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我没想撩你》 恩公,我没想撩你_1 《恩公,我没想撩你》 作者:林不欢 文案: 【这是一个少年为了报恩发愤图强最后却被恩人睡了的故事。】 柳岸从灭门之灾中侥幸逃得一命,却不慎落入风尘之地, 他心灰意冷之时,却得知有人不惜冒着风险,帮他葬了全家人的遗体,于是他心生感激,立志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报答对方! 不过,柳岸发现想报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因为全世界的人都以为他要爬恩人的床!!! 柳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要误会我? 恩人:如果你不喜欢爬这张床,我可以换一张…… 【注:攻受身心都是彼此的唯一,不要担心受开始的处境~~】 受:一心想要报恩却无意间把恩人撩得春心萌动! 攻:一本正经培养下属却发现自己养了一只忠犬!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岸,刘璟 ┃ 配角:金路生,杨峥 ┃ 其它:养成,忠犬,复仇,爽文 第1章 灭门 戌时已过,漓州城内的江面上还飘着零星的画舫,那是城中仅有的灯火之一。隔着江边几条街的距离,十数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从黑暗中涌出,又快速没入了黑暗中。 凌冽的杀气在黑夜的掩映下变得悄无声息,而即将被这伙黑衣人“光顾”的杨家大宅此刻十分静谧,全府上下几乎都睡下了,就连守夜的家丁也打起了瞌睡。府中没有人能想到在这个夜晚,他们将悉数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然而在杨家的后院中,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鬼鬼祟祟的猫在柴垛旁,他大概是阖府唯一一个还醒着的人。入夜时下了一场秋雨,地面潮湿未退,刚入子时正是抓蛐蛐的好时机。 少年大概是怕被长辈发觉后遭到责骂,所以也没点灯笼,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圆溜溜的,大气都不敢出,仔细判断着虫叫的方位。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此起彼伏的虫叫声,不过突然有几声轻微的悉索传入了少年耳中。要说这少年别的本事尚未知,耳聪目明确是超过常人,当即也不犹豫,矮身钻进了旁边湿漉漉的垛洞中。【注1:垛洞】 少年身量本就小,窝在那垛洞里十分宽绰,他甚至不忘把自己的灯笼和家伙什儿都一并拿了进去。他可不想蛐蛐儿没抓着,先被府里的人抓着了。 不过,少年很快就意识到方才那轻微的悉索之声好像不是府里之人的脚步声,因为来人显然不是一个,而且个个都是高手。少年武艺不精,却也自小就跟着教习师父瞎练过,能分辨得出练家子与常人的不同。 几乎是一瞬间,少年心里就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想法子给家里人报讯,起码弄出点动静先把人弄醒。因为他觉得这些人不是来谋财就是来害命的,若是带着善意不可能翻墙进来。不过他还未及行动,就有人先行了一步。 “什么……”接在后头的“人”字还未来得及出口,这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联想到这个声音之前的开门声,和随后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少年很快意识到了外头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弥漫开的血腥味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伙夫被人杀了,速度快到令人不寒而栗,而且少年并未听到武器出鞘的声音,想来杀手用的是某种锋利无比的暗器。 一场秋雨刚过,漓州城寒意初现。少年躲在垛洞里,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可他的呼吸却保持着既轻又缓的节奏,不知道是吓呆了,还是真的自制力惊人。 黑衣人很快散入黑夜中,少年很想出来,可是伙夫为他挡了一劫,他知道自己莫说是出来,即便是出一口大气,都必然是和伙夫同样的下场。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懊悔之心,后悔自己当初练功时没有更刻苦一些。 可面对这些一刀毙命的高手,又岂是刻苦一些便能抗衡的? 周围一片诡异地安静,秋虫似乎都集体哑了,不过少年知道有一个人就在自己附近没有离开,他甚至能听到那个人一深一浅来回踱步的声音,像是在悠闲地等着一个什么结果,而且那个结果似乎不需要等太久。 以黑衣人一招毙命的实力,十几个黑衣人每人出不了十招便能将杨府上下近一百口人屠尽。 旁边那人的踱步声一下下敲在少年的心尖上,明明每一步都轻不可闻,却在少年的心里凿出了坑一般,以至于许多年后少年再一次听到这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时,一瞬间就想起了这个他躲在垛洞里的夜晚。 一刻钟都不到,周围的脚步声便多了起来。待最后一个人回到此地,少年听到一个冰冷地没有生气的声音问道:“干净了?” 另一个声音道:“没有活口。” 少年心里一片冰凉,嘴里泛起了咸咸的血腥味,攥紧的双手指节都白了,一双眼睛更是因为极度的忍耐而变得通红。好在黑衣人此时不像来时那般警惕,否则定然能因着少年紊乱地气息而发现少年的存在。 过了许久,周围重归寂静,少年从垛洞里爬了出来,身上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借着夜色,伙夫倒在门口的身影顿时撞进了少年的眼里,尸体的喉咙被利器割开了,鲜血喷了一地。 少年脑子一片空白,飞奔向前院。一路上一切看似如常,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但是浓得呛人的血腥味却将少年的心推到了谷底。 穿堂过院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少年却好像走了十三年一般。他知道他正呼吸着的血腥味是从何处来的,那些人身上有着从他呱呱坠地到长成一个少年所积攒的全部情感,可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莫名其妙地悉数成了那个人口中的“没有活口”! 少年停在父亲的房门口,房门没有掩紧,应该是有人进去过出来的时候忘记了或者觉得没必要再掩上了。 在那里立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少年推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又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似乎不知道该往哪边迈步,双目有些失焦,双手无意识的攥起又握紧,最后终于从一片空白的情绪中回过了神,心里疼的揪成了一团,眼泪瞬间汹涌而下。 