不是同一个。” 顾长琪一急之下,脱口而出,“陈医司她......” 第488章 认出 顾长琪吐出几个字后,又慌忙闭紧嘴巴。 顾长夜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出顾长夜神色似要发怒,顾长琪打了个哆嗦,四下张望一圈后,靠近顾长夜的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 “六皇兄,陈医司并不丑,其实她是个大美人。” 顾长夜微怔,半晌看向他,唇瓣微颤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顾长夜的那副神情,顾长琪以为这个秘密她是不知晓的,自然便有些得意,笑着说道:“今日陈医司的帽子掉在地上,我看到了,不过她说这是我们二人的秘密,谁都不可以告诉......” 他这才回想起自己的约定,慌张的一把捂住嘴,却不小心将手中的栀子花掉落在地上。 顾长夜低下头看着地面上那朵纸做的栀子花,周身的冷然瞬间崩塌。 顾长琪捂着嘴巴,有些不解的看着顾长夜捡起那朵栀子花,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红意。 他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冷漠凶狠的六皇兄,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一时傻怔着看了许久。 半晌他才回过神,放下双手问道:“六皇兄,你怎么了?” “关于陈医师的事情,绝对不要再和第三个人说起,记住了吗?” 顾长夜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叮嘱他,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从那朵栀子花上移开。 顾长琪疑惑地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他想要从顾长夜手中拿回栀子花,却见顾长夜将栀子花紧紧攥在手心中,再没有和他多说半个字,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顾长夜是真的很急。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花枝,想要将她紧紧抱住。 曾经已经熄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变成熊熊烈火,灼烧着他的整颗心。 虽然之前他便相信着,陈医司便是花枝这件事,可他也真的很害怕,若掀开那个帽纱,结果发现真的不是他想要的人,他该怎么办? 那句关于星星的话,那个香囊,还有今日的栀子花,和她明明没有毁容却还要隐藏的脸,这些终于让他确定,她就是花枝。 花枝,不管过去如何,如今我明白了你于我的意义,我便绝不会再放你走。 想着,他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一些。 此时花枝刚为皇上诊完脉,准备出宫。 长长的宫道上十分冷清,见不到一个人影。 这种清冷孤寂,无论她走上多少次,都无法适应。 她正思忖着去赤岭村都应准备什么,突然身后一只手猛地拉住她。 花枝猝不及防的被拉进一个怀抱中,很快周身便被包围在一股熟悉的气息中。 “我好想你。” 顾长夜的声音低哑温柔,还带着几分颤抖,滚烫的呼吸掠过花枝的耳垂。 花枝目露震惊的看着前方,一时之间脑中空白了一片。 顾长夜的手臂还在收紧,似是恨不得将她按进他的身体中,他的唇瓣微凉贴在她耳垂柔情的厮磨着,“我真的好想你......所以不要再躲我了......” 花枝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顾长夜的语气中似乎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 半晌她回过神来,用力的摇头,回去自己的胡思乱想。 顾长夜怎么会祈求她?他的心永远捂不热,自己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一个供他发泄仇恨的工具。 花枝皱眉挣扎起来,“放开我!”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挣扎,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气势,顾长夜被她挣扎一时吓住,生怕如果自己不放手,真的会弄伤她,只好不舍得放开她。 花枝转身和他拉开距离,恼火的说道:“恭亲王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是那种便宜女子,很好轻薄吗?” 顾长夜背上的看着她,“阿奴,我......” “阿奴?”花枝冷声打断他的话,“王爷说的可是一年前被烧死的朝廷要犯?王爷是眼花了吗?把我认成一个死人?” 顾长夜向前迈了一步,花枝便向后退了一步。 她满身的防备,满身的嫌恶,不允许他靠近半分。 顾长夜知道她是在同自己生气,慢慢停下靠近的步伐,站在原地看着她。 “过去的事情的确有很多疑点,我想要重新去查那些事,只要你和我说,这一次我一定会听......”顾长夜向她伸出手,将声音放的极轻。 他是真的想要再重来一次,这一次多想信她一些,想要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可他听到的回答却是一阵冷笑。 花枝看着他冷笑起来,“王爷现在这模样还真是少见,而且......还十分的可笑,人都已经死了,王爷再去查那些事情又如何,死了的人也不会回来,而且这些都与我无关,还请王爷不要再与我纠缠。” 她冷声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顾长夜却不肯让她就这样离开。 他好不容易确认了她的身份,又怎么舍得让她就这样离开。 顾长夜向前一步便挡住她的去路,“你讨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对她满是占有和霸道。 花枝想若是换做过去的她,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是开心的,因为她不想和他分开。 可如今的她,只想离顾长夜越远越好。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阿奴,阿奴已经死了,王爷若真是喜欢她,便去她的坟前多祭拜,抓到当年陷害她的真凶,她便也能瞑目了。” 花枝抬手一把推开他,大步离开。 她再没有回头,便错过了顾长夜颓败的样子。 那夜花枝一夜未眠,只要一合上眼,便是顾长夜从背后抱住自己,低喃着想她的画面。 可这些并没有让她觉得甜,反而重新剥开她的伤疤,让她疼痛不已。 她不明白顾长夜又想要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当初将她玩弄的还不够,所以如今还要和她玩什么深情的把戏。 可那个傻傻爱着他的阿奴已经死了,不会再被他骗了。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顾长夜。 花枝离开时那句话,深深刺痛了他。 她一定恨极了阿奴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他当初为了羞辱她才赐予她的姓名。 所以她才会让阿奴这个名字埋葬于坟墓中。 顾长夜按住心口,却无法触到自己心底发疼的地方。 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抚平她所受的伤...... 第489章 禁止 三日后,花枝一行人便前往赤岭村。 赤岭村在都城外,相隔并不算远,出城走上大半日的路程便到了。 为了防止疫病流出,之前便有官兵将那个村子包围起来,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在去之前,花枝听说士兵里也有人感染了疫病,可这些士兵并没有和病人接触过,这就导致产染的方式成了谜团。 花枝骑在马上想着这些事情,因为这几日睡得不好,头开始阵阵作痛。 而眼下还有另一件让自己头痛的事情。 她来的时候并不知晓顾长夜也会一同前去,直到临行前,看见顾长夜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端,她才反应过来这一次要和他同行。 经过那日的事情,顾长夜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花枝暂时松了一口气,可再见他,花枝心底还是会紧张起来。 花枝虽不知自己到底哪一步有疏漏,让他察觉了自己的身份,可眼下还是决定死撑下去,绝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好在一路上顾长夜并没有找她的麻烦,顺利的抵达了赤岭村。 之前花枝便大概的了解了赤岭村的情况,可当真看到赤岭村荒凉破败的景象时,还是心中一惊。 明明来的路上万里晴空,一到赤岭村就连天空都好像灰暗了许多。 站在赤岭村的村口,便能感觉到村子里面的死气,还不时能听到有人痛苦地哀嚎,那声音很是让人压抑难受。 一名在门口看守的士兵走到顾长夜面前,拱手说道:“见过恭亲王殿下,卑职名叫柳成,是这里的士兵头领。” 顾长夜微微点头,“关于这村子的人口记录,可准备好了?” 柳成双手奉上一本册子,“这便是赤岭村今年的人口记录册。” 顾长夜接过快速的翻了一下,眉头却紧蹙起来,“一百九十八人?可我听闻这村里的病患,好像不止一百九十八。” 柳成点头,“前日我们便做过清点,这村子里共有三百六十二名病患。” 顾长夜:“那多出来的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卑职便不知晓了,这些人大多来路不明,身份完全调查不出,而且因为患病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来历,不过赤岭村人口的记录都是老村长所记,平日里记录的并不用心,出入的人口记录的也不全,想来便出了差错。” “出了差错?”花枝在一旁一直听着,此时已按奈不住心底的疑惑,“便是差错也不会差错这么多吧?而且就算有差错,赤岭村并不大,村子里的人定是都互相认识的,怎会对身份半点查不出?” 柳成看着她怔住。 顾长夜的视线在花枝身上扫过,然后淡声对柳成说道:“这位是太医院的陈医司,此次便是来医治疫病的。” “医,医司?!”柳成惊讶的看着她,大概是从没见过女子为官的,一时将心底的想法全表现在了脸上,指着花枝磕巴的问道:“女,女的?” 花枝尴尬的轻咳一声。 顾长夜却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看着柳成冷声反问,“有什么问题?” 和顾长夜的视线对上,柳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立刻发觉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么无礼,连忙摸着头对花枝不好意思的说道:“陈医司,我乡下出身没什么见识,刚才失礼了,实在是抱歉。” 花枝倒不觉得生气,淡笑道:“无妨。” 柳成这才回答她刚刚的问题,“赤岭村的村民大多数都身患残疾,而且在都城外,不属于周边任何一个州县,可以说在之前朝廷并不知道这个赤岭村的存在,对这里没有人口调查和管制,所以这里变成了一些想逃避税收和惹上麻烦的人躲事的地方,隐姓埋名藏在村子里,便能躲过朝廷的追查。” 那这里多出来的的人口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花枝咬着拇指低头思忖起来,这些藏身于村子里的人大多不会是什么好人,不过作为医者还是要医治疾病的。 目前看来这村子似乎并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那江尘子想要隐瞒的事情又是什么?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古怪。 “先将营帐搭起来,将东西安顿好后再进村子。” 顾长夜站在远处,指挥着别人卸下马车的东西。 花枝下意识的看向他。 为了行动方便,他穿了一身简洁干练的玄黑骑服,见几个人手脚不利索,便亲自上阵搬起东西,迎着日头额上冒出几滴汗水,却是丝毫不减他容貌上的俊美。 顾长夜放下东西时,正好回头看向她,花枝急忙慌张的移开视线。 不过半个时辰,营帐便全部搭好。 因着到赤岭村一行人皆是男子,只有花枝一个女子,她便自己独占一个营帐,而且还是在最角落中,倒是落得个清静。 花枝走进营帐,换下沾满汗水的衣衫,也换了套干练的衣服,查看医箱中的物品后便走出营帐,准备进村查看病情。 她出来时已经不见顾长夜一行人的人影。 本以为是自己出来的慢了些,他们已经先行进村,花枝不由得加快脚步走到村口,可一到村口,那柳成便伸出手将她拦住。 “陈医司,你不能进去?”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花枝皱眉问道。 柳成露出为难的表情,“是王爷吩咐的,王爷说陈医司不能进村子里,让你在外面等着便好。” 顾长夜? 花枝完全不解顾长夜的用意,此事心下只有恼火,看着柳成冷声说道:“我是奉皇上之命,来此调查疫病之事,我不进村子查看村民的状况,如何查清疫病?!” “这......这我也没办法,刚刚王爷进去的时候特意下了命令,谁也不能放陈医司进村,违令者便要领军法,陈医司若是有什么异议,不如等王爷出来后,亲自去问他?” 柳成说完,便急忙退开,有些想要躲开她的样子。 花枝的怒从心来。 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顾长夜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帮江尘子? 花枝气得多了两下脚,本来还想硬闯,可十几个士兵挡在村口,根本不给她半点硬闯的机会,最后她只好毁了营帐。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她才听到外面有了吵闹的人声。 知道顾长夜他们出来了,花枝带上帷帽气冲冲的偶组出营帐,直奔顾长夜走过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村子?!”花枝走到顾长夜面前直接了当的问道。 第490章 深情缱绻 “为什么不让我进村子?!” 顾长夜负着手站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 花枝的火气正在头上,完全顾不上他此刻视线里暗暗滚动的情绪,继续恼火的追问,“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是奉皇上的旨意来此调查的,你这么做便是抗旨。” 她想要一个答案。 却没想顾长夜只是淡淡的答了句,“抗旨便抗旨吧。” 然后便抬脚越过花枝向他的营帐走去。 花枝怔了一瞬后,急忙转身追上他,“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我不能进去的话,那我来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我来这里便是为了医病救人的,你难不成是因为那日宫道的发生的事,和我生气,所以这般整治我吗?” 顾长夜没有半点要停下脚步的意思,任由她跟在自己身后说着,一路走回营帐,花枝便也跟着他进了营帐。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不肯给她一个解释,花枝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带着很久以前未发泄出来的怨气,质问道:“我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顾长夜低垂眼眸,看着她的手。 她一直都只想要一个答案,可他给出的却一直只是谎言。 良久他敛去眸底的苦色,轻声开口,“疫病传染的方式还未查明,所以里面很危险,和病人直接接触被传染的可能更大,你不能进去。” 花枝微微一怔,不解的出声,“就因为这个?我是医者,不管里面有多么危险,我都应该进去医治他们,我若贪生怕死,那从一开始我便不会跟来......” “不是你贪生怕死。”顾长夜出声打断她的话,“是我怕。” 花枝再一次怔住。 顾长夜突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经历过一次的事情,我已知道有多可怕,便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被他紧握着的肌肤,像是被火灼着一般。 花枝整个人僵在原地,原本因他挺值得心跳,此刻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顾长夜看着她的眸底满是深情缱绻,像无数的丝线,将她紧紧缠绕包裹,想要将她拖拽进他的心底...... 半晌花枝回过神,她立刻便对自己刚刚的动摇深恶痛绝起来。 花枝阿花枝,你到底要在他身上跌倒多少次,才肯悔改? 她猛地甩开顾长夜的手,“王爷再说什么?我实在是听不懂,莫不是王爷又将我当成了阿奴?我看王爷的癔症不轻,看来明日要给王爷开几服安心静神的方子才行!” 顾长夜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一阵沉默不语。 花枝此刻只想进赤岭村治病,便认真严肃说道:“赤岭村的病很可能古怪,多一个人进去,便能多谢头绪,不管赤岭村里的人以前怎么样,眼下他们都只是病人,三百多个人的性命比我的性命要重很多,所以明日我必须进村子。” 听她说完,顾长夜这才将视线从自己的手心上移开,刚刚眸色里的情绪已经消失殆尽,此刻换成无底的淡漠,冷声说道:“不行。” 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递到花枝眼前,“这是今日关于那些病人的记录,你若想调查,便看这本册子吧。” 花枝咬着下唇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册子,只觉得顾长夜这人霸道的不可理喻。 像他性子这般恶劣的男人,她从前为什么会喜欢? 她越想越火,抬手便打顾长夜的手上,将那本册子打落在地。 “只是看些文字,怎能比得过亲眼去看那些病人的状况?!我要上禀皇上,你抗旨不遵!” 她愤愤的说完,便扭头跑了出去。 顾长夜在原地怔了许久,半晌回神看向掉落在地面的册子,不禁笑了出来。 从前的她很好,可如今的她似乎更有趣了。 在他面前毫不遮掩的怒火,还有她全部的想法,让她这个人变得更加鲜明,更加的......吸引着他。 顾长夜抬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弯起的唇角。 他大概多久没有笑出来过了? 从花枝出事之后,他便再笑不出来,甚至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而她一回来了,他便也能笑出来了。 顾长夜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 他对花枝的喜欢从来没有消减过,只会变得越来越多...... 花枝气冲冲走出去,向自己的营帐走去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营帐竟然就挨在顾长夜营帐的旁边。 她走回自己的营帐,窝火的坐在椅子上。 顾长夜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曾经的报复还不够,现在还要演这种神情的戏码戏弄她吗? 只要合上眼,刚刚顾长夜看着她的那个眼神,便能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害怕自己再一次愚蠢的陷进去,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再去向顾长夜这个人。 第二日,顾长夜一早便带着江尘子和另外几人进了赤岭村,依然不肯让花枝同行。 花枝当真起了上禀皇上的念头,可细细想来,以顾长夜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怕是就算将皇上真的请出来,顾长夜也不一定会听的。 眼下还是只能靠她自己。 她不能进村子,倒是随了江尘子的心意。 傍晚的时候,江尘子从赤岭村走出来,看着花枝的视线装的全是得意。 花枝并不想和江尘子争什么高低,但也不想让江尘子的奸计得逞。 当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花枝便有了行动。 此时队伍里的人都已入睡,赤岭村的防守也是最薄弱的时候。 入夜的防守,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人,未免出乱,换人的时候是没有人巡逻的。 花枝白日里便观察过,赤岭村的东面有一处旧墙,并不高她自己一人便能翻过去,等到没人巡逻时,他便可以从那里进入赤岭村。 她换上一身黑衣,用黑色的面纱遮住口鼻后,带扇过一些看诊的必需品,悄声走出营帐。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处站人的地方,有着点点光亮。 花枝一路小心翼翼的向东面走去,然后躲在草丛中的暗处,一直等到巡逻的人走远,她这才小跑的墙边,费力的爬上去。 翻进赤岭村后,花枝心底一阵欢喜。 这一路来倒是不费劲,要比上禀皇上容易的多。 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心底的欢喜还来不及消退,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暗中走了出来。 “要,要......不要......” 花枝顺着声音看去,顿时被吓得双腿一软...... 第491章 为何关心 借着远处的灯光,花枝看清那个佝偻着的身影。 那人的脸上布满了可怖的脓包,有些脓包已经破裂渗出浓水,浓水顺着坑洼打的脸颊流下,令人作呕。 除了一双眼睛,这个人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花枝第一眼看去着实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下意识的向后踉跄一步。 那人也跌得撞撞的向前,干瘦如柴的手向花枝伸着,嘴里还喃喃的念着:“不要,要,不要,要......” 很快花枝便镇静下来,强压下心头的恐惧,仔细看着那张可怖的脸。 虽然从面容分辨不出此人的性别,不过看这人的穿着应该是一位老婆婆。 “你是......这里的村民?”花枝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婆婆却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一般,完全不理会她。 花枝想起柳成说的话,赤岭村的村民因为疫病都已经神志不清,根本不能正常回答别人的话。 她一边细细打量起老婆婆,一边从身上拿出一副细纱做的手套带上。 “老婆婆,我是宫里派来的大夫,现在要给你诊脉,查看你的病情。” 不管老婆婆能不能挺到她说的话,花枝还是礼貌的说道,然后小心翼翼的向老婆婆靠近。 幸好这个老婆婆并不抗拒她的靠近。 花枝扶着她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下,然后为她诊脉又查看了身上的伤口。 这种病症像极天花,但比天花可怕的多,老婆婆正发着高烧,之所以会神志不清,应该就是由此引起,不仅脸上生出了脓包,全身上下皆是轻重不一的脓包,只怕这些流出的浓水都会将病症传染给他人。 花枝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症状她从未见过,而且她还从未医治过疫病,心下生出些许不安。 她抬眼看向老婆婆,思忖半晌觉得不能这么快下结论,还需要看看村子里其他人。 “老婆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花枝轻声说道。 老婆婆却只是双眼无神的摇着头。 花枝掐算着时间,心底有些焦急。 她的时间并不多,必须在下次守卫换人的时候看完村子里的状况,然后立刻离开。 最后她只好将老婆婆一人留在了原地,独自跑进村子里。 夜里的赤岭村要比白日里更加荒凉。 不仅如此,村子里的房屋并不多,花枝一路走过去,遇见不少睡在外面的病人,他们有的挤在牲畜的棚圈中,有的则直接躺在外面的地上,身下只铺了一层草席。 每个人都发出痛苦地声音,听了让人跟着阵阵发颤。。 花枝一边为他们诊着脉,一边拿出纸笔做着记录。 两个时辰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花枝发现时间根本不够用,村子里三百多人,她连一般都没有看到,可又不能继续磨蹭下去,最后只好决定今日先作罢,明日再来。 她回到营帐时,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许多士兵已经起身。 花枝正脱着身上的黑衣,营帐外突然传进来顾长夜的声音。 “陈医司,你醒了吗?” 花枝一惊,未出声作答,更加慌张的脱起衣裳。 未得到里面的回应,顾长夜本妖转身离开,可未等转身,便听到营帐里窸窣的声音。 他微皱起眉梢,“陈医司?” 依然无人回应,他沉默仔细的听着营帐内的动静。 里面的人分明醒着。 隐隐猜到发生什么,顾长夜顾不上旁的,直接掀起营帐的门帘走进去。 花枝没料到他会闯进来,心下一惊,然后急忙扯过一旁挂着的外衫,将自己从头罩住遮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恼火的看向顾长夜,想要斥责他,可刚刚张开唇瓣又急忙闭了上。 她突然想起她还没有服用哑声丸。 哑声丸的药效只能维持几个时辰,入夜之后因为没有旁人,花枝一般不会服用,眼下她的声音没有半点变化。 只怕一开口,顾长夜便能确认她的身份。 花枝暗暗转移视线,在屋内搜寻起哑声,想要服下一颗。 可顾长夜却几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十分不悦的说道:“你进村子里了?” 花枝皱眉摇了摇头。 可顾长夜完全不相信她的话,“我不是说过那个疫病还没有查明,和病人直接接触很危险!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花枝心下也正恼火着,想要反驳他的话,想要对他说不要干涉她的事情。 可她却无法开口。 她懊恼的跺了两下脚,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到她的动作,顾长夜眉心的褶皱松开一些,声音也放得轻了一些,“等到查明这病症到底是如何传染的,我便会带你进去......” 不等他说完,花枝一只手将他推开,然后大步走到自己的床榻边,拿起枕旁的药瓶,立刻将药丸塞入嘴里两颗,硬生生咽下后,她深吸了两口气,再次转身卡箱顾长夜。 “查明疫病?谁来查明?难不成你没发现赤岭村的疫病有古怪,你若放纵这件事不管,便是等于让赤岭村里的人直接等死!还有,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安危?我的安危与你无关!” 花枝愤怒的将憋着的话一股脑全吐出来,可是她说完之后,顾长夜却不见生气的神色。 片刻后,顾长夜开口,“我为什么关心你,你不知道吗?” 他的问话,让花枝更加的生气。 她不知道,她完全搞不懂顾长夜在想什么。 说喜欢她的是顾长夜,说恨她的是顾长夜,说只是同她玩一场的是顾长夜,如今在乎她安危的也是顾长夜。 对他,花枝从没有了解过半分。 “我不知道,我也没必要知道,我和王爷并不相熟。”她淡漠的说道。 顾长夜一阵沉默,然后向她走来。 花枝下意识的退后,可顾长夜几步便到她面前,伸出右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 “你,放开我!”花枝挣扎起来,可顾长夜却没有半点松动。 他定定的望着花枝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眸,没了冷漠,而是温柔的看着她。 还隐隐多了几分脆弱。 他抬起左手,用指尖轻碰她用来挡着脸的衣衫。 “讨厌我也好,恨我也好,就算今后你都要装作和我不熟的样子,现在,能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我真的......好想你。” 第492章 王府事发 花枝甚至怀疑眼前这人不是顾长夜。 便是从前,她也没见过顾长夜这幅样子,似是在祈求她的样子。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却遮不住此刻眼底的深情。 又是这个眼神。 明明不爱她,总是用感情来报复她,很有意思吗? “放开我!我同王爷本就不熟,何来装作?王爷已有家室,还请自重。”花枝冷声说道。 顾长夜的目色悲伤,“你若恨我,随你怎么报复,当年事情的真相,只要你说我就愿意听,还有沈怜......我也可以解释......” “够了!”花枝打断他的话,“王爷没必要向我解释,我也不想听,眼下我只想解决赤岭村的事,倒是王爷,我还以为王爷是个铁面无私的,没想到竟也会因一己私情耽误公事。” 说完,花枝推开顾长夜,指向营帐门口,“我要更衣了,还请王爷离开。” 顾长夜蹙着眉心看着她,片刻后终于挪动脚步转身离开。 营帐外,一个身影见顾长夜走出来,快速的躲进营帐后身,躲避开顾长夜。 这人正是江尘子。 他神色严肃的看着顾长夜走回自己的营帐中。 江尘子思忖片刻后,立刻也回到营帐中,拿出纸笔写了一封飞鸽传书给夏禾。 不出一个时辰,飞鸽传书便到了都城内夏禾的手中。 他看完飞鸽传书上的字,眸色负责了些许,片刻后又笑了出来。 “有意思,顾长夜和那个陈医司纠缠不清,我还以为顾长夜那种人能对花枝动一次情,就已经是奇事,怎么出去疗了情伤一年,回来以后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夏禾意味深长的说着。 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开口,“这个顾长夜到底是男人,终究是过不去女人这一关。” 夏禾冷笑一声,“我看未必,这段时日我一直细想这个陈医司为何让我觉得如此熟悉,经江尘子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陈医司很像那个小丫头。” 侍卫:“主人的意思是......她就是那个花枝?” “这件事还需要调查,当下之急,是不能让她去查赤岭村的病,竟然知道她和顾长夜纠缠不清,那就好办了。”夏禾阴险的勾起唇角。 一旁的侍卫很是不解,不明白夏禾的用意。 夏禾手指敲打着桌面,幽幽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个沈怜,她嫉妒心那么强,当初借她的手,将那二人那么凄惨的分开,如今再借她的手一次,也定能折腾他们够呛吧?” 侍卫当下明白了夏禾的意思。 “去,派人给沈怜送消息,顺便将这瓶药送过去。”夏禾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告诉她服下之后,顾长夜便会回到王府,到时那个陈医司也会回去,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 将顾长夜逐出自己营帐的那一天夜里,赤岭村的防守加固了不少。 花枝虽然还想潜入赤岭村,可却再找不到机会,只好回到营帐分析起昨日的记录。 他看过的病人,都有发高烧,皮肤生出脓包且浑身无力酸软,并且偶发呼吸困难的症状,但同时这些人也都有不同的病症。 第一名病人患有挤眼中的咳血,肺部已经处于半坏死的状态,第二名病人则是胃部有问题,第三名病人失明,第四名病人则半身失去了知觉...... 花枝皱眉看着自己的记录,没有半点头绪。 既然大家是患的同样的疫病,为何会出现差异如此大的病症? 与此同时,顾长夜在黑暗中,看着隔壁营帐透过来的灯光。 花枝坐在案前的身影映在营帐上。 明明只是影子,却也显得那么单薄。 顾长夜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空中轻抚着那道身影。 花枝的灯火亮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 后半夜的时候,花枝终于熄灯睡下,顾长夜却好似还未餍足的轻声叹息。 现在哪怕只是看到她的影子,他都觉得心底缺掉的那一块能被补满。 看不到她,他也睡不着。 只要一合上眼,要么是花枝冰冷的尸体,躺在他的面前,要么是花枝含恨的看着他,冷声说着和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他总是从噩梦中惊醒,这一年来的每一夜,他都未曾睡得安稳。 他和衣躺在床榻上,然后摸出那日花枝掉落香囊,放在鼻尖轻嗅,抚慰着自己的伤口。 顾长夜正要合演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王爷!有急报!” 听到帐外的喊声,顾长夜迅速起身走出去,神情严肃的问道:“怎么回事?” 报信的人连忙承上一封书信,“王爷,是您府上的人送来的急报。” 顾长夜接过信,打开扫了一眼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江尘子此时也走出营帐,经过顾长夜身旁,视线扫过上面的字,立刻惊叫出声,“王妃感染了疫病?!” 这声音极大,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同样露出震惊的神情。 顾长夜皱眉看向江尘子,眸底的冷意让江尘子立刻闭上嘴。 一旁的力促二行上前,担忧的说道:“王爷,王妃的疫病......不会和赤岭村的疫病是一个吧?如果是可就大事不妙了,这疫病流进了都城......” “还不知晓什么情况,不得胡说。”顾长夜打断他的话,然后对另一人说道:“备马,我要回王府一趟,明日赤岭村的调查正常进行。” 一旁江尘子急忙说道:“疫病之事不可小觑,而且都城乃皇城,若是皇城起了疫病,甚至会威胁到皇上的安危,要我看,不如让陈医司随王爷一同回王府,为王妃查看病情吧。” “不如江太医随本王一同回去吧。”顾长夜冷声说道。 江尘子却倏地一笑,“那王爷的意思,是让陈医司进赤岭村为村民治病吗?” 顾长夜立刻沉默下来。 他是绝不会让花枝一人进村子的,更何况他不在这里,花枝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可他也不想让花枝随他回王府。 花枝恨极了自己,自然也恨极了沈怜,又怎会愿意为她看病。 顾长夜冷眼看向江尘子,心下立刻猜到这应该是江尘子同夏禾做的局。 他正思忖要如何是好的时候,花枝也缓步走出营帐。 “我随恭亲王殿下回去查看王妃的病情。” 第493章 做不到 顾长夜皱眉看向花枝。 花枝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背脊挺拔的面对着她们的方向。 因为面纱的遮挡,顾长夜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此刻他十分的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神情,不情愿的,愤怒的,悲伤的...... 原来猜不透一个人的心思,竟是如此的焦灼。 花枝抬脚缓步走到他面前,“我愿意随王爷一同回王府,查看王妃的病情。” 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得淡漠,似乎对他家中的事没有丝毫兴趣,只是单纯的想要医病救人。 这种冷漠不在乎,让顾长夜心底狠狠的难受了一把。 顾长夜说道:“不必,你留在这里,我自会请宫中太医到王府查看病情。” 花枝:“我对赤岭村的病情已经有所了解,若是王妃的病和赤岭村相同,那让我去再好不过,更何况我留在这里,王爷也不允许我进入赤岭村。” “你觉得我不让你进赤岭村,便会让你靠近沈怜吗?!”顾长夜激动地说道。 周围的人顿时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神情紧绷的看着他们二人。 没人知道这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顾长夜向来冷薄自持,喜怒不形于色,可在这个陈医司面前竟难得失控,一时表露了别人不曾见过的情绪。 花枝也有一瞬的诧异,毕竟周围还有这么多人,顾长夜还从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控过。 不过听他意思,是不想让她靠近沈怜,所以才不肯让她一同回去。 莫不是现在怀疑她的身份,便害怕她做出什么伤害沈怜的事情? 所谓的深情,终究不比他心中的沈怜重 花枝冷笑一声,这一次她还必须和他一同回去。 不仅仅是为了查清疫病的事情,还有,她和沈怜的长还没有算呢,也是时候去找沈怜了。 “王爷,你现在只能在我和江太医之间做一个选择,要么带江太医回府,让我进入赤岭村为村民治病,要么便带我回去,你越是在这里拖一会,王妃的病情便会加重一分,等到回天乏术时,你便要追悔莫及了。” 花枝说完,便静默的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顾长夜眉心紧蹙着,眸色挣扎的看着她。 眼前的花枝和从前截然不同,不再低眉顺眼,一味的服从他,而是学会步步紧逼着他。 赤岭村的病情十分的严重,若是真的让花枝进村为村民看病,可要比去王府被传染的可能性更大。 真让他做个选择,他只能为她选一个安稳的可能。 可他又不敢。 不敢带她回去那个于她来说深恶痛绝的地方...... 他挣扎了半晌,最终低垂眼眸,沉声说道:“好,你随我回去。” 花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到营帐去收拾东西。 江尘子达到了目的,又看了一场好戏,心中暗赞夏禾的好手段,果真将这二人都从赤岭村这里支开,这样他便能想法子将村子里村民处理掉。 天还未方放亮的时候,花枝和顾长夜便收拾好东西,一人一匹马,准备出发回都城。 虽说沈怜可能患的是疫病,可在未确认之前,顾长夜不想大动干戈惹得人心恐慌,便也没让其他人跟着,只有他和花枝二人回去。 临走前,他吩咐了暗卫盯紧江尘子,以免这几日他做什么手脚。 二人趁着夜色出发,周围的路上也没有几户人家,前路昏暗,便放慢了他们的速度。 花枝一眼不发,只是骑马向前走着,而顾长夜则走在她稍后面一些,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过去她不会骑马,便是教了她,她也不太敢放开手脚,可如今花枝骑起马轻车熟路,已经完全不需要他。 片刻后,他轻踢一下马肚,追上她的马匹,和她齐头并进说道:“你不是觉得赤岭村有古怪吗?为何又要随我回王府?” “王爷觉得是赤岭村有古怪,还是这个疫病有古怪?”花枝淡漠的反问他。 顾长夜略微沉默后,回道:“疫病。” 花枝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就在此时王府里突然出现疫病,这个时机也太巧了,想知道这其中的古怪,或许去王府查清王妃的疫病要来的更快。” 顾长夜眉心轻蹙,片刻后轻声问道:“你若不愿,不必强迫自己。” 花枝忍不住笑起来,“我为何不愿?倒是王爷的不愿来的奇怪,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伤害王妃的。” 听她说完,顾长夜眉心皱的更紧。 “我未曾与沈怜完婚,婚书上没有我的名字,天地没拜,洞房未入......” “王爷和我说这些做什么?”花枝打断他的话,声音里没有丝毫波澜,摆明了对他的事情一点也不在乎。 那些都是他的事情,她为何要在乎? 顾长夜却还是不肯放弃的说道:“我不想让你随我一起回去,也不是怕你伤害沈怜,只是担心你。” 花枝笑道:“担心我什么?王爷清醒些吧,我不是王爷想的那个人。” “我不说,你怎知我想的是何人?” 顾长夜望着她,抓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原来被她这样的不在乎,会让他如此的难受。 花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之前听闻沈小姐的脾气不怎么好,如今又见王爷如此三心二意,前一个阿奴,后一个沈小姐,当初还有个已故的慕小姐,如今又围着我转,我真不知你们二人成婚后,谁更可怜一些。” 顾长夜倏然拉紧缰绳,停在原地。 花枝只好也停下来,转头奇怪的看着他。 顾长夜的眸子远比这夜色还要深,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的眸子却悲伤的看着她。 “我从来喜欢的就只有一个人。”他开口说道:“只是我们之间有很多的错,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错吗? 花枝对他这话很是认同,淡淡说道:“王爷已经知道是错了,放过彼此不才是最好的。” 说完,她重新骑马前行,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他又何尝不知放下或许更好。 既然她要从新来过,他放下了,便等于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苦笑起来。 “可是我做不到......” 第494章 再回王府 隔日晌午未到,花枝便和顾长夜到了王府门口。 因为未曾给王府回信说他们要回来,所以门口并没有人迎接。 花枝骑在马上,看着大门口牌子上恭亲王府几个大字,心底的伤疤又开始作痛起来。 她假死的那天开始,便想着再也不要回到这里,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来祈求顾长夜能施舍她一点爱怜。 她是来讨账的。 花枝翻身下马,跟着顾长夜走进王府。 一进门便看见两个婢女,用帕子遮住口鼻,正打扫着院子。 她们抬起头看见顾长夜时,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急忙低下头,“见过王爷。” “沈小姐呢?”顾长夜不想磨蹭半点,直接开口问道。 其中一人回道:“回王爷,沈小姐在房间里刚睡下,子眠应该在正院伺候着呢。” 顾长夜没再说什么,直接抬脚向正院走去。 花枝便跟着一起走去正院。 一路走过熟悉的王府,她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花草树木还是从前的,只是曾经在的人都不在了。 小舞姐姐死了,陈念已经去了赫然,而她自己抛去了阿奴的名字,却还是不能用自己的名字活下去。 走到正院,里面冷清的可怕。 花枝只觉得这氛围比从前的王府更加可怕,几名下人从正院匆匆小跑出来,各个脸色都如猪肝一般。 她和顾长夜走到正房的门前,未进门便听到屋内人愤怒的将碗砸碎在地上,和撕心裂肺的喊声。 “我的脸!!” 顾长夜推开门走进去,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狼藉,视线才缓缓落在坐在床榻边捂着脸的沈怜身上。 沈怜低声啜泣着,听到门口的声音,缓缓抬头,当看见是顾长夜时,眸底绽放出狂喜。 夏禾果然没有骗她,顾长夜果然回来了。 “你终于肯回来见我了,我好想你。” 她欢喜的站起身,正要抬脚走向顾长夜时,花枝一步挡在顾长夜身前,“还请沈小姐不要靠近王爷,这病还未查明,若是贸然靠近会传染给王爷的。” 看见花枝,沈怜的脸色蓦地一变,指着花枝神色有些狰狞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离王爷远点!” 花枝觉得沈怜现在的模样十分可笑。 她曾以为自己退出后,沈怜会从顾长夜那里得到幸福,可如今再看,她不仅不幸福,反而比从前更加凄惨,现在这模样更加像是个疯子了,连从前伪装的那份温柔可人都没有了。 “她是我带回来给你治病的。”顾长夜站在花枝身后淡漠的说道。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沈怜微敛脸上可怖的神色,勉强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所以,你是担心我才回来的吗?” 顾长夜没有作答。 花枝没有心情看他们二人的爱恨情仇,从身上拿出一副崭新的手套和面纱,戴好后说道:“还请王爷到外面等候,我要为沈小姐诊脉。” 顾长夜垂眸看着她的背影,声音轻柔的说道:“好,你要小心。” 他说话的模样,是沈怜从没有见的顺从,连带着眼神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沈怜发狠的咬紧牙齿,咬的牙齿间咯吱咯吱作响。 她恨不得拿起刀子,现在就捅死眼前的女子。 顾长夜出去后,花枝这才向沈怜靠近,“沈小姐,会床榻上躺好,我来为你诊脉。” 可沈怜没有听她话的意思,冷声问道:“是你勾引他吧?” 花枝觉得她的话很好笑,便笑了出来。 那笑声落在沈怜的耳中充满嘲讽,她暗暗握紧拳头,“贱人,我才是恭亲王妃,你别想来抢我的位子!” 花枝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对王妃的位子并不感兴趣,倒是对你身上的病十分感兴趣,我在赤岭村已经见过几位病人,脸上身上皆生了无数的脓包,若你再不让我为你诊脉医治,等到脓包长出破裂,你便破相了。” 一听破相二字,沈怜的神色微微一僵,最后含恨的走向床榻躺下。 花枝抬手搭在她的腕上,又仔细打量一番沈怜的脸。 脉象和赤岭村的村民很像,脸上也已经有生长脓包的初兆。 只是相比村民的脉象,沈怜的脉象更加强健,而且并没有聋哑心肺之类的疾病。 难道只是病情初期,所以还没有那些病症? 花枝皱眉疑惑地想着。 “沈小姐这几日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又吃过什么喝过什么?还有身体不舒适是从何时开始的?”花枝问道。 沈怜不满的回道:“这些不用你管,我的脸没有什么问题吧?” 花枝:“若这疫病不医治好,脸是好不了的。” “所以,只要治好这病,我的脸就能好吗?”沈怜一把甩开手腕上花枝的手,“那你滚吧,我的病不用你治。” 花枝蹙眉,疑惑地问道:“不用我?难道沈小姐有法子自己医好这病?” “我说了不用你管!滚出王府,别让我再见到你!离顾长夜远一点,像你这种贱人我见多了,我已经弄死几个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沈怜压着声音,咬牙切齿的说着。 花枝在帽纱的后面,冰冷的挑了下眉梢。 片刻后,她微微俯身,靠近沈怜,同样压低声音,冷声开口,“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反噬在自己身上吗?” 她声音冷的刺骨,让沈怜没有料到,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诧异的看着她,片刻后她回过神,心头更加恼火,“你果然不是来为看病的,而是图些什么才来王府的吧?!” 花枝冷笑,肯定了她的话,“是,我来,就是想让你痛苦,恐惧,生不如死的。” 说完,不等沈怜做出反应,她便起身抬脚向门口走去。 顾长夜还在院子里站着。 花枝淡漠的走向他,身后已经传来沈怜气急败坏砸东西的声音。 “沈小姐的病很有可能和赤岭村的是同一个,从今开始王府不可随便出入,多有人不能靠近沈小姐,只要找一个人专门照顾她便好。”花枝沉声说道。 顾长夜点头,然后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花枝看着他的关切,却无动于衷,“我能有什么事情,王爷最好也不要留在这个院子,以免被传染,我在那时就住在这里的偏房,这样也好照看沈小姐的病情。” 顾长夜露出犹豫的神情。 不等他开口,李丛忽然从外面跑进院内,“王爷,您回来......” 他的话说了一半,脚下的步子慢慢停下,顿在原地神色惊讶的看着顾长夜身边的女子。 第495章 未曾改变 看见李丛,花枝一时也怔住。 王府是她不愿再回来的地方,可王府里却还有一些人她心中一直挂念着。 李丛便是之一。 无论何时,他都像一个大哥哥般照顾她,关切她,哪怕是在所有罪证指向她的时候,李丛也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了她。 花枝眼眶顿时酸涩起来。 “这位是陈医司。”顾长夜对李丛说道。 李丛这才回过神,朝花枝拱手恭敬地说道:“原来是陈医司,久仰大名,我叫李丛,是王爷的护卫。” 花枝看着他,唇瓣微颤着,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回应李丛的话。 没得到花枝的回应,李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心中不由得暗想,这个陈医司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冷傲神秘,也不知这面纱下面到底是何样的容貌。 顾长夜向花枝瞥了一眼,然后淡淡说道:“陈医司还是不要住在偏房,若要看诊每日在固定的时辰来正院看诊便好。” 听到他的话,花枝将思绪拉回来,转头看向他,“若想找到治疗疫病的方法,便需要了解这个病,我离沈小姐近一些,一来方便医治,二来可以让我对这个疫病了解的更多......” 顾长夜却面色冰冷的打断她的话,“我会让人在院外为你安排一个房间。” 说完,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大步离开。 李丛在一边看着,只觉得因为疫病,王府里的气氛已经很阴沉了,王爷一回来后感觉这气氛又冷了几分。 而且之前他还以为,王爷对这位陈医司很感兴趣的样子,可刚才看王爷冷言冷语的样子,又让他以为那只是他的错觉,王爷似乎对这女子又没有那么多的兴趣。 “陈医司,我带你去客房吧。”李丛看着她尴尬的笑笑。 花枝知道顾长夜不松口,这偏房她便住不进去,只好点头。 她跟在李丛的身后走出正院,看着李丛的背影,许多复杂的情绪缠绕心头。 “李侍卫。”花枝轻声开口。 走在前面的身影倏地僵了一下,半晌他才回头看向她,“陈医司怎么了?” 花枝张了张唇瓣。 许多的话压在心底,可她却说不出口。 最后只变成了清清淡淡的两个字。 “谢谢你。” 李丛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不解,然后笑道:“只是带路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李丛忍不住问道:“陈医司,这个疫病现在可有头绪?” 花枝如实答道:“眼下还没有,只是这疫病很像是天花,但却与其不同,眼下只能想先尝试控制不让这个疫病扩大。” 李丛的面色微微一沉。 看出他脸上的担忧,花枝说道:“不过现在我可以确定,只要不接触病患的血液和破裂流出的浓水,应该不会传染,所以在明日之前,只要排查过王府里都有什么人接触过沈小姐,将其隔离起来,这个病便能得到控制,李侍卫不要担忧。” 李丛看着她感谢的一笑,“我之前听闻朝中有了个女医司,今日一见才知道陈医司的确厉害。” “过奖了。”花枝也笑起来。 李丛将她送到客房时,一名婢女刚好收拾完房间,李丛还有事情,便直接离开。 花枝换了干净的衣裳,傍晚的时候有人送来饭菜,是名年纪不大的婢女。 她看见花枝便笑意吟吟的,弯着双眉眼,看起来十分可爱。 “陈医司,我叫子眠,是沈小姐的贴身婢女,王爷吩咐了,这段时日沈小姐的事情全部由我一人照料,明日我便住到小姐的房间中,陈医司要有什么交代的,变现在告诉我,我好记下。” 花枝看着子眠微微一怔,心中暗想怎么不是子俏? 片刻后她问道:“你是沈小姐的贴身婢女?” 子眠笑着点头,“是的,怎么了陈医司?” 花枝连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沈小姐的婢女年纪竟然这么小。” 子眠回道:“陈医司不知,我也是刚到王府不久,沈小姐脾气不好,身边的婢女换了好几个,大多都被沈小姐打骂的不肯做了,我脾气好,又机灵会躲事,王爷便让我来照顾沈小姐。” 花枝忍不住问道:“换了好几个?沈小姐就没有一个能一直伺候着的人吗?” 子眠:“以前是有一个,我听人说好像是犯了错,被罚吃板子,结果被活活打死了。” “什么?”花枝皱眉,“什么错至于要被活活打死?” 子眠摇头,“这都是在我来之前的事情了,我对此并不清楚。” 花枝不再问下去,只是心下还是有些疑惑。 她将需要注意的事情写下来交给子眠后,想着这个时辰,应该再给沈怜诊一次脉,便抬脚向正院走去。 因为她特意交代了不能随便靠近正院,此时正院周围都冷清的可怕,她走进正院也没有人知晓。 走到门口时,花枝下意识的看向偏房。 那扇门紧闭着,看不到半点里面的景象。 她缓缓停下脚步,最后变了方向,朝偏房走去。 推开门,房间里面竟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她留在下的那些针线,书籍和笔墨就连位置都未曾变过,而且房间内没有半点灰尘,明显是每日都有人精心打扫过。 花枝诧异的看着屋内。 为何这里未曾变过?是顾长夜的吩咐?他为什么这样做? 她正思忖着这件事的时候,子眠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腕便将她向门外拉扯,“陈医司,这个屋子不能进去!若是被王爷看见了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花枝问道:“为何不能进?” 子眠:“我听别人说的,这里以前住过一位很重要的人,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又去了哪里,但是长柳姐说了,王爷临走之前特意命令过,这个房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去,所以除了打扫,没有人敢进这房间。” 听到长柳的名字,花枝急忙抓住子眠的手问道:“长柳在哪里?” 子眠被她突然地动作吓了一跳,“长柳姐?陈医司认识长柳姐吗?” 花枝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松开她的手,轻声解释道:“我的故人曾与她相识,之前便托我打听她的消息。” 子眠立刻露出笑脸,“原来是这样,我进入王府后不久,长柳姐便离开王府了,她攒了许多银子,在城西开了个包子铺。” 第496章 担心 听到长柳的消息,花枝也觉得很诧异。 长柳又为何会离开? 只一年的时间,这诺大的王府,已经变得物是人非了。 花枝轻声叹息。 子眠听到她的叹息声,笑着说道:“长柳姐现在过得很好,那位故人也不用担心长柳姐,她的包子铺现在可火着呢,就在城西的安马街上,若有时间,陈医司可以带那位故人过去看看。” 花枝轻笑点了点头。 将偏房的门合上后,她跟随在子眠的身后走进正房。 屋内点着幽幽烛灯,沈怜正躺在床榻上合着眼睛,似是睡过去了。 花枝默声走到她身旁,僵防护的工具穿戴好后,为她诊了脉。 比起晌午时,沈怜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难看,身体似乎也比之前更热了。 花枝是来和她算账的,将她就这样放着,任由她被疫病折磨一直到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疫病不是小事,她不能放任着这病传染给别人。 “子眠,你先去少些热水,等会扶着沈小姐泡个药浴吧。”花枝淡声说道。 子眠应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夜风从门外吹进来,吹得烛火跳动不安。 花枝看着沈怜,沉声说道:“沈怜,你要感谢这病,让我和你慢慢算账。” 那股阴冷之意,让昏沉的沈怜打了个寒颤,倏地惊醒。 看见坐在床榻边的白衣女子,她的身体一凛,连滚带爬的缩进床榻的角落里,惊恐的看着床边的人。 “鬼!有鬼!!来人啊!有鬼!!” 沈怜的身体都快抖成了筛子,看着花枝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可院子外一个人都没有,子眠也去烧水了,那里根本听不到正房里的声音。 花枝只觉得沈怜这副惊恐的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 “沈怜,你也会怕鬼?”她冷笑着问道。 神来呢大概是烧的厉害,眼下并不清醒,半点没有认出她的意思,捂着耳朵神经兮兮的低声喃着,“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们,要怪就怪那个贱人,是她不该,不该来招惹我......” 花枝自然知晓沈怜口中的贱人指的是自己。 她恼火的皱起眉头,倾身靠近沈怜,“你自己动手杀的人,为何要怨别人,你确实该害怕,那些人的冤魂就紧跟在你的身后。” “啊——!!” 沈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狠狠的将花枝推开,疯了般的冲下床榻,一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花枝,“去死,你去死!!” 屋内的动静已经惊动外面刚好路过的顾长夜,他皱眉跑进院中,及不便冲到正房门口推开门。 推开门时他正好看见沈怜握着刀,冲向花枝的一幕。 他的心跳骤然停了一瞬。 就好像自己重历了一遍当年见到花枝尸体的一瞬,那种窒息的感觉将他紧紧包裹住。 他身体本能的冲过去,想也未想便伸出手,紧紧攥住那把刺向花枝的刀刃。 锋利的刀刃割破他的掌心,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 深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汨汨的流出,一滴一滴跌落在地面上。 花枝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顾长夜。 沈怜这一刀她是可以躲过去的,他为什么要冲出来? 因为血流出的很快,顾长夜的脸上很快便失去了血色,他看着沈怜紧皱的眉心,冷声喝道:“沈怜,你做什么?!” 沈怜看着那片血红,又看向他这才清醒过来,惊慌的松了手中的刀子,“王,王爷,我......”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顾长夜手上的血,她心中已经慌乱如麻。 她支吾半天后,倏地抬手指向花枝,低吼道:“是她,她想要害我,在我床边装神弄鬼,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会......” “我没有装神弄鬼,我只是趁沈小姐睡着的时候诊脉而已。”花枝冷声打断她的话,“倒是沈小姐干刚刚见了我为何那把害怕,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不是你害的人,莫不是沈小姐心中有鬼吧?” 沈怜看到顾长夜的视线越来越冷,她慌张的摇头,向顾长夜解释着,“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把她当做鬼魂了,所以才会......我从没有还过别人,王爷你还不了解我吗?” 顾长夜眸色顿时变得复杂,半晌看着她幽幽回答:“我确实不了解你。” 沈怜的身子顿时一颓,看着他失神的说着,“怎么会?你肯定是了解的,我为了做了那么多的牺牲,你怎会不了解我?我从来不会害人的。” 她只是一味的为自己的辩解着,却半点没有关心顾长夜伤势的意思。 花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长夜的手。 那刀割的很深,血还在不停的流,可顾长夜却半点不在乎的样子,连看都不看一眼。 心中的某一处像是被什么扫过,让花枝很不舒服。 良久她暗暗叹气。 她是一名医者,有人在她面前受伤,她就应该出手医治。 对,只是如此而已。 暗暗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后,花枝上前一步,“王爷,我来为你包扎一下吧。” 顾长夜看向她,眼底的冷薄淡了些,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沈怜还抓着自己头发,半疯癫的样子,二人已经走了出去。 花枝跟他去了书房,拿出药箱,为他小心翼翼的上着药。 顾长夜则毫不避讳的看着她,眼底的热烈也丝毫不想隐瞒。 这样的视线,让花枝很不舒服,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帮他上着药。 “王爷刚刚太过莽撞了,沈小姐现在患着病,在那么近的地方受伤,王爷就不怕被传染吗?”花枝沉声说道。 顾长夜回道:“我怕的是别的。” 花枝微微一顿,片刻后继续说道:“其实刚刚那一刀我可以躲过去的,难道王爷看不出来?” “看的出来。”顾长夜淡淡回答:“可我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这几日王爷也不要随意出入房间了,观察几日,若是没有传染上疫病那是最好的,我每日会按时为王爷看诊的。” 花枝快速的包扎好,只想快些离开书房,不再和顾长夜多说什么。 她站起身,刚要迈开步子,顾长夜突然开口问她。 “你是在担心我吗?” 第497章 露出马脚 花枝吸了一口气,心底又开始泛起疼意。 她怎会担心顾长夜?又为何要担心他? 他们两个现在就是陌生人,若不是陌生人,那就只能做仇人。 “我是一名医者,谁在我面前受伤我都会担心,王爷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 她冷声说着刻薄的话语。 哪怕刀子割的再深,顾长夜都不觉得有多疼,可现在她的冷漠,却如一把剔骨刀,凌迟着他的心。 原来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刻薄的对待,竟是如此的难受。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尝过最痛的感觉。 他想伸出手抓住花枝,可指尖只擦过她的衣袖。 花枝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第二日一早,李丛便将暗卫查到的密报交予顾长夜。 “王爷,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沈小姐前日偷偷出去见了一个女人。” 顾长夜眸色微沉,“什么女人?” 李丛答道:“柳顺意。” 顾长夜并没有多费力,便回想起这个名字。 正是当初给沈怜偏方,为他解毒的民间大夫。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莫名出现的医者,只是当时他一味的陷在对沈怜的愧疚中,所有并没有让人深挖这个女人。 如今再去回想那些事,他倏然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细节。 “当初我们并没有发现这个女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可昨日暗卫去查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发现那女人现在的身份被伪造过,柳顺意是她的假名字,她也并不是什么大夫,至于其真实身份现在还没有查明。”李丛沉声说着。 顾长夜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青筋在手背上隐隐的跳动。 注意到顾长夜脸色的阴沉,李丛垂下眼眸缓声说道:“王爷,沈小姐有问题,兵器图的事情应该和她有关系。” “如果......”顾长夜的声音微微颤起来,“如果真的是我错怪了她,我要如何......” 李丛也跟着皱起眉心。 他自然知道顾长夜眼下正在想什么,又是何其的痛苦。 可是这世间,所有事情都有可能挽回,唯独死亡会让人终身后悔。 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被错怪的人永远不在了。 李丛轻声叹息,然后转身走到书架前,从最下方拿出一个大箱子,缓缓打开后,里面是无数泛黄的纸张和一个画轴。 他将那些东西捧到顾长夜面前,“王爷,这些东西当初您让我烧毁,可我擅作主张将它们留了下来,如今交还给您。” 李丛将东西放下后,便转身走出书房。 顾长夜抬手拿起那幅画轴,打开后那位含情脉脉的菩萨一如当初,垂着眉眼,却挡不住眼底的温柔。 画这幅画的人曾经只想渡他一人,却被他累得浑身是伤...... 李丛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和来诊脉的花枝撞了上。 “陈医司是来给王爷诊脉的?还是再等个一时片刻吧,王爷现在......心情有些不好。”李丛说道。 花枝奇怪的看着李丛,他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花枝忍不住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丛摇头,“没什么,不过陈医司,王爷不会被传染上疫病吧?” 见他不愿说,花枝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回答道:“根据我的观察,这个病的传染方式很固定,王爷应该没有被传染。” 李丛隐隐趴着只是个安慰,面露愁色。 花枝猜出他在想什么,笑道:“李侍卫放心,我既然还让人和王爷接触,便是知道王爷并没有被传染上疫病。” 听她这么说,李丛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她时多了几分感激,“陈医司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医术了得,又很善良。” 花枝轻笑,“传闻里的我真是这样吗?我怎么听到的都是骂声。” 李丛:“陈医司不必在意那些话,我一直觉得朝中的个职位便应该能者居之上,不该论男女之别,像陈医司这般有才能的女子嫩,能争取到这个位置实为幸事,我曾经有个朋友,她和陈医司一样聪明又有才华,那时我就想着为何女子不能有一番大作为,若是她......” 话说到这里,李丛的声音戛然而止,面露悲伤。 花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褪去。 “若是她还在,看到这世间还有陈医司这样的女子,我一定也会鼓励她向陈医司学习的。” 花枝能看见李丛说这话时,眸底的泪光。 她没见过李丛的表情,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死于他来说是这般悲伤的事。 当初她只记得自己的痛苦,只想着如何让自己从这痛苦中解脱。 却忘了这世间还有记挂着她的人,她的死也会让他们痛苦。 看着李丛离开,花枝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染上了些许湿润。 花枝转身走进院子中才发现,顾长夜就站在书房的门口,看着她的方向。 不知他那样站了多久,刚刚她和李丛说话的样子,是不是都被他看了去。 花枝有一瞬紧张,反复思忖着刚刚自己可都做过让他疑心的事情。 她走到顾长夜面前,“王爷,我来为你诊脉。” “嗯。” 他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便转身走回书房。 只隔了一日,他又变得冷冷清清,十分的凉薄,身上的气息也隐隐的推拒着她。 花枝怔了一瞬,不知是发生何事,惹得顾长夜心情如此不好。 转念一想,昨夜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大概真的触到了顾长夜的底线,他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又怎会在一个女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祈求,想来今后真的不会再给她半分好脸色了。 花枝不觉得有半分难受,反倒觉得这样自己松了口气。 她跟在顾长夜身后走进书房,将门合上后转过身,视线直接落在他的书桌上一时愣怔住。 书桌上摊开的分明是她临摹的百鹤朝仙图。 没想到这幅画还在,可顾长夜拿出这幅画又做什么? 顾长夜的视线也落在那副画上,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走过去淡漠的将画收起,然后坐在书桌前露出手腕,“过来。” 他的声音有一丝暗哑。 花枝走过去,指尖搭在他腕间。 半晌正要开口说他无事,却被顾长夜抢先开口。 “陈医司,这世间有没有一种解毒方法,需要人的鲜血做药引?” 第498章 一眼认出 花枝的身体倏地一僵,她抬头怔怔的看着顾长夜。 她如此剧烈的反应,顾长夜自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本是想从花枝这里确定沈怜的法子,是不是也是骗他的,可花枝的反应实在古怪,他皱起眉头问道:“你知道这个法子?” 花枝压下心头的慌乱,反问道:“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顾长夜道:“有个人说,她用血做药引解了我身上的毒。” “是沈小姐吧。”花枝倏然说道。 顾长夜顿了一下。 他看见花枝此刻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情绪开始动荡。 “是。”他肯定的回答。 花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自己的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明明这些问题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再问,再问只会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 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顾长夜略微沉默一阵,最后缓缓说道:“曾经信,如今......我想知道是真是假。” “如今真的能怎样,假的又能怎么样。”花枝的声音开始颤抖。 听着她声音里的委屈,顾长夜的心揪在一起。 一想到自己可能错怪了她,他现在就很想伸手将她抱在怀中,任她打自己骂自己都好,只要她肯听他说一句对不起,他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不管真的假的,都是我的错。”他伸手将花枝的手攥在自己跌手心之中。 花枝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倏地将手抽走。 “她骗你的。” 她冷声快速的说道,然后扭头小跑了出去。 只留顾长夜一人怔怔的坐在那里。 这个骗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这法子是编出来的吗? 顾长夜想不明白,他起身想要去找沈怜问个明白,可刚到书房门口,一名暗卫突然从房顶落了下来。 “王爷,有密报,夏禾似乎背地里在操练兵马,不过他样的那些人似乎不在蜀国内,所以我们没法查到他们的据点。” “操练兵马?” 顾长夜眉心紧皱着。 他早就想到,拿到兵器图,夏禾一定还需要一些人,学会使用那把弩箭,可是兵权在秦将军的手里,他没办法使用兵马,应该还能拖住他的手脚。 可没想到他竟敢自己招兵买马,操练起士兵来。 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量的招兵买马,不仅会引人注意,还需要大量的钱财。 钱夏禾是有的,刮割民脂民膏,他的金库可不比国库里的少,可在他不知的情况下招兵买马又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兵马现在在哪里?”顾长夜沉声问道。 暗卫回答:“似乎......是在赫然。” “赫然?” 听到这个地方,让顾长夜十分震惊,不知夏禾是怎么和赫然搭上关系的。 而且这一年来赫然一直动荡不安,老可汗病逝,四个儿子为争夺可汗的位子,斗了个头破血流,也是最近他才听闻,似乎是老可汗的大儿子打了胜仗,现在正坐在可汗的位子上,但现在还未成定局,最后这花落在谁家,还未可知。 这也是为何这一年来赫然没有半点动静的原因,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夏禾又是怎么将自己的兵马送到那边操练? “派人潜入赫然去调查这件事,务必要知道夏禾的人有多少,是谁在帮他。”顾长夜冷声说道。 暗卫拱手应下便又飞身离开。 花枝离开书房后,一路小跑了很久,最后停在长廊中,背靠在柱子上,低低的喘着气,一颗心也跳的极快。 她痛苦地合上眼,刚刚顾长夜说的话还留在耳边。 如今再说真假,再说相信与不相信,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受过的伤已经存在,不会因为他发现当年的真相,而减少半分痛苦。 她和顾长夜之间,是理不清的关系。 她的母亲杀了阮灵,和夏禾有着关联,很有可能还间接害死过顾长夜的母妃,而顾长夜为了复仇杀了她的母亲,将她带回府中折磨。 如今,难道也要她向顾长夜复仇吗?杀了顾长夜,那下个来找她复仇的人又该是谁? 花枝恨极了这理不清的关系,细算算和顾长夜每一段,她最终选择放弃顾长夜,一刀斩断这个关系,忘记他,只求个清静。 这是她曾经得过想法,所以她对顾长夜又是躲又是避,可就在刚刚,她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破碎了。 刚刚顾长夜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心底在咆哮着,恨不得将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对她,他都做了什么蠢事,她有多么痛苦,又为他受了多少伤。 花枝抬手扶住额头,苦涩的笑起来。 如果真和顾长夜细究起这些事,只怕他们又会回到那复杂的关系中。 “你......就是陈医司吧?” 花枝慌张的抹掉眼角的泪珠,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拄着拐杖的路嬷嬷。 回到王府,她便知道自己会将过去的熟人都见个遍,却没想才不过两日,他们便一个一个自己找来。 花枝敛好情绪,直起背脊说道:“正是。” 路嬷嬷看着她笑起来,脸上的温柔慈爱和过去一模一样,“听闻陈医司的医术十分厉害,这次怜儿小姐的病,还要麻烦陈医司了。” 花枝摇头,“我是医者,治病救人便是我的本分,不必说谢。” 路嬷嬷笑着打量起花枝,片刻后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僵。 注意到路嬷嬷神情的变化,花枝问道:“怎么了?” “你......”路嬷嬷看着她,唇瓣轻轻颤起来,却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花枝奇怪的看着她。 路嬷嬷的脚下倏地一晃,花枝急忙上前扶住她,“婆婆,你没事吧?” 听到她的话,路嬷嬷看着她的眼神更加震惊。 良久,路嬷嬷抬手轻轻拍了拍花枝的手,“婆婆没事,你还好吗?” 这话问的花枝一头雾水,不知路嬷嬷为何这样问,只能轻声回答:“我很好。” “对不起。”路嬷嬷看着她的双眼渐渐湿润。 花枝却越来越糊涂,只好抚着她向南苑走去,怕是路嬷嬷哪里不舒服,想要为她诊个脉。 扶她坐下后,路嬷嬷却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当初都是婆婆的错,是婆婆太固执,可你是个好孩子,命不该这么苦。” 花枝这才明了路嬷嬷在说什么,心中一惊。 路嬷嬷竟认出她了...... 第499章 疫病的蹊跷 “孩子,你不要恨别人,要恨便恨婆婆吧,当初婆婆对你做了很多错事,甚至还起过杀心,可其实我心里明白的很,你是个好孩子,和你的母亲不一样......” 路嬷嬷抓着她的手,不停的说着。 花枝静默的看着她。 原来曾经这宅子里,这些她爱的人都盼着她死过。 路嬷嬷紧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听到院内的动静,侍奉路嬷嬷的小婢女从屋子里走出来,有些奇怪的看着院中的二人,“路嬷嬷?发生什么事了?” 她小跑到路嬷嬷身旁,眸底有些提防的看着花枝。 花枝在王府暂住的事情并没有声张,所以下人们虽然知道从宫里来了个女医司,却还没几个人见过她。 花枝淡漠的将路嬷嬷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推掉,“我是来为沈小姐调查疫病的大夫,姓陈。” 小婢女立刻换上笑脸,“原来是陈医司,刚才是奴婢失礼了,奴婢叫小鱼,陈医司和路嬷嬷相识吗?” 花枝的视线缓缓移到路嬷嬷的脸上,半晌幽幽说道:“并不相识,只是刚才看见这位老人家似乎身体有些不适,便将她送回到这里。” 小鱼愣了一瞬,紧接着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竟是这样,那一定是嬷嬷她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什么意思?”花枝蹙眉问道。 小鱼说道:“嬷嬷以前身体很健朗,但是之前王府里发生很多事情,嬷嬷心神俱忧,后来王爷出了远门,府内沈小姐又......总之嬷嬷心力交瘁,这一年来时常不清醒,认不清人,刚刚一定是犯了这毛病,一时将陈医司认成别人了。” 花枝再次看向路嬷嬷。 路嬷嬷隔着那层面纱和她对视,良久脸上的哀愁瞬间消失,有些诧异的看着花枝,“你,你是?” “嬷嬷,这位是陈医司,来给沈小姐看病的,您刚刚将陈医司认错了。”小鱼在一旁轻声说道。 路嬷嬷就像突然清醒了一半,和蔼的看着花枝笑起来,“原来是陈医司,刚刚老奴没有对陈医司说什么失礼的话吧?” 花枝意味深长的看着路嬷嬷。 许久她轻轻摇头,“没有。” 她给小鱼写了一副方子,有利于治疗路嬷嬷的病,然后便走出南苑。 路嬷嬷真的就只是认错了她吗? 花枝对此事半信半疑,因为路嬷嬷拉着她说话时的模样,分明是清醒的...... 她直接向正院走去,想去看看沈怜的情况。 刚走进正院,她便看见沈怜站在外墙边,向外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 “沈小姐。”花枝沉声唤道。 听到她的声音,沈怜收到了不小惊吓,慌张的转过身,很快眸底便流出阴冷的恨意。 “你滚!滚出王府!我不想见到你,你离顾长夜远一点。”沈怜指着她激动地说道。 花枝暗暗勾起唇角,一步步走向如惊弓之鸟般的沈怜,“这可由不得沈小姐,除非皇上或者王爷命令我离开,我才会离开王府,不如沈小姐去找王爷说说?” 她的话落在沈怜的耳中就像是得意的炫耀,沈怜双目狰狞的瞪着她,脸上的脓包比昨日更明显了些,此刻她发起火来,也看起来更加红肿。 “你得意什么?你意味王爷喜欢你吗?别做梦了!我才是恭亲王妃,没有我的允许,你做梦都别想嫁进王府!!”沈怜低吼着。 花枝忍不住掩唇笑起来。 沈怜还和过去一样,就像是一直恶犬一样,不管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没有人要和她抢,她都露出自己最丑陋一面,疯癫的撕咬别人。 可沈怜却不知,现在的她不稀罕什么王妃之位,也更不稀罕嫁给顾长夜。 “沈小姐还是不想让我来治疗吗?你的病情开始恶化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毁容都是小事,沈小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花枝特意将最后几个字放慢,好让沈怜听个清楚。 沈怜打了个冷战。 她还不想死,可她更不想让这个贱人自己面前炫耀。 吃下夏禾给的药,也是为了能让顾长夜回到自己身边,现在顾长夜已经回来,她就没必要再病下去,只要病一好,让这个贱人离开,她好再想法子收回顾长夜的心。 她已经飞鸽传书给夏禾,希望他能将解药送来,可已经等了大半日,都不见夏禾有回信,沈怜心底隐隐慌起来。 这个药不会和当初的药一样,没有解药? 花枝察觉出沈怜的慌乱,心下开始思忖。 说起来沈怜的疫病得的实在蹊跷,赤岭村严加防守,并没有患病的人逃脱过,都城里也没见被人传染这病,那沈怜是如何发病的? 而且她来的第一日,沈怜同她说不用她医治,那神情和语气,就像是心中笃定自己的病有人能医好...... 有个念头在花枝脑中滑过。 “沈小姐莫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说这病有法子治?我就和沈小姐直说吧,沈小姐的病和赤岭村的疫病是一个,现在还没有很好的方法医治,便是我也只是在想办法医治这个病,若水和你说他有法子治好你,千万不能相信......” “闭嘴!!”沈怜怒吼着打断她的话,“是你在诓骗我,你想让我死对吗?然后你好替代我,你别做梦了!!” 花枝抬脚几步走到她面前,用最冰冷的语气说道:“我若是想让你死,就断然不会让你死的这么轻巧 ,我有百种法子,让你死的比现在痛苦千倍万倍。” 沈怜颤抖的看着她,一时没了声音。 花枝被她勾起了火气,又渐渐冷静下来。 关于疫病的事情,蹊跷的地方太多,思来想去,她决定回去再重新捋一遍关于疫病的事情。 花枝吐出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的沈怜癫狂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别再装神弄鬼,我今天定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着,沈怜发疯似的向她冲过去,在她背后伸手,一把抓住花枝帷帽上垂下的轻纱...... 第500章 他信 沈怜的手上用了力气,帷帽被她一下子扯了上来。 可花枝却没有慌乱,转身的瞬间,袖中飞出两根银针,飞快的射向沈怜的眉心。 眨眼间针尖没入沈怜的皮肤之中,下一瞬,她的眼前便陷入黑暗之中。 剧烈的疼痛从眉心散开,沈怜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双眼嚎叫起来,“啊——!我的眼睛!!你做了什么!你对我得眼睛做了什么?!” 花枝一脸淡漠的捡起自己的帷帽重新带好后,说道:“只是给沈小姐一点小惩罚,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胡来,你的眼睛两日后便会恢复。” 说着,花枝抬手将她额间的两根银针拔下, “你,你......”沈怜闭着双目,因为怒火浑身用力的打着颤,额间的青筋倾数跳起。 片刻后她想着花枝的方向,用力的抓去,“贱人!!贱人!!去死吧!我要让你死!” 花枝向后退去,想要躲开沈怜锋利的指甲,可还是慢了一点,沈怜的右手凶狠的抓过花枝的手臂。 沈怜的指甲精心修过,锋利的很,此时又用尽全身的力气,这一抓便直接在花枝右臂上抓出四道血痕。 刚好子眠端着汤药走进院中,看见这一幕吓得手一抖,手里的碗顿时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陈医司!”子眠惊呼着跑到花枝身旁,抓着她的手臂惊恐万分,“怎么办?怎么办?陈医司你受伤了,这该怎么办?” 花枝看子眠乱了分寸,淡淡将她推远,“先离我远一些,我的手是被沈小姐抓伤的,很有可能会被传染上,从现在开始我要和沈小姐呆在一处,一面将这病传染给别人,子眠你也不用到这个院子侍奉了,和我们接触你也容易传染上这病。” 一旁的沈怜却仰天大笑起来,“好!要是我们一起死,有你这个贱人陪着,我也不亏!!” 子眠震惊的看着沈怜,只觉得眼前这人疯癫的可怕,再看向花枝手臂上的血痕,顿时露出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花枝无奈的叹气,“子眠,我不会死的,而且我还不确定有没有被传染,你先别哭,去帮我收拾我要用的东西送过来。” 子眠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用力点头后转身向院子外面跑去。 跑到院门口时,她突然想起陈医司被沈怜抓伤可是件大事,要马上去告诉王爷。 想着她便转头向书房跑去。 院子里又只剩下花枝和沈怜二人。 沈怜还在笑着,嘴里不停的说着最难听的诅咒。 花枝就只是冷漠的看着她。 “我能收拾掉那个贱人,便也能收拾掉你!你知道吗?无论我做什么,顾长夜都不舍得将我怎么样的,他还是只能让我好好做着他的王妃,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伤我。” 说顾长夜舍不得伤沈怜,这话花枝倒是相信的。 花枝眸底闪过一瞬的悲伤。 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顾长夜匆匆跑了进来,直接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袖子查看她的伤口,“你......” 花枝看着他怔了一下,然后不等他把话说出来,便伸手将他推开,“王爷,我的伤和你身上的上不一样,这伤口是沈小姐抓伤的。我的血和沈小姐有了直接的接触,很有可能传染上疫病,所以王爷最好离我们二人远一些。” 顾长夜紧皱起眉心看向沈怜,“为何要抓伤她?” 沈怜顿时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王爷,是她,她将我弄瞎了!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我是在太害怕了,所以才会伤到她。” 不等顾长夜来为自己,花枝便开口说道:“我只是来查看沈小姐的病情,眼睛是因为病情加重,才会导致失明......” 她略微停顿后,看向顾长夜的双眸,将声音放轻。 “你相信我吗?” 顾长夜皱着眉心看着她。 他眸底里翻腾这汹涌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是莫大的悲哀。 而她在等他的一个答案。 一年前,她问这个问题时,顾长夜选择了不信,从那以后她的爱恋就开始一点点消亡。 如今再次问她,她的心底却是一潭死水,再没有从前那样的痛苦。 这一次,顾长夜你要如何作答呢? 顾长夜沉默了许久,才从唇瓣间吐出低沉的音节。 “我信。” 一旁的沈怜虽看不见,可顾长夜的声音却听得真切,身子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一样,向后踉跄了几步,“不,你为何不信我?这一次我说的是真话,我的眼睛确实是被她弄伤的!” 她却看不见,顾长夜的视线一直落在花枝身上,再没有看她一眼。 花枝和他对视着,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他说他信,可花枝却没有半点开心。 只是觉得很想笑。 她曾经想要将真相告诉他,他冷漠的说不相信,如今她满口谎言,可他却愿相信了。 花枝低笑起来。 顾长夜看着她笑的肩膀轻颤,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可抬起一半却又顿了住,最后又将动作收回。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他没有资格去触碰她。 良久,花枝笑够了,抬头说道:“王爷还是快些离开这个院子吧,从今日开始我要和沈小姐一起住在这里,让子眠给收拾个地方睡觉,每日给我们送三餐便好,沈小姐就交由我来照顾,这样便不会传染给他人。” “不用让子眠费功夫了。”顾长夜的脸上也已经敛去波澜,淡淡说道:“你便住在偏房,那里是干净的, 每日都有人打扫。” 花枝像是已经料到他会这样说,只是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沈怜却倏地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为何顾长夜对这个女医司如此不同? 那个偏房,顾长夜不让人随便进,就连她都不可以。 每一次她靠近那个房间,都会有人出来打着改窜行也名义阻拦,就好像那个房间关着顾长夜最重要的宝贝,而她沈怜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 可顾长夜却让这个陈医司住进偏房! 沈怜顿时便想明白了。 虽然这个陈医司说话的声音,性子习惯都和花枝截然不同,但身形和偶尔说话时的语气却极像花枝。 顾长夜一定是将这个女子当成花枝,所以才会对她如此的不一样。 第501章 告白 入夜,花枝坐在偏房的桌前,翻看着赤岭村村民的记录,心头的疑惑越发加深。 为何村民们的病情如此的严重,而沈怜的病却明显要轻很多。 若说是沈怜还没有发病,可对照村民们的记录,沈怜发病的时间也太过慢了些。 就好像他们得的病不是一种。 而且今日她给沈怜用了自己配的药,却不见有半点效果,连发热的症状都没有减轻。 这个病很奇怪,她回想脑中所看过的全部医书,都找不到半点头绪。 花枝有些乏力的放下手中的书本,合上眼揉了揉酸痛的眉心。 自从离开暗室,发生了很多事情,她还是有些乏力的。 她正准备将烛灯熄灭,到床榻上休息时,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瓷器磕在地面声响。 花枝瞬间警惕起来。 院子里有人? 因为疫病,顾长夜已经反复下人们不许靠近这里,而且已经是三更天,沈怜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不可能是她,那是什么人在外面? 花枝屏住呼吸,在袖中藏了几根银针用来防身,然后悄声向门口走去。 她站在门边静默听了许久,见没有什么动静,又将眼睛向门的缝隙移去。 屋外挂着几盏灯笼,借着幽幽的灯火,花枝看见院子里的栀子树下坐着一个身影。 他垂着头,右手拿着一坛酒,披着夜色一身的落寞。 花枝怔了一瞬后,便直起身子,不打算理会门外的人。 她吹熄烛灯,回到床榻上躺下,合上眼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不要去想,随便他做什么,都和她无关。 花枝这样催眠自己,可她的眼前还是会不停地浮现,顾长夜坐在树下的样子。 最后她心烦气躁的坐起身,下了床榻走到门口直接推门走出去。 听到开门声,顾长夜也没有抬头的意思,知道听到花枝的脚步声停在身前,他才声音暗哑的开口,“陈医司这么晚还没有睡?” 花枝更加恼火,他这分明就是明知故问,她屋子里的灯亮着他怎么会不知道? “应该是我来问王爷,这么晚王爷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花枝语气冰冷得说道。 顾长夜这才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倏地变得柔和,“就是,有多事情想不明白。” 花枝有些不悦的说道:“要想事情便回自己的房间里去想,王爷难不成是嫌自己命长,想在这里得上疫病?” 听着她的话,顾长夜一阵轻笑,“你真的变了很多......” 花枝皱眉,刚想说他又把自己当成别人了,可未等开口顾长夜又继续说道:“可是无论是从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很喜欢。” 他的话让花枝一怔。 说她变了,她却觉得顾长夜也变了很多,怎的如今能将喜欢二字说的如此轻易。 像是听到她的心声一般,顾长夜回答了她,“你从前不是说,总是在猜我的心意,可又总是猜错,猜来猜去的很累,那时我只觉得你有些笨,我的心意其实并不难猜,可如今我才明白你那时的心情。” “原来猜喜欢的人的心思,是如此的折磨人,早知是这样的感觉,当初我便应该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定不会让你如此的累。” 花枝的呼吸渐渐凌乱,她不想再在顾长夜面前失控一次,便想着逃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要回去睡了。” “最初,我将你带回王府来,的确只想报复你的母亲,折磨你,羞辱你。”不等她转身离开,顾长夜又说道:“可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的视线看向你时,不再是为了去看你狼狈可怜的模样,而是想看你笑,看你偶尔露出的倔强,隐忍和坚强,就连你有时恼火的神情,都会让我觉得心动。” “我喜欢你,这是真的,并不只是觉得有趣,想要践踏你的心意,那些都是我的气话。” 花枝的双手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她早就劝说自己放下的东西,再次被他提起,为何还是如此的疼。 她很想回过头大骂顾长夜,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他们之间明明已经没有可能了,为何还要对她说这种话?! 除了痛,她感觉不到自己有半点的开心或者甜蜜。 顾长夜的眼角染上些许红意,看着她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回到我身边,也不是要你原谅我或者盼着你放下报仇,我不过是解开自己的心结。” “那日我看到那具烧焦的尸体,认定是你后,我最后悔的便是很多话没能和你说,这一年来,我每一夜入梦,都想告诉梦中的你,我对你的喜欢没有半点假,没能说出这些话,几乎成了一把夺我命的刀,每日都反复的刺痛我,还好,你还在,我还有机会说出。” “当年的真相我会去找出,至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保护你,你也不必原谅我,我也不祈求你能再次喜欢上我,毕竟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你想用一生去守护的人了。” 说着,顾长夜身姿虚晃着站起来,抬脚离开。 花枝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半晌她抬起手,轻轻滑过脸颊,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脸上已经有了泪水。 原来,她还是会为顾长夜落泪...... 那之后的两日,顾长夜再没有出现在花枝面前。 这次就像是换做顾长夜躲着她,花枝向子眠问起,子眠也说不知道王爷在做什么。 花枝一面告诉自己将心事收起来,不去想他的事情,可又忍不住去想。 正院里只剩下她和沈怜相处。 因为眼睛看不到了,沈怜倒是老实不少,不同她有半点言语,只是偶尔花枝为她诊脉时,能感觉到她周身怨毒的戾气。 第三日过去,花枝为自己诊脉后,对疫病的事情越发疑惑。 沈怜抓破她的手臂,可已经过去三日,她的身体没有半点异样,脉象平稳得很。 可是按照赤岭村的记录,那些村民,一旦身上有伤口和患有疫病的人接触后都被传染了。 花枝如今虽是药人,可只是大部分毒对她无效,但对疾病却没什么作用。 想到这里花枝倏地想通了一些事情。 正准备跑去验证自己的想法时,突然门口响起字面的声音。 “陈医司,赤岭村有人来送信,说那边好像出事了!” 第502章 杀手 “出事了?”花枝皱眉走了出去。 子眠看见她直接出来有些惊讶,花枝连忙说道:“放心,我并没有传染上疫病,快说说赤岭村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说赤岭村昨日有三十多位村民的病情恶化,一夜之间都死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子眠道。 