他起初是立在门口扶着墙哭,哭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跪到了地上,他满腔的恐惧、无助在剧烈的哀恸之后一齐涌上心头。 不知道哭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了,少年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鬼使神差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外间守夜的小仆人还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想来是在梦中就被人割了喉。 少年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也不哭了,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他就那么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的挨个看了一遍,全府九十六口人被割断的喉咙无一遗漏,尽数被他烙进了心里。 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少年由绝望到麻木,他那颗只有十三岁的心,阴差阳错的被满目的血色和呛人的血腥味锻成了坚石,这才免了心碎至死的可能。 寂静的黑夜中,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杨府门口。 恩公,我没想撩你_2 来的是一支轻装简行的队伍,为首的人是个十六七岁的英气少年。不过那少年虽然看着年幼,面上却丝毫没有稚气,反倒带着一股慑人的凌厉之气,一看就是杀过人流过血的。 少年身旁跟着的人看起来都比他年长,可态度确是十足的恭敬。而且那种恭敬是武人发自内心的顺从,绝非表面功夫。单从这一点来看,少年当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少帅,门房似乎不在,没有人应门,要不属下干脆翻墙进去看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一看面相就是个心直口快的家伙,所以才会毫不避讳的说出翻墙这样的主意。 “再敲,若一炷香之后依旧无人应门,你便进去看看。”少年道。 男人称呼少年为“少帅”,整个大余国能在这个年纪成为少帅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征北军主帅刘恒远的次子——刘璟。只是这刘璟原本应该跟着父亲的征北军,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了漓州城,而且直奔了刚被灭门的杨家大宅。 一直无人应的杨府大门,似乎预示着某种不好的兆头,刘璟那双刀削一般的眉毛渐渐拧到了一起,难道自己还是来晚了? 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早已传遍了大半个杨府,坐在回廊前的少年,一双眼睛没有任何焦点,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映衬的脸色越发苍白。终于不知道是什么动静惊动了他,出于本能,少年闪身躲到了廊下的花丛里。 有一个脚步声快速的走近,来人去推开了离得最近的一间屋子的门,进去后片刻便出来了,而后又是第二间屋子,第三间屋子……似乎在确认屋里的人是否还活着。 少年躲在花丛里看不到那人的长相,只是无意间瞥见了对方袍角上有一个简单的纹饰,黑色的衣袍绣着银色的纹路十分明显,不像是装饰,更像是某个组织的标志。少年一时之间想不了那么多,只是暗暗地记住了那个纹饰的样子。 他由此及彼地想到了黑暗中那个一深一浅的踱步声,只觉得心里已经麻木的恐惧和绝望复又卷土重来,很快激起了他的求生**。 杨家只剩他一个活人,他身上背着近百口人命,他不敢就这么死了。 只见少年最后朝着父亲的房门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趁着对方进屋的间隙,快速循着廊下花丛的掩映,朝着对方来的相反想方向跑去。 刘璟负手立在前院的天井里,他带来的士兵一个个将杨家人的尸首抬到他的面前,不过半个时辰,天井里已经摆满了整整九十六具尸体。 先前那提议翻墙的男人道:“少帅,所有人都在这儿,检查过了,没有活口。” 刘璟目光微沉,开口道:“再搜,还少一个人。” 小半个时辰后,那人再一次来报,还是同样的结论,不过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在后院的柴垛旁找到的灯笼,那灯笼完好无损,放在那里十分突兀,倒像是什么人落在了那里。 刘璟亲自去后院看了,找到了柴垛旁那一堆抓蛐蛐儿用的物件,还有一个不慎遗落在了垛洞里的印章,上头是一个篆体的“岸”字。 刘璟手指在那个“岸”字上摩挲了片刻,低声吩咐道:“你亲自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城中探查,找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此事不要声张,也不要对外说杨家还有人活着。”对方忙应是。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刚刚经历了灭门之灾,能跑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垛洞——因为漓州初秋多雨,所以堆放在外的柴草难免潮湿。伙夫烧火时,为了扯到干燥的柴草,通常不会从上往下拿,而是从旁扒一个洞,从洞里往外扯干的柴草,所以用久了就会形成一个大洞。】 开新文了,请多支持,么么哒! 明天同一时间继续更新。 第2章 流落 杨家的灭门惨案,很快就传遍了漓州城,人们暗地里唏嘘感叹,却少有真正敢于问津之人。 杨老爷年少得志,平日里与杨家亲厚的人颇多,然真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怕惹上麻烦,竟是连一个敢出头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 不知那侥幸逃得一命的少年,是早就料到了这般人情冷暖,还是天性多疑,逃走之后竟也没有想到去投靠任何人,这让刘璟那几个潜伏在城中的手下,白白守株待兔了三日,连少年半个影子也没等到。 “也亏得杨公子没去投靠那些个没骨头的,杨老爷生前与他们那般亲厚,被灭了门连个登门悼唁的人都没有,若是杨公子真去了,想必也会被避如瘟神。”说话这人名叫贺庆,是刘璟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正是初到杨家那日提议翻墙之人。 “把人都召回来吧,他既然三日不曾露面,想必已经有了别的去处。”刘璟道。 贺庆得了命令却没找着人,多少有些不甘,提议道:“要不,再多派几人去找?” “不必了。”刘璟手里把玩着先前在垛洞里捡到的印章,若有所思的道:“一个能在一群高手眼皮子底下逃脱的人,不会弱到保不住自己的命,倒是我小瞧了他。” 不得不说,刘璟年纪不大,但在识人一事上,的确有些见地。 被他刮目相看的少年在外流落了三日,非但没有沦落到灰头土脸,反倒结识了一队途经漓州城南下的货商。少年不知怎么得了商队头领老金的赏识,免费搭上了他们的货车,一路朝南,如今已经距漓州城有两百多里地了。 商队浩浩荡荡沿着官道而行,一路上尽是些少年没见过的风景,不过少年却没有表露好奇和兴奋,在这些走南闯北的老炮中间,丝毫显不出突兀来。 明明几日前还是在半夜抓蛐蛐儿的主儿,经历了这一场天崩地裂,一夜之间便长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大人,想来这少年原本也该是个人精,只是一场变故让他收了顽劣之气。 “哎……你叫柳……柳什么来着?”老金的儿子与少年年龄相仿,一路上老是缠着对方说话,不过这都第三天了,他却依旧没记住别人的名字,可见是个没心没肺的。 “柳岸。”少年惜字如金的答道,他隐瞒了自己姓杨一事,只说了自己的名字。 “好名字!比我名字好,我告诉过你我叫什么吧?”老金的儿子问道。 “金路生。”柳岸道。 他的手无意识的在腿上反复划着一个纹路,那是灭门当天夜里,他在某个征北军士兵袍角上看到的。他如今一无所有,心里尚能装下的只有记忆中那个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和这个袍角之上的纹路。 “对,因为我是在路上生的。”金路生说的十分郑重,却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三天中已经说了一百零八回了。 “哎,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去京城啊?”金路生问道。 “去串亲戚。”柳岸道。 “你们家在京城还有亲戚呢?”金路生又问。 “我七岁以前都住在京城。”柳岸道。 柳岸倒是没有撒谎,不过他在京城没有亲戚可以投靠。他之所以会去京城,是因为那夜他听到的杀手均是京城口音。虽然柳岸知道自己现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可他左右也无处可去,倒不如就去京城,离仇人近一点,报仇的希望总归要大一点。 更何况报仇的执念,现在是唯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京城好哇!天子脚下……” 柳岸不厌其烦的听着金路生的絮叨,就这么一路颠颠簸簸地到了南方。眼看再有几日的路程就要到京城了,他们却在一个客栈里遭遇了变故。 商队头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人还是齐的,可早晨起来之后,却少了两个人。若失踪的是别人倒还好说,偏偏失踪的是老金的儿子金路生,还有老金一时兴起捡来的柳岸。 老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哪里吃过这种亏,当即去衙门报了案,这才知道全城失踪的人不止金路生和柳岸,单是这两天的功夫,城里就失踪了近十个人,而且一水的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和少女。 恩公,我没想撩你_3 失踪的都是少男少女,这能有什么好事? 老金急的火烧火燎,却也只能干等着衙门破案。 而柳岸和金路生睡了一大觉,醒来后已然到了京城。 柳岸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梦里尽是他这十三年来的琐事,梦境絮絮叨叨全无重点,却让少年觉得十分安心。 直到他耳边传来聒噪的声音,柳岸才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睛。金路生那张大惊小怪的脸贴着他的脸,直把柳岸吓得往后一仰身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都被缚着,而且已经酸的没了知觉,不知道被绑了多久。 “你还真能睡!”金路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咱们是在什么地方吗?” 柳岸打眼四处看了看,顺便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脖子,道:“土匪窝没这么讲究的吧?” 他们现在像两个人肉粽子一般躺在地上,不过贴着地躺了这么久也没觉得凉,因为地上铺了毯子。除此之外,这屋里的一桌一椅都看着挺精致花哨,一点也不像寻常人家的摆设,想来主人家是个花哨又讲究的人。 “土匪窝倒好了!”金路生气急败坏地道:“咱们被卖到窑/子里来了!” 柳岸怔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字指的是什么地方。 金路生看他一脸懵懂,又道:“哎呀,就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里不都是女子吗?把我们卖来能做什么?”柳岸道。 一看他这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金路生更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惆怅:“少爷呀!你太纯洁了,谁说只有女人才能让男人寻欢作乐!” 柳岸默默地咀嚼了一番金路生话里的意思,心里倒没什么特别的恐惧。他的恐惧大概早就在那个晚上透支了,好像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没什么事情能让他觉得慌张和不安。 金路生简直要被他的态度气死了,一张俊脸快皱成了苦瓜,估计一会儿就要哭了。 不过没等金路生真的哭出来,房间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一脸风尘气的男人走进来,轻佻地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几眼,开口道:“嗯,不错,脸蛋和身量都是上乘。” “玉老板看得上就行,能带到咱们这儿的人,十个里也未必能挑出一个来,必然是上乘的。”说话之人站在门外,只露出了一个衣角。 金路生小声在柳岸耳边道:“就是他把咱们卖到这个鬼地方的。”柳岸闻言梗着脖子朝外看了看,奈何角度实在是刁钻,完全看不到门外之人的样子,但是这个声音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呢? 柳岸拧眉片刻,突然面色一白,想起了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时的场景。 那夜他躲在垛洞里,听到的那句“没有活口”正是这个声音。 那夜的杀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知道了自己还活着? 柳岸心念急转,但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对方知道自己活着,恐怕早就出手杀人了,不可能留着自己的命。 