花枝心道不好,连忙抓住字面的手腕,“王爷现在在哪里?” 子眠听出她声音里的严肃,也跟着提起心来,“王爷在书房,就是王爷让我来给你送消息的。” 花枝急忙向书房跑去。 她甚至来不及敲门,便直接冲进书房内,对坐在书桌前的顾长夜说道:“我现在要立刻回赤岭村,再晚一点,那些村民怕是都要没命了。” 顾长夜眉心微蹙,问道:“怎么回事?” “村民们或许不是得了疫病,我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是我现在必须去赤岭村,否则江尘子肯定会将村民们全部杀掉!”花枝焦急的说道。 听她说完,顾长夜便立刻起身走向她,直接拉起她的手便向门外走去。 花枝看着他带着自己向马厩走去,然后他牵出一匹马后翻身上去,直接也将她拉扯上去。 “等一下!为什么要骑一匹马?!”花枝诧异的问道。 顾长夜的声音贴在她的脑后,“你不是要马上回赤岭村?若是按你骑马的速度,怕是不能马上到赤岭村。” 花枝一阵无言。 她没法反驳顾长夜这句话,她虽跟着顾长夜学会了骑马,可还是没有顾长夜的骑术好,也确实会拖慢回赤岭村的速度。 眼下赤岭村的事情更急,她也不能再在这件事上扭捏。 见她不再对此有意见,顾长夜踢了下马肚,便直接骑马跑出王府。 他们二人离开时对府内没有任何交代,李丛是最后一个知道顾长夜又去赤岭村了,对他没有任何吩咐,这让他一头雾水,只好接管过来王府里的事情,等顾长夜他们回来。 一路上顾长夜快马加鞭,和花枝没有一句言语。 而花枝却又忍不住开始想起那夜顾长夜说的话。 “我喜欢你,这是真的,并不只是觉得有趣,想要践踏你的心意,那些都是我的气话。” 顾长夜的谎言太多,这让花枝分不清他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风拂在她的脸上,让花枝清醒几分。 想那么多做什么,她要的是了解这一切恩怨,和顾长夜再没有瓜葛,不去想这些,才是最好的。 她刚收回思绪,突然一只飞箭‘嗖’的一声,从耳边飞快的掠过。 幸好顾长夜有所察觉,带着花枝微微侧身,躲过了那只飞箭,要不然那箭大概就要插在她的头上了。 花枝一惊,回头看去才发现他们身后追着一个身穿百亿的男人。 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民间小孩长带的面具,看不清脸,也不知是什么人,但看着对方杀气腾腾追过来的模样,便知道是来取他们性命的。 “夏禾的人?”花枝皱眉问道。 顾长夜也微微向后瞥了一眼,眸里恢复往常的冷色,眼角的杀气也渐渐流出来,淡淡的回了花枝一句,“看起来不像。” 身后那人又接连放出好几箭,此人骑在马上的速度不比花枝他们慢,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箭,几乎每一下都瞄着顾长夜的要命之处。 可顾长夜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几次都被他堪堪避过去。 可这样对方还是紧追不舍。 花枝又回头看去,发现对方的箭筒里只剩一根箭。 若这一下再射不中,对方大概会离开。 花枝暗暗祈祷着,可下一瞬,他们身下的马倏地向一旁倒去。 最后一箭,那人瞄准了马的后腿。 她根本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随着马匹向地上摔去。 顾长夜急忙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护住她的头,落在地上后向一旁滚了几圈也没敢松开手。 花枝只感觉身上有些痛,抬起头时看见顾长夜担忧的视线。 “你没受伤吧?” 花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发现自己身上只是沾了些尘土,倒是没有一点伤口。 “我没事......”花枝看向他,才发现顾长夜抱着她的那只手臂很大一片都被擦伤,“你,你没事吧?” 没等到顾长夜的回答,她的身后忽地刮过一阵冷风。 顾长夜再次抱起花枝向一旁侧身,躲过那名杀手的刀刃。 他带着花枝站起身,然后将她护在身后,眸底皆是冷意的的看着对方,“你是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顾长夜的视线充满恨意。 杀手再次握紧刀,向顾长夜挥去。 顾长夜身上没有佩戴刀,只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又要护着身后的花枝不受伤,和对方交手一开始便处于劣势。 那人出招十分的狠毒,而且刀刀都向着顾长夜,摆明了要取顾长夜的性命。 这也让花枝看出来,这人是冲着顾长夜来的。 她也能看出,顾长夜为了保护她,不敢和她拉开半点距离,一直将她护在身后,这样让他只能闪躲,不能回击对方。 这样下去,等耗尽了顾长夜的体力,就只能等着被对方杀死了。 她开始暗暗焦急,想着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到顾长夜。 半晌,她的视线瞥到路旁的小山沟。 那下面是一条很深的水沟,杂草丛生。 对方的刀一下比一下狠毒,花枝来不及细想,从腰间抓了一把药粉,便像对方撒去。 然后拉着跳下那个山沟直接落在水中。 不消片刻,便听到山沟上面传来一阵‘嗡嗡’的虫鸣声,和那名杀手的叫骂声。 花枝害怕对方也跳下来,下意识的捂住顾长夜嘴巴,和他躲在一个大石头的后面。 直到那个杀手的声音消失不见,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人是冲你来的。” 花枝小声说着,回过头看向顾长夜,才发现顾长夜正看着她,视线忽地变得缱绻温柔。 她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动作有多么的暧味。 顾长夜的背脊紧靠在石壁上,而她的身体匐在顾长夜的身上,和他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第503章 毒 花枝的脸上一烫,看着他一阵呆怔。 直到顾长夜唇瓣的温度抵达她的掌心,她才慌张的移开捂着他嘴巴的手,并且从他的身上起来。 心跳开始乱起来,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良久,身后才传来顾长夜的声音,“那人不是夏禾派来的,夏禾若要派人来杀我,定不会只派一人,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夏禾的人,而且行动又没有半点预谋好的感觉,更像是临时起意。” 花枝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后,重新转身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的眸底已没有波澜,而且也半点看不出他刚刚情动过的样子。 他倒是整理情绪整理的干净利落。 花枝腹诽过后,也恢复淡漠的语气说道:“那王爷还和什么人结过怨?那人可分明是来取王爷性命的。” 顾长夜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了。” 这话花枝不置可否,向顾长夜这种人,的确仇家很多。 不过刚才那人的视线,有一瞬间让花枝觉得很熟悉。 花枝摸着下巴思忖起来,想从记忆中找一点线索。 “刚刚你撒向他的是什么东西?他怎么没有追过来?”顾长夜问道。 花枝说道:“那是我正在做的一种药粉,可用来代替金疮药,只不过我还没有做好,里面要用上两种花的花粉,花粉我放多了,很容易刺激到马蜂的嗅觉,这荒郊野外的马蜂肯定多,我便撒在他身上,咱们落在低处旁边又是水沟,只要那个杀手不将马蜂带过来,马蜂自然不会过来伤我们。” 顾长夜看着她视线再次变得温柔,“刚刚你只看了这边一眼,便想到了这个法子?” 花枝刻意躲开他的视线,“刚才的情况紧急,我只能想这个法子......” 说着,她的余光忽地瞥到顾长夜的手臂。 刚才慌乱中他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他的手臂有三处刀伤,还有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时,手背上的擦伤。 前几日因为沈怜留下的伤口,此刻因为包裹的布散落,也露了出来。 看着他一身的伤口,花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皱起眉头。 “你受伤了。”她淡淡说道。 顾长夜‘嗯’了一声,不怎么在乎的说道:“小伤而已,那人应该已经走了,想办法买一匹马,我们再继续赶路。” 他要起身,花枝却伸手拉住他的袖子,让他重新坐下。 “先将伤口包扎好再走。” 说着,花枝从自己干净的衣摆上撕下几块布,然后再从身上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的帮他包扎起来。 她低头弄得认真,顾长夜便毫不顾忌看起她来,任由她摆弄自己的手臂。 越是和她靠近,他的心跳的越快。 花枝像是能抚平他情绪的一种解药,无论多少次靠近,他的心永远会像第一次般那样悸动,而且永远不知满足,想要的更多。 当他意识到自己对花枝的喜欢,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时,他便知道今生他再不会遇到第二个像她这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的心动。 “我爱你。” 他蓦地开口说出这么一句,将花枝惊得手一抖,手中包扎的布掉在地上。 花枝下意识的向后一缩,震惊的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却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有半点羞涩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沉声说着,“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我对你不只是喜欢。” 花枝震惊的看着他半晌,忽地有种冲动,想要揪揪顾长夜的脸,看看是不是别人带着人皮面具假扮的。 他可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人,就算是以前他们二人最好的时候,顾长夜好像也只会说她是他的,她只属于他这种霸道的话。 顾长夜应该是不会爱别人的人。 花枝深吸几口气,想掩盖住自己乱掉的心跳,“王爷再和我说笑吗?我同王爷才认识几日,而且长得十分丑陋,王爷都没见过我的样子,为何要说爱这个字?” 顾长夜低声叹息,知道她这是打算将陈医司的身份演到底,他也不打算在纠结她的身份,反正他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 不管她叫什么名字,不管她是何容貌,他爱的只是眼前这个能让他心动的人。 “无论你是谁,丑陋或倾城,我爱的都是你。”顾长夜轻声说着。 花枝皱眉,然后重新拿起布条,在他的手臂上胡乱包扎好,便起身向山坡上走去,“走吧,我们还要快些去赤岭村。” 二人又在附近的驿站买了一匹马,再次上路,下午的时候到赤岭村附近,便看到村子里升起白烟。 “不好,他们开始烧尸体了!那些尸体可以成为证据,要阻止他们!”花枝抓住顾长夜的袖子,蹙眉说道。 顾长夜点头便立刻骑马向村子冲去。 看见他们的身影,柳成有些惊讶,刚想开口询问王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可瞧见他们骑马的速度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样子,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他才急急忙忙的侧身躲开,二人便骑着马直接冲进赤岭村。 赤岭村里的一片空地上,几面带着面罩的士兵用木柴架起一个火堆,江尘子也站在一旁,身旁便是三十多位村民的尸体。 顾长夜勒紧缰绳停下马,花枝便急忙下马向江尘子跑去。 “这些尸体不能烧!” 看见她,江尘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陈医司?这些村民患的可都是疫病,若是不处理掉,可是会加重疫病的传染,还有,陈医司怎么不做防护变这么直接冲进赤岭村,就不怕被传染?你胡闹便算了,怎么能带着王爷的千金之躯胡闹?!” 花枝瞥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看起来并无外伤,倒真是一副疫病发作死去的模样。 可好端端的一夜之前死掉这么多人,实在太过可疑。 而且她对这疫病已有了些许头绪。 “这疫病有古怪,尸体不能烧!”花枝看着江尘子身后的士兵说道。 江尘子厉声说道:“陈医司,你若查出这疫病什么,可是要和大家拿出证据的,不能你一句有古怪,就让所有人陪着你冒险吧?” 花枝恼火的看向江尘子,“之前我们认定赤岭村的人患的是疫病,因为他们的症状很像,而且根据观察,一旦血液和患者接触很易被传染,这都是疫病的症状,但这几日我为沈小姐看病,发现沈小姐的症状和村民们有很大的不同,而且我被沈小姐抓上后,没有半点患病的征兆......” 说到这她顿了一瞬。 “我怀疑这不是疫病,而是中毒。” 第504章 要与不要 “什么?中毒?” 周围的士兵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江尘子的眸中闪过一抹狠戾,然后语调阴冷的说道:“陈医司再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被传染,你现在说这不是疫病?” “他们不是被传染了,而是中毒。”花枝冷声反驳,“这个毒可以使人的血液眼泪甚至伤口流出的浓水,都含有这个毒,所以一旦接触便会同样中毒,一开始所有人都咬定这是疫病,所以才我没有往这方面想......” 江尘子倏地够了一下唇角,打断她的话,“陈医司竟然说这是中毒,不是疫病,那便验验他们是不是中毒!” 他的笑里含着一抹狡猾的得意。 这让花枝暗暗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他说的没错,只要验验尸体上有没有毒,一切便有了答案。 她从身上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走向其中一具尸体,将银针插入尸体肚脐上方,等了片刻后,又将银针缓缓拿出。 只要银针泛黑,便能证明此人是中毒,而不是因为疫病死去。 可拔出银针后,花枝却怔住。 银针没有半点变黑的样子! “怎么样?陈医司,此人是否中毒了?”江尘子冷朝着问道。 花枝诧异,“不可能,怎么可能不是中毒?” 江尘子半点不遮掩此刻脸上的得意,阴阳怪气的说道:“看来陈医司的医术还要精进啊!如此明显的疫病,陈医司却要说成是中毒!” 花枝站起身,依然觉得自己的说法没错,“这毒可能银针探查不出来,我可以另想办法......” “够了,虽然不知为何陈医司不会传染这疫病,但是王爷的身体可比你的重要了。” 说着,江尘子转身面向顾长夜,拱手说道:“还请王爷速速离开赤岭村,以免传染上疫病。” 顾长夜面色冰冷的看着江尘子,半晌后有看向花枝,“陈医司,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使不得!”江尘子连忙说道:“陈医司或许只是暂时没有发病,到底有没有传染疫病,现在还未可知,我看还是先让陈医司留在赤岭村中吧。” 顾长夜皱起眉头,片刻后沉声道:“不行,陈医司离开赤岭村后,我会将她单独安置的。” 江尘子继续说道:“王爷,您不能拿外面众多士兵的性命开玩笑啊!” 花枝咬住下唇。 是她莽撞了,未找到确凿的证据,现在怕是着了江尘子的道了。 “王爷,便让我暂时留在赤岭村中吧。”花枝看向顾长夜说道。 留在赤岭村中,或许对她寻找线索更有利。 听到花枝所说,顾长夜自然猜到她想做什么。 可是他却不敢冒险。 若这真的是疫病,便是将花枝独自扔在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不......” 他刚吐出一个字,花枝便抢先说道:“我不会有事的。” 原本的话,被她硬生生的塞了回去。 顾长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满目担忧的看着她。 可到最后他也只能顺着她的心意,转身离开赤岭村,因为他知道任自己说什么,花枝恐怕都不会改变主意。 他走到村口,对柳成说道:“等下叫人进去搭一个干净的小营帐给陈医司。” 柳成应道:“是。” 顾长夜略微沉吟,“派几个人,看好江太医,入夜之后不得让他再靠近赤岭村。” 柳成有些疑惑,可也没问为什么。 花枝阻拦江尘子处理尸体的事,很快便被人传成一场闹剧。 营帐搭好后,花枝便开始细细琢磨起这件事,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别人会被传染,可她却不会,这只能让花枝想到,这根本不是什么疫病,而是中毒。 但是银针却没有变黑,这又是为何? 营帐外是村民们痛苦地低吟声。 花枝的心跟着越发焦灼。 江尘子得意的表情,一直在眼前浮现,那个表情摆明在说就是他搞鬼。 可偏偏她没有证据证明。 “要,要......” 营帐外突然响起一个低哑苍老的声音。 花枝记得这个声音,正是那日她偷进赤岭村时,第一个见到的那个老婆婆。 那个老婆婆嘴里念叨着的要,又是什么意思? 花枝仔细思忖,甚至不知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嘴里的话,能不能当做线索。 左思右想后,她起身走出营帐。 那个面目全非的老婆婆趴在地上,手里抓着一把地上的泥土,正要塞进自己的嘴里。 花枝连忙小跑过去,将泥土从她手中拍掉,“这个不能吃。” 老婆婆目光呆滞的看向她,嘴里还喃喃的念叨着,“要,要......” 花枝不得其解,“要?老婆婆,你想要什么?是肚子饿吗?” “不要!不要!”老婆婆倏地又激动起来,扯住她衣袖用了力气的说道。 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花枝实在猜不出这个老婆婆的意思。 想了想,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酥糖。 她很喜欢这个酥糖的味道,所以便常在身上放两颗。 她将糖纸剥掉后,放在老婆婆的唇边,“老婆婆,你先吃这个吧。” 糖塞入老婆婆的口中,她喃喃念叨的声音弱了不少,片刻后老婆婆的双眼弯起,“甜。” 花枝微愣,紧接欢喜起来。 如果能意识到甜这件事,说明这个老婆婆还没有彻底的神志不清。 “老婆婆,你身上的病,可是别人让你患上的?你若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救你!” “要,不要,不要,不要......” 老婆婆又恢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花枝无奈的叹气。 天空中忽然响起轰隆的雷鸣声,花枝抬头看去,几片漆黑的乌云已经遮住日光,连周围的风都变得凌厉起来。 看来马上要有一场暴雨。 花枝将老婆婆扶到屋内,正准备去帮助其他还在外面的病人时,老婆婆忽然伸手拉住她。 “井,那口井!” 花枝有一瞬间的震惊,老婆婆竟然开口说了别的话。 “什么井?你们的病是因为那口井吗?”花枝皱眉抓住老婆婆的手问道。 她觉得老婆婆口中说的井,或许很重要。 第505章 坠井 雷鸣声轰轰作响,震耳欲聋。 将村民们安置好后,花枝却没有回自己的营帐中。 她撑着伞在瓢泼大雨中,四处寻找着村子里的井,虽然到最后老婆婆也没说出那口井到底有什么问题,但花枝还是觉得那个井或许会有线索。 赤岭村并不算大,花枝顶着大雨,在村子里摸索一圈后,在村子的后方看到一口爬满青苔的古井。 此处离房屋很远,没有光亮,花枝探头向井中看去却只能看到黑漆漆一片。 合眼去听,能听到井底有水声。 花枝从身上拿出一根火折子,风夹着雨水,吹得火折子跳动不安。 她又将身子向井探了探,将火折子向井内伸去,想要看清井内的景象。 井水因为雨的拍打,荡起不小的波澜,可却看不出半点异样。 难道是她多想了? 花枝皱眉思忖着,身后却倏地被人大力推了一下。 顺着那股力道,花枝便掉了进去,冰冷的井水顿时淹没她。 幸好井水不深,花枝费力的扶住井壁站稳,井水到她胸膛的位置。 她抬头向上看去,井边站着一个黑影,可花枝看不清对方的脸。 “陈医司,今日这一步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了,第一次给你下毒你没死,你便应该知趣的收手,不该在跑来这里!” 那是江尘子的声音。 花枝咳嗽了两声,将哽在喉咙中的那口井水吐出。 离水面近了,花枝这才看清,井水中有许多微小的东西在游动,隐隐发着光亮。 江尘子的声音又响起来,“你说的没错,村子里得的不是什么疫病,而是中毒,但却不是普通的毒......” “蛊毒。”花枝震惊的看着水中的小虫,替江尘子将剩下的话说完。 听到花枝的声音,江尘子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笑起来,“陈医司果然没让老夫失望,竟然连蛊毒都知道,蛊毒是没办法用银针探出的,虽然我有信心让陈医司什么都查不出来,可你实在太碍事了,我只能除掉你!” 花枝抬头喊道:“为什么要给这些村民下毒?!” “陈医司都要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江尘子阴恻恻的笑着,“虽然不知道陈医司为何不会传染蛊毒,但就算蛊毒要不了你的命,这么大的雨井水很快就会上涨,你就会被活活淹死。” 他们说话的这功夫,井水便涨到花枝肩膀的位置。 花枝蹙眉,知道江尘子说的没错,这水位长得很快,估计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将她淹没。 “江尘子,我要是死了,被认定会察觉到古怪,你就不怕吗?”花枝冷声问道。 江尘子却十分不屑的回答:“我有法子应对,自然不怕。” 花枝知道现在对江尘子说什么恐怕都没用了,他早就起杀心,这好的机会就断然不会放过。 “陈医司,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等到明日他们捞起你的尸体时,我就能看到你的真面目了。” 说完,江尘子大笑着转身离去。 花枝的帷帽早就因为刚才的坠落,掉在一旁,只是火折子也灭了,井中太黑,所以江尘子未能看到她的样貌。 不过如他所说,明日她的身份便会跟随她的尸体,一起公之于众。 花枝背靠在井壁上,垂头叹息。 这一次她的确急功近利了,她早知江尘子不会这么轻易让她寻到真相,却还是莽撞的在赤岭村内调查。 她只是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身体越来越冷,她的寒疾复发,每一寸骨骼开始生出痛意。 花枝抱住自己的身体,可却于事无补。 黑暗,寒冷,疼痛。 她好久没有有这些感觉了,还以为今后都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 从前她害怕的时候,总是期盼着顾长夜会出现救她,可如今她再没有期盼的人了。 井水已经到她的颈间,像一双冰冷的手,攥住她纤细的脖颈。 她死撑着不想合上眼,可眼帘却越发沉重。 到最后,她还是要孤独一人离开...... “陈医司!” 花枝倏地惊醒,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井口边的黑影。 那分明是顾长夜的声音,可花枝却不肯确认。 或许那只是她快要死了产生的幻觉,顾长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紧接着那声音又唤了她一声,“陈医司!” 花枝这才意识到,这真的是顾长夜,不是她的幻觉。 “顾长夜,你为何会来?” 听到花枝的回答,顾长夜紧揪着的心才稍稍松开一些,可这却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刚刚有人向他汇报江尘子不在自己的营帐中,他的心便不安起来。 江尘子想要做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立刻进入赤岭村,发现花枝也不在营帐中时,他便知道真的出事了。 他很害怕,若是他真的大意让花枝陷入危险之中,再一次失去她,他该如何是好。 顾长夜四处看了一圈,这口古井上的绳子已经被人割断,四周也没有能用来将花枝拉上来的绳索。 可看着雨这么大,也没有时间再去别处寻找绳子。 “我带你上来。”顾长夜说道。 花枝猜到他想做什么,急忙说道:“不行!水里有蛊虫,你不能下来,这些虫子一旦进入身体便会中毒,村民们也不是疫病,就是因为这些蛊虫!” 上面的顾长夜一阵沉默。 花枝看着他静默的身影,以为他在思忖其他法子。 可下一瞬,顾长夜便翻身跳了下来。 花枝震惊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她恼火的吼道:“你疯了?!没听清我说这里面有蛊虫,你会中毒吗?为什么要跳下来?!这毒就算是我也没法子解开!!” 可顾长夜还是一脸的淡漠,只是眸底在看到她时闪过一抹光亮。 “你......” 她还想说什么,顾长夜却忽然伸手,将她一把拉进怀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花枝的双脚瞬间离开地面,被他托在手臂上,井水包裹着窒息感觉也顿时减轻不少。 顾长夜温柔的看着她,“我不会让你有事。” “顾长夜!” 花枝撑皱眉看着他,眸底忽地生出湿意。 为何要这样对她? 她付出真心的时候,他要狠狠践踏,她想有个了断时,他又偏偏要纠缠。 第506章 伤疤 水中游动的小虫,像是闻到了新鲜的食物般,开始拼命地向顾长夜游来。 花枝回过神,看着井水中微弱的光点。 不知道这些虫子的习性,只怕是会钻进皮肤中,不过花枝刚刚注意到,那些小虫并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 “顾长夜,你身上有匕首吗?”花枝沉声问道。 顾长夜点头,“你要做什么?” “给我。” 花枝灭有给他答案,要来匕首后,撸起衣袖,没有半点犹豫的用匕首在白皙的手臂割出一道伤口。 鲜红的血流淌到顾长夜的身上。 顾长夜震惊的看着她,“你做什么?!” “只有这样,那些小虫才不会靠近你,我们快些上去吧。”花枝淡漠的说道。 顾长夜瞥了一眼井水,水里的东西遇到花枝的血,的确开始后退。 可他还是蹙着眉心,紧抿着唇角,在井壁上借了下力,便抱着花枝飞身上去。 刚在地面落稳,顾长夜立刻撕下衣角,将花枝的伤口紧绑上,让血不再流出。 花枝沉默的抽出手臂,将衣袖拉下,不想让他看见那些伤疤,然后淡淡说道:“是江尘子将我推下去的,蛊毒解毒的方法只有他知道,这也关乎沈小姐的性命,王爷应该有法子对付他吧?” 顾长夜却没出声应答。 花枝皱眉看向他。 刚刚的事情,让花枝莫名的心情不佳,眼下顾长夜又板着脸看着她,让心底那股莫名的火又向上窜了窜。 “王爷是不信我吗?是不是一定要我拿出证据?” 雨还在下着,没有半分减小的意思。 二人站在雨中,却全然忘记周遭的寒冷。 良久,顾长夜轻轻向前迈出一步,伸手将她圈进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间。 “我相信,交给我,你什么都不要做了,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顾长夜的怀抱很温暖,暖意驱赶了花枝身上的寒气,让那些疼痛减轻几分。 花枝怔住,原本紧绷着的神经此刻却因为他的温暖渐渐放松。 她最终没能撑住,昏了过去...... 顾长夜在外面找了个女子为花枝换了干净的衣裳,又添了一个暖炉放在她的营帐中。 他换好衣服后,走进花枝的营帐,坐在她的床榻边。 花枝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微微轻颤着。 她的容貌没有半分改变,却又何从前很不一样。 顾长夜眸色温柔的看着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 温暖的,生动的花枝就在他的眼前,可以触摸到,不再是梦中一伸出手就消散的花枝。 他心底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 他的视线又滑落到她的手臂上。 想到刚刚井中花枝用匕首割伤自己,他又不由自主的蹙眉,握住她的手臂,拉起衣袖便看见小臂上无数横亘交错的伤疤。 之前他便看到过一次,再一次去看,去比上一次更要让他惊心。 他不清楚为何那些小虫会怕花枝的血,但能想到这些旧伤疤,一定都是她为了救别人,而弄出来的。 越想,他心中越不舒服。 他俯身靠近花枝的脸颊,知道能感觉到花枝睡梦中绵软的呼吸。 “以后不要为了救别人,而伤害自己,好吗?” 说完这句,刚刚花枝毫不犹豫割伤自己救他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他轻声叹息补充道:“救我也不行,我不值得你那样做。” 花枝的眼帘微动。 顾长夜意识到她要醒过来,急忙将她的衣袖拉下,在一旁将身子坐正。 花枝费力的睁开眼,便看见顾长夜坐在一旁,深邃的眸子看着她。 她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意识到此刻并没有什么面纱遮挡面容,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底还是瞒不住这件事,她早该清楚,她做的那些不过是可笑的遮掩罢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顾长夜轻声问道。 “没有。”花枝冷声回答,然后便想撑着身体坐起,可刚坐起一半,便又被顾长夜按回在床榻上。 顾长夜道:“不要起来,你需要休息。” 花枝和他对视,片刻后她忍不住说道:“顾长夜,我现在只想查明当年的所有事情,揭露夏禾的所有罪行,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所以不要再纠缠我了。” 顾长夜没料到她会直接说出来,眸底有一瞬的诧异。 片刻后他苦笑,“我记得过去你说过,若有朝一日你知道了杀你家人的是何人,会想要想要手刃那人,你如今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为何不来找我复仇?” 花枝:“因为我的母亲害死阮灵,所以你向她复仇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我又要为了我的母亲杀你?那之后呢,又要谁为了你来杀我?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戏码,只会让我觉得疲累,况且我不得不承认,当初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我们两个人算是......” 两清了。 花枝想要这么说,可最后没能说出这三个字。 怎么两清?她身上的伤疤皆是因他而起,他要怎么还清? 花枝垂眸,想遮挡眼中的悲伤。 顾长夜说道:“那你更不该去寻夏禾,不该去冒这个险。” “夏禾不一样,我和他不仅是我们的恩怨,夏禾还威胁着整个蜀国,我虽为女子,却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顾长夜默声看着她,还想再劝说,花枝又开口道:“当初我留在皇上身边,一是为了逃避你,二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自己面对夏禾,如今我已经有了线索。” “皇上并不是什么顽疾,而是和赤岭村的村民们一样中了蛊毒,同样出自江尘子之手,从江尘子那里一定能得到解毒之法。” 顾长夜皱眉,皇上中的是蛊毒这件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上特意交代过花枝不能和他说,可花枝现在意识到,现在可能只有顾长夜能想办法让江尘子交出解毒之法。 她只能和他说出实情。 “你放心,皇上的毒暂时被我压制住了,不过也只是暂时,还要尽快找到解毒之法。” 听到花枝说起压制二字,顾长夜眉心的皱褶变得更深,“你也是用刚刚的法子,为皇上压制毒性。” 花枝略微沉默后,淡漠的回道:“与你无关。” 无论听多少次这句话,顾长夜都无法淡然处之。 一想到今后她的事情都要与他无关,他的心就十分的难受。 他轻吐出一口气,微微俯下身,“你怎么恨我都没有关系,但你的事情并不是和我无关。” 第507章 木牌 因为顾长夜的靠近,原本微凉的身体,顿时升起热意。 花枝看着他有一瞬的怔楞,半晌才慌张的移开视线。 她开始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对顾长夜动心,再次走上这条万劫不复之路。 好在顾长夜很快便直起身子,并没有对她再做什么。 “现在,可以告诉我一年前你假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顾长夜问道。 花枝呼出一口气。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也没有什么再隐瞒的了,她缓缓说道:“是皇上想要留我在宫内为他治病,可蛊毒之事不宜宣扬,当年从王府内将我带走的是夏禾的人,但路上却被皇上的人使了计策,将我转移到宫中,皇上找到我给了我这个选择,而我选择了假死......” 说到这里,花枝略微停顿,再次看向顾长夜,沉声说道:“阿奴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现在活着的是你仇家的女儿花枝。” 顾长夜默声看着她,可脸上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掀起什么波澜。 半晌他垂下眼眸问道:“所以这一年来,你一直藏在密道中?” 花枝以为他是因为上次在密道中,她过于熟悉路线,所以被他猜到,轻轻点头。 顾长夜瞬间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营帐内陷入寂静,这种寂静让花枝莫名觉得尴尬。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是可以像现在这般平静相处的关系,一旦都不言语,就会有很多复杂的念头出现。 “你,为何现在想要相信我了?”花枝犹豫的问道。 顾长夜:“如果兵器图真的是你偷的,就算假死,你此刻也该和夏禾在一起,而不是在皇宫之中隐藏身份,我再傻,也不会想不通这一点,而且一年前的事情有很多的疑点,是我没能注意到。” “够了,我累了,想要休息你出去吧。”花枝打断他的话,倏地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顾长夜看了一眼将自己整个裹起来的花枝,良久才站起身。 他刚要转身,又回过头说道:“若你现在告诉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的我都会相信。” 花枝蒙在被子中没有动静。 顾长夜就在一旁静静等待,许久才听到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你不是只相信证据,不相信我?我会找到证据,到时你会知道真相的。” 顾长夜看着她,一阵苦笑,他知道花枝这是在和他赌气。 他没有在言语转身走出营帐。 听到他的脚步声消失,花枝才掀开被子,眼睛却已经变得红彤彤。 曾经顾长夜的温柔是她的渴望,可如今他的温柔神情已经变成一种折磨。 这一夜,花枝一如既往地无法安睡,梦中总是会出现过去和顾长夜在一起的种种画面。 醒来时她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或许,过去顾长夜对她是真的动心过。 这个念头一闪过,花枝便慌张的摇头,想要将这个念头挥掉。 因为作业淋了雨,又在井水中泡了那么长的时间,花枝感染了风寒,可她不能休息。 昨夜江尘子彻底撕了伪装那在他一定会想要尽快处理掉这些村民。 现在知道了村民疫病的真相,可花枝还不知道江尘子,或者说夏禾为什么要对着普通村民下手。 这些村民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让夏禾如此大动干戈的处理掉。 花枝穿戴好衣服后,走出营帐便去找那位老婆婆。 既然能给她井的线索,老婆婆一定还知道什么。 老婆婆此刻正捧着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着,花枝怕她噎到,拿起一旁的水壶递给她。 “老婆婆,那口井的秘密我已经知晓了,我会想办法医好你们的,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何要在你们身上下蛊毒,你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听到她的话,老婆婆的浑浊的眼睛换换看向她,干裂的唇瓣上下启合,“要,不要,要,不要......” 还是这个花枝听不懂的话。 老婆婆一直反复念着的话,一定有什么意义,可惜花枝还是没能想明白,到底她要什么,不要什么。 或许解了蛊毒以后,老婆婆会比现在更清醒一些。 想着,她便要起身去找江尘子,打算从他那里找到解药。 可她刚一起身,老婆婆忽地伸手拉住她的裙角,颤抖将一个东西递给她。 花枝定睛去看,发现那是一个木牌,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娃娃,上面还刻着名字,孙辰。 花枝拿过木牌,反复去看,“老婆婆,这是你的孩子?” 老婆婆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埋头吃起馒头来。 花枝疑惑的看着木牌,想不明白老婆婆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只好先将木牌收起来。 离开老婆婆那里,她并没有急着去找江尘子,而是直接去了顾长夜的营帐。 她走进营帐内时,柳成也在,看见花枝从赤岭村中出来有些震惊,“陈,陈医司,你不是该呆在赤岭村中吗?怎么能随意出来?” 顾长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花枝,然后对柳成淡淡说道:“陈医司并没有得疫病,现在她可以随意出入。” “可是江太医说......” “够了,出去吧。”顾长夜打断柳成的话,将他赶了出去。 花枝看着柳成离开后,急忙上前说道:“现在就去派人将江尘子关押起来,昨夜他推我下古井,还说出了蛊虫之事,我都能证明。” 顾长夜看着她,沉声说:“昨日我离开赤岭村时,便吩咐柳成派人盯紧江尘子,就是以防他晚上有什么动作,可刚才我已经问过了,士兵们驻守在他营长周围,说他这一夜都没有离开过营帐。” 花枝诧异,“这怎么可能,我确定昨夜就是他!” “我相信你的话,只是你现在去和他对质,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做过这些事,相反还会让昨夜看守他的士兵为他作证,你让士兵们无凭无据的去抓他,之后夏禾很有可能会在这上面做文章。”顾长夜轻声说着,想安抚花枝的情绪。 可花枝却越发恼火,“那你的意思,是要继续任由他残害村民吗?” 顾长夜起身走向她,然后牵起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的拉到自己的床榻边坐下后,又拿起一旁桌上的碗地给她,“姜糖水,喝了,你现在在生病。” 花枝撇过头生气的说道:“我没事。” 顾长夜无奈的叹息,看着她头顶的帷帽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二人,把帽子摘掉吧,然后把姜糖水喝掉,然后我便告诉你,要如何收拾江尘子。” 第508章 瞒天过海 花枝被他气得有些想笑,她摘不摘掉帷帽,喝不喝姜糖水,和江尘子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顾长夜手中的碗,犹豫片刻后,一把接过来喝了个干净,然后说道:“说吧。” 顾长夜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帽檐,“这个。” 花枝蹙眉,“为何一定要我摘帽子,这和江尘子有什么关系?” “和他没关系,是我的私心。”顾长夜说道:“我知道你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可现在并无他人,我想可多看看你。” 花枝的手攥紧衣摆,心头突然难受起来。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为什么,但她知道这是因为顾长夜而引起的。 “顾长夜,昨夜我说的话不清楚吗?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缠,不管你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我都不会喜欢你了。”她冷声说道。 顾长夜却没有因为她说的话手上,淡淡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为何还要......” “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我说过,我还是会守着你。” “顾长夜!”花枝气急的吼道。 可顾长夜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顾长夜是铁了心,若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便不打算说自己的计划。 无耻,他还是过去一样,没有半点改变,花枝这样想着,半晌气冲冲的扯下头上的帷帽,“够了吗?” 看着帷帽下的那张脸,顾长夜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神情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 他蹲在花枝身前,痴痴地看着她,“真的不是我的梦,我昨夜一直很怕,怕昨夜的你只是我的一场梦,天一亮你就又会消失。” 花枝的心底跟着他的话,轻轻一颤。 她别扭的转过头不去看他,“我现在只想说江尘子的事情。” 顾长夜遮掩住眼底的失落,说道:“既然江尘子暗地里做手脚,那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意思?”花枝问道;“难不成你也想将他推到井中?” 顾长夜的唇角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等今晚吧,你会知道。” 花枝奇怪的看着他,猜不出顾长夜到底想要做什么。 入夜之后,江尘子偷偷放出一只信鸽,准备向夏禾汇报赤岭村的情况。 一早他听闻自己没能杀死那个陈芰,江尘子有些懊恼,可想到顾长夜他们也没证据抓自己,他又忍不住生出得意。 赤岭村的村民们还需快点解决掉,否则夜长梦多...... 他走回到桌前,刚要为自己倒一杯茶水,一阵冷风从营帐外吹进来,瞬间将桌上的烛灯熄灭。 江尘子微微一怔后,皱起眉头起身向门口走去,想要出去找个光亮将烛灯重新点燃。 可走出去后他又怔住。 刚刚外面还有许多的灯笼亮着,可现在营帐外已经漆黑一片,连远处赤岭村的灯光都看不见。 “来人!怎么回事?!”江尘子有些恼火的吼道。 可声音传出去,半晌都没人回应。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江尘子紧张起来,直觉告诉他有危险在靠近,她急忙想要转身回到营帐内,可刚一转身,后脑便被人重重的敲了一下,紧接着他便昏死过去。 等再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手脚被人紧紧绑住,而顾长夜和‘陈芰’就站在他面前。 顾长夜认真的擦拭着手中的刀,头也不抬的冷声问道:“醒了?” “你,你们!你们竟敢这样对我,我好歹也是朝中命官,你们敢这样绑了我?!”江尘子怒吼道。 顾长夜冷笑,“江太医遭歹人掳劫,本王自然是要倾尽所能的派人搜寻,放心,我会给皇上和夏丞相一个交代的。” 江尘子背脊冒出一层冷汗。 顾长夜这摆明是想瞒天过海,将他的失踪伪装成是别人做的。 江尘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以为丞相他会相信你说的话?” “他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找不到你,他就无法证明是我做的。” 说着,顾长夜将刀尖抵在江尘子的心口,“好了,现在该说说村这蛊毒要如何,你们又为何要针对那些村民们?” 江尘子哼笑一声,“我又不是第一落到你的手中,你觉得你那些审问的手段,能从我口中找出想要的答案?” 顾长夜皱眉。 的确当年江尘子落在他的手中,用尽了审问的手段,都没能从他嘴里挖到有用的东西。 江尘子有着异于常人的忍耐力,甚至比夏禾手中的那些死士还要强。 “让我来吧。”花枝突然开口。 顾长夜看向她,“你想怎么问?” 花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先出去,我想要单独和他说。” 顾长夜蹙眉,“他很狡猾,我......” 花枝:“我有法子对付他。” 顾长夜一阵沉默,半晌抬脚走了出去。 屋子内只剩下江尘子和花枝二人。 江尘子阴冷的勾起唇角,“陈医司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顾长夜都问不出的东西,你也问不出来的。” 花枝没有说什么,而是伸手将头顶的帷帽摘下。 江尘子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变成一种震惊。 当彻底看清花枝的面容时,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没死?所以那场假死是顾长夜安排的,是一场骗局?” 花枝摇头,“是骗局,可却不是顾长夜安排的,这些并不重要。” 江尘子惊讶的看了她半晌后,倏然的冷笑起来,“小丫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顾长夜才是你的仇人,你真正该复仇的人是谁,你忘记了吗?说到底你应该是和我们才是一边的。” 花枝的视线变冷,“谁和你我和你是一边的?” 她慢慢走向江尘子,冰冷的说道:“说到复仇,你也是我复仇的对象之一呢,你以为我忘记了香菱所受的苦难吗?” 江尘子的脸脸色微微一变,“那个香菱和你无亲无故,你为她复什么仇?” “无亲无故,便可肆意残害吗?”花枝冷声问着,“还有小舞的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是谁害的吗?小舞的尸体我看过,有中毒的迹象,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看着花枝此刻满是戾气的表情,江尘子的身上泛起寒意。 那眸底没有半点温度,像是已经将他看做一具尸体一般。 这样的视线江尘子在顾长夜的眸底见过,而现在花枝就像极了顾长夜。 “你,你想做什么?”江尘子努力让自己克制住恐惧,装作镇定的反问她。 当初顾长夜都没能从他嘴里挖出东西,一个小丫头又能做什么? 他心底里暗想,却见花枝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只小拇指大小的虫子。 “不是只有你会用虫下毒......” 第509章 胁迫 “这些虫子喜食人肉,并且在吃人的过程中会给人带来巨大的痛苦,而这些小虫会从口中吐出一种使你保持清醒的药物,你不会死,而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虫子蚕食成一堆白骨,虫子进食的过程很漫长,这几只想要将你吃干净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一个月,足够让你开口了。” 花枝说话的语气十分冰冷。 江尘子的眸底终于露出一丝动摇的惊恐,“你,你竟如此恶毒!” 花枝蹙眉,“你若现在说出蛊毒的解法,便不用尝受这痛苦,你不肯说又为何怨我恶毒?你伤害香菱和小舞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有多恶毒?” 江尘子愤愤说道:“小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香菱可不是害死的,她可是死在王府里,真正的凶手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何人,至于那个叫小舞的,我与她并无仇怨,只是听从旁人的命令而已,归根结底,那个女孩的死应该怪顾长夜吧?若不是他将她赶出王府,你又怎么会去求夏丞相救人,所以才导致了那女孩凄惨的结局,你要恨的人还是顾长夜。” 说道最后,江尘子特意家中最后三个字,他试图勾起花枝对顾长夜的恨意,他好利用这份恨意,逃出生天。 花枝也的确因为他的话而感到不舒服。 她怎会忘记陈念说的,是顾长夜因为她的事情迁怒,狠心将小舞扔出王府,害她受尽折磨。 小舞的死,有她一份,也有顾长夜一份。 看出花枝眸底的涌动,江尘子暗暗勾了下唇角,继续挑拨道:“小丫头,你现在可要想清楚,到底谁才是你该去对付的人,是顾长夜杀了你的父母,是他将你带回王府,将你降为最卑贱的奴隶,还收你做通房欺骗的真心,要说可恨,他比我可恨的多!” 他的话音刚落下,花枝倏地将盒子里的虫子往他身上一倒。 “啊!你!”江尘子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花枝冷声说道:“我和他的恩怨,我自有打算,你该受的罪,一分都不能少!” 虫子一落在江尘子身上,便迅速的爬到他的皮肉之上,大快朵颐起来。 这种疼痛要比刀子在身上进出还要痛上千倍,而他不会死去或者昏迷,只会越来越清醒。 花枝看着江尘子痛苦地样子,半晌转身快速走出营帐。 顾长夜就站在营帐外的不远处,听到营帐内的惨叫,本想进去看看生怕花枝出什么事情,可未等到营帐前,便看见花枝匆匆走了出来。 花枝的呼吸有些不稳,看向他后淡淡说道:“不要去触碰江尘子,那些虫子遇到皮肉便会甩不掉,要不了多久,他会说出来蛊毒的事情。” 说完,她越过顾长夜径直离开。 她脚下的步伐有写匆忙,走了不知多久,远离了灯火之处,四下无人时她停下,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身体,忍不住干呕起来。 哪怕是江尘子这种坏人,让她亲手去折磨,她还是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她学医术是为了治病救人,却没想有一天,她也要有这种残忍的方式,折磨别人,即使她很清楚这些都是江尘子的报应,可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好脏。 花枝抱紧自己低声啜泣起来。 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一切,她想要离开都城,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顾长夜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眉心紧锁...... 江尘子还是超出了花枝的想象,在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下,他还是挺过了三日。 三日后他终于肯开口说出蛊毒的事情。 而江尘子失踪的事情,也已经传回到宫中夏禾的耳中,立刻派了人来赤岭村调查此事。 顾长夜想要先将人打发走再去审问江尘子,可花枝却没了耐心等待,于是趁顾长夜不注意的时候,独自一人跑去见江尘子。 三日不见,江尘子的面颊便凹陷下去,他年纪本就大了,可从前精神得很,倒不似他那个年纪的人,此时却苍老了许多。 花枝瞥了一眼他身上溢出的血迹,问道:“说吧,蛊毒要如何解开?” “呵呵。”江尘子的喉咙中发出嘶哑的笑声,“告诉你也无妨,蛊本就是一种古老的秘术,如今会的人已经很少,我的家族世代炼蛊,到我这里其实很多秘术都已经失传,但那些蛊虫仍算得上得意之作。” 花枝皱眉,“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快说如何解开蛊毒。” 江尘子悠悠说着,没有半点因为身上的痛苦而焦急的意思,“你知道蛊虫要如何培育吗?要先挑选出一只健康强壮的母虫,从小边用毒喂养,等它成熟之后,便会产出无数的子虫,这些子虫便是培育好的蛊虫,将它们种入人的身体,它们与宿主共生共灭,普通的解药是无法解开蛊虫身上的毒,就算是你的血也不行,除非将蛊虫从宿主的体内拿出。” 花枝:“如何拿出?” 江尘子又笑了一声,“那么小的虫子,你说你怎么拿?当然是要等他自己爬出,能让蛊虫乖乖听话的,就只有母虫。” 花枝瞬间明了,“母虫在你身上?” 江尘子费力的抬起头看向她,“你说赤岭村那些人身上的蛊虫?在我身上,可要我说,你还是不要在他们身上费力的,便将那些蛊虫引出又如何,他们今后也只能苟延残喘了。” 花枝蹙眉,“什么意思?” “你还没有看出来吗?呵,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将我身上的虫子拿走,我便给你母虫。” 花枝犹豫的看着他,最后还是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一打开,立刻便蔓延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想起会迷惑江尘子身上的食人虫,引它们自己爬进瓶中。 将小虫子都收好后,花枝说道:“好了,把母虫交出来吧。” 江尘子看着她手中拿着的瓷瓶,“小丫头,你和顾长夜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越发像他了,这么残忍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话戳到花枝的痛处。 “蛊虫在我的衣襟中。”江尘子无力地说道。 花枝缓缓走向他,刚要伸出手,江尘子倏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向后一拧,另一只手便掐住花枝的喉咙。 “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拧断你的脖子。” 第510章 可怕的真相 花枝一惊,不知江尘子是何时将绑住手叫的绳子都弄松开了,刚才都是他的伪装。 “江尘子,你最好放开我,你以为这样顾长夜便会放过你?”花枝沉声说道。 江尘子笑,“我相信顾长夜是不舍的你这小美人就这样死掉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你的死,就狼狈跑去镇守边关,不敢回来。” 花枝很想瞪他一眼,想说顾长夜去镇守边关怎么会和自己有关。 可未等她将话说出来,江尘子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许多,“而且,我也不需要他放过我,我失踪三日,想来丞相大人应该已经派人来找我了吧?他们自会救我!” 花枝紧抿唇角。 夏禾派人的事江尘子并不知道,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只要不说,他便没有自己逃出去的希望。 花枝故作镇定,说道:“可惜你的愿望落空了,夏禾虽上禀皇上此事,可他却没有派人来找寻你,说到底你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 “闭嘴!”江尘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我还有利用的价值,他是绝不会将我弃之不顾的!” 花枝感觉自己的脖颈发出‘咯吱’一声,剧痛很快就蔓延开。 她忍者痛意说道:“江尘子,你刚才也说了,就算将蛊虫引出那些人也救不回来了,就让如此你在这里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就算你没了,你觉得夏禾就找不到顶替你的人吗?他若想救你,早就派人来了,已经三日,对你不管不问你还要将希望压在他身上?” 她的话,让江尘子生出慌乱,“你,你这是在挑拨离间!他需要我,便是没有赤岭村的事情,还有皇上身上那只蛊虫......” 他慌乱之下不小心说出皇上的事情,花枝的视线一凛,暗暗思忖片刻后问道:“皇上身上那只蛊虫的母虫也在你身上?” 花枝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江尘子身子一僵。 “没,没有,那只母虫被夏禾拿走了。” 花枝微微皱眉,“夏禾知道操控母虫的方法?” 身后的人彻底沉默下来。 他虽不言,但花枝心下却已经明了答案,看来夏禾有所提防,早就做了准备将母虫拿到自己的手中,并学会了操控的方法。 这样皇上的命便捏在夏禾的手中,他说生便生,他说死便死。 虽然这是于皇上来说很不利的事情,可眼下却是能让江尘子对夏禾彻底失去信任的机会。 “既然如此,你觉得你在夏禾那里还有什么用?你已经没有用了,就算你杀了我,他也不会来救你。” 江尘子的手上又猛地一用力,差一点就将花枝的脖子拧断,“我告诉你,我知道很多关于夏禾的秘密,他不敢那么对我,他怕我将他秘密说出来!” 花枝冷笑一声,“什么秘密?是给皇上下蛊的事情?还是陷害萧贵妃使用巫蛊之术的事情?虽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做的,但很早之前顾长夜便怀疑到他了,这已经不算秘密,而且你若是死了,不正和夏禾的心意,只有死人才能保守好秘密!” 她说完这话,便感觉到掐着脖子的那只手倏地一松。 其实江尘子和夏禾指尖一直都有间隙。 江尘子自然知道,自己与夏禾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一旦没有利用价值,随时都可以丢弃,只是碍于夏禾的手段,江尘子不得不表现的忠心。 一旦夏禾放弃他,江尘子便再没有忠心可言。 “江尘子,现在夏禾可要比我们更想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才能保守秘密,你若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可护你周全。”花枝道。 江尘子阴冷的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花枝:“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就算你今日从这里逃离,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夏禾想让你死也是轻而易举吧?” 江尘子一阵沉默。 良久他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花枝知道,江尘子对夏禾彻底失去了信任,心中一阵欢喜,“我想到所有的事情,我母亲温云歌和夏禾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夏禾唆使她去杀阮灵?还有巫蛊案的真相,有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夏禾做的,还有兵器图他藏在何处?他又为什么对赤岭村的村民们下手?” 江尘子阴冷的说道:“小丫头,你想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花枝不言,等着江尘子的回答。 江尘子又是一阵沉默,在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听信花枝的话,还是选择继续相信夏禾,等着他来救自己。 夏禾是什么人,将人命视如废物,随时都可以丢弃。 相比于他,花枝将人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若论可信,的确是花枝更可信。 花枝等了良久,才听到江尘子缓缓开口说道:“阮灵的死,的确是夏禾指使的,但是你要记住你母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本就嫉妒阮灵比自己貌美,又喜欢上沈家少爷,可沈少爷只喜欢阮灵一人,最后她只能嫁给一个自己不爱又十分嫌弃的男人,看着阮灵过得比自己幸福,她怎能不生出恨意,夏禾利用她的心思,借了她一些鬼市的人,她便带着那些人,趁夜杀了阮灵一家人,怎么样?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 花枝的双手紧攥住裙摆。 她不是没有猜测过这个答案,可当她真的听到这个答案时,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即便母亲自小不疼爱她,可她一直坚信着母亲是个好人,可如今她知道了,顾长夜的恨并没有错,她的母亲就是一个嫉妒他人幸福,杀害别人的凶手。 江尘子在她身后继续说着,“不止如此,当年的巫蛊案,你母亲的家人也参与了,夏禾收买了温云歌的父亲,便是他带着朝中大臣一起指责萧贵妃,并且上请皇上将顾长夜他们母子二人押入水牢,严刑逼供,顾长夜身上每受一次鞭刑,都有你外祖父的一次参与......” 花枝的脚下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 这个答案,可要比她想的还要恐怖。 她身上流的,果然是顾长夜仇人的血。 就在江尘子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顾长夜一身肃杀之气的走进房间,看见江尘子胁迫着花枝的景象,他的脸色倏地一变。 “放开她!”顾长夜立刻拔出腰间的刀,指向江尘子。 第511章 暗杀 见到顾长夜,江尘子又满身戒备起来,掐着花枝脖子的手重新用力,贴在花枝的耳边说道:“小丫头,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一半了,现在你可要帮帮我,让我从这家伙的手中逃出去。” 花枝蹙眉,“你放了我,我会劝他放了你。” 江尘子冷笑,“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觉得,信谁都不如信自己。” 说着,他的手再次凶狠的捏住花枝的脖子,掐的她一阵窒息。 江尘子看着顾长夜,威胁道:“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和足够的银两干粮,否则我就要了这小丫头的命!” 顾长夜唇角紧抿着,眸底竟是杀气,可看着被挟持的花枝,他偏偏不敢上前一步。 良久,顾长夜缓缓放下手中的刀,沉声说道:“好,你放了他,我会叫人准备你需要的东西。” 江尘子用鼻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意,“你当我傻吗?去准备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后我才会放过她。” 顾长夜皱眉看着他,最后真的转身房间,无准备江尘子要的东西。 江尘子冷笑着靠近花枝耳边,“他还真的是喜欢你,若换做别人,只怕他根本不会顾及被挟持之人的性命,直接提着刀砍过来。” 听着他的话,花枝的脸色渐沉,“江尘子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完,如果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开的!” 江尘子压低声音说道:“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兵器图?那东西夏禾怎会让我知晓藏在何处?” “那赤岭村的事情呢?夏禾为什么要你杀他们灭口?”花枝问道。 江尘子微眯起眼看着她,“小丫头,你不是觉得自己医术天赋异禀吗?对他们的症状你就不觉得很熟悉?” 花枝蹙眉,对他的话十分不解,“熟悉?和他们类似症状的病有很多,有何熟悉之说?” 江尘子带着嘲意说道:“说到底,如今他们受到的苦难,都是因你而起。” 花枝:“什么意思?” 花枝的疑问刚落下,顾长夜便重新回到房间,冷声说道:“好了,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可以离开了。” 江尘子眼底露出狂喜,挟持着花枝慢慢门边移去。 门外便是一匹高大的马匹,身上还驮着他要的干粮和银两。 因为花枝的话,江尘子的确对夏禾生出了不信任,与其为夏禾提心吊胆的做事,不如找一处没有人认得出他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着。 他看着那匹马,脸上掩不住的欢喜。 带着花枝靠近后,他提防的扫了一眼四周,没见到有旁人便将花枝狠狠地向顾长夜一推,自己迅速翻身上马,向前狂奔而去。 顾长夜一把揽过花枝,然后右手轻轻一挥,身后的屋顶上立出现十几名暗卫,手中齐齐拿着弓箭瞄向江尘子。 花枝看向他,“你要杀他?” 顾长夜皱眉看着江尘子离开的背影,沉声说道:“不,只是想留下他。” ‘嗖’ 一声箭响划破天空,眨眼间便从背后射进江尘子的心口中。 花枝一惊,这一箭摆明了是想要江尘子的性命,她看向一旁的顾长夜,却看见他也紧皱着眉头,眸底有一抹惊讶。 他明明还没有下令放箭。 一个黑影从一旁的树林飞速的离开,房顶的暗卫有所察觉,立刻便追了上去。 花枝和顾长夜则向从马上摔下来的江尘子跑去。 那支箭从背后刺进了江尘子的心脏,江尘子趴在地面,从口中呕出大口的鲜血。 花枝检查了他的伤口,心脉已断,拔出箭只会让加快他的死亡。 “江尘子!你还没有告诉我,当年巫蛊案可有什么证据留下来,可以证明是夏禾做的?”花枝焦急的问道。 江尘子双眼充满了血丝,视线满满移向花枝,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救......救我......” 花枝蹙眉不言。 她只是个凡人,并不会起死回生之术,这样致命的伤,她根本无法医治。 这样的伤势,江尘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是无法治愈的。 血从他的伤口出流出,越积越多。 几名暗卫带着一具尸体回来,正是刚刚在暗处放箭的刺客。 那名刺客的肩膀有着猎鹰的纹身,是夏禾派来的死士。 江尘子也瞥见那个纹身,心下立刻明了,夏禾是真的放弃他了。 “当年......知晓巫蛊案的人还有一个人,是太夏禾身边的人......叫顺意,她曾在太后身边做过宫女,,知晓当年的真相,你若是能找到她,让她说出实情,就能证明夏禾的罪行......”江尘子虚弱的说道。 花枝连忙问道:“那赤岭村呢?夏禾到底想做什么?” 江尘子颤抖的抬起手,缓缓指向花枝。 “要......” 可只吐出一个字,手又重新落回地面。 顾长夜去探他的鼻息,最后看着花枝摇头,“死了。” 花枝紧锁着眉心。 江尘子最后想说的是什么?要?为何和赤岭村的那明老婆婆说的一样? 花枝在江尘子身上找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是一只小虫子,应该就是能解开赤岭村蛊毒的母虫。 处理掉江尘子和刺客的尸体后,花枝一路沉思着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都没注意到顾长夜一路上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 直到他回到营帐中坐下,才发现顾长夜跟着自己走了进来。 “你要做什么?”花枝问道。 顾长夜很严肃的走近她,“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去见江尘子?” 花枝道:“赤岭村的村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拖下去他们会死,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夏禾就会将他救走......” “那也不该独自一人去见他,你不知道危险吗?!”顾长夜的声音冷下去,掩盖不住自己此时的恼火。 突然被他吼,花枝愣住,半晌她才回过神,同样生出不悦,“我当然知道!我会想办法保护自己!” “你怎么保护自己?你刚刚被他挟持了,若是他真的动手杀你呢?”顾长夜半点不退让的说道。 花枝的心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发闷发痛。 她红着眼睛质问道:“你在那里就能保护我吗?那为什么当年你不肯站出来相信我一次,保护我一次?” 第512章 因她而起 顾长夜瞬间陷入沉默。 花枝在眼眶中的泪珠掉下来之前,转过身背对着他,“顾长夜,不要表现出你很爱我,很担心我的样子,你这样只会让我痛苦,这一年来我一直被噩梦折磨,你知道我每夜梦见的都是什么吗?都是你说着喜欢,却要拿起刀杀了我,所以我很害怕你说你喜欢我。” 身后是一片静默,良久花枝听到顾长夜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她不知道顾长夜俩坑爹时候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了她的话,他内心在想什么。 花枝痛苦地蹲下身,按着自己的心口。 为何说出了真心话,心还是会这样的痛?为何爱不爱顾长夜,她都会觉得难受? 那之后顾长夜便消失了。 花枝去问柳成,柳成说王妃的病情恶化了,所以顾长夜便先行回王府了。 他说完这话,一旁的士兵压着声音小声纠正了他,“沈小姐还没和王爷拜堂呢,你别乱叫,不记得上次你叫完王爷的脸色有多难看吗?” 花枝的身体微微一顿。 说起来她到现在还不知,顾长夜和沈怜二人为何没有成亲,当时他们的婚期已经定下,王府里张灯结彩的,怎么到最后没有办成? 花枝虽然有些奇怪,但又不想去问这件事,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 柳成倒是喃喃自语起来,“说来也是奇怪,不都说王爷最疼沈小姐吗?为何成亲那日要突然离开,留沈小姐一人,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可是莫大的羞辱啊!” 花枝诧异,“你说成亲那日,王爷突然离开?” 柳成点头,“陈医司不知道吗?这件事可是传的都城人尽皆知,太后赐婚,大婚之日,王爷穿着婚服,连天地都没拜,就将沈小姐一人丢下离开了,那之后也没有再说成亲之事,没多久王爷就带兵赈灾又紧接着去驻守边关,这一年来一次都没有回过王府,这不是让沈小姐守活寡......” 一旁的士兵拍打了一下柳成的手,示意他失言了,柳成就再没有说下去。 花枝记得他们大婚之日,便是她假死的那一日。 难道,顾长夜是去找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花枝便急忙摇头,想要挥掉这个念头。 不管他是不是去找她,他们之间都不能再纠缠下去。 花枝拿着母虫走进赤岭村,第一个便先为那个老婆婆解毒。 将母虫放在老婆婆的身上,不消片刻老婆婆的脸色便变的苍白。 花枝还以为是江尘子说的方法有诈,正要取走母虫,老婆婆便忍不住吐了出来,而呕吐物中有着好多只小虫子,它们似是能感觉到母虫的存在,争先恐后的向母虫爬过去。 看着老婆婆的脸色逐渐好转,花枝一喜,“老婆婆,你感觉好些了吗?” 本以为解了蛊毒,老婆婆可能会神志清醒些,可老婆婆还是对花枝的话没有回应,自顾自的念着嘴里的那些话。 花枝去探她的脉象,发现五脏六腑的经络依然不通,似是淤毒存积在身体之内。 花枝蹙眉,这个脉象...... “要,要......” 老婆婆嘴里喃喃念着,声音落在花枝耳里,似是一道闪电猛地唤醒她的思绪。 她震惊的看着老婆婆,探了探自己的脉象,又重新抹了老婆婆的脉象。 紧接着她去为赤岭村的其他人解开蛊毒,再去摸脉象发现他们皆和老婆婆一样。 百毒缠身,若是能熬过折磨,便能成为药人。 花枝的身体一颓,突然明白了老婆婆的喃喃自语。 老婆婆说的一直都不是要,而是药,江尘子最后指着她,想告诉她的是药人。 他们的苦难,皆是因她而起。 夏禾得知药人的存在,便一直暗地里在培养药人,赤岭村无人问津正是培养药人的好地方。 可惜这些村民都是失败品,他们没能熬过那些毒,最后为了掩盖此事,夏禾便决定将他们处理掉,可若是一夜之间将一村子的人全部都杀掉,只会让人生疑,所以他让江尘子利用蛊虫,将他们伪造成疫病的模样。 花枝想止住自己的颤抖,可惜她的手却不受她的控制。 因为她,夏禾才知晓药人的存在,她就是村民们苦难的开始。 她失魂落魄的向村外走去,一路上根本不敢看那些即便解开蛊毒,依然承受着生不如死之痛的村民们。 花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村民的毒已经深入骨髓,不能成为药人,他们的余生都将活在百毒的折磨中,生不如死。 走到村口的时候,柳成便急忙向花枝跑来,“陈医司,王爷刚才派人传信,让你立刻去王府为沈小姐解毒。” “知道了。”花枝失魂落魄的说道。 看出花枝的不对劲,柳成问道:“陈医司是哪里不舒服吗?” 花枝摇头,“没事。” 她向前走出两步后,突然转身看向柳成,“柳成,若是你身中剧毒,痛苦缠身,生不如死,你会希望别人怎样做?” 柳成怔了一瞬后,说道:“自然是希望有人能救我。” 花枝:“那若是已经药石无医呢?” 柳成叹气,“若是那样,活的如此痛苦我倒是更希望给我一刀,让我痛快的死掉。” 花枝的身子虚晃一下,失神的抬脚重新向前走去。 沈怜的病已经耽搁几天,花枝便独自一人骑马赶回都城。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村民们的事情,对夏禾的恨意又加重几分。 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无辜之人的性命卷入他的欲念之中。 若是真有一个人该死,那也该是他夏禾! 想着,花枝不由自主加快速度。 进入夏季后,都城的街市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去王府的路上,花枝的余光无意间瞥见街边的一名乞丐。 那乞丐趴在地上,脸上脏的看不清面容,可花枝却意外的觉得眼熟。 她下意识的勒住马,翻身下去后向那名乞丐走去。 可未等靠近,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男子用暗哑的声音说道。 花枝回头看着撞自己的人,步伐匆忙的向前走着。 那身穿着,正是前几日在路上袭击顾长夜之人! 第513章 索命厉鬼 那人的穿着可前几日的那名杀手一模一样。 花枝皱眉跟上去,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奈何那个男人的步伐十分匆忙,花枝如何追赶,都只能追着他的背影跑。 她跟着男人穿过几条街,最终看见那个男人倏地钻进一家铺子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一家不大的包子铺,门口却挤满了人,扑鼻而来是香喷喷的包子味,只是闻着便让人觉得十分有食欲。 花枝站在一边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再出来,她又在四周转了一圈,没有见到这家包子铺有后门。 进去后没有再出来,说明他应该住在此处。 花枝沉思片刻后,抬脚走向包子铺门口。 一名女子从铺子内走出来。 花枝的脚步慢慢顿住,看着那名女子怔在原地,良久她的视线有些被泪水模糊。 那女子正是长柳。 花枝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眼下的确正在安马街,那么这便是子眠说起过的,长柳用积蓄开的包子铺。 “这位姑娘是想买包子吗?”长柳注意到在门口站了良久的花枝,见她带着帷帽遮着面容,有些奇怪的走上前问道。 花枝这才回过神,压着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我听说这里的包子很有名,所以想买来尝尝。” 长柳轻笑,“有名算不上,只是对得上大家的胃口而已,姑娘进来看看吧。” 花枝并没有推拒,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包子铺。 铺子里的客人排着队,长柳将她引到队伍的最后面,说道:“姑娘在这里排队就好,今日我家包子做得多,姑娘肯定能买到的。” 花枝看她转身要离开,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她。 长柳微怔,疑惑地看着她。 花枝才意识到自己突然的举动,有多冒失,但她真的很想念长柳,见到她后心里满是思念与欢喜。 “怎么了姑娘?”长柳问道。 花枝有很多话想要说的话,可她们之间隔着一层面纱。 长柳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在长柳的心中,她的好朋友阿奴已经死了,而她现在还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什么。”花枝松开她的手。 长柳的眸底有些奇怪,可没有多问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花枝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半晌欣慰的露出笑容。 这样平凡又忙碌的生活,又未尝不是一种幸福,长柳现在能过的好,终是花枝对过去的所有伤痕中,唯一的一点安慰。 想着,她默声转身走出铺子。 长柳和其他人说着话,可视线的余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半晌一名白衣男子从后面的厨房中走出来。 男子:“刚刚就是她一直在跟踪我。” 长柳蹙眉,“她是什么人?难不成发现你的身份了?” 男子略微沉默后说道:“她应该是顾长夜的人,前几日我见过她。” 长柳看向他,“她怀疑你的身份了?” 男子摇头,“不知,不过看来以后出门要小心了。” 长柳掐腰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们出门行事要小心,我是念及旧情才收留你们的,你们想要做什么我管不到,但我好不容易才离开王府,你们莫要将我再卷进是非中。” 男子沉声道:“是,长柳姑娘。” ...... 花枝刚迈进王府,便听到正院中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她脚步匆匆走进正院,才确定了那声音正是沈怜发出的。 路嬷嬷也在正院,看见花枝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陈医司,你有法子救沈小姐,就快些救救她吧!这实在太痛苦了,饶她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该如此折磨她。” 花枝看着路嬷嬷的眸色沉下去。 折磨?这种痛苦还算不上折磨,比起沈怜当初对她做的那些,这个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花枝没有回答路嬷嬷的话,沉步走进正房中。 让子眠下去后,花枝走到床榻边,冷眼看着在床榻上疼得死去活来的沈怜。 “沈小姐,你不是有法子为自己医病吗?怎么病还没有好?” 沈怜眸底充血,双目圆睁的瞪向她,“你!你快为我解毒!” 花枝蹲下身,“解毒?这是毒而并非疫病之事还没有传进都城之中,沈小姐是如何知晓自己是中毒的?” 沈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一瞬的愣怔,不过很快便恢复愤怒的模样,低吼道:“王爷回来便将这些事告诉我了,快给我解毒!” 花枝视线中的冷意透过面纱,让沈怜也感到了那其中的冷意,“沈小姐可要想仔细了再说,王爷告诉你的?这件事事关重大,王爷打算先将此事秘密上禀皇上,商议过后再做处理,怎么会告诉沈小姐?” 沈怜的脸色比刚才的苍白,看起来更难看了一些,“我......” 花枝没有再给她狡辩的机会,“是夏禾给你的毒药吧?他想让你用中毒一事将顾长夜叫回来,你觉得这是好主意便用了,可没想到那之后夏禾在没有联系过你,也没有给你解药。” 沈怜震惊的看着她,半晌产生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枝冷冷的勾起唇角,“我是地狱回来的幽魂,是来想你索命的厉鬼,沈怜你马上就要为你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沈怜浑身颤抖的看着她,呼吸越发的急促,嘴巴微张着想要说什么,可是半晌都没能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最后,这一口气没顺上来,沈怜就晕死过去。 花枝冷眼看着她,慢慢从怀中拿出装有母虫的木盒。 沈怜该死,可却不能这么容易的死。 花枝要让沈怜亲口对顾长夜说出,当年她所做过的所有事情。 为沈怜解毒后,花枝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洒在沈怜脸上化脓的位置。 这药粉可以消除疤痕,前提是沈怜能忍住过程中的痒意,忍不住她便会彻底毁容。 花枝走出房间,子眠立刻上前,“陈医司,沈小姐怎么样了?” “已经无事,她的脸上了药,会有些痒,记得告诉她不要用手去碰,否则便会留疤。”花枝道。 子眠笑,“多谢陈医司,王爷一回来便说陈医司可以医治沈小姐,府里还有人怀疑,现在看来陈医司果然医术了得。” 说起顾长夜,花枝忍不住问道:“王爷呢?” “王爷一回来便进宫了。”子眠道:“王爷交代,如果陈医司回来,让我将之前的客房重新收拾好......” 花枝打断她的话,“不必,我要回自己家中了。” 第514章 顺意 顾长夜走进御书房时,顾长锦正站在书架前,翻看着书籍。 听到脚步声,顾长锦轻声开口,“长夜,这次又让你费心了,赤岭村疫病之事应该有结果了吧?” 他问完却没有得到顾长夜的回答。 顾长锦奇怪的回头看向他,发现顾长夜正面色冰冷的看着他。 “长夜,你怎么了?” 顾长夜开口问道:“是皇上将花枝藏起来的?” 顾长锦的眸底闪过惊讶,半晌他便明了,顾长夜大概已经发现‘陈医司’就是花枝的事情,所以今日这是来质问他的。 “是。”顾长锦淡淡说道:“朕需要她。” 顾长夜冷声继续问道:“需要她来医治皇上身上的蛊毒?” 顾长锦叹气,没想到顾长夜连这件事都知晓了,“是,蛊毒之事朕不想让旁人知晓,只有将花枝藏起来,让她暗中为朕解毒,朕才有一副底牌可以太后抗衡。” 顾长夜眸中渐渐流出戾气,“那当初你是不是知晓她是无辜的?故意瞒着我让我对她生出误解,好带走她?” 顾长锦皱眉看着他,声音沉下去,“朕是知晓她是无辜的,也的确对你隐瞒了这事,可是你的误会不是朕造成的,说到底,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信任她吧?” 一句话准确无误的刺到顾长夜的痛处上。 说别人千不该万不该,而最不该的是他,他不该不相信花枝说的话。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就该再去调查一下那个作证的船夫,船夫的女儿在事发后的第二日便失踪了,船夫是被夏禾的人要挟,所以才会出来指证花枝,她的女儿一直都在夏禾的手中,船夫自然不敢败露他的事情,可若是你在仔细查查总会发现其中的漏洞,可你只是听了船夫没问题后,便放弃了,这不都是你的错吗?” 顾长锦冷声说着,顾长夜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 “那封信呢?慕慈给花枝写的那封信,上面写的时辰和花枝说的并不一样,那封信上明明就是慕慈的笔迹。”顾长夜喃喃自语道。 顾长锦叹气,“信的事情,还有杀害慕慈的真凶,朕也并不知晓,但是你宁愿相信一封信,也不愿意相信她说的吗?” 顾长夜的眼角满是猩红,良久他开口道:“这一年来,她过得好吗?” 顾长锦脸色毫无波澜的走到桌前坐下,淡漠的说道:“她过得好你便能有个心里安慰吗?可惜,她过得并不好,几乎没有一夜能睡好,每夜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她虽没和朕说起过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不过朕猜一定与你有关。” 顾长夜苦笑一声,“我从前想过我和她最坏的结局,无非就是我死或者她死,两个只能活一个,却没想到眼下这才是最坏的结局,我们都活着,她就在我眼前,可我却连伸手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 顾长锦看着他,许久才无奈的摇头,“如今她活着就已经很好了,你若觉得愧对于她,不如顺着她的心意。” 说完,他略微思忖一下问道:“说说赤岭村的事情吧?” 顾长夜深吸一口气,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冷声开口将赤岭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顾长锦怒火中烧的拍了一桌子,“夏禾!他,他竟敢做如此恶毒之事!” “他为什么要给村民们下毒,还要调查。”顾长夜沉声说道。 顾长锦命令道:“此事务必要查清!” 顾长夜:“是。” 走出皇宫时已经接近傍晚,李丛站在马车边,看见顾长夜走出来急忙迎上去,“王爷,那个女人抓到了。” 顾长夜的眸色闪过一抹冷光,“去看看。” 他撩起衣摆坐上马车。 马车一路飞奔,向城郊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停在一个小破茅屋前。 这里秘密关押着夏禾的几名手下,正是之前顾长夜刚回到都城时,在城门前抓到的几个人,今日又加了一人。 李丛将门推开,便闪身给顾长夜让出路来。 顾长夜踏进屋内,看着屋内正中央跪着的中年女子。 “柳顺意。”顾长夜眯起眼打量着她,眸底的危险遮掩不住,“你根本不是什么民间大夫。” 柳顺意的脸色紧绷着,满眼提防的看着顾长夜,“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顾长夜走近她,伸手凶狠的捏住她的脸颊,“别和我装糊涂,你是夏禾的人。” 柳顺意依然嘴硬的不肯承认,“没有证据,不要污蔑我。” 顾长夜冷笑,“的确,关于柳顺意我查不到什么,不过二十年前,宫中有一名宫女,名叫顺意,我找到了她的小像,怎么和你有八九分相像?” 柳顺意的脸色倏然一变。 顾长夜一把甩开她的脸,十分嫌弃从身上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触碰过她的手,“柳顺意,你和沈怜是什么关系?” 柳顺意恶狠狠的瞪向他,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你开始怀疑沈怜了吗?恭亲王不是最疼沈家大小姐吗?如今她又是你的王妃,还曾经割肉放血为你做药引,你怎么还怀疑她?” 顾长夜的眸底闪过杀气,“你若是不想吃苦头,最好老实交代!” “我效忠于主人,宁死也不会说出半句对主人不利之言。”柳顺意说道,然后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头。 幸好一旁的暗卫早就有所防备,不等她咬断舌头,便冲上前掰开她的嘴巴,不过还是有大量的血流出,柳顺意躺在地上就晕死过去。 顾长夜紧皱眉心看着混过去的柳顺意,片刻后对一旁的李丛说道:“你们看著她,被让她死了,然后从她的嘴里问出我想要知道的。”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去,坐上马车向王府的方向而去。 回到王府后,子眠便和他说陈医司不肯留宿王府,已经回自己家中。 顾长夜猜到会这样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花枝来说,离他越远才越好。 他沉默的向正院走去,一直走到正房门口,抬手将门一把推开。 沈怜刚醒过来没多久,看见门口的顾长夜,满是欢喜地从床榻上爬起。 “顾长夜,你来看我了?我知道是你让那个陈医司来为我解毒的,你还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顾长夜一步一步走近她。 沈怜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却渐渐褪去。 此刻的顾长夜,眸底里没有半点温度,有一只恐怖的野兽在暗处,正向她低吼着。 “你,你怎么了?”沈怜颤声问道。 顾长夜微微俯身靠近她,沉声一字一字开口。 “你和夏禾是什么关系?” 第515章 真的自私 沈怜震惊的看着他, 半晌问道:“夏禾?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这样问?” 顾长夜的双眸微眯起,语气中带着些微的嘲意,“还想装糊涂吗?你身上的并不是疫病,而是中毒,你要如何解释?” 沈怜的心下发慌,可还是强作镇定的说道:“这件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一定是有人设计想要害我......” “你在中毒的前一日,去见过那个叫柳顺意的女人。”顾长夜冷声打断她的话。 沈怜顿时僵住。 顾长夜继续说道:“当年你说割肉放血做药引的方子,是柳顺意告诉你的?那你知道,柳顺意是夏禾的人吗?” “我,我......”沈怜的身体越颤越厉害,“我不知道,那方法确实是她告诉我的,我真的不知道她和夏禾有关系。” 顾长夜看着她脸上僵硬的神情,心下突然翻滚起一阵恶心。 眼前的人当真是阮灵的女儿吗?为何沈怜与阮灵没有半点想象的地方?自从知晓她曾对花枝有过那么恶毒的念头的后,他就已经对沈怜很失望了,如今柳顺意的存在,证明她还有可能和夏禾勾结。 兵器图是不是也是她偷走的? 顾长夜对她的怀疑越渐加深。 “你可以不说,我想要的答案会从柳顺意那里听到。” 说着,他直起腰身准备离开。 听到顾长夜说会从柳顺意那里找答案,沈怜彻底慌了,倏地起身从顾长夜背后抱住他。 “顾长夜,你听我说,我是爱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祈求你的一点爱怜,可是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看过我一眼,为什么?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可是花枝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为什偏偏喜欢她?” 顾长夜的脸色并没有的哽咽的声音,有半点松动,而是冰冷的看着前方。 为什么偏偏喜欢花枝?他问自己,也从没有找到过一个准确的答案。 只是因她在树下的一个笑,他便会悸动,只是她一落泪,他就会心痛,见到她他就会欢喜,见不到她他就只剩下失落。 他将沈怜圈着他的手用力扯开,“从前我不明白,如今我已经认清我自己的心,我爱的要的只有她一个,不管她爱不爱我,背叛没背叛过我,我都爱她。” 说完,他抬脚大步走出去。 沈怜踉跄的追上去,想要抓住他的手,让他不要离开,可两三步便跌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顾长夜消失在眼前。 她眸底的爱恋,渐渐变成冰冷刺骨的怨恨...... 花枝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赤岭村的事情紧紧地缠绕在她的脑海中。 村民们痛苦地模样,像是一个魔咒,勒紧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她倏地从床榻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然后抬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虽然并不是她想让村民们变成那副模样,可每每想到,这件事的起因是她,她便无法跳出那莫名的罪恶感。 好冷,明明已经入夏了,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冷? “枝枝。”门外突然响起声音。 花枝一怔,抬头看向门口,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那声音是顾长夜的,可又不像是他,他从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在顾长夜那里她只是那个可怜可悲的阿奴,而且这么晚了,他不会来找她的。 正想着,门外再次响起顾长夜的声音,“枝枝,我想你了。” 花枝失神的下了床榻,向门口走去。 外面的月光将顾长夜的影子拉长,投射在门上。 花枝看着门上清晰地轮廓,才意识到真的是顾长夜。 她的心底翻涌起疼痛,最后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触碰顾长夜的影子。 这是她曾经爱过的人,她曾愿意为他不顾一切。 “枝枝,我本想放过你的,你恨我怨我都情有可原,或许我远离你你才能幸福,可你是了解我的,想要得到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我总想这今后默默守护着你便好,可是我今日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对你,我无法放手,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 他在门外轻声诉说着,情思透过门缝紧紧的缠在花枝心头。 花枝捂着心口,只想让自己的心不要有半点悸动,不要因为他几句甜言蜜语,便生出想要原谅他的念头。 门外的人又站了半晌,然后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前。 花枝头抵着门扉,低声喃喃道:“顾长夜,你真的很自私。” 良久,花枝以为他已经离开,于是伸手将门轻轻拉开。 可门打开,顾长夜正站在院子中,眸色温柔的看着她,冷清个月光撒在他的身上,可却没有了往常的冷意。 花枝一阵愣怔,片刻后气恼的说道:“顾长夜,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你夜半三更闯进我家中是什么意思?” 顾长夜柔声回答:“我的意思刚刚已经和你说过了。” 花枝:“你说了什么我根本没有听到,还请你现在马上离开!” 说着花枝想要关上门,不再理会他,可没想到顾长夜几步走到门口,伸手抵住门,看着她说道:“你没听到我可以再说一遍,说一百遍一千遍都可以,我不想离开你,也放不下你,我会用尽我的余生去疗愈你的伤痕。” 花枝在门上用着力气,想要将门关上,奈何顾长夜抵着门,她的力气无法和他抗衡,最后还是听他将话全部说完。 没办法将他关在门外,花枝便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摇着头说道:“我不想听,你走!” 顾长夜轻蹙眉心,看着花枝抗拒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一声后伸出手将她轻轻拉进怀中。 