那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待柳岸继续多想,那人已经离开了。柳岸只得压下心底的疑惑,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给他们松绑吧,这寻欢楼里还没有过谁逃走的先例,他俩要是那么有本事,我倒乐得成全。”玉老板说着转身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来给二人松了绑。 柳岸和金路生到都是有眼色的,一见眼前这人的气势,便都没出什么幺蛾子。男人给他们松了绑,然后一手一个拎着脖领子,将二人拎出了房间,绕过花花绿绿的回廊,拐到了浴房中,二话不说把人丢进了水池子里。 “赶紧淘换干净了,要是不听话,爷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男人说罢似乎觉得震慑力不够,又补充道:“像你们俩这样的,身上有一个家伙什儿在男风馆里用不到,不过只要你俩乖乖听话,爷会给你们留着,否则一人一刀。” 柳岸对这些事情毫无概念,金路生却是在外头混惯了,听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事儿,当即就知道了对方说的是什么,赶忙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胯/下。柳岸看清了他的动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即也变了脸色,他倒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男人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厉声道:“淘换干净了就出来,我带你们去学学规矩。”说罢甩上门出去了。 金路生刚想说什么,看了看门外的影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胯/下,识相的闭了嘴。柳岸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好像他俩只是被人请来洗了个澡一般,完全没有设身处地为自己担忧的自觉,连带着金路生都被他感染了几分,那张皱成苦瓜的脸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原貌。 不过柳岸心里面却开始暗暗盘算着,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没那么容易逃走,不如就暂时留下来,一来这寻欢楼和那个人有来往,将来查清那人的身份应当也不难,二来这寻欢楼里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若是能结交上有权有势的,将来报仇也更容易一些。 至于别的……他如今孑然一身,除了报仇什么都不在意了,自尊和清白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帮他报仇。更重要的是,就算他现在想走也走不了,而且反抗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就这样,柳岸和金路生,莫名其妙地暂时在寻欢楼“安了家”。金路生起初还总是私下里嚷嚷着想逃跑,可念及自己胯/下那个被威胁过的宝贝,渐渐也不再提了。柳岸则一如既往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悠然之感。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玉老板虽然看着认钱不认人,但却不是会为了钱草菅人命的角色。这寻欢楼是供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不假,可对娈/童之事并不倡导,所以买来的少年多会养到十四岁之后,才会正式接/客。 而在这儿之前,他们要学的东西有很多。 柳岸和金路生在这里学的第一课,就是“听墙脚”。 所谓的“听墙脚”就是,馆里的红倌人接客时,他们会被安排在隔壁,全程“欣赏”红倌人接客的过程。两人第一次“听墙脚”的时候,整个过程都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压根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 虽说在大余国十五、六岁便可婚配,可差着两、三岁的少年,还没到弄懂这些事的年纪,骤然面对,难免懵懂又无措。 但是渐渐的,他们也咂摸出了一些乐趣,当然不是那方面的乐趣,而是客人前前后后与红倌人聊天时所说的那些“京城密辛”。毕竟来此地找乐子的均非寻常人家的子弟,除了达官显贵就是富家纨绔,知道的事儿自然比老百姓要多。 柳岸因为怀着目的,所以听什么事情都格外留心,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有一日,柳岸终于意外地听到了自家的事情。 漓州杨家一夜之间被灭门之事早已传到了京城,据说当地衙门里的老爷还因此被人参了一本,理由是,杨敏行年轻时在京城颇得圣上眷顾,后来纵然辞官回乡也依然是圣上看中的人才,如今举家被灭,衙门居然不闻不问。 “哎?柳岸,你就是漓州人吧?”金路生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柳岸,似乎想从对方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奈何柳岸神情一丝变化都没有,依旧木着一张脸专心致志的听着墙角。 “哎呀,你姓柳,我差点忘了……”金路生自问自答。他又想道,若柳岸真与那杨家有关系,怎么会听闻此事的时候毫无反应呢,于是,当即便将心里的一丝疑惑抹去了。 原来那参了当地官老爷一本的人是征北军的少帅刘璟,据说他途径漓州城,见杨家遭此劫难,心生怜悯,于是亲自带着随行的亲兵把杨家九十六口人都葬了。 刘璟!柳岸又默默地在衣服上划着那个烂熟于心的纹路,心道原来当日天亮时入府的人是刘璟的征北军,自己若没有逃走,此刻应当是在征北军中了吧?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幸亏自己没有留下来。毕竟杨家遭灭门之灾,自己这个活着的杨家人想必该是个烫手山芋,刘璟既然是帮杨家料理了后事的恩人,还是不要惹上自己这个麻烦的好。 不过自那之后,柳岸就暗暗地记住了刘璟的名字,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得见此人,他必肝脑涂地,以报此恩。好在这么阴差阳错的一遭,他已经不再是杨家的少爷,而是沦落风尘的柳岸,虽然这种出身尴尬了一些,但既避免了身为杨家人的麻烦,倒也是因祸得福。 大概是柳岸的诚心感动了上天,隔了没几日,他和金路生听墙脚时遇到了一个叫刘伯叔的人,此人原也没什么稀奇,可偏偏他临走之前搂着那温存了许久的小倌抱怨,说是自己那个在外头打仗的哥哥突然回了京城,恐怕自己以后不能常来了。 而这刘伯叔口中的哥哥,正是刘璟!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担心柳岸被伤害的萌们可以放心,亲妈是不舍得让儿砸真去卖身哒~~~ 恩公,我没想撩你_4 第3章 赎人 自那日听了刘伯叔的墙角之后,柳岸就动了心思。 