他轻抚着花枝的背脊,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枝枝,我真的不是一个大度的男人,只要想到今后你的身边还有可能出现另外一个男人,我就快要嫉妒的疯掉,而且我也无法相信,这世间还会有一个男人比我更爱你,更疼你,能让你幸福,若是你在别人那里再受一次情伤,我可能会直接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第516章 赫然之乱 花枝紧紧地捂着耳朵,可顾长夜的声音还是能从指缝间钻进来。 顾长夜身体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那感觉她十分的熟悉,甚至身体本能的想要再靠近一些。 她恨死了自己的本能。 花枝不得不放下手推拒他,可顾长夜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 “明明,明明你才是伤我最深的人!顾长夜,你若爱我当初为何不这样对我说,为何不再多相信我一些,如今你已经有沈怜了,就不要再来招惹我,我不要你了!” 花枝用力的推着他,到最后推拒变成了捶打,她红着眼睛用力的打着顾长夜的胸膛。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的眉心越皱越紧,最后他又加重力道,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中,唇瓣贴在她耳边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丢我,枝枝我爱你。” 说着,他的唇瓣落下细碎的吻,轻轻柔柔,带着微凉,从耳朵的轮廓一直到耳垂,在到她的脸颊,每一寸都不肯放过,就像是对待一件珍稀之物一般,他的吻小心翼翼,却又有些急促。 花枝有一阵的失神。 顾长夜身上的白檀香,钻进鼻息间惹得她的心跳一直在加快。 她的脑中一片混沌,想要思忖什么,可每次她要抓回思绪,顾长夜的吻又会将她的思绪抛远。 顾长夜的身体也越加滚烫起来,带着花枝的身体转身,将她压在身后的墙壁上。 就要碰到她的唇角时,顾长夜慢慢停下动作,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你不喜欢阿奴,那今后都不要做阿奴了,只做我的枝枝好不好?” 花枝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交缠,他的视线中像是有一双手,将花枝向他的眸底深处拉去,想让她溺死在他的温柔里。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今后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王妃之位,还有这个医司的位子,若是有人敢阻拦我定会要了他的脑袋......” 只是一瞬,花枝便从混沌中清醒。 过去的事情,王妃之位,医司之位。 花枝如星辰一般的眸子渐渐流出冷意,和他温柔的视线对视着。 片刻后她倏地用力将顾长夜一把推开,未等他反应过来,又抬起手狠狠的在他侧脸甩了一巴掌。 “我不要忘记过去的事,我也不稀罕你的王妃之位,至于医司的位子是我自己争取来的,与你无关!顾长夜,我们互不再寻仇,不代表那仇恨就消失了,我已经知道了过去的事情,我的母亲确实杀害了阮灵,是你的仇人,温家甚至参与了巫蛊案,加害你的母亲,我是你该恨的人,而你不管因什么理由都杀了我花家那么多无辜的人!” 花枝冲他吼道,顾长夜原本热烈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我们再没有任何可能了,你滚。”花枝凉薄的吐出最后一句话,再不去看他一眼。 顾长夜视线缓缓抬起,悲伤从眼底蔓延出来,良久他才抬脚离开花枝的房间。 三更的梆子响起,街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顾长夜如游魂一般向前走着。 “我们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花枝说了那么多,细数了他们的仇恨,可唯独这一句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到疼痛。 他没有回王府,而是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之前在外暂住的地方。 李丛刚好也在这里,看见顾长夜有些惊讶,“王爷,您怎么......” 他的话没问完整,便注意到顾长夜的侧脸上红肿了一片。 李丛震惊的站起身,“您的脸怎么了?谁这么大胆敢打你?不对,王爷的身手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 顾长夜抬起手触碰脸颊上滚烫的那一片,苦笑着说道:“自作自受罢了。” 李丛不解的看着他,只是觉得今夜顾长夜的神情,看起来比往日还要悲伤。 顾长夜微敛神色后,看向他问道:“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丛拿起一份密报,“刚刚潜入赫然的暗卫送回了密报,说现在坐在可汗位子上的人,阿史那赫里,之前本是老可汗的几位儿子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可他如今手下却多出了许多强兵,所以才能打败其他几个人,将位子抢夺过来。” 顾长夜微蹙眉,“不是说阿史那云很强吗?竟连他都没能打败那个阿史那赫里?” 李丛沉声说道:“虽然赫然没有几个人知道,阿史那赫里封锁了有关阿史那云的事情,可暗卫探查到,有人私下在传,阿史那云已经死了。” “死了?”顾长夜虽然对阿史那云这个人的能力很是欣赏,但想到他曾经反复纠缠着花枝,对他的死就没有了半点惋惜。 他思忖片刻后沉声说道:“那些强兵和夏禾有关吧?” 李丛点头,“虽然还没找到证据,但是阿史那赫里很长一段时间内,暗地里都在与人互通书信,我猜那人一定是夏禾。” “夏禾将兵马送到赫然,解决了阿史那赫里的苦恼,还为自己寻找了一个能不让旁人知晓的练兵之地。”顾长夜的眼眸越说越冷。 “王爷,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李丛问道。 顾长夜沉吟片刻后说道:“继续盯着赫然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汇报,夏禾练兵一定是希望有人可以使用那把弓弩,可是赫然的兵马还没有拿到弓弩,就说明他还没有想到办法拿出另一半兵器图,我们要加快将兵器图抢回来。” 说着,顾长夜身后摸着书桌上一个很小的机关匣,“只要这一半钥匙还在我们手中,就还有胜算。” 李丛点头,“是。” 看着李丛离开,顾长夜眉头皱起来。 虽然他的手中有一半机关匣的钥匙,可是另一半他始终没有找到,阮灵的遗物几乎都已经找过了,到底另一半钥匙藏到何处了? 还是说那半钥匙已经在夏禾的手中了? 第517章 最好的处理 赤岭村疫病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但因为江尘子一死,就无法证明从赤岭村的事情同夏禾有关,即便所有人暗地里都清楚,疫病的事情和夏禾脱不了关系,可明面上都不敢表现出来。 这就是手握大权之人,作恶都做的有恃无恐。 花枝入宫后将赤岭村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不见他脸上有波澜,便知晓顾长夜应该已经和他说过这些事。 她轻咬住下唇,微蹙眉心犹豫半晌,开口说道:“皇上,我已经知晓夏禾为何要对那些村民们下手了。” 顾长锦的眸底微沉。 这倒是顾长夜未曾说起过的,他都未能查明的事情,花枝竟然知晓了? 花枝看出他眼底的疑惑,垂眸说道:“皇上是知道我的事情的,所以我对皇上也没必要隐瞒什么,当初我为解顾长夜身上之毒,尝试了无数的毒物,终是将自己熬成了万里独一的药人,知晓这件事的人不多......” 说到这,花枝顿了一下。 一想到夏禾因为从她这里知道了药人的存在,所以才生出制造药人的念头,她就觉得浑身发冷。 “夏禾知道这件事,当初他就很想要囚禁我,为他所用,可后来我假死,他得不到我,便想在制造一些药人,可要想成为药人,不只要足够的毒物,还需要药人本身的耐力,夏禾制造的药人失败了,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啊,可若一下死那么多的人定会让人生疑,所以才有了赤岭村和疫病的存在。” 顾长锦的脸色沉下去,“所以说,赤岭村的村民便是药人的失败品?” 花枝点头,“如今‘疫病’虽以治愈,可村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生不如死,被百毒折磨着......我,我愧对于他们。” 顾长锦蹙起眉心,“你为何有愧?他们所遭受到的苦难并不是你造成的,而是夏禾。” “可这件事却是因我而起,若我没有让夏禾知道药人的存在,便不会有今日这悲剧。”花枝露出痛苦地神色,这些念头一直紧缠着她。 顾长锦看着她良久,最后轻声叹息,“花枝,朕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没想到你也会将自己捆在如此的圈子中,谁都无法猜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当初的你也是,与其活在折磨须臾的痛苦之中,你不如现在想想该如何处理那些村民。” 花枝一阵沉默。 其实她早就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答案说出来实在太过沉重。 “你已经想到如何处理了吧?”顾长锦缓缓背靠在椅子上问道。 花枝吐出一口气说道:“村民们是无法医治的,身上的痛苦也只会加剧,现在......只有让他们一死才能减少他们活着的痛苦。” 顾长锦立刻开口道:“好,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处理了。” “什么?!”花枝一惊,“我,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已经确认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你亲手让他们解脱,不是更好?”顾长锦说道。 花枝不知所措的摇头,她说不出这道理是好是坏,只是她明白自己无法下手夺走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放心,我会让长夜帮你的。”顾长锦悠悠说道。 花枝的眉心皱的更深,良久开口道:“不行,他还不知道药人的事情。” 顾长锦疑惑,“连你为他成为药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朕还以为他全部都知道了。” 花枝摇头,“他不知道,我没有说。” 顾长锦:“为何不说?” 花枝想起昨夜的事情,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说了又如何,如今我不爱他,也不再祈求他的爱,我要的只有洗清自己的冤屈,而不是他的可怜,我知道自己该说说什么,而什么没有必要去说。” 顾长锦默声看着他。 有时他觉得自己将这两个人看的很透彻,有时又觉得,自己一点看不懂他们两个。 最后他摆摆手,示意花枝可以退下了。 花枝将帷帽戴好后,走出皇上的书房,准备回太医院去见郑太医,同他说蛊毒之事。 路过御花园时,顾长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的门口,看见她欣喜的跑过来,“陈医司!你何时回宫的?” “回小殿下,臣今日刚回的宫。”花枝恭敬地回道。 似是感觉到花枝声音里的不对劲,顾长琪蹙眉问道:“陈医司是不是心情不好?是发什么事了吗?我听说赤岭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陈医司有很大的功劳,怎么还会不开心?” 小孩子的心思又是要比大人细腻很多。 花枝摇头,“多谢小殿下关心,臣只是身体不适,臣还要回太医院处理一些事情,便先离开了。” 说着,花枝就要离开。 面对花枝有些冷漠的态度,顾长琪的小脸上露出些许难过,“难道医司是因为我将我们的秘密告诉了六皇兄,心下正同我生着气,所以才不愿意理我吗?” 花枝微微一怔,“秘密?” 她细思了一下,才想起她确实因自己面纱后的容貌之事,和顾长琪作为秘密约定了。 他竟说出去了? 花枝有一瞬间的慌张,连忙蹲下身子,问道:“你还同别人说过这事吗?” 顾长琪急忙摇头,“是六皇兄太狡猾,才将这秘密骗了过去,那之后我自然是长了个记性,再没有同别人说过这件事。” 看他说的认真的样子,知道他没有说谎,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顾长夜是从顾长琪这里确认了她的身份。 花枝想了想,轻声说道:“虽然已经告诉王爷了,但是小殿下千万不要再将这件事告诉他人,这关乎着臣的性命。” 顾长琪认真的点头,然后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我们再拉勾,这次我绝不会再让别人知晓了。” 花枝看着他的手,原本沉重的心情突然轻松不少,最后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上一次他们便拉过勾,可是顾长琪失约了,这一次他对自己也生出些不放心,连忙又伸出左手的小指,“陈医司我们也勾一下左手吧,双重约定,我定不会再忘了。” 花枝看向自己的左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第518章 夏禾的怀疑 见她迟迟不肯和自己的左手拉钩,顾长琪歪头问道:“陈医司是还不信任我吗?” 花枝回过神,轻笑一声,“小殿下误会了,是臣无法和您的左手拉钩。” 顾长琪不解,“为什么?” 花枝又是一阵沉默。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臣的左手小指曾经受过伤,虽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其实小指是无法用力的。” 听她说完,顾长琪流出惊讶的神情,看向她的小指。 他刚想细问这件事,一到身影站到他们身边,将他们二人罩在其中。 花枝先抬头看过去,就看见顾长夜那张皱眉紧绷着的脸。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问道。 看见他,花枝原本刚放松一些的心情又沉沦下去。 她松开顾长琪的手站起身,冷漠的说道:“见过恭亲王殿下,臣还有要事处理,恕臣先行离开。” 说完也不等顾长夜回应,花枝便要转身离开。 顾长琪还有想说的话没说完,本想追上花枝,可一回头对上顾长夜那张冷的透彻的脸,脚下便畏缩起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顾长夜紧跟在花枝的身后,花枝走到哪里他便跟到哪里。 一路上有不少宫人好奇的看着他们二人。 这般引人瞩目,是花枝不想的,如果她同顾长夜过分亲近的事传到夏禾耳中,或许夏禾会在此上面做文章。 花枝皱眉加快脚步,可还是无法甩掉身后的顾长夜,最后只好一拐弯,走到一处无人的假山后面停下,转身看着身后的顾长夜。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长夜沉声说道:“你的手怎么回事?怎么受的伤?” 他还是想要问这件事? 花枝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小指,“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又是与你无关。 顾长夜生出恼意,可恼的没有别的,只有花枝的这一句话。 怎么会与他无关?她是他爱的人,她受了伤怎么会与他无关? “你明知顾长琪是宋婉思的孩子,宋婉思同夏禾是一伙人,你对敌人的孩子都能软声细语,笑脸相迎,不带丝毫仇恨,为何对我就不能稍稍有一点笑意?”顾长夜压着怒意说道。 花枝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怎么觉得他这话有些无理取闹,“你为什么要和他比?他是无辜的,我和你不一样,不会将无辜之人牵连到仇恨之中。” 顾长夜的痛处被她戳到,冷着脸向前一步靠近她,“你问我为什么要和他比?因为我现在爱你爱到,连一个小孩子的醋都要吃!明知你恨我,我还是放不下你,只有忘掉你才能做到你的事都与我无关,你来告诉我,我要如何忘掉你?” 花枝看着他,冷声说道:“王爷的爱来的太迟,若是早些对我说这些话,或许我会很感动,可如今再听我只觉得好笑。”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忘掉一个人并不难,只要再爱上别人,你就能忘掉我了。” 说完,花枝绕过他,想要离开。 可刚走出两步,便听到假山另一边传来夏禾的声音。 “那个陈医司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花枝已经连忙转身,顺带将身后的顾长夜也推进阴暗中,和他躲进假山一处狭窄的空隙间。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却换成了另一个人。 “已经在查了,可是这个陈芰的身份实在古怪,都城内竟没有一个认识她的人,就连现在所住的房子,都是在成为大医司之后买下的。” 这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花枝也有些耳熟。 花枝在脑海里细细搜寻了一会儿,才猛地想起这个声音是陶知节的。 在花枝的记忆深处,陶知节还是那个有些懦弱,但骨子里是善良正直的人。 可他还是背叛了顾长夜,现在同夏禾是一条船上的人。 成为大医司之后,花枝不是没有见过陶知节,但也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夏禾:“如果陈芰这个名字查不到,那不如换个路子,你想办法查查,花枝是不是真的死了?” 陶知节:“花枝?!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当年尸体都烧焦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夏禾:“我也曾经以为她真的死了,但你也说了,那具尸体烧焦,到底是不是那个小丫头,没人知道,所以去给我查查。” 陶知节:“丞相是......怀疑陈芰便是花枝?” 夏禾那边没了声音,花枝不知道他是点头了,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心下越发沉重。 夏禾开始怀疑他了,只要找对了方向,揭穿她的面目对于夏禾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顾长夜低头看着花枝紧皱起眉心。 夏禾二人的交谈停下来后,脚步声又响起。 花枝仔细听去才发现,那声音竟越发靠近他们。 若是他们现在被夏禾发现...... 花枝的心不由自主提起,双手紧张的抓起裙摆,只能在心里祈祷着夏禾在走到这个空隙之前停下脚步。 可那脚步声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因为空隙不大,花枝的身体紧靠在顾长夜的身上,他自然能感觉到花枝正紧绷着,也知道她为什么在紧张。 他的视线转向外面,思忖片刻后解下腰间的玉佩。 花枝看着他将玉佩对着阳光,轻轻摇晃着,花枝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陶大人在看什么?”夏禾的声音再次响起。 陶知节:“哦,没什么,卑职突然想到还有一些事情丞相还没有处理。” 夏禾:“不急,都是一些老百姓的人命官司。” 陶知节:“丞相最好还是去看看吧,昨日我看到一卷失踪案,报的是一个名叫柳顺意的女人,已经失踪两三日了,有人说看见被一帮蒙面掳走的,我怀疑是恭亲王的人,掳走那个女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夏禾一阵沉默,最后说道:“好,去看看吧。” 二人的脚步声这才越渐走远。 等到二人的脚步声消失,顾长夜开口说道:“夏禾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我听到了,我会处理。”花枝淡漠的回道。 顾长夜已经缓和情绪柔声说道:“你要如何处理?” 花枝一阵哑然,眼下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 顾长夜却将自己的放的更轻一些,低下头靠近她说道:“抛去我们的关系,夏禾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至少在除掉他的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致的,不如依靠一下我,除掉他之后再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第519章 温柔的心 顾长夜说完这些话后,花枝一阵沉默。 得不到她回答,顾长夜竟难得的有些紧张,不管用任何方式,他都想和花枝靠近一些,哪怕要他用尽余生去求得她的原谅,他也心甘情愿。 怕就怕花枝根本不让他靠近,也不给他弥补的的机会。 花枝在面纱后,凝视着顾长夜的脸,发现他眸底深处的紧张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他也会紧张吗?又在紧张什么?怕被她拒绝吗? 花枝有一瞬间的动摇,可也只是一瞬间,转瞬后她的心又对顾长夜变得冰冷坚硬起来。 “不必了。”她淡淡说道,然后侧身走出空隙。 顾长夜的拳头紧攥一下,然后急忙追上她,“你当真一点机会不给我?” 花枝:“王爷不要再说了,我和你不想再有半点瓜葛。” 顾长夜被她的冰冷堵得哑口无言。 从前只有被人说他性子冷的份,如今让他在花枝身上也体会了一把冷的滋味,他才明白被人如此对待是多么的不好受。 他不禁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自己总是这样,所以才影响的如今花枝对他也这样子? 花枝向太医院走着,顾长夜便紧跟在她身后,只是不再说话,花枝也懒得再说什么,便任由他跟着,反正到了太医院他都会离开的。 眼看着快到的时候,花枝突然想起刚刚夏禾和陶知节说起的柳顺意,又忽地想起江尘子提起的顺意。 花枝突然转身压低声音问道:“刚刚他们说的柳顺意,是你让人抓的?她是不是就是江尘子说的那个顺意?” 顾长夜看着她片刻后,缓缓说道:“既然你说了不想依靠我,那我为何要告诉你?” 花枝微怔,惊蛰皱起眉头心头越发恼火。 偏偏刚才就是她自己拒绝了顾长夜,她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花枝咬住下唇生气的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最后实在气不过用力的踢了一脚。 看着花枝生气的样子,顾长夜暗暗勾了一下唇角。 走进太医院后,顾长夜的脚步果然停在了太医院门口,没有进去,停留片刻花枝便看见他转身离开。 他虽没进来,太医院的其他人还是注意到他,都露出疑惑地表情,互相低声议论着。 怎么觉得最近恭亲王,出现在太医院的时间越加频繁了? 有的人还不时的瞥向花枝,暗暗觉得恭亲王出现在太医院的事和她有关。 江尘子的死,太医院还没有人知晓,暂时被皇上压了下来,所以只有花枝一人从赤岭村回来的这件事,也让人有些生疑。 可花枝没理会他们的议论。 花枝坐在桌前反着最近皇后的诊簿,郑太医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下,开口问道:“这次你去赤岭村的收获不小?” 花枝点头,将真不放下后四下扫了一圈,见周围没有旁的人,低声说道:“我知道蛊毒解开的方法了。” 郑太医一惊,也学着她刚刚模样四下张望一圈,可还是不放心,拉着她起身走出太医院,一直走到偏僻无人的角落停下才说道:“是和赤岭村解毒的方法一样?” 花枝点头,“培养的蛊虫皆生于母虫,也只有母虫能将蛊虫从人的身体内引出,我便是用从江尘子身上找出的母虫,为了村民们解了毒。” “那你快为皇上解毒啊!”郑太医焦急的说道。 花枝叹气,“不是我不想,而是皇上所中蛊毒与赤岭村村民不同,而能解毒的母虫在夏禾身上。” 郑太医紧缩着眉心,“这,这可不好办啊,皇上的命掐在那家伙的手中,他若是将母虫弄死了,那皇上的毒岂不是无法解开了,也不知那母虫在他手里还活没活着。” 这件事花枝也想到了,也正是她担心的事。 她想了想之后说道:“这件事还要再查,但是我们终于有了进展,也算一件好事。” 郑太医点头,暗想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二人往回走的时候,花枝忍不住问道:“那么多人都不站在皇上身边,郑太医为何一直坚持站在皇上的一边呢?” 郑太医轻笑,“老夫也算是看着几位皇子长大了,皇上的品性,是几位皇子中最适合皇位之人,他能成为明君,老夫自当义不容辞的支持。” 花枝沉默。 她也不否认,顾长锦的确是一个好皇上,若不是被宋婉思控制着,蜀国在顾长锦的治理下,必定展现繁荣盛世。 “其实,恭亲王殿下也会是一位明君......”郑太医喃喃说道。 花枝的脚步微顿,良久问道:“那为何当初他没有争抢皇位,而是选择扶持皇上呢?” 郑太医笑起来,“你看王爷整日冷冰冰的,可其实心里却是软的,若不是巫蛊案一事,王爷定会是几位皇子中最温柔的人,只是承受的苦痛太多了,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当初他放弃王位的争夺,而是选择扶持皇上,就是因为当所有皇子都远离他,放弃他的时候,只有皇上一直站在他这边,甚至还为他求情,所以后来王爷才能重新回到皇宫。” “外人都说王爷心狠手辣,杀伐果决,可老夫知道,王爷早就厌倦了皇宫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的戏码,只是一直放心不下皇上,所以才不能放手不管。” 花枝在一旁静静听着,眼前浮现出顾长夜的脸。 他的心是温柔的吗? 郑太医注意到她发呆的样子,才想起花枝和顾长夜之间的纠葛。 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老夫听皇上说起,王爷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花枝点头。 郑太医叹息,“今后你要如何和他相处?” “顺其自然,等到一切结束,皇上的病医治好后,我就会离开,和他再没有关系。” 郑太医总觉得现在的花枝太过绝情,可一想到当初她经历的事情,又无法苛责她的无情。 第520章 包子铺中的男人 走出皇宫后,花枝想着去街市上买些米和菜。 她的厨艺很一般,虽不至于难以下咽,但也无法让人提起食欲,如今她自己一个人住,柴米油盐要自己解决,花枝便想着自己应该试着学做饭。 她在街市上闲走着,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长柳的包子铺前。 比起前日她看到的,人少了些,可还是有很多的人在里面。 看着她的生意这么好,花枝很开心。 长柳过去就提起过,等她攒够了银两便想自己开一家店铺,找一个普通人嫁了。 花枝想着,便抬脚走进铺子中。 她走进去,长柳便一眼看到她,毕竟她带着帷帽遮着容貌,在人群里还是很显眼的。 “姑娘,上次你怎么没有买包子就走了?”长柳笑着迎上来问道。 花枝解释道:“上次我有急事,所以没能买上包子,所以这次我又来了。” 长柳眨眼看着她,片刻后转身走进后厨,半晌提着一个油纸包出来,“上次没买到,这次就不再让姑娘排队等了,来,这个你拿着,这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排骨包子。” 花枝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这......我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姑娘若是爱吃,今后便常来我这小店。”长柳笑道。 看着长柳的笑,花枝的鼻尖微酸,最后伸出手将包子接过,“多谢。” 油纸包里传出阵阵扑鼻香味,让人食欲大振。 长柳转身去招呼别人,花枝将钱付过后正要转身离开时,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陈医司?” 花枝回头才发现,竟是李丛,“李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李丛笑着说道:“这里是我朋友开的,我常来。” 原来李丛常来看长柳。 长柳注意到他们二人在说话,有些好奇的走过来,“李丛?你们二人认识?” “这位是宫里的陈医司,之前来王府给沈小姐治过病。”李丛解释道。 长柳有些诧异的看着花枝,“医司?女子也可以入宫当职?” 花枝忍不住笑了出来。 长柳意识到自己的这话有些没礼貌,忙说道:“我说错话了吧?不过你一个姑娘家能入宫当职,一定很了不得。” 花枝摇头,“没有说错话,但凡听了我的事,都会问这一句,我都已经习惯了而我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长柳因她的随和亲切,莫名生出许多好感。 然后掐着腰看向李丛说道:“那个沈怜病了?怎么没让她死,王爷还是那般偏向着她?” 李丛慌忙摆手,“你小点声,在外人眼中她还是王妃呢,若让别人听了去,去衙门将你说话传出去,治你个不敬之罪可怎么办?” 长柳冷哼一声,“什么王妃?还不是她自封的,王爷不是已经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吗?她对花枝做的那些事情,王爷又忘了吗?” 花枝听着她们二人的话,生出些疑惑。 顾长夜知道了什么事情? 李丛叹气,还想再说什么,就见长柳伸手去推他,“你能不能不要天天都来我这,太难太难都吃包子你不恶心吗?” “我爱吃,诶,你别推我。”李丛笑着说道,没有因为长柳的驱赶有半点恼意。 最后他还是被长柳推到了门口。 长柳:“你别总来我这里,就没有别的事能做吗?” “我......” 李丛刚要说什么,长柳便转身走回铺子中。 花枝看着李丛问道:“她为什么这般对你?” 李丛长叹一口气,“是我自作自受,惹她生气了。” 花枝眨眼看着他,片刻后便明了的笑起来,“李侍卫是不是喜欢她?” 李丛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便飞起淡淡的红晕,“陈医司看出来了?哎,是我不好,她原本在王府里侍奉王爷的,后来离开王府,临走前她同我说喜欢我,问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我当时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拒绝了,那之后她就不在理我了,我如今才明白我对她的感觉是喜欢。” 说长柳喜欢李丛,不是没有迹象可寻。 当李丛被顾长夜关押进地牢中,便是长柳最担心他,又是做了好吃的饭菜,又是急切的找花枝去见李丛。 花枝掩唇轻笑。 李丛更加不好意思地说道:“陈医司就别笑我了,我现在生怕这丫头哪一日又看上别的男人,那我的肠子就要悔青了。” 花枝笑道;“你便怕些时日吧,这样你才懂得珍惜。” 她正要转身的时候,就见李丛看着包子铺里面大张着嘴巴,一副震惊的模样。 花枝奇怪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包子铺内一名男子站在长柳的身后,帮她挽着头发。 “男,男,男人?”李丛指着包子铺,结巴的说道。 花枝心想,还真是李丛怕什么就来什么。 “不想,我要去问清楚!”说着,李丛便要冲进去。 花枝忙拉住他,无奈的说道:“李侍卫进去要如何问她,问她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若那位只是一个普通的伙计,只怕她会生气吧?” 李丛指着里面,“那,那万一不是伙计呢?她不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看着他焦灼的模样,花枝忍不住笑起来。 再看向包子铺内,看着那个男子的背影,花枝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半晌心中一惊。 这人的背影怎么看起来和那日的杀手如此之像? 难道上一次她没有看错,那人的确进了包子铺,可是这个人会和长柳是什么关系? 花枝怕长柳被坏人伤害,倒比一旁焦灼的李丛还快一步,急忙走进去。 可她刚走进来,那名男子转瞬便钻进后厨去,从始至终花枝都没有看到男子的长相。 看着花枝和李丛去而复返,长柳疑惑地走过来,“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我......”花枝一时不知该如何问起。 一旁的李丛安耐不住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与你那般亲近?” “啊?”长柳皱眉看着他,“与你何干?” “怎么会与我无关?我喜欢你,你的事都与我有关!”李丛说道。 这话听起来甚是耳熟,花枝很快便想到,今日顾长夜也说过同样的话。 长柳的脸转瞬便红起来,看这周围看向自己的人,她半是羞涩半是恼意的说道:“你,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都不知道羞人吗?” “不知!”李丛一本正经地说道。 花枝插嘴进来,“长柳姑娘还是告诉李侍卫,刚刚那人是谁吧?” 可长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皱眉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第521章 如何两清 长柳皱眉看着她,满面的提防。 意识到自己的话让长柳起疑了,她轻笑着解释道:“刚刚李侍卫叫了姑娘的名字,我才知道的。” 长柳看向李丛,眸底有询问的意思。 李丛挠了挠头,“有吗?我不记得了,大概我是叫你的名字了。” 长柳依然有些狐疑的看着花枝,半晌才收起这疑问,看向李丛说道:“那是我最近新招的伙计。” 李丛原本紧绷着的脸松了一些。 可花枝却不能对这件事释怀,虽然清楚有可能是自己认错了人,但万一那人确实是那日刺杀顾长夜的人,那长柳岂不是危险? “刚刚我看到那位伙计的背影,觉得很是眼熟,好像是我的箭旧相识,不知道能否将他叫出来?”花枝说道,想看看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长柳露出犹豫的神情,片刻后说道:“陈医司应该是认错人了吧,他刚来都城没有多久,老家住在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是陈医司的旧相识。” 花枝道:“我本也不是都城人,或许他就是我的旧友,劳烦长柳姑娘让他出来一下。” 长柳皱起眉头,“眼下正是铺子忙着的时候,下次再让陈医司和他见面吧。” 说完,不等花枝再说什么,长柳便转身也走进后初中。 花枝心中生疑,总觉得长柳似乎有意不想让她见到那个伙计,为什么呢? 她和李从走出包子铺,见她认真思忖着什么,李丛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问道:“陈医司为何那般急着见那个人?” 花枝回过神,“也不是急,只是......” “难道那个有古怪?”李丛一瞬间有些紧张的看着花枝。 花枝轻蹙眉心,不知道该不该将那件事告诉李丛,他是顾长夜的护卫,知道此事也无可厚非。 可若是她认错了人,只会给长柳和他都添麻烦。 她还在向着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李丛又开口说道:“陈医司过去见过长柳吗?” 花枝一怔,“为何这样问?” “我记得很清楚,我和陈医司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李丛说道。 花枝有些诧异,“那刚刚为何不戳穿我?” 李丛轻笑,“不知道为什么,从见陈医司的第一面,我就觉得陈医司莫名的有些熟悉,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不是个坏人,刚才也是,你看来不是想要害长柳的样子。” 他的表情很柔和,说话的时候莫名的让花枝安下心来。 一年未见,花枝都忘了,李丛是顾长夜教导出来的人,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能看穿很多事情,所以他才能成为暗卫的头领。 花枝浅笑一下,“李侍卫真的很厉害。” 李丛:“那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下,等有了答案,一定会告诉李侍卫的。”花枝道。 励磁涌想了想,轻轻点头。 花枝沉默下来,又想起刚刚长柳说起的沈怜的事情,忍不住问道:“刚刚长柳说的,王爷看清沈小姐的真面目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这......”李丛面露难色,“这件事我不好说这是王爷的私事。” 见他是真的不能说的样子,花枝也不再多问。 二人分道扬镳后,花枝买了一些菜往家走去。 走到门口时,看见顾长夜就站在大门前,不由得一怔。 顾长夜转身看见她,脸上的紧绷还没有消失,急忙走到她面前,“你去了哪里?” “你怎么在这?”花枝有些奇怪的问道,问完又发觉自己不该问她,而是该赶他走,又急忙说道:“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她要绕过顾长夜,刚迈出一步,顾长夜便伸出手拉住她,“你从宫中出来便应该马上回家,你不知道现在夏禾急着要除掉你吗?你乱走的话很危险!” 花枝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奈何他的力气用的很大,花枝挣脱不开,有些生气提起手中买的东西,“恭亲王殿下,我也是人也要填饱肚子,总该去买些饭菜吧!” 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顾长夜怔了一下,手上的力气也收敛不少,“你平日里不是不会买这些东西,都是在附近的馆子......” 听他这么说,花枝的火气更加大,“你怎么知道?你平日里便跟着我?” 顾长夜哑口无言。 他的确一直都在暗中跟着花枝,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份,便对她的安危十分在意,一刻不看见心下便觉得发慌。 花枝用力甩开他的手,然后大步朝家中走去。 顾长夜默声紧跟上她的步伐,一直跟着她走进院子中。 感觉他跟着自己,花枝转身看向他,“你还要做什么?” 顾长夜垂着眼帘,半遮着幽深的眸子。 如他这般冷漠坚硬的男子,偶尔露出脆弱的神情,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对他狠心再说出什么刻薄言语。 可花枝却没有将他悲伤的神情放在心上,“顾长夜,我刚刚说过了......” “我饿了。”顾长夜打断她的话,倏地说出这么一句。 花枝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之间怔住。 “枝枝,我饿了。”他又说了一遍,语调又降低几分,并且向她走近一步。 花枝愣怔看着他半晌,才有些慌张的后退一步,“别这样叫我,还有你饿了与我何干?” 顾长夜:“我现在不住在王府中,回去也没有饭菜可吃。” 花枝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怎么可能?就算在外面没人照顾你,李侍卫也不会不管的。” “是真的。”顾长夜抬眸看着她,轻声说道:“就收留我今日一次可好?” 花枝果断拒绝,“不要” 说完她转身打算不再理会他,可却听见顾长夜在自己身后说道:“你不是说今后不要再和我有纠葛了吗?从前的事情你和我两清了,那在赤岭村我跳下古井救你的事情怎么算?” 花枝一把扯下帷帽,生气的看向他,“你要和我算这件事?那过去我......” 割肉放血为你做药引的事又要怎么算? 后面的半句花枝没能说完,她气鼓鼓的看着顾长夜,心里的委屈翻涌上来。 说过去两清的是她,若是再和他翻药人的事情,那他们之间又要说不清了。 一顿饭便能抵消赤岭村的事情吗?那于她来说是划算的。 花枝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 第522章 两清的晚饭 顾长夜坐在花枝房间的外屋。 这个房间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对着正大门的外屋,也能看做一个小的正堂,摆着桌子和四把椅子,平日里花枝便在这里吃饭,左侧的房间花枝做成了书房,右侧便是花枝的卧房,厨房在外面,花枝此时正在那里忙着。 顾长夜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看着花枝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房间,还有厨房偶尔传来的灶台声。 小小的院子,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没有王府的豪华精致,可这里却让顾长夜无比的喜欢,如果将来花枝嫁给他,过这样的生活也未尝不可。 他低下头,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花枝端着两盘菜走进屋内,将菜随意的往顾长夜面前一推,冷淡的说道:“吃吧。” 那两盘菜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好,花枝到底不是什么厨艺高手,只能期盼着味道能好一些。 顾长夜拿起筷子夹进嘴里尝了一口,咽下去后没有说什么,又紧接着去吃第二口。 见他没有说难吃,那应该就是可以下咽的。 花枝并没有多想,毕竟过去路嬷嬷教过她一些厨艺,便觉得再怎么也不会难吃,就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可菜刚进嘴里,花枝便立刻吐了出来,“这么咸!” 她应该是将酱油当成了陈醋。 花枝看向顾长夜,发现他还是神色无常的吃着,她急忙伸手按住他拿筷子的手,“王爷何时变得口味这么重?这么咸吃不出来吗?” “你肯让我进来,不就是打算让我吃完这顿饭便再一次和我两清吗?既然这是我和你最后一点联系,那无论如何我都要吃完。” 说完,顾长夜又要去夹菜。 花枝慢慢坐回到位子上,皱眉看着他。 心口向被什么东西堵住,堵得她发闷,又苦又涩。 她拿起一旁的包子咬了一口,嘴里却尝不出半点味道。 顾长夜抬眼看去,看见她手中的包子身子微微一顿,“你,去见过长柳了?” 花枝的嘴里塞满了包子,鼓鼓的,半晌缓缓点了下头。 顾长夜略微思忖后说道:“她现在过得很好。” 听到他这么说,花枝眸底倏然落下一滴泪。 “那小舞姐姐呢?小舞姐姐如果还活着,也一定会过得很好。” 顾长夜放下筷子,十分心疼的看着她,“枝枝......”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将她赶出王府,她就不会,在外面遭遇那些事,就不会死,对不对?”花枝抬头看向他,眸底的泪水汹涌的滚出来。 “不,我......”顾长夜想要说什么,可最后那些话却哽在喉咙中,无法告诉她。 他不知要从何说起,他们对彼此的误会都太多了。 花枝趴在桌子上闷声哭起来,“顾长夜,你说你爱我,可为何你总是让我伤心难过?明明,明明那时候,到最后我都期盼着你能回来,只要你说一句相信我,我都愿意试着原谅你。” 顾长夜的眉心越皱越紧。 她冷漠无情时,他敢什么都不顾的向她靠近,可一旦她卸下所有的防备,将自己的脆弱展露给自己,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让她不再伤心。 更何况他给花枝的伤痕,是不可磨灭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 顾长夜缓缓伸出手,轻轻抚着花枝柔软的发丝,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花枝不记得自己哭了有多久,只是到最后她的嗓子已经哑到快发不出声音了。 她抬起头,只是看顾长夜一眼,他便似是明了她用意的样子,默声起身离开。 花枝熄了灯,在床榻上躺下后,却无法入睡,看着屋内的漆黑。 顾长夜掌心的余温还残留在发丝。 这世间有没有一种感情,既恨着那个人,又爱着那个人? 花枝抬手捋过发丝,无法否认刚刚那一瞬间,从顾长夜那里她感受到了安心。 生出这种念头,让她觉得自己很无可救药...... 第二日,江尘子的死终于让满朝文武知晓了。 花枝本以为这一次皇上也会有所顾虑,将江尘子的死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可这一次顾长锦却没有这么做。 他已经不打算在和宋婉思还有夏禾绕弯子,是时候和他们做个了解了,上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江尘子被刺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朝上的人有的震惊,有的却不觉得出乎意料。 对于刺杀之人,顾长锦说要严查,便是直接向夏禾宋婉思宣战。 这件事是花枝从郑太医那里听来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件事拖了这么久,也是该有个结果了。 只是在和夏禾撕破脸之前,她还要确认母虫还在不在夏禾那里。 傍晚出宫后,花枝又去了长柳的包子铺。 她还是那个男人很在意。 进入包子铺后,长柳不再像前两次那样热情的迎上来,而是在看见她的一瞬,满目的提防。 这种提防有些莫名,让花枝很是疑惑。 “陈医司竟如此喜爱吃我家的包子?”长柳走到她面前问道。 花枝点头,“都说这的包子好吃,我昨日尝过后,觉得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才又想来买。” 长柳微皱着眉心,沉声问道:“今日想买什么馅的包子?” “排骨。”花枝笑着说道。 说完,她便向后厨看去。 后厨的帘子后面能看到晃动的人影,花枝试图透过帘子晃动的缝隙间,看到后面忙碌的人,却见长柳一步挡在她身前,“我看陈医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陈医司为何如此执着于我家伙计?” “我......”花枝不知要如何说这件事,最后只能说道:“长柳姑娘,我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那日我见你家那位伙计得背影有些眼熟,和我前几日遇到的一个杀手很像,我怕你遇到危险,所以才想确认。” 她说完,长柳的脸色微微一变。 本以为如此说,多少会让长柳生出让她见见那个伙计的念头。 可没想到长柳对她更加不客气,“麻烦陈医司离开我这小店,我这里不欢迎你,别再来找我伙计的麻烦!” 说着,便将花枝推到门外。 花枝觉得长柳的反应十分奇怪,长柳就对那个伙计这般信任吗?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花枝不想再惹恼长柳,想着之后在另寻他法,便往家走去。 刚回到家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冰冷的刀刃架在她的脖颈间...... 第523章 松口 锋利的刀刃贴在花枝的颈侧,稍微动一下,便会被割破脖子。 花枝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和你没有关系,我本无意害你性命,但你不该三番两次的查我的事情。” 花枝细细思忖着,身后的人应该就是长柳包子铺内的伙计,这个男人说话时的声音十分的低哑,一听便是有意为之。 可即便他可以隐藏,花枝还是隐隐觉得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而且听这人说话的口音不像是蜀国人,倒像是赫然人。 “你是赫然人?”花枝皱眉问道。 身后的有一瞬的停顿后,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谁,从哪里来都和你没有关系。” 花枝道:“那日你刺杀顾长夜,已经波及到我,怎么会和我没关系?” 男人冷声说道:“我要的只有顾长夜一人的性命,并不想伤到你,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知道我的藏身之处,我不得不封住你的口了。” 他手中的刀微微用力,花枝便感觉到脖颈间一阵刺痛。 “等一下!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顾长夜?”花枝连忙问道。 那人手上的动作停住,冷哼一声,“你都要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花枝道:“你就当我想做个明白鬼,不行吗?” 男人一阵沉默后,然后冷漠的说道:“我要为一个人报仇,就这么简单。” 说着,他再不给花枝开口问话的机会,拿刀用力的向花枝的脖颈割去。 花枝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暗想今日不会真的要命绝于此的时候,一道冷光从一旁闪过,朝着身后男人的手臂砍去。 男人反应很快,立刻将花枝推开,向一旁闪身,躲过了突然出现的冷刃。 花枝踉跄的跌出去,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她。 她抬头看去,发现是一身肃杀之气的顾长夜,可刚刚挥刀的人是另一个,他又回头看过去,才发现刚刚救她的是楚岚。 楚岚此时收起平日里嬉笑不正经的样子,冷戾的看着那个蒙着面的男人,“你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动手是吧?” 男人的视线冰冷的看着他,慢慢提起刀,下一瞬却倏地向顾长夜和花枝刺来。 那刀尖明显是冲着顾长夜而来,动作十分之快。 花枝心中一惊,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转身抱住顾长夜带着他一起向一旁的地面倒去。 楚岚反应及时,在看到男人刺向顾长夜他们时,立刻有了动作,迅速飞身过去,用刀拦住对方。 刀刃与刀刃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男人的刀刃立刻被弹开。 一次不能成功,男人也不恋战,飞身跃上墙头跳了出去,楚岚也立刻追了上去。 院子内没了打斗的声音,倏然陷入安静之中。 花枝却还是紧闭着双眼,抱着顾长夜的腰身,手微微的颤抖着。 顾长夜被她压在身下,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周身的戾气渐渐消散,眸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突然想起,在龙城的时候,花枝也是这样下意识的挡在他的身前。 顾长夜抬手轻拍着花枝的背脊说道:“你是傻瓜吗?为什么总是要挡在我前面?我又不是躲不过去。” 花枝缓缓睁开眼睛,侧脸看着一旁的地面,他们二人倒下时,顾长夜特意拦住她,让自己的在下面倒下的,所以他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 只是今日他穿了一身银白的袍子,此时已经被地面弄得脏了。 顾长夜的怀抱很温暖,还是和从前一样,总会让人生出很多依恋。 良久花枝轻轻挣开他的双手站起身,顾长夜也跟着站起来。 她沉声说道:“你走吧。” 说完,她便将顾长夜用力的推出门外。 顾长夜还想要说什么,可未等开口身后的大门已紧紧合上。 花枝背靠在门上,眼睛渐渐红起来。 为什么她会本能的去报护顾长夜?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不可以再爱这个人了,可身体的记忆还在。 到头来让自己变得可悲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顾长夜在花枝的门口站了许久,不肯离去,一直看着那扇紧合的门。 直到楚岚急匆匆跑回来,顾长夜才转身看向他,“果然,那一日在城门边上,将她带走的人是你。” 听出顾长夜声音中的冷意,楚岚后背出了一片冷汗,急忙单膝跪下,低头说道:“卑职也是听从皇上命令,保护花枝姑娘,那时花枝姑娘不想让王爷认出自己,我只能同王爷动手,还请王爷恕罪。” 顾长夜问道:“所以那一日天牢起火时,你去颁布先皇遗旨,其实就已经知道她没有死,是不是?” 楚岚垂着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他是知道,可是因为皇上的命令,所以他无法说出来,也早就辽大有一天顾长夜会知道这件事,他就一定逃不掉此劫。 “王,王爷,我也不愿看见王爷那般伤心难过,着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花枝姑娘还好好活着,我也有一份功劳是不是,这也能将功抵过了吧?”说着,楚岚抬起头看着顾长夜又不正经的笑起来。 顾长夜的视线里划过冷光:“将功抵过?你既然领命保护她,刚刚为什么她还会深陷在危险之中?” 楚岚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那个黑心的刺客,他日日都在暗中保护着花枝,就今日嘴馋去买了口酒喝,偏就这时候出事。 他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只好又低下头的等着顾长夜罚他。 可半晌过去,顾长夜却没有要罚他的意思。 “好好保护她,这些时日可能会有很多人要对她不利,她要是断了一根头发,你就以死谢罪。” 顾长夜淡淡说完,便抬脚离开。 他直接去了关押柳顺意几人的地方。 之前抓到的那几个夏禾的人,意志已经被消磨殆尽,而柳顺意才被抓来几日,虽也狼狈不堪,可看起来要比另外几人好很多。 顾长夜扫视他们几人一圈,并没有急着盘问柳顺意,而是想那几个男人走去。 “说吧,夏禾都给你们下了什么命令?”他冷声问道。 几人都已经奄奄一息的模样,费力的看向他。 顾长夜不让他们死,却做到了让他们厌恶活着。 最终终于有一个人坚持不住,缓缓开口。 “我们并不清楚主人在做什么,只负责听从命令办事,但听到主人说起过药人......” 第524章 表明 “我们并不清楚主人在做什么,只负责听从命令办事,但听到主人说起过药人......” 另一边被绑着的柳顺意一惊,“你们!” 看到柳顺意的反应,顾长夜微微蹙眉,沉声问道:“什么是药人?” 那人气息微弱的说道:“我不知道,只是听主人说起过,我们负责找人送到主人那里,主人说要将它们培育成药人,那些人有的被送去了赤岭村。” 顾长夜暗暗思忖,所以说赤岭村的那些村民便是药人? 见这个人是真的不知道药人是什么,顾长夜又问道:“你知道夏禾将兵器图放在哪里了吗?” 那人摇头,“主人从来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不过主人还在找有关兵器图的东西,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和一个叫阮灵的有关。” 果然他还没有找到另一半钥匙。 顾长夜连忙问道:“那你们可查到什么了?” “查到了。”那人说道:“有个姓楚的女人,手上有一块金锁,据说那金锁上面有个灵字,应该就是阮灵的东西,不过那个女人在花家人死了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们还在找。” 顾长夜皱起眉头,“花家?你说的是温云歌的夫家?” “对,那个女人曾经是温云歌的贴身嬷嬷,有人说她没死,不过我们还没找到她的踪迹。” 顾长夜神色渐沉。 温云歌的贴身嬷嬷为什么会有阮灵的东西? 顾长夜:“夏禾知道这件事吗?” 那人摇头,“我们未等汇报此事,便被你抓到此处。” 顾长夜慢慢站起身,冷眼睥睨着那几人,半晌对身旁的安慰说道:“将他们几个的舌头割掉,挑掉脚筋,扔到衙门前吧。” “是。” 明明要被割掉舌头挑掉脚筋,那几人却反倒露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似是得到了解脱。 将那几个人送出去后,顾长夜才转身走到柳顺意面前,“你还能坚持多久?” 柳顺意此时已经蓬头垢面,视线很里的瞪着顾长夜,阴冷的勾了下唇角,“我可和那几个懦夫不一样!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的!” 顾长夜冷笑一声,“很好,我看你的骨气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说着他微微俯下身,幽深眸子里散着寒意,幽幽说道:“你坚持住了,或许我一开心,还能让你见见你的孙子。”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孙子,柳顺意的脸色顿时僵住。 顾长夜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走到门外,李丛正在外面候着,“王爷,今日收获不小。” 顾长夜来不及为此欢喜,沉声说道:“去查那个姓楚的嬷嬷,一定要在夏禾之前,找到另一把钥匙。” “是。”李丛领命后立刻转身去办此事。 顾长夜往住处回的时候突然想到,楚嬷嬷这三个字有些耳熟,似乎是在花枝那里听到过。 他细细思忖半晌才想起,有一次花枝说起过好像在都城内看到了楚嬷嬷的身影。 难道那个女人就在都城内? 顾长夜皱眉,又想到花枝说起过,她很依赖楚嬷嬷,可楚嬷嬷却将她卖到了鬼市的事。 他回忆起初次见到花枝的画面,她小小的一团,和一只恶犬关在巨大的铁笼中。 她脏的的实在看不下眼,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很丑,在鬼市当成奴隶贩卖都卖不上价,只能供人取了。 可唯独那双眼睛,没有被丝毫阴霾遮盖。 她望向自己时,他被那双眼眸的光亮惊到。 世间竟然有一双和阮灵如此想象的眸子,偏偏却是温云歌的女儿。 现在想来,他是多么的蠢。 有那样眼眸的人,又怎会和她的母亲一样。 顾长夜暗暗抓紧缰绳。 那个楚嬷嬷若是找到了,他一定不会放过,花枝在鬼市的经历,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 第二日,花枝并没有急着入宫,而是直接去了长柳的包子铺。 她到时包子铺还没有开张,大门开着,屋内只有 长柳在整理着台子,不见其他人。 花枝皱眉走进去。 看见她,长柳皱起眉头,“你怎么又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花枝并没有因为她的语气而退却,而是上前一步说道:“长柳,你的那个伙计有问题!” 长柳皱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请你离开。” 花枝抓住她的手臂,“你相信我一次,之前他就像刺杀顾长夜,昨日他去了我家,因为我在查他的事情,他又想对我不利,你相信我一次,我怕他对你也会做什么!” “什么?”长柳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她便收起惊讶,沉声说道:“陈医司许是认错人了,我家伙计很普通,昨日一直在后厨帮忙。” 说完,长柳便甩开她的手,向后厨走去。 “要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花枝急切的问道。 长柳的脚步微微一顿,良久慢慢转过身,对她说道:“我和陈医司并不相熟,陈医司如此关心我实在感激不尽,但我更想我家的伙计,毕竟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要比和陈医司久很多。” 花枝的心有些疼。 她不清楚长柳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只是听到她说,她和那个人相处的时间比和她要久很多时,花枝感觉很难过。 她们相处的也不短啊!长柳和小舞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而今她就站在长柳面前,可她们两个人却像是陌生人。 “长柳。” 在长柳撩起帘子走进后厨时,花枝缓缓开口。 长柳有些不耐烦的转头看去,“陈医司还有什么事?” 花枝的声音哽咽起来,“长柳,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什么?”长柳疑惑地看着她。 花枝垂着眼眸,泪珠从眼中汹涌而出,许久他缓缓抬手将头上的帷帽摘下。 看着面前的人,长柳的眼睛慢慢睁大。 “花,花枝?” 花枝红着眼睛看向她,“长柳,我没有死。” 长柳震惊的捂住嘴巴,以免自己的叫出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她以为死了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许久她慌乱的走到花枝面前,抬手捏了捏花枝的脸。 感觉到长柳手上的力道,花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在做什么?” 长柳结巴的问道:“你,你是真的?” 花枝叹息,“对不起,当初骗了你,我也有苦衷......” 她还没说完,长柳便拉起她的手向后厨走去,欢喜的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525章 想和他说的 重新见面的喜悦未等消退,就被长柳拉着去见另一个人,花枝脑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怔半晌,任由着长柳将自己拉进后厨。 长柳带着她又从后厨的门走出去,那里面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院子左侧有一口古井,右侧则有一个小门,像是柴房。 她带着花枝走向那个小门,推开门后,花枝看着屋内的人,脸上渐渐露出震惊。 屋内的空间不似外面看起来那般狭小,里面站着的坐着的足足有六个人,而且这六个人大部分花枝都认识。 刚刚和长柳相认时眼睛泛起的红意还没有褪去,此刻看见屋内正中间站着的陈念,那股眸底酸胀的泪意又涌上来。 陈念见到花枝,也露出刚刚长柳见她时一样的神情,满脸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小,小丫头,真的是你?”他颤声问道。 看见他,花枝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师父?你怎么会这?还有......” 她看向一旁的贺悦城、药格罗,他们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怎么该在赫然的人现在都在长柳这里? 陈念走到花枝的面前,抬起手想要触碰她,可花枝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些微颤。 一旁的长柳连忙欢喜的说道:“不用试了,我已经验过,她是真的,而且好好的活着。” 陈念激动的抓住花枝的肩膀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花枝将自己的疑惑先放在一旁,轻声说道:“当初只是假死,皇上的病你是知道的,皇上不想被夏禾的人知晓他想法子解毒的事情,便将我带到天牢中,制造了那场假死,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陈念呆怔半晌,才将她所说的事情理清,脸上露出笑意,“小丫头你的命可真是大啊,竟然真的从顾长夜的手中逃出来了?” 听到他的问话,花枝陷入一阵沉默。 一旁的贺悦城走过来,视线一直落在花枝右手中的帷帽上。 “你还和他在一起?”贺悦城声音凉凉的问道,但是不难听出其中的恼意。 陈念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有些疑惑,“你在说什么,小丫头怎么还会......” 贺悦城打断他的声音,“这个帷帽我认得,前些时日我去取打造好的弓箭时,偶遇到顾长夜出城,便追了上去想要直接杀了他,但是没能成功,当时他身边的女子就带着这个帷帽,这几日一直跟着我到铺子的也是她,昨日我想要将她处理掉被顾长夜的人拦住了,因为她的声音变了,又挡着脸,所以我没能认出她。” 原来刺杀顾长夜的人是贺悦城。 花枝倏然明白,昨日他说的要为一个人报仇是什么意思,原来那个人指的就是她。 陈念一时不知,是该因为贺悦城自作主张刺杀顾长夜惊讶,还是因为花枝不长记性,还留在顾长夜身边惊讶。 “我是和他在一起,可我没有留在他的身边,我们只是都想要除掉夏禾而已,再无别的瓜葛。”花枝说道。 贺悦城微微蹙了下眉头。 感觉到贺悦城的视线,花枝有些心虚的看向别处。 昨日她护在顾长夜身前,贺悦城是看的一清二楚,此时她再说她们之间毫无瓜葛,显得底气十分不足。 不过贺悦城并没有戳穿这件事。 陈念只是怔了一下,便笑着说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丫头还活着!” 长柳在一旁帮衬着说道:“是啊!阿......花枝还活着!” 花枝知道长柳还是习惯叫阿奴那个名字,现在还在慢慢适应中。 花枝吐出一口气,缓和情绪后,扫视了一圈屋内,视线在屋子最角落中的人身上停留一瞬后,沉声问道:“现在你们该告诉我,你怎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就说来话长了。”陈念叹气。 他身后的药格罗,一把将他推开,粗声粗气的冲花枝说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是你们蜀国的士兵,害的我们特勤......” 见药格罗的语气不好,长柳不悦的挡在花枝身前,“这件事和花枝有什么关系,你怨她做什么?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几个无能,吃了败仗就怨别人?!” 药格罗也起了火,“你!” 见他们要吵起来,花枝忙拉住长柳,站出来说道:“吵架只是浪费时间,将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 药格罗气得胡子一颤一颤,最后还是一旁的贺悦城说道:“特勤回到赫然后没过多久老可汗便离世了,虽然临死前将口谕传下去,将可汗之位传于我们特勤,可其他人并不认可,因此起了内乱。” 花枝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赫然的事情,有些惊讶。 “特勤手中的精兵良将不少,并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但却中了阿史那赫里的奸计,他原本实力最弱,手中有没有强兵,所有人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可就在特勤和其他人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突然带着一大批士兵,要将所有人赶尽杀绝,我们都没有料到,被他打的元气大伤,是侥幸逃出的。” 听贺悦城说完,花枝皱眉,“手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一批强兵,这怎么可能,便是要四下培养,也是费时费力的事,你们不可能察觉。” 贺悦城点头,“对,我逃脱后乔装打扮,掏出赫然后才无意中探听到,阿史那赫里手中的那些兵,都是蜀国人,所以我们才断定一定是蜀国有人在帮他,我们这才一起来了蜀国,因为还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在帮阿史那赫里,只好隐藏身份,正愁无处可藏身的时候偶遇见长柳姑娘,是她收留了我们。” 知道了前因后果,花枝终于理清思绪。 角落里的人却突然开口,“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片刻后几人想门外走去,长柳本想要说什么,也被陈念硬拉了出去。 花枝看着他慢慢走向自己,原本隐匿在阴暗中的面庞,此刻也彻底展露。 一年未见,他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额头多了一道伤疤,向花枝昭示着他经历了多么惨烈的一场战事。 “你和他们说了这么多,就没有想和我说的?”他问道。 半晌,花枝吐出一口气,轻声开口。 “阿史那云,好久不见。” 第526章 赤岭村的秘密 阿史那云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这么久不见,你就只有这一句想对我说吗?” 花枝垂眸,“我本就没有想过我们还能再见,也就没有想过见面之后该说什么。” 阿史那云那双似狼的眼眸,染上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是吗?这一年来我可是想了好多要和你说的话,当初将你留下来,我很后悔,后悔没有将全部事情告诉你。” 花枝默声片刻后,说道:“所以你早就知道顾长夜和我的关系?所以当初才会质疑让我离开顾长夜,害怕我受伤?” 她看向阿史那云,“谢谢你,虽然我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但是还是要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想要带我回赫然,到最后都给我留下退路。” 阿史那云轻蹙了一下眉心,片刻后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声音有些不悦,但却像是恼自己一般,“不要总是对我说谢,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对你,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将所有的真相告诉你。” 他这句话花枝没有听懂,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阿史那云瞥了她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半分未变。” 花枝浅笑,指了指自己额头,和他额上伤疤一样的位置,“你倒是变了许多,脸上多了些东西。” 阿史那云被她的模样逗笑。 说到底,阿史那云也帮过她,花枝敛去笑意说道:“关于阿史那赫里手中突然出现的兵马,我会帮你查的,你放心这是我欠你的。” 说完,花枝便要转身,却被阿史那云突然拉住。 “我当初帮你,不是想要你欠我的,所以你不要插手这件事。”阿史那云神情严肃的说道。 花枝想了想,推掉他的手,“我知道,可这件事或许和我在查的事情也有关,不只是因为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转身走出房间。 过了许久,贺悦城还有陈念走进来,陈念急忙问道:“你告诉她了吗?” 阿史那云走到椅子上坐下,沉声回答:“没有。” 陈念一惊,“为什么不告诉她?” 阿史那云不知在想什么,拿起一旁的茶杯一时发起呆来,良久缓缓说道:“再等等......” ...... 赤岭村的事情花枝一直没有去处理,拖了三四日之久,终于皇上派人给她传了口谕,如果她再不去处理,皇上便要将事情告诉顾长夜,让顾长夜去处理。 花枝这才坐上马车,再次前往赤岭村。 这一次却比第一次去赤岭村还要沉重。 花枝拿出那个老婆婆给她的牌子,看了许久,花枝还是没有想出这牌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小娃娃是那位老婆婆的家人吗?可村子里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小孩子。 到了赤岭村时,花枝发现士兵中多了些生面孔,还看见了和柳成正说话的李丛。 花枝有些诧异李丛怎么会在这里,便走上前,“李侍卫?” 看见花枝,李丛也有诧异,“陈医司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是奉皇上旨意来处理赤岭村最后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花枝的声音不自觉的沉下去。 李丛蹙眉想了想,“处理?村民们的疫病不是已经治好了吗?还要如何处理?” 花枝说不出口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便将话岔了开,“李侍卫在这里做什么?” “我......”李丛摸了摸脸颊,最后就只是冲她笑笑。 察觉出他也不想说出意图后,花枝也没有追问。 她刚迈出一步想要进入赤岭村,一个士兵有些匆忙的走过来,不小心撞到花枝,将她塞在袖中的木牌装的掉在地上。 “啊,对不起!”说着那个士兵连忙蹲下身子去帮她捡木牌。 可他的指尖还未碰到木牌,人便怔住,“这......” 花枝也蹲下,看着他的神情问道:“你见过这东西?” 士兵的眼角染上红意,手颤抖着拿起木牌,看着木牌上面雕刻的娃娃,良久声音哽咽的说道:“这是我奶奶的木牌,这上面刻的就是我小时候。” 花枝一惊,“你是赤岭村人?” 士兵不解的看向她,“我不是赤岭村人,而是松陵人,你怎么会有这个木牌?我的奶奶已经失踪四个月了,你知道她在哪里?” 花枝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李丛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对一旁的柳成说了几句后,便转头对那个士兵问道:“你是不是到这里还没有进过赤岭村?” 士兵含着泪点头,我是昨日才到这里的,还没进去过。 花枝拉住他的手腕,站起身便想赤岭村里面跑去,在里面找寻了很久,里面村民痛苦的模样,有些震惊到士兵,一直大张着嘴巴看着这人间地狱的画面。 最后花枝终于在一个小破茅屋中找到那位老婆婆。 虽然疫病已经痊愈,但因为脸上的脓疮已经很严重,经过治疗后脸也无法恢复到原样。 看着昏暗的屋中,那位已经面目全非的老人,士兵不可置信的向前挪着步子,良久终是向前扑去。 “奶奶!” 士兵紧紧抱住老婆婆,哭的泣不成声。 花枝却失神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想到顾长夜刚回来的那一日,说起过手下有士兵家人失踪,寻找无果。 她也倏地明白,赤岭村实际的村民为何要比记载的人数多出那么多。 谁能想到那些失踪的人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恶人折磨的不成人形。 村子里还有那么多的人,不知是谁的妻儿,谁的父母。 花枝转身跑出去,一路埋头向前跑着,就连周围又喊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跑了很久,最终累得气喘吁吁,再无法跑动的时候,倏地停下蹲坐在上。 想到那位士兵,花枝埋头哭起来。 她要如何告诉那位士兵,他马上又要和刚重逢的奶奶分开,而且这一次将会是天人永隔,哪怕是让那位老婆婆活着,那接下来的日子也只有痛苦。 “啊!!”花枝痛苦的大叫,却还是无法宣泄自己心底的压抑。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包裹住。 只是一瞬,花枝便知道是顾长夜,可她却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低沉轻柔的说着。 第527章 调查药人 顾长夜的声音低沉温柔,轻轻抚慰着花枝的不安。 他的声音像一条紧紧牵系着花枝的线,不让她被自己的不安击的崩溃。 “是我,是我害他们变成现在的样子......”花枝抽噎着说道。 顾长夜还没能浓情眼前的情况。 他收到李丛派人来的汇报,知道村子里的村民有很多就是之前失踪的人,便立刻赶来了,可刚到赤岭村前就看见花枝低头跑了出来。 这些失踪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这些不都是夏禾做的吗? 顾长夜有很多疑惑,可他现在问不出口,只能低声安慰着她,“不是你的错,乖,我带你回去,睡一觉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他伸手将花枝打横抱起,带着她想营帐的方向走去。 花枝靠在他的肩上,双目有些失神。 顾长夜的话只是无力地安慰,可依靠着他,花枝却真的感觉自己好像多了一个支撑。 大抵是哭的太累,她不知不觉的便睡过去了。 顾长夜将她抱进营帐,摘下她的帷帽,在床榻帮她盖好被子后,眸色温柔的看着她的睡脸。 “王爷。” 帐外传进来李丛的声音,顾长夜有些不舍得看了一眼花枝后,才起身走出营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丛双手奉上一本册子,“村民们大部分人都本不是赤岭村人,刚刚属下已经让家中有人失踪的士兵们,进村认人了,查实身份的有一百一十五人,都已记录在册上,还有一些身份无法查明的,应该也是从别处被夏禾掳来的,查实身份只怕需要一段时间。” 顾长夜蹙眉接过册子,沉声问道:“知道陈医司是怎么一回事吗?” 李丛也露出疑惑地神情,“这......属下还真不知道,陈医司拉着那名士兵进入村子后,没一会儿便哭着跑出来,听那个士兵说,陈医司看见他和他奶奶时,情绪便有些不对。” “知道了,下去吧。” 顾长夜说完本要转身回营帐,李丛却倏地问道:“王爷,您是不是喜欢陈医司?” 顾长夜的步子一顿,许久看向他缓缓问道:“为何这样问?” 李丛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莫要怪属下多嘴,王爷看陈医司时的视线,和当初看花枝的视线一模一样,我......我有些在意这件事,所以想要问问王爷,王爷是要放下花枝了,还是说将陈医司当成了替代品。” 顾长夜:“你多嘴的毛病这一年来还是半点没有改掉。” 李丛笑,知道顾长夜说的是当初自己因为花枝,出言顶撞他的事。 “我从来没没有想过要忘掉花枝,哪怕是当初我以为她背叛我,心生恨意的时候,我都没想过将她从我心里赶出去。”顾长夜说道。 李丛有一瞬的诧异,紧接着又皱眉说道:“那我就不能看着王爷再一次犯错,王爷若是将陈医司当成替代品,那对陈医司很不公平,只会伤害她......” “我知道。”顾长夜打断他的话,“这一次我不会让她受伤。” 说完,不再给李丛说话的机会,顾长夜转身走进营帐。 花枝这一觉睡得很长,从白日一直睡到天黑。 她睁开眼时,顾长夜正坐在桌前,认真的翻看着什么。 花枝侧头看着他的身影,有一阵的恍神。 她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沉,连一场梦都没有,又想起睡过去之前,顾长夜安慰她的声音,好像就是因为他温暖的声音,她难得的能安睡。 可笑的是,她的噩梦是顾长夜,能驱赶噩梦的也是顾长夜。 “你醒了。” 花枝倏地回神,发现顾长夜右手支在桌上撑着自己的下巴,正侧着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难得染着点点笑意。 花枝面无波澜的撑着身体坐起,“嗯,今日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长夜说道:“只是你哭的时候,有些让我手足无措。” 花枝看着他有一抹诧异,不过很快便冷下脸说道:“王爷是什么人,这世间只怕不会有让王爷手足无措的事,就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顾长夜的眸底有一瞬的暗淡。 他缓缓起身走向花枝,最后停在她面前,俯身靠近她。 “那你还是不够了解我,这世间其他女子落泪,我都不为所动,唯独你不一样。” 花枝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还有身上的冷檀香,慢慢靠近,将她包裹在其中。 顾长夜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连,从浅淡的依恋,逐渐变成热烈的贪恋,“你若哭了,我的心也会跟着疼。” 花枝感觉自己的心很不争气的开始失控。 她恨自己的感觉,可又控制不了,只能装的冰冷凉薄,不想被顾长夜看出破绽。 良久,她冷声说道:“顾长夜,一年未见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你从前可不是这般厚颜无耻,上次挨了我一巴掌后还能这样靠近我,你的底线什么时候变了?” “在你这里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底线。”顾长夜几乎都没有犹豫,便开口回答。 花枝有些震惊。 顾长夜接着说道:“你说我厚颜无耻也好,自私自利也罢,这一次我都不想再错过你,我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情,我都会毫无保留的给你。” “你不恨我了吗?”花枝皱眉。 顾长夜垂眸,又向她靠近几分,“比起你,我更恨我自己。” 花枝:“可是我恨你......” 不等她说完,顾长夜轻声道:“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要靠近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你!”花枝生气的说道。 顾长夜眸色悲伤的看着她,“哪怕你一辈子都恨我,我也不想放手,我已经跟着那具焦尸死过一次,如今你是我的救命稻草,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抓紧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花枝微张这唇瓣,声音却哽在喉咙中发不出来。 良久,花枝慌乱的穿上鞋站起身,走到一旁和顾长夜拉开距离。 她暗暗地压着心底的跳动,告诉自己,不要再被他带进深渊。 顾长夜没再追到她身边,而是选择给了她呼吸的时间。 良久花枝回神,视线落在顾长夜的桌上,一本医书正摊开。 她沉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还喜欢看医书了?” 顾长夜并没有想瞒她,说道:“我在调查药人的事情。” 从他口中听到药人两个字,花枝一惊,慌张的转身,“为什么查这个?” 第528章 未死的人 看着花枝的反应,顾长夜察觉到不对劲,“你知道药人?” 花枝知道自己表现的太明显,视线闪躲起来,敷衍的说道:“听说过。” 顾长夜知道她在隐瞒什么,花枝很不擅长说谎,每次说谎都会表现在脸上。 他轻声叹气,走到桌前,指尖点在医书上说道:“这些时日我翻阅了很多书籍,对药人的记载少之又少,即便是提起,也只是一笔带过,如果陈医司知道关于药人的事情,便同我说说吧。” 花枝紧抿唇角,不肯回答。 顾长夜又说道:“赤岭村的村民便是药人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难道你是想替夏禾隐瞒?” 花枝不喜欢他句话,皱眉看着他,半山沉声说道:“对,我是知道了,但我不说是因为这件事......” 说到一半她又停住,思忖片刻后,最后出口的话还是变了样,“只是因为这件事太复杂,我和你说不清。” “那现在可以说了吧。”顾长夜道。 花枝吐出一口气,说道:“药人早就成为医术中所禁止之法,所以你看的那些医书里才没有记载,培育药人需要一个健康强壮的人,尝遍千百种毒物,最终让自身不会再被毒侵害,这就是药人,因为其期间尝受到的痛苦太不人道,成功的可能性也太小,大部分熬不过千百毒物便会死掉,所以药人成为禁法。” 顾长夜皱眉,“夏禾对那些村民做了这种事,可是都失败了,多以便想假装成疫病,将他们都处理掉?” 花枝的手不受控的颤起来,良久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顾长夜问道:“可你说这是你的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花枝有一阵的慌乱,半晌才开口回答:“他们本就时日无多,如今正经受这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我已经和皇上说了,语气这样生不如死,现在最好的做法是给他们一个痛快,皇上命我此次前来,便是做这件事。” 说完,花枝停顿一下,看向顾长夜沉声问道:“你说,杀死这么多无辜的人,是不是我的错?” 顾长夜皱眉走到她面前,“他们会变成 现在的样子,起因是夏禾,与你无关。” 花枝苦笑一声。 顾长夜轻轻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这边还有许多事我要做,你先回都城吧。” 花枝抽回手,撇过头便转身离开。 她知道顾长夜来这里肯定是要查夏禾的事,估计不会让她处理赤岭村的事情,花枝正好借这个说法,将赤岭村的事情再拖些时日。 隔日一早,花枝便骑马回了都城。 到家门前时,看见一个乞丐,正躺在她的门口,像是昏了过去。 她心中一惊,立刻下马去查看那个乞丐的情况。 乞丐是个女子,头发盖住了脸,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还是那发着恶臭,身上还有无数的伤痕。 最重要的是,这个乞丐的腰部以下已经没了知觉,似是很久之前受的伤,导致她再也无法走路。 这样的情况,让花枝蓦地想起香菱。 她和香菱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香菱她有着别样的感情。 无法放任不管,花枝只好将乞丐拖进了屋中,打算为她疗伤。 花枝打了盆清水,将乞丐的的衣服脱下后,帮她擦洗一番,最后去清理乞丐的脸。 她轻轻拨开乞丐的头发,未等回头拿帕子,看着那张脸倏地怔住。 “子俏?!”花枝一惊。 她仔细的看了一番,确定那张脸就是子俏。 子俏还活着?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 花枝的声音,将昏睡中的子俏吵醒,眼帘吓得眼珠轻轻转动一圈后慢慢张开,声音嘶哑的说道:“水,我要喝水。” 花枝不可置信的吐出一口气后,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子俏的唇边,慢慢给她喂下。 半晌,子俏才彻底清醒过来。 比起花枝看到她时的惊讶,她要比花枝更多几分恐惧。 “鬼!救命!有鬼啊!” 花枝就站在床榻边,蹙眉看着她。 想起之前他从赤岭村回到都城时,在街市边看到的乞丐,觉得十分眼熟,应该就是子俏。 “子俏,你很怕我来索命?”花枝冷声问道。 子俏捂着耳朵,发疯一般的点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看她这样也没有办法好好答话,花枝只好强硬的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来脸上,“你好好看看,我是鬼吗?” 子俏不敢听不敢看,只是手上温热的感觉,让她有些吃惊。 许久她才慢慢抬起头,“你,你到底是什么?你不是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奴是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花枝。”花枝冷声道,将子俏的手扔开,“你会这么害怕,就说明你心虚。” 子俏惊恐的看着她,“我已经遭到报应了,两条腿都被王爷打折了,他们以为我死了,将我扔到乱葬岗,可我还有一口气在,好不容易从尸体堆中爬出来才捡回一条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花枝并没有因她的遭遇而生出同情,“你当初助纣为虐,这都是你的报应。” 子俏不敢反驳,只能惊恐的看着她,用眼神向她祈求一条生路。 花枝冷漠的看着她,许久问道:“顾长夜为何打断你的腿?” 子俏连忙回答:“王爷知道了当初想要毁掉你面容,将你带到鬼市的三人是小姐收买的,又被小鱼戳穿,小舞之所以突然从王府中消失,是小姐叫人将她带出去的,还卖到了烟花之地,就是想折磨小舞,也折磨你。” “什么?!”花枝愤怒的看着她,“你说小舞,是沈怜叫人绑出王府的?” 子俏点头,“小姐想要让你恨王爷,便叫我去买的人。” 花枝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理智,抬手伸向子乔的脖颈用力掐住,“你们若是恨我,边冲我来罢了,为什么要伤害小舞姐姐?” 那曾经最关心她,最在乎她的人,就因为沈怜的嫉妒,永远不在了。 子俏用力抠着花枝的手,想要找回自己的呼吸,奈何她现在根本比不过花枝的力气。 许久,她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可以......还你清白......” 第529章 不需要勉强的 花枝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放开的子俏,终归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她看着子俏沉默了许久,最后将子俏一人扔在屋内,将房门锁好后,花枝便想长柳的包子铺走去。 到包子铺时,又是和往常一样,挤满了人,不过百忙之中长柳还是在空隙间看见了花枝。 “你怎么来了?”长柳欢喜的迎上来。 花枝的语调却要低落很多,“长柳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长柳:“什么事?” 花枝的声音轻颤起来,“关于小舞的事情。” 听到花枝的话,长柳也沉默下来。 最后朝一旁的小伙计招了招手,让他招待客人后,便拉着花枝走进后厨,进入后院中。 陈念和贺悦城正在院内说着什么,看见花枝同样信息的迎过来,刚想要开口说什么便察觉花枝的情绪不对。 长柳拉着她在院内的小椅子上坐下。 花枝摘下帷帽,双眸泛红的看着她,“我本以为小舞姐姐是因为顾长夜的迁怒才会死的,可其实不是他做的,是吗?” 长柳叹息,“确实是这样,这些事都是沈怜做的,不过这件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子俏和我说的。”花枝失神的回答。 长柳诧异,“子俏?她不是死了吗?当初顾长夜因为此事大发雷霆又不肯惩罚沈怜,便狠狠的罚了子俏,最后她被活活打死,扔出了王府。” 花枝说道:“她没死,落个残疾成为了乞丐,今日我回来后便看到她倒在我的门前。” “活该!她就是活该!”长柳大骂起来,“她帮着沈怜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活下来都是便宜她了,花枝你不要帮她,就让她等死好了!” 花枝略微沉默后,语气沉重的说道:“我不能放任不管。” 长柳惊叫起来,“为什么?!”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所蒙受的冤屈,也一直都想洗清那些罪名,可是一直没能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情是沈怜做的,既然子俏还活着,那她一定可以证明我的清白。”花枝看着长柳说道。 长柳一阵沉默后,用力点头拉起花枝的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不是你做的事情,本就该让所有人知道。” 一旁的一直默声听着的陈念和贺悦城,此时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陈念的脸色却有些阴沉,“丫头,你不会听说小舞的死与顾长夜无关后,在想着原谅他吧?” 花枝有一瞬的慌乱,“我......” “小舞的死是和他无关,但是你可别忘了,你的家人都死于那家伙之手,你那时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他而起!” 陈念气愤地说着,一旁的贺悦城却暗暗扯了下他的衣袖,想要制止他说什么一样。 花枝原本的动摇,渐渐敛起,片刻后轻声说道:“你说得对,我只想让沈怜收到该有的惩罚,从此以后和顾长夜再没有什么牵连。” 长柳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想怎么做?顾长夜那么护着沈怜,他会不会还和从前一样,依然护着沈怜而不相信你。” “这一次不管他信不信,我都要撕下沈怜的面具。”花枝坚定地说道:“今晚我就去王府,让所有人都看清当年被隐藏起的真相。” 说完,花枝戴好帷帽起身离开。 长柳心中依然担心,思来想去还是跑进屋内,想要将这件事告诉阿史那云,想看看他有没有办法护花枝周全。 可还未敲门,门便打开,阿史那云站在门前扫视一圈门外的人,“我都听见了。” 贺悦城说道:“特勤,这一次要不要那件事也......” 一旁陈念冷声打断贺悦城的话,“不行!不能说,就让那丫头一辈子恨着顾长夜才好,反正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远离顾长夜!” 阿史那云面上一片清冷,指尖轻轻磋磨着掌心中的金锁。 贺悦城蹙眉,担心阿史那云会被陈念的话影响,急忙说道:“她一定是想知道实情的,这不是什么不重要的事情,特勤一定要想好,如果有朝一日花枝知道您隐瞒了此事,一定会怨您的,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陈念生气的用身子撞了一下贺悦城,“你没看出来那丫头对顾长夜还余情未了?若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觉得顾长夜身上的罪孽又减轻很多,没准就原谅他了!” “原谅不原谅他,该由花枝来选择,而不是我们替她做决定!” 二人在院子中争论起来,而阿史那云就看着手中的金锁沉默不语。 他曾经选择不同她说,是因为他也担心,花枝会因此选择原谅顾长夜,那样她就永远不会随他离开,如今他还要再做一次这样的选择吗? 沉默持续良久,最后他沉声说道:“贺悦城,今夜务必将顾长夜引到王府,既然有一场大戏,他怎么能不在场。” 贺悦城眸底闪过光亮,“是。” 应下后贺悦城便转身跑了出去,而陈念知道阿史那云已经做了决定,气恼的甩了一下衣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 院子中只剩下长柳和阿史那云二人。 长柳忍不住问道:“你......喜欢花枝?” 阿是安云刚毅的脸上不见半点柔和,锋利的眸子一直落在金锁上,最后轻声说道:“如果真要说喜欢,我更加喜欢阮灵吧,她们二人有着一样的眸子,可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惜的是,我遇见阮灵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我晚了一步,我不喜欢强人所难,而且即便我勉强阮灵,只怕她也不会让我好过的。” 长柳叹气,“可是花枝你也晚了一步,她先遇见了顾长夜,纵使你勉强,她也不会改变心意。” 阿史那云轻笑,紧紧攥住金锁,“我是草原上的孤狼,不想要勉强的,也不需要勉强的,我之所以会为她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我欠阮灵一条命,如今还给她,才能算扯平了......” 第530章 当年的真相 恭亲王府。 眼看快要到子时,沈怜在床榻上还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上一次顾长夜回来找过她之后,她便过得日日提心吊胆,担心着那个柳顺意会和顾长夜说出什么。 她的门前多了几名侍卫,是顾长夜安排在这里,负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让她想要找夏禾出手帮忙都不行。 虽然住在顾长夜的房间中,可她的日子却一点不像一个王妃,更像一个囚犯。 即使关了窗,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还是能照进来。 她下意识的看向那扇窗,却见一个黑影在窗外慢慢的走过。 那影子一看便是一个女子的。 沈怜顿时就慌了。 这三更半夜的,院子里怎么还会有别人?平日里子眠除了一日三餐,其余的时候也不会来这个院子的。 她慌忙坐起身大喊道:“是谁?” 可门外却没有一人回答。 门外的侍卫不见了? 这没有让沈怜感到欢喜,反而加重了她的不安,她走下床榻,向门口靠近,停下来时,门外的黑影也停在了门前。 “沈怜,我们的帐也该算算了。” 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的熟悉,沈怜甚至没有费力去寻找,便想起了门外人的名字。 “花枝?不可能!你已经死了,那你被大火烧死了,很多人都看见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沈怜激动地喊道。 花枝在门外冷笑一声,“我是死了,可我也和你说过,我就算变成冤魂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如今我回来了。” 沈怜被吓得向后倒退好几步。 “不,你不可能是她!她已经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别在外面装神弄鬼!!” 沈怜的声音刚落下,花枝便将门推开,走进屋内。 这一次她没有戴着帷帽,也没有服用哑声丸,一身素白纱衣轻飘飘的走进屋内,乌黑的长发垂直腰间,门外的风吹进来,带起她的衣摆。 借着月光沈怜看清她的脸,顿时就失了声,“你......” “你是在害怕吗?”花枝冷声质问道:“你伤害小舞的时候有感到过害怕吗?为了自己的私欲害死慕慈的时候,你害怕吗?” 沈怜丢坐在地上,地面冰冷刺骨,直达她的骨缝之间。 “贱人你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在伤到我,我嫁给了顾长夜,我才是赢家。”她喃喃的说着。 花枝的眸中的冷意变得更加可怕,她的身后又出现一个人影。 子俏坐在一把轮椅上,看着沈怜狼狈的模样,心中倏地也升起一股快感。 沈怜对她从来都是打骂和威胁,她的忠心在沈怜眼中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沈怜从来没将她放在心上过,到最后她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小姐,你看看我是谁?”子俏冷笑着说道。 沈怜顺着声音看去,顿时就被吓破了胆。 在她的记忆中,子俏也已经死了,她亲眼看着子俏被活活打死的,那眼前的子俏又是谁? 比起花枝,面色发黄,枯瘦的形如骷髅般的子俏更像是厉鬼。 看见沈怜眸中的惊恐,子俏说道:“小姐,我可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你,若不是当初小姐将罪责都推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有今日,所以今日我便回来找小姐‘报恩’了。” “啊!!!” 沈怜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很快便惊醒了王府中的所有人。 侍卫拿着刀匆匆的跑进院子中,将正屋围了起来,院子外面也挤满了下人,没一会儿路嬷嬷也被人搀扶着走过来。 看客都齐了,花枝便看向子俏,让她说出所有真相。 “当年你因为嫉妒慕家大小姐和王爷的婚事,便代替花枝去湖边赴约,将慕小姐杀害后推入湖中,想将此事推给花枝,小姐这些事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子俏一字一句地说道。 沈怜看着门外的人,惊慌失措的摇着头,“不,不是我,你胡说,都是花枝做的!” 子俏没有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小姐,你手上的人命可不止慕慈一条,当初你囚禁花枝,一直恶毒的虐打她,最后还和夏禾串通一气,想要给花枝定罪,害的花枝被活活烧死在天牢中,你以为你做这些事真的可以永远不为人知吗?” “闭嘴!!”沈怜怒吼着爬起来,“我没做过,是这个贱人活该!那是她的报应,她活该去死!” “既然沈小姐不承认,那我便继续说下去了。”子俏的脸上的笑越发狰狞,“你为了讨得王爷的欢心,和王爷说是你用血做药引为王爷解了毒,可其实......” “住口!” 沈怜厉声打断子俏的话,急忙从地上爬起,抓着桌上的水果刀便向子俏冲去。 花枝捏紧袖中的银针,她早就料到沈怜狗急后必想杀掉子俏,所以有所准备。 可她还没拿出银针制止沈怜的行动,一个人影便瞬身挡在子俏,一脚踹在沈怜的小腹上,将她踹的向后飞出很远。 沈怜的唇角溢出鲜血,震惊的看着逆着月光,站在花枝身后的男人。 “顾长夜......” “继续说!”顾长夜冷声吼道,却是对子俏说的,没有半点想要听沈怜的意思。 刚刚那一瞬子俏被吓了一跳,心下还狂跳这,她呼出一口气后,缓缓说道:“其实沈怜根本没有用自己的血做药引,她不过是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小伤口而已,那个帮她说话的柳顺意,是夏禾的人,沈怜很早就和夏禾勾结在一起,她答应帮夏禾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夏禾则帮她坐上王妃之位。” 花枝没有回头看身后的顾长夜,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身后那股寒意阵阵袭来,她便能想到他此时的神情定好看不了。 “我不知道沈怜拿到了什么,总之她三番两次去找夏禾,还拿了王爷给她的夜明珠去做交换,夏禾答应了她的要求,最后还要帮她除掉花枝。” 不用说清沈怜拿了什么,此刻顾长夜也已经想到了。 那夜,她同李丛说有刺客后,故意让李丛担心兵器图而跑去检查,而让她就跟在李丛身后,看见兵器图藏起来的位置后,等到李从离开,她就将兵器图偷走...... 第531章 好消息坏消息 沈怜看着顾长夜,惊慌失措的摇着头,“我没有,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她是因为恨我才会这样说......” 顾长夜眸色冰冷的看着沈怜,良久才见他的唇瓣缓缓启合。 “你还是不打算说实话是吗?” 他的话音落下,从门外倏地丢进来一个人,沈怜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柳顺意那个女人。 顾长夜:“兵器图的事,她已经说了。” 沈怜双眼瞪大,似是要眦裂开来,身上不停地打着哆嗦。 一旁的花枝也回头有些震惊的看向顾长夜。 原来他真的有在查当年的事情,明明他说了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还以为顾长夜并没有真的将此放在心上,那不过是顾长夜随口说说的话。 顾长夜抬脚缓缓走到沈怜面前蹲下身,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还都做过什么?我要听你亲口说。” 沈怜失神的摇着头,“不要,不要......” 顾长夜没理会她的话,阴冷的说道:“若是你做的事情,最后都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是知道的。” 沈怜和他的视线相对,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 顾长夜的眸底装满了杀气。 他从没有用过这样目光看着她过,因为她是阮灵的女儿,顾长夜对她总是过分的宽容。 可今日,她在他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已死之人...... 沈怜慌张的抓住顾长夜的袖摆,“是,慕慈是我杀的,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杀害慕慈陷害那个贱人,都是因为爱你,我同夏禾勾结,拿走了那张兵器图,也是为了你,我是去用兵器图换你的解药,我做的一切起因都是你!” 顾长夜皱眉看着被沈怜抓住的袖摆,最后厌恶的甩开她的手,“比起你,我现在更厌恶我自己,为何当初就那样信你?” “因为我的母亲是阮灵!顾长夜!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母亲会好好照顾我的,我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你害的!”沈怜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全然没了从前在他面前温柔大方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沈怜,顾长夜的心开始剧烈的痛起来。 不是心疼沈怜,也不是心疼自己。 而是心疼那个,被他愚蠢抛弃的花枝。 所有人都告诉他要相信花枝,如果当时他再坚持一些,或许花枝就不会经历之后那些的痛苦。 顾长夜的眼角染上红意,“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该打她的主意。” “王爷,还有一事我想告诉您。”门口的子俏突然开口说道:“当年香菱的死也是她做的,王爷不是也怀疑过她吗?不过当时王爷并没有细查此事,其实就是她逼着我,将香菱活活勒死,又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这件事花枝还不知道,转身震惊的看着子俏,“你说什么?香菱姨是她杀的?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香菱姨不是对她很好吗?” 子俏看着沈怜阴冷的一笑。 看着那个笑,沈怜立刻意识到子俏要说什么,彻底慌神,“不要!不要说,求你了......” “因为她根本不是阮大小姐的女儿,不过是阮大小姐心善,在外捡回去抚养而已,她就是一个不知道父母是何人的野种而已!”子俏冷嘲着说道。 此话传的院内院外全都听得真切,众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顾长夜也有些震惊,回头看向子俏。 子俏继续说道:“我是亲耳听见她和香菱说的话,她害怕香菱的疯病好转后,说出此事,王爷就不会在想从前那般纵容她,所以就起了杀心!” 众人跟着子俏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此。 顾长夜再次看向沈怜,却发现自己此刻真的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她不是阮灵的孩子,那阮灵的孩子在哪里? 沈怜发疯一般向顾长夜扑过去,“不,我是沈怜,这是我母亲给我起的名字,我就是沈家大小姐,顾长夜你相信我的话。” 就在沈怜的指尖要触碰到他时,顾长夜轻轻一侧身便闪躲开。 “你不该骗我,就算你只是收养的孩子,该给你的我也半分不会少!”顾长夜说道,声音里的怒气已经压抑不住。 他的手慢慢向腰间的佩刀移去,花枝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急忙冲过去抓住顾长夜的手腕,“顾长夜,她欠我的还没有还,不能就这样死了。” 顾长夜看向花枝,眸底的猩红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时阿史那云走进院内。 看见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阿史那云勾了勾唇角,暗想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恭亲王,好久不见。” 听到阿史那云的声音,屋内的人同时转过头。 花枝露出震惊的神情,“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是他不应该躲着顾长夜,为什么要来这里? 倒是顾长夜没有多震惊。 本来关于阿史那云已死的消息他就抱有怀疑,如今他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并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花枝的态度,似乎她早就和阿史那云见过面。 他看向花枝的侧脸,看到花枝看着阿史那云是眸底的担心,一颗心犹如坠入深渊。 或许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她了。 阿史那云走进屋内,视线在沈怜的身上扫过,最后停在顾长夜身上,笑着开口说道:“我今日是来给王爷带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的,王爷想听哪一个?” 顾长夜蹙眉,“阿史那云,就是你派人伪装成我的人送去赤岭村急报,将我引回来的吧?既然有话要说,还装神弄鬼做什么。” 阿史那云轻笑,“那就先说好消息吧,真正的沈家大小姐还活着,而且我已经找到她的下落。” 众人又是一惊。 阿史那云从怀中拿出一枚金锁,“你看清楚了,这长命金锁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灵字,就是阮灵的物件,她曾经将这个金锁给了自己的孩子,佩戴这个金锁的人就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顾长夜看去,确认了那上面的灵字,不觉有假,冷声问道:“她在哪里?” “那这就是坏消息了。”阿史那云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拍了拍手。 门外陈念推搡着一个半白头发的老妇人走进屋内,花枝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老妇人。 “楚嬷嬷?” 第532章 永远不要忘记我 “楚嬷嬷?”花枝震惊的呼道。 阿史那云是怎么找到楚嬷嬷的?还有楚嬷嬷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把你知道都说出来吧。”阿史那云说道。 楚嬷嬷抬眼战战兢兢的瞥了一眼他,然后视线缓缓转动,最后落在花枝身上。 “小姐......你是小姐吗?你真的还活着?”楚嬷嬷颤声说道,眸底积满了泪水。 花枝也红了眼睛,可却不是因为再见到楚嬷嬷而感动,半是嘲讽半是哽咽的说道:“是,我还活着,你将我卖到鬼市后,我竟命大的活了下来,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楚嬷嬷露出愧疚的神情,“小姐!我那也是没有办法,我好不容易逃出生天,身无分文,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更何况还要带着你一个孩子,而且那时我就知道有人在暗中搜寻你的消息,带着你,只怕我们两个会死在一起。” “够了。”花枝咬住下唇,才能忍住自己的泪水不落下来,“楚嬷嬷你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可也是这世间第一个抛弃我的人!” 楚嬷嬷再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阿史那云催促道:“我要你说的不是这件事。” 楚嬷嬷畏缩一下后,又颤着眸子看先给顾长夜,对上此刻周身戾气犹如恶鬼般的顾长夜后,楚嬷嬷倏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饶命,王爷饶命,当初我家小姐一直都嫉妒阮小姐的才华和美貌,又抢走了她喜欢的人,便心生恨意,后来成亲后和花少爷一直未有子嗣,正好听闻阮小姐刚刚生产,便命我收买了照顾孩子的奶娘,将孩子偷了出来......” 顾长夜倒吸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花枝。 时间会有两个很相像的人吗? 顾长夜曾经问过自己的这个问题,每当花枝的双眼看向自己时,他都会觉得,这双眼睛和阮灵太过相像,甚至比沈怜还要像。 后来,他爱上了花枝,也就忘记了像与不像这个问题。 花枝已经呆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楚嬷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阿史那云一步步向她走来,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呆呆的样子像一只小兔子,唇角漾起一抹笑容,轻轻揉了揉花枝的发顶,然后将金锁塞入到花枝的手中。 “你就是我在找的人,那张兵器图本就该是你的,所以当初我留给了你。”他轻声说道。 花枝看着掌心中的金锁,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锁的背后是一只如意的纹样,中间是一个灵字。 这样精致的金锁,花枝能从中感受到,赠送它的人,对被赠送者包含着浓浓的爱意。 “这怎么可能......”花枝喃喃说道。 阿史那云勾着唇角,“我说过了,我并没有将所以的事情都告诉你,其实之前我要离开都城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到这个楚嬷嬷,并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没有告诉你,如今是该让一切回到本位的时候了。” 花枝抬起头看着他,鼻尖泛起酸意,片刻后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所以说,温云歌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所以在花家才没有在意我,我是阮灵的女儿?” 阿史那云点头。 花枝踉跄的后退一步,一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她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坏人,如今却告诉她,那不是她的母亲,她本以为顾长夜就是杀害她家人的仇人,如今却说那不是她的家人,而顾长夜很可能还是替她报了仇的人。 花枝失笑,“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很可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阿史那云皱起眉头,花枝会一时无法接受他也想到了,沉声说道:“对不起,一直等到这时才告诉你,我本意也是想保护你。” 花枝痛苦地捂住耳朵。 一旁的沈怜看着几人,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汹涌。 所以花枝并没有死,这几个人联起手来诓骗她,而且真正的沈家大小姐竟然就是花枝? 沈怜恨得咬紧牙齿,看着花枝痛苦地样子,她悄悄伸手去抓掉落在一旁的水果刀。 她说过,就算要死,她也会拉着花枝一起。 如今一切都已经败露,顾长夜不会再包容她,那不如就让她和花枝一起死。 她得不到顾长夜,顾长夜就也别想得到花枝。 她猛地抓起水果刀,向花枝冲去。 没有人注意到她,以至于反应过来时,她的刀尖已经到了花枝身后。 顾长夜看见刀尖离着花枝的心脏的位置那么近,如果没入她的身体,后果不敢想象。 那一瞬间,他的心跳跟着沈怜的动作停止下来。 如果再失去一次花枝,他会怎么样? 他会跟着她一起死。 这个念头几乎是一瞬间就跳了出来。 顾长夜的身体本能的将花枝推开,水果刀直接插进他的胸膛中,整个没入。 有鲜血喷溅出来,洒在沈怜的脸上,温热的感觉让沈怜一怔。 “你,为什么......”沈怜怔怔的看着顾长夜,脑中一片空白。 顾长夜反手一掌将她拍开,按住伤口后冷声吼道:“来人,将沈怜押入地牢中!” 门外的侍卫呆站很久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跑进来,将沈怜压住,向外拖去。 沈怜狰狞的看着顾长夜,疯癫的笑起来,“好!好!就算不拉着她,你陪着我一起死也行,顾长夜,你只能是我的。” 顾长夜没有回头看沈怜一眼。 他没有让人喊大夫,而是按着伤口站在原处。 好半晌,花枝才回过神,走到顾长夜面前,看着他胸前那一大片鲜红皱起眉心,“顾长夜,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终于知道了真相。”顾长夜苦笑一声,“可我发现,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初的过错,只有将一颗真心放在你面前,或许你才能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花枝的眸中一阵轻颤。 良久,她看向顾长夜苍白的脸,“你都要死了,就算把真心给我又如何?而且,你的真心我并不想要。” 顾长夜唇角那抹苦涩的笑渐渐沉下来。 花枝看见他眼角滑落出一颗泪珠。 她甚至怀疑那是错觉,因为顾长夜从未哭过,更不是会在别人面前落泪的人。 顾长夜轻声开口:“好,不爱我也可以,你便一辈子恨着我,只是永远不要忘记我。” 说完,他的身体向后倒去...... 第533章 永不原谅 顾长夜合上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花枝转身离开决绝的背影。 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后悔,都能重来。 当知道所有真相时,他才惊觉自己之前让花枝放下一切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他已经无法再让花枝回心转意,一想到余生都没有她的陪伴,顾长夜便觉得,就这样死掉也没什么不可的。 他合上眼睛后便坠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总是耳边传来很多人的声音,李丛,路嬷嬷,郑太医,可是他都不想理会。 最后他听到一个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是打定主意就这样死了,让那个丫头记着你一辈子?” “你的命是她给的,你好意思就这样浪费?” 许久,顾长夜才费力的睁开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昏迷的了多长时间,刚睁开眼睛时被窗外的光亮刺的眼睛有些发痛。 半晌他适应了这光亮,才看清床榻边坐着的人是陈念。 他抱着臂膀不耐烦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沉声说道:“我可不想救你,若不是......他们求我,你这条命爱睡救谁救。” 顾长夜伸手按住自己伤口的位置,那里传来阵阵钝痛。 陈念又说道:“那个沈怜原本要刺的是花枝,你个子比花枝高了许多,刺在你身上的位置自然也就偏了,没伤到心肺,算你命大。” 顾长夜微蹙眉心,开口吐出的音节嘶哑的可怕,“......她呢?” “谁?小丫头?自然是走了,不然你以为以你们现在的关系,她还会在这里陪着你?”陈念不悦的说道。 顾长夜并没有因为他说话的语气而恼火,而是陷入沉默之中。 陈念悄悄打量着顾长夜,发现他眸底是一片死气,不由暗暗一惊。 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顾长夜,顾长夜有多么的强势,陈念怎么会不知道。 可这样一个强势到冷漠无情的人,如今眼底除了死气,什么都看不到了。 陈念忍不住有些唏嘘,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你要活下去,才能弥补亏欠她的那些事。”陈念垂眸说道:“她为你做的,可远比你锁知道的要多很多。” “什么意思?”顾长夜看向他问道。 陈念说道:“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你当初的毒不是沈怜为你解的,那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为你解毒的 ?” 顾长夜的唇瓣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有些艰难的吐出两个音节,“花枝......” 陈念点头,“你不是好奇,兵器图丢的那晚她为什么要回王府,又一定要离开?因为她想要看看你的伤势,她放心不下你,又知道那个毒并不好解,就和我一起将刺伤你的那个匕首偷走,决定为你寻找解药。” 顾长夜眼眶泛红的看着陈念,“为什么不和我说?” “她不想让你知道,怕你不许她那样做,她甚至也没有和我说实话。” 说到一半,陈念想起当初花枝缩在阴冷的地窖中,一面躲避顾长夜的搜捕,一面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她锁我父亲的医术上知道了药人,便依照方法,向自己成为药人,用她的血为你做药引。” 顾长夜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坐起,额头上的青筋尽数跳起,面上满是痛苦地神情,“你说什么?!” 陈念叹气,“成为药人的过程极其痛苦,而起很容易失败,甚至那时很有可能她比你先断气,等我知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无法阻止她,不过幸好最后她成功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我知道的话就绝不会......” 陈念怔怔的看着顾长夜脸上痛苦不堪的泪水,原本满肚子的怒火,此刻竟然一点也发不出来。 他继续说道:“我们本来约好,花枝回到王府为你解毒后,便随我和贺悦城一起去赫然,从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我又被她骗了一次,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离开,只是怕你迁怒于我便哄骗我离开,那之后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再听到她的消息时,我以为我和她已经天人永隔......”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顾长夜人已经下了床榻,向门外冲出去。 “你,你做什么?!你的伤还没有好!”陈念急忙追上去想拦住他,却发现及时受伤了自己还是追不上顾长夜。 顾长夜不顾王府内其他人的讶异的目光和阻拦,直奔地牢走去。 地牢内,沈怜坐在角落中,看着虚空痴痴的笑着。 当看到顾长夜苍白着一张脸走进地牢时,她的眸底亮起狂喜。 “顾长夜!你时来找我的吗?你的心底其实是有我的是吗?就算不是爱,也是有点喜欢,对吗?” 她欢喜的扑向顾长夜,却顾长夜冷着脸躲开。 顾长夜冷声质问道:“你当初对花枝还做过什么?” 沈怜怔了一瞬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到头来你还是为了她是吗?” 看着沈怜疯癫的样子,再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她,对花枝做的种种事情,顾长夜的眼角染上狰狞的猩红,一把伸手掐住沈怜的脖子,发了狠的说道:“不想死就马上告诉我!” 沈怜的眼角滑落下泪水,眼底闪过绝望后陷入更深的疯狂中。 “顾长夜,你这辈子都别想和她在一起,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初你选择了我,而不是她,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了!你想知道我当初对她做过什么?好,我告诉你!你在把她当做罪人满城搜捕的时候,她就被我关在城内的一个破屋子内,每天吃着狗食,任由我虐打!” “你每天喝的解毒汤药里都有她的血做的药引,我在小臂上割一道伤口在你面前做做样子,可她每一日都要被我生生割上一刀,每一次我都会换一个位置,专挑细皮嫩肉的地方,就是为了看她痛苦,哈哈哈!” 沈怜狂笑着,那副模样看的顾长夜的背脊都有些发冷。 世间怎么会有她这般恶毒的女子? “你!”顾长夜的手不受自己控制的开始用力,恨不得一下子就掐断沈怜的脖颈。 即便脸色已经涨的青紫,沈怜依然癫狂的笑着,“对了,我还知道你们二人在花神祭上绑过的红线,我嫉妒,我嫉妒的已经疯了!!就在地牢中,我生生掰断了她那根和你一起绑过红线的手指,而且还让她误会是你让我这样做的!怎么样?顾长夜,你觉得他还会原谅你吗?!” 第534章 在意 “你觉得她还会原谅你吗?!”沈怜狰狞的狂笑着。 顾长夜的身体下意识的颤起来,手上的力道一松,沈怜便跌坐在地上,猛烈地咳起来,可视线还是怨毒的看着顾长夜。 顾长夜失神的倒退着。 看着顾长夜此刻的神情,沈怜大笑着,可是眼泪却不断的落下来,“顾长夜,就算我死了,你们两个也不会在一起了,她都不爱你了,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她能给你的爱,我同样可以一分不少的给你。” 顾长夜面色苍白的可怕,良久缓缓的摇头,“你不是她,再好我也不想要。” “顾长夜!!”沈怜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你就是个瞎子!蠢货!爱她不爱我!我诅咒你们,你们今生今世都不可能会在一起,永远不可能!!” 顾长夜不再听她的声音,失魂落魄的走出地牢,对两名侍卫说道:“将她的嘴用猪皮胶封起来。” 说完,他便想自己的正院走去。 半路上,陈念皱眉拦住了他,“你是很不想要命了?就算这伤并不致命,也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顾长夜没有做声回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陈念慢慢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沉沉叹息。 有些债,终是要还的...... ...... 花枝拿起茶壶,将面前的茶盏斟满后,推到对面的阿史那云面前。 阿史那云看着她,片刻后沉声问道:“你已经接受你并不是温云歌女儿的事实了吗?” 花枝面色毫无波澜的回答:“接受了又如何,不接受又如何,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无法改变。” 阿史那云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将自己从顾长夜那里寻来的画轴拿出,放在桌面上,“虽然你从没有见过她,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的母亲很爱你,我记得那时你还未出生,她每次提起你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幸福的表情。” 花枝的视线落在那个画轴上,半晌指尖微颤着将画轴打开。 这幅画她不是第一次见了,画上的女子半垂着眼眸坐在栀子树下,漫天飞舞的花瓣,她就带着温柔的笑意坐在飞花之中。 还记得初见这幅画时,她就对画上的女子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那时花枝说不清那是为什么,如今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花枝露出浅笑,眼中却蓄满了泪水,“她真的很漂亮。” 看着她,阿史那云笑道:“是,她是我见过蜀国内最好看的女子。” 花枝嘟嘴不悦地说道:“只是蜀国?” 阿史那云道:“比我们赫然的女子还是稍差了些。” 花枝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片刻后二人相视一笑。 阿史那云说道:“沈怜本该是属于你的名字,如果你想,便将这个名字找回来。” 花枝摇头,“名字只是个称呼罢了,更何况那个人用过这个名字,我想无法再顶着这个名字生活,花枝挺好的,无关父母是何人,只是我自己。” 阿史那云勾起一边唇角说道:“你这般洒脱的性子,倒是和我赫然的女子很想,等到所有事情结束了,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赫然的风光?” 花枝思忖起来。 见花枝思忖的样子,阿史那云心中一喜,以为她可能会随他一起回去。 下一瞬花枝开口说道:“或许有朝一日我回去赫然看看那里的女子,还有风光,是不是你口中说的那般。” 阿史那云眼底闪过失落,“你仍然不肯让我照顾你,还是因为他?” 花枝轻笑摇头,“今后我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知道她骨子里的倔强,阿史那云不再说什么。 花枝看着他问道:“因为我的事情,你的行踪已经被顾长夜知晓了,你就不担心赫然的事情会是他做的?之后会对你不利?” 阿史那云轻蹙眉心,“我曾经怀疑过他,也派人调查过他的事情,可他的消息一直都很严密,我一直未能查清这件事是否和他有关,不过比起他,我更加怀疑另一个人。” 花枝很快便猜到他口中的人是谁,“夏禾?” 阿史那云点头,“你说那两张兵器图现在都在夏禾的手中?如果我是夏禾,如今兵权不在自己手中,那我要造反必会做最周全的计划,首先便要有一个听命于自己的队伍,一面有朝一日真要明面上翻脸,也要有供自己驱策的人,那我一定会在外偷偷养兵。” 花枝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赫然那些兵马就是夏禾暗地里养的私兵?” “对。”阿史那云的神情十分严肃,“我想他现在就在等制造出那把弓弩,倒是他的兵马人手一个,别说你们蜀国将会变天,想来这之后将会有一场大战。” 花枝也跟着皱起眉来。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无论何处交战,最苦的还是百姓。 “他的兵马还留在赫然,一直未有动静,说明那把弓弩他还没有做出来,另一半兵器图需要钥匙才能打开匣子,他一定没有找到钥匙,我会在他找到钥匙之前,见个兵器图拿回来。”花枝沉声说道。 阿史那云出声制止,“不行,太危险了!” 花枝看着他一笑,“那你以为我一定要留在公众的目的什么?我早就想做这件事,拿回兵器图,阻止生灵涂炭,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阿史那云紧皱着眉头,看着花枝笑着面对自己,却一脸的倔强,摆明了要自己做这件事,最后他无奈的叹息,“好,但不要逞强,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 花枝点头应下。 阿史那云那温热的茶盏,可还未到唇边动作却停下,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后你打算如何处理和顾长夜的事情?” 花枝一愣,一时回答不上来。 “说到底,你心里还是有他吧?”他问道。 花枝眼神闪躲开,半晌沉声说道:“我不恨他了,也不想和他算什么亏欠不亏欠,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人。” 阿史那云笑了一声,带了点点嘲意,“我可没听说过陌路人还会在意他的生死,既然是陌路人,你为何还要求陈念出手医治他?” 第535章 信得过 花枝的背脊略微一顿。 阿史那云察觉到她细微的举措,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默声起身,“我走了,楚嬷嬷就交给我处理,之后你想要做什么之前一定要先去同我商量,再做决定。” 说完,他转身走出房间。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花枝这才长舒一口气,俯身趴在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间。 刚刚被阿史那云当面戳穿时,她竟觉得十分的羞愧。 她不知道要如何向别人解释,如今她对顾长夜的感情,曾经的伤痕历历在目,可是顾长夜眼底的缱绻情深,又总是让她无法抗拒。 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花枝拿出身上的金锁,趴在桌上认真地看着。 直到现在,她还是对于自己才是阮灵的女儿没有什么真实感,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金锁在细细的链子上轻轻晃荡,长命百岁四个字也在花枝眼前轻轻晃着。 渐渐地花枝发觉金锁的形状隐隐有些眼熟,她细细思忖半晌后,倏地直起背脊,双目圆瞪着手中的金锁。 她忽然想起,香菱曾经说过一定要毁掉的一件东西...... 不正是一个长命锁?! 花枝心中一惊,更加认真地打量起长命锁,越发确认香菱说的那个锁一定就是眼前这个。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这个锁是阮灵送给自己的,香菱一直在找锁,又为什么一定要毁掉? ...... 很快就要到皇后的生辰,都城上下开始准备千秋节,皇上为庆祝皇后的生辰,特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可这件事却引起了太后的不满。 明面上是为皇后的生辰庆贺,其实这是暗地里砸太后的脚,因为太后去年才刚刚涨了赋税,如今皇上重掌朝政后又将赋税减免回去,摆明了是不认可太后的做法。 可这一赦令却让老百姓喜笑颜开,因为沉重的赋税,很多老百姓早就过得苦不堪言,外加前一年的灾情,整整一年老百姓们都没能有一口喘息的时间。 收获民心,便是一种无形的武器。 花枝在太医院中还在思考着金锁的事情,郑太医便急匆匆的冲进太医院拉起她,“快!快随我去见皇上!” 见郑太医神色紧绷的样子,花枝心下咯噔一声,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跟在郑太医身后进入皇上的寝宫,宫殿内不见一个宫人。 郑太医撩起挡着龙榻的珠帘,花枝看清顾长锦的脸时,呼吸一窒。 前几日看起来还很康健的顾长锦,此刻面如死灰,双眸不见半点生气,竟然是一副将死之相。 “这是怎么一回事?!”花枝有些慌张的问道。 郑太医脸色同样阴沉,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从昨夜开始,皇上的病情就加重了。” “难道没有服用我开的药方?”花枝继续追问。 郑太医道:“自然是用了,但却不见好转。” 花枝上前搭在顾长锦的脉搏上,只剩一点微弱的脉搏。 她收回手急忙抬手拿出一根银针,又撸起袖子,想要划破手臂,用自己的血压制顾长锦身上的蛊虫。 可银针还没有触到自己的肌肤,顾长锦忽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别费力了,前几次你取血,朕就能感觉到,你的血已经渐渐压制不住朕身上的蛊虫了。” 花枝的眉心紧蹙着,跪在他的床榻边说道:“压制不住也要试试,皇上现在还不能放弃,我们已经知道了解蛊毒的方法,只要从夏禾那里找到母虫,就能引皇上身上的蛊虫离体。” 顾长锦气若游丝的说道:“如果母虫在夏禾的手中,他又怎么会轻易的交出?” 花枝没料到顾长锦的蛊毒会发做的如此凶猛,可能是压制的太长时间,如今蛊虫不再惧怕她的血,所以反噬的更加凶猛。 她压住心头的慌乱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明抢,我们才刚开始和夏禾斗,不能就这样放弃......对!让顾长夜那些手下去夏禾那里抢母虫,他的手下都很厉害的......” 听着花枝说的话,顾长锦无力地一笑,“都不知道母虫被夏禾藏在哪里,如何去抢?” 花枝一阵语塞,最后还是不甘心的说道:“总会有办法的,皇上还是用我的血暂时压制住蛊毒吧!” 顾长锦默声看着花枝半晌后,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郑太医扶着自己坐起,然后他对花枝沉声说道:“花枝,曾经是你让朕生出活下去的希望,你一直尽心医治朕的病,难道不怪朕当初为一己之私,害你落入苦境之中吗?” 花枝摇头,“皇上是一国之君,若换我在这个位子上,总要做出一些不该的选择,我本是气的,可这一年来我了解了皇上脾性,自然清楚皇上的无奈,还怎么怪皇上,如今我也皇上的臣子,就该为皇上分忧。” “可朕心中有愧。”顾长锦缓缓说道:“当初我想让长夜继承大统,深觉你不是留在他身边的最好人选,如今朕才明白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他。” 花枝略微一怔,半晌后用力摇头,“皇上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眼下先压制住蛊毒才是最重要的。” 顾长锦看着她露出一抹浅笑,“朕的身体朕比谁都清楚,现在还死不了,无论如何也要陪皇后过完这个生辰,还有为长夜铺好路。” “皇上这是何意?”花枝不解的问道。 顾长锦道:“花枝,如今朕身边只有你,郑太医和长夜三人信得过,朕若有朝一日驾鹤西去,长夜便会拿着当初我给他的谕旨,成为蜀国之君,倒是宋婉思和夏禾一定坐不住,蜀国一定免不了一场战争,所以眼下我们便要削弱他们的势力,为长夜和百姓排除那些困境。” 他说这话,就已经做好了自己一死的准备。 花枝看着他半晌,最后慢慢垂下头,“对不起,皇上,是臣......没能医治好皇上的病。” 看着花枝自责的模样,顾长锦忍不住抬起手落在花枝的发顶,“你已经尽力了,能让朕多偷这一年的光阴已经是你的功劳了,不过如今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花枝抬起头,“什么事?” 顾长锦叹气,“你和长夜的事情,郑太医已经同朕说过了,如今当年的事情真相已经大白,你已经放下了,可长夜却放不下,他已经有几日没有来上朝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让朕如何放心将皇位传给他。” 第536章 冷漠 花枝顿时明了他的意思,面露难色。 让她去劝说顾长夜吗?如何劝说,跑顾长夜那里告诉他,不要再颓废下去,以后他们还是在一起的,只是以君臣的身份在一起? 看出花枝此刻在想什么,顾长锦轻声说道:“朕不是让你劝说,朕只是想告诉你,人世间大多的后悔都是人们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长夜之所以落得如今的光景,就是因为当初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对你的那份心意,那如今你呢?” “我?”花枝有些疑惑,不解他的话。 顾长夜轻咳几声后继续说道:“现在还不是你们二人的结局,花枝你要好好想一想,你心中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花枝默声看着他半晌,最后躬身退下。 郑太医守在顾长锦的身旁,等看不见花枝的身影后,他忍不住说道:“皇上为何如今又想要那丫头留在恭亲王身边了?” “你找得到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吗?”顾长锦躺下后笑着反问。 郑太医想了想,竟发现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那两个人固执的脾气,好像也只有在对方面前才能收敛一些。 “如果经历了这么多,他们还能在一起,那他们今后一定不会再分开了,花枝有着长夜没有脾性,也是因为她,长夜才肯展露自己温柔的一面,相信有她在,长夜一定能成为明君的。”顾长锦轻声说道。 听着顾长锦的话,郑太医的眼眸湿润起来,片刻后跪下神,沉沉的垂下头,“皇上......” 宫殿内沉重的气氛无人知晓。 只是花枝无法释怀这件事。 明明距离解开蛊毒只差一步,不管皇上怎么说,她都不能放弃母虫的事情。 想着花枝立刻出了宫,向顾长夜王府而去。 到王府时,花枝被王府内阴沉的气氛吓了一跳。 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悲戚的神色,若不是陈念告诉了花枝,顾长夜的伤已经医治过了,人并没有大碍,看着王府内众人花枝还以为是顾长夜出事了。 她进入王府的时候并没有阻拦,这在之前她带子俏来王府时就发现了,好像是顾长夜吩咐过的,只是这一次进来后,所有的下人看见她都齐齐噤了声,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像是怕极了她。 花枝有些奇怪,回头看了眼府内的下人,然后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帷帽被撞的掉落在地上,花枝揉着自己的鼻梁抬头看向对方,发现是脸色有些苍白的顾长夜。 原本她来时打算同顾长夜说皇上的病情,和母虫的事情,总是他们二人有恩怨,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更重要的是皇上的事情。 可眼下见到顾长夜,花枝的脑中顿时变得空白,原本想好的话忘了个干净。 最后还是顾长夜先冷冰冰的开口:“你怎么在这?” 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凉薄冰冷,花枝一怔,然后急忙敛去来脸上的神色,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回道:“我有事情找你,是关于皇上的。” 顾长夜点头,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花枝捡起帷帽连忙跟上他。 对于顾长夜的态度,花枝有些奇怪,又在心底忍不住暗唾了自己一番。 他对自己怎么样都好,这都不是自己该在意的事情,或许他只是看清了自己心意,发觉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如今不喜欢她罢了。 她一面让自己不要在意,一面心底又隐隐不舒服。 二人走进书房后,花枝将门关上便急忙开口说道:“皇上的病情加重了,所以必须马上拿到解药为皇上解毒。” “嗯。”顾长夜坐在桌前,淡淡的应了一声后问道:“所以解药是什么?怎么拿?” 花枝解释道:“皇上中的是蛊毒,你也知道赤岭村的事情,所以只要找到母虫就能解开皇上身上的毒,之前江尘子说过,皇上所中之毒的母虫在夏禾的手中。” “那你知道母虫被他藏在哪里?”顾长夜冷冰冰的说道。 花枝一阵语塞,半晌语气低落的说道:“还不知道。” 顾长夜:“不知道你让我如何拿?” 花枝:“你不能让暗卫们去查吗?他们既然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查到吧?” “如果藏在夏禾那里的东西都那么好查的话,那兵器图我早就找回来了。”顾长夜冷声说道。 花枝紧皱起眉头,莫名的生出恼意。 她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恼意,明明她清楚地很顾长夜说的没错,可她偏偏就是觉得不舒服。 “那要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毒发身亡?”花枝生气地问道。 顾长夜垂下眼眸,说道:“你才是医治皇上的医司,皇上的病如何医治不该是你要想的事情?” 花枝气冲冲地说道:“好,我会想办法去夏禾那里找母虫的!” 说完,花枝便要转身离开,可转到一半她的动作又停住,重新看向顾长夜,“顾长夜,蛊毒的事该我解决,那朝中的事务也落到我头上了吗?你已经几日未上朝,不知皇上每日早朝一人撑着局面有多辛苦!” 顾长夜垂着的眼帘微微一动,良久幽幽说道:“我自有分寸。” 花枝难得同顾长夜如此生气,哪怕是当初被他误会时,她都没觉得被怒火烧上头,如今她却感觉到了。 她走到桌前说道:“明天你必须上朝!” 顾长夜这才睁开眼睛看向她,“以后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花枝怔楞一瞬后,皱眉恼火的说道:“你以为我想要管吗?顾长夜,如果皇上有什么事情,你就是未来的蜀国之君,我可不想蜀国落到一个不关心朝政的人手中!” 顾长夜的眸色一冷,“这是皇上同你说的?” “是!”花枝气的紧抓衣摆,“是皇上希望我能劝你上朝,所以我才会管你这些事,既然你不想用我管就算了!” 说完,花枝愤愤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书房门前时,花枝用力拉开书门,却没想到门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李丛看着花枝有一瞬间的震惊。 虽然前几日的事情他并不在,但他从赤岭村赶回来后便听子眠说了所有事情,这才知道了所谓的陈医司,其实就是还活着的花枝。 只是听说,他还有些不敢相信,眼下看到他才惊觉,花枝真的还活着。 “花,花枝?”他颤声开口。 花枝也愣了一瞬,很多还恢复镇定,轻声说道:“李侍卫,对不起,之前一直在瞒你.” 二人在门口相对着沉默。 而顾长夜坐在桌前看着二人,眸底一片落寞...... 第537章 嫉妒的疯了 以‘陈医司’的身份面对李从时,花枝觉得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后,再面对李丛,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最后李丛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轻声说道:“你还活着,真好。”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花枝鼻尖泛起酸涩。 这世间还有人牵挂着她。 “咳,李丛。” 身后的顾长夜倏地开口,声音里的冷意打断了他们二人的话音。 李丛这才回过神看向顾长夜,眸底闪过明了,压低声音对花枝说道:“等闲下来,我们再好好叙旧。” 说完,他便侧身进屋。 花枝回头瞥了一眼顾长夜,见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各书卷,并没有看向自己的意思,花枝的眸底也冷了几分,转身大步离开。 听着花枝的脚步声走远,顾长夜才放下书卷,眼底原本的冷色,也换成了满目的伤情。 注意到他神情的转变,李丛忍不住叹息,“王爷为何要表现得如此冷漠?是打算让花枝更恨你吗?” 顾长夜垂下眼眸,挡住眼中的痛苦之色,“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我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回到我的身边,当初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伤痕可以修补,可如今才发现,我实在太蠢了,我的远离或许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弥补吧。” 看着顾长夜难看的脸色,李丛心中有些心疼。 本来他是觉得,花枝与顾长夜今后分开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可看着顾长夜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样子,他又心有不忍。 “王爷,真的是这样想吗?决定放手了?”李丛蹙眉问道。 顾长夜自嘲的冷笑一声,“我以为我是这样的想,可其实并不是,刚刚看见她与你说话时眸底带着的光亮,我嫉妒的快要疯了,恨不得马上过去将你们二人分开,将她......” 后面的念头,顾长夜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声音就戛然而止。 李丛也本跟着他的情绪有些伤感,可听他说完有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从前不知道王爷竟然是个醋缸,我早就同王爷说过了,我当花枝是妹妹,没有其他想法,而且刚刚我们的距离也没有很近,这也能让王爷吃醋。” 顾长夜睁开眼凉凉的瞪了李从一眼后,李丛立刻噤了声。 “我们......真的结束了。”顾长夜低声喃喃的说着。 见顾长夜的神色,李丛脸上的笑意彻底敛起,心底暗暗担忧起顾长夜来...... 从王府离开后,花枝便决定去赤岭一趟,上次因为顾长夜,到最后赤岭村的事情也没有处理,其实也有花枝的一点私心,刻意的拖延了几日。 可事情还是要解决,想着赤岭村并不远,应该能敢在天黑之前到赤岭村。 她借了一匹马便向赤岭村赶去,可到那里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的怔住。 原本村子的位置,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甚至连那些房屋都不见了,入目只剩一片荒地。 花枝翻身下马,看到一位路过的老头急忙迎上去,“老先生,我想问一下,原本在这里的赤岭村怎么不见了?” 老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荒地,开口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这里闹了疫病,前几日在这里驻扎着的官兵突然就撤走了,然后一夜之间这村子就凭空消失了,哎。” 老头长叹一声后,就摇着头离开了。 花枝蹙眉,也思忖不出个答案。 到头来事情又转到了顾长夜身上,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枝想到今日顾长夜对自己的态度,不自觉的皱眉眉头来,最后决定明日还是去问李丛这件事吧,她不想再和面对顾长夜那张冷脸了。 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子时,路上不见半个人影,夜风吹过屋檐的灯笼,摇摇欲坠。 花枝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加快脚步进了家门,又将门关好后急匆匆的进了房间。 她以为自己终会适应一个人的生活,可时间越久她越发的明白,自己一个人便要面对很多自己很多的恐惧。 花枝换上寝衣后,缩在被窝中,却没有半点睡意。 自己身世的事情刚刚明了,金锁的秘密还未可知,顾长锦,夏禾,宋婉思,这些事情总会在夜深的时候缠上心头,扰的她心中发慌。 每到夜里无法如水的时候,她便会将雾里看花放在鼻尖轻嗅,才勉强的能合上眼。 渐渐地她头脑昏沉起来。 ‘啪’ 一声巨响突然响起,将花枝从昏沉中惊醒,吓得她心一瞬间便跳到嗓子眼中。 她下意识去摸枕头下面,以防万一她在枕下藏了一把匕首。 花枝握着匕首将床榻边的蜡烛点燃,然后神色紧绷的环顾屋内。 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屋子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堆碎裂的瓦片。 花枝走到瓦片旁,奇怪的抬起头去看,才发现自家的房顶漏了一个大窟窿,透过那窟窿,她直接就能看到夜空中的星辰点点。 好端端的房顶的瓦片怎么掉下来了? 花枝奇怪的蹙起眉头,看了半晌,最后只能归结到房顶太过老旧,需要修正一番了。 不是什么刺客,花枝松了一口气,暗想等空闲下来再修屋顶,便重新回到床榻上躺下。 而此时屋顶秉着呼吸的人,也沉沉吐出一口气...... 第二日,花枝穿戴好准备去太医院,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家门前的路嬷嬷,花枝脸上闪过诧异。 不过很快花枝便敛去诧异,“婆婆来找我有何事?” 路嬷嬷看着她,眸底露出慈爱,轻声说道:“孩子,我有话想对你说。” 花枝默声片刻后,稍稍侧身,“婆婆进来说吧。” 她煮了一壶热茶为路嬷嬷倒上,然后便将脸上的帷帽摘下,反正现在王府内的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她的身份了,对他们,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 看着花枝摘下帷帽,路嬷嬷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见她不开口,花枝就垂下眼眸先开口说道:“婆婆其实那一日就已经认出来我了吧,并不是认错人了。” 见花枝这么说,路嬷嬷轻笑,“你看出来了?” 花枝也笑起来,“是啊,主要婆婆演的并不像,说话的时双眼分明清明的很,不过我不明白,婆婆是怎么认出我的?又为什么突然装作自己认错人了?” 第538章 翻案 路嬷嬷看着她说道:“装作认错是因为看见你遮住面孔,改变了声音,便猜到你想要隐藏身份,想到你的处境我这老婆子怎好拆穿,而你说话时的语气,和那些小习性都改变不了,了解你的人都会注意到......” 说着,她停顿一下接着说道:“王爷不是也认出你了。” 花枝脸上的笑意顿了住。 看见她神色的变化,路嬷嬷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她悲伤的看着花枝,“对不起孩子,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花枝说不出什么没关系的话和她客套,因为她确实承受了很多委屈,而在她最需要别人的支撑时,路嬷嬷也没有站在过她的身边。 “婆婆,是不是知道我不是温云歌的女儿后,你才觉得我并不是一个坏人?”花枝低垂着视线问道。 路嬷嬷一怔,半晌她叹息,“从一开始婆婆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走错路的人是王爷,婆婆之所以不想你留在王爷身边,就是猜想道或许会有一日,你知道所有真相,恨王爷,怨王爷。” “因为不想让我恨他,所以我就应该死吗?”花枝咬着下唇看向路嬷嬷,隐忍着泪水。 路嬷嬷的眼睛也红起来,“不,该死的人是坏人,是我这老婆子,你们都没有错,是我......” 说着,路嬷嬷低下头呜咽着哭起来。 花枝看着她的泪水落下来,心有不忍,良久轻声说道:“其实在我知道婆婆为何讨厌我后,我就没有怨过婆婆了。” 路嬷嬷慢慢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为什么?” “因为我也曾怀着恨意,无数次想过,如果给我一个能惩罚自己仇人的机会,我会怎样做,当我知道原来我自己也是别人想要复仇的人时,我才倏地意识到,不断地复仇是不会有结局的,所以从那时起,关于从前的恩怨,我就想了结了。” 听着花枝说完,路嬷嬷的眸色越发温柔,“孩子,今后都不会再有那样的委屈了,曾经你失去,婆婆都会想办法还给你。” 花枝笑而不语。 路嬷嬷想了想,略微踌躇的问道:“那你和王爷?” 花枝说道:“我和他不一样,如今我明了了我的身世,我和他之间就也谈不上什么仇恨了,只是当初我在他那里受的伤,都是实实在在的无法抹去,所以我们两个都无法回头了。” 路嬷嬷蹙眉,“孩子你真的是这样想吗?王爷的确有错,可他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是能看得到的,如果你对王爷还有半分喜欢,就给他一个机会弥补,不要你们二人遗憾。” 遗憾? 如果他们两个人不在一起,真的会留下遗憾吗? 花枝陷入沉思中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又想到顾长夜昨日的冰冷,她很快便打消了自己动摇的念头,“罢了,和他在一起太累了。” 路嬷嬷不再言语,只是担忧的看着花枝。 送走路嬷嬷后,花枝才去了太医院,她比往日都去要晚一些,到太医院是不见一个人影有些惊讶。 半晌才看到郑太医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十分着急的样子。 看他这副模样,花枝开口问道:“郑太医怎么了?” 郑太医也不回答她的话,一把扯住她便向外跑去。 郑太医一把年纪,花枝也没想到竟还能跑得如此如此快,不消片刻她便被郑太医扯到了金銮大殿,此时殿外已经站满了人,有太医院的人,还有许多禁卫。 “这是怎么回事?”花枝奇怪的问道,实在猜不到眼下这是为何。 郑太医拉着走进金銮殿中,带着她沾到店内的角落处,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二人就这样走进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大殿的中央。 花枝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才发现是顾长夜正站在那里,而他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十分狼狈的人。 正是前几日被顾长夜塞进地牢中的沈怜。 花枝略微有些诧异,她还以为顾长夜会收拾沈怜,可沈怜现在还好好的。 难道他还是想放过沈怜一马? 花枝想着不由自主皱眉眉心。 “你说她才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开什么玩笑!当年可是有人看见那个叫阿奴的将我女儿杀死!” 听到慕连的声音,花枝又是一惊。 慕连已经在家中养老,没想到今日竟会进宫,听他说那话的意思,好像已经听顾长夜说了沈怜的事情。 花枝吃惊的看向顾长夜的背影。 他一身蟒服,站在大殿中央,背脊听得笔直,一身的肃杀之气,让人下意识的想要退避三舍。 “王爷今日要为你翻案。”郑太医压低声音,在花枝身旁说道。 花枝的呼吸凌乱一瞬,瞬间明了了此刻顾长夜正在做什么。 他此刻正在为她面对文武百官,去翻当年已经定下的罪案,而且在其他的人眼中,他还是为了一个死人。 花枝也一直想要找回自己的清白,可是为了对付夏禾,她一直不敢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所以她一直隐忍着,可顾长夜却替她站在了那个位置。 “她已经亲口承认了所有罪行,当年是我们让花枝白白蒙受了冤屈。”顾长夜冷声说道。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当年顾长夜可是也认了这个案子,如今这么说,岂不是连自己的脸也打了。 慕连拄着手杖气冲冲走到顾长夜身旁怒吼道:“恭亲王是这一年来相思病将自己病糊涂了,当初你可是也认了这件事的,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贱人,如今她都死了你还想翻案!你倒是好好看看你身旁这个女子,才是你的王妃......” “不,她并不是。”顾长夜冷声打断他的话,“当年我们并未行完大婚之礼,而且,婚书上我也从未签字。”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张纸,一旁的太监急忙上前接过,躬身将那张纸呈给皇上。 顾长锦的看着那张婚书,上面的确只有沈怜一个人的名字。 一旁的宋婉思也淡淡瞥去一眼,哼笑一声,“恭亲王这是白沾了人家姑娘的便宜,之前还念着旧情将沈小姐当个宝一样,怎的如今翻脸不认人还要扣一顶罪人的帽子?” 顾长夜冷声回道:“我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而且她也不是阮灵之女!” “什么?!”众人一阵哗然。 顾长夜继续说道:“当年温云歌出于嫉妒偷走了阮灵的女儿,沈怜不过是收养的,真正的阮家小姐,其实就是花枝。” 一番话让众人更加吃惊,而夏禾的视线却闪过一道光芒...... 第539章 别想好过 听完顾长夜的话,慕连的脸色彻底垮掉,“恭亲王为了一个死人,竟然连这种谎都说得出!” “是不是谎言,让她自己亲口说不就知道了。”顾长夜甚至没有给慕连投去半点目光,冷声说道。 顾长锦看向跪在顾长夜身旁的沈怜,幽幽开口:“沈怜,事情可是如恭亲王所说那样?” 沈怜幽怨的抬起视线,和高高在上的天子对视,即便相隔了一段距离,顾长锦还是感受到了她眸底的怨毒。 可是沈怜却并没有开口回答。 顾长夜解释道:“皇上,她的嘴已经被猪皮胶给封上,需要打开后才能开口说话。” 众人真金大哥看着顾长夜。 用猪皮胶封嘴是何等残忍的手段,若想打开,必须将嘴跑到开水中,才能将猪皮胶化开,不过这样的手段倒是向顾长夜的作风,对待刑犯他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一旁的慕连冷哼一声,“看来恭亲王已经动用过私刑了,这个沈怜说的话不一定可行,有可能是屈打成招!” 顾长夜的视线冰冷的转动,最后落在慕连的身上,声音阴冷的说道:“若我动用私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大可以说出来。” 没过多久,便用太监端着一个铜盆小跑进大殿中,铜盆中是慢慢的热水,腾腾的冒着热气,手伸进去都会觉得烫的生疼。 沈怜看见那盘水不停地摇着头,拒绝将嘴上的猪皮胶化开。 顾长夜看向一旁的禁卫,顿时几名禁卫便心领神会,上前将沈怜的头按压下去。 沈怜痛苦的发出呜咽声,半晌禁卫才放开她,抬起头时她的嘴唇已经红肿一片。 她愤恨的看着顾长夜,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顾长夜,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面对她的诅咒,顾长夜的神色没有半点波澜,淡漠的看着她,许久压低声音在一旁喃喃说道:“就算你不说,那也是我的报应。” 那声音极小,几乎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花枝却看见了他的唇瓣说话的时启合,心底咯噔一声。 这是顾长锦开口问话,“沈怜,慕慈可是你杀的?” 沈怜扫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看着皇上勾唇一笑,“对,是我,是我杀的又如何?不是已经有人替我去偿命了吗?!你们还想怎么样!!” 听着她有些疯癫的言论,众人再次议论起来。 慕连露出震惊的表情,片刻后他面露狰狞的冲沈怜吼道:“你胡说!一定是你和顾长夜串通好了,在这里胡说,当初都已定罪的事,凶手就是那个贱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看着慕连怒火中烧的样子,沈怜仰头大笑起来,“看来这世间不知我一个人恨她,你也一样!其实你说的也没错,凶手也应爱有她的一份,我都是被她逼得,才会想要除掉慕慈,杀掉一个人后再去杀第二个也不会有多么害怕! 你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因为知道了自己不能嫁给顾长夜,也对那个小贱人起了杀心,那天我捅死慕慈的匕首,其实就是慕慈自己准备的,她本想在那里捅死花枝,还特意交代花枝不要告诉别人,却没想去的人是我,哈哈哈!你知道她当时的神情有多么震惊!偷鸡不成蚀把米,笑死我了!” 在沈怜的笑声中,慕连向后踉跄几步。 众人的视线已经移到慕连。 谁能想到,当初人人都同情的慕慈,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可怜,而这其中唯一的受害者,已经背负着罪名死去。 众人唏嘘,却也只是将这当成一场好戏。 夏禾眯起眼,勾唇看着沈怜和慕连。 这人对他来说已经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眼下该考虑让他们闭嘴,以免说出不该说的话。 顾长锦沉声问道:“沈怜你承认所有罪行?” 沈怜依然癫狂的笑着。 除了这些罪行,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没有什么承认不承认。 不过,她不会就自己这样凄凉的死掉,顾长夜、花枝、夏禾这些人都别想好过!! 想着,沈怜收起笑声,“对!是我做的,但花枝还是有罪,她欺君罔上,犯的是大逆不道之罪!还有我做这些都是听了夏禾的指使,他同样该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齐齐暗道这个沈怜是当真不想活了,敢这样明着提起夏禾的名字。 夏禾眯起视线,看着沈怜的视线中闪过危险的杀意。 已有人在暗中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准备下次开口前让她断气。 可没想到不等他们动手,沈怜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喷洒在身前的地面上。 “啊!疼,好疼......”她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起来。 众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连夏禾都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 唯有顾长夜冷冰冰的蹲下身,看着沈怜缓缓伸出手,指尖清楚她的脸颊,却没有半点温度。 “若你不说那番话,我或许还会将解药给你。” 沈怜震惊的瞪着他,颤声开口:“顾......长夜,你就......这么恨我?” 顾长夜暗暗勾了下唇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眼底的杀意已经不做半点遮掩。 看着大殿中央的情形,顾长锦震惊的怔楞半晌,最后怒吼道:“长夜!你做了什么?!” 这时花枝已经从大殿的角落走出,匆匆的走到沈怜的身旁,蹲下身搭在她的脉上,最后隔着帽纱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的视线也刚好看向她。 每一次他们对视都会说好多的话,却总是对不上对方的心意。 可这一次,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好像突然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 半晌后,花枝转头拱手说道:“回皇上,之前沈怜便得了和赤岭村村民一样的蛊毒,是臣的疏忽,她身上的毒并未全解,如今已经到大限了。” “怎么可能?!” 宋婉思终于按奈不住,怒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刚刚恭亲王分明说了什么解药,摆明了是他下毒害死的人,陈医司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 花枝垂眸,淡然的回道:“臣没有说谎,恭亲王说的解药应该就是蛊毒的解药,可是如今再拿出解药也已经无用,若太后不信,大可再让其他太医来验。” “你!” 宋婉思还想说什么,可余光却瞥见夏禾对她摇了摇头。 第540章 垂死 意识到夏禾不让她再说下去,宋婉思才生生咽下这口怒火,却十分不解他为什么不让说下去。 顾长锦皱了皱眉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只剩下一口气的沈怜仰躺在地上,看着身边的花枝,很想告诉所有人这个原本已经死了的人,其实并没有死。 可惜她的喉咙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 她费力的抬起手,想要扯掉花枝头顶的帷帽,这样所有人就都能看到花枝的脸,该死的人并没有死,欺君之罪,她倒要看看花枝还怎么死里逃生。 顾长夜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然也不会早早就在猪皮胶中混了毒,这毒发作的慢,顾长夜算好了日子,知道今日她便会毒发身亡,所以才会带着她进宫翻案,在她说出花枝的事情之前就会毒发。 看着沈怜的手伸向自己,花枝并没有躲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沈怜,你欠我的已经还清了,好好上路吧。” 花枝压低声音说完后,在沈怜的指尖触碰到自己之前站起身。 沈怜看着她,双目怨恨的欲眦裂开来。 最终手跌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尸体被抬了下去,顾长锦也将其余人挥散下去,大殿内只剩下顾长夜、花枝、夏禾,慕连和郑太医几人。 似是有猜到顾长锦要说什么,夏禾那双狐狸眼狡猾的弯起,笑着问道:“皇上要说的可是刚刚沈怜的话?” “既然知道,夏丞相要如何解释?”顾长锦冷声问道。 夏禾轻笑,“臣没什么好辩解的,的确当初沈怜来求我帮过忙,沈怜对恭亲王殿下的爱慕之心深切,臣有所感动便答应下来会帮她,不过臣也只是指点了她一番,可没有让她去杀人。” 这话不假,他确实没有让沈怜杀过人。 看着夏禾脸上有些得意的表情,顾长夜冷声道:“就算杀人之事与丞相无关,可沈怜从王府偷走了一样东西,说是受了夏丞相的指使。” “这可真是冤枉了我,王爷那里有什么好东西要我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偷。”夏禾笑道。 顾长夜幽幽的看着他。 “兵器图。” 从他口中吐出三个字后,大殿内一瞬间陷入到寂静之中。 花枝也没想到顾长夜会就这样说出兵器图的事,从前这件事一直都是暗斗,看来顾长夜现在是想明争了。 夏禾的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恢复往常:“什么兵器图,我还真的没听说过,不过王爷家中怎么会有兵器图这种东西,若是让别人知道王爷私藏兵器图,容易惹人非议,再被说成想要谋反......” 花枝不由得暗叹夏禾这倒打一耙的能力。 顾长夜和夏禾之间正暗流涌动这,一直站在一旁的慕连按奈不住,低吼一声,“你们所有人都当我是傻子是吗?!一会说那个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一会儿又说这个是凶手!当年的凶手就是不明不败的死了,如今又是这样!”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边的僵局,却让顾长夜身上的冷意变得更加可怖。 顾长夜转头向他看去,“当初认定花枝是凶手的人就是你自己,慕连我和你的账还没有算呢。” 恐怖的视线让慕连下意识的吞咽口水,僵这声音说道:“当初那个船夫不也作证,看到那个贱奴杀人。” “说到船夫......”顾长夜冷声说着:“这也要问夏丞相了,前几日我派人找个船夫才得知,当初船夫做完证的三日后,家中便起了大火,一家人都葬身火海,不知夏丞相可否知道?” 夏禾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竟有这样的事,我并不知晓。” 看着夏禾打定主意装傻,顾长夜的眉心紧皱,脚下不由自主的动起来。 可刚迈出一步,一只手忽地拉住他的手腕。 他低头看去,见到花枝素净的手此时正拉着他。 “皇上,今日一事已经为当年蒙冤死去的人翻案,不过沈怜死之前的话还需要调查,夏丞相若是清白,自然便不怕盘查吧?”花枝沉声说道。 顾长锦挑了下眉梢,暗暗地瞥去夏禾,见他的脸色有一瞬的难看,勾了下唇角,“陈医司说得对,既然犯人提起夏丞相,那丞相便也影算作疑犯接受司刑司的调查,不过司刑司本就归夏丞相所管,只恐有包庇之疑......” 花枝说道:“不如暂时将司刑司交给王爷,等证明了夏丞相的清白后,再官复原职未尝不可。” 宋婉思和夏禾的脸同时一僵。 “这怎么可以!”宋婉思冷声吼道:“你一个小小的医司,敢对丞相指手画脚?!” 顾长锦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但不是面对花枝,而是对着宋婉思,“朕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太后为何要动怒?” 宋婉思冷眼看向顾长锦,“看来皇上对朝政之事还是不太懂,丞相之职对于一国是多么重要,司刑司更是国法之本,若动了夏丞相,便会动了蜀国的根基。” 听她这么说,顾长锦冷哼一声,冷嘲道:“朕竟不知道,一个丞相竟然能成为一国的根基,那朕是什么!!” 最后一声,顾长锦是用吼的,将宋婉思吓得一时怔住。 这还是顾长锦第一次和她这般说话。 她的脸色先是白一阵,没一会儿又黑下去,“你!你这是要忤逆哀家的话了?!” 顾长锦站起身,睥睨着宋婉思的脸,“朕才是应该说这话的人,太后是要忤逆天子的话吗?” 在宋婉思彻底失控之前,夏禾低头拱手说道:“皇上三思,太后毕竟养育了皇上,切不可因为臣的事情而斗气。” 养育?顾长锦挥袖笑起来,就因为这可笑的养育二字,他被宋婉思做成了一个傀儡。 “来人!从今日开始,夏禾暂离丞相之职,留在家中等待审查,待查清所有事情后再官复原职!” 再不顾其他人说什么,顾长锦冷声说完口谕,便转身在郑太医的搀扶下离开。 宋婉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临走前凶恶的瞪了顾长夜与花枝二人。 最后夏禾转身也要离开,在和花枝擦肩而过时,夏禾阴冷的笑起来,低声开口。 “欺君罔上,‘陈医司’,你的尾巴我可抓到了。” 第541章 不一样 顾长夜任由着花枝拉着自己向前走,也不知道她要将自己带到哪里。 他看着被花枝拉着的那只手腕,心脏不由自主的泛起悸动,只是这悸动之中还满是苦涩。 最后花枝将他带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才慢慢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之后,再做这件事?” 顾长夜神色淡漠的回答:“我今日做的事情不全是为了你,沈怜骗了我,就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所以,他今日做这些是为了自己? 花枝有些怀疑的看着他,半晌轻声叹息。 她本来也没有要和顾长夜争论今日的事,只是一时好奇才出口问了,眼下问完才发觉,这样问就好像她希望顾长夜所做之事是为了自己一样。 “无所谓了,反正她已经死了,也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和沈怜有关的一切,我都已经放下了。”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眸底闪过一抹悲色,可花枝并没有瞧见。 想起赤岭村的事情,花枝问道:“昨日我去了赤岭村,可村子却消失了,怎么回事?” “我已经处理了。”顾长夜无甚所谓的吐出一句话。 花枝的心底咯噔一声。 她看着顾长夜,颤声问道:“是我所想的那样处理吗?” “皇上交代你如何做的,我便如何做的,怎么?你不想?” 他的语气很冰冷,好像他不过处理掉了一群牛羊而已,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花枝垂下眼眸,挡住眼底的颤抖,她无法说出斥责顾长夜的话,顾长夜只是将原本该她做的事情,抢去做了而已,说到底她还要谢谢顾长夜,减轻了她心中的负罪感。 花枝沉默半晌说道:“皇上的事情,你想好要如何做了吗?眼下只是吃了哑巴亏,一定无法拖住他太久......” “这件事,今后你都不要再参与进来了。”顾长夜打断她的话,“既然你已经证明的了你的清白,而且你现在也无法压制皇上神山大哥蛊毒,那就尽早请皇上撤了你的职位,你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花枝皱眉看向他,“我为什么要走?” 顾长夜:“因为这些事情已经与你无关。” 花枝心中有些憋闷,“怎会无关?说到底所有悲剧的开始都是夏禾,怎么会和我无关?” 顾长夜转开视线,冷漠的说道:“我自会收拾他,你留在皇宫也帮不上什么忙。” 听到他这么说,花枝的眉心皱的更紧,半晌她气愤地说道:“我做了那么多,走到今日这一步,你还是觉得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说到底不管我是不是温云歌的女儿,你是不是都觉得我就是一个无能的女子,你和那些站在朝堂上嗤笑我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说完,她恼火的转身,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看顾长夜一眼。 直到她傍晚离宫时,她的心底的火气才消下去一些。 火气一消退,花枝才忽地发现,自从她和顾长夜重逢后,他们几乎是每一次说话的结尾都是不欢而散。 而且每一次说狠话的都是自己,顾长夜要么是温声的说着自己的情意,要么就是像刚刚一样沉默不言,却一次都没有对她发过火。 他们就好像将过去的关系对调了一般。 花枝有些失魂落魄的离开皇宫,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长柳的包子铺前。 她说不清现在心底的烦闷是什么,只是很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她就下意识的来寻长柳。 看着包子铺里挤满了人,花枝站了一小会儿,就转身打算离开,不想让长柳在自己身上分心。 可刚一转身,便撞到阿史那云的身上。 “你,你怎么在这?”花枝诧异的的看着他。 他一身说的服饰,头发也束成蜀国男子的样式,只是眉眼间还是异族人的浓郁气息。 阿史那云上挑的眉眼看了一眼包子铺的方向,又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花枝,“怎么不进去了?” 花枝摸了摸鼻尖,含糊的说道:“挺忙的,我就不打扰长柳了。” 阿史那云眼底的笑意变深,片刻后轻声说道:“那不如陪我走走吧。” 不等花枝答应,他便转身向热闹的街市走去。 花枝急忙追上去,看着他的脸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就这样走在街上吗?若是被想要害你的人看见了怎么办?要不把我的帽子给你带?” 阿史那云瞥了她一眼,道:“我和你不一样,不喜欢做遮遮掩掩的事情,而且我也不必遮掩什么,想我死的的人肯定知道我还活着,街上人这么多他们也不能将我如何。” 花枝嘟嘴说道:“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长柳,你们藏在长柳那里,这样大摇大摆的上街,只怕会给长柳招去麻烦。” “我自有分寸,长柳姑娘帮了我们,我们自然也会护她周全。” 说着,阿史那云停下脚步,笑着看向她,“不过现在的你可比从前变得更有意思了,身上已经没有半点过去见我时畏怕的感觉了。” 花枝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她轻轻撩起面前的帽纱,看着阿史那云吐了吐舌头,“当初我以为你另有所图,如今我知道你为什么做那些事情,我还怕你什么。” 二人相视轻笑,再次抬脚向前走后,阿史那云声音变得微沉,“当初我确实另有所图......” 花枝的身子一顿。 “不过,现在没有了。”阿史那云说道。 花枝有些不确定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又或者真真假假都有。 阿史那云看着熟悉的街市。 曾经他与阮灵也走过这一条街,那时年少的他,和早已嫁为人妇的阮灵,并肩走在一起时,他就常常想他今后也想要一个如她那般的妻子。 直到很久之后,那时阮灵已经不在人世,他才惊觉,他原来想要不是如她那般,而就是她那个人。 “初次遇见你时,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惊艳,因为你真的和她很像,我会想将你带走,也算情有可原吧。”他轻声说道。 花枝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帘。 她自己从没有去注意,可好像被人都觉得这双眼很像阮灵。 所以,顾长夜也是因为这双眼睛才会喜欢她吗? 见她一时沉默,阿史那云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和我不一样,阮灵于他是亲人,你于他来说是执念。” 第542章 保证 “什么?”花枝一时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 阿史那云看着她勾了勾唇角,“我在说顾长夜,怕你误会他和我一样。” 花枝心头一阵慌乱,语气还是强作淡漠的说道:“提他做什么?” 阿史那云收回视线,解释道:“只是前几日听贺悦城说了赤岭村的事情,又听陈念说了他一个大男人为你掉了眼泪的事情,才突然想提起。” 花枝一惊,“你说什么?他......” “蜀国的皇帝是不是要你处理掉那帮村民?”阿史那云淡淡问道。 花枝点头。 他继续说道:“那家伙将那些村民连夜移到了别处,记录的册子却将他们全部写成已死亡,明知道他们的时日不多,还将自己的家产分给他们,让他们用那些静音度过自己剩余的日子,还有那些找到家人的士兵,顾长夜也放他们回家,等送走了那些病人后,再回归军队。” 花枝蹙眉,“......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史那云:“大概是知晓你无法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就一人做了决定,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做好的处理办法了,如果是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们,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干脆一点来的舒坦,不过如今他的底线已经和我不一样,他的底线是你,不想你看见他就想到那些村民的死,他只能将生死的选择交还到他们自己手中,他给了他们活下去的选择,也不打算阻拦他们自己寻死。” 听着阿史那云说的话,花枝不见微微泛酸,“可是他也没有告诉我这些事。” 阿史那云突然笑出了声音,“他也挺有意思的,原本是想用此事讨好你的,可那日知道所有真相后,他就怕了,所以就没有和你说这些事。” 花枝倏地停下,声音微冷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又为何突然要帮他说话?” 阿史那云回头看看着花枝那副炸了毛的小猫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怎么浑身是刺?”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明明你知道所有的事情,明明你是不会为了顾长夜说一句好话的,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为什么要帮他说话?” “我有帮他说话吗?”他摊摊手,“我只是讲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罢了,我曾经对你有所隐瞒,今后都不想再犯那种错误了。” 花枝紧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眼底的泪珠控制在眼眶内。 她早就想好不会再为顾长夜流一滴眼泪了,可为何现在听到他的事情心会这么痛? “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后,可能会动摇......”花枝颤声说道。 阿史那云敛去笑意,看着面前的花枝,毫不犹豫的说道:“其实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坚定过,有所动摇也和我无关。” 一句话直击花枝的痛处。 “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说完,花枝便转身慌慌张张的跑掉。 看着花枝离开的背影,阿史那云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他回想起三天前的夜里,顾长夜去找他的情形。 顾长夜是他最敬佩的对手,论手段和计谋,也只有顾长夜能和他阿史那云匹敌。 可那一日顾长夜却憔悴的很陌生,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全然是风霜沧桑。 顾长夜站在他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沉冷,“你想要抢回可汗之位,我想要除掉夏禾,不如我们联手。” 见他如此直接的提议,阿史那云冷笑,“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事成之后,你临时变卦,趁我赫然元气大伤之时,带兵攻打,我岂不是为你做了嫁衣?” “你现在没有选择。”顾长夜沉声说道:“你没有兵马如何杀回去?现在的你就等于孤身一人作战,阿史那赫里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到时你只有一死。” 阿史那云陷入沉默中。 他心里很清楚,顾长夜说的是对的,顾长夜的提议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他甚至没有怀疑顾长夜的资格,除了顾长夜以外,也没有人会和他同盟。 阿史那云勾唇一笑,“说吧,你想要什么?” 顾长夜低垂眼帘,长睫在眼帘的下方洒下一片阴影,他虽站的笔直,却掩不住神色上的疲惫。 半晌他轻声开口:“等一切结束的时候,你便带花枝离开这里吧,她不喜欢这里,让她去她喜欢的地方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向你保证,今后蜀国和赫然不会有纷争,但你也要向我保证,要护她一生周全。” 阿史那云先是轻蹙了一下眉心,片刻后又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她是我说带走就带走的人吗?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只要她自己不愿,没有人能带她走。” 顾长夜道:“如果是你,她会走的。” 阿史那云沉沉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顾长夜,我还当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我高看了你,你只是个胆小鬼,如今是想要推卸责任?将她推给我,你就能减少罪恶感?” 顾长夜不言。 见他不答话,阿史那云心中生出不快,“我还以为经此一事后,你会更加珍惜她......” “我很珍惜她。”顾长夜倏地打断他的话,“可如今,她最不愿看见的人便是我。” 原本满肚子的冷嘲热讽,可目光触及到顾长夜眸底的绝望时,阿史那云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被堵上了。 爱一个人爱到绝望是什么感受,他从未尝到过,只是能将一个曾经心狠手辣的人,逼到如此一步,只能说这滋味绝对比世间最狠毒的刑罚都要恐怖。 顾长夜占有欲那么强的一个人,却想要退出花枝的人生,想放下自己的野心,默默护她一生周全。 想来今生他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样爱的人...... 而这些花枝都不知晓。 和阿史那云分开之后,花枝一人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连饭也吃不下,便和衣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 月上中天,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屋顶之上...... 第543章 强掳 宋婉思斜躺在贵妃榻上,听到殿内的脚步声,冷声开口:“夏禾,你要如何解释今日的事情?” 夏禾走到贵妃榻边,单膝跪下,“太后不必担心,臣一定会处理今日的事情。” 宋婉思睁开眼,一双满含秋水的明眸此刻泛着冷意,“从顾长夜回来,还有那个陈医司出现,你就一再失误,赤岭村蛊毒的事情败露,江尘子死了,如今连职位也要交出去,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听到宋婉思的话,夏禾轻蹙眉头,却没做声反驳。 对于她的话,他从来不会反驳,哪怕她有时说错了,做错了,他也会由着她。 可他的不言,却更加激怒了宋婉思,她抬脚狠狠地踹在夏禾的肩膀上。 “一年了,打开瞎子的钥匙你还没有找到!当初就不要许什么诺言,夏禾,你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你做找不到就换别人来!” 夏禾的身子轻晃一下,很快便用定住。 他抬起头看着宋婉思的脸,“所以,我一直都是可以被人替代的,是吗?” 宋婉思察觉到夏禾眸底的冷意,背脊微微一僵。 片刻后,她轻抬起身子,靠近夏禾的脸,唇瓣和他的唇瓣不过一指的距离。 感觉到她柔软的呼吸,夏禾眸底的冷意渐渐消散,下一瞬便听见宋婉思的声音。 “夏禾,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不是最清楚的吗?只有能满足我心中所欲的男人才能征服我,你不也正是因此才心念于我?你若无法满足我,我便找别人替代你,不也是正常吗?” 她的话音刚落下,夏禾倏地抬手扣住她的脑后,将她的唇瓣狠狠压向自己,粗暴的掠夺她的呼吸。 一开始宋婉思抵着他的胸膛抗拒着他夺取,到最后变成了不想落下风,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然后圈主他的脖颈,比他更加凶猛的回吻。 就因为他是如此的女子,他才会十几年如一日的想要霸占她。 哪怕当初他明知这个女人是皇上的,他还是无所畏惧的想要靠近她。 他爱宋婉思,所以想要征服她,让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说只爱他一人。 可宋婉思从没有说过,从头到尾都大大方方的利用他。 越是如此,他越是无法自拔。 良久,二人才缓缓放开对方,气喘吁吁的看着彼此。 夏禾的视线意味深长的扫过宋婉思红肿的唇瓣,幽幽说道:“放心,今晚我就会让那个陈医司消失,她一消失,顾长夜必定会方寸大乱。” 宋婉思蹙眉,“为什么?” 夏禾狡猾的勾唇一笑,“因为失而复得的人再次离开,那滋味一定不好受,而且无论是药人,还是另外一张兵器图的钥匙,陈医司都能有所用途。” 宋婉思听得一知半解,但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侧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管你做什么,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有给我消失。” 