他原本是存了鱼死网破的想法,想着有朝一日查到凶手的身份之后,若是自己能力有限,干脆就同归于尽好了。 可是,得知这世上还有一个刘璟之后,柳岸突然就改了主意。仇要报,恩也要报。尤其是他听说整个漓州城没有一个人敢去杨府悼唁的时候,那个愿意冒险葬了杨家全府的人,之于柳岸便成了一个英雄。 怎么样才能既报仇又报恩呢? 首先要离开寻欢楼,然后要想法子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柳岸思前想后,觉得最好的法子就是去刘璟身边。 刘璟是征北军的少帅,跟着他混应该错不了。 最重要的是,在柳岸心里,现在刘璟大概是他唯一愿意信任的人。 怎么样才能到刘璟身边呢? 那刘璟柳岸未曾见过,但他心里却认定对方是个正人君子,至少决计是不会来寻欢楼这种地方的,甚至有可能会反感这里,否则刘伯叔也不会说自己往后不能常来了。 既然刘璟不会来就他,他就只能去就刘璟。 柳岸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如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行起事来就更加的雷厉风行了。他在刘伯叔走后就去见了玉老板,言说自己“听墙脚”已经颇有资历,想要学一些别的。 玉老板没见过被卖到这里还这么求知若渴的人,当即便觉得眼前这少年有些与众不同。 柳岸本就生的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深得像是不见底的潭水,可同样一双眼睛,当他摆出那副无害的表情时,又浅得让人难以设防。再加上他身量还未长成,看起来纤细而柔弱,整个人像是个玉做的,让人一打量就忍不住有种想要把玩的冲动。 “那你想学些什么?”玉老板带着笑意问道。 柳岸脸色突然变红了,但仍旧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道:“玉竹公子服侍人的功夫好生厉害,少爷们都喜欢点他,我想……跟着玉竹公子学服侍人。” 玉竹便是刘伯叔来寻欢楼最常点的小倌,长相自是没的说,服侍人的功夫也是拔尖的。玉老板虽然意外,却没做他想,当即点头道:“好,难得你这么上进,寻欢楼要的就是你这种公子。” 柳岸一脸少年人特有的羞涩,低着头从玉老板房里走了出来。踏出房门的一刹那,他一脸的羞涩顿时便不见了,那双眼睛顿时从浅溪又变回了深潭。 到了该离开寻欢楼的时候了! 作为一同被买来的人,金路生沾了柳岸的光,提前结束了漫长的“听墙脚”生涯,和柳岸一起成了玉竹的小跟班。 玉竹今年才十九岁,却已经是寻欢楼里的老人了,干这行的吃的是青春饭,好光景也就那么几年,年纪稍大便无人问津了。玉竹虽然堕入风尘,却是个热情的性子,为人十分直爽,对柳岸和金路生更是关照有加。 柳岸十分好学,玉竹便也十分慷慨,恨不能将那些伺候男人的招数倾囊相授。只是有一点,柳岸时常有意无意的打听刘伯叔的事情,玉竹开始并未作他想,但打不住柳岸天天问。 终于有一天,玉竹发觉柳岸有点不对劲了。 “刘三少爷很久没来了吧?”柳岸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玉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对这个刘三少爷,这么感兴趣?” 柳岸一怔,像是被人发觉了秘密一般,脸顿时红的像是快要烧着了。玉竹一见之下,心里便有了猜测,追问道:“你实话告诉哥哥,你对那个刘三少爷,不会存了什么心思吧?” 柳岸咬着嘴唇没有说话,面色却由红转白,额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一旁的金路生福至心灵,难得有了一回眼色出来打圆场道:“玉竹哥哥说笑了,柳岸都还硬不起来呢,怎么会对男人存什么心思。” 金路生说罢戳了戳柳岸,示意他赶紧否认,没想到柳岸却咬着嘴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玉竹一见之下,哪里还能不明白,当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柳岸,你听哥哥一句,来了这种地方,就不要想着做个情种,不然最后毁得还是你自己。”玉竹道。 柳岸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好半晌点了点头,道:“柳岸自知命该如此,不敢有非分之想,只盼将来能为刘少爷赴汤蹈火,两肋插刀,死而后已……” “得得得!”玉竹赶忙制止他:“什么死而后已,你当你是谁啊?” 一旁的金路生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哥们儿和自己一起听墙脚,不声不响的愣是对一个客人动了心思,这事儿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不过柳岸说的情真意切,虽然看起来荒唐,却又那么可信。 当然可信,因为他口中的刘少爷是刘璟,不是刘伯叔。 此事之后,柳岸再也没提过刘伯叔,却整日装作闷闷不乐。玉竹到底是个心善的,拿这俩少年都当了自己亲弟弟一般,看不得柳岸这么钻牛角尖,于是自己动了脑筋,想出了自认为十分万全的法子。 “公子莫要为了我的事情操心,柳岸不敢有他想。”柳岸道。 “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你还有转机,就当哥哥做一回菩萨,帮你这一把。”玉竹语重心长的道:“不过你记住了,这一把之后,你会如何,全凭你自己。” 柳岸闻言便猜到了玉竹的法子,心里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内疚。相处时日虽然不算太久,但是柳岸知道玉竹是个心善之人,于是便想着利用对方,离开寻欢楼,而且去处一定要是刘府。 只是,如此算计和利用玉竹,柳岸到底还是内疚的。于是他暗自下了决心,把为玉竹赎身列在了报家仇和报答刘璟之后,当成了第三个人生目标。 不过玉竹话一出口,金路生却想岔了,开口道:“不行啊玉竹哥哥,柳岸才十三岁,他不能服侍男人。玉老板说了,年纪太小服侍人,会死的。” 柳岸闻言心里的内疚更甚,他知道玉竹决计不是这么想的,但还是配合着金路生的话道:“我不怕,为了刘少爷,我什么都能做。” 玉竹果然否认道:“想什么呢,哥哥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吗?刘伯叔的哥哥从北边战场回来了,在外头打仗的人脾气不好,最讨厌这些风尘之事,所以不许刘伯叔来这种地方。可他喜欢这一口,不来必然憋得难受,等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就劝他,把你赎回去。” “啊?”金路生先傻了:“这行得通吗?” “征北军元帅的儿子,赎个人还不简单?”玉竹道。 柳岸这时开口了:“公子为何不让他赎你出去?” “对呀!他那么喜欢你。”金路生也纳闷。 玉竹苦笑一声:“我已经落入风尘,进不去那样的高门大户,你却不同,京城之中人人都知道寻欢楼里的人,十四岁之前是不接客的,所以你还清清白白。” 柳岸心里不由一痛,若说先前对于玉竹只是内疚,这会儿便有些心疼了。