大殿之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偷听着殿内二人的说话声,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此时,月上中天,一个黑影正在花枝的屋顶之上,在黑暗中窥探这屋内的情形。 花枝躺在床榻上,鼻息均匀。 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门前,轻推开门,慢慢向床榻边靠近。 靠近后,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花枝,从怀中掏出一小根迷烟,点燃后在花枝鼻尖前晃了晃。 这迷烟的药劲很大,中招者没有四五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 黑衣人扔掉迷烟后,身后缓缓靠近,却没想指尖还没碰到花枝,花枝就倏地睁开眼。 “你是谁?!”花枝皱眉看着他。 见她并没有受迷烟影响,黑衣人有一瞬的震惊,不过很快回神,抽出腰间的刀,刀尖抵住花枝的喉咙,“闭嘴,和我走!” 花枝蹙眉看着他半晌,最后慢慢的起身,黑衣人的刀就一直紧贴在她的喉咙间。 她站起身,又不急着和他走,缓声问道:“你是夏禾的人?” “我说了,闭嘴,和我走就行了!”黑衣人凶恶的说道。 花枝的视线微微转动,最后笑道:“如果我不走呢?” 黑衣人:“你不怕死?” 花枝带着嘲意说道:“你若想杀我,刚刚就直接动手了,为何还要用眯眼准备将我掳走?如果是夏禾让你来,还要活口,那说明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而且我身上由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告诉过你,万万不可要了我的性命。” 黑衣人皱眉,惊讶于眼前的女子竟然能猜出这么多的事情。 “呵呵。”黑衣人冷笑一声,“你是不能死,但是我可以打晕你,强行带你走!”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刀,准备抬手将花枝打晕。 谁知他的刀尖刚放下,一个黑影就从他身后屋顶的漏洞处落下来。 刀刃裹挟着厉风砍向他,黑衣人凭着本能的闪躲,手臂却还是被刀刃划伤。 他定睛看去,发现是一身杀气的顾长夜后,心中一惊。 来之前并没有想到顾长夜也会在这里,只有他一人来执行任务,眼下对上顾长夜便有些棘手了。 看见顾长夜,花枝原本紧绷的背脊瞬间便放松下来,她抬脚想要跑到他的身边。 可刚有动作,身旁的黑衣人便注意到她想要做什么,一把将她扯回,重新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想她死,就给我让开!”黑衣人对顾长夜冷声说道。 看着黑衣人手中锋利的刀,顾长夜的眸色变得更佳阴沉。 片刻后,花枝看着他手腕微微晃动,当真有要放下刀的意思。 “是夏禾让他来带我的,夏禾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他想要活口,所以不会杀我的!”花枝急忙说道。 黑衣人的眼底露出凶狠,手腕微微用力,“你还真是不老实!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刀刃擦破了花枝脖颈的肌肤,有些微的血丝渗出来。 即便屋子里没有点烛灯,一片昏暗,顾长夜还是注意到她的伤口。 几乎是眨眼间,他的身形便出现在黑衣人的面前,挥刀砍去。 黑衣人大惊,下意识的放开花枝想要挡住顾长夜的刀,也就是这一瞬间,顾长夜伸手揽住花枝,带着她向后退了好几步,和黑衣人重新拉开距离。 知道自己被骗,黑衣人恼羞成怒。 今夜的任务不成功回去也是一死,不如和顾长夜拼个你死我活,想着黑衣人就如发了疯般,拿着刀直直向他们二人捅去。 花枝很相信顾长夜的武功,觉得他一定能躲过。 可刀却在她的眼前划破顾长夜的胸膛...... 第544章 守候 “顾长夜!!” 花枝惊恐的看着他身前的伤口,可顾长夜的脸上却无动于衷。 他将花枝挡在身后,冷眼看着黑衣人,右手的刀换到左手上,刀刃堪堪从对方的脖颈前划过。 黑衣人身子向后一缩,避过这一击后,向后跳了一大步,一副不急着攻过来的模样,眼底含着笑意看着顾长夜。 花枝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顾长夜受了重伤,拖长时间只会让顾长夜支撑不住。 可她却不懂,以顾长夜的身手,刚刚那一刀怎么会躲不过。 她皱眉抓住顾长夜的手臂,想要看他的伤口,“你的伤......” “没事。”顾长夜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又将想要上前的她拉到自己身后。 “哈哈哈!没想到恭亲王会因为一个女人畏手畏脚的,今日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黑衣人轻蔑的的冷嘲道。 顾长夜却对他的话没有半分理睬,而是头也不回的对花枝说道:“在我身后,不要离开。” 花枝抬起头,蹙眉看着他的侧脸。 即便他面上冷冰冰的,可花枝还是从他的眉宇间看出几分紧张。 难道是因为顾忌她,所以顾长夜才会不敢出手? 黑衣人再次出声,“王爷,再不出手,你的血恐怕就要流干了吧?” 顾长夜皱了一下眉头。 花枝终于按奈不住,拉住顾长夜的手,“顾长夜,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累赘,若是保护我会让你变得畏手畏脚,那你就不要管我了,让我和他走。” 顾长夜的身子微顿一瞬,紧接着目光重新镇定下来。 寒刃在黑夜之中,映着窗外的月光,拿到光芒随着顾长夜手腕的动作,慢慢移到他的双眸上。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的。” 话音落下,顾长夜倏地松开花枝的手,几步落在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立刻拿到阻挡,可只听‘噹’的一声,黑衣人手中的刀便断成了两截。 未等黑衣人从刀断了这件事中回过神,顾长夜的刀刃已经贴近他的脖颈。 感觉到喉前的寒意,黑衣人打了个哆嗦,声音中有些微颤的说道:“别杀我!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夏丞相的事情!” 听他这么说,顾长夜双眸变得更冷,“没想到夏禾的手底下也有你这样的废物。” 花枝刚听到这句话,便看见黑衣人的身体在顾长夜面前缓缓倒下。 她小跑到顾长夜身边,看见黑衣人的病脖子上有一道细细血痕,那一刀十分干脆利落,顾长夜甚至没有让他的血流出来。 花枝刚想说些什么,顾长夜突然转过身,用没拿着刀的右手捂住她的双眼。 “......别看。”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花枝甚至能听到其中有些不稳的呼吸声。 那道伤口一定很深,他竟然还能忍这么久。 花枝不由自主的蹙眉,“顾长夜,刚刚那一刀你明明可以躲过去的,难不成是想受伤之后让我对你生出同情心?” 顾长夜发出一声低笑,“原来还可以这样做,那你现在对我有没有半分同情?” 花枝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可她心里清楚,顾长夜成功了,她没有同情,却心疼了。 正向着的时候,身前人的手慢慢滑落,等花枝睁开眼的时候,便看见顾长夜已经倒在黑衣人身旁的地上,昏死过去。 花枝慌乱起来,急忙蹲下身子去查看他的伤势。 顾长夜身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花枝伸手解开他的衣带,那道伤口十分的之深,不过幸好没有伤到致命处,他昏过去应该是因为流血太多。 新添的这道伤口旁边还有一道崭新的伤痕,正是之前沈怜造成的。 花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搬到自己的床榻上,急忙帮他处理了伤口包扎上后,又将那个黑衣人的尸体拖到院子里的柴房中。 折腾一番后,花枝已是大汗淋漓。 她回到屋中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视线无意的向下一瞥,发现刚刚顾长夜躺着的地上有一根银簪。 花枝弯腰捡起,看着银簪上面精致的小兔,和簪子上绑着的红绳,怔楞一瞬后看向床榻上的顾长夜。 这是顾长夜送给她的那根簪子,那根红绳则是花神祭那一夜,她和顾长夜一起绑在小指上的红绳,为祈求长长久久,一生相守。 可他们未能如祈求那般相守。 花枝走到床榻边坐下,看着顾长夜紧合着的双眼,苍白的面颊。 自从再次见到他之后,花枝就从没有如此认真的看过他的脸。 他五官还是那般精致俊美,只是比过去瘦削了很多,眉眼间也添了更多的风霜。 花枝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她的额头,又从额头缓缓滑落到眼帘,脸颊,最后到唇瓣。 “顾长夜......”她喃喃出声,眸色渐渐露出悲伤。 未等她收回手,顾长夜的手忽地抬起,紧紧抓住她的手。 花枝一惊,“你,你醒了?” “嗯。”他没有睁开眼,只是用鼻音淡淡的应道。 花枝想要抽回手,却发现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她根本无法挣脱的他的掌心。 几次挣脱不开,花枝最后只能放弃,长呼出一口气后,开口问道:“你怎么在我家屋顶?” 她问完顾长夜又开始不做声。 花枝几乎都以为他又睡过去了,可一想到他手上还能这么用力抓着自己,摆明了是醒着的。 “不要装睡,回答我。”她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强硬。 顾长夜这才微微睁开眼。 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迷离,他这张脸此刻带着病态,要比平日里板着的时候看起来更加诱人。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担心你,夏禾肯定会对你不利,所以今日才想来看看。” 花枝忽地想起前几日,她屋顶的瓦片突然掉落的事情,皱起眉头问道:“你说谎了是不是,前几日我屋顶漏了个洞,和你无关?” 顾长夜唇角微微紧抿起来。 他不想说谎骗花枝,瓦片的事情还真得和他有关,那日他守在花枝的屋顶,没想到那个位置的瓦片年久失修,他轻轻一踩,便将那里踩漏了。 顾长夜不说话,花枝微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踩坏了我的房顶,就不知道帮我修好吗?这几日有下雨的兆头,你这是和我生气,所以要罚我知晓一下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滋味?” 第545章 是你 听了花枝的话,顾长夜微微一怔。 花枝似是没看见他的表情一样,瞥了一眼他的手后,说道:“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顾长夜这才有些不舍得松了手,片刻后轻声问道:“所以,你早知道我这几日都在?” “我也是今日看见你从屋顶跳下来才想到的。”花枝淡淡的说着,然后回神,从一旁拿起一个汤碗递给他,“将药喝了,可以防止伤口恶化,也可以祛痛。 ” 顾长夜看着她端着碗的手,有些费力的撑着身子半坐起。 接过碗后唇瓣刚贴到碗边,便又听见花枝开口说道:“所以你面上装的冷冰冰,其实这几日一直都在暗地里跟着我?” 药碗里的汤药已经是温的,可顾长夜却忽地像是被烫到一般,汤药倏地呛进喉咙中,将碗放下,接连不断的咳嗽起来。 他这副模样有些狼狈,可花枝却下意识的弯起唇角笑起来。 顾长夜抬眼看向她,心跳变得快起来。 不该多想,不该靠近,不该紧抓不放。 明知道她现在最想要原理的就是自己,明明做好放手的准备,从次让她远离危险,远离自己。 可是今日当他看见花枝和阿史那云并肩走在街上时,他再次被心底的可怕的嫉妒紧紧攥住。 他无法看着花枝站在其他男人的身边,而他和花枝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无关。 花枝敛起笑意,见他定定的看着自己,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是不是很可笑?”他开口问道。 察觉到他的声音沉了下去,花枝还以为他误会自己在嘲笑他,想要开口解释。 “我没有......” 可她刚开口吐出三个字,顾长夜倏地抬手扣住她的脖颈,将花枝推向他的方向。 他的吻猝不及防落在她的唇瓣上。 花枝怔楞住,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像是在亲吻一件珍宝般,顾长夜的吻小心翼翼,害怕弄伤了她,偏偏又舍不得松开手让她离开。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合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 片刻后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 花枝的背脊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他稍稍退开她的唇瓣,给了她片刻呼吸的时间。 顾长夜垂眸看了一眼花枝被他吻得嫣红的唇瓣,声音痛苦的说道:“怎么办?我还是不能放你走,我怕我这辈子忘不掉你,又怕你这辈子会忘掉我......” 花枝看着他的泪珠滑过脸颊,心底的疼意渐渐蔓延开。 “顾长夜......”她想要说什么,可余光瞥见她身上刚包扎好的位置又洇出鲜红,慌张说道:“你的伤口裂开了,快躺下!”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伤口,可未等触到,顾长夜蓦地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贴在她的心口上。 “我想不出让你原谅我的方法,不如我将这颗心挖出来给你,所有想对你说的话都装在那里。” 花枝皱眉看着他,眼眶也渐渐红起来。 良久,她颤声问道:“既然有话想说,为何要装在心底,而不直接告诉我?” 顾长夜靠近她,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声音里压抑的痛苦也贴在她的耳侧,“曾经我以为那些话我不必说,后来我想告诉你,又怕你会躲开,如今我不敢说,我怕你说我没有资格。” 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银簪,轻声问道:“这根簪子你为什么要留着?” 顾长夜合上眼,头抵着花枝的颈窝,嗅着她的味道,心下的不安才稍稍减弱一些,“他们都想想让另外一个人成为我的妻子,可是我心里的妻子只有你一个人,其实花神祭那日,我便认定这一生我只想要你一个。” 花枝的眼泪也滚落下来,说道:“那是你和阿奴的回忆,她早就死了,我和她不一样,我不会像她那般傻,满心满眼只有你,爱你爱到连自己都不会爱了,我不会在那么傻了。” 顾长夜伸手将她圈紧,“阿奴还是花枝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爱的是你,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变成什么样子,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这颗心,枝枝,我爱你......”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等来了顾长夜一句我爱你,疼痛混合着甜蜜将她紧紧包裹。 其实她很清楚顾长夜的心意,只是被他伤得太重,以至于让她再去触碰这段感情,她就会下意识的感到害怕。 心底的伤疤之下,她好像从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有多么的喜欢面前这个人,喜欢他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只怕今后都不会忘记。 “顾长夜。”花枝低头抱住他大哭起来,“我讨厌你!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因为你,我受了很多伤......” 她突然放声大哭,将顾长夜弄得一愣,紧接着他慌忙将花枝紧紧抱在怀中,贴在她的耳边轻声温柔的抚慰着。 窗外是寂静的夏夜,星光之下是无人低语的夜晚。 屋内只有他和她带着曾经的伤口,放下所有的错过与过错...... 花枝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回过神时,自己的眼睛都快肿成两个核桃了,而顾长夜的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就好像随时都要昏迷过去的样子。 她低头看向顾长夜的伤口,发现包扎用的粗布已经变得鲜红一大片。 花枝带着含糊的鼻音,有些气恼的说道:“你快躺下,伤口要重新处理,不然你就真的要死了。” 说着,她便要站起身去拿药箱,可刚要起来,就又被顾长夜硬生生的扯回去。 顾长夜从背后抱住她,“不要走,我不想让你走,不想和你分开。” 花枝的心底一阵悸动,片刻后装作微恼的样子说道:“你不让我去拿药箱的话,一会儿我就要送你走了,刚刚那个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被我拖到柴房去了,你也想去那里呆着?” 她明显的感觉到顾长夜的身子微微一顿,片刻后他终于缓缓松开手。 花枝得了空隙,急忙站起身,小跑着去拿了药箱,又小跑着回到他的身边,仔细帮他包扎起来。 顾长夜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放在她的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最后帮他处理好伤口后,花枝将药箱放到一边,刚想说什么,顾长夜又倏地伸手将她重新拉到怀中紧紧抱住。 “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第546章 原谅 顾长夜问的小心翼翼,幽深的眸子此刻装的全是不安,像是怕极了听到她说否认的答案。 花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伸手将他推倒在床榻上,将被子盖好后说道:“明日再说吧。” 说完,她便要起身。 顾长夜的眼底布满了血丝,听不到花枝的的答案,他觉得十分煎熬,于是在她起身前,他又伸手将花枝扯回来,从背后圈住她。 “现在便告诉我,若你真的厌恶我至极,我会立刻放手,不会让你因为我有半分困扰,若......我还有机会,禁声我都不会再放手。” 花枝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可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最后她无奈的叹息,“顾长夜,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大的委屈,就让我再多怨你一夜不可以吗?”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的垂下眼眸心疼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花枝不知他再说什么,只是能感觉到身后的他在颤抖。 既然放不下他,又何苦折磨自己。 “顾长夜,今后你只会爱我一个人,是吗?”她轻声问道。 顾长夜:“嗯。” 花枝的唇角浅浅弯起,“好,若你再负我一次,我就绝对不会再原谅你了。” 身后的人突然间没了声响。 “你怎么......”见他突然不说话,花枝皱眉回过身去看他,却发现他正红着眼眶看着自己,原本要问的话便堵在喉咙间吐不出来。 花枝有些心疼,可还是笑着说道:“我从前竟不知,你竟然会如此爱我。” “我也不知道。”顾长夜哑着声音说道:“失去过你一次我才明白,若没有你,这一生我便别无所求。” 所有的苦涩终究被甜蜜盖过,所有的伤痛变成疤痕,终究会被时间消磨成无。 花枝看着他轻笑,然后去推他的手,“我要去给你倒杯水,你流了这么多血都不觉得渴吗?” 顾长夜的手刚被推开一点,又立刻凑上来将她圈紧,他蹙眉说道:“我不渴,不要走,就呆在我的身边。” “可是......啊!” 花枝还要说什么,顾长夜忽地揽着她躺倒床榻上。 她蹙眉看着顾长夜,见他闭着眼满脸疲惫的样子,终是松开眉头,任由他抱着自己。 “不要走,你不在,我每一夜都不能安睡......”他喃喃说着。 花枝抬起手轻抚他的侧脸,“我不走。” 听到她的回答,顾长夜那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不出片刻,便沉沉睡过去。 花枝窝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也合上眼睛。 顾长夜并不知道,这一年来她也从没有真正的安睡过,惊扰她的噩梦就是顾长夜。 可能安抚那些噩梦的人也是他......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一觉很沉,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花枝睡得很安稳。 快亮天的时候,身旁的人有了动作,花枝才从睡梦中稍稍醒了过来。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顾长夜拉起自己的衣袖看了半晌。 虽然没有完全醒过来,花枝还是下意识的想到,顾长夜应该是在看她手臂上的伤疤。 那些伤疤有什么好看的,明明很丑,或许他仔细看了以后会觉得嫌弃...... 想到嫌弃二字,花枝倏地从迷糊中惊醒,急忙从顾长夜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用袖子将那些伤疤遮掩住。 “不要看。”她皱眉说道。 顾长夜也皱起眉头,片刻后他俯身贴近花枝的脸颊,轻柔的落下一个吻,“很痛吧?” 花枝不想去回忆那些疼痛,她已经想好不再怨顾长夜,可让她再去回想这些,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怨他。 见她不言,顾长夜声音微沉下去,“我不该让沈怜死的那么痛快,应当让她尝尝被凌迟的滋味,才足够消我心头之恨。” 听着他的话,花枝诧异的看向顾长夜,“你......” 她的话还没有全说完,顾长夜便将她的声音全部吞进自己的喉中。 比过往的没一个吻都要温柔,却也要更霸道,不给她半分闪躲的机会,像是永远无法得到满足般,只能用她的吻来果腹。 花枝的呼吸渐渐乱起来,脸颊也变得滚烫。 她许久没有和顾长夜这般亲密,昨夜的那个吻,她当时思绪太乱没有想太多,可眼下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吻上,她便如自己的初吻般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顾长夜才放开她的唇,说道:“陈念和我说了所有的事情,还有沈怜她也交代了是如何折磨你的......”。 花枝怔怔的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 “枝枝,留在我的身边,但是不要轻易地原谅的我,余生我的全部都是你的,随便你想如何报复我都可以。” 听他说完,花枝又皱起眉头,“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报复你,哪怕是我最恨你的时候,我也是想着躲开你。” 顾长夜苦笑,“这不是最狠的报复吗?” 花枝微愣一瞬后,微红着脸看向别处,“好了,如今我已经原谅你了,你也该好好去上早朝了。” “嗯。”顾长夜十分乖顺的应道。 可答应是答应,他却没有半点要放开花枝的意思,花枝正想着将他推开时,他又俯身吻了上来。 一番折腾后又快过了半个时辰,花枝这才将顾长夜推开,从床榻上爬起来。 她的脸红的就像是煮熟的虾子的异样,忍不住埋怨的看了几眼顾长夜,可顾长夜只对过往的事情有愧疚,对于这件事他没有半分愧疚,而且面色看起来也比昨夜好了很多,完全没有昨夜那副狼狈不看的模样。 花枝去街市上买了吃的回来,回来后发现顾长夜昨夜那身被刀划破的衣裳已经不见,换了一身新的衣裳,连柴房的那具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他手下的那些暗卫倒是动作快,半点不会委屈了顾长夜。 二人坐在桌边吃着东西,半晌花枝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你说你猜到夏禾会对我不利,是怎么猜到的?你也知道了夏禾想要药人的事情?” 听到药人二字,顾长夜面色有一瞬的阴沉,片刻后轻声说道:“他既然已经怀疑你的身份,那听说你才是阮灵的亲生女儿,那一定想从你的身上找兵器图的线索。” 兵器图的线索? 花枝倏地想到什么,急忙站起身跑到床榻边翻找起来。 第547章 有所求 她从床榻上的暗格中取出那枚金锁,又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以前香菱姨和我说过很奇怪的话,说要毁掉一个锁,那日阿史那云拿出来这枚金锁,我又想起香菱姨说的话,也曾怀疑过这锁会不会和兵器图有什么关系,可我看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什么蹊跷的地方。” 听花枝说完,顾长夜拿起那枚金锁。 看着锁上面的灵字,他用指腹轻柔的抚过,见他心思似乎没有在自己刚刚说的话上,花枝有些气恼的伸手挡在他的眼前。 她沉声问道:“顾长夜,虽然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未免有所误会,我还是要问一下,你是不是因为我很像我的娘亲,所以才会喜欢我?” 顾长夜的唇角缓缓勾起,“你在吃醋?” 花枝一顿,恼火的说道:“才没有,只是我觉得那样是不对的,所以我一定要问清楚!” 听她说完,他缓缓抬手将花枝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中,又带着她的手到自己的唇边,“我对阮灵是亲人之情,我想要守护她,却从来不想向她索要什么,可你和她不一样,我不仅要保护你,还对你有所求。” 花枝一怔,“求什么?” 顾长夜抬起眸子,眸底是毫不遮掩的欲念,“求你爱我,求你只属于我。” 花海的脸颊再次因他变得通红,急忙抽出手,低头看着桌上的筷子,转移话题的问道:“你知道这个锁有什么问题吗?” “知道。”他敛起眸底的情绪,严肃地说道:“只是要确定,需要破坏这把锁。” 花枝看向他,“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他将锁重新重新放回到花枝的掌心中,“这是她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你好好收着。” 花枝蹙眉,“那兵器图怎么办?” 顾长夜:“收好这把锁,只要夏禾拿不到,他就永远无法拿到另外半张兵器图,这样便好。” 话是这么说,可花枝很清楚,顾长夜也是想要这张兵器图的。 这张兵器图可以实现人的很多野心,花枝曾经听顾长夜说过,自然知道他们在争不只是这一张小小的兵器图。 “那......你呢?你不需要那张兵器图了吗?”花枝踌躇的问道。 顾长夜轻声说道:“阿史那云和我说过了,这张图并不是为了抢夺才出现的,这张图是在阮灵刚怀上你的时候,你的父亲设计出来的,它的本意是守护,是希望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它可以为你阻挡危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和夏禾的争夺,该让这张兵器图退场了,就算没有这张兵器图,我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花枝不再言语,只是暗暗攥紧那把锁,思绪有些飘远。 她和顾长夜一起进了宫,虽然现在夏禾也已经猜到她的身份,但终归其他人还不知道她是花枝,解释起来只怕会很麻烦,花枝最后还是决定戴着帷帽,继续借用陈芰的这个身份。 顾长夜将她送到太医院的门口,还是不舍得离开,最后是花枝硬生生将他推走的,直到看不见顾长夜的身影,花枝这才放心的走进太医院。 看到花枝走进来,郑太医急忙将她拉到角落中,开口问道:“你和王爷是怎么一回事?” 花枝这时才发觉这件事解释起来也十分的头痛。 她在心底放不下顾长夜,于是想要再给他们之间一次机会,为了让彼此都不会后悔遗憾。 可是她这样对郑太医说,郑太医会不会觉得她很没出息,如此就原谅了顾长夜。 还未等她开口,郑太医一副长辈的模样拍了拍花枝的肩膀。 “一生能遇到一个爱自己,自己有爱的人十分不容易,不让自己今生留下遗憾才是最重要的。” 他倒是把花枝想要解释的话简单的说了出来,花枝有些惊讶。 郑太医又说道:“你在朝堂上明摆着和夏禾作对,这段时间要小心记住了吗?” 听到郑太医的叮嘱,花枝心下一暖,点头记下。 夏禾的案子交由给顾长夜接手,顾长夜手中已有柳顺意这个证人,柳顺意被顾长夜关押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让夏禾无法营救。 可仅仅一个柳顺意还不够,夏禾一定还有办法开脱,一定要有足够的证据,一击打到夏禾的痛处。 花枝开始费心思想这件事,要如何才能彻底击败夏禾的阴谋,若是有一个足以让夏禾身败名裂的证据出现,那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皇后派人请她去寝殿请脉,花枝立刻收拾起药箱,便跟着小太监去了皇后的寝宫。 她很喜欢皇后,皇后的性子温和善良,偶尔还会在她面前露出古灵精怪的一面,感觉十分的平易近人,所以自从江尘子死后,花枝便接替了他的位子,每隔几日便会去皇后那里请脉,如今二人已经无话不谈。 服用了花枝配的药方后,皇后的气色也看起来越加的好起来。 请完脉后二人坐在花园中,皇后请她品尝宫中御厨做的糕点,并且欣赏这几日刚绽放的桃花。 看着满树灿烂的桃花,皇后轻笑道:“今年不知道为什么,桃花开得格外的好,陈医司,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兆头。” 花枝点头,“桃花的寓意本就好,今年开的如此好,定是要有好事发生。” 皇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皇上......也该苦尽甘来了。” 花枝看向皇后,看见皇后眼底哀伤,心下也有些哀伤。 皇上的病情,皇后还并不知晓,每日勉强撑着处理朝政,皇上给皇后看到的都是自己状态最好的一面。 却不知,他每一日都在消耗自己的心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让皇后知道的话,皇后一定会崩溃的。 皇后就像是不属于皇宫中的人,她渴望着自由,可有因为深爱着皇上,心甘情愿留在这个牢笼中,若是有朝一日支撑着她的这个希望不见了,那她也将不复存在。 花枝轻蹙眉头。 察觉到花枝的不对劲,皇后连忙笑起来,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我今日瞧见陈医司的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可否给本宫讲讲?” 花枝脸色一红,不过幸好戴着帷帽,皇后看不见她的神情。 “没有什么好事情,只是昨夜睡的很踏实。”花枝摇头说道。 皇后掩唇笑道:“真是奇了,你和恭亲王说的话一模一样。” 第548章 赏酒 “今个儿恭亲王去寻皇上议事时,本宫瞧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便问他是否有好事发生,他便和本宫说,只是昨日终于睡了一个踏实觉。” 皇后笑着说完,花枝只觉得脸加上的温度反而变得更加滚烫。 她们这边正说在兴致上,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宫女,躬身走到皇后身侧,欠身说道:“皇后娘娘,今个儿天气好,太后想让皇后娘娘一起去御花园的亭子里做插花。” 皇后的眉心微不可闻的皱起,旁人没有注意到,可在她身边的花枝却察觉到,皇后并不愿意去陪太后做什么插花。 正想着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帮皇后的时候,那名宫女突然看向她,开口说道:“正巧陈医司也在,太后这几日身子不舒坦,情陈医司过去瞧瞧。” 这是要将她们二人都请去? 花枝和皇后相视看了一眼,不知道太后想要做什么。 可即便猜到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花枝也没有推脱的借口,她身为医司,宫中的贵人们有半点不舒服,她都应当义不容辞的去请脉。 最后她只好跟在皇后与小宫女的身后,一起去了御花园。 太后人已经在御花园的亭子中,皇后收起在花枝明朗的样子,在太后面前她总是一副低眉顺眼,对太后的话言听计从的样子。 请安过后,皇后在太后身边坐下,太后这才放下手中的花,抬眼向花枝的方向看去。 “哟,原来是陈医司,没想道陈医司还有时间来为哀家看病?” 宋婉思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花枝低下头不卑不亢的回道:“太后说笑了,这是臣的职责,自然不会有半点怠慢。” 宋婉思冷笑一声,“你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能让皇上和恭亲王两个人都围着你团团转,哀家还以为你这等的红人,是不会理会我们这些后宫之人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这话说得难听,每个字都能让人生出些误会,尤其是当着皇后的面说。 花枝下意识悄悄瞥了皇后一眼,心中隐隐担心皇后会不会受到宋婉思的影响。 可没等她瞧见皇后是什么神情,便听到皇后声音,“陈医司的确很忙,帮皇上处理了不少事情,实为功臣,要忙的事情有很多,还不忘每隔七日来为臣妾请一次脉,臣妾这段时日的脸色,在陈医司的调养下都越来越好了。” 见皇后帮自己说话,花枝十分感激看向皇后,皇后便用眼神安抚了她。 可宋婉思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她冷哼一声瞪了皇后一眼,又带着几分阴冷看向花枝,捏起桌上的花,指甲稍一用力便陷进花的根茎中,似是向要把那朵花当成花枝,一把掐断一般。 片刻后宋婉思瞥向桌上的酒壶,脸上的冷意转瞬消散开,对花枝笑着说道:“陈医司确实有功,赤岭村的事情也解决得很好,哀家也该好好奖赏你一番。” 宋婉思拿起酒壶,斟满一酒盏,然后又将酒盏推向花枝的方向。 “这是上好的宫廷玉酿,在酒窖中藏了三十五年之久,酒香扑鼻,入口润喉,今日这一壶哀家都将奖赏给你。” 花枝很快便想到上一次,宋婉思发自己吃的那些东西,撑得她足足两日吃不下什么东西,今日又要灌她酒,宋婉思的手段也真是低级。 心中这么想,花枝的脸上也只能笑着感谢宋婉思的赏赐。 皇后想要帮花枝躲过这一劫,可还没等开口,就被宋婉思阴冷的视线,将话全都堵了回去。 没人帮得了花枝,太后的赏赐怎么能开口拒绝? 花枝断气酒盏,看着酒盏中清冽的酒水,能闻到破壁的香气。 酒的确是上好的,花枝也不是一杯就能倒下的人,只是一杯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想着花枝便准备饮下。 可酒盏刚到唇边,一个身影突然从一旁冲了出来,狠狠地推了花枝一把。 花枝被这突然出现的影子撞的身子向一旁倒去,收的就被便也掉在地上,酒水洒满一地。 众人同时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才发现是顾长琪。 “长琪?”宋婉思皱眉看着顾长琪。 花枝的腿磕到一旁的石椅上,最后跌坐在地上,身上疼得厉害,从地上爬起后,同样不解的看着顾长琪,不知道他为何要突然装自己,刚刚那分明不是意外,而是顾长琪有意而为之。 顾长琪神色有些慌张的看着花枝,摇头说道:“不能喝!” 花枝还是第一次瞧见顾长琪紧绷起来的模样,似乎想要告诉她什么事情,可有说不出口的样子。 “长琪!你在做什么?!”宋婉思有些气恼的低吼道。 顾长琪被吓得打了个颤,有些畏怯的看向宋婉思,“母后,我......” 宋婉思的视线微微泛冷的看着他,“长琪,你怎么不在书房中练字,跑到这里做什么,刚刚还撞伤了陈医司!” “我......”顾长琪瞥了一眼地上的酒盏,又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花枝。 花枝看着他,总觉得刚刚顾长琪会这样做,一定是缘由的,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一眼地地上的酒盏。 宋婉思自己也察觉到了顾长琪的异常,瞥了一眼地上的酒盏后,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她微眯起眼睛带着些探究的意思看向顾长琪。 “来人,再拿来两个新的酒盏。” 宋婉思抬手说道,不消片刻,宫人们便重新准备了两个新的酒盏。 两杯都斟满后,宋婉思拿起其中一杯,毫不犹豫的饮尽后,微挑眉梢没看着顾长琪说道:“看,这就是一杯普通的酒。” 花枝有些诧异。 难道顾长琪是怕酒中有毒,所以刚刚才会推开她,不让她饮酒? 花枝并不怕寻常的毒,所以即便酒里有毒,她也会饮尽,刚刚也并没有想这么多。 可是顾长琪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 花枝一时困惑不已。 宋婉思再次将酒杯推向花枝,“这杯是陈医司的。” 花枝端起酒盏,并没有急着饮下,而是看着顾长琪。 顾长琪双手身子的两侧,紧抓着衣摆,十分紧张的模样。 花枝这才确定他确实是在担忧自己。 她看着顾长琪露出一抹安抚的浅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第549章 醉酒 将酒饮尽后,花枝恭敬的将杯盏重新放回桌上,“多谢太后赏赐。” 本以为喝下一杯就可以了,可宋婉思却将酒壶也推到花枝面前,“陈医司,哀家赏赐可不是一杯,而是一壶。” 皇后实在按奈不住,开口说道:“太后,陈医司她......” “皇后是觉得哀家在为难陈医司吗?”宋婉思冷声打断她的话,“这几日哀家被朝堂上的事情分区太多心神,几日不管教皇后,皇后怎么变得如此不知说话的分寸?” 皇后蹙眉,用力咬住下唇,满肚子的话想要吐出来,在宋婉思那里全是大逆不道之言,她早就憋了很久,却因为要顾及很多,她一直憋在肚子中。 花枝自然也注意到皇后的情绪。 可眼下和宋婉思对着干不见得是明智之举,搞不好只会让自己受罚。 在皇后说出憋着的那些话之前,花枝一把拿起酒壶沾满酒盏,然后毫不犹豫的又将酒盏饮尽。 皇后震惊的看着她,“陈医司,这酒烈的很,你......” “臣没事。” 花枝笑道,又将酒盏斟满喝掉。 皇后不再多言,只是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那一酒壶足足斟满了十二次酒盏,将这十二杯酒下肚后,花枝的脚下立刻虚晃起来,眼前的人也渐渐产生虚影,可是她面上还是强装作无事的样子,拱手说道:“多谢太后赏赐的酒,臣今日是来为太后请脉的,还请太后......” 说着,她向前一步,脚下却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发软,整个人差点摔倒,幸好她扶住桌角,才稳住身子。 一旁的顾长琪见她差点摔了,也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扶她。 看着他不大的手掌,撑着自己的手肘,花枝看着他笑着说道:“多谢小殿下,臣无事。” 宋婉思的视线落在顾长琪身上,“我看陈医司是醉了,改日再来请脉吧。” 花枝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多谢太后,臣先告退了。” 花枝不敢硬撑下去,低头说完,便转身向御花园的出口走去。 顾长琪的小脸一直紧皱着,看着花枝的背影一直晃着,脚下已经开始不稳,便想跟上去,可刚迈出一步一,便听见身后传来宋婉思的声音,“来人,带小殿下回书房。” 宫女立刻上前拉起顾长琪的手,便向裕花园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顾长琪的眸色有些低落,回头看着花枝的背影,直到看不见那个身影,才收回目光,眉心一直紧皱着,一刻都未曾松开。 他的神情全部落在宋婉思的眼底...... 花枝一个人有些踉跄的走到御花园门口,终是挺不住,背靠在墙上,身体慢慢滑落,最终蹲在地面上。 这酒喝起来糯口,但后劲很大,花枝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想要费力集中想一件事情都很难。 最后她只好思忖旁的事,鼓起腮帮吹出一口气后,捡了一根小树枝,开始逗弄起地上的蚂蚁。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从她身旁焦急的跑过,可跑出去没几步,由倏地停下,转身跑回到花枝的面前,花枝逗弄蚂蚁正在兴头上,看着面前华贵的盘龙黑靴,她微微皱了下眉头。 片刻后面前的人也蹲下身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在这里做什么?” 花枝抬起头看去,发现是顾长夜才扯起唇角笑道:“ 原来是你,我还在想谁会穿这么奇怪的靴子。” 奇怪的靴子? 顾长夜蹙眉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也不知花枝为什么会说这双鞋奇怪。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鞋子并不是重点,而是花枝平日里是不会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她向来都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自己沉稳的一面。 顾长夜伸手将她的帷帽摘下,发现她微扬着小脸,脸颊绯红,视线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般迷离,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酒气。 “你喝酒了?宋婉思罚你了?”顾长夜皱眉问道。 花枝举起小树枝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是罚,是赏!太后她老人家说我这段时日立了好多功劳,所以赏了我一壶上好的玉酿!” 说着,她将自己的脸扬的更高,好像十分骄傲的样子。 顾长夜先是因宋婉思灌花枝酒这件事感到不悦,然后瞧见她脸上此刻的表情,又压下心底的不悦,观赏起花枝来。 她这副撒娇甩赖的模样,平日里实在难得见到,也就只有她眼前不清醒的时候,才能瞧见她这样一面。 顾长夜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感细嫩的让人不敢用力,轻声说道:“乖,我带你回家。” 他伸手去拉花枝的手臂,却被花枝一下子就躲了开。 花枝用小树枝指着地面,有些神秘的说道:“来,我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着,花枝在地上的一直蚂蚁面前,用树枝画了一道横线,本来直走的蚂蚁,走到横线前便急急的转了方向,向另一边爬去。 花枝又立刻在另一边画了一条横线,蚂蚁再次改变方向,最后花枝直接画了一个圈,将蚂蚁圈在里面。 明明面前没有半点阻挡,可蚂蚁就是无法爬出那个圆圈,只能在那个圈里不停地乱转。 顾长夜缓缓抬眼,目色温柔的看着花枝,“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事情?” 花枝笑着看着他,用力的点了一下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它怎么会那么傻,我只是画了条线而已,它怎么就是走不出去呢?”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顾长夜的心情却越发好起来。 他有一股冲动,很想将这样花枝抱在怀中,若是能再问一下她那张殷红的唇瓣那便更好了。 可这也只是想想,他们现在还在御花园的门口,而且花枝现在还是‘陈医司’的身份,若是被路过的宫人瞧见,一定会惹出些流言蜚语。 压住心底的躁动,顾长夜再次伸手拉住花枝的手臂,“乖,我们回家,院子里也有蚂蚁,回家再看。” 他刚要起身,花枝猛地一用力又将他扯了回来。 “顾长夜,你说我们是不是也和蚂蚁一样,总会被一些无形的东西困住?所以我们才总是找不到出口,总是在原地慌张的乱转?” 花枝慢慢凑近他,眼睛轻缓的眨了下,只是一瞬,顾长夜的心跳便彻底乱了。 这时,从御花园外面传来几名的宫女的笑声...... 第550章 新王妃 宫女们的谈笑声越来越近,花枝却还是一副醉意朦胧的样子,半点没有紧张的意思。 顾长夜不由得叹气,漫不经心的勾起她的发丝,轻声问道:“马上有人就要过来了,就算被她们看见你的模样没关系吗?被她们看到和我在一起,又传出写难听的话也没关系吗?” 花枝的脑袋轻轻晃着,似是没听到他的话,用手中的小树枝,去戳顾长夜那只把弄自己发丝的手。 看她这幅样子,顾长夜感觉自己好像在逗弄一只猫。 片刻后,他听到花枝小声反问他,“她们会传什么难听的话?” 顾长夜轻蹙眉心,想了想回答道:“比如,她们回想起你是我通房的这件事,或许你的身份被发现后,那些大臣会齐齐上谏让皇上撤去你医司的职位......” 话说到这,花枝已经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这只是顾长夜能想到的流言,还有可能会出现比这更恶毒的话,人的嘴向来杀人于无形,是人世间最厉害的武器。 “我很喜欢太医院的职位。”花枝嘟嘴说道,满脸写着不愿放弃医司这个职位。 顾长夜垂下眼眸,知道她好不容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心中定是不愿放弃的。 可出于一己之私,顾长夜却很想让她离开皇宫,因为这里离夏禾很近,对于夏禾来说,花枝就是他的软肋,夏禾随时都可以利用她,摧毁自己。 他不怕夏禾任何手段,只怕夏禾会伤到花枝。 若是让花枝知道自己心底有这样自私的想法,她一定会很生气,所以顾长夜并没有说。 顾长夜紧抿住唇角,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眼前的花枝。 眼看着那边的脚步声马上就要到御花园前,他们二人就蹲在旁边,只要那些人一进来百能看到他们,而且花枝的帷帽被顾长夜扔到花丛中,相信这皇宫中还是会有几名宫人,一眼便能认出花枝的。 他没了声响,此刻醉意正浓的花枝倏地倾身靠近他,贴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不喜欢从太医院离开,但是更不喜欢别人说我是你的通房。” 顾长夜的身子一顿,侧过头看着她带着点点光亮的眸子。 “是不是在你的眼中我就只是个通房?顾长夜,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可为了你我还是忍耐了,如果......她们再这么说我,我就要告诉她们,我不是你的通房,我不要你了,哪有通房不要主子的道理,所以我不是......” 她不满的嘟囔着,可最后几个字没吐出来,一件衣衫突然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都罩在其中。 花枝迷糊的看着身上这件玄黑的外衫,又迷糊的看向拖了外衫将自己罩住的顾长夜。 他伸手将外衫拢紧,将花枝的脸紧紧包住后,把她紧紧的揽进怀中,柔声说道:“你不是,我也从未真的将你当做是通房,今后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顾长夜的妻子。” 花枝靠在他的肩头,只觉得这个怀抱十分的温暖,甚至连顾长夜贴在耳边的话都没能听进去,她只能专心的依偎着面前的怀抱,获得更多的温暖。 御花园外的宫女们已经笑着走进来,当看见蹲在一旁的顾长夜时,众人被齐齐吓了一跳。 “见过恭亲王殿下!” 众人欠身,有的人按奈不住好奇,忍不住偷偷抬眼看着顾长夜怀中抱着人。 可是没人能看清那人的面容,那人被整个包在衣衫中,埋在顾长夜的怀中,只能从身形中看出来是个女子。 众人不由开始案子揣测起来,这名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莫不是恭亲王看上了皇宫中的哪名小宫女? 越是猜测,宫女们眼底因为好奇点起的光亮越盛,皆是一副很想要知道,恭亲王和眼前的女子是个什么故事的兴奋面孔。 顾长夜自然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宫中生活枯燥乏味,对她们来说唯一算得上乐趣的,便是私底议论些宫闱秘闻,就比如说眼前他和他新欢的事情。 即便明令禁止乱嚼舌根,这帮宫女们还是会私下乱传。 “王爷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我们帮忙吗?”其中一名宫女压着脸上好奇的神色出声问道。 顾长夜冷眼扫过她们,“你们退下吧,不要惊扰了本王的妻子,她只是有些累了,本王自会带她离开。” 既然都是要传,不如直接告诉她们该传些什么。 宫女们一副震惊的模样看着顾长夜,又看向顾长夜怀中的人。 本以为是哪个宫女得了恭亲王的青睐,能承蒙一夜露水恩泽而已,却没想从顾长夜的口中听到妻子二字。 可是恭亲王妃不是前段时日刚病死吗?听说还被定了罪名,怎么恭亲王这么快又有了王妃人选,是谁这么好命? 见宫女们脸上的神情更加好奇,顾长夜将怀中的花枝打横抱起,继续说道:“过段时日本王便会将王妃之事昭告天下,你们几个最好清楚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冷声说完,便抱着花枝大步离开。 宫女们低着头,不敢再抬头去打量那位新的‘恭亲王妃’,等着二人走远,宫女们才窃窃私语的走开。 原本热闹的角落顿时安静下来,片刻后,陶知节从御花园的墙外绕进来,走到刚刚顾长夜站过的位置前,瞥见花丛深处的帷帽,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半晌他弯腰捡起,脚步匆匆的离开...... 宫门外停着顾长夜的马车,李丛正靠在马车边,有些开心的闻着手中的包子。 正打算咬一口,余光瞥见顾长夜从宫门处走出来的身影,他又急忙将包子包好揣进自己的怀中,小跑上去。 “王爷。”刚吐出两个字,李丛便看着顾长夜怀中抱着的人怔住,“王爷,这是 ......” 顾长夜没有作答,而是直直向马车走去,抱着人伤了马车后,李丛才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说要去花枝的家。 李丛很快便明了,顾长夜抱着的那个人正是花枝。 他心下一时说不清是该开心,还是沉重。 李丛并不知道顾长夜眼下和花枝实在呢样的关系,是打开了过去的心结,还是说他们还是彼此误会着。 马车向前驶去,李丛正思考着要不要开口问,身后的马车内忽地传出顾长夜的一声闷哼...... 第551章 监视 听到顾长夜的闷哼声,励磁涌下意识的回身去掀帘子,“王爷,您没事......吧?” 最后一个字已经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李丛和马车内的顾长夜尴尬的对视着,心中暗暗后悔不该手太快去掀这个帘子。 马车内,顾长夜躺在地板上,而花枝正趴在他的身上,醉眼朦胧的扯着顾长夜的衣襟,嘴里还喃喃的嘟囔着,“我要看看,我要看看......” 顾长夜强行攥住她乱动的手,冷眼瞥向李丛,李丛这才慌忙的放下帘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过头看向马车的前方。 看来他们两个应该是已经放下心结了,李丛暗暗想着。 而此时马车内,顾长夜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花枝,尽管他攥住花枝的手,可是花枝还是不安分的乱动着。 刚刚放下花枝的时候,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花枝的酒还没醒,但还是注意到顾长夜脸上细微的神情。 于是花枝便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并未多想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扯到伤口了,于是花枝便开始不依不饶的要看他的伤口,二人一不小心从座位上跌倒,便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顾长夜的下颌紧绷起来,只觉得花枝这是不是在考验他,如此折磨他。 “为什么不给我看?”花枝有些生气的说着,脸颊上醉意的粉红变得更加明显。 顾长夜轻声哄道:“回家再看,这里不行。” 花枝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一边说道:“有什么不行?我是大夫,有人受伤在哪里都要看,为什么要等回家?” 说着,她一用力便抽出手,又去扯顾长夜的衣襟。 见自己扭不过最久的花枝,顾长夜无奈的用左臂挡住自己的眼睛,也不再阻拦花枝,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只是这对他来说太过煎熬,毕竟此刻花枝离自己那么近,她的柔软与馨香,他全部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偏偏花枝对此没有半点察觉,十分认真严肃的的扯开他的衣衫,查看起他的伤口。 片刻后她凑近伤口,带着起不悦的语气说道:“嗯,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昨夜我可是已经帮你包扎了两次,你不知道这很麻烦吗?” 顾长夜被她的话气得失笑,心想这次裂开还不是因为她。 “我要再帮你包扎一次。” 说着花枝抬起头四下寻找药箱,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车上,根本没有什么药箱。 于是她低头看向身下的顾长夜,笑着说道:“看来还是要回家才能包扎。” 看她傻笑的样子,顾长夜无奈的叹气,也不知扥给花枝醒酒后,再想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情会是什么样。 顾长夜单手撑着自己坐起,花枝却还是坐在他的腿上,不肯离开。 他也不急着赶她走,而是伸手将她往自己怀中带的更近,“等回家了,你可要仔细的帮我看看。” 花枝此刻醉意正盛,自然没有多想他的话,只是笑着点头。 见她如此乖顺,顾长夜的心又软了几分,更加不想就这样放过喝醉的她。 于是他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后,说道:“不过我的伤口现在很疼,怎么办?” 花枝眨着眼,有些为难的样子说道:“那你只能忍一忍了,我今日身上没有带药......” 她话还没有说完,顾长夜便出声打断,“我不想忍了。” 说着,原本贴在耳边唇移到花枝的唇上,紧密的亲吻上去。 花枝的口中还带着玉酿的香气,醉意也传染了顾长夜几分。 这是顾长夜一年来日思夜想的人,此刻真真实实的在他的怀中。 他为她伤过,痛过,落过泪,可那一切在这个吻面前都变得理所当然,都是他应该给花枝的。 “顾长夜......你......” 花枝的呼吸全被顾长夜吞进肚中,本来朦胧的醉意,反倒被此刻窒息的吻带的清醒了几分,她睁开眼睛蹙眉看着顾长夜,想要推开他,顾长夜却伸手按住她的后脑,不肯让她离开,连她后隆重的声音都被他的吻带的断断续续。 最后花枝实在受不住,轻咬了一下他的舌尖,感觉到退后的半分,这才得了空隙说话。 “顾长夜,你做什么?!” “陈医司不是帮我察看伤口,止痛吗?”顾长夜眼底含笑的说道。 花枝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看着顾长夜半敞着的衣衫,刚刚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回到她的脑中。 很快她的脸颊变得更红,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慌张的开口:“我......我有些醉了......” 她从顾长夜的身上离开,却又被他一把拉回。 顾长夜打量着她绯红的脸,轻声说道:“我知道,所以今后不许再和别人喝酒,知道了吗?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很危险。” 花枝红着脸看向别处,“今日是因为太后,所以我才不得不喝,我本身也不喜欢喝那东西。” 顾长夜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今日幸好是我过去了,若是被被人看到你这幅样子,我只怕是会将那人杀了。” 花枝将头转的离他更远,不想被他看见她的脸颊的窘迫,故作无事般的问道:“你今日是去那里找我吗?” 顾长夜抱着她坐回到位置上,却还是不肯将花枝从身上放下,而是将她放在自己的双腿上,看着她回答道:“是去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有一名禁卫告诉我的。” 皇宫中到处都是顾长夜的眼线,知道他的行踪也就不怎么奇怪了,只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花枝觉得自己好像回到还是阿奴的时候。 猜到花枝在想什么,顾长夜敛去眼底的笑意,沉声说道:“我没有监视你,只是夏禾现在想要对你不利,所以才会让他们随时汇报你的行踪,等到除掉夏禾后,我自然不会再这样做。” 花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她没想到顾长夜会这样说,眼下他对自己的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带着小心翼翼,像是怕自己又出错般。 花枝原本紧绷的神色,渐渐松下来,“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顾长夜的眼底这才又恢复了柔和。 片刻后他问道:“宋婉思找你何事?” 第552章 不同 “也没什么事情,大概只是因为夏禾的事,一时气不过想找我麻烦。” 花枝一边揉着因为醉酒而泛痛的眉心,一边说着,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便抬起手附在她的额头上。 他的手温热,刚好能驱散一点她的疼痛。 花枝抬眼看向他,视线落在顾长夜深邃的双眼上。 顾长夜正蹙着眉心看着她,眸底是掩不住的担忧,顾长夜从来都不是个会表达的人,眼下这般展露对她担忧,花枝的心不由得一阵泛甜。 她这才倏地回想起,刚刚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一切。 虽然醉的迷糊,但顾长夜和宫女们说的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微红的着脸看向别处,不想被顾长夜察觉她此刻的心事。 可顾长夜自然是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反常,可也没有多问,只是蹙眉想着宋婉思的事情。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停在花枝的家门口。 走下马车后,花枝看见顾长夜也跟着一起走下来,花枝急忙挡在门前,“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累了,今日要早些歇息。” 说完也不等顾长夜回答,花枝便直接转身进了院子中,大门紧紧关上,将顾长夜和李丛二人都关在了门外。 李丛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一时间又分不清他们二人到底是解开了心结,还是没有解开心结,花枝仍然在和顾长夜生着气? 顾长夜也没有非要跟着花枝进去的意思,见花枝将门关上后,他便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去见柳顺意。” 他淡淡的说道,车夫便架着马车向前驶去。 李丛坐了半晌,最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王爷,您和花枝是......” 马车内的顾长夜正看着兵书,听到李丛的问话,思绪一时从兵书上移走。 即便花枝说了原谅他,他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总是担忧,她会再次离开。 顾长夜:“李丛,你知道要如何讨一个女子的欢心吗?” 被他突然这样问,李丛一阵怔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竟然真的是顾长夜问出来的。 像顾长夜这样的人,无论是身份,才华还是样貌,都不需要刻意去讨女子欢心,便会有无数女子蜂拥般扑向他。 可如今顾长夜却在思考,要怎样做才能讨好花枝。 李丛有些不可置信,转念又觉得这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王爷这就有些难住我了。”李丛挠头对着车内说道:“若是说别的姑娘,讨好起来还是挺容易,姑娘家的不就是喜欢那些小玩意,买过去哄哄,她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那姑娘自然就开心了,可花枝就......” 见他说话吞吐起来,顾长夜有些不悦的命令,“快说。” 李丛这才继续往下说:“王爷做过的那些事情,只怕这些小恩小惠无法让花枝忘记那些事吧......” 一旁的车夫不由得掉了冷汗,暗想李侍卫还真是敢说。 马车内的顾长夜,听到李丛的话后,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可怕。 可偏偏他没得反驳,即便花枝说了原谅他,可过去的事情怎么可能说忘掉就忘掉。 被李丛这么一说后,他扶着额头垂下头,心下的不安更加明显起来。 为防夏禾来救人,柳顺意被关押在了另外一个地方,很快马车便停在一个闹市的巷子中。 不满岁月斑驳痕迹的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木门,李丛拿出转身上的钥匙,上前将门打开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四周看起来没有什么人把守,可其实顾长夜暗中布了几十名暗卫在暗处看守者这间屋子,以防夏禾的人前来就柳顺意。 走进昏暗的屋内,可以看见柳顺意衣着褴褛的锁在角落中,听到顾长夜的脚步声她才抬起头来,神色激动地问道:“我孙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顾长夜面色冷漠的走到柳顺意面前,“你孙子现在很安全,只要你继续按我说的做,他便不会有任何事情。” “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个沈怜不是也已经死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柳顺意说话的神情有些狰狞,奈何手脚都被绑着,就算她想和顾长夜硬拼一番,也动弹不得。 顾长夜居高临下睥睨着她,眼底满是轻蔑与不屑,看着她就犹如看着一只蝼蚁一般。 半晌他沉声问道:“现在告诉我,夏禾将兵器图藏在哪里?” “我不知道。”柳顺意毫不犹豫的回答,“他能告诉我们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没有那么重要,向兵器图那么重要的物件,他怎么会告诉我们?” 顾长夜对她这番话并没有什么怀疑,他本来也不觉得夏禾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给柳顺意,这么问只不是试探一下她而已。 他继续问道:“好,我可以相信你的话,但是如果你想或者离开这里,见到你的孙子,那就老实告诉我,当年的巫蛊案,夏禾可还有什么遗漏把柄我没有找到?” 柳顺意看着他冷笑一声,“怎么?王爷是觉得只有我这么一个证人还不够,还需要些别的证据?王爷就这么怕输?” 面对柳顺意的冷嘲,顾长夜并不在乎,“你跟在夏禾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难道对夏禾的手段不了解吗?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一旦对他不利,他便会想办法除掉,当初的贾家父子和江尘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你觉得眼下夏禾想不想要除掉你?” 柳顺意的脸色微微一变,片刻后她又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不用使离间计,为主人献出这条命算什么。” 顾长夜欣赏的看着她,微挑了下眉梢说道:“你比那些贪生怕死的手下强多了,我很欣赏你,但是你要记住了,我说你孙子的事只是吓唬吓唬你而已,但夏禾可不是,若不是我让暗卫暗中保护了你孙子,只怕他现在已经落到夏禾的手中......”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柳顺意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即便他不说,柳顺意也应该知道,夏禾并不在乎一个小孩的性命,拿她孙子的命来要挟她闭嘴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顾长夜和夏禾,都是冷血的人,但不同的是,因为花枝,顾长夜多了些人情味,而因为宋婉思,夏禾变得残忍无比。 柳顺意咬了咬牙,良久她横下心开口。 “宋婉思和夏禾关系并不简单,有一个人偶能证明......” 第553章 信任 幽幽的烛火跳动,从屋顶上垂下无数条红色的纱幔,在半空中随着微风轻轻的拂动。 七八名美艳的女子围绕在夏禾的身边,半露着香肩,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其中一个从桌上拿起葡萄送到他的唇边,他便笑着含住,唇瓣有意无意触碰女子的指尖,惹得女子一阵轻笑。 陶知节拿着帷帽走进屋中,看到的便是这衣服暧味不清的情景,自从被停了职位,夏禾在府邸内便一直是这副模样。 他急忙低下头走到夏禾面前躬身说道:“丞相,您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清了。” 夏禾伸手将那名喂自己吃葡萄的女子,一把揽入怀中,漫不经心的说道:“说吧,查到什么了?” 陶知节:“那个陈芰,的确就是阿奴,不,应该说是花枝,他根本没有死。” 夏禾来了兴趣,“哦?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今日无意中撞见,她和恭亲王说话,她似乎喝醉了,恭亲王摘下她帷帽时,我看的真真切切,那张脸就是花枝的。”陶知节沉声说道。 夏禾看着他,视线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这样被夏禾直直的看着,陶知节心下生出慌张,不知夏禾到底在打量什么。 良久,夏禾再次开口,“关于那个‘陈医司’的身份,我早就确定了,不过你能和我说实话,还真是出乎我意料。” 陶知节惊讶的抬起头,不明白夏禾是什么意思。 夏禾笑道:“我可是一直怀疑陶大人对我的忠心呢,如果你和顾长夜联起手来一起对付我,我该怎么办呢?不过既然陶大人连这件事都能和我说实话,那说明陶大人应该没有二心吧,毕竟那个花枝可是顾长夜心尖尖上的人。” 陶知节暗暗擦了把冷汗,原来夏禾一直都在怀疑他,从没有真正的信任过他,若是今日他没有说实话,只怕夏禾会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顾长夜那样我的家人和我,我怎么会效忠他?”陶知节沉声说道。 夏禾笑着点了点头,从一旁拿起一个木盒扔到陶知节面前,“如今我行动不便,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一个,那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来帮我办。” 陶知节弯腰捡起木盒,“丞相有何事要我去办?” “这盒子中是可以调动手下那些杀手的令牌,之前我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想来应该都被顾长夜那家伙解决掉了,接下来你继续派人,三日内务必将那个花枝抓到我面前。” 听夏禾说完,陶知节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丞相为何如此在意那个小丫头,眼下解决顾长夜不是更重要吗?” “呵。”夏禾轻蔑的笑了一声,“蠢货,有了那丫头,就该顾长夜怕我了,抓到那个丫头就意味着拿到了兵器图和药人,同时还抓到了顾长夜的软肋,你说她重不重要?” 陶知节一阵沉默,片刻低头应下,“遵命,丞相。” 等到陶知节转身走后,夏禾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身旁的女子依然如一条水蛇般,紧紧地缠着他,最后他十分不耐烦的将她推开,连带着周围的女人也全部挥开。 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站起身,嫌弃的看着她们,“滚。” 女人们一起打了寒颤,便拽着自己散落的衣衫落荒而逃。 知道屋内变得清静,夏禾才重新坐下,端起酒盏轻抿一口,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面。 是时候让那些兵马回来了...... ...... 刚入三更,街上的打更人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如此深夜,能听到他提心的人少之又少,只有那些睡不着的人,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花枝就是其中一个。 她躺在床榻上已经过了许久,可是却没有半点困意。 想着皇上和皇后的事情,想着昨夜的那名刺客,又想起今日顾长琪担心自己的模样,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最后她的思绪落在了顾长夜身上。 她想起今日顾长夜说的那句,不要惊扰了他的妻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顾长夜同别人说,她是他的妻子。 她刚刚决定放下过往,原谅顾长夜,也放过自己,可她也只是说愿意重新开始,可还没有答应嫁给顾长夜。 花枝不想再想像从前那般被顾长夜牵着鼻子走,可又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因为每当想到顾长夜说的那些话,她竟然心底都会觉得很甜。 她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气恼的想着怎么顾长夜不在身边,就又会变得这般难以入睡。 突然房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花枝的背脊紧绷起来,她屏息去听,最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那声音十分的微弱,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花枝又很清醒,自然是听的清楚。 难道又是夏禾的人? 花枝悄悄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片刻后将匕首藏在身后,悄声起身,向门外摸去。 屋外,圆月硕大明亮,高挂在夜空的正上方,正好照亮院子。 花枝躲在屋檐的阴影下,小心的挪着步子,一面惊动了屋顶的人,慢慢的移到可以看清屋顶的角落她才停下。 她定睛看过去,想要看清屋顶是什么人,却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那人似乎在屋顶上比量着什么。 花枝皱眉,总觉得那身影的轮廓很眼熟。 半晌,花枝才松了一口气,放下藏在背后的手,大步走到院子的中央,冲屋顶喊道:“顾长夜!” 屋顶的上人身形一顿,片刻后从屋顶飞身落到花枝的面前。 顾长夜眸色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问道:“吵到你了?” 花枝不解的看着他,“你又是要躲在屋顶保护我吗?” 顾长夜顿了顿才出声回答:“我不是答应你了,要帮你修补屋顶。” 这次换做花枝怔住。 被顾长夜踩漏的那个位置,花枝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找人修补,昨夜和顾长夜说的时候也并不是认真的,却没想顾长夜却当了真。 她瞥见顾长夜手中拿着的尺子,原本的恼火顿时熄灭,想了想轻声说道:“你不是有那么多手下吗?让他们做就好了。” “他们做我不放心。”顾长夜蹙眉回答。 他心里想着李丛白日里说的话,便更加想要亲自帮花枝修补屋顶,因为她眼下需要这个,帮她修好或许能让她开心些。 花枝并不知道他在想这个,又说道:“那你不能白日里来修吗?我刚才还以为又有刺客。” 顾长夜抬手揉了揉花枝的发顶,“我明日要出去办些事,所以想尽快帮你把屋顶修补好。” 第554章 囊袋的秘密 听顾长夜说要出门办事,花枝便想到或许和夏禾的事情有关,急忙问道:“什么事情?” 顾长夜的唇角轻抿起,片刻后回道:“是有关赫然的事情,我不在的这几日,李丛会带人暗中保护你。” 他似乎并不想多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可对于她没有隐瞒,花枝已经觉得很欣慰,毕竟过去顾长夜常常自作主张的保护她,什么都不告诉她。 因为什么都不说,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心结。 花枝垂眸点头,“好,我知道了,我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的。” 顾长夜很想伸手去抱她一下,可刚伸出手就瞥见自己的手心上全是瓦片上的灰尘,只好有些不甘的又收回手。 花枝瞥见他的动作,在他放下手之前牵住他的手,将他向屋内拉去。 “屋顶的事我是和你说笑的,明日我便会找人来修。” 花枝将他拉到椅子上坐下,点燃桌上的烛灯,然后转身去了干净的帕子才回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低头拉着顾长夜的手耐心的擦起来。 她的样子十分认真,眸底隐隐有着烛火的光亮,却被长长的睫毛半遮住。 顾长夜看着她的脸,一时失神,半晌他的唇角不自觉的勾起。 花枝无意抬头,看见他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皱起眉头,“你在笑什么?” 顾长夜微怔,连忙收起笑意。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了,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花枝。 “你真的原谅我了。”他淡声说道:“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你真的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所以......” “我不是原谅你了。”花枝倏然打断他的话。 顾长夜一惊,脸色也倏地变得难看起来。 很快花枝继续说道:“我只是放过自己了,既然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只是一场阴差阳错,当初那些误会也是因为沈怜而起,我又何必死揪着那些不痛快做什么。” 瞧见顾长夜脸上那一瞬间的死灰,花枝很想笑,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能将顾长夜吓出那样的神色。 听完花枝完整的话,顾长夜立刻松了一口气。 花枝放开他的手,忽然倾身凑近他,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说起来,我是不是原谅的太容易了?你当初可是,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还和那个慕连说要砍断我的手脚送去谢罪,若不是因为你那些话,贺悦城他们又怎么会执意带我走。” 她说完,顾长夜的脸色又渐渐沉下去,只是这次他看起来有些悲伤。 他看着面前的花枝,心底泛着疼意。 “其实当时那些话我只是说给慕连听听,我本意是想将你藏起来,用别人的手脚骗过慕连的......”他沉声解释。 花枝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有些诧异的看着顾长夜。 她还以为顾长夜当时是认真的,却没想其实当时他也为了她想要做些瞒天过海的事情。 连最后一点心结都打开了,花枝浅笑起来,“如果你当时告诉我了,或许我拼死也会从贺悦城那里逃回到你身边的。” 顾长夜蹙眉,“你若当时便告诉我,你说要离开我,是因为想为我解毒,我也断然不会生气到失去理智,陷入到别人的陷阱中。” 花枝笑道:“你这是在怪我吗?我可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长夜突然拉进怀中。 顾长夜的手臂慢慢收紧,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我不是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若是早些知道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都经历了什么,就决然不会让你受那些伤。”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听到他的声音,花枝顿时觉得自己眼泪也快要掉出来的样子。 至少她今日明白了,为顾长夜付出的一切也不是一场空。 她抬手圈主顾长夜的腰,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顾长夜,告诉我,这一年来你过得好吗?” 顾长夜摇头,“没有你,这一年便不算是活着,也谈不上好与不好。” 花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的声音,心底越发的柔软。 “我过得也不好,每一日都会梦见你,只可惜都是噩梦。”花枝说道。 顾长夜紧皱眉心。 花枝抬眼瞥见他的神情,笑着直起身子,抬起右手,用食指指尖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所以,顾长夜你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抚平我的伤口。” “好。”顾长夜毫不犹豫的回答,眸底的暗淡也渐渐散开。 别说是这一生,哪怕来世,他也会寻到她,继续这一世的诺言。 看着夜色渐深,花枝推开顾长夜,和他拉开距离,“你明日不是还有事吗?早些回去吧。” 顾长夜怔了一瞬,未等反应过来,人便被花枝拉起,硬生生推到门口。 “我有东西给你。”在花枝要关门之前,顾长夜急忙开口说道。 花枝看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囊袋,上面有着精致的刺绣,绣的是龙凤呈祥的图案。 顾长夜将囊袋放在花枝的掌心之中,“这里面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收好。” “这是什么?”花枝奇怪的问道。 顾长夜温柔的看着她,“等你知道了那把金锁的秘密,再打开这个囊袋,自然就知道了。” 花枝还想再问,顾长夜忽地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记轻吻。 等花枝回过神的时候,顾长夜已经转身走出大门。 她有些失神的触碰额间残留的余温。 原来他们也可以像两个平凡男女那般相爱...... 花枝转身回到屋内,躺在床榻上翻看起这个囊袋。 这囊袋看起来便能知道价值不菲,至于其中的秘密,花枝绞尽脑汁也猜不出来,只是用手捏囊袋的中央,能感觉到里面似乎装着一个形状有些古怪的东西。 顾长夜说这里面的东西,和那把金锁的秘密有关,那这东西也和阮灵有关。 和兵器图有关?可若是和兵器图有关,顾长夜会就这样交给她吗? 越是想,花枝心中便越是好奇,暗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打开这个囊袋...... 第555章 遥不可及 花枝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囊袋,最后想到最后顾长夜说的,知道金锁的秘密,便能知道囊袋中的秘密了。 最后将囊袋放在心口,放弃了打开的念头。 没有直接告诉她囊袋里装的是什么,顾长夜一定有什么理由。 虽没有打开囊袋,但是花枝知道这个囊袋中装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第二日出门时,花枝也将囊袋戴在身上。 夏禾的事情在朝堂中掀起不小的风波,曾经站在夏禾那一方的大臣们开始惶惶不安起来,生怕顾长夜趁此机会将他们一一铲除。 可早朝时没有看见顾长夜的身影,众人不由得一惊。 夏禾不在朝中,如此大好的机会,顾长夜竟然不紧紧抓住去忙别的事情,这让所有人都很疑惑,暗暗猜想着是不是发生了其他的大事,才让顾长夜没有事情整治夏禾,无法去理会他们这些人。 不过这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晌午的时候,花枝去书房为皇上请脉,虽然皇上在上早朝时装作无事的样子,可身子却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 花枝把完脉后,眉头皱紧。 看见花枝的神情,顾长锦轻笑着说道:“你还真是藏不住事情,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花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不太好,连忙松下脸色说道:“臣这几日再重新想药方,既然已经知道了蛊虫的是如何做出来的,而我的血又能压制蛊毒,那不如用我的血培育一只蛊虫,将它放入皇上的体内,用它来压制皇上身体中的蛊毒......” “花枝。” 顾长锦忽然打断她的话,笑着说道:“你虽为女子,可身上的长处却远远超过男子,朕知道你并不是从小便学习医术,可如今的医术怕是没有几人比得上你。” 不知皇上为何突然说这些话,花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顾长锦继续说道:“朕不是已经说过了,你的血已经无法压制朕身上的蛊毒,其实你也很清楚不是吗、不用再安抚朕了,朕没事,只是想将最后的事情做好。” 花枝的脸色又沉下去,“皇上当初设计留下臣,不就是想要紧紧抓住一线生机?为何眼下又要放弃?” “是,朕当初的决定是很想抓住一线生机,可如今的决定也是为了抓紧一线生机,只是......这次抓紧的是蜀国的一线生机。” 听到顾长锦的话花枝身体一顿,良久,紧皱的眉心才缓缓松开。 “皇上果然是明君。”花枝说道。 顾长锦轻摇头,“不,朕不是,朕就是因为太懦弱了,才会被宋婉思捏在股掌之间,但长夜会是一位明君。” 花枝正低头收拾着药箱,听到顾长夜的名字时,手倏地停住。 让沈怜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和顾长夜解开了所有的误会,却让花枝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顾长夜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恭亲王,与她的身份本就天差地别,如今他还是蜀国的储君,那个位置对花枝来说更加遥不可及。 她竟忘记了,顾长锦从一开始就不想他们二人在一起。 见花枝脸上的神情凝固住,顾长锦的笑意也敛去,“朕不会再阻拦你们在一起,但花枝你要想清楚了,你若选择了长夜,今后便会彻底困在这红墙黄瓦之间,再无自由可言,你还要做回过去的‘阿奴’。” 花枝合上眼,半晌才缓和了眼底的情绪。 重新看向顾长锦时,她的脸上一片平静,“皇上到底想要臣做什么?” 顾长锦叹息,“朕只是希望你不要成为长夜的软肋,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夏禾一直暗中想对你下手,这对长夜很不利......” 花枝终于按奈不住,在他将话说完之前,沉声说道:“我不会成为他的软肋,臣先告退了。” 说完,她便转身大步离开。 顾长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流出些许无奈。 踏出门口,在门外守着防止外人偷听的郑太医急忙凑上来,“皇上的状况怎么样?” 花枝摇头。 并未多言,郑太医便已经知晓结果。 二人向太医院的方向走去,半路上郑太医才察觉到花枝的神情有些阴沉,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花枝却不想多言,只是摇头。 她不愿意说,郑太医也不好再多问,可心中还是在暗暗猜着书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出来后花枝的心情便低落下去? “陈医司。” 顾长琪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二人一起转过身,看见顾长琪躬身唤道:“见过小殿下。” 顾长琪皱着脸,愁眉不展的走到花枝身前,“陈医司,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说。” 花枝和郑太医相视一看,有些疑惑,不知道顾长琪忽然找她有什么事情。 最后花枝点头,郑太医便转身一人回太医院。 花枝跟在顾长琪身后,走到溢出僻静的地方。 “小殿下找臣有何事?”花枝问道。 刚刚还一副满肚子话要说的模样的顾长琪,眼下却揪着衣摆踌躇起来,半晌也没能说出口。 花枝奇怪的看着他,“您怎么了,小殿下?” 顾长琪长长吐出一口气,片刻后紧闭双眼出声问道:“陈医司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母后生气的事情?” 花枝怔了一瞬,“小殿下为何这样问?” “因为......”顾长琪支吾起来,“因为......母后好像很讨厌陈医司。” 宋婉思讨厌她并不奇怪,她可是处处都碍宋婉思的眼,就连之前她可以讨好,宋婉思都并没有利用她的意思,大抵是对她厌恶到了极致。 可是这之前顾长琪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像他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该被卷入这些纷争之中。 再联想到昨日顾长琪的表现,花枝确定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花枝蹲下身,“臣与太后之间都是朝堂上的事,小殿下不必因为这些事忧心。” 顾长琪却面露悲伤,“我不想母后讨厌陈医司,陈医司是我的朋友。” 从她的口中听到朋友二字,花枝的心头一软。 她无法将这么小的孩子看成敌人。 花枝伸手拉住顾长琪的手,笑着说道:“承蒙小殿下青睐,臣还能和小殿下做朋友。” 顾长琪的面颊微微一红,“总之我希望你们好好的。” 花枝依然笑着,心底却叹息,事实远没有顾长琪想的那般美好。 花枝刚想要说什么,一名宫女忽地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一把将花枝推到,将顾长琪护在身后,提防的看着花枝。 “你想要做什么?!” 第556章 玩偶 花枝诧异的看着那名宫女。 凡是宋婉思的人,都知晓宋婉思不喜欢这个医司,而且这个医司似乎和顾长夜的交情不浅,聪明的人便清楚,陈医司是敌人,很有可能会做出任何对太后来说不利的事情。 面对宫女戒备的视线,花枝很快便敛起自己脸上的诧异,也不打算和她追究被推到这件事。 “是小殿下要和我说几句话而已。”花枝淡淡的说道。 宫女皱眉看着她,片刻后牵起顾长琪的手,硬拉着他离开。 看着顾长琪被带走,花枝叹息着站起身离开。 顾长琪还有话想要对陈医司说。 想要提醒她小心,可他又无法将实情说出来...... 小宫女并没有带着顾长琪回书房,而是直接将他带去了蓬莱殿。 蓬莱殿中,宋婉思刚刚沐浴过,此时只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衣,依靠在贵妃榻上,合着眼小憩。 “太后娘娘,奴婢刚刚北庭园中撞见那个陈医司和小殿下在一起,怕陈医司对小殿下不利,奴婢就将小殿下强行带回来了。” 听完宫女的话,宋婉思慢慢睁开眼看向顾长琪,只是眼底没有半点温度,甚至和其对视会被其中的阴冷紧紧攥住呼吸。 顾长琪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生出惧意。 “母后......”他颤声唤道。 可是宋婉思并没有给他回应,而是淡淡挥手让周围的宫人退下。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宋婉思缓缓坐起身,冷声开口:“说,她找你做什么?” 顾长琪的小手紧紧扯着衣摆,弱声回答:“回母后,不是陈医司找的儿臣,而是儿臣找的陈医司......” “你找她做什么?!” 宋婉思倏地大吼,将顾长琪吓的浑身颤了颤。 顾长琪顿时红了眼睛,嗫喏的问道:“母后为什么要讨厌陈医司?陈医司人很好的,她帮儿臣救活了那些鲤鱼,还和儿臣做了......” 宋婉思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雇长期的脸上,打断他的声音。 右侧的脸颊顿时红肿的高起,可看着那半张脸,宋婉思却没有半分心疼的模样,反而眼底的戾气越发浓重。 “废物!你和他一样,都是废物!”她冷声骂着,全然没有在乎顾长琪脸上红肿的样子。 顾长琪捂着脸,泪珠一滴接着一滴落下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宋婉思这样的一面,陌生,可怕。 宋婉思睥睨着他,一字一句说着。 “记住,她是你的敌人,她只想要你死,对你好不过是陷阱而已,你相信了便会死在她的手中,不只是你,连哀家也会被连累!” 顾长琪哭着摇头,“不会的,陈医司是好人!是母后想让陈医司死掉。” 那天夜里他听得清清楚楚,在殿内母后和夏丞相说的话,他们都想对陈医司不利。 很久之前顾长琪便知道幕后的大殿之内,总是会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那个男人就是丞相夏禾。 所有人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但凡动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人便会人间蒸发。 顾长琪有时会觉得奇怪,但他也不想说出去,因为他隐隐知道,如果将这件事说出去对母后和夏丞相都不利。 夏丞相对他很好,会给很多好吃的,好玩的,给他讲有意思的事情,会在母后斥责他的时候维护着他,所以他并不想夏丞相出什么事情。 可那天当偷听到夏丞相和母后的话后,他彻底慌乱了。 因为陈医司对他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她是第一个愿意平视他的人,也是唯一愿意耐心听他诉说的朋友。 顾长琪不明白,为什么陈医司会是他的敌人?为什么陈医司一定要死? 他看着面前的母后,眼底满是不解。 宋婉思冷眼和他对视,“对,哀家是想让她死,她也该死,她你那个可怕的六皇兄是一伙的,都想将哀家赶出皇宫!” 他忍不住哭着哀求道:“母后不要杀陈医司好不好!儿臣知道陈医司是好人,不会害我们的!” 宋婉思蹲下身子,视线在他的右脸打量,良久伸出手,指尖轻柔的滑过他疼痛的位置。 可顾长琪却并没有觉得疼痛有消散。 “好人?傻孩子,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好人,从小哀家也没教导过你成为一个好人,做好人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宋婉思说道。 顾长琪的眼眸颤抖着,越发觉得眼前的人如此的陌生可怕。 宋婉思看着顾长琪的眉眼,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越来越像了,看来必须要赶紧让顾长锦死掉,将你送上皇位,不然被那些老家伙发现就完蛋了。” 顾长琪再怎么不懂,也明白了他的母后再说什么。 可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别人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孩子宠爱,而不是每日被困在书房中,只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书卷,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 顾长琪看着她轻轻摇头,“母后,我不要......我不要什么皇位。” 听到顾长琪的话,宋婉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下一瞬手蓦地扼住顾长琪的喉咙。 “那皇位不是你想不要便不要的,为了我,你必须坐上皇位,我要将所有顾家人都踩在脚下,让他们偿还我当初失去的一切!!” 顾长琪的眼前发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短期的时候,才感觉宋婉思慢慢松了力气。 宋婉思放开他后,眼底没有半点歉意和愧疚,只是挂着一个虚伪的笑,将他揽进自己怀中,轻声安抚道:“乖琪儿,母后才是永远不会伤害的你的人,其余的人永远都不要相信,将来的路母妃已经为你铺好,你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按照母妃说的做就够了。” 顾长琪缩在她的怀中抽泣着,没有回应,他像是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玩偶,只能随宋婉思的摆布,按照她的话活下去。 明明母后的怀抱是这么温暖,可为何他还是觉得冷...... 第557章 掌控 顾长夜离开整整三日,花枝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出去做什么事情。 