但事已至此,他还要把戏演下去,于是问道:“可是,万一刘少爷不喜欢我呢?” 玉竹笑了笑,道:“不会的,整个寻欢楼他若是想找人赎回家,除了你就是路生,不会有别人超了你俩去。” “啊!我不和柳岸争,让他去。”金路生十分真诚的谦让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5 “你俩一起去,岂不是更好,免得柳岸走了,连个陪你说话的人都没有。”玉竹道。 柳岸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知道此事算是成了一半,不过金路生是个意外,他原本想着将来有了机会,来把两人一起赎了,如今看来玉竹却帮他省了一步。 万事俱备,只欠刘伯叔。 刘伯叔没让人久等,几日之后就来了。 那晚,柳岸和金路生又去听了最后一次墙角,柳岸心里知道,玉竹逼他俩这么做,是让他们记住今日的情谊,也是勉励他们好好把握将来,莫要步了自己的后尘。 墙那边,玉竹不断呻/吟,千般讨好着伏在身上的刘伯叔,墙这边,柳岸跪在地上,抿着双唇,搁在膝上的双拳握得几乎没有了血色。 杨家被灭的那一晚,柳岸觉得此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什么人和他有这种让人安心的联系了,可后来他知道了刘璟的名字,再后来又有了玉竹…… 旁边的金路生伸手覆在了柳岸的拳头上,温热的手掌毫不吝啬的传递着暖意,他不敢出声说话,只是安抚性的蹭了蹭柳岸的手背,像是一个瞬间长大了许多的哥哥。 ……还有金路生,这个比他只大了一个多月的少年,竟陪着他挺过了这段最难捱的日子。柳岸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承受了世上最大的不幸,却又得到了最大的幸运。 不知不觉已经入冬,京城地处江南,轻易不会下雪,只是冬日的萧瑟之感却十分浓重。柳岸大概是知道快要离开寻欢楼了,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舍,这里虽说是风月之地,可到底是他家破之后第一个正式落脚的地方,而且大概也是应了那句“红尘中多性情中人”,他在此地竟也没有受过什么苛待。 几天后,刘伯叔见了柳岸和金路生的面。 当日傍晚,刘伯叔便带了银子来赎了二人。 玉竹劝说刘伯叔的时候,言及这俩孩子都是刚来不久的,没经过事,赎回去可以慢慢按照自己的喜好调/教。而后又说,带一个回去惹人猜疑,带两个就说是买了一对小厮,对外也好糊弄。 玉竹说的滴水不漏,刘伯叔连拒绝的想法都没起过。 两人离开的时候,玉竹没有出来送。玉老板盯着柳岸看了半晌,想起少年曾经一闪而过的幽深的眼神,顿时露出了些许笑意。但他到底也没说什么,做生意看的就是钱,人走人留他不愿太过计较。 况且,柳岸这样的人,留在这里的确是可惜了! 当夜,柳岸和金路生便进了元帅府。 刘伯叔不敢太猴急,暂时把人安排在了自己院落的偏房内。 两个少年当夜都睡不着,一同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黑暗。 柳岸一时失神,不由想起了杨府,当即不知不觉鼻子就酸了。 “柳岸,你高兴吗?离刘少爷这么近。”金路生问道。 “高兴啊,终于离开寻欢楼了。”柳岸说道。 金路生翻了个身,趴在榻上,又问:“我还没问过你,喜欢刘少爷什么?难道就喜欢他会折腾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玉竹哥哥叫的舒/坦,那都是为了讨好人装的。” 柳岸想起玉竹,心里又有些怅然,连金路生的话都忘了反驳。 “好吧,我不问了,你喜欢就好。”金路生无奈的道。 柳岸这会儿回过神来了,认真的道:“我可不是想和他那个……你莫要往那上头想!” “啊?我以为你只想爬他的床呢!”金路生道。 “我真没想过爬他的床,那也太唐突他了。”柳岸道。 刘璟,那是他的恩人,是为他埋葬了全家九十六口人的恩人,也是埋葬了他过去的十三年人生的人。如果没有刘璟,柳岸将背着未曾埋葬的九十六口人,不知道背到何年何月。 他就是为对方死,也没有什么不能的,可他更想为对方活着! 不过在此之前,他先得想想如何对付刘伯叔! 毕竟,刘伯叔买了他们来是要伺候自己的,若是刘伯叔提出这种要求,俩人怕是很难拒绝! 怎么样才能不让刘伯叔得逞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嗷~~~~明天柳岸宝宝要和恩人见面啦~~嘿嘿嘿~~ 第4章 咬人 不知这刘璟到底在帅府里有多大的威望,刘伯叔将人买了来,怕触了哥哥的霉头,竟然忍住了一直没敢下手,就连撩拨都没敢试试。 刘伯叔消停是因为怕刘璟,柳岸可没什么怕的,所以他自打进了帅府,就没消停过。他既出不了刘伯叔这院子,旁人又进不了,所以左左右右除了金路生之外,能让他不消停的就只有一个叫蚊子的小厮。 这小厮长得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脑袋也不是很灵光。刘伯叔派了他来伺候柳岸和金路生的,后来伺候他倒是没怎么伺候,可这帅府里的动静却让柳岸摸了个透,偏偏那小蚊子嘤嘤嘤的一副“我什么都没说过”的天真相,却不知以柳岸的能耐,早已吃人不吐骨头的把他榨了个干净。 金路生这个没心眼儿的货,跟着柳岸旁边倒是没学聪明,但是学会了看热闹。只要柳岸的聪明劲儿不用到他身上,他总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这日黄昏刚用过晚饭,小蚊子就来请二人去沐浴更衣,金路生没觉出不对,柳岸却知道刘伯叔这是要搞事的节奏!因为平日里他们睡前只有沐浴一说,从无更衣的要求,今日多了这一项,必然是事出有因,而这个因,只能是刘伯叔。 “洗完澡就睡觉了,更什么衣啊!”柳岸抱怨道。 金路生闻言觉得有道理,忙出言附和。 小蚊子煞有介事的道:“三少爷今晚要见你们,当然得预备着了。” “不可能。”柳岸道:“我俩都来了这么久了,三少爷要是心里还有咱们,早该来了!” 金路生不知怎么的,觉得柳岸这是委屈了,看向柳岸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怜悯。 小蚊子也是一副你终于熬出头了的表情,道:“二少爷知道咱们院里添了人,之前一直不言语,所以三少爷不敢有动作。可二少爷今儿发了话,说是要三少爷悠着点,别弄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话是这么说,可这意思就算是默许了,三少爷这回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二少爷便是刘璟。 小蚊子这话里头信息量很大,一来刘伯叔院里一定有刘璟的眼线,否则刘伯叔不可能关起门来都不敢肆意妄为,也就是说,这里发生的事儿,很快就会传到刘璟那里。二来刘伯叔是真怕这个当兵的哥哥,虽说俩人是孪生,只差了不到半个时辰,可两人在帅府的地位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待小蚊子不在的时候,金路生可急了。 他虽然出身行商之家,可自小过的也是富得流油的生活,没受过什么委屈,如今真要他去伺候男人,再怎么说他也是不乐意的。先前他没使劲儿着急,纯粹是心大,不见棺材不掉泪,如今事到临头了,知道着急了。 “柳岸,你不是喜欢他吗?那你跟他说说,让我……当你的小厮?”