花枝曾问郑太医可否知道,郑太医也只是摇头,称一次都未提起过。 第四日,花枝去找长柳,可在包子铺中除了陈念,其余的人花枝都没有见到,她觉得有些奇怪,隐隐觉得和顾长夜出去办的事情有关。 “花枝,你和王爷......” 花枝和长柳在后厨中,她正帮长柳洗着菜,便听到长柳犹犹豫豫的问道。 她知道长柳想要问什么,也不想做隐瞒,浅笑着说道:“说实话看到沈怜最后那副样子,我并没有感到多开心,我还是和别人不一样,不是满脑子只有复仇这一件事,所以我打算放过自己,至于顾长夜,如今我既然知道我并不是温云歌的女儿,归根结底,我与他并没有什么仇怨,而当初他欠我的,我也懒得向他讨要了。” 长柳揉面的手停下来,皱眉看着花枝,“你未免也太容易讨好了,便是要原谅他,也该再难为难为他。” 花枝的动作也慢慢停下。 看着面前的水流,她一阵失神。 “长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两个人并不适合?” 被花枝这样一问,长柳怔了一瞬,瞧见她失神的样子,长柳心下一惊,连忙将手擦净走到她身旁。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担忧的问道。 花枝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我最近常常会想,我和他或许并没有什么缘分。” 长柳皱眉看着她,半晌轻声叹息,“我刚才其实只是和你说笑呢,其实刚开始你的事情我十分的痛恨王爷,只觉得他这个人冷血无情,还害死了小舞,可后来当我知道还是小舞的人其实是小舞,看见王爷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才发觉,王爷其实真的对你动了心,不可自拔,只是从前并不清楚要如何对你表达喜欢这二字。” 花枝想到顾长夜受了伤,在自己面前隐忍的样子,心隐隐作痛。 她不否认顾长夜的心意,每次看到顾长夜毫不犹豫的保护自己,她都会心动。 “我想你现在若是要离开王爷身边,王爷怕是会疯掉。”长柳喃喃自语道。 花枝不解的看向她,“疯掉?” 长柳叹气,解释道:“有一件事,别人不知道,我却撞见过,以为你死了后的那几天,王爷天天酗酒不醒,有天夜里我无意中看见他一个人抱着你那根簪子,很痛苦的哭着,我当时被吓了一跳,我可从没有见过王爷那副样子,也是从那件事,我就无法真的怨恨王爷了,总觉得他也是个有些傻的可怜人。” 花枝一惊,想到顾长夜在自己的面前也落过泪。 他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所有的眼泪都是为她而落。 花枝洗好菜后,笑着对长柳说道:“过几日我再来找你,今日我先回去了。” 长柳点头,看着花枝脸上豁然晴朗的神色有些疑惑。 花枝小跑出去几步,想到什么又转过身看向长柳,“长柳,我看李丛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也不要和他置气了,如你所说,他也只是不知道要如何表达的人。” 长柳的脸颊顿时红起来,“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花枝轻笑,不再多言,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到家的时候,天色渐渐低沉,花枝坐在桌前执着笔苦,看着桌上的纸张苦思这要写什么。 她想给顾长夜写一封信,让李丛交给他,可真到落笔时,她又不知该从何写起。 她不喜欢皇宫那个囚笼,也不喜欢朝堂的尔虞我诈,更不喜欢什么王妃之位。 但是她是喜欢顾长夜的,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心意,甚至曾经为此痛恨过自己。 如今她只想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她喜欢顾长夜,不想放手,哪怕有那么多她不喜欢的东西在阻拦,可她还是想为了自己试一试。 花枝提笔卸下顾长夜三个字,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喧闹声是从大街上传来的,无数的脚步声,还掺杂着听不懂的语言。 花枝怔楞一瞬后之前你神走到大门口,轻手轻脚的拉开一点门缝向外看去。 不远处的街上是连成串的灯火,一群身材高大男人向前结成队伍向前走着。 花枝心底一惊,那些人的衣着,看起来是赫然人,但这些人全部都是生面孔,应该都不是阿史那云的人。 赫然人怎么会出现在街上? 想到阿史那云的情况,花枝忍不住皱眉,难不成是阿史那云的行踪暴露了,赫然那些要追杀他的人找来了? 他们说的话很清晰的传到花枝的耳中,只可惜花枝一个字都听不懂。 正打算关门的时候,两个熟悉的音节从远处传来。 “......夏禾......” 花枝的动作一顿。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就是夏禾的名字,赫然人怎么会说起夏禾? 花枝下意识的看向他走的方向,蓦然发现正是丞相府的方向。 她神色凝重的慢慢合上门,思绪渐渐被这突发的事情填满,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影。 花枝皱眉转过身,视线触及到那个身影,被吓了一跳,也没看清对方的面容,以为又是夏禾的刺客,正想要大叫让人来救自己的时候,那人倏地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是我。” 顾长夜的声音沉沉的传来,花枝背靠在门板上,眨眼看着面前带着暗卫面罩的顾长夜愣了一瞬。 “乖,别叫。”他轻声说道,就像是在哄一只小猫,一只手慢慢放开她,另一只手则摘下脸上的面罩。 花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顾长夜的身上还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只是看着花枝的眸底已经变得温柔深情。 “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花枝忍不住问道。 顾长夜看了一眼门,低声说道:“他们是来找夏禾的。” 花枝蹙眉,“果然,夏禾和赫然人联手了吗?要对付你?” 顾长夜:“不是联手,只是利用罢了,那个阿史那云那个哥哥就是个蠢材,还以为自己在利用夏禾,其实一切都在夏禾的掌控中。” 第558章 生疏 花枝打量起顾长夜的装束,最后停在他的脸上,“你是不是和阿史那云去做什么了?” 被花枝猜到,顾长夜有一瞬的诧异,可转念又觉得这不算什么意外。 他点头轻声说道:“五日前,暗卫收到消息,阿史那赫里打算带人秘密进入蜀国,我们本想伏击他们的队伍。” 花枝奇怪的问道:“伏击?那他们怎么还是出现在这里了?” “消息有误,阿史那赫里没有来,带队的是他的心腹齐齐勃安,而且来的这些人,也不是主力,抓到他们也没什么用,只怕会打扫惊蛇,我便想要看看他们来蜀国到底想要做什么。”顾长夜说道。 花枝想了想问道:“阿史那云呢?” 顾长夜:“他决定先带着手下那几人回赫然一趟,看看那边的情况。” “什么?!”花枝一惊,“他手下的人十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了,现在回去岂不是送死?为何不劝阻他?”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夜的脸色有一瞬的微僵,半晌说道:“我将几名暗卫借给他了,不会有事。” 听他这样说,花枝长舒一口气,她垂下眼眸,拍了拍心口,可还没回过神,顾长夜倏地向前一步靠近她。 花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的紧贴在身后的门板上。 “你......是不是喜欢他?”顾长夜沉声问道。 花枝看着他愣怔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她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他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见她没有回答,顾长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下一瞬他低下头强行吻上花枝的唇,带着不甘和恼火。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他便放开花枝,带着怨气说道:“这样的我,你是不是很讨厌,总是自私的想要独占你,每次都装作大度的样子,好像自己可以放手,可其实每当你看到你的视线在别人的身上的停留,每当你关心别人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要疯掉,想要把你关起来......” “你在吃醋?”花枝打断他的话,呆呆的看着他问道。 顾长夜看着她愣住,片刻后抬手扶住额头,懊恼的说道:“对,我是在吃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这样?” 花枝歪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 他那张向来冷冰冰的脸,此时吃起醋来,竟有几分可爱。 “我喜欢。” 花枝笑着说道,然后抬手圈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 顾长夜的身体僵住,半晌才回过神,低头看着花枝问道:“你说什么?” 花枝笑起来,“顾长夜,我今日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说今后我都想要按自己的心意活,而我的心意便有一个你,今后我都不会再纠结我和你到底会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你,你欠了我那么多,我为何要轻易放手?你就是我的!” 说着,花枝的手臂更加用力,将他抱得更紧。 顾长夜能嗅到她身上独有的香甜,脸上不快的阴沉夜渐渐散去,眼底闪着点点光芒。 他也抱住花枝,在她耳边轻吻,“就算你轻易放手,我也不会离开的。” 花枝心底一阵甜蜜。 顾长夜却在这时又开口问道:“不过,你还没同我说,你对阿史那云......” 花枝抬起头,嘟着嘴说道:“你怎么也开始喜欢钻牛角尖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而且他对我也不是喜欢,他只是受了旧友之托,才会对我如此照顾。” 顾长夜看着她有些微恼的神情,唇角紧绷的那条线慢慢松下来,转而变成一抹弧度。 他低下头飞快的在她鼻尖上轻啄一下。 “枝枝,你现在的样子很好,有了喜怒哀乐,不再是那副永远向别人低着头认错的样子,我原本还很害怕,永远无法弥补当初对你的伤害,剥夺了你爱恨的能力,真的让我很痛苦。” 花枝看着他说话认真的模样,也踮起脚在他的下巴上轻啄一下,“你现在的样子也很好,也有了喜怒哀乐,不再是冷冰冰的样子,今后我们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便好,不管你是恭亲王,还是蜀国的君主,在我面前永远不要摆出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顾长夜的眼底原本含着浅浅的笑意,可当听到君主二字时,那笑意倏地凝固。 良久,他蹙眉问道:“你知道了?” 花枝放开他,向屋子走去,“我早就知道了,一年前皇上便告诉我,他不想让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他早有打算立你为储君。” 她正向前走着,身后的顾长夜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我只想要你。” 花枝看着他露出笑容,“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打算离开你,只是今后若有人要分开你我,你要挡在我的面前保护我。” 听到花枝说不会离开,顾长夜松了一口气。 花枝走进屋内,在顾长夜也想要进来的时候,花枝转身挡住门口,“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见她想让自己离开,顾长夜轻声说道:“枝枝,我很想你。” 花枝怔了一下,紧接着脸上泛起红晕,“那......那你就进来,只能呆一会儿。” 她松了口,顾长夜心底一阵欢喜,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花枝转身去取了茶叶,向沏一壶新茶,回神看向他时,发现顾长夜站在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什么东西。 “看什么呢?” 她走过去奇怪的开口问道,可当视线落在桌上时声音戛然而止,她慌张的伸手将桌上那张信纸拿起来藏在背后。 看着她慌张的样子,顾长夜眼底闪过笑意。 那张纸上,除了娟秀的顾长夜三个字,再没有其他。 顾长夜向她走近,轻声说道:“所以,这几日你也有在想我是吗?” 花枝红着脸看向别处,也不否认这件事,“我为了你的确苦恼了一阵,本来想写一封信让李丛交给你的,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她说完‘苦恼’后,顾长夜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浓。 看着他笑,花枝就觉得自己的脸变得更加滚烫,急忙将信和茶叶都放下,推着他向门口走去。 “你也看够了,该回去了!” 眼看着快要到门口了,顾长夜却倏地转身抱住她,“枝枝,我不想走。” 花枝觉得顾长夜能诚实的对她是最好的事情,可眼下他却诚实过了头。 她的脸已经红的像是滴出血一般,想要推开他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顾长夜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眼下有些窘迫的样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分别一年,你好像在这方面和我生疏了......” 第559章 遗憾 花枝的脑中倏地炸开,满脸通红店小二看向他,“你,你在说什么?顾长夜,我要生气了。” 她的话音落下,顾长夜却摆出一副怔楞的神情。片刻后说道:“我是说这一年未见,你那些小习惯变了很多,从前你临睡前点的香,都点着些天气,会让人心情愉悦,可这几次我见你点的香都是带着苦味的檀香,我错过了你整整一年的时光,总让我觉得有些遗憾,所以我想对你多在一起,将那些我不在的日子,弥补回来。” 花枝红着脸看了一眼自己的香炉。 她的确换了香,可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顾长夜竟然注意到了。 可他刚刚说的话......听起来可不是这样的意思,惹得她浮想联翩。 一想到是自己的误会了顾长夜的话,花枝脸颊上的滚烫快将自己点燃。 顾长夜弯着腰身,靠近她的脸颊问道:“枝枝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花枝瞥见他眼底若有若无的生疑,生出恼火。 她推着顾长夜向门口走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看着她脸颊上的红晕,顾长夜心头原本的积郁,此刻一扫而散。 在迈出那个门槛前,顾长夜倏地抓住花枝的左手,拉到自己的唇边,在她小指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一次我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不是奴隶,不是通房,而是我顾长夜的妻子,我会八抬大轿,让整个都城的人都看着我将你迎娶进门,亲手将我们断掉的那根红线接起来。” 花枝的像是被他的吻烫到,轻颤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顾长夜原来也会说这样的情话,让人心动。 花枝的恼火慢慢平息,眨眼看着顾长夜认真的神情。 半晌,她从腰间拿出那根颤着红线的银簪,在头顶找好位置后戴好。 “我等你。”花枝笑着说道。 看着她带上那根小兔银簪,顾长夜的心头失控的多跳了一下。 确认了她的心意,他终于不会在夜里胡思乱想,总担忧着她随时会离开的可能。 翌日。 已经进入了烈日炎炎的六月,都城的繁花盛开,熬过了这一年来所有的天灾人祸,百姓们也难得的露出笑靥,街上变得越加热闹。 花枝之前偶尔能在街上听到,眼前的安居乐业,比起感谢上苍的福泽,百姓们更加感谢皇恩浩荡。 花枝欣慰不已,毕竟旁的不说,顾长锦确实心系百姓的好皇帝,但也有些遗憾的地方,那就是这皇恩中百还包括了宋婉思的存在。 百姓每日议论皇家的事情,可其实对皇家的事情并不是真的清楚,每一次顾长锦想要减少百姓的负担时,宋婉思总会借机插一手,这便让百姓误以为,皇上和太后都是为民担忧的好人。 可其实不然,若没有顾长锦的担忧,宋婉思只会将这些穷苦的百姓,逼到走投无路。 顾长夜开始正式调查起夏禾的事情,明面上是查慕慈的案子还有沈怜的事情,是否和他有关,暗地里他还派人彻底翻查了司刑司的所有案子,和夏禾身边的所有人。 顾长夜这一大动作,惊得朝中和夏禾但凡有点关系的人,都开始心神不安。 所有人都暗暗掂量着,这一次顾长夜会不会将夏禾扳倒,看不清形势的人不敢乱做判断,若是就此背叛了夏禾,只怕夏禾未倒下,只怕会要了他们的命。 眼下他们只好捂紧自己的小秘密,祈祷顾长夜不要查到自己的头上。 花枝拿了医箱去了皇后的寝殿请脉,路上遇到几个刚从皇上书房出来的大人,一副神情疲惫的神色,花枝看了有几分想笑。 到了皇后的寝殿,却不像往常一样看见皇后在院中闲来品茶剪花。 她奇怪走进殿内,一名小宫女走到她面前,“陈医司,这几日皇后心情不佳,胃口也变差了,您可要好好帮太后看看。” 花枝一听急忙走到皇后的床榻边。 皇后正合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花枝便悄声将手指搭在皇后的手上,想不惊扰她为其诊脉。 可没想到刚碰到皇后的手腕,皇后便未抬眼的说道:“陈医司,你是不是也觉得皇宫很无趣?” 花枝被她的问题弄得一愣,片刻后轻声说道:“这皇宫却是无趣。”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神情低落的看着床梁上方,“想说的不能说,想做的不能做,还委屈的向别人低头,明明没有错,还是要认错......” 花枝心疼的个看着她,“皇后再耐心等等,总会熬出头的。” “本宫不是等不了,只是这些时日,换上不肯见本宫了,你说皇上是不是已经觉得本宫变得无趣了,若没有皇上的支撑,本宫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听这皇后的话,花枝皱起眉头。 她知道皇上为何不见皇后,皇上的病情加重,皇后并不知晓,皇上嘴上说着成为帝王,便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可还是为皇后留了一分温柔,不想她为他伤心难过。 皇后继续说道:“那日太后为难你,本宫看的十分生气,可却什么都说不了,做不了,这真的让本宫很气恼,本宫还是姑娘家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遇到那样的事,定是要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 花枝浅笑,“皇后娘娘那日已经为臣说话了,臣很是感激。” 皇后转头看向她,虽和花枝隔着一层面纱,皇后却能想象到她此刻看着自己的视线是温柔的。 “谢谢你,若是你能见到皇上,替本宫带一句话,本宫不需要皇上的恩泽,只求知道皇上安好便可。” 花枝点头,为皇后看完脉后,知道她身体无事,正要起身皇后有忽地拉住她的手。 “不行,我还是想见皇上一面,陈医司要去看皇上吗?可否带上本宫?” 花枝:“这......” 皇后从床榻上坐起,看着花枝,眼底满是祈求,“只这一次,我这几日夜里总是做噩梦,实在不安,我只去悄悄的看皇上一眼。” 这一次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一国之母,却在她面前放下身段,只想见皇上一面。 花枝心底越发不忍,因为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而且她不觉得皇上一味地隐瞒自己的病情,对皇后来说便是好事。 若有朝一日,真的面临分别,只怕最让皇后遗憾的,便是未曾相守的那些时光。 第560章 陷阱 皇后知道皇上不想见她,便拿了一件宫女的衣衫,换上后跟在花枝的身后。 她只想无声无息的看一眼皇上,见到他安好,她便会离开。 花枝向御书房走去,心下也生出些不安。 她不知道用这种方式让皇后见皇上一面对不对,若是出什么差错,只怕要让皇后伤心难过了。 转念一想,这几日她换了汤药,黄撒好难过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很多,只是见上一面,应该不会有事的。 二人走到御书房前,太监通报后,花枝便带着她抬脚走进房间内。 白日里的御书房内带着股阴沉的气息。 顾长锦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而屋内还有另一个人,正是顾长夜。 花枝看着顾长夜怔了一瞬,而顾长夜看到她倒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而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小宫女身上时略微做了停顿。 “皇上,臣来为您请脉。” 听到花枝的声音,顾长锦抬头看了她一眼,视线在她身后的宫女身上扫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便将身子靠后,伸出手腕。 花枝转身从宫女的手中接过药箱,走到皇上身边,为他诊起脉,片刻后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皇上一起康健的样子都是假象,身体早就形如枯木,生机将断。 可这些话她不可能说出来,那边皇后也听着呢。 花枝收回手,低头说道:“皇上这几日服用的汤药是有用的,身体大有好转。” 听到花枝的话,顾长锦皱起眉头,拿起笔沉声说道:“不用宽慰朕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晓,多帮朕争取些时日便好。” 花枝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只怕皇后听了皇上这话,会不会不受控制的哭起来。 幸好,那边皇后没什么反应。 花枝松了口气,正要起身,皇上写字的手突然停下来,捂着嘴猛咳起来。 她急忙在药箱中翻找出止咳的药,递给皇上,让他服下。 可皇上一边痛苦的咳着,一边用手推拒着花枝的药。 下一瞬,数缕鲜红从皇上的指缝间流出。 “皇上!”花枝大惊。 正要再去探脉,一个身影倏地冲过来,将花枝推开,扑在皇上的身旁。 “皇上!这怎么回事?皇上的病情不是好转了吗?!”皇后红着眼睛厉声质问,抓着皇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不肯放开。 皇上看见皇后的脸,心下一惊,“皇后?” 花枝皱眉,不知眼下这事情要怎么处理。 “皇后怎么会在这里?”顾长锦声音不悦的问道。 花枝低下头,刚想请罪,就听到皇后开口说道:“你不想让我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这个吗?顾长锦!我就真的只是你拿来当一个好皇后的工具吗?我没有心,没有情你就满意了?!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就像一个傻子......” 皇后捂着脸痛哭起来。 顾长锦顿时没了声音。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皇后这幅样子,这也是她进宫后,第一次直呼他的姓名。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他们自小便相识,他是困在宫中的傀儡,而皇后则是宫外自由飞舞的蝴蝶。 后来他将这只蝴蝶抓进了宫中...... 看着眼前二人的模样,花枝有些懊恼,今日的选择太轻率了,结果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花枝正想要说什么,顾长夜已经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走出御书房,花枝愧疚的说道:“今日是我不好,不该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将皇后带到此处。” 顾长夜神色温柔的看着她,“不是你的错,而且眼下这样正好,纸是包不住火的,只怕皇后知道的越晚,这件事揭开的时候,皇后便会越伤心。” 这和花枝想的差不多,听到顾长夜这么说,花枝也只好宽慰自己不要再自责。 “母虫的事情,你也没有办法吗?”花枝不死心的问道。 顾长夜的神色凝重起来,“不是没办法,而是有办法也不一定能找到母虫,若想得到母虫,还是要先知道母虫被夏禾藏在何处。” 花枝自然也知道,顾长夜肯定比她更想找到母虫,只是夏禾是在太过狡猾。 她转身看向御书房,片刻后轻声叹息。 “我希望皇上和皇后可以无事。” 听到花枝语气中的哀愁,顾长夜冰冷的线条变得柔和。 他看了下四周无人,便快速撩起帽纱,在她的脸颊上飞快的吻了一下。 花枝一惊,急忙跳开,“你做什么?会被别人看到的!” 顾长夜却没有回答她这句话,而是轻声叮嘱道:“一会儿有几个和夏禾有关系的官员,要进宫来接受我和皇上的查问,这几日肯定有很多人心中有怨,还有夏禾他肯定也在盘算着什么,即便是在宫中,你也记得要小心。” 听到顾长夜的叮嘱,花枝捂着被他亲过的脸颊,红着脸点了下头。 花枝独自回到太医院,想着顾长夜说的话,也确实对身边警惕起来。 她想到皇上说过的话。 她是顾长夜的软肋,是他的致命处,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让顾长夜相安无事。 花枝为了能今后和他一直在一起,便想着一定不能拖顾长夜的后腿。 可顾长夜的叮嘱就像是一种预告一样,花枝刚回到太医院,便看到桌上留了一封信。 她拆开信后,看见信上的内容心下一惊。 “我知道母虫在哪,到西宫的冷苑来见我。” 看到母虫二字,花枝心下一惊。 这陷阱也太过明显了,摆明了是想要引她过去。 可说道母虫花枝有十分的在意。 “刚刚是什么人将这信放在我这里的?”花枝开口问道。 太医院内只有胡太医一人,他向来和花枝不对付,就装作没听到花枝的问话,也不作答。 花枝知道问不出结果,想了想,心下有了计策。 她走进冷苑时,不见冷苑中有半个人影,夜里凄凉,白日里却更凄凉。 幸好现在的皇上后宫嫔妃不多,这冷苑里自然也没有可怜的妃子,到不用见着女人被这里逼疯时,吓人的模样。 “我来了,你还不出来?”花枝沉声说道。 一个身影缓缓从冷苑的屋内走出...... 第561章 皇宫的刺客 陶知节从屋内缓步走出,脸色带着几分阴沉。 看到是陶知节,花枝还是有些吃惊的,因着陶知节忘恩负义,最后还是投靠了夏禾,花枝对陶知节这个人也甚是厌恶。 “你要见我做什么?”花枝冷声问道。 这一年的时光,陶知节的容颜变得比过去更加苍老,也添了更多的白发,看着面前的人,满是沧桑的眼微动。 “你......是阿奴吧?” 花枝心中一惊,虽然她的身份已经有人在怀疑,可当真被外人问起,她还是下意识的闪过慌张。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矢口否认,“陶大人这话说得有意思,怎么还会将我认成旁人?” 陶知节神情有些颤抖的急急上前几步,“我的时间不多,你一定相信我的话,并将这些转告给王爷,夏禾这次将赫然人带进都城,是下定了决心,若王爷真的抓到他的把柄,他就起兵造反,他们已经在密谋这些事情了,若真是突然打进蜀国,便是王爷也会措手不及。” 花枝已经,不知陶知节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就算是真,陶知节又为何要对她说这些?他不是已经后才能为夏禾的人了吗? 见花枝沉默这,陶知节隐隐猜出她在想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投靠夏禾只是一场戏,我早就一心为王爷做牛做马了,王爷需要我到夏禾那里,探听夏禾的事情,我才装作投靠的样子,一直对夏禾的话唯命是从,只是夏禾对我也一直有提防,也是这一年来他才稍稍信我一些,肯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但同时他在我身边安插的眼线也越来越多,我能给王爷递信的机会越来越少,更别说能和王爷面对面说上一句话了,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悄悄让我属下能向外递信。” 花枝蹙眉,“既然有了这样的机会,你怎么不直接给王爷递信?” “不可!若是这样被夏禾抓住,我还有圆谎的机会,若是我直接和王爷联系,那我这么长时间的忍辱负重就全都泡汤了。” 花枝听着倒也觉得他说的很是合理,但依然怕这是一个圈套。 “夏禾让我安排人将你抓回去,我已经一拖再拖,今日已是最后的时限,今晚我便会见人动手,阿奴姑娘今夜还是提防一些,莫要让我得了手。”陶知节说着,语气中全是强迫自己做不愿做的事情的无奈。 花枝犹豫片刻后轻点了下头。 说完这些,陶知节便急忙转身王冷苑中那个凄凉的宫殿内走去。 花枝忍不住问道:“陶大人怎么还要回屋内?” 陶知节回头看她讪讪的笑起来,“这宫殿破落,东南角处有一个破洞,正好够一个人通过,再翻个墙便到后面的花园了,这样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来过。” 说完,他继续抬脚向前走去。 看着陶知节的背影,花枝对他的话已经开始相信,想他可能真是忍辱负重,心中便有对他生气钦佩。 她转身也准备离开冷苑。 想着陶知节刚刚说的话,花枝一时想的出神,也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陈医司!” 顾长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看到花枝便急匆匆的向她小跑过来。 花枝正要收起思绪看向他时,几十道黑影忽地从周遭的阴暗处悄无声息的跳出,将花枝团团包围。 一看这些人,花枝便能猜到他们的来历,心中一惊,暗猜着难道这一切还是个陷阱,刚刚陶知节说的话都是骗她的?同时也震惊这里可是大内,怎么夏禾敢直接派刺客进这里劫人,这是彻底撕破脸皮要造反了? 她惊讶的功夫,已经有黑衣人伸出手抓住花枝的手臂。 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从没见过这么多黑衣人的顾长琪一时被吓得傻在原地,直到看到那些黑衣人想要带走花枝,他才猛地回过神。 他虽小小年纪,但也有一股子英雄之情在,陡地生出一股气,大吼一声:“放开她!” 花枝虽然慌,但是还算镇定,想到这帮人是冲自己来的,那定然不会伤顾长琪,但听到顾长琪的喊声花枝心下还是有些不安,眼下不是让顾长琪逞能的时候,他最好跑得远远地,然后把禁卫带来。 不过这想法她不可能当着这些黑衣人说出来,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冲顾长琪大喊:“小殿下,快跑!” 偏偏那孩子没有领她的意,她不喊还好,喊完后他捏这个小拳头直直的冲了上来。 “你们这群坏蛋,放开她!!” 黑衣人凶戾的瞪了他一眼,一把将他狠狠的推开。 顾长琪跌坐在地上,手也擦破了皮,可也顾不上疼,眼看着他们就要绑着花枝离开,他又急忙起身冲过去抱住其中一人的大腿不肯放他们走,大哭大闹起来。 花枝已经察觉到黑衣人们的杀意了,心中一惊急忙冲顾长琪说道:“小殿下走吧,臣没事,臣和他们去去就回。” 这话当然是假的,只不过是安慰顾长琪,以免顾长琪在这么闹下去,真的逼得这些人对他动了手...... 可顾长琪并不听她的话,依然哭闹着不肯放开。 花枝已经被其中一名黑衣人绑住手脚,抗在肩膀上,帷帽也在挣扎中落在地上。 黑衣人们着急走,可还有个顾长琪死死缠着他们,这里是冷苑周围没有什么驻守的禁卫,所以他们才敢在这悄无声息的绑人,可顾长琪这样一哭闹惊动了太监宫女。 其中一人将刀拔出了一半。 花枝自然知晓他们想要做什么,心下咯噔一声,大喊道:“住手!他是太后之子!!” 黑衣人哪听她的话,拿起刀直接向顾长琪挥去。 刀并没有瞄准顾长琪的致命处,而是在他抱着黑衣人大腿的手臂上狠戾的滑过,浅黄色的华衫立刻被划破,连带着小孩子娇嫩的肌肤也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汨汨的流出。 顾长琪没吃过这种痛,顿时疼的收了手。 没有伤及性命,花枝已是松了一口气,感觉到黑衣人疾步要带自己离开,她朝顾长琪大喊道:“小殿下莫要再追!性命要紧!” 顾长琪红着眼睛捂着伤口,看着花枝被人带越来越远,他放声大哭起来...... 第562章 毒气 冷苑本就是宫中被人嫌弃的地方,白日里往来的人接近于无,嚎上一嚎,等禁卫听到也过了半柱香。 但今日顾长琪偷跑出来的,宫女和太监们一直在找他,听到顾长琪的哭声并没有花多时间。 他们跑进去时正好看到黑衣人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惊,还以为这帮此刻是冲着小殿下来的。 “来人啊!有刺客!!” 宫女们一边跑一边的大喊,这才惊动了禁卫。 只要一惊动禁卫,有刺客的消息便很快在皇宫中传开。 顾长夜刚和那些个大臣走进御书房,脚跟还没站稳,便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分的急躁一听便是出了什么事情。 很快门外的太监声音紧张的传进门内,“皇上,冷苑那边进了十几个刺客,小殿下他......受伤了。” 御书房内所有人的脸色全都一变,顾长锦怒不可竭的拍桌而起,“刺客呢?” 太监回答的声音变得更虚,“正,正在追捕。” 正在追捕,不就是还没抓到?! “一群饭桶!朕养他们做什么?!堂堂皇家之地竟让此刻来去自如!今日失职之人全部给我撤职重罚!!”顾长锦怒吼。 顾长夜十分的冷静,他心底里暗暗想着,刺客们冒险进入皇宫,难道只是为了伤顾长琪?和顾长琪有什么仇怨?这实在不合情理。 半晌,顾长夜开口问道:“除了小殿下外,可还有其他人受伤?” “回王爷,那些宫女太监们被小皇子的伤下了一跳,也没去注意,但其中一人说,好像有人被那些刺客们带走了。”太监声音颤巍巍的说道。 顾长夜心中一惊,只是一瞬便慌了神,不顾其余人奇怪的视线,急匆匆跑了出去。 路上他还从一名禁卫身上抢了刀,因为官员入宫都不许佩戴武器,可有关于花枝的事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只能不顾规矩,夺刀去追刺客。 而花枝这边,被黑衣人扛在肩上,飞快的向皇宫的外墙移去,可黑衣人也没想到,因为顾长琪一闹,禁卫会出动的这么快,很快便将他们的去路挡的死死。 他们只好另谋逃跑路线。 花枝察觉到他们的困境,勾了下唇角。 虽然和她的预想出了偏差,可误打误撞的还是给了她实行计划的机会。 花枝虽然一开始挣扎了一下,但跑的人这一路上不吵也不闹,倒是让这些黑衣人忘记了戒备她,也未曾去封她的嘴。 “你们再犹豫下去,只能干等着被抓了。”花枝沉声说道。 听到她的声音,扛着她的黑衣人皱起眉头,喝道:“闭嘴!” 花枝不理会他,继续说道:“就你们刚刚逃跑路线上有一处别苑,别苑中的侧殿有条暗道,可以直通宫外。” 听到花枝为他们致命逃跑路线,几人自然是不信的,谁会傻到落入这么简单的陷阱中。 花枝自然也猜到他们不会信,“你们怕那里有埋伏?那便在这类继续等吧,别苑你们应该是知道的,那里没有住人,很多宫女太监都会在那里私会,真有条密道也不稀奇,就看你们是愿意冒风险试一试,还是站在这里干等着被抓了。” “你为什么帮我们?难不成你就等着被抓?”黑衣人奇怪的问道。 花枝笑出了声音,清脆的笑声像银铃一般,带着甜意却不腻人,“是啊,我就等着见你们家主人呢。” 听到花枝的答案,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诧异,一时分辨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 花枝也不急着催促他们,反正计划不成,禁卫来了她也会得救。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黑衣人们也越来越焦躁,没想到今日的计划竟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反倒还要用被他们绑的人指明生路。 左思右想后,领头的人说道:“走!按她说的去看看,既然前有狼后有虎,反正都是要打一仗,不如赌一赌!” 领头人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自然也没有异议,几人立刻悄无声息的转了方向,按照花枝说的向别苑走去。 侧殿中积了很多灰尘,皇宫那么大,用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向这中积灰的地方也不只这一个侧殿。 但对花枝来说,这个侧殿却是独一无二的。 黑衣人们进了侧殿后,冷声冲花枝问道:“密道在哪里?” 花枝还被扛在肩上,这样可不能实行计划,她想了想说道:“就在左侧那个书架的后方,不过那里有机关,如果搞错了会放暗箭,你们根本躲不过,放我下来,我打开密道。” 几人用眼神交流一番,最后领头人向花枝一个弱质女流,还能将他们怎么样,反正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便将花枝放下来,押着花枝的肩膀走到那个书架前。 书架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看起来完全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花枝抬手拖住第七排第三列的木板向上用力一抬,便听到书架后的墙壁传来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 几名黑衣人一喜,没想到花枝真的没有骗他们。 可这喜悦也就只有这一瞬,书架慢慢移动着打开,看着密道一点点露出来,倏地从里面冒出来大量青色的烟。 那烟带着一股苦涩,还是粉刺鼻,只是嗅到一点便觉得头晕目眩,即便黑衣人遮住了口鼻,可还是经受不住。 “糟了!有诈!这烟有毒!!” 有人大喊,所有人齐齐后退。 花枝转身看着他们铁青的脸,脸上原本甜甜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 她甚至都没有手遮掩一下口鼻,因为这毒烟对她来说根本没用。 “来人!这边有动静!!” 门外传来大喊声,花枝知道是禁卫们快来了,她转身一把扯过沾满灰尘的纱帘盖在头上,想遮住自己的面容。 她抬脚向门口走去,打算任由这些黑衣人在这里自生自灭,就算毒不死他们被禁卫抓住,接下来的事也是顾长夜的了。 花枝走出侧殿,看着一群禁卫面色严肃的想自己的方向跑来,可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人影挤开他们,神色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紧张,甚至花枝看到了他眼底的恐惧。 顾长夜拎着刀向她的方向跑着,恨不得谁挡路就砍了谁,当看到花枝完好无损的站在那时,他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几乎是所有的禁卫都聚集在了这里,还有几个不知道哪里听说此刻被控制住的大臣也不怕死的挤在最后一排张望着。 花枝正要淡定的走出去,突然身后划过一阵冷风,她下意识的转身,泛着冷光的刀贴着她的身体划过....... 第563章 一如当年 那道冷冽的风划过,花枝只觉得被纱帘遮挡的眼前倏地开朗,左脸颊有些微的刺痛。 纱帘碎成两片飘落在地上,黑衣人举着刀,目光凶戾的看着花枝,他因为中了花枝的计,一时愤怒,即便夏禾吩咐要留活口,可他还是起了杀心。 却没想到紧要关头,另一个身影飞身过来,出刀的速度远比他快上很多,刀刃滑过脖颈,鲜红的血喷洒出去,溅到前方花枝白色的衣裙上。 刀就在眼前划过,饶是花枝再镇定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的视线,有些僵硬的转到站在黑衣人尸体旁的顾长夜身上。 顾长夜也焦灼的看向她,瞧见她眼底的呆滞,心中一惊,猜到她可能是害怕了,急忙一步迈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扣着花枝的后脑。 “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怪我,怪我......”他心有余悸的呢喃着。 看着那把刀在花枝眼前划过时,他的呼吸心跳全部都停止了。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却被人悬在刀尖上,顾长夜越想越怕,他这辈子都没这样怕过,因为他的花枝受过的伤太多,如今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瓷娃娃,很容易就会破碎。 偏偏有那么多人想招惹他的人。 花枝原本是被吓了一跳,她制造的那个毒气机关,原本以为制住及时个人都没问题,可刚才那人却还能动作,花枝这才意识到今后不能再耍小聪明了,凡事都有个万一。 想完这些,花枝心下的害怕已经散去回过神来,这才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的顾长夜在颤抖。 他顾长夜,过去杀人就犹如杀死一只蚂蚁一般,怎么这会手还颤起来了。 花枝在他胸膛蹭着抬起头来,然后瞥见顾长夜苍白的脸,心下清楚他会这样全是因为自己。 她心底甜蜜,又自责一番行事太不小心。 “王爷!” 一旁的禁卫出声,这二人才回过神,齐齐转头向挤满人的别苑门口看去。 很多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只是这震惊不是因为地上的刺客,而是因为顾长夜怀中的花枝。 过去花枝每次进宫后的动静都不小,宫内自然有很多人见过她的脸,还有那个曾经在禁阁撞鬼的宫女也在场,此时看见花枝,只吐出一个‘鬼’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花枝很快便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东西做遮挡。 自己的身份已经彻底被所有人知晓。 几名一直在最后看热闹的大臣们见到花枝,顿时垮下脸,推开挤着的太监宫女,穿过禁卫站到最前方。 年纪最大的大臣指着花枝的鼻子厉声说道:“本该死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恭亲王殿下最好给老臣个解释!” 顾长夜刚从那股余悸中走出,此时正烦躁着,松开抱着花枝的手后转而牵住她,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冷着脸面对那些摆明要趁此找茬的大臣。 “有什么可解释,当年的罪名已经洗清,她为什么不能活着?” 似是抓到了顾长夜一个致命的把柄般,那个大臣得意的哼笑,“王爷说的这话可真有意思,就算她无罪,她的死可是众多人亲眼所见,就连皇上都知晓,这可是欺君之罪!!我看王爷也只晓得样子,王爷和这罪名也脱不了关系,咱们就到太后和皇上面前评评,看这罪是不是该这么定的!” 这人还特意说起太后,爬的就就是皇上也帮着他们,若是将太后请来,这件事一定不会轻易结束。 保准可以逆转眼下的形势,让夏禾回归朝堂,而这个恭亲王和身旁的女子都要丢了脑袋了! 一想到这些那帮和夏禾勾结的大臣便越发欢喜,有人催促着大喊,“还不来人!将这个诈死欺君的罪人给抓起来扭送到大殿之上!” 禁卫们面面相觑,想了想这些大臣们说的不无道理。 原本该死的人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确实犯了欺君之罪,这事可大可小含糊不得。 想着禁卫们拔出佩刀,便想上前。 看到他们的行动,顾长夜的脸上几乎快结出冰霜,直接举到指向众人。 “她是我恭亲王妃,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她!” 他一声冷喝,众人又是一惊。 一个曾经是卑贱通房的奴隶,现在却被恭亲王护在身后,说是他的王妃。 若是传到百姓耳中,岂不是落个笑柄。 几个注重伦理纲常的大臣们按奈不住,愤愤开口后起来。 “恭亲王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皇亲国戚,她一个贱奴,怎配做王妃,王爷莫不是想污了皇室血脉!” “反了天了,恭亲王公然包庇罪人,其罪当诛!” “此女魅惑人心,恭亲王前王妃没准也是蒙了冤,被他们二人害死了!” 那些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落进花枝的耳中,每一个字都那么的刺耳。 饶是她在皇宫之中,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这些人还是半点看不到,如今记得的只有她是个奴隶的事情。 “闭嘴!!” 不等花枝发作,挡在她身前的顾长夜怒吼起来,眼底是无法隐藏的暴怒,额头也跳起青筋,杀意尽显。 顾长夜拉着花枝的手更紧几分,戾声说道:“本王最后最后再说一次,本王与沈怜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本王的妻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真正的沈家之女花枝,今日谁敢动她分毫,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众人被顾长夜身上那股杀气,吓得齐齐下意识的后退,纵使再怎么想害顾长夜,也没人敢在顾长夜盛怒之时上前。 花枝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顾长夜的肩膀很宽,比她要看上很多,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也可以让她依靠,依靠的时候特别温暖。 曾经她失望,绝望,早就对他没有期望。 如今他挡在自己身前,花枝的唇角缓缓弯起。 她终于可以依靠这份温暖了。 可眼前若是顾长夜真的伤到谁,那他们这理就真的讲不清了。 花枝虽然贪恋顾长夜保护自己的模样,可还没傻到白白送给坏人把柄,她轻轻扯了扯顾长夜的衣袖。 感觉到身后人的异动,顾长夜微侧脸,敛了敛杀意,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花枝笑着摇头,“不如我们走一趟,去皇上太后面前评评这个理吧。” 顾长夜皱眉看向她。 这么多人针对花枝,而这个女子此刻却挂着灿烂的笑意,面颊带着些微粉红,眼底亮晶晶的。 一如当年她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轻笑。 第564章 撕破脸 她终于对自己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顾长夜的心神一晃,却知道眼下不是开心的时候。 他更担心花枝被这么多人指责,又要受委屈,所以才不肯让人带走花枝。 花枝猜到他在想什么,也不顾有人看着,突然伸手抱住他的手臂,带着从未有过得娇态笑道:“有你在,我就不觉得委屈,而且皇上也有办法应对此事。” 顾长夜凝视着她娇俏的脸,片刻后缓缓放下手中的刀。 然后抽手拦住花枝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向前走去。 众人看着二人亲昵的状态,有的只觉得这俊男美女的画面十分养眼,有的却看得十分不顺眼。 有人高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何体统......” 那人话还没说完,顾长夜冷眼看过去,杀气就将剩下的话堵在那人的喉咙中。 禁卫留下一部分处理刺客,而大臣们和剩下的禁卫,则跟在花枝顾长夜身后,乌央乌央的向议事殿走去。 顾长锦这些功夫已经从太监那把这些事都听完了,刺客也冷着脸正在殿中等着。 所有人站定,花枝和顾长夜站在殿中央,等了半晌,才见太后冷着脸一步步走上凤座坐下。 看到花枝那张脸后,宋婉思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夏禾又食言了,这么多天了这个女人还好端端的,如今还敢有恃无恐的站到她的面前! 花枝自然能感觉宋婉思的视线,那股冰冷阴狠的视线,花枝有些讨厌便垂下眸来,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皇上,此女之死,当初可在皇宫中是众人皆见,如今又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就是欺君之罪,还望圣上定罪!” 听到那人高声说着花枝的坏话,顾长夜再次冷眼看过去,那人打了个冷颤,却还是固执的梗着脖子。 顾长锦皱眉看了一眼花枝,然后视线渐渐滑到那二人紧紧牵着的手上。 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宋婉思抢先威严的说道:“这的确是欺君之罪,不可包庇,旁的不说,若今日放了这小姑娘,今后有人纷纷效仿,皇室威严何在?!” 听到太后发话,下面的人纷纷躬身拱手喊道:“太后英明!” 顾长锦握着龙椅的手越发用力,狠意全部写在脸上。 “既然花枝当初的罪名都已洗清,确实冤枉了她,而且她这段时间照料朕的龙椅确实有功,功过相抵,此事作罢。”顾长锦冷声说道。 宋婉思眯起眼看向他,“攻是攻,过是过,彼功不能抵此过,皇上是病糊涂了吗?岂能让一个女子,那我大蜀龙威开玩笑?” “皇后说的是啊!” “对,我看皇上龙体抱恙,此事确实想的没有太后周到。” “不如让皇后代为处理吧!” 众人在下附和着,宋婉思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凤眼微微一挑转向顾长夜,看见顾长夜黑着的脸心底无比舒畅,只是一瞬又落在花枝身上。 她微抬葱葱玉指只想花枝,“来人,将此女押入天牢,等待发落。” 宋婉思声音落下,便有禁卫要上前拘人。 顾长夜这一路上并未将刀放下,见禁卫要那人,身上的狠戾又不再隐藏,举刀护住花枝说道:“谁也不准动她。” 花枝一惊。 皇宫中本就不让官员私自配刀,顾长夜抢了禁卫的刀已有不对,眼下这可是议事大殿,皇上就在上方,更不该举刀,即便他举刀是为了护住她,也怕那些小人揪着此事害顾长夜。 这也确实引起了旁的大臣的更多不满,七嘴八舌的说着顾长夜。 顾长锦也皱眉看着顾长夜,“长夜,放下刀!” 顾长夜却无动于衷。 他一生拿着刀的次数太多,但只有一次他有了实感。 他起刀,是为保护她。 “这一次我不会再有半点退让,定会守住她。” 顾长夜站在大殿中央,看着龙椅上的顾长锦坚定地说道。 就是等同于告诉顾长锦,便是今后他要继承皇位,他的皇后,他的后宫都只能有这一人。 顾长锦看着他坚定地眼神,胸口中血气翻涌。 他的病情越来越重,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让他不放心。 可顾长夜此刻坚定无畏的神情,却提醒了他。 他以退为进的太久,都忘了该如何前行了。 看着下面冷着脸骂花枝的大臣,一个个皆和夏禾宋婉思有勾结,他们恐怕早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还坐在龙椅上,还没死,这蜀国的半边天就被这妖后紧紧抓在手中。 绝对不可!绝对不可!! 顾长锦怒拍龙椅猛地站起身。 即便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如此大动干戈,可是他还是撑着身体笔直的站着,视线冷冷的扫过下面的众人,冷声吼道:“朕还没死!你们一个个不将朕放在眼中,是不是都忘记了,这个江山姓顾,不姓宋!!” 一声冷吼落下,大殿内一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上面虚弱的皇帝。 他们确实忘了,只不过忘掉的是那个早早坐上皇位的少年郎,血性还在,只是蛰伏的太久了。 而宋婉思的神情变得更加难看。 这家伙竟敢说出这种话,当真是要和她撕破脸皮了?连那道窗户纸也要捅破? 果然下一瞬,顾长锦转身看向她,“太后这些年把关朝政太久,后宫本就不该干涉朝事,朕体恤太后操劳之心,处处忍让,可在让下去,只怕这江山就要易主了,还请太后安守本分,在后宫做好太后之位便好。” 他这话说得对于宋婉思来说尤其刺耳难听,半点脸面没有给她留。 宋婉思也怒火上了头,腾的站起身,“我对皇上有养育之恩,皇上竟敢如此对哀家,说到底不是皇上体弱多病,还一直膝下无子,哀家又怎会劳心劳力的操心这些事?” 又是这些借口,顾长锦冷笑。 “确实让太后操心了,不过朕早选好储君了,太后不必担心,今后朝政之事不比外人插手,自有顾家自存操劳,来人将太后送回寝殿!” 这些年,这是顾长锦第一次命令别人将太后送走,以往都是宋婉思命令别人将他送下去。 太监宫女相视看着,不知该不该听皇上的,在他们眼中太后可比皇上可怕。 见没人有动作,顾长锦怒吼,“皇命你们也要违抗吗?这还不只你们这几双眼睛呢,你们是要造反吗?!” 听到造反二字,除了花枝顾长夜外的所有人,皆是双腿一软,齐齐跪下。 还有宋婉思,她没有跪,却用一种阴冷狠毒的视线看着顾长锦...... 第565章 不明不白 “皇上的生母离世后,是哀家哀求先皇,将皇上送到我的宫中抚养,哀家对皇上狡辩没有生恩,还有养恩在,没想到今日却要被皇上如此对待,若是被天下人知晓,也不会说哀家半个不是,只会说皇上忘恩负义!” 宋婉思冷声说着,最后愤然挥袖,转身离开。 顾长锦的身子虚晃两下,可不想被下面那些大臣看出自己的虚弱,他强撑着自己站稳,冷声命令道:“当年的事情,花枝是受冤者,若论责任,朕也有,所以诈死不要再提,就此勾销,你们都退下吧。” “皇上......”有人不满还要再说什么。 顾长锦蹙眉看过去,“朕让你们退下!!” 一声低吼,大臣颤了一颤,最后不得不躬身退下,原本要上前捉拿花枝的禁卫也退了出去。 殿中只剩下三人,顾长锦的身体终于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 “皇上!!” 花枝和顾长夜一齐惊呼,顾长锦却抬手冲他们摆了摆,“朕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花枝蹙眉,片刻后说道:“今个儿这事都是我的错,若我再小心一些,隐藏好自己,就不会......” “你能藏一辈子吗?”顾长锦看向她,唇角挂着一抹无奈的笑,“够了,当初朕为了一己之私,让你藏起来,如今就该帮你重新回到光明的地方,你不必自责,这是朕欠你的。” 说着,顾长锦的视线又缓缓移到顾长夜身上,“长夜,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顾长夜的眸色变得更加坚定,抓着花枝的手也更加用力,“决定好了。” 看他那副模样,顾长锦摇头笑道:“你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想要的也不抢,想要的就宁死不放手。” 顾长夜轻蹙眉心,想到刚刚皇上已经说出储君一事,低头拱手说道:“臣弟担当不起储君之位,还请皇兄收回密旨,另谋人选。” 顾长锦叹了一口气,然后语气缓慢却沉重的说道:“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了,长夜,朕不再会对你二人的事情做阻拦,打你也不能推卸储君一事,眼下和太后夏禾之争算是正是开始了。” 顾长夜还要说什么,顾长锦抢先继续说道:“长夜,朕知道接下来的路很难走,一旦储君一事有了定夺,不仅夏禾会造反,就连各地藩王也会有所异动,但如果是你们一定,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花枝一眼。 花枝的身子顿了一下,很快便明了顾长锦的意思。 她靠近顾长夜,扯住他的衣袖,顾长夜便看向她,只是一眼他便明了花枝想对他说什么。 “好了你们退下吧,朕......真的累了。” 顾长锦说完,撑着身子站起,转身步伐缓慢的离开。 那个背影看起来十分的沧桑,明明他只比顾长夜大几岁而已,却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花枝看出了心酸。 顾长锦向成为一个好皇帝,到头来付出了那么多,还是没能成为他心目中的好皇帝,如今他把这个希望寄托在弟弟身上。 只求未来蜀国可以有个繁荣盛世,而这个皇宫,也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囚笼。 花枝和顾长夜并肩走出皇宫。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带帷帽,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 这样的感觉让花枝觉得一身轻松,再没有任何负担。 “我还以为我还要等上很久才能摘下这个帷帽。”花枝轻声说道。 顾长夜看向她,眼底含了点点笑意,“这样很好。” 花枝注意到他的心情似乎很好,看起来她不用再做遮掩这件事,顾长夜似乎要比她开心。 她抿唇偷笑,瞥了一眼顾长夜的手,然后飞快拉住。 被花枝拉住,顾长夜的脸上也没什么诧异,只是笑意变的更深。 二人走出皇宫后,花枝本想走回到家中,顾长夜却强行将她抱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原本以为他会将她家门口,半路上却发现马车行驶的方向不对,倒好像要回王府的样子。 花枝皱眉转身看向顾长夜,“我要回家!” 二人不再拉手,顾长夜的脸上便也没了笑意,神色淡淡的回道:“今日的事你不是有反省吗?这段时日夏禾肯定还会派人对你不利,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府,可在那里我能更好的保护你,所以你乖,和我回去,等过些时日,我在城中再赁一处宅子,倒是我们搬到那里去......” 花枝双手托住顾长夜那张不笑就很冷漠的脸,打断他的话,强迫他看向自己,“我不回王府,不是因为在那里又不好的记忆所以讨厌那里,而是因为,因为......” 话说了一半,花枝又结巴起来。 她想的时候觉得很容易,可真到说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表达自己的真心有时候真的太难了。 最后花枝用力咬住下唇,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开口。 “如今我是以什么身份去王府啊?我可不是你的奴隶,也不是你的通房,不明不白的跑去王府住下,这算什么事!” 看着花枝窘迫的样子,顾长夜怔了一下。 原来她是在为这个纠结。 花枝的手贴着他的脸颊,女子的手小巧玲珑,花枝因为过去做过很多粗活,掌心不比那些富贵家的小姐细腻,却很柔软,带着馨香,让顾长夜有些心神荡漾。 更让他觉得荡漾的是,眼前花枝因他羞涩的脸。 原来和她并肩、平等时是这样的感觉。 顾长夜慢慢抓住花枝的一只手,带着她的手到唇边,亲吻掌心,“怎么会是不明不白?我带我的王妃回家,只是我还欠你一个拜堂,我会马上为你补回来的。” 花枝的脸变得更红,“我们还未拜堂,别人可不承认你说的这个。” “和我回去,我给你看样的东西。”顾长夜说道。 他说这话时隐隐带着悲伤的语气。 花枝不知道他要带自己看什么,还想要说什么,却被顾长夜拉在怀中,用吻堵住了所有的话。 半晌,他们到了恭亲王王府。 顾长夜拉着走进王府,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有的震惊有的奇怪,可顾长夜都没有理会,而是拉着花枝径直走到路嬷嬷所住的南苑。 南苑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王府里无人赶来的地方,自从路嬷嬷搬进来后才有了那么点人气,可是左侧那间大屋子还是一直空着的。 顾长夜拉着花枝走进那间屋子,刚一进门便看到一个牌位...... 第566章 夫君 那牌位被高高贡起,上面写着生母箫氏之灵位。 花枝有些诧异,这竟是顾长夜母妃的灵位。 先不说宫中的贵人们,死后会有专门的地方供奉灵位,皇子皇孙没有自己单立灵位一说,顾长夜的母妃是被先皇盖了章的罪妃,是根本不允许立灵位的。 向来这应该是顾长夜偷偷为母妃做的吧,怪不得他不许旁人随意出入南苑。 花枝正想着,顾长夜倏地松开她的手,走到供桌前,弯腰从下方掏出一个长长的木匣,然后重新走到花枝的身旁。 他的手掌轻轻抚过那个木匣,眸色变得复杂,“我曾经真的认为你死了,我永远的失去你,没有半点可以后悔的机会。” 他的语气凄凉,让花枝一阵心疼。 “我想要放下你,可又做不到,便只能让人做了这个。” 说着,他亲手打开木匣。 木匣中躺着另一个灵位。 恭亲王妃花氏之灵位。 花枝怔住,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原以为她就算是死了,也只能是孤魂野鬼,却没想原来顾长夜一只记挂着她。 “不过后来我知道你并没有死,我就把它收起来了,现在看着只觉得晦气,还是叫人烧了吧。” 说着顾长夜便要拿去烧了,花枝连忙跑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眼角挂着泪花,唇角却翘起,“不要烧,我觉得挺好的,收起来吧。” 觉得挺好?顾长夜看着她蹙眉,只觉得花枝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和常人不一样,十分的愚笨,这么晦气的东西,怎么还觉得挺好? 他正暗想着还是要把这灵位烧了,花枝的瞥见灵位下面还压着一张红色的纸,伸出手一下子就将那张纸抽了出来。 那张纸上面写着硕大的两个字,婚书,而上面写的正是她和顾长夜的名字。 花枝呆怔的看着顾长夜。 看到那张婚书,顾长夜的眸子逐渐变得柔和,“这婚书其实我很早便准备好了,就在花神祭的那个夜里,我就下定决心,不会娶慕慈为妻,而是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妻子共度一生,只可惜这个婚书一直未能给你,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这成为了我的遗憾,只好我亲自提笔写上了你的名字。” 花枝诧异,“所以......” “所以我的妻子一直都只有你一个,无论是沈怜,还是慕慈,她们可都没有这个婚书。”顾长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花枝的眼睛彻底蒙上了水汽。 过去她以为只有她自己实物比迫切的渴求他,如今她才明白,他曾经也那样迫切的渴求着她。 “所以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花枝红着眼睛,强忍着眼泪看着婚书问道。 顾长夜点头,“我是想和你说,你在我这里从来不是不明不白,从始至终你都属于我,是我唯一想要的妻子。” 花枝抬头,故作冷漠的说道:“你怎么不问我愿不愿意?” 顾长夜自然看出她是装作冷漠的样子,可明明是装的,他还是紧张起来,连忙低下头看着花枝。 “你愿意吗?” 花枝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见他绷着脸,凝着眉认真严肃的样子,花枝再撑不住笑了出来。 “王爷,你刚刚那个样子,好傻。” 被她说傻,顾长夜也不生气,还是板着脸追问:“你愿意吗?” 见他是不给答案不肯罢休,花枝心底甜的像是掉到蜜罐子中一样。 她探首飞快的在顾长夜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我愿意。” 一个吻,一句话,让顾长夜心底掀起狂风暴雨。 花枝微喘着被她吻着,然后抬起眼帘时,视线正好落在供桌上的灵位。 她一阵发慌,抵着顾长夜的胸膛,将他推开。 花枝:“在这里不行,你母妃看着呢。” 顾长夜:“换个地方就可以吗?” 花枝:“?” 不等花枝反应过来他的问题,顾长夜单手将瘦小的花枝抱起,带着她大步走出去。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一直躲在门外的路嬷嬷,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样就可以了,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有比这再好的结局了...... 花枝被顾长夜一路抱回正院,一进正院就发现,原本主屋的位置变得空空如也,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偏方。 花枝拍着他的胸膛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主屋不见了?” 顾长夜轻蹙眉心,“那屋子我住不惯,就叫人扒了,今后偏房就是主屋了。” 花枝看着他偷笑。 什么住不惯,还不是因为后来沈怜霸着主屋,所以他不想住了。 花枝并未戳破这件事,被他抱进偏房内。 他将花枝放到柔软的床榻上,视线一直灼灼的贴在花枝的脸上。 可花枝却没有看他,而是一直欢喜的看着手中的婚书。 半晌都不见她移开视线,顾长夜的心里开始隐隐不是滋味。 难道一张婚书要比他好看? 对花枝,他就是有着极端的占有欲,哪怕只是一个物件,他也不想花枝那样认真的看着。 他伸手将婚书抢了去,视线阴沉,声音泛冷的说道:“不要看了,以后我会给你更好。” 可花枝觉得自己还没有看够,转身便要将婚书抢回来,身子向顾长夜靠近,“再让我看看。” 她一靠近,女儿香便钻进顾长夜的鼻中。 顾长夜的视线转到花枝身上。 白嫩细腻的脖颈,因为穿着夏衣,衣服轻薄宽敞,领口微敞着,能瞥见一抹大红,弄得顾长夜心底越发痒起来。 不是没有克制,只是越克制他便越想。 等到花枝注意到顾长夜的不对劲,顾长夜已经彻底越过那条克制的线,一把拉过花枝,吻得她头晕目眩。 “王,王爷......” 顾长夜声音暗哑的纠正她,“叫夫君。” 花枝没了声音。 顾长夜恼火,惩罚性的咬住她樱桃般的嘴唇,“你是我的。” 花枝吃痛的闷哼一声最后只好服输。 “夫君。” 第567章 反对 天还未亮,顾长夜便从睡梦中睁开眼。 屋内一片黑暗,身边的人侧躺在他的身旁,面朝着他蜷缩着身体,这个姿势像极了小婴儿,却也让顾长夜有些心疼。 都说只有心底不安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睡姿。 顾长夜也测过身子面向着她,在她的脸上认真的端详了半晌,方才觉得心满意足,伸出手将睡得乖巧的花枝拉进怀中。 花枝就那样小小一个,在他的怀中更显娇小。 他拉着她的手爱不释手的揉捏着,只想就这样,一刻都不放手。 然后顾长夜瞥见,花枝宽大的袖口中那些清晰狰狞的伤疤,呼吸倏地一窒。 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苦闷。 花枝正睡得迷糊,感觉到顾长夜的动作,慢悠悠的半睁开眼睛,双眸朦胧的看着他,“怎么了?” 顾长夜看着她刚睡醒的样子,将她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腰间,自己微俯身在花枝的额间落下轻吻,“没什么,继续睡吧。” 花枝却不想再睡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有件事要问你。” 顾长夜:“什么?” 花枝:“你之前走之前给我的那个囊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和兵器图有关?” 顾长夜一阵沉默,片刻后语气中染着笑意说道:“不是说让你自己发现。” 花枝微眯起眼,在他的腰间用力戳了一戳,可是顾长夜常年习武,腰腹是精壮的肌肉,用力一戳顾长夜什么感觉没有,倒是让她扭了手指。 “你分明知道了,为何还要卖关子?”花枝收回自己的手指揉了揉。 看着她蹙着眉头的样子,顾长夜的唇角忍不住的向上扬起,抓着她那只刚刚还用力戳她的手,紧攥住在手心中,“我本不想给你,也不想和你说的,那东西放在你身上实在太危险了,可一想到日后你知道了,若是又觉得我对你有所隐瞒,我又觉得很不舒服,再言之,那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本就不该占着。” 花枝听懂他的意思,现在的顾长夜也十分的挣扎,既不想让她参与到兵器图的事中,又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他过去可从来不会为她想这么多,花枝心底只觉得欢喜。 片刻后花枝挪了挪了身子,贴的他更近了些,脸颊贴着顾长夜的胸膛蹭了蹭,“算了,我不问你了,那里面是什么我多半也猜到了。” 说完她便感觉到顾长夜的身体一僵。 花枝仰起头,眼底含笑的说道:“怎么了?听说我猜到了你也不开心?” 她话音刚落下,顾长夜便紧紧揽住她的腰,沉声道:“不开心,你若真知道了,也不要再冲动去做什么了。” 看出顾长夜眼底的担心,花枝不再开玩笑,轻轻点头重新靠进他的怀中。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也不许有事,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一步,不能再分开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撞在顾长夜的心上,却暖了他的心窝。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亮起来。 顾长夜平日里没有赖床的习惯,可今日却想和花枝多温存一会儿。 若只是抱着温存,花枝也并不急着起床,只是顾长夜越是温存便越不对劲,最后闹得花枝面红耳赤,只好强行拉着他起床,以免又向昨晚那般失了控。 门外子眠端着净手净脸的水盆一直厚着,自然也能听到屋内二人的声响。 自从沈怜不在了,顾长夜便将子眠调到了自己身边侍奉,算是替了长柳的位置,顾长夜平日里也就只需她端茶倒水,收拾收拾屋子而已,洗漱穿衣都是自己做,用不到旁人,子眠就觉得自己活太少,在王府里清闲的太过。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昨日顾长夜便吩咐了她,从今往后她来侍奉王妃。 子眠知道陈医司就是花枝,而花枝就是王爷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子之后,心底欢喜得很,毕竟她也跟着沈怜受了不少折磨,而这位真正的王妃却让她喜欢的很。 又漂亮,又聪明,最重要的是对她还很好。 一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王妃,子眠既有些激动。 片刻后,屋内传出顾长夜的声音,子眠连忙端着东西走了进去。 顾长夜已经穿戴好衣衫,看了一眼子眠后,转头对花枝说道:“这几日你不要进宫了,皇上那里我会去说,你留在王府,就让子眠在你身边侍奉。” 花枝想了想,点头,“好。” 见她如此痛快的答应,顾长夜觉得有些奇怪。 花枝猜到他在想什么,起身说道:“我知道你是保护我,而且我也意识到了,夏禾的手段,我肯定敌不过他,自然不会强行出头给你找麻烦的。” 听她这么说,顾长夜放下心来。 花枝被留在王府中,顾长夜乘着马车便进了宫上早朝。 昨日的风波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宫中进了刺客,小殿下受伤,原本该死的花枝又活了过来。 哪一个单拿出来都足以让人议论上好久,可却都没有敌过皇上的那一句,早有了储君人选。 昨日那个情况,没人敢说什么,可上了早朝就不一样了,立储君是一国之大事,若不是明君的人选,大臣们极力阻止,结果没有按照圣上心愿选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金銮殿内,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同,却都保持着沉默,等到顾长锦被人搀扶着在龙椅上坐下,所有人才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今日的早朝和往日都很不同,太后不在,权倾朝野的夏禾也不在。 “皇上,臣听闻皇上已有储君人选,选臣当选能,选君则选明,不知皇上心中人选是何人?” 有人大胆直接开口问,顾长锦也不恼,只是视线移到站在最前方的顾长夜身上。 先皇离世后,顾长锦的皇兄皇弟们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王位和封地,所以不在都城,唯独顾长夜被授予王位后,还是受皇命留在了都城,这一点便足矣让所有人知道,他有多么器重顾长夜。 顾长锦板起脸色,扫视大殿中的众人,沉声说道:“朕膝下无子,顾氏的江山便应由顾氏子孙来继承,所以朕一年前便拟下密旨,立长夜为蜀国的储君。” 这个决定并没有让人觉得出乎意料,没有几个大臣露出惊讶的神情。 “选君选明,长夜为百姓做的,要比你们所有人加起来做的还要多,一年前的天灾,今年的疫病,都是长夜亲自前去治理更不论大大小小的战功。”顾长锦细数着顾长夜的功劳。 这时殿内有人高声大喝。 “恭亲王不配成为蜀国储君!” 第568章 人偶 一人高声大喊,便有十几人跟着附和,剩下不言语的也未必就是支持顾长夜的,更多的是想要静观其变。 看着下面反对的人,顾长锦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有什么不能?!论功绩你们哪个能超过恭亲王?” “论功绩,确实再无比恭亲王更好的人选,可昨日那个叫花枝的女子,诈死欺君,出身低贱,许多人都亲耳听到恭亲王说那样的女子是恭亲王妃,若是恭亲王成了蜀国之君,难道那样的女子还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吗?!” 带头的大臣正义凛然的说着,指着顾长夜一声高过一声。 而被人议论着的顾长夜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面色没有半点波澜。 顾长锦蹙眉,看着顾长夜不知道他有什么法子将这件事应付过去。 花枝的事情,顾长锦不是没有预料,只是他知道以顾长夜的脾气,让他另选王妃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有捷径可以走,可他偏偏要选择复杂的那一条。 顾长锦有些头痛的扶住额头,思忖着要如何对付这帮拿住顾长夜弱处做文章的大臣们。 他正思忖着,突然听到顾长夜开了口。 “那你们心中的人选是谁?” 顾长夜转身扫视着那些高喊反对的大臣,冷声问着,他们却一时没了声音。 这时候说出来的人选,一定要远远超于顾长夜才可以。 偏偏他们心中想到的那个名字,年纪太小,被放在深宫中娇养了太久,也没有什么功绩,此时说出这个名字,就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若是各位大臣能说出一个让本王心服口服的名字,本王甘愿为臣,对皇位不争不夺。” 顾长夜的话掷地有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没人接的上顾长夜的话。 本来对顾长夜十分不利的事情,眼下他三言两语之下,反倒让那些人陷入了困境。 顾长锦看着顾长夜的身影,唇角不易察觉的弯起。 曾经那个杀伐果决,意气风发的顾长夜回来了。 有人仍不甘心,“皇上,储君之事还要三思啊!” “好了,储君之事日后再议,长夜,关于夏丞相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顾长锦看着顾长夜问道。 顾长夜转身面向他,拱手沉声说道:“臣弟这段时日已经将司刑司上上下都调查过,积压下来的冤案错案有三百零四件,不明案件则有二百多件,还有一百多件积压着未查的案子,司刑司归属夏丞相所管,司刑司有这么多冤假错案,夏禾推卸不了责任。” 大殿之内便更加安静,刚刚有气力叫嚣的人,现在统统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惹祸上身。 “哦?朕将司刑司交给他,他便将司刑司管理成这个样子?!”顾长锦的脸上露出怒意。 每一桩冤案都有一个无辜人,想来司刑司的名声,现在在老百姓口中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 “还有查到其他什么吗?”顾长锦开口问道。 顾长夜:“此前臣带沈怜来认罪时,并没有说起,臣抓到一名女子,沈怜便是通过他来和夏禾联系,那名女子可以来做人证,证明慕慈的死夏禾有收买船夫作伪证,并且当初被捣毁的鬼市也和夏禾有关系。” 这话说完其余大臣的脸色开始变得五花八门。 连人证都有了,难道这朝堂要变天了? “看来夏禾还是不能回朝堂了,长夜,这件事继续查下去。”顾长锦命令道。 顾长夜低下头,“是。” 早朝散去,众人各怀心事,而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宋婉思的耳中。 宋婉思在顾长琪的寝殿中,她守在床榻边照顾着受伤的顾长琪,听完来人的回报,脸色黑了一截。 “顾长锦,顾长夜。”宋婉思咬牙切齿的念着二人的名字,心中很不得将他们二人千刀万剐。 见宋婉思恼火的样子来汇报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太后莫急,丞相大人已在准备,虽然时机不成熟,但若真是拼上一拼我们胜算还是很大的!到时我们直接带兵攻入皇城......只要让小殿下坐上皇位,就万事大吉了。” 宋婉思横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恭维并不怎么满意,“胜算?那个匣子的钥匙他现在都未找到,拿什么做胜算?” “钥匙在哪里,丞相心中已有大概,今日叫卑职来,便是想请太后交予卑职,等丞相一取出里面的兵器图,便立刻命人打造,倒是我们直接放手一搏......” 说着那人笑的意味深长起来。 宋婉思只觉得那人的笑十分的恶心。 夏禾已经好几次让她失望了,她还能信他吗? 宋婉思生出犹豫,不知该不该将匣子交出去。 可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夏禾这个傻子可以义无反顾的助她夺得皇位,眼下让她再另找一个人,怕是也没有夏禾那样的手段和能力。 最后宋婉思冷哼一声,翩然起身走到顾长琪寝殿的书架前。 书架的最顶层有一个暗层,之前宋婉思怕将这些东西放在自己寝殿中不安全,便藏到了顾长琪的寝殿中。 她取出机关匣,手指拂过上面的花纹后,转身交给那人,“务必交到夏禾的手中,让他小心保管。” “是,太后。” 说完,那人悄声离去,宋婉思又看了顾长琪几眼后,也转身离去。 屋内变得寂静,半晌顾长琪缓缓睁开眼睛。 其实他很早就行了,他并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刚刚母后和那个人说的话他也听的一清二楚。 攻入皇城,坐上皇位,饶是他年纪小,他也听懂了他们的对话。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顾长琪坐起身,双眼红彤彤的,很是委屈,也不知道自己的母后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非要让他坐上皇位? 他踌躇半晌后,光着脚走下床榻,朝书架走去。 刚刚他偷瞄到了母后在暗层里拿东西的情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书架还有这样的机关。 他费力的搬了张椅子,然后爬上书架,学着宋婉思的样子将暗层打开。 里面已经没有了机关匣,空出好大一片地方,不过里面还留着一个人偶。 那人偶他儿时见过...... 第569章 折花枝 花枝在王府中一整日闲着,突然变得很不适应。 过去她在王府是个奴仆,每日都要打扫院子,侍奉顾长夜,后来她住进皇宫的密道,又成为大医司,没人要忙的事更多,总之没有一日算是清闲下来的。 花枝曾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过上清闲的日子,可清闲下来一时又有些不适应。 子眠端着果盘走进院子中,放到花枝面前,然后立在一旁,又忍不住偷偷去看花枝的脸。 之前花枝一直挡着脸,子眠只觉得陈医司这个人好温柔,声音听起来也十分的好听,最重要的是还对她很好,一定是个好人,如今看到真面目,心中不禁暗暗感叹,世间还有这样美的女子。 感觉到子眠的视线,花枝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子眠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没,没什么,王妃。” 被人叫王妃花枝一时觉得十分不适应。 “今年的栀子花开的很早。”花枝看向一旁的栀子树,轻声说道。 子眠急忙回答:“王爷之前在边关的时候,时常写信回王府,吩咐我们要照顾好这几棵栀子树,前段时间王爷回来,第一件事也是来查看栀子树有没有好好的。” 花枝笑,“是啊,他从前就很喜欢这几棵树。” 子眠想了想说道:“王爷是因为喜欢王妃您,才会喜欢这些栀子树。” 花枝微怔,“为什么这么说?” 子眠:“之前我看见王爷一个人坐在栀子树下,我本想过去为王爷披件外衣以免着凉,可王爷却说不用,还自顾自的说起来,说今年的栀子花会很美,他想和一个人一起看,可惜那个人不在他的身边了。” 花枝蹙眉,心中暗想这话应该说的是她的生母阮灵吧,毕竟顾长夜是因为阮灵最喜欢栀子花,才会中下这些栀子树。 “他说的人应该不是我。”花枝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中,说的漫不经心,并不在意此事。 可子眠却很在意,皱起眉头,“王爷说的一定是王妃您!王妃不信我可以证明给王妃看!” 见子眠这么认真的样子,花枝怔怔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这么在意这件事。 “王妃随奴婢来。”子眠严肃的说着。 花枝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起身,跟在子眠身后,一路走到顾长夜的书房中。 顾长夜还没有回来,书房中口无一人,桌面已经被子眠收拾过,所有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 桌上放了一个画匣,子眠看着画匣说:“王爷总是一个人看着里面的画,奴婢以前不知道画上的人是谁,见了王妃才知道,您便是画中人。” 花枝看了半晌画匣,良久缓缓伸出手。 那匣子并未上锁,花枝打开后看到里面放了两个画轴。 她拿起其中一个画轴打开,里面是她临摹的百鹤朝仙图,只是那位菩萨的脸却有些褪色了,像是有人经常用指尖触碰。 而另一张画,花枝本以为会是阮灵在树下那一副,可打开却发现不是。 画上是某个寂静的夜晚,一个女子坐在栀子树下深情的看着身旁的男人,男人的脸并未被描绘,可女子的脸却画的精细。 画的一旁题了一句诗。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 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花枝看着那副画看了许久,子眠就站在她的身旁。 “你们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顾长夜的声音,将二人吓了一跳,花枝和子眠连忙回过身。 顾长夜看到花枝拿着的画,眉心微蹙了一瞬。 子眠看到顾长夜下意识的低下头,心中害怕王爷责骂她,可顾长夜却只是淡淡的说:“子眠,出去。” 子眠不敢不应,连忙低着头走了出去,顺手将书房的门紧紧合上。 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花枝看着顾长夜甜甜的笑起来,“原来你那时就喜欢我了?” 画上的场景花枝自然记得。 那夜顾长夜喝醉了,她陪在他的身边,说了很多话。 顾长夜没说什么,缓步走到她的身旁。 见他不回答,花枝转头看着画继续说着,“折花枝,恨花枝......你是因为那时我抛下你要和别人走,所以才恨我......” 没等花枝把话说完,顾长夜倏地伸手将她拉住,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困在书桌前。 “我从来没恨过你。”他声音沉着,看着花枝认真严肃的说道:“我是恨那些花,我们本来说好一起看栀子花的,可你却不在了,它们却还要开的那般好看,你不在它们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砍了算了。” 花枝呆愣的看着他,半晌回过神,掩唇轻笑,“王爷这样有些孩子气了,怎么能怨那些栀子花呢?” 看着她笑,顾长夜脸上的神情也渐渐柔和。 花枝笑够了,便伸手也圈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问道:“今日朝堂上的人没少攻击你吧?” 顾长夜的唇角浅浅的弯着,轻点了下头。 花枝嘟起唇瓣,不悦的说道:“我从前不知道,后来成了大医司才知晓原来朝堂上那些人那么的讨厌,怪不得你从前每每从宫中回来,脸色都很难看呢。” 她的唇瓣嫣红柔嫩,让人的食欲大涨。 顾长夜点着头,却没有做声。 花枝很快便发现他心不在焉的,抬手捧住他的脸颊,让他看着自己,“你在想什么?怎么都没有听我说的话?” 顾长夜眸色缱绻的看着她,然后低下头含住她的唇。 失而复得后,顾长夜比从前更加懂得珍惜,每次都想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可偏偏花枝的滋味太过美好,美好的让人发狂...... ...... 丞相府中,夏禾坐在椅子上一边抚摸着机关匣,一边听着手下汇报朝中的情况。 他眉头紧锁着,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从前好看。 这个顾长夜,下手倒真是很,明面上的案子他早就弄好了给顾长夜看,偏偏顾长夜不理会那些,让自己的暗卫去调查那些暗里的案子,然后明目张胆的用那些案子替换了他准备好的那些,又拿着那些证据在朝堂上指责他。 若比阴险,顾长夜可不比他差呢! “小殿下的伤势怎么样了?”夏禾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人道:“小殿下只是擦伤并无大碍。” 夏禾暗暗放下心,眼下情况对他越来越不利了,虽未到僵局,可再不准备,只怕要让顾长夜得逞了。 他转头看向左侧主客位上的人。 “齐齐勃安,赫然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第570章 真正的密谋 齐齐勃安是赫然的第一勇士。 在赫然,本就勇猛雄壮的男子才能获得尊敬,像夏禾这般身材纤细,长相也偏阴柔的男子,齐齐勃安最是看不上,可偏偏他要和这种人合作,因为现在可汗用的兵马,有一半都是夏禾私底下组建,借给他们的,若没有那些人的压制,只怕赫然其余的兵马早就为了阿史那云反了。 “夏丞相,不用担心,赫然的兵马早就在边关附近蛰伏好,只等时机成熟杀进来,打你们那个小皇帝一个措手不及。”他拱手笑道。 夏禾的狐狸眼横过去,带这些不屑,“小皇帝算不上什么,到时真的要和你对阵的是顾长夜,他可不是什么善茬。” 齐齐勃安大笑,“丞相放心,到时我定将那人的首级取下,就当赠予丞相的开国大礼!” 虽然夏禾讨厌齐齐勃安说大话的毛病,可这话却说得很顺耳。 “那个滚粗行业一死,到时丞相带兵征战,我等自然会投降商讨签订不战协议,到时百姓肯定会念着丞相和太后的好,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顺理成章了!” 齐齐勃安说完,二人大笑起来。 门外的人听得胆战心惊,手臂不由一抖碰了门一下。 “谁?”夏禾眯起眼看向门口。 半晌,陶知节磨磨蹭蹭的走进来,“丞相。” 夏禾眯起眼,“陶知节?你来做什么?” “卑职来向丞相请罪的,这次的事情是卑职搞砸了。”陶知节低头说着。 夏禾左手撑着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陶知节,良久幽幽说道:“你那招诈降倒是不错,什么假装投靠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招数,听得可真是让我称赞啊!” 陶知节的额头冒出密密的冷汗,“丞相说笑了,那只是为了让花枝放下戒备,才编出来的话。” 夏禾冷笑一声,“你可是连我的要造反的计划都说出去大半了。” 陶知节的身体僵住。 那日他的确是托花枝给顾长夜传话的,只是没想到夏禾瞒着他做了两手准备,那日正好要捉花枝,将他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他承认他心急了,眼下露了马脚,夏禾开始怀疑他,他这一年来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付之东流了! 陶知节暗暗思忖着,说道:“卑职对丞相绝无二心,那丫头狡猾的很,我想让她放下戒备,若是不拿出些有用的消息,她是绝对不会信的,我那样说完,顾长夜若是知道到时必定会亲自带兵,不正好中了丞相的心意,若是卑职真的背叛了丞相,那日就会把丞相的计划全部说出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夏禾冷声反问。 陶知节用力一咬牙,狠声说道:“若丞相不信,那卑职就用死证明清白!” 说着,他便转身冲到夏禾的手下身旁,一把抽出刀,便要抹脖子。 夏禾的眼中闪过冷光,拿起一旁的茶盏,用力扔出去,一下子便砸到陶知节的手腕上,陶知节便吃痛的扔掉刀。 “你果然是个蠢货,这种时候也只能想到死,就算你真的背叛我,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下去吧!”夏禾幽幽说着。 陶知节微喘着,双手还打着颤,半晌才回过神,颤着腿退了出去。 看着陶知节的模样,齐齐勃安忍不住大笑,“没想到夏丞相手下也有这种怂货!” 夏禾未言,只是笑笑。 ...... 花枝在王府呆的有些无聊,便想去长柳的铺子转转,可顾长夜很不放心,可也怕花枝一个人在王府呆久了觉得憋闷,只好派人保护花枝。 被人保护着,花枝觉得有些麻烦,可看到李丛双眼放亮的看着自己,花枝很快便明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李侍卫陪我一起去吧?” 顾长夜正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听到花枝这样说,他皱着眉头看向她,“李丛?不行。” 见顾长夜一口拒绝,花枝不解,“为什么?难不成你也要吃李侍卫的醋?” 顾长夜微挑眉梢,“我同他吃什么醋?他把你弄丢过一次,所以不行。” 到头来,是他不放心李丛。 花枝忍不住笑起来,一旁的李丛却哀怨的看着顾长夜,暗想王爷真是嘴硬,还说不同他吃醋,可之前好几次都因为花枝和他生气,还把他关进地牢中,现在还不妨碍他去看自己喜欢的人。 注意到李丛哀怨的神色,花枝笑着说道:“让李侍卫陪我去吧,李侍卫的身手你是知道的,更何况让别人跟着我我还有些不自在,我和李侍卫熟......” 听到熟这个字,顾长夜的眉头皱的更深,“你为什么执意要李丛?” 花枝无奈的叹气,在顾长夜乱吃醋前,跑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顾长夜的眉心松开,瞥了一眼李丛后,低下头悠悠道:“好,那便让李丛去吧。” 听到顾长夜答应了,李丛开心坏了。 他跟在花枝身后出了王府,忍不住问道:“你和王爷说了什么?王爷怎么突然又答应了?” 花枝笑起来,“我就和他说,你去,一来可以保护我,二来呢,还可以帮你讨个夫人回家,还挺划算的。” 李丛的脸倏地变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急忙将头转到别处。 没一会儿二人便走到厂里肚饿包子铺前。 长柳正在店中招呼着客人,二人正要进去打招呼时,忽地看见一个男人走到长柳身后,帮长柳细心地系上散掉的发带。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花枝好几日没见到的贺悦城。 贺悦城回来了?那阿史那云也回来了? 花枝有些奇怪,再转头看身旁的李丛,见李丛的脸要比那锅底还要黑。 “他......他怎么敢?!”李丛咬牙切齿的说着。 花枝想贺悦城应该只是单纯的想帮长柳,刚想劝说,就见李丛倏地窜进去,一把抓住贺悦城的手腕。 李丛恼火的问道:“谁允许你碰她了?!” 贺悦城看着他愣住,片刻后指着长柳淡淡说道:“她让的。” 长柳也没想到李丛会来,还一进来就黑着脸。 长柳皱眉看着他,“我发带散了,让他帮绑好怎么了?” “不可以!”李丛回头看着长柳大声喊道。 长柳被他喊得一怔,紧接着,心头涌上恼火,“你喊什么啊?谁帮我绑头发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丛:“当然和我有关系!” 长柳:“和你才没关系!” 李丛:“有关系!我喜欢你,讨厌别的男人给你绑头发!” 他大声喊完这一句,店内倏然变得寂静无声。 第571章 懊悔 屋内变得寂静无比,李丛很快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脸倏地变得通红。 长柳怔怔地看着他,原本刚才和他吵架的气势也提不起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裙角,半晌支吾的说道:“你,你当着这么多人在胡说什么?!” 听到长柳说他是在胡说,李丛又急了起来。 “我没有胡说,从前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拒绝你了,那之后你离开了王府,我才发现原来你默默的陪在我身边很久了,而我对你也不只是对待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见李丛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长柳慌张的朝周围瞅了瞅,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二人。 “我何时说我喜欢你了!”长柳气恼的瞪了李从一眼。 可李丛完全没能明白长柳为何气恼,皱眉委屈的说道:“你说过的,我记得明明白白,也听得清清楚楚,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们......” 在他全部说完前,长柳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一把捂住李丛的嘴,硬生生推着他向后院走去。 看着他们二人,花枝忍不住笑起来。 李丛平日里看起来很聪明,可怎么到长柳身上却看起来变得笨拙了,长柳分明是脸皮薄,才要否认喜欢的事情,他还偏偏要说。 花枝笑着,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贺悦城正在看着自己。 正好有事情想要问,花枝走到他身旁,脸上挂着浅笑,“你怎么回来了?” 贺悦城的眼梢淡淡垂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似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她的话,最后悠悠开口道:“我回来是给恭亲王送信的,顺便就留下来,做特勤和这里的传信人。” 花枝明了了,若有所思的点头,片刻后发现贺悦城又在悄悄的看着她。 她忍不住奇怪的问道:“为什么总是看着我的脸?有什么东西吗?” 贺悦城的神色微微一顿,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略微慌乱的神情,“没,没什么?” 花枝歪头看着他,继续等着他回答。 最后贺悦城无奈的叹息,“你没有戴帷帽,是发生了什么吗?” 花枝下意识视线向上移了移,想起来她摘掉帷帽也就这几日的事,贺悦城应该还没听说。 她轻笑,“露馅了呗,被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不过好在我过去的冤屈已经洗清,现在露出真面容也没什么,顾长夜会保护我的。” 贺悦城的眉心轻蹙一瞬,犹豫片刻开口问道:“所以,你和恭亲王重新在一起了?” “你是不是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花枝看着他问道。 贺悦城想了想,摇头道:“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曾经那么爱他,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也实属正常。” 被他骂愚蠢,花枝也不觉得生气,只是忍不住掩嘴笑起来,“你还和从前一样,总是一本正经的说实话。” 贺悦城看着她在笑,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柔和下来。 片刻后他轻声开口说道:“你终于可以笑了。” 花枝被贺悦城的话弄得一怔,“笑?难道我从前没有在你面前笑过吗?” 贺悦城垂眸,“你从前的笑,总是那么勉强,一看就不是你真的想笑,不过是为了敷衍别人,强迫自己笑出来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你是真的很开心。” 花枝看着他,出神很久。 贺悦城是那种表面看起来淡漠,但实则内心很细腻的人,所以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谢谢你。” 花枝看着他缓声说着:“过去你那样帮我,我一直都很想对你说,贺悦城,谢谢你。” 贺悦城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事实上你过去说过了,而且这句谢谢你应该对特勤说,我也是听从特勤的面命令,倒是我,还欠你一句话。” “欠我一句话?”花枝奇怪的看着他。 贺悦城点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们留下你一个人逃出蜀国回赫然的路上,我就一直在后悔,不应该扔下你的,我应该不顾你的选择,绑也要带你一起走的,如果带你离开,或许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 花枝眨眼看着他,良久眸色变得温柔,“你没有错,如果我当时和你们离开,可能现在我过着看似安逸的生活,可的冤屈还是不能洗清,也无法真正的找回自己的名字,现在这样很好,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另有其人。” 即便花枝这样说,贺悦城的眉眼依然低落着。 花枝不知道的是,这一年来贺悦城都活在后悔中。 他看着花枝毅然决然选择留下,头也不回的向王府方向而去,本以为还有再见之日,却没想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后来赫然动乱,他忍不住想花枝幸好没有来,否则又会卷入这场风波中,却又在某夜惊醒,那个骨子里带着倔强的女子已经离开人世,再无风波可以惊扰她。 一时不知这到底是喜是悲。 这些话贺悦城没有说,只将它们暗暗埋在心底。 因为长柳和李丛去了后院,铺子内的人手不够,客人又越积越多,最后花枝只好将宽大的衣袖绑起来,在铺子里帮忙。 铺子内皆是包子热腾腾的气,店面不大,可看着人来人往的景象,花枝被这股人间烟火气弄得心底暖洋洋的。 她在皇宫呆的久了,眼下才想起来,人间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平凡很美好,可有人却想要破坏这种美好。 花枝猛地想起那日陶知节对她说的话。 后来因为那些黑衣人的出现,花枝对陶知节的话的信任便彻底瓦解,可眼下又忍不住去想,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若是不信,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就有可能误了顾长夜的事情,可那要也是个阴谋,她还有可能让顾长夜身陷险境。 最后花枝暗暗下定决心,觉得自己还是要和顾长夜提一提这件事,看看他怎么想。 傍晚的时候,花枝才和李丛离开包子铺。 长柳和李丛虽然不再争吵,可长柳也还是没有要理李丛的意思,花枝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后面说了什么。 回到王府,顾长夜说是在书房内正商讨要事,她便也没去打扰直接回了房间,本想着坐在桌边看着书等顾长夜,可看着看着便迷糊起来。 梦中一只手温柔的拂过她的鬓角。 只是一瞬她便认出,那是顾长夜的手。 第572章 病重 那只手顺着她的鬓角慢慢滑落到脸颊上,指尖的温度十分的温暖。 花枝本能的蹭了蹭那个指尖,然后慢慢睁开眼。 顾长夜眸色温柔的坐在她身旁,眸底被她的身影占满。 “你忙完了?”花枝揉着惺忪的眼睛问道。 顾长夜轻轻的‘嗯’了一声。 花枝看向窗口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黑,也不知自己趴在桌上睡了多长时间。 她重新看向顾长夜,“今天你在书房呆了很久,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长夜的眸色微沉了下去,可回答她的语气还是很温柔,“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还不知道夏禾接下来打的什么算盘,即便拿到了物证和人证,若不能定他个死罪,只怕他都不会甘心。” 花枝知道这件事一直缠绕在顾长夜的心头,她用手托腮,眨眼看着顾长夜,“我们现在已经将夏禾逼到离不开家的地步了,早晚会除掉他的。” 顾长夜看着她唇角浅浅弯起。 他并不需要花枝的安慰,可花枝关心自己的样子他又很受用。 花枝想起陶知节的事情,急忙直起身子说道:“那日皇宫里进去刺客,我被绑走之前见到了陶知节。” “陶知节?”顾长夜蹙眉。 花枝点头,“就是他将我约到冷苑去的,我本来就怀疑是个陷阱,可陶知节和我说他是你安排到夏禾身边的,现在夏禾盯他盯的紧,他也无法给你送信,所以托我给你传话,我本来都信他了,可后来那里又跳出来此刻,我便怀疑他说的都是假话。” 顾长夜连忙问道:“他对你说了什么?” 花枝:“他说,夏禾和赫然人已经商量好,如果你抓到置夏禾于死地的把柄,赫然人的兵马会立刻攻进蜀国,打你个措手不及。” 顾长夜的眉头紧锁,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就有怀疑过夏禾可能会这么做,已经派人加强边关的把守。” “所以陶知节没有骗我?”花枝好奇的问道。 顾长夜点头,“其实陶知节入狱的事情也是我做的安排,我早就和他说过我的计划,让他在夏禾身边做我的眼线。” 花枝有些诧异,“那当初公孙......” “那件事我也没有料到,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我也有错,陶知节也是被迫的,为了取得夏禾的信任。”顾长夜解释道。 花枝明了,不再多问。 她低头想着旁的事情,顾长夜看着她低垂眉眼的样子,神色重新变得柔和。 她的轮廓在跳动的烛光中,暗暗的撩着他的心尖。 “枝枝,眼下的事情太多,夏禾又想对你不利,不适合成亲,等我手刃了夏禾后,立刻就和你拜堂成亲,让都城内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我顾长夜的妻子。” 他突然开口说这话,让花枝怔了许久才回过神。 花枝知道他急切的想要对她证明自己的真心,生怕慢一点她便又会离开。 为了让他安心,花枝笑着点头应下。 见她点头,顾长夜松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 顾长夜的心跳十分有力,每一下都撞击到她的掌心之中。 顾长夜:“枝枝,我爱你。” 花枝忍不住笑,顾长夜从前很吝啬说这三个字,如今却是非要不停地说才罢休。 见她笑,顾长夜微抬眉梢,“笑我?” 花枝憋着笑摇头,“没有......” “分明就是在笑我,难道你不信我的话?”顾长夜问道。 花枝还是摇头,却再憋不住笑。 没等她笑完,眼前忽地一阵天旋地转,顾长夜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朝床榻大步走去。 “你今日便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 花枝在王府里过了几日悠闲自在的日子,因为顾长夜加派了人手,花枝也不用担心什么危险,只要日日等着顾长夜回来陪她就好。 因为夏禾的事情,顾长夜很忙,不过在忙他傍晚也总是会赶回来,陪她读书,看花,赏月,又笑又闹的,原本一身清冷的顾长夜,如今也像凡人一样,比从前多了更多的笑样子。 王府里的下人们要么很喜欢花枝,要么就很害怕花枝,因为那些人倒是从前欺负过花枝的,这其中还包括那个李婆婆,如今见着她双腿就不停的打颤。 但花枝懒得和他们追究过去的事情,眼下她过得很好,才没时间和他们找不痛快,也就任由他们怕自己,而她对他们不打也不骂。 这样安然无事的过去了好几日,花枝都以为今后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只要等到夏禾入网,一切都将不如皆大欢喜的结局中。 可这份安然无事,最终还是被打破了。 宫里传出消息,皇上病重了。 皇上无论病情多么严重的时候,都不曾让自己并重的消息流出来,这一次病情都流到宫外了,花枝想一定是很严重了。 在未经顾长夜的许可,郑太医便跑到王府里,情花枝进宫为皇上看病,花枝自然也没什么犹豫,立刻动身和郑太医进了宫。 花枝看到皇上的时候,皇上正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面如死灰,而一旁是紧紧拉着皇上手的皇后。 花枝眉心紧皱着,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后呈给皇后,“皇后娘娘,快给皇上服下。” 皇后十分信任的从她手中接过,然后扶着皇上枯瘦的身体坐起,将药丸放进她的口中。 看着皇上吞下去,皇后脸上的担忧没有半分减少,“皇上,您感觉怎么样了?” 顾长锦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这皇后神色难过的看着自己,十分牵强的露出一个微笑,“皇后,朕无事。” 都这副样子了,还能拿个说出自己无事。 皇后的眼眶变得通红,一时也说不出旁的话了,只怕自己一张口,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顾长锦看向一旁的花枝,“花枝,这几日你过得可好?” 花枝不知为何这样问,只是将头低的更低,“臣很好,臣这几日只顾完了,不顾皇上龙体的安康,实在有罪。” 顾长锦轻笑,“你过得好便好,朕对你已经再无旁的要求,今后就按照自己的心愿,好好陪在长夜身边吧。” 花枝也生出些难过,声音哽咽,“是,皇上。” 顾长锦慢慢看向窗边。 窗外正是夏花烂漫的时候,屋内却是将要离别之息。 顾长锦不由感叹:“看来,是时候了。” 第573章 见小殿下 花枝和郑太医退出皇上的寝殿,只留下皇后一人照顾皇上。 皇上的身体另花枝心忧,同时对皇后的身体也生出些担心,刚才她瞧见皇后的面色,比起前些时日看起来差了很多,也瘦削了很多,只怕皇上缠绵病榻的时候,她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别到最后皇后自己的身体也垮掉了。 花枝叹气,看着郑太医问道:“皇上病重的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 郑太医面色沉重,“你也知道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日上朝都是强撑着,这几日身体实在不好,便好几次没去早朝,朝中有的大臣已经开始怀疑了,今个儿一早皇上病重的消息便传的人尽皆知了。” 花枝蹙眉,思忖片刻后说道:“想来一定是夏禾捣的鬼,他人不在朝中,但这宫内还有的是他的眼线,一定要注意皇上身边的人,不要让夏禾有机可乘。” 郑太医点头,“王爷昨个儿便将皇上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这件事王爷比我上心,定不会让夏禾钻了空子的,我更担心,皇上能不能撑到夏禾倒下的那一日了。” 说着,郑太医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光。 他活了一把年纪,陪在皇上的身边有很长的时间了,对皇上是要比君臣还要更加沉重的感情。 花枝知道郑太医的心思,转头看向身后诺大的寝殿。 这场风雨何时停下,能让人得片刻的宁静。 “我送你回去吧。”郑太医说道。 花枝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便好,不用劳烦郑太医了。” 郑太医笑笑,“我去将你请出来可没经过王爷的同意,若是让王爷知道我又让你自己一个人回王府,怕王爷是会要了我的老命了。” 花枝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倒是想想出来顾长夜对着郑太医生气的样子,只好答应下来,不让郑太医为难。 刚走出一步,花枝想到什么又停下来,“郑太医,出宫之前我想去见见小殿下,上次刺客的事小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而我都能和她说上句话就离开皇宫再没回来过,这实在说不过去。” 郑太医思忖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满朝皆知,更别说太后那边本就提防着你,小殿下受伤后,一直被关在自己的寝宫中,有人把守着,定是不会让你见小殿下的。” 花枝有些失望,虽然知道顾长琪的伤并不重,但她还是想去看看他。 想到那个孩子拼命拦住刺客的样子,还有坐在地上大哭的样子,便让人很心疼。 郑太医突然一拍手,“对了,一会儿胡太医要去为小殿下请脉,不如我替了他,你扮做宫女的样子随我一起去?” 花枝一喜,连忙点头。 可想要代替胡太医去请脉也是件难事,胡太医是太后特意吩咐的,想来是不会轻易让别人代替的。 不过郑太医说他有办法,拿了一套宫女的衣服交给花枝后,让她换好后等着就行。 花枝不知道郑太医用什么办法,也没多问,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衣服换好后,便静静的等着郑太医来找自己。 没一会儿,花枝便看见郑太医拿着药箱向她走来,一副悠闲的样子。 花枝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胡太医怎么答应了?” 郑太医摸着胡须,眼里含着笑意,压低声音对花枝说道:“我在他的水里放了泻药,他便是不想让我替他也不行了。” 花枝也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郑太医也能想到这种招数,想着胡太医来来回回跑净房的样子,花枝就觉得好笑。 她低着头帮郑太医拿着药箱,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顾长琪的寝宫,看到门口把守的禁卫,将头更低了些。 花枝有些紧张,想来这帮禁卫一半是为了防止刺客再出现设置的,另一半则是为了防止她来见小殿下吧。 想着这些禁卫很可能盘查的很严,若是一会儿她的乔装露馅了......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禁卫:“小殿下,您的伤还未痊愈,不能离开寝宫。” 顾长琪恼火的瞪着他们,“我的伤早就好了,你们滚开!” 禁卫低头,恭敬地说道:“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小殿下谅解。” 被禁卫拦着,顾长琪连半步都迈不出去,看着,什么伤势未愈,都只是他们将他软禁起来的借口罢了。 顾长琪气愤的甩袖,刚要转身便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郑太医,也看到郑太医身后的小宫女。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 郑太医停在门口,沉声说道:“我是来为小殿下请脉的。” 禁卫打量起他,“平日里不都是胡太医吗?怎么今日是你?” 郑太医横了那人一眼,他是御医,可这禁卫的语气却没有半分将他放在眼中的意思,奈何郑太医清楚,这些禁卫都是太后的人,自然是看不上他的,他也没办法。 “今日胡太医身体不适,我来替他一日。” 禁卫狐疑的看着他,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视线缓缓向他的身后移去,看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宫女。 花枝的背脊不由得紧张的绷紧。 难道被人发觉了? “啊!我肚子疼,好疼!” 原本站在屋内的顾长琪突然捧着肚子大叫起来,将门外的几人吓了一跳。 禁卫连忙凑上去,“小殿下怎么了?!” 顾长琪抱着肚子蹲下身,指着郑太医说道:“我肚子痛!快让郑太医为我瞧瞧!” 禁卫犹豫起来,可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顾长琪叫声又高了几分,直接将他喊得慌了神。 他回头看向门口的郑太医,“还不快为小殿下看看!” 郑太医点头走进屋中,花枝也连忙跟了进去。 郑太医将顾长琪报到床榻上放好,身后的禁卫便站在一旁的神色凝重的看着。 郑太医想了想,说道:“你们退出去吧,又帮不上忙,人这么多妨碍我请脉。” “不......” “退下去!我肚子快痛死了,让郑太医安心为我医治。”顾长琪捂着肚子打断禁卫原本要拒绝的话。 禁卫们面面相觑,露出为难的样子,可见顾长琪痛的厉害,最后他们只好低头退了下去。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花枝松了一口气。 顾长琪也不再捂着肚子,而是看向花枝的方向。 “陈医司,你是来看我的吗?” 第574章 递刀 见顾长琪认出她,花枝不觉得奇怪,抬头看着他,发现顾长琪也憔悴了不少,连忙走到床榻旁,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好在顾长琪并没有生病,大概只是因为长期被困在屋内,食欲不佳,所以才显得脸色不好。 花枝松了一口气,看着顾长琪笑起来,“臣确实是来看小殿下的,那日小殿下拼死相救,臣还记得,很是感激,无以为报。” 顾长琪也笑起来,“我和陈医司是好朋友,好朋友有难,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好朋友?”一旁的郑太医有些奇怪。 花枝并没有解释这件事,想了想对顾长琪说道:“如今臣的身份对小殿下来说,是不能做朋友的关系,在外面定不要和别人说着话,小殿下记住了吗?” 顾长琪皱眉,立刻不开心起来,“为什么?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难道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花枝无奈的叹气,温柔的看着他,“臣很愿意和小殿下做朋友,但是别人并不相信这话,他们只会以为臣要害小殿下,小殿下越是说臣是您的好朋友,外面那些人越不会让小殿下出去的。” 顾长琪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 他明白陈医司的话,可又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陈医司会害他? 看他失落的样子,花枝心下沉重。 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的,被这些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烦恼缠绕着,花枝实在心疼的紧。 花枝对她伸出自己右手的小拇指,“小殿下,臣还是您的朋友,您没忘记吧,我们有过约定的。” 顾长琪收回视线看着她,幽幽问道:“陈医司,母后她想要伤害你,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愿意。”花枝毫不犹豫的说道:“虽然现在还不能对别人说,臣是小殿下的朋友,但臣会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底。” 顾长琪:“放在心底?” 花枝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对,放在心底,小殿下也要将这件事放在心底,这样您就能获得自由了,今后便是再见到臣,小殿下也要装作不认识臣的样子,直到无人再反对时,再将此事说出来。” 顾长琪急忙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花枝一阵哑然。 那是宋婉思和夏禾倒下的时候。 可是这话让她如何说?宋婉思是顾长琪的生母,顾长琪直到宋婉思要害她后,拼了命的阻止,如今她也在盘算着如何让他的生母倒下...... 这对顾长琪来说太残忍了。 花枝垂下眼眸,半晌有些心虚的说道:“总有一日......” 顾长琪没有注意到花枝的一场,只是听到总有一日这四个字,便心情大好许多。 花枝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认真的说道:“小殿下,陈芰并不是臣的真名,臣是真正的名字,叫花枝,既然是朋友,臣自然不能对朋友有半分隐瞒。” 顾长琪的眼睛亮了亮,眼底是欣喜的光芒。 花枝正想着不能逗留太久,要起身的时候,顾长琪突然扯住她的衣袖。 “既然你告诉了我你真正的名字,那我也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他将花枝拉进自己,另一只手在枕下摸索了一阵,然后摸出一个人偶,塞进花枝的手中。 “这是母后藏起来的东西,我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一定是好东西,我送给你,便当做是母后上次为难你的道歉礼物,你莫要和母后置气。” 听他说完,花枝奇怪的看向手中的人偶。 那是用木头雕刻的,整个人偶已经变得发亮,看起来有人经常抚摸它,人偶的脸不算精致,但看五官并不难认出来。 妩媚的双眼,长柳细眉,一点红唇,发间带在凤钗,不难看出,这就是宋婉思的五官。 这分明是巫蛊常用的人偶,上面怎么会可这宋婉思的脸? 花枝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无意中瞥见那根凤钗上雕刻着十分细小的文字,不凑近看很那看清。 花枝眯起眼看过去,才一点一点认出那上面的字。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花枝一惊,这分明是情诗,难道这是先皇赠予太后的? 正想着她翻转人偶,看到凤钗背后还有两个字。 夏禾。 花枝的手一抖,人偶从手中掉落。 这个人偶是夏禾送给宋婉思的,虽说她不是没有猜测过那二人的关系,可是也没有证据证明,但若有这个人偶,就能证明蜀国太后与丞相暗通沟渠,只这一条,便能将宋婉思拉下来,还能将夏禾置于死地。 可是...... 花枝皱眉看向顾长琪。 顾长琪正眨着眼睛,奇怪的看着她。 他还带着孩童的稚嫩,一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亲手递了一把刀给自己的敌人,日后他们之间便再也不能是朋友,只有那可入骨髓的血海深仇。 “花医司,你怎么了?”顾长琪奇怪的看着她。 一旁的郑太医也看出花枝变了脸色,不明所以。 花枝脸色苍白的看着那个人偶,一时之间陷入两难。 拿走人偶便是要毁掉顾长琪,不拿走人偶,便是放过宋婉思和夏禾二人。 她要怎么选择?! 花枝踉跄的站起身,不知所措的看着顾长琪。 顾长琪拿起人偶再次递向花枝,“花医司,这东西怎么了吗?” 花枝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摇头说道:“没什么,臣还是不打扰小殿下休息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见她走的匆匆,顾长琪蹙眉,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郑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顾长琪手中的人偶,然后低头拱手,也转身向门口走去。 花枝低着头,脚步匆匆的逃离顾长琪的寝宫。 哪怕再多待一刻,她都怕自己会反悔。 天下人和顾长琪要怎么选? 哪一边更重,她心里分明清楚的很,可让她做出选择就是这样的困难。 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十分的妇人之仁,可想到顾长琪看着自己,说他们是朋友时候的样子,她就无法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至少不该从顾长琪的手中拿到那个人偶,那样事后顾长琪一定会连自己都怨恨的。 花枝暗自下定决心,等到夜深,从密道潜入顾长琪的寝宫,将那个人偶偷出来。 她来做这个恶人,顾长琪恨她怨她都好,只是这把刀不能让顾长琪亲手交给她。 第575章 躲藏 “刚刚你发现什么了?”郑太医在她身旁忍不住问道。 花枝摇头,“没什么。” 她心不在焉的回答,完全没注意到身旁郑太医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二人各有所思,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这时迎面走来一群人,花枝和郑太医下意识的看过去,才发现远处是顾长夜,身后还跟着楚岚和一群禁卫。 郑太医一时慌张起来,“糟了,王爷看见你定要和老夫闹脾气了!” 花枝笑,“我会和王爷解释的......” 不等她说完,郑太医哭着一张老脸看向她,“带你进宫这事好解释,可你现在这打扮要怎么说?王爷若是知道老夫带你去见小殿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老夫的,你还是躲一躲,这事不要让王爷知道为好!”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宫女的穿着,再看郑太医一副为难的样子,只好点头应下,转身想要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顾长夜离开后再出来。 “郑太医。”顾长夜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离他们二人不远的位置上,看见郑太医便声音淡漠的开口。 这一声将郑太医吓得打了个激灵,又怕被顾长夜看出破绽,郑太医忙收敛脸上慌张的神色,含笑向顾长夜看去。 “王爷,带着这些禁卫是要做什么去?”他客气的问道。 郑太医说话的时候,顾长夜的视线不易让人察觉的向他身后瞥了一眼,看到那个小跑着离开的小宫女,眸底闪过一道光亮。 “这些日子宫中发生太多事情,本王想着在带人检查一下宫内四处的是否还有空隙,以防再被不轨之人钻了空子。”顾长夜幽幽说着。 郑太医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顾长夜在那头说着,他却没用心听,心底只念着一会儿要快些将花枝送回王府。 听到面前的人没了声音,郑太医才想起抬头搭话,却发现自己心不在焉的时候,顾长夜的心思也没在他身上,视线越过他一直看着他的身后。 郑太医一惊,暗想不会被顾长夜发现了吧,连忙回头看去。 身后已经没有半个人影,花枝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郑太医暗暗松气,心想顾长夜应该是还没有发现,是他多想了。 “劳王爷费心了。”郑太医转头恭敬的拱手说道。 顾长夜淡淡的点了下头,思忖片刻问道:“皇上的身体可有好转。” 郑太医叹气摇头。 顾长夜的眉心皱起,眸色也沉了下去。 夏禾突然没了动静,只怕就是在等着皇上的消息,只怕皇上一旦有了什么事情,他立刻便会起身反了。 “皇上的病就交给你了。”顾长夜朝郑太医拱手,郑重说道:“眼下我不是以恭亲王的身份同你说这话,而是以皇上弟弟的身份拜托。” 郑太医一惊,“老臣何德何能......” “旁的不说,郑太医一直在皇上身边照料,皇上的情况没人比你更清楚了。”顾长夜打断他的话说道。 郑太医顿了顿,然后低下头,“是,老臣定竭尽所能。” 顾长夜的脸色不再那么紧绷,点头后,抬脚带人离开。 看着顾长夜那帮人的身影走远,郑太医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气感觉双腿都有些发软,然后急忙去找藏起来的花枝,可在附近找了一圈下来却没看见花枝的身影。 郑太医心中一凛,暗想坏了,莫不是在他手中吧花枝弄丢了?! 而此时花枝正在藏药阁中。 藏药阁并不是存放普通药材的地方,这里存放的药材每一个都珍稀无比,世上难寻,若没有皇上的令牌和这件屋子的钥匙,是无法进来的。 恰巧花枝这两样都有。 她想起前几日她无意中寻来的一个民间方子,寻无根水,配以千年雪莲和金色蝾螈,便能配出一副可以克制任何毒药的解药。 真假花枝未知,但却觉得可以一试,毕竟后两样东西稀世难寻,藏药阁却恰巧都有。 这解药还是不能解蛊毒,但可以缓解皇上的病痛,并且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花枝在屋内翻找着,半晌找出这两样东西包好后放进怀中,刚要转身离开,身后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 “什么人?” 花枝一惊,这声音分明是顾长夜! 怎么在这里还被他撞上了? 花枝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宫女的打扮,暗暗叫苦,本来这件事她不觉得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但念在郑太医实在怕顾长夜怕的紧,她才会顺着郑太医的意思,躲着顾长夜。 可已经躲了一次,这下子连花枝都心虚起来,只怕被顾长夜看到是自己,到时候顾长夜又要恼她有所隐瞒。 花枝正慌乱的想着要如何和顾长夜解释的时候,一双手从她背后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全在怀中。 顾长夜的胸膛贴着她的背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在她身后轻声说道:“你打扮成这样,就是想要来这里偷药材?” 虽然他的语气用的十分淡漠,但花枝还是从中听出几分戏谑。 花枝有些泄气,“你认出我了?” “嗯。”他用鼻音回应,想了想又开口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总是能第一个认出你。” 花枝:“那我下次变成个丑八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和疤痕,丑的你都不敢认我,你怎么办?” 顾长夜的手臂收力,将她抱的更紧些,低笑了一声后,下巴抵着花枝的肩膀回答:“随你怎么变样,我都认你,我就想要你。” 花枝心底甜蜜,摸了摸怀中的药材解释道:“我才没有偷,皇上早就允许我可以随意出入藏药阁了,我是来取雪莲和蝾螈,试试新的药方能否都对皇上的病情有用。” “你想要什么可以和我说,我替你拿,现在宫里不太平。”顾长夜说道。 花枝笑,“我今日来也是和郑太医去看看皇上的病情,这个你也替不了我。” 说完,花枝想到郑太医害怕顾长夜的样子,花枝急忙在他怀中转过身,面色严肃认真的说道:“你不准和郑太医生气,是我想进宫见皇上的!” 顾长夜轻笑一声,猜也能猜出来,刚刚郑太医神色那么紧张的样子定是因为没有经过他允许,便将花枝带进宫,怕被他知道才会那副神情。 “好。”顾长夜答应,又说道:“你若想进宫也可以,但下次一定要和我说,我会派人保护你。” 花枝脸颊微红,点了点头。 第576章 烦恼 到底将花枝带入皇宫的事被顾长夜知晓了,郑太医再见到顾长夜时战战兢兢,生怕顾长夜要罚他。 可最后顾长夜什么也没有说,再看他身旁的花枝,郑太医便知晓一定是花枝帮他说情了。 傍晚的时候,花枝和顾长夜一起离开皇宫,回了王府,顾长夜又要处理堆满桌子的卷宗,花枝便一个人回房间研究起那个民间方子。 天黑下来时,子眠进来点了灯,看见花枝认真捣着干蝾螈,子眠问道:“王妃,我来帮您吧。” 花枝摇头,“这东西很难捣碎,怪累人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说完,子眠忍不住笑起来。 见她笑,花枝停下来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子眠忍住笑,想了想说道:“我在想您当真是一点王妃架子都没有,这么费力的事情不正应该交给我们下人做吗?您反倒要自己做,我记得过去沈小姐就连喝个水都吵着让人服侍......” 说着,子眠发现花枝看着别处有些失神的样子,才惊觉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子眠并不清楚花枝的过往,但关于和沈怜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的,沈怜对花枝做过的事情,子眠听后心中很是气愤,自然也能理解花枝不愿听别人总是说起沈怜的事情。 想着,子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妃,奴婢知错了,乱说话,实在该掌嘴!” 子眠这么一跪,将花枝吓了一跳,然后看见她要扇自己的时候,花枝急忙拉住她的手臂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也没有说啊,你怎认什么错?”花枝奇怪的问道。 子眠垂着头安脑的回答:“奴婢刚才不应该又提起您讨厌的人,惹得您心烦。” 花枝这才明白过来,吐出一口气,“起来吧,我又没说过不可以提起沈怜,我已经不在乎了,何来的心烦。” 子眠不信,“她那么伤害王妃,王妃怎么可能不在乎?” 花枝掩唇笑起来,“我可比你想的要大度得多,而且说起来现在我还活着,沈怜却已经死了,我们之间怎么说都是我赢了,这有什么不可说的,子眠起来吧。” 子眠观察着花枝脸上的神情,见她是真的没有生气,子眠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王妃还真是大人有大量。” 花枝笑着摇头,拿起药杵一边捣着蝾螈和雪莲,一边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曾经恨她恨得要死,可后来看见她那凄惨的样子,还那样怨毒的看着我时,我就不想恨她了。” “为什么?”子眠好奇的问道。 花枝:“因为她一心只想要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而我想要的却远比她的珍贵很多,我要比她富有的多,而她要比我可怜很多,恨这样一个可悲的人,除了给我徒增疲累,我实在找不出其他好处,她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粒尘埃而已,我何必在乎。” 子眠瞬间大彻大悟,心中暗想王妃果然不同于凡人,心中所想也是如此透彻。 然后子眠瞬间想到花枝刚刚说起华而不实这四个字。 沈怜最喜欢的就是王爷,沈怜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难道是说王爷华而不实? 子眠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中暗暗默念,这话可千万别让王爷知晓。 子眠躬身退出去后,没一会儿顾长夜便回来了,看着花枝认真的样子,他也没打扰,取了一本书坐在她身旁陪着她。 哪怕两个人只是静静地坐着,花枝都不会觉得无聊。 想着,花枝便放下手中的药杵,右手托腮认真的看着身旁的顾长夜。 顾长夜也快到三十而立的年纪的了,眉宇间的少年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这些年经历尔虞我诈后留下的沉稳淡漠。 男人在这年纪正是好时候,顾长夜又长了副好皮囊,不笑时像是不染世俗尘埃的仙人,笑起来又让所有女子神魂颠倒,若不是他脾气不好的恶名远扬,只怕想嫁进王府的姑娘依然比比皆是。 幸好顾长夜脾气不好,所以花枝便不用再去和那些女子争来争去。 想着,花枝笑起来。 顾长夜早就感觉到花枝在看着自己,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反倒很享受花枝眼中只有他一人的感觉,便任由她看着,可她突然笑起来,顾长夜心底便有些按奈不住了。 他看向花枝,“笑什么?” 花枝笑着摇头,“你好看。” 她突然这样说,弄得顾长夜微怔,再看花枝笑的开心的样子,顾长夜的眉眼也泛起涟漪。 他垂下眼眸,继续看书由着花枝打量自己。 可花枝真的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足足看了一炷香的时间。 最后顾长夜才发现这样也不行,他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花枝说道:“既然不忙便睡吧。” 花枝笑着摇头,“我不要,我还没看够呢。” 顾长夜的唇角牵起,也不再问她的意见,直接伸手将花枝抱起,走到床榻边才将她放下。 花枝脱下鞋子,爬进床榻里面,然后抱着被子说道:“我还不困,想多看你几眼都不行?” “看我就能让你犯困?”顾长夜打趣地问道。 花枝便扬着小脸认真的点头。 顾长夜笑,一边脱着外衫,一边说道:“那好,等下让你看个够......” 二人闹了良久,一直到三更天,方才歇下。 屋内熄了灯陷入黑暗中,顾长夜抱着她合着眼睛,呼吸均匀。 花枝却睡不着,她也觉得累,可心中却被沉甸甸的事情压着。 顾长琪拿着的那个人偶...... 每每想到顾长琪那个孩子,花枝就一阵心疼,偏偏生在皇宫中,偏偏是宋婉思的儿子。、 不怕遇到最坏的敌人,就怕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无辜善良的人。 花枝忍不住叹息。 她的叹息声在寂静的屋内十分清晰。 片刻后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间,“什么事情在烦你?” 花枝一惊,原来顾长夜也没有睡。 花枝抬起头看向顾长夜,想了想问道:“如果夏禾和宋婉思倒下了,那小殿下会怎么办?” 顾长夜看着她,声音沉了沉,“罪后之子的下场多半不会好。” 花枝听后心底一凉。 顾长夜自然知道花枝在想什么,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抚道:“我知道顾长琪是无辜,你不忍让他卷进这些是非中,之后我会将他安顿好的。” 花枝想起赤岭村的事情。 顾长夜的确每次事情都为她想好了。 她合上眼睛靠向他,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将人偶的事情告诉他。 第577章 醋味 “今日我去见小殿下,他给我看了一个人偶,说是宋婉思很宝贵的东西。”花枝轻声说道。 听到人偶二字,顾长夜的眉心立刻蹙起,“人偶?他为什么给你看那东西?” 花枝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顾长夜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问她什么人偶? “你知道那个人偶?”花枝问道。 顾长夜的脸色微沉半晌点了点头,“还记得那个帮过沈怜的柳顺意吗?她说起过一个人偶,可以成为扳倒宋婉思和夏禾的证据。” 花枝:“那你知道那个人偶为什么能扳倒他们吗?” “柳顺意没有说。”顾长夜沉声道,片刻后他垂眸看向花枝,“你知道了?” 花枝叹气,慢慢从他怀中蹭出然后翻身坐起。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花枝喃喃的说着那人偶上的诗词。 顾长夜也坐起身子。 花枝看向他,皱眉说道:“那人偶上面刻着这首诗,上面还刻了一个人的名字,正是夏禾的。” 听到此处,顾长夜的眉头已经紧锁。 能在人偶上刻这种诗赠予女子,安得是什么心思,已经不言而喻,而宋婉思还将这个人偶宝贵的收起来,这二人之间的关系,只怕早就超出旁人的猜想了。 总是顾长夜对自己的父皇并没有什么身后的感情,对于宋婉思也只有嫌恶,但毕竟女子背着丈夫还有其他男人这种事,是莫大的耻辱,而这件事还正好发生在他那位自认为后宫一直太平的父皇身上。 顾长夜还是气恼的,不仅气恼,还觉得此乃奇耻大辱。 花枝没有注意到顾长夜此刻神情,垂着头想着今日顾长琪的模样。 顾长夜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花枝很是苦恼的表情。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抬手挑起花枝耳畔散落的鬓发,又帮她轻轻绕到耳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花枝叹气,“顾长琪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且他是真的很信任我,就是因为信任我,他才会觉得将他母后最宝贵的东西送给我,我就能原谅他母后对我的不好,一想到他也会被卷到这些是非之中,我就觉得难受。” 顾长夜认真的听她说完,心下也有些头痛。 花枝是个心思细腻又善良的人,很容易对别人生出身后的感情。 顾长琪是宋婉思的儿子,他是逃不过这一劫的,当初就不应该让顾长琪靠近花枝,便不会像现在这般让花枝陷入两难的决定中。 想着,他伸手揉了揉花枝柔软的发顶以示安慰,“人偶的事交给我,顾长琪......我尽量也会保护他不受到伤害。” 花枝自然知道这只是安慰的话,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不会受伤,不过顾长夜能对她说这些,她心里就觉得很温暖。 花枝头靠在顾长夜的肩膀上,良久,听见顾长夜突然开口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顾长琪还是受到伤害,他可能会恨你,会想要报复你,你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垂眸无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我不会因为他有可能报复我,而选择现在伤害他。” 忽然花枝想到什么,倏地抬头像一只猫咪微一样,眯起眼睛盯着顾长夜问道:“如果我现在还没有原谅你,而是想要报复你,你会怎么办?” 顾长夜的唇角清浅的弯起,“那要看你如何报复我。” 花枝:“我会在你的胸口开个窟窿,然后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 她故意装的阴狠的模样,可面前的顾长夜还是含着笑意看着她。 顾长夜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轻声和她说:“我不是之前就和你说过,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你想要何时拿去看,便何时拿去,若是你还不原谅我,我便一直对你好,直到你肯原谅我。” 花枝看他说的认真的样子,嘟起嘴说道:“我开玩笑的,而且你说什么一直对我好,之前你分明想过离开我,有一段时间还对我冷着脸。” 顾长夜怔了一下,想起确有此事。 而且他还拜托过阿史那云将花枝带走。 幸好这件事花枝并不知道。 他解释道:“那时我以为我放你走才是对你好......其实我并不想放开你,哪怕只是看着你对着旁人笑,我心中的都很不好受。” 花枝的心一阵悸动。 眼前的顾长夜和过去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以前的他总来不会说这些话,如今对她却再没有了冷漠凉薄的样子。 花枝身子向前倾去,伸手抱住顾长夜,在脸颊上轻吻一下后,趴在他耳边说道:“你说得对,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对顾长琪好,哪怕他会恨我,就像你对我那样。” 顾长夜蹙起眉心,“不行。” “为何?”花枝笑着问道。 顾长夜看出来她是明知故问,扶着她的腰沉声说道:“你对他,怎能和我对你一样?我对你......我对你是喜欢,你对他只是......” 花枝忍着笑打断他的话,“我也很喜欢顾长琪啊!” 顾长夜皱紧眉头。 花枝现在变得越发放肆了,分明知道他在恼什么,可她好像就喜欢看他为了她气恼的样子。 宠她惯她都可以,但可不能让她养成拿他吃醋取乐的习惯。 想着,顾长夜低头吻住花枝唇,将她的笑意全部吞进腹中。 原本以为没一会儿就能听到花枝软声求饶的声音,可没想到,花枝不仅没求饶还反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顾长夜闷哼了一声,从她的唇瓣上稍稍退开,可还没吻住动作,花枝便又追了上来。 花枝捧着他的脸颊胡乱的亲吻着,然后笑着说道:“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这样欺负人,我也会。” 顾长夜原本已经沉稳的呼吸又渐渐乱起来...... 隔日一早,顾长夜换了干净的衣衫,洗漱过后看向还熟睡中的花枝,临走前在花枝的额间落下轻吻。 而花枝一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费力的睁开眼。 昨夜她有些得意忘形了,今个儿所有的腰酸背痛都是她自找的。 花枝苦着脸躺在床榻上,难得犯起懒来,不想起床。 子眠端着饭菜突然推门走进来,将花枝吓了一跳,连忙将被子拉紧,将自己整个裹起来。 子眠看向她,笑着问道:“王妃醒了?奴婢正想来叫您起来用饭呢。” 花枝点头,“我,我知道了,子眠你先出去吧,我自己一个人起来就可以。” 子眠怔了一下,看着花枝有些泛红的脸颊半晌才回过神来。 王妃这是在害羞呢。 第578章 熟悉的情景 子眠并没有多说什么,顾长夜也交代过她,如果花枝不愿意的事情,也不用勉强,遂着花枝的心愿便可。 于是子眠微微欠身后,便躬身退下。 花枝这才松了口气,又在床榻上躺了片刻后,才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 干净的衣裙子眠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在床榻的旁边,还贴心的备了热水,花枝沐浴过后换上衣裙,才稍觉身上的酸痛减轻了那么一点。 花枝看着自己手臂上青了一片的地方,不由轻声叹息。 顾长夜确实变了很多,从前便是他想要,他也从来都是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花枝知道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或是舒服还是不舒服,如今他确实一点都不在隐忍,一旦拨动他心底的火苗,他便会紧紧缠上来,像咬住自己得来不易的猎物,死死不放口。 花枝觉得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斗不过顾长夜了,在他面前,自己永远都是弱势的那一个。 不过,每次顾长夜忘我的喊着她的名字,哑声求她说爱他的模样,还是让花枝感觉很满足的。 花枝坐在桌边开始用饭,刚吃没几口,无意间瞥见桌上放着的囊袋。 正是之前顾长夜交给她的那一个,她一直都没有打开,因为她觉得还没有到顾长夜说的那个时候。 她随手拿起摆弄起来,想着,又将脖颈上挂着的那把金锁拿出。 正打算仔细端详这两件东西时,子眠又突然冲进屋内,神色慌张的看着花枝。 “王妃,不好了!” 花枝站起身,“怎么了?” 子眠:“有一群人突然冲进王府,说要带您走!” 花枝皱眉,“他们说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子眠:“说是宫中的禁卫,可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还是不是,王爷吩咐过要保护好王妃您的安全,刚刚有王爷的手下去拦那些人,可是那帮人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还说您要是不出去,他们就要搜王府!现在那边王爷的人和禁卫都拔刀了。” 这情景花枝只觉得熟悉。 当初她惨遭诬陷,被关在王府地牢的时候,夏禾也是这样派人来将她强行带走的。 但那时候来的人是司刑司,而现在夏禾已经被停职,不可能命令司刑司做这种事,而且外面的人说是禁卫,那花枝就只能想到宋婉思一个人。 宋婉思派人来抓她,总是需要理由的,否则眼下这个时候她也不会贸然行事。 花枝想了想,抬脚向门口走去,“我去看看。” 见花枝要过去,子眠连忙挡在花枝身前,“不行!王妃您还是快些从后门离开吧,奴婢已经备好马车,您先去王爷的另一处住处避一避,等王爷解决好这件事情您再回来。” 这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可花枝很想弄清楚这些人凭什么来抓她。 子眠见她犹豫的样子,急忙说道:“王妃,王爷特意吩咐过奴婢,万万不能让您出事,那些人来势汹汹的,眼下王妃可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还能拦一会儿,王妃趁此悄悄离开才是最好,若是王妃有什么事情,先不说我会挨责,王爷定也要是为您忧心的。” 花枝明白子眠的话。 想来这些话也是顾长夜教的吧,料到她会固执,便那别人做说辞,她就会心软。 花枝不想让顾长夜为自己担心,最后只好咬咬牙点了头。 她跟在子眠身后从后门走出王府,坐上马车之前,花枝看着子眠说道:“王爷回来后,一定要让他尽快去寻我,我也会担心的,记住了吗?” 子眠用力点头。 然后花枝上了马车,马夫架着马车飞快的离开王府后门。 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子眠才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前院。 前院里还是一副剑拔弩张的场景,双方都拔出了刀,怒视着对方,四周的下人们全部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 唯有上了年纪,见过几次这种场面的路嬷嬷很是淡定,被人搀扶着走上前,“便是廷内禁卫要抓人也要给个理由吧?” 禁卫:“昨日有人乔装打扮潜入小殿下的寝宫内,想要加害小殿下,你说这人该不该抓!”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子眠的冷汗已经落下来,不知王妃怎么会被卷进这件事中。 “王妃不在府中,不相信的话你们便搜吧。”路嬷嬷沉声说完,便用眼神示意旁人给这群禁卫让道。 侍卫们很是听从路嬷嬷的话,很快让出一条路,禁卫们便气势汹汹的冲进去,在王府中乱翻起来,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都让他们搜了一遍,最后都没有找到花枝的身影。 “没找到人。”其中一名禁卫对领头人耳语了一声后,便见领头人皱起眉头。 “你们将人藏到哪里去了?!” 路嬷嬷笑了,“藏人?刚刚还说我们王妃加害小殿下,现在又说我们藏人,凡是都要讲个证据,更何况我们王妃已经受过天大的委屈了,你们这会子又要扣顶帽子给她?有没有知会过我们王爷啊?!” 被厉声质问,领头人眉头皱的更紧。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抓捕花枝的令牌,只是听从太后的调遣才会跑到这里,太后希望他们能直接将人带进皇宫,可眼下抓不到人要是被顾长夜知晓了,让皇上给他们定一个罪名...... 想着,领头人觉得不能在这里耗着,最后愤愤的一摆手,“撤!” 禁卫们像潮水般快速的退出王府。 看着清静下来的前院,子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路嬷嬷却还沉着脸色,看着子眠问道:“这件事通知王爷了吗?” 子眠连忙回答:“刚刚已经叫人进宫去找王爷了。” 路嬷嬷:“王妃是什么人送走的?” 子眠怔住,想了想说道:“就是家中的马夫......” 路嬷嬷急了,“什么马夫?姓什么叫什么?!” 子眠被吓了一跳,脑中顿时空白起来。 半晌才颤声回答:“我.......我没问,那马夫我看着面生,像是新来的,我当时太着急了,就没问这些。” 路嬷嬷气急的叹了一口气,回头对身后的侍卫说道:“快!派人去将那辆马车追回来!再派个人去宫中把这件事也告诉王爷!” 第579章 赫然第一勇士 马车飞快的向前行驶着,一路上颠簸不停,花枝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起来。 她莫名的觉得不安,这些时日还算平静,怎的今日就起了波澜? 想着,花枝伸手去撩车窗的帘子,想看看外面,却没想撩起帘子后,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街道,而是越发偏僻的小路。 花枝一惊,急忙朝车外的马夫喊道:“这是要去哪里?” 马夫回答的声音倒是很平静,“王妃,我们现在要去王爷在都城外置办的宅子,那里才安全。” 花枝对顾长夜的家产并不清楚,也没想过过问,自然也不知道顾长夜到底还有几处宅子,不过,花枝很清楚,离开都城未必就是安全,相反很有可能脱离顾长夜的掌控,变得更加危险。 她皱起眉头觉得这个马夫也有些不对劲。 花枝拔下发间的钗子,然后将手背到身后藏起,声音装作平淡的样子说道:“调头,回王府。” 马夫诧异的说道:“回王府?王妃,现在王府里那些人正要抓您呢,不能回去。” “正因如此,我才更应该回去,我不能将大家至于危险之中。”花枝说道。 马夫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行,王爷吩咐了一定要保护好您的安全。” 花枝听到他又抽打马匹一下,加快了速度。 “你不是王府的人。”花枝的声音沉下来。 外面的人冷笑一声,“原来你发现了?不过发现也没什么用了,已经晚了,主人正在前面等你呢。” 马夫说话的时候,花枝正悄无声息的向车帘的位置移动,帘子偶尔吹起的时候,能从缝隙间看到马夫高大的身影。 看准他的弱处,花枝倏地扑到他的身上,手中的钗子狠狠的朝马夫的脖颈刺去。 奈何马夫是个高手,钗子刚刚划破马福德皮肤,花枝的手腕就被马夫狠狠拽住,然后猛地一拉,将她的手用一根绳子快速的绑住。 “就凭你还想从我手中逃走?”马夫阴险的笑道。 花枝的手背扭伤,额头上痛的出了汗,可看着马夫时还是露出一副笑意。 她笑着说道:“刚刚那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就凭你也想带我走?” 马夫一怔。 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不对劲。 手脚酸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那钗子......有毒! “夏禾的真的一个个都是蠢货,同样的计俩,还真是让我百试不爽。”花枝嘲讽道。 马夫捂住伤口,恼火的瞪着花枝,下一瞬从马车上跌了下去。 马车继续向前飞奔着,花枝的手背绑住,她费力的坐起身,用被帮助的手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背上。 “吁!” 马车这才渐渐停下。 眼下车已经跑到都城外的荒郊野岭,四下没有一个人,好在那个马夫被解决了,花枝这才松了一口气,暗算着自己走回去应该用一两个时辰就能回王府。 一定要在顾长夜着急之前赶回去。 想着,花枝先想办法将手上的绳子解开,然后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准备转头往都城的方向去。 ‘啪啪!’ 花枝刚向前跑出几步,便听到身后又拍手的声音。 “之前听夏丞相说你和寻常女子不同,我还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特别。” 花枝皱眉,慢慢转过身。 马车前不知何时除了一群身材高大的男人,他们的衣着都不是蜀国的服饰,样貌也带着异族的特点。 花枝:“你们是赫然人?” “正是,在下名叫齐齐勃安,是赫然第一勇士,早就听闻恭亲王妃是个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齐齐勃安朝着花枝行了一个赫然的礼。 听到赫然第一勇士,花枝便明了这一切都是夏禾和赫然人在一起捣的鬼。 只对付一个马夫还可以,可眼下这是一帮人,而且一看便知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 花枝攥紧拳头,暗暗地观察着四周,希望顾长夜能像平日里一样,安插几个暗卫在暗中保护她。 齐齐勃安注意到她的举动,嗤笑一声,“别找了,顾长夜是安排了几个人暗中保护你,可刚刚已经被我的人解决了。” 说着,身后的人拖出了四具尸体甩到地面上。 花枝震惊的看着地面上的尸体,片刻后她愤怒的看向齐齐勃安,“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带你走,只要你在我们手中,顾长夜肯定帮轻举妄动,哈哈哈!”齐齐勃安大笑起来。 花枝蹙眉,对眼前这个人十分厌恶。 比起夏禾,这个人要更下作很多。 “来人,把恭亲王妃带到我们那里坐坐!” 齐齐勃安一招手,两个赫然人走向花枝,压着她重新坐上马车。 那两个人看着她的视线十分的恶心,目光一直紧贴在花枝的身上。 花枝努力无视那充满恶意的视线,让自己镇定下来。 马车再次向前驶去。 花枝不知道马车会去往哪里,但她清楚那里一定会有夏禾。 这一走,便走了整整半月之久。 赫然人的队伍马不停蹄的向前赶着,只是偶尔会停下来休息一阵,花枝吃喝都在马车上解决,连睡觉也只是在马车上合眼小睡,不能睡熟。 偶尔向外看去,花枝发现这一路上赫然的队伍一直都在偏僻的小路上行走,像是在躲避什么。 马车距离都城越来越远,花枝的心越发向下沉去,这一番折腾,她的神形消瘦了很多。 第十六日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 齐齐勃安走上马车,看着花枝冷笑一声,“这一路让恭亲王妃受委屈了。” 花枝冷眼看着他,“夏禾呢?不是他让你们抓我吗?怎么不见他人影?” 齐齐勃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出绳子,“不用急,王妃最后再委屈一下,便能见到夏丞相了。” 说完,他伸手将花枝的手脚绑住,然后又用帕子见过花枝的嘴和眼睛也捂住。 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东西,花枝感觉到齐齐勃安将她抱起,片刻后将她塞进一个箱子中。 花枝不舒服的动了动,那个箱子很小,就连转身都很费劲。 半晌,她听到箱子外传进来声音。 “你们的出入凭证呢?” “给您,我们就是从赫然来的普通商人,不信兵爷可也查看我们的货物。” 花枝一惊! 他们这是想要出关,带她去赫然?! 第580章 伪造 花枝在箱子中挪动这身子,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踢踹箱子的盖子,希望自己的声音可以被外面的那些士兵听到。 货物中突然传出响动还是十分突兀的,守关的士兵很快便注意到这动静。 士兵皱眉,“什么声音?” 装成商人的赫然人也听到这声音,眸底闪过一抹阴冷,不过转瞬即逝,并没有被士兵发现。 “兵爷若是觉得有刻意的地方可以随便搜,我们就是一普通的商人,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怕什么。” 士兵狐疑的看他一眼,想了想朝身后的人一招手,便有几人进入商队中一个个翻查起来。 花枝只能靠耳朵去分辨外面的动静,听到士兵反差的声音,心中大喜,暗暗祈祷着希望士兵能找到她。 想着,花枝便更用力的踢打着箱子。 可下一瞬,拉着箱子的车动起来,向前驶去。 “放行!” 怎么回事?士兵检查完了? 花枝震惊的躺在箱子中,脑中一片空白。 明明刚才没哟亿打开过箱子,士兵根本没有来翻看过她的箱子,怎么回事?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吗? 士兵们的声音越来小,花枝知道齐齐勃安的队伍已经出关。 良久,车子才缓缓停下,箱子的盖子被打开,从黑暗中刚回到光明,花枝的视线一时不适应的眯起,片刻有所缓和后她便看见齐齐勃安带着冷笑阴险的脸。 他伸手扯下花枝嘴上的布,嘲讽的说道:“你真当我是傻子,把你藏进箱子中就能带你出关?” 花枝不解的看着他。 “万哦们早就分成两批人马,刚刚士兵查的另一队车马,那上面装的都是鸡鸭牛羊之类的牲畜,我又安排了人在那车上做出些怪声,将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那边,自然没人会注意到你那点动静。” 声东击西。 花枝眯起眼睛看着他,冷声骂道:“卑鄙!” 就算被她骂齐齐勃安也不恼,伸手勾起花枝下巴,“美人连骂人都是好看的,怪不得你能将顾长夜那种人都迷得神魂颠倒,我看了心肝都跟着颤。” 花枝恶心的撇开脸,不想被他碰。 见花枝躲开,齐齐勃安阴笑一声,“不急,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手下,“过来,把恭亲王妃请回到马车上,她现在还金贵着呢。” 花枝被几个人从箱子中拉出来,解开绳子,然后又十分粗暴的塞进马车中。 队伍继续向前,花枝已经放弃挣扎,眼下想要逃走是不可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保住命最要紧。 这么多天过去了,顾长夜肯定发现她被人掳走的事,应该已经在想办法救她了。 想到这,花枝有些泄气,她会被抓不是没有想到是因为什么。 除了药人和兵器图的事,最重要的还有顾长夜喜欢她,夏禾知道这件事,试图用她来拖住顾长夜的手脚。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花枝叹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努力保护自己,让顾长夜知道她没有危险,放下心来,才能不拖住顾长夜...... ...... 皇宫中,顾长夜和郑太医沉步走出皇上的寝殿。 “陛下的龙体......快撑不住了,还非要坚持上早朝,这样下去,只怕......”郑太医垂头说道。 顾长夜眉头亦紧锁着。 二人之间陷入沉默中,神色都变得阴沉。 良久,顾长夜抬起冰冷的眸子,说道:“等会儿早朝拿皇上皇旨,由本王来代理监政。” 郑太医一喜,“王爷答应了?那花枝的事情怎么办?” 顾长夜蹙着眉头思忖片刻,沉声说道:“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等得到她的消息,本王自会去寻,眼下先稳住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能被旁人钻了空子。” 郑太医在一旁连连附和的点头。 半个时辰后,金銮殿内们大臣已经站好,等着皇上现身。 皇上的病情瞒的再好,他们还是看的出来,这几日商超的次数越渐减少,每一次出现皇上的模样都比之前更加憔悴,甚至已经露出将死之相。 这让某些人心中开始雀跃,好像眼下的局面随时都可以翻转的样子。 可今日在看这朝堂,又不免唏嘘。 皇上不在,太后不在,连权倾半个朝野的丞相也不在,眼下只剩一个顾长夜独大。 顾长夜神色冷漠的站在前方,无视身后人的低声议论。 片刻后,郑太医从金銮殿后面走出,手中拿着一道明黄的圣旨。 文武百官心中一惊。 “陛下圣旨,朕久病缠身,今日苦心操劳,病情加重,缠绵病榻,恐耽误国事,今恭亲王顾长夜贤能有德,心系国事,由恭亲王顾长夜暂为监政......” 圣旨还未宣读完,下面一时一片哗然。 有人仗着胆大,最后放手一搏,站出来高声反对,“恭亲王怎么可以代为监政?!往日里太后操信的国事更多,也比恭亲王更了解国事,请太后出来主持不是更好。” 听着这鬼话,顾长夜就想发笑。 比他更懂国事?这帮人是吃了太后的多少好处,才能睁着眼睛说出这种瞎话。 顾长夜微垂眼眸,脸上不见什么波澜,半晌转过身,从怀中那出另外一道旨意。 这是当年,顾长锦交给他的那道密旨,若有朝一日顾长锦驾鹤西去,便让顾长夜靠着这道密旨登上皇位,不到必要的时刻不可拿出,只恐生变。 顾长夜觉得眼下便是必要的时刻了。 “此乃皇上亲笔所书的密旨,一年前便立本王为储君,若论监政,没有人比本王更合适,谁还有异议?!” 密旨和普通的圣旨不同,颜色要更为深,只有皇上才知道保管的地方,其余人没人知晓,也不可能伪造。 看着拿到密旨,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暂时没了声音。 可他们不甘心,明明眼下朝野正是乱的时候,若是被顾长夜占了这大好的机会,只怕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有人正暗暗想着要如何反驳这道密旨时,金銮殿外的太监喊道:“太后娘娘到!” 众人低头单膝跪下,“恭迎太后娘娘。” 宋婉思一身华服走进殿内,脸上满是高傲,并没有看一旁的人,而是看着最前方顾长夜的身影,阴冷的够了下唇角。 “这道密旨,是恭亲王伪造的!” 第581章 胜负已定 宋婉思指着他,“这道密旨,是恭亲王伪造的。” 众人大惊。 顾长夜也皱起眉头。 郑太医忍不住出声提醒宋婉思,“太后娘娘是不是忘记了,密旨只有皇上才有,并且皇上会亲手交出,怎么会伪造?” 宋婉思一步一步走到高处,冷眼睥睨着下方文武百官,冷声说道:“密旨是真,密旨上的字也确实是皇上的自己,但谁能证明这道圣旨便是皇上自愿所书?!” 她一言点醒下方居心不安的人,有人站出来指着顾长夜吼道:“对!皇上依然病重,神志不清,兴许就是恭亲王居心不良,在皇上神志不清时,逼皇上写下的密旨。” 也有人向着顾长夜这一边说话,可这些声音太小,根本盖不过那些脏水。 顾长夜冷眼扫过那些人的嘴脸。 这一年来,朝中已经变得肮脏不堪了,也是时候打扫一下了。 “便说这密旨是我伪造的,也要拿出证据吧。”顾长夜说道。 宋婉思冷笑一声,“你想要证据,哀家可以给你。” 说着,宋婉思一步一步朝顾长夜走去。 走到顾长夜面前,宋婉思的声音放的极低,带着阴冷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小丫头的命你不管了吗?” 这声音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顾长夜的眼底有一瞬间的微颤,宋婉思有些得意,继续说道:“顾长夜,别和我斗了,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自然会让他们放下那丫头,你我也会放过,比起皇位你更要的是其他的吧?你不和我作对,我不会将你怎么样的。” 顾长夜的视线沉了沉。 到这个时候宋婉思连装都不想装了。 顾长夜不怕任何威胁,唯独花枝...... “太后,臣斗胆问一句,若恭亲王不是合适的人选,太后觉得谁该坐在这里监政呢?” 郑太医突然开口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一把年纪,算是宫中的老人,他虽站在皇上身边,确实鲜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今日变得话多起来,让众人有些许吃惊。 宋婉思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郑太医,面上强挤出一个虚伪的笑,说道:“眼下朝中混乱,合适的人选,哀家也还未找到,就还如从前那般由哀家代为监政,至于恭亲王,伪造圣旨,暂押天牢,等候发落。” 她的话音刚落下,外面便冲进来一群禁卫,拿着刀将顾长夜和宋婉思二人团团围住。 这任谁看都能看出是一早便准备好了。 顾长夜环顾四周的人,最后视线停在宋婉思身上,“还说什么会放过我,我看太后根本就是想致我于死地。” 宋婉思笑而不语,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既然这样,太后就不要怪本王无情了。” 顾长夜冷水声完,宋婉思的脸色微微一变。 身后的郑太医在身上摸索着什么,最后高高举起。 “太后娘娘恐怕也不适合代为监政。”郑太医年纪一把,忽然说话的语气变得中气十足,指着宋婉思说道:“太后与丞相夏禾私相授受,狼狈为奸,这个人偶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婉思看着他手中的人偶,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人偶怎么会在郑太医的手中?! 她慌了神,原本高傲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慌乱。 半晌,有人先站出来替宋婉思辩驳,“郑太医你大逆不道,竟敢如此污蔑太后清白,实在该死!” 郑太医转身,将那人偶面向众大臣,“此乃夏禾送给太后宋婉思的定情信物!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词是夏禾亲手刻上去的!” “住口!” 宋婉思朝郑太医狰狞的怒吼起来,然后歇斯底里的辩解起来,“郑太医你休要血口喷人!如何证明这人偶是夏禾所赠?你又如何证明这人偶便是赠给哀家的!你和恭亲王联手起来伪造了圣旨,有伪造了人偶污蔑哀家,实在该诛九族!” 顾长夜一直深色淡漠的看着宋婉思,面对她的辩解也不为所动。 一直等到宋婉思说完,才向身后的暗处一招手,几名暗卫从中走出,还押着神色憔悴的柳顺意。 看到柳顺意,宋婉思的脸色又变了,这次是变得铁青。 “此女是的当年太后还是先皇的妃子时的婢女,关于她在宫中的记录和小相,我已经查过,却有此人,后来先皇驾崩,您的那个上太后之位后,她便寻了个理由离开皇宫,其实是一直在夏禾手下做事,她已经将当年你和夏禾的奸情和盘托出了,太后还想怎么说?” 宋婉思向后踉跄一步,可还是心有不甘,摇头说道:“她一定是受了你的什么好处,才会这么说!顾长夜!你......” 不等她说完,顾长夜冲她冷笑起来,打断她的话,“如果这样让太后还不承认,那要不要让长琪到此处,想必长琪的身世,应该可以证明你和夏禾的关系吧?” 宋婉思倏地跌坐在地上,脸色已经变成死灰一般。 什么时候知道的?到底顾长夜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明这些事,她一直隐藏的很好! 顾长夜阴冷的睨着坐在地上的宋婉思,身上的戾气尽显。 花枝失踪半个月,他本就心火翻涌,却又无处发泄。 既然找不到花枝,他自然是要拿宋婉思开刀的。 知道了人偶的事情后,他立刻派人从顾长琪那里偷来,顺便还暗中和顾长琪用滴血的方式认了亲,证明他们二人并非亲生兄弟,那顾长琪到底是谁的儿子,那便不言而喻了。 花枝不忍心伤害顾长琪,因为顾长琪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但是顾长夜和花枝不一样,他不恨顾长琪,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除掉自己的眼中钉,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反正他就不是好人,那便让他把这个恶人坐到底。 朝廷之上一瞬间变得雅雀无声,无人敢再说什么。 接二连三的证据摆出来,让他们跟着心惊肉跳,最后顾长夜又提起顾长琪的身世,就算他并未说明,众人心中也都有了答案。 朝中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再有人和顾长夜对着干,便是找死。 顾长夜扫视四周几名禁卫,冷声命令道:“你们几个,还不将太后宋婉思拿下,宋婉思和夏禾私相授受,祸乱超纲,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禁卫几人犹豫片刻后向宋婉思走去。 宋婉思被人扯起,眸底猩红的瞪着顾长夜。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不!我要让你的心上人陪我一起死!” 第582章 清理 “顾长夜!这皇位你是坐不稳的!!” 宋婉思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可是声音还是离金銮殿越来越远,最后再听不到半点。 朝堂中的局势本就如开春的三月天瞬息万变,前一刻宋婉思还气势凌然的要拘押顾长夜,转眼人就已经被人拖下去,局势再次向顾长夜那边倒去。 顾长夜身穿象征着亲王的黑色蟒袍,抬脚朝龙椅的方向走去。 在龙椅旁还有一个尊贵的座位,便是皇上不在时,监政会在那里,其存在便是皇上的化身。 顾长夜走到椅子前撩起长袍坐下,一双寒星入目的眼扫视下方。 仍有人不甘心,站出来质疑,只是说话时的底气弱了许多,“王爷还没证明手中的密旨,是否是皇上自愿所书......” 顾长夜勾唇冷笑,“你想让本王怎么证明,将皇上请来当面和你们说清?” 他说完,下面的人顿时没了声音。 他们很清楚,顾长夜手中的密旨是真的,将皇上请来更不会有假。 不过搬起石头在自己的脚罢了。 那几个站出来和他作对的大臣,顿时悻悻的缩起脖子,打算退回到大臣中。 可未等他们后退一步,顾长夜忽地抬手,“几位别急着退回去,这几日朝堂大乱,本王正好要替皇上清理一下朝中的渣滓......” 他顿了顿,朝一旁的禁卫招了招手,视线冰冷的看着那几位拼命帮衬着宋婉思说话的大臣,“来人,将这几人送往司刑司。” 禁卫很快便冲上前便几人扣押住,其中一人皱眉大声质问,“你凭什么抓我们?!就因为我们质疑密旨的真假?便是天子也要听取大臣们的谏言,你一个监政便想胡乱使用权利?!你德不配位!!” 任他骂着,顾长夜神色淡漠的看着下方。 良久,顾长夜幽幽说道:“周大人年年科考的时候,都会对一些考生收取贿赂,帮他们通过科考,齐大人的外甥作恶多端,强抢良家妇女不说,案子被送往司刑司后,你同司刑司的人徇私舞弊,将你外甥的事情压了下来,还有你们,所有人做过什么,真当半点证据没有留下?” 说完,那几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顾长夜又抬起手,朝着之前并未站出来的几个人指去,“你,你,还有你们,到底做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地很。” 说着,示意禁卫把剩下的那几人全部带走。 人人都开始变得惊慌,惊恐的看着禁卫将一个有一个人抓起来,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而此时再没有一人敢站出来说话。 最后大殿内整整少了一半的人。 剩下的人都低着头,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长夜,神色凉薄的用左手撑着头,看着下面丧气的大臣们。 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虽然站在皇上这一边,但心里却又其他想要拥立为皇的人选,还有一部分是保持中立,只想在朝中安身立命便可的人,为数不多的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顾长夜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他们,缓慢的开口:“怕什么,都抬起头来。” 听了他低沉的声音,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片刻后一一抬起头来。 “从今日起,本王便会作为监政为皇上排忧解难,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齐齐摇头,“没有,微臣没有异议!” 这时谁还敢说一个不字,只怕还没有完一个字,人就会被拖出去。 打扫完朝堂上的渣滓,顾长夜将最近堆积的食物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准备将空缺的位置,用自己的人重新补上,便散了早朝。 所有人退出去后,金銮殿内只剩下他和郑太医。 郑太医拱手说道:“恭喜王爷,终于排除异己。” “还没结束,这才刚开始。”顾长夜捏了捏眉心。 他的头很疼,不是因为朝堂上这些人,而是因为还下落不明的花枝。 他恨不得自己亲自跑去寻找花枝,却又无法将皇上抛之不顾。 这时他开始恨起自己的身份。 若他只是个普通人,或许和花枝便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日子,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看出顾长夜在烦心,郑太医不再作声去烦扰他。 可不消片刻,楚岚便急急忙忙的跑进大殿内。 “王爷!还是没有找到夏禾的下落,就连他匿名买下的宅邸卑职也去查过了,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听到人去楼空这四个字,顾长夜的手攥紧椅子的扶手,那扶手是金子铸造的,可他恨不得将那扶手捏碎般。 花枝失踪的那日,顾长夜便立刻想到夏禾,立刻带人去丞相府,那里也是人去楼空,之后再怎么找夏禾,都没有半点消息,仿佛一下子人间蒸发了般。 怎么可能人间蒸发?顾长夜清楚地很,花枝是被夏禾抓走的,眼下她一定被夏禾藏在了什么地方! 见顾长夜一直沉默,并且十分阴沉的样子,楚岚连忙继续说道:“王爷,卑职还有一事要说,今日有飞鸽密报,两日前有一批奇怪的商队过边关,说是赫然的商队。” 听到这句话,顾长夜皱眉急忙追问:“拦下来了吗?” “没有,当时检查的士兵,并没有监察处他们的商货有哪里奇怪的地方,便放行了!”楚岚回道。 顾长夜顿时怒火中烧,“蠢货!” 楚岚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后,吞咽下口水后说道:“王爷莫急,虽然商队放行了,但是我们的人有一只在暗中跟着那个队伍,如果有王妃的消息,一定会立刻汇报的。” 顾长夜合上眼,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花枝被他们带去赫然了?这没什么不可能的,赫然那边有夏禾的兵马,眼下朝中他的势力已被铲除,他肯定会去那边放手一搏。 顾长夜恨不得现在去起身去赫然将花枝带回来,奈何他不能这样轻举妄动,之前陶知节托花枝传的话他还记得,眼下乱了阵脚,便等于中了夏禾的奸计。 半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好赫然那边的动静,告诉秦将军,选出精兵八千,前往边关驻扎好。” “接下来,要打一场硬仗了。” 第583章 囚徒 花枝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她睡了很长时间,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陌生的营帐中。 营帐外有很多士兵的脚步声,匆匆的来回跑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花枝费力的撑着身子坐起,蹙眉看向营帐门口的位置。 她被齐齐勃安抓来了,那这里应该就是赫然了。 正想着,门口有了动静,几名赫然女子走进来,见她坐起来其中一名女子托着一叠衣服。 “姑娘,把衣服换上吧。” 花枝看着那叠衣服,也是赫然女子的服饰,她略微犹豫后接过衣服,然后问道:“齐齐勃安呢?我要见他!” 侍女低头不回答花枝的话。 花枝正想继续追问,营帐里又走进来一个人。 “比起齐齐勃安,你更想见我吧?” 花枝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夏禾眸底有一瞬的诧异。 她知道是夏禾让齐齐勃安抓的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这个人。 这里可是赫然,她到这里也不过才呆了一两日而已,这边见到夏禾了,说明夏禾和她一样半个月前就从都城出发了。 “夏禾,你不要你的丞相之位了?”花枝带着讽意问道。 夏禾哼笑一声,“对了,你还不知道都城内发生的事,顾长夜关押了太后,将我的势力拔除个干净,眼下正在通缉我,丞相之位我自然坐不稳了。” 听到夏禾所说,花枝的眼睛微微一亮,不过很快又黯淡下去。 明明现在是顾长夜占了上风,可夏禾的脸扇上却看不见半点慌张的样子。 花枝沉声问道:“夏禾,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这场仗你是无论如何赢不了的,就算你打算用赫然着些兵马强行攻进蜀国,就以你这临时组建起的兵马,能比得过秦将军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军队吗?” 夏禾神色淡淡的打量着她,半晌幽幽开口:“确实敌不过,但是只要有兵器图在,便是顾长夜亲自上战场带兵,我也未必会输。” 花枝皱眉。 “把兵器图的钥匙交出来吧。”夏禾的声音陡然变冷。 花枝将头撇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你管我要什么钥匙。” 夏禾冷笑,“别和我装糊涂,沈怜只是冒牌货,你才是真正的沈家大小姐,你身上一定有关于阮灵的东西交出来!” 花枝不理会他的话。 夏禾只觉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虽然花枝只是个弱女子,但若论骨气,却一点不比男子软弱,她若不想开口,便真是一个字不肯透露。 夏禾阴冷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慢步走到花枝面前,一只手紧扣住花枝的脸,另一只手缓缓抬起,食指上勾着一个长命锁。 花枝的双眼慢慢睁大,震惊的看着他。 长命锁竟然被夏禾拿去了?! “你以为你不交出来,我就找不到了吗?花枝啊花枝,你是有点小聪明,但蠢起来的时候也格外的蠢。” 他笑着说道,声音里满是嘲讽,然后狠狠的将花枝的脸甩开,还嫌恶的在衣袍上擦了擦。 “好好看着她,可不能怠慢了我们的恭亲王妃。”夏禾阴冷的说着,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几名侍女也躬身退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下花枝一人,但她能看见帐外的人影,又几名侍卫在外面把守着。 花枝四下张望起来,见四周确实没有人可能在监视了,她才悄声的往怀中摸去。 囊袋还在,夏禾虽然拿走了那个长命锁,但囊袋并没有拿走。 花枝松了一口气,然后犹豫着从怀中拿出囊袋,最后下定决心打开。 顾长夜说过必要的时候才可以打开,于她来说眼下便是必要的时候,她必须清楚囊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囊袋中掉落出半截形状奇怪的钥匙,只一眼花枝便弄清楚了。 想来那个长命锁里便是另一半的钥匙。 只要钥匙未拼凑完整,夏禾就不能拿到完整的兵器图。 花枝攥紧钥匙,然后将钥匙重新藏好。 估计很快夏禾便会发现,长命锁里的钥匙并不完整...... 快到傍晚的时候,一名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花枝已经换好衣服,连发型都被人换成了赫然女子的。 “外面是什么情况?”花枝看着侍女问道。 侍女低着头没有回答。 花枝猜想道她不会回答,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 眼下她是囚徒,不回答才是她该有的待遇。 她想到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因为她很想到蜀国的情况,顾长夜的情况。 听到她的叹息声,侍女微微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虽然只有一眼,但花枝还是抓住了那个视线。 她向侍女再次看去,才发现侍女的手上布满了烧伤。 花枝蹙眉,“你的手怎么了?” 侍女有一瞬间的慌神,将食物放好后,急忙转身想要离开。 花枝立刻起身,几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视线一直放在她的手上,“你的伤有些严重,需要处理。” 说完,也不顾那名是女的摇头,应是拉着她走到床榻边,将侍女按着坐下,然后从怀中拿出自己带的一小瓶药膏,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帮侍女涂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花枝一边涂抹着一边问道。 侍女没有作声。 花枝有些无奈的笑起来,知道她不会回答,便也不再为难她,帮她把双手的伤口都用药膏涂好后,轻声叮嘱道:“这几日双手尽量不要碰水,不然还会恶化的。” 说完,花枝站起身,让出了路,示意侍女可以离开了。 侍女怔怔的看着她,良久回过神,站起身急匆匆得向门口跑去。 可跑到门口时,侍女又停下了脚步,犹豫的转过头看向花枝。 见她停下来,花枝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侍女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膏上。 花枝低头看了一眼药膏,想了想问道:“你想要这药膏?” 侍女依然沉默,也不肯点一下头。 花枝:“还有人受伤了?” 侍女的身子微微一动,片刻后轻轻点头。 花枝轻笑,向她走去,然后将药瓶塞进是女的手中,“拿去吧。” 说完,便要转身,身旁的侍女却突然开了口。 第584章 刑罚 “我叫阿依努尔。” 侍女的声音十分的微弱,可花枝还是听得清楚。 花枝回头看向她,最后微微对她一笑,“阿依,你能告诉我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谢谢你。” 阿依努尔紧握着药瓶,神色十分紧张的看着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倏地转头跑了出去。 花枝叹气,本就对阿依能否回答她的话不报希望。 隔日一早,花枝刚起身不久,便有几个赫然兵怒气冲冲的闯进来,粗暴的扣押住花枝的手臂,便将她向外带去。 “你们做什么?!”花枝愤怒的吼道。 半晌,她被带进另一个营帐中,里面坐着夏禾、齐齐勃安,还有另一个陌生的赫然男人。 那个陌生男人坐在主位上,看见花枝是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开口说道:“这就是顾长夜的女人?果然是个美人,若这场仗打赢了,就把这个女人赠予我,怎么样,夏丞相?” 夏禾的脸色十分阴沉,看起来有些恼火,听到男人的话后,眼底又出现鄙夷。 “大可汗,这个女人你可碰不得,她除了是顾长夜的女人外,还是我一直在找的药人,稀世难得。” 夏禾特意放重了最后四个字,然后视线慢慢移到花枝身上。 花枝冷眼和他对视,“夏禾,你又想做什么?” 夏禾冷笑一声,从手中扔出一件东西到花枝脚边。 是夏禾从她那里拿走的长命锁,那锁现在已经变成了两半。 “这里的钥匙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哪里?”夏禾沉声问道。 花枝脸色淡漠的回道:“我不知道。” 夏禾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片刻后站起身缓慢的走到花枝面前。 花枝站得笔直,怒视着他。 哪怕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夏禾,她为鱼肉,而夏禾才是刀俎,可她依然不想向他低头,哪怕只是一时的求饶,她都不愿意。 看着花枝那副倔强的模样,将夏禾心头的怒火撩的更高。 顾长夜不是把她当成奴隶养了那么多年,怎么半点奴性没有? 夏禾突然抬手是,凶狠的扯住花枝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不会让你死我却有上百种方法折磨你,让你开口,你这是无用的抗争,不如乖乖说出来,还能少受些罪。” 花枝头顶疼的她不停的倒吸冷气,但还是强迫自己出声,“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锁是阿史那云交给我的,我甚至不知道那里面有钥匙,什么一半,我都不清楚!你放开我!” 夏禾嗤笑,“你演的还真像,好,这是你自讨苦吃。” 说完,夏禾一把将她甩开,转身对一旁的赫然士兵说道:“拿拶子过来。” 不消片刻,便有人拿上来拶子,强迫的将花枝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在拶子上。 夏禾带着恶劣的笑容,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阿史那赫里说道:“大可汗,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我们蜀国的刑罚,拶刑,将犯人的手指夹在刑具中,十指连心,拉紧刑具便能让犯人感到巨痛。” 像是为了让阿史那赫里看得清楚,夏禾的声音落下,士兵便立刻拉紧刑具。 “啊——!!” 难以忍受的疼痛从指头上开始蔓延,最后遍布全身,明明已经达到极限,可是士兵还在继续施力。 手指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像已经断掉了一样。 夏禾满意的看着花枝苍白的脸,“说,另一半钥匙在哪里?” 花枝咬着牙,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最后用力摇头,“我不知道。” 夏禾烦躁的皱起眉头,暗想着看花枝还能忍多久。 最后花枝的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花枝,阿史那赫里开口:“夏丞相,这女人或许真的不知道钥匙的事呢?” 夏禾微眯起眼睛。 他有一种预感,花枝一定知道什么,看见长命锁碎成两半,花枝没有半点惊讶,说明她是知道长命锁的秘密的,可她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明她肯定想要隐瞒什么...... 想着夏禾的脸色越加难看。 花枝的骨头有多硬他是知道的,偏偏他现在急的很。 宋婉思已经被关押起来,他必须尽快拿到兵器图回去将她救出来,而且现在宫中已经没有他的人了,还不知道顾长夜会对顾长琪做什么。 “用冷水把她泼醒。”夏禾冷声命令。 花枝感觉到冰冷的水浇了她一身,她寒冷的打起颤来,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夏禾就站在她的面前,见她醒了,抬起脚狠狠地踩在花枝的脸上。 “没关系,这招不好用,还有别的等着你。” 阿史那赫里看着夏禾的动作,不由得呲了下牙,暗暗心疼眼前的小美人。 可花枝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看着夏禾良久,缓缓说道:“我不会说的。” 夏禾勾起唇角,接近癫狂的看着她。 “用针刑。” 听到他的命令,士兵又急忙拿来几根细长的银针,足足有人的手掌那么长。 士兵拿起花枝的左手,将针尖对准花枝的食指。 “说不说?”夏禾笑着看着她。 花枝咬着下唇,不肯回答。 针被士兵猛地推进食指中。 “啊——!!”花枝痛苦的挣扎,却摆脱不了这种极刑带来的巨大的痛苦。 夏禾冷笑一声,眼睁睁看着花枝再次晕过去。 再次泼冷水,花枝没有再次醒过来。 阿史那赫里慌忙的站起身,看着花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夏丞相,交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钥匙这么死了,丞相也会苦恼吧,她不是还有别的用处嘛。” 夏禾自然知道阿史那赫里在打什么主意,对他的话很不屑,但他确实不能让花枝死,除去药人的事,她还是他对付顾长夜的筹码。 他命令士兵去大夫,没一会儿一名赫然的大夫走进来,看着地上的花枝有些吃惊。 把完脉后,大夫更加震惊,慌忙站起身,将左手放在心口,用赫然的礼节面向夏禾。 “还是吧把这位姑娘送到营帐中接受治疗吧,她快撑不下去了。” 夏禾:“不需要,把她弄醒。” 大夫无奈的叹息,最后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已经有了身孕。” 第585章 亲自 花枝在迷糊之中,听到有人在身边轻声说着什么。 “活下去......很快就会来......” 花枝费力想要听清那人说什么,可是实在听不清楚,最后只能放弃。 没多久,她又感觉到手指上传来刺痛,花枝这才倏地睁开眼。 身旁是阿依努尔,低头正为她上着药,用的正是昨日她送给阿依努尔的那一瓶。 见她醒了,阿依努尔脸上闪过欣喜,“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花枝摇头,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又被阿依努尔按着躺了回去。 “你现在的身体需要静养,否则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孩子?什么孩子?”花枝诧异的看着她。 阿依努尔冲她笑起来,“大夫你已有身孕,不过脉象十分微弱,应该刚怀上没有多久,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你不能乱来。” 说到最后阿依努尔的身亲个严肃起来,像是在提醒她。 花枝怔住,脑中一片空白。 她怀孕了?是半个月多月前的那次? 花枝低头摸上自己的小腹,指尖有些颤抖。 自己也是医者,她却连自己腹中有了孩子都不知晓,说起来真是好笑。 这是她和顾长夜的孩子,如果顾长夜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吧。 花枝很想告诉顾长夜这件事,却在转瞬间清醒过来。 告诉顾长夜这件事只会让他更加心焦。 