金路生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6 “你怎么不说,让他放了你,回去商队找你爹呢?”柳岸问道。 “是啊,我爹就我一个儿子,找不到我,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金路生说着就要哭。 柳岸一看就头大,问道:“现在放你走,你能知道你爹在哪儿吗?” 金路生迷茫的摇了摇头,他跟着商队走了这么多年,连基本的常识都没学会,不管是和商队联络的法子,还是商队的行商路线,他一概不知,可见脑子是真没用到正地方去。 “别闹事,我会保证你不用伺候男人,也会保证把你送回你爹身边。”柳岸说的不经意,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微凝,偏偏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相信的欲/望,于是金路生就信了。 也说不上是什么缘故,柳岸一个白净单薄的少年,看起来风一吹都能打晃,可偏偏目光中有一种犹如实质的力量,一旦撞进那双眼睛里,很难不被他动摇。玉老板是这样,玉竹是这样,金路生也是这样,甚至当初金路生他爹也是因为柳岸的目光萌生了收留他的念头。 两人乖乖的洗干净了,然后被小蚊子带着送去了刘伯叔的房里。 要说这刘伯叔长得倒是真不错,而且是正人君子的长相,这会儿他明明是打算要干不太正经的事儿,可偏偏看着柳岸二人的时候,表情看不出一丝的猥/琐,甚至可以说是如沐春风了。 柳岸对着刘伯叔的脸,心道他和刘璟是孪生兄弟,那刘璟应该也是长成这样吧,不过对方在战场上杀过人,一定比他这整日流连花街柳巷的弟弟要更顺眼一些。 “玉竹说你俩还没取名字,让我依着自己的喜好取……”刘伯叔对二人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两人一边一个坐上来。 金路生下意识的看了柳岸一眼,见他脸一下子红了,只当他是迫不及待,毕竟柳岸当初是以倾慕刘伯叔为由得了玉竹的帮助。金路生心念急转,以为柳岸是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自以为好心的推了柳岸一把。 柳岸被金路生这么一推,毫无意外的扑进了刘伯叔怀里,他一面保持着脸上的“羞涩”,一面心里暗道,找机会必须得好好报答报答金路生这家伙。 刘伯叔就势把柳岸按在自己大腿上,亲昵的拉着他的手问道:“你原来叫什么名来着?” “他叫柳岸,我叫金路生,因为我是在路上生的,所以叫路生。”金路生最热衷的事情大概就是对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逮着机会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名字也还行,先这么叫着吧……来,路生你也过来。”刘伯叔向金路生招了招手,拍了拍自己另一边的大腿。金路生顿时看着柳岸一脸歉疚,心里生出了一种“夺人所爱”的心虚感,但他还是磨磨蹭蹭的过去了,因为柳岸说过让他别闹事。 “别怕。”刘伯叔一手揽着一个少年,心里美的要上天了,面上却还保持着谦谦君子的模样,“我答应过玉竹,在你二人十四岁之前,不会真要了你们。不过这也要看你们的表现,玉竹说你俩伺候人的本事都是跟他学的,不用身子也能伺候好我,今日,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说大话。” 他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不太老实的在柳岸和金路生腰上和屁/股上乱摸着,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若是柳岸和金路生不能把人伺候好,他才不会管什么对玉竹的承诺呢! 伺候人的本事嘛,柳岸和金路生当然都学过,也的确是出自玉竹的真传。不吹牛的说,以柳岸的姿色和超凡的领悟力和学习能力,要是他想伺候谁,没有人会不满意。 可惜,刘伯叔没这个福分。 有福分的那个,此时还不知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正忙着挑灯处理公务。征北军驻扎在外,可刘璟既然回来了,而且上头的意思是要让他长驻京城,那他少不得要在兵部挂个职。 可刘璟在外惯了,去兵部也坐不住,索性就每日去点个卯把公务带回帅府处理。左右能交给他的也不会是要紧事儿,他肯装装样子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不会有人没眼力的来找他不痛快。 “二少爷……不好了……”一个家仆突然急匆匆进门,跨过门槛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刘璟手里拿着笔正在折子上勾着什么,头都没抬的冷声道:“着火烧到帅府了?”家仆闻言背脊一寒,忙收敛了一些,道了句不是,勉强保持冷静垂首立在那里等着刘璟问话。 这家仆是刘璟安排在刘伯叔院子里的人,虽然是刘璟的人,却不是士兵,所以常年不跟在刘璟身边,行事自然毛躁了一些。刘璟耐心有限,向来不喜人毛躁,于是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抬头露出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三少爷……受伤了!”家仆有些吞吞吐吐的道。 刘璟皱了皱眉,问道:“是三少爷受伤了,还是三少爷院里的人受伤了?” “是……是三少爷。”家仆道。 “重么?”刘璟问道。 “被……咬伤了腿……已经请了大夫。”家仆道。 刘璟闻言眉头更重了一些,问道:“确定是腿,不是别的地方?” “是腿。”家仆道。 “我还以为把他咬废了呢!”刘璟将笔扔在了案上,面上颇有些不悦之色。 他在战场上待久了,最是厌恶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如今回到京城,生怕自己那个弟弟惹出来什么麻烦事儿,于是一直派了人盯着。 虽然刘璟不曾去过寻欢楼那样的地方,但是他听说过很多好南风的纨绔,经常会把买回来的少年折腾的重伤不治。他到底是不愿弟弟弄出人命,所以一直管着刘伯叔。 没想到,最后刘伯叔没弄死人,自己却被人给咬了! 刘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刘伯叔的院子里这会儿好不热闹,一队府兵大概是听到了刘伯叔号丧似的叫声,所以匆匆赶了来,可来了之后发觉事情有些尴尬,所以进退两难的堆在了院子里。 屋内隐约传来刘伯叔的怒骂声,听着中气十足,想来伤的不是很要命。 刘璟踏着月色走近刘伯叔的院子时,远远地便看见一个瘦削的少年笔直的跪在屋门外,寒冬腊月的,少年也没有穿外袍,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里衣,前襟染了少许的血迹,衣袖也带着斑斑血迹,应该是咬了人之后擦嘴时粘上的。 几乎是在同时,少年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在幽暗的夜色中和刘璟撞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有人把弟弟咬伤了,我要不要替弟弟咬回来???