而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变得更难了,原本自己一个人,努力活下去不是很难,可现在她有了孩子,她还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阿依努尔开口说道:“那个蜀国人让大夫给你开了保胎药,他暂时应该没有伤害你孩子的意思,你不用害怕。” 听了这话,花枝反而更害怕了。 夏禾会想抱住这个孩子,只是因为他手中又多了一个筹码,既可以危险她自己,也可以用来威胁顾长夜。 花枝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已经学会不脆弱了,可是当她知道自己要做母亲的时候,又开始变得脆弱。 见花枝眼睛红红的,阿依努尔伸出手,将掌心放在花枝小腹上。 “愿狼神保佑的你的孩子。” 花枝看向她。 阿依努尔笑着解释道:“我们的族人都信奉这狼神可以保佑我们,狼虽然是凶猛的动物,但是它是团结的,可以一起面对一切的困境,而且狼从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愿狼神保佑你和你的孩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花枝感激的看着她,“谢谢你。” 阿依努尔摇头。 说感激,应该感激的人是她。 自从阿史那赫里坐上可汗之位后,这里就变成了了人间炼狱。 女子都变成了可以人人欺辱的奴婢,失去了自由,每天还要承受谩骂和挨打,无法加入军队的男子则成为了苦力,为阿史那赫里打造新的宫殿。 这个情况下的赫然,人们已经失去了希望,连自身都顾不上,又哪有功夫关心别人的事情。 花枝的处境未必要比她好,可昨日花枝在同她还不熟悉的情况,关心她的伤势,这样的人,阿依努尔相信她一定是个好人,而那个伤害花枝的蜀国男人才是坏人。 花枝看着阿依努尔手中的药瓶,轻声说道:“这药是我亲手做的,很好用,大夫应该给我开了药,所以这个药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阿依努尔的脸微微泛红,轻轻点了下头。 营帐外人影攒动,阿依努尔向外看去神色有些紧张的样子。 花枝猜到,她可能是怕被夏禾或者阿史那赫里那帮人看到,到时被自己的连累。 “你快走吧,我没有事,我自己也是医者,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花枝压低声音说道。 阿依努尔点头,刚要起身又忽地想到什么,转过头凑到花枝耳边,声音极弱的说道:“今日我听到有士兵说,蜀国那边已经派八千精兵镇守边关,眼下两军虽没有交战,但也只是看谁先动兵了。” 说完,阿依努尔才直起身子。 花枝很感激的看着她,只是没有将此宣之于口。 阿依努尔离开后,花枝重新躺下,抱着自己的小腹,让自己冷静的思考起来。 眼下夏禾不会杀她,她对夏禾来说是很重要的棋子,但是不代表夏禾不会对这个孩子做什么。 像今日那样的酷刑,她怕是不能再承受一次了,之前想要什么事情都硬抗下来的法子,怕是不能用了,眼下只能和夏禾软着来。 想着,花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顾长夜现在的处境也很难,但她还是忍不住希望顾长夜能听到她的心声。 顾长夜,你快些来寻我吧...... ...... 顾长夜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的冷汗浸透衣衫。 他梦中的花枝一直在哭,哭的他是过去又活过来,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将她护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她。 可是醒过来,花枝并不在他的身边,听不到她的哭声,却远比听得到更让他慌神。 花枝的处境或许比在梦中还要可怕。 越是想,顾长夜越是坐不住,大半夜的起来换了衣衫,派侍卫将李丛和秦将军都叫了过来。 二人进入书房,看到顾长夜那副苍白的脸,和眼睛下方乌黑的一片,便知道他整夜不能入睡,可他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毕竟顾长夜丢了心上人,旁人再怎么劝也无法让他安下心来。 “赫然那边怎么样了?”顾长夜声音有些沙哑的问道。 李丛连忙拱手回道:“回王爷,暗卫已经进入赫然,可是还没有找到王妃下落,不过倒是听闻阿史那赫里身边多了一个蜀国男人,估摸着就是夏禾了。” 顾长夜紧皱起眉心,“他倒是跑得快,独留宋婉思一个人在这里替他受苦。” 李丛继续说道:“我已经命令暗卫尽快寻到王妃下落了,还请王爷先放宽心。” 顾长夜沉默,无法应他这话。 片刻后他看向秦将军,“边关那边怎么样?” “那帮孙子在赫然那边扎了营帐,看样子有人数和我们差不多,一直未动兵,我们这边也不好动手。”秦将军愤声说道。 顾长夜眸色幽暗的看着前方。 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准备一下,我明日启程到边关,亲自带兵。” 第586章 占满 听顾长夜说要亲自带兵,秦将军连忙慌张的摆手,“这,这怎么行?!王爷您这才刚监政,宫里又发生了那么大事情,现在您钥匙去边关了,那宫里怎么办,皇上病重谁来主持?虽然太后和夏禾的人基本都被关起来,但是您的那些皇兄皇弟们,可还惦记着宫里的事情,若是这时横插一脚,只怕这皇位就要被他们抢去了!” 秦将军慌慌张张的说了一大篇,就是反对顾长夜亲自带兵的事情。 现在顾长夜的身份可要比从前还要尊贵,他是监政王,又有一道密旨在手,是蜀国的储君,若是真打起来,他有了什么闪失,那蜀国才是真的要乱套了。 顾长夜又怎么会没想到这些。 可是他又不能只在这里做什么,什么都不做。 那只会让他更加难熬,好像自己再一次对花枝的事情漠视。 他趁着眉眼,半晌幽幽开口说道:“我去带兵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李丛和秦将军不解的看着他。 顾长夜沉声解释,“现在宫中算是情景,该打理的人都打理了,但是剩下这些大臣又有几个认可我这个储君的身份?他们都各有各的心思,至于你们说的我的那些皇兄皇帝们,他们敢在属国内和我打一打,但让他们去处理赫然的事情,又有哪个敢轻易动兵?一旦输了,就要落个遗臭万年,亡国的骂名。” 李丛若有所思的点头。 “我去带兵,让所有人都知道,若这场仗赢了,便不会再有人敢质疑那道密旨的事情,至于都城这边的事情......” 顾长夜想了想,最后看向秦将军说道:“秦将军,你留下来,城内还有一千精兵供你驱使,一旦有异动,你务必将他们镇压下来。” 秦将军皱眉,刚想说些什么,顾长夜忽然十分认真的看着他。 “秦将军,我只相信你。” 一句我只相信你,将秦将军的话全部堵在喉咙中。 他和顾长夜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虽然他是个粗人,没有其他那些权贵来的聪明,却对顾长夜的脾气秉性十分了解。 朝堂上的那些纷争他也向来都处理不好,顾长夜看起来冷漠寡言,却时常出手帮他摆平那些事,让他只把心思放在自己想要做的事上。 顾长夜说他信自己,秦将军不觉得有假。 最后秦将军单膝跪下,“遵命。” 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他自当义不容辞。 秦将军走后,李丛的眉头还紧锁着。 顾长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半晌低头拿起纸笔一边写着什么,一边说道:“将我要亲自带兵的事情传出去,务必要让赫然那边知晓。” 李丛不解,这岂不是将自己要做什么全部都告诉给夏禾了吗? 顾长夜知道他不解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沉声说道:“他想要的就是我亲自带兵,若我死在战场上正合他意,到时他跳出来击退赫然的军队,再和赫然签个和平条约,让百姓免于罹难,对他感恩戴德,这个算盘打的很好。” 李丛皱眉,“王爷既然知晓夏禾的算盘,为什么还要中他的计?” “他若想开打,为何迟迟不动手?”顾长夜反问李丛。 李丛怔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顾长夜继续说道:“他的军队人再多,可也是刚组建起来没多久,真到战场上,自然和秦将军的兵马比不了,他真正的杀手锏其实是哪张兵器图,如果能做出那个弩箭,他的军队便能所向披靡。” 李丛恍然大悟,“他还没有拿到兵器图,做不出兵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正在等待!” 顾长夜点头,“对,他在等,他料我不敢亲自带兵,他故意利用心术拖延时间,如果此时我带兵打他个措手不及,他那边一定会大乱。” 明白了顾长夜的用意,李丛的没心这才缓缓松开,可很快又皱了起来。 “如果真的这样,夏禾会不会为难......” 顾长夜自然也想到了花枝。 如果真的被他占了上风,可能夏禾会被逼急,拿花枝来要挟他。 他不怕要挟,但是怕花枝会受伤。 “这件事我已经在想该怎么办了,总之不能再等,明日便准备出发。” 李丛点头,准备去办这件事,又想到什么,看向顾长夜说道:“王爷,关于小殿下的事......现在宫里的大臣闹着要处理小殿下,王爷要怎处理?” 提起顾长琪,顾长夜一样头疼。 他知道顾长琪是无辜的,但知道顾长琪并不是先皇的儿子,也不是他的兄弟时,他也着实吃了一惊。 后来想想这件事也不知没有半依可疑之处的,当时他的父皇年事已高,身为贵妃的宋婉思有并不算受宠,只是当时他的皇兄顾长锦深的先皇心意,宋婉思这才跟着一并承了恩泽。 他父皇那个身体,那个时候又冒出来个皇子,的确是件很可以的事情。 但宫里的妃子又有几个敢给皇家添这样的丑闻,所以那时便是有人猜疑过,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现在也是,即便宋婉思做了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可没有人敢乱嚼舌根。 这是皇家的丑闻,说不得。 顾长夜不是没想到给顾长琪赐一杯毒酒,了解了他,就让这件事沉埋下去。 可他忽然想起花枝。 上一辈的怨恨,该让孩子来承担吗?这样的出生方式,也不是顾长琪想选择的,而顾长琪也真心实意的叫了他几年六皇兄。 顾长夜抬手捏了捏眉心,半晌开口说道:“先将他送入天牢吧,别将他和宋婉思关在一起,然后让禁卫好生照顾着他,等一切结束了再说。” “是。”李丛接命后便转身离开。 顾长夜却还是不能离开书房。 他无心睡眠,只要一合上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花枝的事情。 顾长夜忍不住苦笑。 当初他去鬼市将花枝救下时,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心想着折磨羞辱的人,会将他的占满,如今舍不得她受半点伤。 若是能想到今日这幅光景,他们也不会蹉跎那些年的时光...... 第587章 条件 花枝受刑后的十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夏禾。 这让花枝得了喘息的机会,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每日三餐都是阿依努尔送来,偶尔阿依努尔还会带来边关的消。 每一次阿依努尔都是悄声和她说完话,便急匆匆的离开,因为害怕被旁人发现她们走的太近,到时夏禾会为难阿依努尔。 花枝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一时的,夏禾之所以不再来为难她,也不过是想她保住这个孩子,让她可以成为更加有用的筹码。 果然不出花枝所料,在花枝的伤口结痂后,夏禾出现在了她的营帐中。 花枝刚喝完汤药,正躺在床榻上,如今她是筹码,夏禾是拿她性命做要挟的人,花枝也懒得和他讲究什么礼节,便懒散的躺在床榻上,幽幽问道:“又来逼问我兵器图的事请?” 夏禾脸上挂着笑说不出的狡猾,“今日是来问你身体怎么样的?” 花枝冷笑,“这么说,你不急着要兵器图了?” “急。”夏禾神色淡然地回道:“不过,有你在,顾长夜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有的时间和你磨,你若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好,还是把另外一半钥匙在哪里告诉我,这样我也不会为难你,放了你和孩子,至于顾长夜,等我打了胜仗,他废了他的手脚,也不会要他性命,你看如何?” 他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好像给足了花枝机会,还贴心的为她想好退路。 可花枝知道,这不是夏禾的谎言。 “你当初也是这样骗沈怜的吧?她蠢会相信你的话,但我不蠢,只怕我交出钥匙,你立刻会带兵打过去,然后杀了顾长夜,而我将会被一直囚着,一辈子都做你的药人。” 听着花枝的话,夏禾脸上依然是一片从容的神情。 他本就没有想花枝会乖乖的,只是想来提醒一下花枝现在的处境。 夏禾的狐狸眼看着花枝的脸,缓声说道:“你大可不说,但要急着你肚子里还有一个,我现在还有些耐心,等我的耐心没了,你的孩子......可就要受些苦了。” 他的声音阴冷,让花枝感到一阵恶寒。 下作!花枝在心底暗骂。 夏禾说完便要转身离开,花枝用力咬住下唇,在他要迈出营帐那一刻,开口道:“我可以给你钥匙,但你要用其他东西和我交换。” 走到门口的夏禾倏地停住脚步。 他诧异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花枝。 花枝一直倔强不肯交出另一半钥匙,怎的又突然松口?难道真的因为孩子? 不对,她说要交换...... 夏禾探究的看着花枝,“你想要什么?如果说让我放了你是不可能的,我便是要放你,也会在顾长夜吃了败仗之后。” 花枝浅笑,“我当然不会傻到提出这种不可能的条件,我要的对于现在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夏禾疑惑,“什么?” “皇上所中蛊毒的母虫。” 花枝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夏禾一时怔楞住,半晌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为那个病秧子治病吗?你自身都难保,都不曾向为自己的孩子提些什么条件?” 看着他笑,花枝垂眸沉声说道:“我是一名医者,哪怕皇上只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医治他,而我的孩子,我会接近权力的保护他。” 夏禾看着她的视线中多了几分欣赏。 片刻后他爽快的说道:“好,母虫我可以交给你,可是交给你了又如何,你也没有办法将母虫送出去......” “你会帮我送的,夏禾,不然我是不会把钥匙交给你的,你便是再有时间等下去,宋婉思那边也等不了吧?” 花枝说完,就见夏禾的脸色一僵。 她说中了夏禾的痛处,夏禾可以和顾长夜一直打拖延战,可宋婉思等不了,她被关在大牢受尽屈辱,而他们的孩子顾长琪的处境也不是很好。 花枝勾唇看着他,心中却也有些忐忑。 因为她也不清楚用这话刺激夏禾会得到什么结果,到底会让他照做,还是说刺激的他发怒。 良久,夏禾轻笑着点头,“好啊,反正现在那个病秧子皇帝已经可有可无了,便是解了蛊毒又怎么样,不会改变半点现在的局面,我可以派人将解药送到蜀国边关去,但你要将钥匙交给我。” 听到他答应,花枝松了一口气,“你先将东西送过去,我自会给你钥匙。” 夏禾狡猾的摇头,“我也不蠢,若我将母虫送出去,你又不肯拿出钥匙怎么办?” 花枝自然也猜到夏禾的答案。 其实现在交出钥匙也没什么不可。 想着,花枝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囊袋扔给夏禾。 夏禾一把接住,打开囊袋将半截钥匙倒了出来,看到确实是钥匙时,夏禾的眸子打量,可心中又有许多疑惑。 花枝很不正常,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突然这么爽快的就交出来了? 夏禾狐疑的看向花枝。 花枝自然知道他在猜疑什么,也不做隐瞒,笑着说道:“你将母虫送出去吧,等你用钥匙开匣子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我为何如此痛快的将钥匙交给你了。” 夏禾的眉心皱了一下,最后大步走出营帐。 看着她离开,花枝拉紧被子平躺在床榻上长舒一口气。 她清楚夏禾不可能打开匣子,所以才敢将钥匙交出去。 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花枝摸上自己的小腹。 现在胎儿还小,她还感觉不到这个生命的存在,可每次抚摸小腹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温暖。 “姑娘。” 营帐门口传来阿依努尔的声音,花枝看过去,见阿依努尔脸上带着欢喜的神情小跑进来。 阿依努尔直奔到她的床榻边,蹲下身拉起花枝的手。 “怎么了?”看见她开心的样子,花枝十分不解。 阿依努尔向门口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偷听她才凑到花枝耳边,压低声音对她说。 “我听说你的丈夫将到边关亲自带兵。” 花枝一惊。 顾长夜要亲自带兵打仗? 第588章 两幅画 阿依努尔看着花枝笑得开心,真心为她高兴,因为她以为顾长夜亲自带兵能打胜仗的可能性更高。 虽然她是赫然人,但是这场仗却希望蜀国可以赢。 真正可以成为可汗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赫然在一个蠢货的领导下,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但阿依努尔却不知道,听到顾长夜的消息花枝并没有感觉到多欢喜。 花枝很害怕这时候夏禾若是使用心计,用自己的事情刺激顾长夜,若顾长夜真的中计...... 花枝叹气扶住额头。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顾长夜不是那种会轻易中计,方寸大乱的人,可是花枝还是会担心,但顾长夜急着救她。 如果可以将自己很好的消息传给顾长夜便好了。 阿依努尔不知道花枝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叹息,便握紧花枝的说,劝慰道:“我虽不知道那个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你被带到这里,他并没有放弃你,而是决定亲自上战场,说明他很爱你,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花枝点头,原本沉重的心也生起些欢喜。 隔日一早,夏禾又急匆匆的闯进花枝的营帐,花枝倒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可以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含笑看着夏禾,“看来你已经试着打开那匣子了?” 夏禾的脸色十分难看,目光泛着凶戾的光,冷水隔行质问:“匣子为什么打不开?!” 花枝轻笑,带着些轻蔑的说道:“我说过了,即便是有了钥匙你也打不开那个匣子,等你将母虫送过去,我自然会帮你打开。” 夏禾脸色阴冷的几步走到床榻边,倏地伸手掐住花枝的脖颈,“我看你是早死!快告诉我匣子打开的方法!” 因为疼痛,花枝闷哼一声,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可还是强让自己镇定的和夏禾对视,缓声说道:“我是阮灵的女儿,匣子只有我能打开,信不不信由你,我只要你交出母虫,那之后我自然会帮你打开匣子。” 夏禾的眸光泛冷,花枝能看见他额头跳起的青筋。 能将夏禾逼到失态的地步,花枝在心底还是有些佩服自己的,现在夏禾一定恨不得她死,偏偏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半晌,夏禾终于放开了她后退一步,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往常,“你说的话要我如何相信?花枝,不要和我耍滑头,我之前也说过了,为了你孩子着想,也不要和我耍心眼。” 夏禾的视线落在花枝护着的小腹上,勾唇一笑,所有的恶意到显在脸上。 花枝皱眉,悠悠开口:“我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无非也是为了自保,若我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你,那我才是蠢,你从一开始也没有想过我会痛快的告诉你吧?夏禾,你有这时间不如照我说的做,母虫交到蜀国那边,我会立刻帮你打开匣子。” 夏禾暗暗咬了咬牙,最后沉声说道:“你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非要亲手杀掉你腹中的孩子。” 说完,夏禾转身大步离开。 花枝的双手暗暗的颤抖着,耳边回响着夏禾的话。 他会亲手杀掉她的孩子。 花枝躺进被窝中,将自己紧紧裹住,才能找回到一点安全感。 三日后,赫然的士兵骑马肚子跑到蜀国的军营前,将一个盒子交给军中的士兵,说要交给恭亲王,看了盒子的内容,他自会知晓有何用。 正好第二日顾长夜便带人到达军营。 顾长夜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指甲大小的白色虫子,周围还覆着众多小虫。 顾长夜立刻清楚这是蛊毒的解药,母虫。 夏禾怎么会突然将母虫交出来? 很快顾长夜便想到了花枝,花枝一点使用了什么法子,逼迫夏禾交出了母虫。 至于用什么逼迫,顾长夜也能猜到,能让夏禾妥协的也只有兵器图。 想到这些顾长夜很生气,不是因为花枝用兵器图做交易,而是气花枝既然能做交易,为何不用兵器图换自己。 母虫,他自会去抢,可花枝每在赫然呆一日,危险便会增一日。 看着顾长夜沉着的脸色,李丛猜到他在气什么,连忙出声劝道:“王爷,其实这是好事,最起码您知道她现在是安全的,夏禾没有对她做什么,否则夏禾也不会乖乖的照做不是吗?” 顾长夜叹气,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赫然那头又有什么消息了吗?”顾长夜沉声问道。 李丛连忙汇报,“他们营帐内部管理的很严,没有半点消息透出来,不过前日有一封秘密的飞鸽传书过来,也不知是谁传的,内容也没有半点头绪。” “什么内容?” 李丛从怀中那串两张叠过的纸,呈给顾长夜。 顾长夜打开纸,上面是两幅画,一幅画着一只麻雀,身上插着无数根针,伤口处留着血。 顾长夜的眉心跳了跳,急忙看下一幅,两只麻雀被关在笼子中,但却被无数的粮食围着。 李丛是半点摸不出头绪,看着两幅画问道:“王爷,你说这是谁送来的?这画又是什么意思?” 顾长夜放下纸,沉声说道:“是陶知节,他的画我见过,他是来送花枝的情况的。” 李丛一惊,再看向画时心头慌张的跳起,“这......” “夏禾竟敢对她用刑!”顾长夜攥紧拳头,青筋尽数跳起。 就连李丛也露出愤怒之色。 再看另外一幅画,李丛又糊涂了,“那另外一副又是什么意思?” 顾长夜:“花枝现在应该无事,只是被关了起来。” 李丛仍是疑惑,“可怎么是两只麻雀?” 顾长夜蹙眉,也弄不清楚陶知节的意思。 陶知节应该是怕飞鸽被截下,所以不敢写字才用了作画的方式,可这第二幅却画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夏禾还抓了别人? 不管还有谁,顾长夜心头上已经被点了一把火,恨不得现在就打过去。 可陶知节的飞鸽就是在提醒他,要保持冷静,切不可被夏禾牵着鼻子走。 顾长夜微和上双眼,沉声命令道:“去将几位将军请来议事,我们要尽快行动了。” 李丛拱手应道:“是。” 第589章 计划出逃 赫然军营。 入夜后营帐外吵闹的声音减少很多,花枝因为有孕在身,睡眠也比从前沉了很多,早上虽然睡过了,但是到了夜里依然会觉得很困。 哪怕现在的处境不乐观,但她还是打算将自己的身体放到第一位,尽量不让自己为其他事烦心。 她睡的很沉,连梦都没有。 床榻旁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人撞到了东西,这才将花枝从熟睡中惊醒。 花枝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身旁的动静。 那人的动作小心翼翼,将手慢慢伸向花枝...... 在那只手快要碰到自己之前,花枝倏地睁开眼睛,刚想放声大喊,那人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花枝姑娘,是老夫。” 这声音很耳熟,花枝微微一怔后,定睛看去发现是陶知节。 “花......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王妃了,还请王妃不要喊出声,若是引来那些士兵就不好了。”陶知节压低声音说道。 花枝知道陶知节是他们这边的,立刻点了点头。 陶知节放开手,花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自从她来到赫然,便一直都没有见到过陶知节,所以以为夏禾并没有带他来。 花枝突然想起前段时日,她受刑后昏迷,在梦中迷迷糊糊听到的似乎声音,好像就是陶知节。 “上次我昏迷的时候,陶大人是不是来见过我?”花枝小声问道。 陶知节点头,“老夫知道夏禾对您受刑一事,又听闻那个赫然大夫说,王妃已经有了身孕,生怕有什么闪失便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来看您,见您无事便想和您说照顾好自己,耐心等下去,王爷一定会来的。” 花枝感谢的看着他,“我之前还误会陶大人......” “无事。”陶知节笑着摇头。 花枝急忙问道:“陶大人现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陶知节敛起笑容,神色严肃起来,“王妃可知道王爷已经到了边关,决定亲自带兵的事?” 花枝点头,“阿依努尔已经和我说了。” “我已经想办法送出去消息,告诉王爷您在这里暂时无事,只是不知道王爷有没有收到那个消息。”陶知节叹气,神色说不出的哀愁。 花枝理解的哀愁从哪里来,陶知节是忠臣,为了在夏禾那里的刀有用的消息,才会假意投靠夏禾,如今蜀国罹难,他却还要呆在敌方的军营中,怎会不哀愁? 陶知节能给顾长夜送关于她安好的消息,让花枝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夏禾会耍心机用她去刺激顾长夜。 想着,花枝连忙道:“多谢陶大人了。” 陶知节不停地摇头,让花枝别这样说,这是他该做的。 “老夫今日来,是想同王妃商量,等待时机成熟,老夫便安排王妃逃出去。” “逃出去?!”花枝一惊,“怎么逃出去?” 陶知节下意识的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其实在王妃还没有到赫然这边时,老夫就已经到这里了,来这里后,很快便有个人联络的了老夫,老夫虽然无法和王爷联系上,却能和他互通消息,那人现在已经伪装成这里的士兵......” 他一直说那人,花枝听得有些糊涂,思忖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阿史那云?他在这里?” 陶知节点头,“他在夏禾的军队中,那里人很多,夏禾平日里注意不过来,而且也想不到他会用灯下黑这一招,他知道您被抓到这里后,便一直盘算着如何带你离开这里。” 花枝的神色微沉,想了想说道:“离开这里的事并不急,眼下夏禾不会对我做什么,倒是他,应该是好不容易混进夏禾的队伍中,若是强行带我离开,一定会让他的身份暴露。” “王妃......” “我没有意气用事,只是不想我们几人一起冒险,若是我们逃出去了还好说,若是最后没逃出去,又被抓回来,还暴露了你和阿史那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陶知节吐出一口气,然后带着很是佩服的眼光看着花枝,“过去老夫便知王妃同寻常女子不同,今日才知,王妃不仅聪颖,还很冷静沉稳,着实让老夫佩服。” 花枝轻笑,“陶大人这是高抬我了,只是这时候每一步都不能出错,陶大人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被人发现了,今后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总来我这里的那个小婢女说,她叫阿依努尔,同我很好会把消息带过来的。” 陶知节点头,然后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离开。 他离开后,花枝却没了睡意。 顾长夜已经到达边关,不知接下来他打算怎么做,还有阿史那云,虽说他能成功的将进入夏禾的队伍中,但是想必每一日过得小心翼翼,一面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却还想着要带她离开。 还有母虫的事情,也不知夏禾有没有交给顾长夜。 心事重重地过了一夜,第二日吃完早饭,阿依努尔便捧着一叠新衣进来。 花枝疑惑地看着那叠衣裳,依然是赫然特有的服饰,只是看起来更加华贵。 “这是做什么?”花枝奇怪的问道。 阿依努尔摇头,“我也不知道,是那个姓夏的男人让送过来的,说让你换好衣服便同他一起出去。” 花枝蹙眉,不觉得夏禾是安了什么好心。 她慢吞吞的换着衣裳,猜测着一会儿可能发货所能的事情,半晌换好后跟在阿依努尔的身后走出营帐。 夏禾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身后跟着一辆马车,看见她夏禾狐狸眼狡猾的弯起,“请王妃上车吧。” 花枝皱眉,“你要做什么?” 夏禾:“自然是希望你能帮我打开匣子,我已经将母虫送到蜀国那边了,眼下要带你去看看,才能让你安心啊。” 他特意加重的安心二字。 花枝犹豫片刻后抬脚走上马车。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马车边到了边关的位置。 一个界碑立在那分出了两个国家,对面站着蜀国的军队,个个神色严肃的看着赫然这边。 夏禾弯起唇角,回头对马车里的花枝喊道:“请王妃下车吧。” 花枝慢慢将车帘撩起,视线落到对面立刻看见了界碑旁,同样骑在高马上的顾长夜。 第590章 挑拨 花枝急忙下了车,也顾不上周围的人,向顾长夜的方向急忙跑去,最后被赫然的士兵拦下来,她才恢复清醒。 视线落在花枝身上,心中同样是焦急,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不想被夏禾看透自己的心思。 “顾长夜,东西你收到了吧?”夏禾骑在马上,含着笑容冲顾长夜喊道。 顾长夜周身戾气吓人,冷眸回看着他,“你以为交出母虫,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夏禾大笑,“我倒是不认为你会是那种人,今日不过是带你可爱的王妃,确认一下母虫是否交给你了,否则她也不肯帮我打开匣子,对吧?恭亲王妃?” 花枝皱眉瞪了夏禾一眼,然后重新看向顾长夜。 顾长夜也正看着她。 每当注视着花枝时,顾长夜的视线总会变得温柔,无声的安抚着花枝的情绪。 花枝的眼眶有些泛红,因为顾长夜这份温柔,她会变得脆弱,可她又不想在顾长夜面前表露,因为花枝知道,这样只会更让顾长夜为她担心。 半晌,花枝转头看向夏禾沉声说道:“好,夏禾你确实说话算话将母虫交了出去,我现在回去就帮你打开匣子。” “好。”夏禾勾起唇角,然后朝顾长夜说道:“还请恭亲王放心,我自会好好招待王妃的。” 说着,夏禾朝花枝身旁的使了眼色,士兵便将花枝送回到马车上。 马车帘慢慢放下,顾长夜的眼底闪过些微不舍。 夏禾一直观察着顾长夜,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她有些得意。 “顾长夜,你最好让你的人好好招待我的女人,否则我也会让你吃点苦头。”夏禾笑着说道,然后骑马转身离开。 两军第一次对阵,没有任何硝烟。 顾长夜神色淡漠的垂眸。 一旁的李丛骑马上前,“王爷,今日能见到王妃黯然无恙便是好事。” “我知道。” 顾长夜淡淡说着,良久他重新睁开眼,冷声命令道:“按计划行事,今夜攻打赫然。” ...... 回到军营,夏禾命人再次将花枝带到大帐中。 阿史那赫里和齐齐勃安还坐在那个位置,见到花枝阿史那赫里的眼睛和上次一样闪过光亮。 花枝冷眼扫过他们三个人,视线最终停在夏禾身上,“夏禾我答应过你会打开匣子就一定会说道做到,但是在那之前,我也要和你说清楚,我并不肯定自己就能打开,也只是说试一试,若是打不开,你可别......” 夏禾冷笑,“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花枝:“不是耍花样,而是要和你说清楚,免得等一下我真打不开,你又要找我麻烦,那东西虽然说是留给我的,但你也知道,我自小是在温云歌身边长大的,就连长命锁都是后来阿史那云交给我的,关于匣子的事情我本就是一知半解,全是猜测,打不打得开,全看天命。” 她冲夏禾微微一笑,眼底因隐含着蔑视。 匣子能不能打开要看天命,夏禾能不能造反成功也要看天命。 “我最不信天命。”夏禾冷声说完,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将匣子拿到花枝面前,匣子上面放这一把拼接完好的钥匙。 花枝拿起钥匙,看着孔处,片刻后,从身上的囊袋中倒出一块小东西。 那把钥匙看上去完整,可事实上在花枝养身体那几日,并没有闲着。 阿依努尔给了她一把非常小的匕首,花枝并不指望能用匕首杀了夏禾,但匕首还能做很多的事情。 比如说,将钥匙上的一部分分割下来。 花枝花了整整七日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总算赶在夏禾来找自己之前做完,如此精密的机关匣,钥匙缺少了一部分自然是无法打开。 拿出钥匙后,花枝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这里面是阿依努尔在厨房那里偷的猪皮胶。 涂抹到钥匙上,将缺失的部分粘好后,将钥匙放入钥匙孔中,轻轻转动。 ‘咔哒’ 匣子内部发出清脆的机关转动响声,盒子慢慢打开。 夏禾倏地站起身,有些激动地看着匣子。 匣子打开后,花枝从里面拿出那半张兵器图,视线在上面慢慢扫过。 “这就是人人都想要的到的兵器图?” 花枝轻笑,柔媚的抬眼看向正前方的阿史那赫里,“大可汗知道这张兵器图的威力吗?弩箭本就比弓箭威力大很多,可惜弩箭上弦时间要更慢,作战中很容易让敌方占得先机,所以军队中更多的是使用弓箭,而这张兵器图恰好修补了弩箭的弊端。” 阿史那赫里看着花枝眼睛有些发直,她说的话是听了一半冒了一半,因为花枝刚刚的一个抬眼已经酥了骨头。 夏禾紧皱起眉头,对侍卫命令道:“把兵器图给我拿来!” 花枝微微侧身躲过侍卫的手,继续对阿史那赫里说道:“大可汗,若是哪个军队得到了这张兵器图,最后反过来对付赫然,你们要怎么办?” 阿史那赫里的脑袋并不聪明,对于花枝绕弯子的话听得云里雾里,倒是一旁的齐齐勃安,听明白了这是何意。 侍卫的脸色已经发黑,一把抓住花枝的手腕,便要将兵器图抢过来。 “住手!”齐齐勃安冷声说道。 夏禾的脸色一僵,暗暗瞪了花枝一眼,知道花枝用的计谋生效了。 “夏丞相,我觉得这位姑娘说的不无道理,若是日后您用这武器来对付我们,这......要我看,这兵器图不如我们共用,这样便不会有纷争了。”齐齐勃安面上客气的说道。 夏禾暗暗咬牙切齿起来。 本来都很顺利,用弩箭打败顾长夜,回到蜀国平定内乱,扶持顾长琪上位,等一切稳住,回头拿下赫然也不是问题。 偏偏花枝要点醒这些蠢货! 花枝计谋得逞,得意的看了一眼夏禾,然后低头再次看向兵器图,“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这样谁也不会担心谁背信弃义,你们本来就是互相成就,避免日后谁真的翻了脸。” “你!”夏禾咬牙切齿的看着花枝,片刻后看向阿史那赫里说道:“大可汗莫不是要信她的话,她现在就是想拖延时间,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若我们产生了歧义,岂不是要让顾长夜占了先机?” 阿史那赫里蹙眉,想了想说道:“我却觉得这位小美人说的有些道理。” 第591章 将军 “我看不如这兵器图你一份,我一份,这样如何?这样谁也不用担心了。” 阿史那赫里说完大笑起来。 夏禾却笑不出来,原本可以独占的宝贝,为什么要和别人分享,更何况就是因为独一无二才叫宝贝,如果不在独一,还算个屁宝贝。 他朝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侍卫去抢花枝手中的兵器图。 侍卫立刻心领神会便伸手去抢。 见侍卫的动作,不等花枝躲,齐齐勃安先坐不住了,倏地起身挡在花枝身前,攥住侍卫伸出的手。 “夏丞相这是什么意思,不想交出兵器图?”齐齐勃安冷声问道。 夏禾脸色一片冰冷的看着他,“我交出来如何,不交出来又如何?你们别忘了,现在在外面和顾长夜的队伍对真的人,全部都是我的人!如若你们想和我抢东西,可要想好了,我的人一旦退下,到时顾长夜八千铁骑对付你那些蠢货,简直是小菜一碟!” 阿史那赫里有一瞬的退却。 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和阿史那云比起来他差了很多,头脑不聪明,功夫不好,也不会领兵打仗,身边唯一一个称得上能干的人就是齐齐勃安,真的要打起来,他那帮只会莽冲的人肯定打不过善用计谋的顾长夜。 阿史那赫里看向齐齐勃安,犹豫的说道:“齐齐,我们......” 齐齐勃安自然知道赫里想说什么,可是他不甘心。 明知道夏禾打的什么算盘,还就这么眼睁睁的往坑里跳,这不是挑明了把他们当成个傻子了。 这是花枝在齐齐勃安身后笑了起来。 眼下的气氛正紧张着,但花枝的笑声很清脆,笑的很开心,顿时将三个人视线同时以电脑她身上。 花枝看着手中的兵器图说道:“没想到小小的一张纸,能让这么多人来争抢,要我说不如毁了,谁都拿不到,便没有这些纷争了。” 说着花枝快速的从袖口中赶出一根火折子,将兵器图点燃。 火苗一沾上,便迅速的窜起。 花枝随手一抛,便看见夏禾和齐齐勃安二人齐齐冲向兵器图想要灭火。 花枝笑着看着二人,看着他们努力想要扑灭火焰,却发现根本挽救不了时的狼狈模样。 她之所以会选猪皮胶,就是因为猪皮胶很易引火,刚刚她在兵器图上倒满了猪皮胶,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那张图了。 眼看着兵器图化为灰烬,夏禾的神情瞬间变得狰狞,双目猩红的瞪向花枝。 “你敢!” 他嘶吼着向花枝冲过来,额头上的青筋尽数跳起。 花枝看着他可怖的模样,知道自己是真的激怒他了,在夏禾深处手掐死自己之前,她紧闭上眼睛吼道:“兵器图上的内容我已经全部记下来了!” 夏禾的动作倏地顿住。 感觉到面前的人停住,花枝这才睁开眼,看着他说道:“你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你若是杀了我,便真的只能永远拿着一张残图了!” 夏禾瞪着她,半晌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啊!原来你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 花枝冷哼一声,“不管我是从何时开始打算的,你现在都不能动我,否则就别想拿到完整地兵器图!” “我就算不动你,也未必能拿到吧?”夏禾阴冷的笑道:“你根本就没打算给我,既然要打个败仗,那不如直接杀了你,用你的血洗刷我的很未尝不可!” 夏禾的眼底满是杀意,随手抽出腰间的佩刀。 花枝心下咯噔一声。 幸好齐齐勃安如她所料,也抽出刀一把替花枝当下那一击。 “夏丞相,这是已经打算投降了?”齐齐勃安冷声问道。 夏禾的狐狸眼转向他,恶狠狠地说道:“滚开,信不信我连你也会杀了。” 齐齐勃安很淡定的说道:“这女人在我们的手中,根本跑不掉,要她交出兵器图的希望更大一些,难道夏丞相想要放弃这机会,别忘了蜀国的太后现在还在大牢中呢。” 想到宋婉思,夏禾倏地冷静下来,冷眼看向花枝眼底多了些恨意。 最后他还是扔掉了手中的刀。 “你以为这样又能抱住自己的命,又能拖延时间吗?别做梦了,我会乖乖让你把兵器图交出来的。” 说完,夏禾一招手,让一旁的侍卫,将花枝压了下去。 离开那个营帐,花枝一直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她的双腿其实都已经有些发软了,即便她把各种情况都想到了,但是面对夏禾的刀时,她还是害怕的。 回到营帐中,花枝瘫坐在床榻上,呆愣了许久。 回过神后,花枝抚上自己的小腹。 “太好了,今日见到你爹爹,还让他知道咱们暂时安好,又拖住了夏禾的计划,我们做的很棒。” 她轻声鼓励着自己,也鼓励着肚子中的宝宝。 入夜之后有人来送晚饭,花枝却发现来的人不是阿依努尔。 “阿依努尔呢?”花枝奇怪的问道。 来的人不言不语不肯回答。 花枝心底突然生气不安,见那人要离开,一把拉住对方,“我要见阿依努尔!马上,就现在!!” 那人挣扎起来想要离开,可花枝就是不肯放手, 动静惊动了外面把守的士兵,他们冲进来后看见花枝立刻喝道:“放手!” 花枝皱眉看着他们,“阿依努尔呢?我要见她!” “呵!你还好意思问,阿依努尔因为帮你拿了那些东西,现在正在受罚呢,以后你也不用找她了。” 花枝一惊,连忙喊道:“我要见夏禾!他若是敢动阿依努尔半分,他这辈子都别想拿到兵器图!” 士兵冷笑,“夏丞相也让我们转告你,若想救人,就快点吧兵器图重新画出来,你若再慢些......只怕就要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说完,从营帐走进了一个侍女,手中端着笔墨纸砚。 这摆明是早就算计好了! 花枝恼火的看着他们,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相处的办法,夏禾竟然这么快又给她将军了。 如果不画图,阿依努尔肯定会实在夏禾的手中。 画,还是不画...... 第592章 新的交易 花枝咬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士兵,半晌向笔墨走去。 走到笔墨前她缓缓停下脚步,良久她忽然拔下头顶的簪子,用尖端抵住自己的脖颈,转身看向门口的士兵。 “我要见齐齐勃安!” 听花枝说要见齐齐勃安,士兵们皆是一愣。 花枝又大声重复一遍,“去找齐齐勃安!只要说是我要见他,他自会过来,我有话要和你们主子说,若是我死在你们面前,你们都逃不了责罚!” 她知道看守自己的这些人,都是齐齐勃安的手下,虽然现在看是听命于夏禾,但心里还是对齐齐勃安忠诚的。 听见她有话要说,士兵面面相觑,有些犹豫,最后交头接耳了一番后,一个人转身快速的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营帐外便传进来嘈乱的声音。 齐齐勃安冷着脸色掀帘进来,看着花枝问道:“你要见我?” 花枝仍然没有放下手,说道:“对,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 齐齐勃安在花枝身上扫视一眼,片刻后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其余人立刻退了下去。 到底是齐齐勃安留了一手,在花枝身边安排的都是他的心腹,他一直怕夏禾背信弃义,才会暗暗决定控制住花枝这个‘把柄’。 看到人都出去了,花枝继续说道:“我要你帮我把阿依努尔救回来。” 齐齐勃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慢向花枝的床榻边渡步走去,最后掀起衣袍坐了下来,视线在花枝身上来来回回的看着。 “怎么?难不成顾长夜的女人,是想‘自荐枕席’吗?为了一个侍女,要牺牲自己!” 花枝一阵恼火,用力‘呸’了一声,“你别想的美了!我自有好东西和你做交易。” 他来的兴趣,“什么东西?” “兵器图。” 听到花枝的话,齐齐勃安皱了下眉头,片刻后哼笑,“半张兵器图,你一会儿和夏禾做交易,一会儿又跑来和我做交易,你真当我是傻子?我凭什么信你?” “我和你做交易要的是双赢,我和他做交易到最后就是个输,半张兵器图都得不到!”花枝愤愤说道。 齐齐勃安不解,“什么意思?” 花枝:“夏禾从我这里拿走这半张兵器图,我什么都得不到,只能乖乖成为他的棋子,但是你不一样,我和你要做的是另外一个交易,你若能想办法从夏禾那里拿到另外半张兵器图,让我看上一眼,我就将兵器图画给你。” 齐齐勃安:“你这女人太狡猾,到时再和今天一样耍滑头,不给我怎么办?” “夏禾不想杀了我,但是你无所谓不是吗?到时你便杀了我,我和你不必周旋,自会给你。” “有意思,这就是你说的共赢,我们两方都拿到完整地兵器图?”齐齐勃安来了兴趣。 花枝:“对,你想想,夏禾想要兵器图就是独占,有了那把武器,他的士兵便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但和你做交易,我们两方都拥有兵器图,那最后的输赢看的就是自己的本事,既然是做交易,我为什么不选个公平一些的!” 齐齐勃安神色微沉的看着她,片刻后,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站起身走到花枝面前,看了一眼花枝手中拿着的簪子。 “我终于明白为何顾长夜对你念念不忘了,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还真是让人想咬住不放。” 花枝一阵反胃,转开脸,表示自己对他的厌恶。 齐齐勃安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实诚之后想让我把你送回到顾长夜身边。” 花枝心头微动,“你做得到?” “这兵器图便是做出来也要等上几日,没有那把武器之前,夏禾手中的人终是多余赫然的士兵们,你让我和他立刻翻脸是不可能的。” 花枝 早料到这个说法了,冷哼一声后说道:“我自然也没奢想这个,你只需将阿依努尔救下来,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就这个?”他有些诧异。 花枝点头。 齐齐勃安她也信不过,自然还是要自己想办法离开。 齐齐勃安略微思忖,片刻后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让我考虑考虑吧。” 考虑?! 花枝一惊,她不是没有时间等,只是不知道阿依努尔还能等多长时间。 花枝的身上一卸力,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 若是阿依努尔因她而死,她会愧疚一辈子,可是她还能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还是陌生的婢女来给花枝送的饭菜,花枝的心下凉了一片。 齐齐勃安也没了消息。 花枝颓丧的坐在营帐内,心底很不好受,最后大哭了一场。 下午的时候,夏禾才又来和她算账。 看到花枝红肿的双眼,夏禾冷笑一声,“昨夜给你机会你不救人,现在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 “夏禾!”花枝恨不得将他名字咬烂。 夏禾对她的模样没有半分理睬,“你最好乖乖的赶紧滑下来兵器图,这样还能少遭一些罪,我再给你三日的时间,看不见兵器图,下一个我就拿你腹中的孩子开刀。” 说完,他大步离开。 齐齐勃安不同她合作,那她只剩下三天的时间可以想办法了。 花枝开始慌起来,缩在床榻上,脑中乱成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到入夜三更时,营帐外突然大乱。 这场乱不同于平日里的小打小闹,将所有人都惊醒。 花枝本就没有睡过去,被这一阵动乱惊得坐起,半山刚起身走出营帐。 营帐外把守的人也只剩下一个,其余士兵全部都向一个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花枝奇怪的问道。 是并没有理会她。 花枝知道再问这人也不会和他说,没有得到命令,他们没有人会搭理花枝,以免自己和阿依努尔一个下场,花枝只好在一旁静静看着,片刻后她发现远处的天边大亮,似是着了大火,火光冲天...... 花枝心头一跳,那个方向好像就是边关。 难道是边关的队伍终于开始对阵了吗?! 第593章 两张兵器图 花枝正想远处眺望着,另一边一个人影慢慢走近她的营帐。 直到那人走到自己身边,花枝才注意到。 齐齐勃安够了下唇角,对花枝说道:“我来找你做交易了。” 花枝却没有多惊喜。 她昨日找齐齐勃安做交易,也是为了阿依努尔的事情,眼下阿依努尔已经死了,她为何还要和这个人做交易。 花枝冷着脸转身走回营帐,齐齐勃安跟在她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等到他放下帐帘,花枝才转过身,看着他说道:“阿依努尔死了,你还拿什么和我做交易。” 齐齐勃安笑起来:“在夏禾那里阿依努尔是死了,可在你这里她还没死。” 花枝皱眉,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昨日我已用其他人偷偷将阿依努尔换了下来,死的是其他婢女,现在可以和我做交易了吧?” 花枝的眉头皱的更紧:“你说什么?” 齐齐勃安继续说道:“你若想见她,明日我在想法子让你见她,但是现在你就要把兵器图画给我,夏禾现在人正在边关军队那里,我想法子让人把他身上的图换了过来,等一会儿他回来,我还要原方不动的放回去,才能不叫他生疑,所以你还是抓紧时间。” 听到阿依努尔还活着,花枝心底是欢喜的,可一想到齐齐勃安是用另一条人命换回的阿依努尔,花枝心底的滋味便复杂起来。 说到底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做不到两全,能有眼下的结果,她只能接受,没的多求。 想了想,花枝说道:“好,把你手上的图给我。” 齐齐勃安摇头,“我没有夏禾那么傻,你先把那半张图画下来,我才会把我手上的这张图给你看。” 他会这么做,花枝也不稀奇,轻笑一声:“好,给我纸笔。” 齐齐勃安命令外面的人拿来纸笔,花枝便提着袖子,一笔一笔画起来。 一边画着,花枝一边问道:“边关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呵,怎么?你担心打起来了吗?放心,顾长夜也不是吃素的,你看他很里的样子,但我在战场上见过他,比起蛮干,他更喜欢用手段,刚刚夏禾的人来报,说边关的粮仓被人烧了,想来就是顾长夜派人干的。”齐齐勃安漫不经心的说道。 花枝的身子微微一顿,片刻后掩唇笑起来。 “笑什么?”齐齐勃安奇怪的看着她。 花枝继续画着,“我向来知道他不是会蛮干的人。” 她看过他看的书,听过他的计谋,自然知道顾长夜是什么样的人。 花枝从来不担心他会出错,只是担心自己会成为他的牵绊。 良久,兵器图画好,花枝拿在手中看着他,“现在把你那半张给我看看,不然我不会将手中的图交给你的。” 齐齐勃安的视线幽幽在花枝手中划过,冷声说道:“你就不怕我直接上手抢。” “你打可以来抢,不过我会告诉夏禾你和我做交易的事情,倒是来个玉石俱焚,你只是拿到了兵器图,可还没做出弩箭,你也说了你现在,还不想和夏禾翻脸。”花枝说道。 齐齐勃安面色阴沉的看着她,半晌起身将手中的呢过图递给花枝。 花枝急忙拿过图,视线在上面来来回回的扫过,半晌才抬起视线将两张兵器图都交了过去。 齐齐勃安有些诧异的看着她,“你当真这么快就能记住?” 花枝淡漠的回道:“我自小便记性比别人好,没什么好稀奇的,你快些离开吧,莫要被夏禾发现了,还有我明日要见阿依努尔,如果见不到她,我也会同夏禾说出你我做交易的事情。” 齐齐勃安惊讶于花枝的缜密。 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有花枝这样的胆识和能力,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嫉妒顾长夜,身边竟然能有如此姿色和聪明的女子。 不过齐齐勃安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对花枝也没有其他的想法,很快便转身离开。 花枝心底暗暗地激动。 眼下两张兵器图都在她的手中,只要能将兵器图叫给顾长夜,那这场战争顾长夜是必赢的。 只是要交出去,又是一个难题。 花枝想到了陶知节,但转念一想,陶知节现在也是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把这个难题交给他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良久,她轻声叹息,转头看向营帐的门口。 如今只能希望,今夜的骚乱,能让眼下的局势发生改变...... ...... 粮仓的火并没有烧多久,虽然部分军饷被烧毁,但对夏禾并没有多大的打击,只是觉得有些恼火。 三日后,边关的战争正式打了起来。 花枝只是偶尔能听见门口士兵的议论,关于边关的战役,蜀国那边更胜一筹,虽然夏禾的军队算不上输,但却应对的很吃力。 听到这样的消息,花枝很开心,只是心下也开始忐忑起来。 夏禾应该已经等不及了。 她刚有了这样的想法,那日傍晚的时候,便果然看见夏禾一来你阴沉的过来,还带了一个婢女。 婢女手中端着热腾腾的汤药。 夏禾走进来,双眸阴冷的睥睨着她,“画,不画就把这碗汤药喝了。” 花枝看了一眼婢女手中的汤药,立刻便知晓是落胎的药。 这个孩子会是顾长夜的软肋,自然也是她的,夏禾掐算的很不错。 不过花枝也早就有了准备,低头莞尔一笑,“夏丞相果然会拿捏人心,当初便是将温云歌这样耍的团团转吧?然后让她害死了我的亲生母亲?” 夏禾冷笑一声,“对,是又如何,她们两个一个天真,一个愚蠢,不过都是任人玩弄的东西,死了有什么可惜?” 花枝不言,半晌起身走到桌边,“好,我给你画,只要你放过我的孩子。” 夏禾蹙眉,“只要你不再耍花招,我眼下也不会东尼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有利用的价值。” 在他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是要论价值的。 花枝沉默的拿起纸笔,细细回忆着兵器图花了下来,半晌画好后交给他。 夏禾有一瞬间的不相信,毕竟花枝一直在耍滑头,这次怎么这么痛快的画了? 花枝看出他的怀疑,说道:“你若觉得有假,便让工匠看看,若这图有假,他怎会看不出?” 夏禾冷冷的看向她,片刻后大笑起来。 “好!若有假!我就拿了你的孩子,去个顾长夜看看!” 第594章 恭喜 夏禾说着最恶毒的话,然后拿着兵器图转身离开。 花枝的双腿一软坐在椅子上。 她这段时间大概把这辈子能说的谎都说了,等到夏禾和齐齐勃安发现不对劲后,一定会恨不得把她杀了。 “你说那个顾长夜,说到边关亲自带兵,怎么这几日都没见到过他的人影?” “谁知道了?没准是因为他的女人在咱们手中?而且夏丞相的那些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那八千精兵再厉害,咱们这边加加减减人也多过他们,估摸着怕自己出面打了败仗回去不好交代吧。” 外面的士兵说着笑着说着边关的战况,花枝却无心细听,靠在床榻边,垂眸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不知什么时候,她就那样半坐着睡了过去。 她时常做梦,梦到的都是些过去的事情,儿时的自己,冷漠的温云歌,还有血淋淋的灭门。 再到后来给了她希望的顾长夜,对她冷漠的顾长夜,对她温柔的顾长夜,说喜欢她的顾长夜,最后伤害她的顾长夜。 明明只是一场梦,她也知道那些都是过去了,现在的顾长夜对她很好,可那种伤心难过的感觉还是止不住。 梦中有一直温暖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眼角,带走泪珠。 花枝倏地惊醒,看着黑暗中站在她身旁的人,被吓了一跳。 刚要惊叫出声,那人连忙捂住她的嘴。 声音发不出,花枝便对那人拳打脚踢,那人又伸出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中。 花枝不是不知道外面那些士兵是如何看自己的,每次他们的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游移,都会让她觉得一阵恶心,也让她心里一直隐隐不安着,生怕哪日某个人对她起了不好的心思。 眼下被人这样抱着,花枝心底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全部爆发,她喊不出来,就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面前的手,眼泪像是暴雨一般,扑簌的落下。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可身后的人却没有半点松手的意思,反而报的更紧了些。 “对不起。” 花枝的动作倏地顿住。 那个声音有些哽咽,可她听得很清楚。 花枝震惊的慢慢转过头,仔细去看身后的那张脸。 原本出现在梦中的人,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一时不敢确定,自己是醒了吗?还是其实她还在梦中? “枝枝,对不起,我又把你弄丢了,我明明说过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顾长夜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是温热的,花枝这才感觉到真实。 她轻颤着抬起手指,用指尖去触碰顾长夜的脸颊,感觉到顾长夜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才压低声音不可适宜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长夜的眸底有些微的光亮,没有给她回答,而是按住她的脑后,用力的稳住她的唇。 带着所有的思念,缱绻和懊恼。 他用了些力气,花枝甚至感觉到了疼痛,却不想推开他。 过了良久,两个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花枝红着眼眶看着他,最后伸手抱住顾长夜的脖颈,低声哭起来,“顾长夜,我好想你。” “我也是。”顾长夜的声音很温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半晌花枝擦着眼角的泪花,抬头看向顾长夜,“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长夜:“前几日我让人烧了夏军的军饷,虽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大的损失,但是却引起了不小骚乱,衬那个时候,我装扮臣个夏军的模样,混了进去,这几日又托陶知节,混进了这里,今夜正好是我当值,我将门外的守卫支走了,这才能来看你。” 花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看见她穿着夏军的衣服。 她却皱起眉头,“这样很危险的,不说赫然那些人,夏军里面有多人都认得你,你若是被他们认出来,必死无疑!你疯了吗?” 看见花枝关心他的样子,顾长夜竟笑了出来。 “我知道,我自然做好了周全的计划才敢如此行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顾长夜轻声说着,只为了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可花枝还是不嫩刚接受她的说法。 她知道现在的夏禾有多么想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些,花枝又有些想哭鼻子了,“你知不知道,夏禾多么想要你死,你还偏偏要往虎口中送,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的事情,那我和孩子的希望也就彻底没有了。” 看见她的眼泪掉着,顾长夜有些慌,他没想到花枝会哭的这么厉害,他也从没有见过花枝这样子,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体忽然一顿。 “你,你刚刚说什么?孩子?”他有些呆怔的看着花枝。 花枝吸了吸酸涩的鼻尖,眨眼看着他,“陶知节没有和你说吗?我......有身孕了。” 说道最后,花枝的脸颊变得滚烫。 而顾长夜也彻底僵住。 他细细回想陶知节送去那两幅画。 笼子中的两只麻雀,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等回过神后,他更加手忙脚乱起来,也不敢再用力抱着花枝,生怕自己多用一下力会伤到她。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花枝这才破涕而笑,紧紧抱住他,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恭喜你,你要做父亲了。” 顾长夜慌乱的手渐渐停下来,最后轻柔的揽着她,心底的欢喜从声音中蔓延出来。 “嗯,你也是,你要做娘亲了。” 说完这话,顾长夜的脸色有阴沉下来。 他想到夏禾对花枝用刑的事情,恨不得将夏禾千刀万剐,便是砍下他的人头,都难解他心头之恨。 “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顾长夜做好了决定,便立刻将花枝打横抱起,打算带着她杀出去。 他不想再看着花枝在这里受苦,只想立刻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可刚走出一步,花枝急忙抱紧他的脖颈,低声说道:“不行,我还不能离开!” 顾长夜皱眉看着她,“不行,我必须送你出去,不能让你再留在这里。” “现在夏禾还不会拿我怎么样,他知道我有了你的孩子,便想将我当做最后的杀手锏对付你,我在这里才能蒙骗住他。” 花枝急声说着,最后靠近顾长夜的耳边,将声音压得更低,“我拿到兵器图了。” 第595章 将有决断 听到花枝说拿到兵器图了,顾长夜没有惊讶,反倒是皱起眉头。 他沉吟半晌,沉声说道:“那你更不能留在这里了,必须离开这里。” 花枝紧紧扯着他的衣袖,“我当然该和你一起离开,可外面戒备森严,你有十足把握将我毫发无伤的带走吗?” 顾长夜想也未想,便说道:“我自然不会让你受一点伤,便是搭上我的信命,我也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花枝连忙捂住他的嘴,“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死,你难不成不想要我和孩子了?我在这里暂时算安全的,至少眼下我能拖住夏禾,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拿着兵器图离开,到时光明正大的带我离开,而不是要冒这样的风险离开。” 顾长夜皱眉听着她的话,刚想要张嘴说些什么,花枝突然仰头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我很想你,你还没有八抬大轿将我娶进门,所以我会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快些来接我,知道了吗?”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 像是微风吹过柳絮,像是雨滴打在平静的湖面,像是寂静夜里的一点萤火。 她不曾说喜欢,却撩动了顾长夜的心弦。 顾长夜心底隐隐作痛,百般的不愿,却还是要放下花枝。 他将花枝放下后,依然抱着她不肯放手,“我会来的,马上就会来的。” 花枝笑着点头,然后说道:“我现在就将兵器图画给你。” 她推开顾长夜,摸索着点燃一盏烛灯,然后连忙找出早就藏好的纸笔,在桌子上认真的画起来。 顾长夜在一旁看着她,片刻都不想移开视线。 哪怕只是片刻,他都异常的珍惜。 花枝放下笔时就,看到的就是顾景深那双深情眼。 都说爱一个人,随着时间,这份感情也会减淡,但是花枝明显能感觉到,顾长夜并不是如此,反倒两个人在一起越久,他就陷得越深。 “拿好图,有了这个夏禾必定会输,还有不用顾虑我,为了孩子我也不会让自己受伤的。”花枝轻声说道。 顾长夜‘嗯’了一声,但是声音里有很多的不情愿。 看着他有些烦闷的表情,花枝笑起来,快速的吹熄了那盏烛灯,转头钻进顾长夜的怀中,紧紧抱着他,“再抱一会儿,你就走吧。” 顾长夜一阵沉默,片刻后沉声说道:“我并不想走。” 花枝心里泛着甜,却还是严肃的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任性了?明明那边更需要你。” 顾长夜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低头再次含住花枝的唇瓣,辗转反侧,半晌才意犹未尽撤离,在她耳边,声音暗哑的说道:“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外面有了巡逻士兵的声音,花枝来不及因为他的话感动,轻轻将他推离。 “走吧。” 顾长夜的眉头重新紧皱。 花枝很难过,面上却还是假装加强。 半晌顾长夜才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快要离开的时候,花枝忽然叫住他。 “顾长夜。” 他转身看向她。 花枝对他露出笑容,“记得给孩子想个名字。” 明明四周昏暗,她却笑的明媚,一如那年她站在树下,满天飞舞的花瓣间,她笑得开朗动人。 落入他的眼中,扎根住进他的心里。 顾长夜点头,弯身走了出去。 茫茫夜色,他曾来过就像是一场梦。 但花枝却没有了不安,回到床榻上安稳的睡了一觉。 天未亮,夏禾就带着人闯进了花枝的营帐中。 这等无礼之举让花枝十分厌恶,可也只能瞪眼过去,要是和夏禾讲这个理是无用的。 她看着夏禾,冷笑一声问道:“你又有何事,兵器图我已经给你了,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话音刚落下,夏禾转身倏地抽出身后腰上的佩刀,刀尖指着花枝。 “昨夜是不是顾长夜来过了?”他冷声问道。 花枝从容的看着他,半晌垂眼问道:“你可真有意思,他若是来过我会告诉你?而且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夏禾:“昨夜这里进了可疑之人,只有你营帐前的士兵被迷晕了,不是顾长夜还能是谁?” “若是他,他早就带带我走了。”花枝道。 夏禾冷哼一声,“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大概是将兵器图给他了吧?” 听了他的话花枝也笑了出来,捂着小腹一时收不住笑声。 “我当你坐到丞相的位置有大的智慧,也不想想,我现在只有半张兵器图,交给他然后我自己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 她问完,夏禾闪过一丝怔然。 即便他心里察觉到了花枝的不对劲,可却还是说不通眼下花枝还在这里的理由。 良久,夏禾放下刀,冷声警告:“你最好乖乖呆着,我还能放你和孩子一条生路,若是让我知道你耍什么心眼,我定将活生生的挖出你肚子里的东西。” 被夏禾反复的这样危险,花枝倒是麻木了。 她神色淡淡的看着夏禾离开。 眼下她只要暗暗祈祷顾长夜早些走出弩箭,打败夏禾...... ...... 蜀军和夏军一连交手了四五回,都没有分出胜负,倒是让两军皆是很疲惫。 不过幸好蜀军的抵挡,没有将战火蔓延到蜀国的其他位置。 倒是赫然民不聊生,民怨人怒。 这一仗一直拖到了一月后,才出现了转机...... 夏禾制造出了弩箭,试过后威力果然不同凡响,而此时齐齐勃安也已带人造出了弩箭,他打算等到夏军和蜀军两败俱伤是,再来个黄雀在后。 面上二人见面还是笑意吟吟,其实各怀鬼胎。 夏禾给顾长夜送了战帖,他已经等不及,便约在三日后,浣沙关大战一场,心里打算至此做个了解。 齐齐勃安也认准了这个时候,打算实行自己的计划。 陶知节将夏禾战帖的事情,想法子告诉了花枝。 花枝的心有些忐忑。 三日后吗? 一切就要有个决断了,不知顾长夜那边还来不来得及。 到底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还未可知。 第596章 胜负未定 主帅的营帐中,夏禾坐在高坐上,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把造型有些奇特的弓弩。 下面是他的三位大将,看着他拱手笑着说道:“恭喜丞相,终于拿到了这把利器!” 夏禾的喜悦蔓延至眼底,良久,指尖轻轻敲了敲弓弩的末端,“这些年一直让你们在赫然准备,让那些士兵练习用弓弩,这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一人站出回道:“士兵们已经能熟练的使用弓弩,只等将此物交到他们手中,定能将顾长夜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说完,那人大笑起来。 夏禾的唇角也弯了弯。 于他来说,拿到了弓弩,就等于获胜了。 曾经宋婉思心心念念的东西,就在他的眼前,好像只要他肯伸出手就拿得到。 “好,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丞相下令。” “明日,我便要让顾长夜消失。” ...... 烈日当头,像是下了火一般,热的人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吃力。 偏是这样的日子,士兵们还要站在浣沙关外,十分警惕的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头。 “王爷呢?” 李丛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旁的领将开口问他,他却没有应答。 这段时日顾长夜一直未露面,让军中的士兵们心中有些发慌。 原本领将没有多想,可是都到了今日,还未见到顾长夜的人影,领将也开始不安起来。 “王爷莫不是......” 听出领将声音中的不安,李丛沉声说道:“不要乱想,王爷有要做的事情,今日你只要挡住那些人,不让他们越过浣沙关一步便可。” 领将叹气,视线看向面前的士兵们,“不是我多虑,我们分明有八千将士,怎的偏偏今日只用八百人来抵挡?这......挡得住吗?” 李丛一阵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挡不住便撤吧。” 领将一惊。 这话听着摆明是要放弃的意思,尤其是从李丛的口中听到,更是让原本该有士气跌损不少。 “顾长夜呢!怎么?这时候打算做缩头乌龟了吗?” 对面的将领已经骑马站出来,得意的在那边叫嚣着。 而蜀军却无人回答对面的话。 将领也不再和李丛说话,而是阴沉着脸色,骑马走到最前方。 “你们这是已经要投降了,剩下那些都去哪里了?” “废什么话!要打就快打!” 对面的人不屑的冷哼一声,然后一挥手,大军便向这边冲来,这边的将领也不甘示弱,齐齐冲上去。 两军交战,谁也不甘示弱,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每个人都是拼上了性命,誓死要护住身后所守护的事物。 可是看着人数相差甚远的战场,蜀国的将领有些迷茫。 就凭这些人,能护的住吗? 说要亲自带兵的顾长夜消失不见,只留下他们去抵挡这些人,难道不是为了让他们争取时间,而顾长夜自己逃跑了? 又是想,拼死的气势越发的弱下去。 半晌,对面的大军不知是谁忽然大喊一声。 “上!!” 另一群人突然出现在远处,每人手中拿着一把弩,弩箭直指蜀国的士兵们。 随着‘咻咻’的声响,无数支弩箭从天而降,势头很猛,可以直接将人的身体穿透。 “撤!!”不远处的李丛声嘶力竭的吼道。 一声撤将所有人的希望和怒火浇灭。 将领的脸上已不见往日里在战场上英勇的光芒,带着身后的士兵们,迅速的撤退。 可对面的弩箭不见他有片刻停歇。 这就是这把弓弩最大的优势,根本没有给敌方喘息的时间。 看着蜀军迅速撤退,夏军将领挥手,示意众人停止放箭。 看着对面的人抱头撤离,夏军很是得意,片刻后将领下令,“趁此机会,一鼓作气,进入浣沙关!”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兵马立刻按照刚才蜀军的撤退路线前进。 浣沙关时机个关口中地势较为险峻的地方,对敌我双方都很是不利,大概也就是因为此夏禾才会选在这里一战。 夏禾的队伍就跟在大军的身后,看到首战告捷,心下非常欢喜。 婉思,我很快就能回去接你了,到时这天下就是你的囊中之物,那时你可否不再只为皇位,正眼看看我这个人? 他心中想着,一旁的侍卫骑马追上来,压低声音小声说道:“主人,赫然的一批兵马不见了,阿史那赫里还有齐齐勃安也不见了。” 听到这话,夏禾皱起眉头。 一股不安隐隐生起。 “派人去找,找到后立刻回来汇报,莫要让他们两个在此时跑来坏我的好事。” “是。” 说完,侍卫立刻骑马转身跑开。 夏禾的眉心紧皱不开,暗暗想着这两日齐齐勃安异常的举动。 难不成他会自不量力的想要做一只黄雀? 夏禾冷笑,就凭他们拿什么和他斗? 正想着四周一圈有黑压压的人将他们包围,不断地逼近。 阿史那赫里坐在高马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夏禾,齐齐勃安沉着脸色就站在他的身旁。 夏禾看见他们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坏我好事?” 阿史那赫里:“夏丞相还真是大意,太过小瞧我们了吧?” 夏禾冷哼。 他能打退一个顾长夜,自然也不怕再打退他们二人。 队伍已经停下,弓弩队,再次将兵器对准赫然的队伍。 若说人数,赫然的人远远少于他们。 可他们刚拿起兵器不久,就见齐齐勃安一挥手,赫然的士兵也拿起弓弩。 一模一样的兵器出现在敌方的手中,这让顾长夜吃惊不已。 “你们!” 齐齐勃安大笑,“怎么样?夏丞相没想到吧?我们这也是为了自保,万一时候夏丞相真的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夏禾想到花枝,心下恨得眼压切齿,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怪不得她半点不慌张,原来本就打算着让他们两房斗个两败俱伤。 可就凭赫然这些个将士,又怎么和他的队伍比呢,无非就是多肥了些力气。 夏禾冷眼看着他们,心下恼火不已。 “就你们这些人,还想和我斗,你们会后悔的。” 原本没有这把弓弩,齐齐勃安也不会劝阿史那赫里斗这一场,可现在不一样了,这东西威力很大,而他们也不是半点优势没有。 赫然人自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若论骑射,夏禾的兵马远不如他们,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刚刚射出去那么多支箭,却不见蜀军有多少人伤亡。 谁胜谁负还未有定论。 第597章 战局 一边占了人数多的优势,一边占了骑射精英的优势。 虽然双方距离不算近,但是齐齐勃安还是能看到夏禾的脸色变得很阴沉。 大战几乎是一触即发。 扑天的弩箭降下,一时之间竟分不出哪一支是射向敌方,哪一支是射向我方。 夏禾咬牙切齿的挥刀挡下几支弩箭。 他万万没料到,这紧要的关头竟会是阿史那赫里和齐齐勃安出来坏他的好事。 即便他们的骑射不如赫然精湛又怎样,他们人多的是。 夏禾心里暗想着,可这个念头刚出,夏军的箭雨势头骤然减弱。 “丞相!我们的弩箭坏了!”有人大喊道。 夏禾的脸色一僵,骑马上前夺过其中一人手中弩。 弩可以将弩箭发射出去的铁片已经崩断,根本无法在使用。 夏禾怔了一瞬,片刻后脑中闪过花枝的脸。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弩摔在地上。 那贱人竟然敢骗他! 那张兵器图绝对被动了手脚,估计花枝没少在这张图上琢磨怎么算计他,最后才想出这个办法。 前十发箭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一旦超出这个数字,这把弩就会出现问题,因为错误结构搭建出的发射器,经不出连发就会坏掉。 队伍中的弓弩接二连三的坏掉,而赫然的弩箭接二连三的射中夏军的士兵。 夏禾皱眉,对身后没有拿弓弩的士兵喊道:“拿铁盾挡住他们的箭!” 夏军的动作十分迅速很快。 看着西喜爱和开始防御,齐齐勃安有些得意,虽然不知道夏禾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是齐齐勃安能察觉到一定是弓弩出了问题,他不禁猜测是花枝暗算了夏禾。 然而他也没有得意很久,很快赫然士兵手中的弓弩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 看到赫然队伍的箭雨也开始变弱,夏禾意识到他们一定是和他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花枝骗了两个人。 夏禾冷笑一声,他始终更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栽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两方皆发现了弩的问题,弩就不能在成为杀气。 眼下已经和夏禾撕破脸,回不了头了,看着对面的伤亡惨重,齐齐勃安横下心来。 “大可汗,我们和他决一死战吧。” 听到齐齐勃安的建议,阿史那赫里有一瞬的犹豫。 齐齐勃安:“大可汗,不能再犹豫了,现在打过去我们是有胜算的。” 听到他这样说,阿史那赫里一咬牙,最后高声喊道:“杀!!” 两军皆冲向对方,一时之间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身旁两座小山,能将下方的情况看的一览无余。 顾长夜的人全部埋伏在那里,看到赫然的队伍和夏禾的队伍打在一处,一旁的将领心中大喜。 “王爷,他们两军打的两败俱伤时,我们正好可以出动。” 顾长夜不言,心中也确实是这个想法。 半晌,下方已经有横七竖八的尸体,鲜血流的满地皆是,那副惨景简直是人间炼狱。 战争一直都是可怕的,掀起战争的永远是自私自利的人。 顾长夜轻轻蹙眉,半晌感觉差不多是时候出售的时候,轻轻身后的士兵们一挥手。 上千把弓弩瞄向下方,无数支箭射出。 看到头顶突然出现的弩箭,下面的双方解释一愣,然后再顾不上彼此,皆抬头应对头顶掉下的弩箭。 夏禾瞥见山腰间隐隐绰绰的人头,意识到他们不仅中了花枝的诡计,还进入了顾长夜的埋伏! 而且顾长夜为什么会有这把弩箭?到底花枝是什么时候交给他的? 夏禾甚至没有机会细想这件事,一支弩箭正中他的右肩,将他从马上射下。 顾长夜的士兵从山腰间冲下,收拾着双方残余的士兵。 而顾长夜骑着马慢慢走到夏禾面前,刀尖指着他的眉心。 “夏禾,你输了。” 夏禾看着他,半晌冷笑出声,“输?顾长夜你连这么不光彩的赢法都引以为荣。” 顾长夜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我要是死了,你的女人和孩子也会死!”夏禾冷声说道。 顾长夜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 看着他冷漠的神情,夏禾继续说道:“不愧是你,顾长夜,你当真是冷漠无情,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的生死都能无动于衷......” “我会保护好她,不用你来操心。”顾长夜冷声打断他的话。 然后手起刀落,刀尖快速的在夏禾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夏禾发笑,看着周遭的败局,再无力回转。 “来人,将夏禾押下去。” ...... 花枝坐在营帐中,心底十分的忐忑。 不知道远处的边关是什么样的情形?这场仗谁输谁赢?顾长夜他是否安好? 花枝胡乱的想着,忽然听到营帐外面传进来骚乱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是平日里跟在夏禾身边的那名侍卫。 他手中提着刀,一身的杀气,看着花枝阴冷的开口,“你骗了主人。” 花枝倏地站起,惊恐的后退着。 侍卫没有要和她废话的意思,立刻提起刀,向她冲过去。 因为害怕,花枝本能的紧闭上双眼。 ‘噹’ 一声铁与铁碰撞的声音响彻营帐。 花枝半晌没等来应有的疼痛,反而听到这个声音,瞬间睁开眼。 陶知节正挡在她的身前,而那名侍卫的刀已经被拦下。 挡住侍卫的刀握在阿史那云的手中,他回头看了一眼花枝,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再回头阴沉着脸色看向那人。 “你!”看到阿史那云,那个侍卫明显有些惊讶。 阿史那云的身上还穿着夏军士兵的衣服,这么多天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埋伏,本想的是去取了阿史那赫里的人头,但没想到前几日却被顾长夜拜托,来保护花枝。 花枝的性命悬在这里,他自然也放不下。 二人的刀刃立刻再次碰撞,打在一起。 陶知节带着花枝后退,一边说道:“王妃,王爷特意吩咐过一定要护您周全,若您少了一根头发,王爷都不会放过我,王妃现在和老夫去王爷那边吧。” 花枝点头,然后又想到阿史那云,有些担心的看过去。 那边打正是火热,察觉到花枝的视线,阿史那云说道:“你们先走,我马上处理好这里。” 第598章 念之 花枝跟在陶知节的身后跑出营帐。 营帐外已经乱作一团,有的士兵成群结队的向边关方向奔去,有的人则惊慌的躲起来。 见花枝看着旁人发怔,陶知节有些急切的说道:“王妃,我们要快些离开!” 花枝点头,不远处有两匹马,二人翻身上马。 身后有士兵注意到花枝,倏地吼道:“来人!那女的要跑了!!” 这吼声吸引来不少注意力,顿时一群士兵向他们追来。 二人急忙策马向前冲去。 正逃着,一支弩箭倏地从花枝脸颊侧面划过,差一点将花枝吓得松了手,从马背上跌落。 “王妃!”陶知节也被吓了一跳,忙大叫道。 花枝沉声镇定的说道:“我没事,不要回头!” 身后的弩箭越来越多,花枝的心一直提着。 半晌一支和那些弩箭方向相反的弩箭飞过。 花枝定睛向前看去,发现竟是李丛带着一队人马,手中持着弓弩。 身后的人纷纷中箭,花枝也终于安全的抵达到李丛身旁。 看到花枝,李丛神色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没事吧?” 花枝冲他浅浅一笑:“我无事。” 上下打量一番,确认她无事后,李丛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带着花枝和陶知节一路回到蜀军的营帐中。 本来便一直紧绷着,这一路又在马上劳累一番,一时放松下来,花枝便觉得很累,困意袭来,眼皮越发沉重,最后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的沉,没有做任何梦。 一切都结束了吧? “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听到顾长夜的声音,花枝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见顾长夜穿着铠甲,一身的冷然之气还未消散,人蹲在床榻旁变,紧握着她的右手。 看见他,花枝笑起来。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夏禾呢?” “已经关押起来,还有一小部分残余的队伍在做无用的反抗,没关系,李丛会带人解决的。” 顾长夜说没关系,花枝便无条件的相信。 她笑着点头,然后倾身圈住顾长夜的脖颈,紧紧抱住他,“太好了......我真的好开心。” 顾长夜的唇角也浅浅弯起,轻抚着她的背脊,良久轻声说道:“我也是。” 营帐外有匆匆的脚步声。 花枝知道和赫然的争端还没有结束,她让顾长夜去忙,可顾长夜却不肯离开,说已经将事情交给李丛去办,今夜他只想陪着她。 拗不过他,最后花枝只好不再说此事。 顾长夜脱下铠甲,穿着里面干净的衣衫躺在床榻上,将花枝揽进怀中,唇瓣贴着她的额头,低声的对她说道:“我发现,我真的很容易将你弄丢,所以从今往后,你不能离开我片刻,这样的事情若再发生一次,只怕我要减寿十年。” 花枝皱眉抬头,“不许胡说。” 他轻笑,不和她争辩这件事。 花枝突然想起还在宫中的皇上,连忙问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身上的蛊毒可否解开了?” 顾长夜点头,“前日郑太医送来密信,蛊虫已经从皇上的身体中拿出。” 花枝松了一口气,可瞧见顾长夜微蹙的眉心并没有松开,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顾长夜略微思忖了片刻,最后淡淡说道:“没什么。” 因为顾长夜本就时常喜欢皱眉,她并未多想。 “对了,上次我和你说,让你给孩子起个名字,你想好了吗?”花枝看着他问道。 顾长夜怔了一瞬。 花枝以为他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些气恼,“你忘记了是吗?” 看出她不开心的样子,顾长夜失笑,“没忘,怎么会忘记,这是你与我的孩子,他的事情我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说完,他略微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 “枝枝,从前我总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将另外一个人装在心底,一生只念一人,还奢望着来世也可以再相守。” 他的眸底是深邃的缱绻,让花枝陷进去,在无可自拔。 一生念一人,与之相守,生世不渝。 “念之,若是男孩便取与之相守的芝,若是女孩,便取芝兰玉树的芝,你觉得可好。” 听着顾长夜的话,花枝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好。” 念之,念芝。 分离的每时每刻,他都在想念着他心底的花枝。 幸好她总是会回到他的身边,而他今后也不打算再放手。 花枝窝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渐渐睡熟。 隔日一早,花枝睁开眼时,身旁已不见顾长夜的身影。 她刚要起身,便看见子眠端着一叠衣衫走进来。 看见花枝,子眠的眼眶顿时红起来。 “王妃......对不起,是奴婢不好。” 她上来便道歉,花枝想了又想才明白她为什么对不起。 花枝起身走到她面前,笑着说道:“那不是你的错,夏禾有心要掳走我,换做别人未必有你做的好,不要哭,哭多了就不好看了。” 见花枝被掳,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子眠反而更加难过。 好半会儿她才止住眼泪,侍奉花枝换好衣裳。 花枝被禁足了许久,终于获得自由,哪怕顾长夜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歇着,不要乱走,她还是想要出去看看。 边关处剩下的那一小支队伍,很快也被蜀军剿灭。 赫然的队伍则打了败仗,想要逃离,却没想阿史那云带了自己的一小只队伍,从后方拦截,将阿史那赫里和齐齐勃安二人擒住。 因为阿史那赫里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阿史那云没有顾及半点手足之情,砍下了他的头,倒是齐齐勃安,阿史那云一直欣赏他的能力,给了他选择,一生效忠于他,或是在大牢中度过余生。 齐齐勃安震惊阿史那云给的选择,然后想起当初为何阿史那云的呼声为何会那么高。 这个人从来格局和眼界都比阿史那赫里要高。 最后齐齐勃安选择效忠于他。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花枝听到战场的事情,总会有些怅然。 她走到关押夏禾的地方,似乎顾长夜交代过不用拦她,守卫的人很自然的给她让出条路。 铁牢中,夏禾披散着头发,一身囚衣坐在干草堆上,看到花枝时,低声冷笑出来。 “怎么样?看到我这么狼狈,你很开心?” 第599章 一生一世 花枝站在铁牢外,眸色低沉的看着夏禾。 夏禾的才智与谋略,但凡用在黎民百姓的身上,他都是不可多得之才。 “夏禾,你做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问完,看见夏禾的肩膀微微一顿,片刻后低笑起来。 “你问我为什么?你该清楚啊,为了喜欢的人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吗?” 花枝摇头,“我不清楚,我做不出为了喜欢的人,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将无辜之人置于水火之中。” 夏禾看着她冷笑,“装什么高尚!你做不来只是因为你从没有爱一个人深入骨髓!!” 花枝定定的看着他,半晌轻叹出声。 “别为自己的自私找理由了,你和宋婉思,都是自私的人,你若爱她,就不会带着她一步步走错。” 说完,花枝转身离开。 夏禾的双目圆瞪,几欲眦裂。 可最后他还是恢复了一副颓败的样子,他输了,宋婉思便再不会给他一点目光。 说到底,他的情就如一纸空谈般...... ...... 半个月后,战场回归平静后,花枝便跟随顾长夜班师回朝。 此时皇上已经康复大半,可以上朝了。 顾长夜不在的那段时间,朝廷中曾有过一阵动荡,顾长夜先是接过了监政,又突然要去边关亲自带兵,引起许多大臣不满,秦将军极力镇压朝堂上的流言蜚语,最后却还是差点让朝中的状况分崩离析。 幸好此时顾长锦出现在了朝堂上。 都以为他病重了,这般没有征兆的出现,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不过朝中的纷乱便被压了下来。 此次平定了夏禾的叛乱,没让边关之内的百姓遭受到一点战乱的侵害,一时之间人人称赞顾长夜,只道他是最在乎百姓的好王爷,没有他,此次一定会战火连绵,百姓遭殃。 顾长夜回到朝中后,在无人敢说他的坏话。 看到顾长夜,顾长锦很开心,可那些话并没有在朝堂上说,只是照例给了他嘉赏。 而那之后,顾长夜去书房见他的时候,顾长锦起身抱了抱他。 “这次你做的很好,萧贵妃和阮姑娘的仇都已经报了,你心中的结也该解开了吧。” 向来神情凉薄淡漠的顾长夜,却难得的没有紧绷着。 他眸底曾经的冰霜早就化开,变得柔和了许多。 虽然没有出声回答皇上的话,但他自己很清楚。 比起在仇恨中活着,他更向往的是余生追求自己的所爱。 夏禾的罪行一一被昭告天下,曾经上杆子巴结夏禾的人,此时也没人敢再为他说一句话。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一话经久不衰。 两个月后,夏禾问斩。 那时花枝的小腹已经微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需要好好养着才能做到万无一失,而且那么血腥的场面,也不适合给孩子看,所以并没有去。 李丛倒是去了,回来以后一面觉得快哉,一面又觉得唏嘘,曾经风光一时的夏丞相,如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的可怜,是万千的可恨筑成的,花枝倒是不同情他。 夏禾一死,被关在天牢中的宋婉思彻底没了希望。 她的恨,她的怨,终究落了空,大梦一场,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若真说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只有夏禾对她那近乎愚蠢的爱意。 到最后,夏禾也没了。 顾长锦去天牢中看她,看到她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只是皱了皱眉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与夏禾的事情,成了宫廷的秘闻,没人敢外传,也没人敢外传,这是皇家的丑闻,说出去便是个死。 而顾长琪,顾长锦是想放过的。 稚子无辜,更何况顾长琪真的什么也不懂,他不该平白遭这些劫难。 可就在顾长锦要颁布放过顾长琪命令的前一夜,天牢中着了一场大火。 火势冲天,照亮了半边夜空,这场火要比当年花枝假死那一次还要大。 包括里面看守的禁卫,无一人生还,连失火的原因都无从查起。 隔日花枝知道了天牢失火的消息,也知道了顾长琪身亡的消息。 有一瞬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生命何其的脆弱,那个曾经找她治金鱼,一起做标本的孩子,就那样葬身于火海。 他们还曾经拉勾过,说要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日顾长夜回王府格外的早,推门进入便看见花枝坐在桌前反着书籍,若无其事的和他说话。 可他还是注意到她眼角的红意。 顾长夜什么也没说,默声走到她身旁抱住她,轻声的安抚着。 原本收住的哭意,在他的哄声中反倒又袭了上来。 第二年的春日,念之出生了。 念之出生后,皇上曾问花枝要不要回到宫中继续做医司。 花枝想了想左后还是摇头拒绝。 做医司很好,可来来回回她只能医那么几个人,比起皇宫,她更想去医治那些有需要的人。 她这么想的便也和皇上这么说了,曾经皇上有需要,她便留在了皇宫中,如今他不需要了,皇宫便不需要她了。 皇上听后大笑起来,觉得她说的是,便随她去了。 可临走前,皇上又说了一句。 “你早晚会回到这里的。” 花枝并未多想。 阿史那云成为了赫然的大可汗,第二年便再次造访蜀国,只是这次是为了和平二来。 两国之间商定之后再不会入侵彼此领域,赫然和蜀国的商队彼此进入领域时,减少通关的事项,让彼此来往更加方便。 阿史那云还特意去看了花枝的孩子,嘴里时常的念着,这个孩子像她,一点不像顾长夜。 花枝被他逗笑。 听说阿史那云偷偷跑来见花枝,原本在宫中的顾长夜急忙忙的跑回来,还一副提防的模样的看着阿史那云,一直到他离开。 花枝笑顾长夜怎么到现在还能吃阿史那云的醋,顾长夜不言,但是却隐隐生闷气的样子。 最后花枝哄了一夜,才将他哄好。 又过了三年,皇上在某个夜里突然驾崩。 朝中乱作一团,只有顾长夜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一点吃惊或慌乱。 后来花枝才知道,蛊虫虽取出,但日积月累,蛊毒早就深入骨髓。 顾长锦只是续了命,但并没有真正的解毒。 按照遗诏,顾长夜登基,花枝跟随他重新回到了皇宫中。 她这才明白那句话,她终归还是回到了这里。 登基后有很多人劝顾长夜纳妃,以此来填补有些空荡的后宫,并且为皇家开枝散叶。 但却被他一一拒绝。 花枝在夜里问他:“为什么不听他们的?如今你是皇上,纳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不会怪你的。” 顾长夜却又生气了。 “你不知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吗?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无所谓吗?” 花枝怔了一瞬后,‘噗嗤’笑了出来。 “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又要做父皇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