咬哪里比较合适???在线等……急!!! 第5章 受罚(已解锁) 柳岸暗地里想象过很多次刘璟的长相,他先入为主的觉得,既然刘璟和刘伯叔是孪生兄弟,两人一定是生的极像的,最多是气质会不同罢了。 可如今见到刘璟的面,柳岸才知道自己错了。 眼前这个人挺拔而凌厉,隔着几步远柳岸都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场。或许是常年在战场上的缘故,柳岸总觉得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经看不出少年人的稚气了。 两人目光相触的一瞬间,柳岸脑袋一空,产生了短暂的窒息感。冰凉的夜色中,刘璟的目光似乎带着灼热感,任谁被他盯着那么看一眼,恐怕都会忍不住落荒而逃。 好在他的目光在柳岸身上只停留了短暂的一瞬,继而转向满院子的府兵。府兵见到刘璟都下意识的站得笔直,恨不得把自己崩断才罢休。 “大半夜跑来赶集呢?”刘璟不悦地道,而后又瞥了一眼柳岸,这时才发觉柳岸旁边还跪着另一个少年,自然是金路生无疑,只是对方跪姿十分萎靡,所以刘璟第一眼竟然没看见。 金路生被他一看也下意识的跪直了,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没哆嗦。 “两个黄毛小子用得着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刘璟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屋。府兵挨了教训,灰溜溜的撤了,只留了两个在院子里看守柳岸和金路生。 恩公,我没想撩你_7 金路生悄悄往柳岸身边凑了凑,小声道:“这个人是谁啊?太吓人了,他一看我我就想跑。” “征北军的少帅,刘府的二少爷。”柳岸道。 金路生闻言撇了撇嘴,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让这个人处置他们才好,不然不用动手打,盯着自己看一会儿就能把自己看晕了。 刘伯叔只穿了一条亵裤,身上围着被子,正双脚踩地的坐在床沿上,面色气的发红,想来是真的气狠了。不过他伤的的确不重,只有大腿上有一处咬伤,咬的虽然挺深,但到底是没伤到要害。 如今伤口刚刚敷了药,大夫正给他包扎。刘伯叔一见刘璟进来,面色一红,顿时觉得有些灰溜溜的,竟连气也不好意思生了。 伤在这种地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刘璟皱着眉头往门外瞅了一眼,刚好能看到柳岸跪在那里的背影,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寒气。 “没咬到命根子啊?”刘璟冷声道。 “二哥,我还以为你是来为我出气的呢。”刘伯叔闷闷的道。 “你还用得着别人出气?哭几声能把全府的兵都招来,也不怕丢人现眼。”刘璟道。 刘伯叔没想到平白又被教训了一顿,委委屈屈的道:“二哥,不是谁都像你那么英勇,战场上杀过人,天天拿着人的脑袋当球踢,我可是一年都见不了一回血,这一下子伤得这么重……” “行了!”刘璟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你想怎么样?剁了还是打死?” 刘伯叔打了个冷颤,道:“打一顿吧,然后关柴房里三天不给吃饭。” 刘璟看着刘伯叔那副窝窝囊囊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可是他又不能动手打对方一顿,只能将一肚子火憋在心里。 “往后你不要再出这种幺蛾子,若是再被我知道你买了人回家,等我回北边的时候就带着你压阵。”刘璟说罢便出了屋子,刘伯叔一脸委屈,却也没敢说个不字。 他虽然舍不得柳岸和金路生,可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再让两人伺候了。 柳岸正跪在地上发呆,满脑子里都是初见刘璟之后的兴奋,压都压不住。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衣角上的银色纹路十分熟悉,正是柳岸划了千万遍的那个纹路。 柳岸抬头,便看到了刘璟那张英气逼人的脸。 第一次距离刘璟这么近,柳岸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鼻子有些发酸,一下子脑海中又是想到了杨家那九十六口人命,又是想到了刘璟替他把人都葬了,一时之间眉目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刘璟借着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柳岸的脸,不由一怔,柳岸双目微红氤氲着淡淡的水光,望着刘璟的眼神热得有些发烫。刘璟轻咳了一声,心道自己这弟弟虽说一无是处,可挑人的眼光倒是极致。 他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长得这么精致的人,或许是在战场上待得久了,见惯了粗粝和风霜,骤然见到柳岸这么温润如玉的少年,他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异样! 不过,这少年温润有余,却又不失凌厉。 想到刘伯叔大腿上的伤口,刘璟面色突然又冷了下来。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养不熟的人,无论你对他多好,他随时会有反咬你一口的危险。可惜了,长得好有什么用呢? “你们两个,是三少爷在寻欢楼里赎出来的?”刘璟问道。 “是。”柳岸不卑不亢的道。 “那三少爷是不是对你有恩?”刘璟又道。 柳岸一怔,随即道:“是。” “那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刘璟又问道。 柳岸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 刘璟嘴角染上了一丝冷笑,转而对旁边的府兵道:“依照帅府的规矩,奴才伤了主人,该当如何处置?” “轻者鞭责二十,重者鞭责五十或一百不等。”府兵道。 “那就依照帅府的规矩办吧,每人鞭责二十。”刘璟说罢提步便走。 这时柳岸突然开口道:“少帅,此事是我一人所为,请少帅饶了路生。” 刘璟闻言一滞,这少年对他的称呼竟然是少帅而不是二少爷!他转身又看向柳岸,只觉得对方眉目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有些恍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柳岸!”一旁的金路生抢答道。 “姓柳?”刘璟问道。 柳岸点了点头。 刘璟面上闪过一丝失望,转过身淡淡的道:“成全他,鞭责四十。” 金路生一听忙要出言求情,柳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大声对着刘璟渐渐走远的背影道:“谢少帅!” 刘璟大步走向院外,眼看背影便要消失了,却又折了回来。他重新走回柳岸身边,俯身与柳岸平视,问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求我饶了你,你若是能说服我,你的鞭责可以减半。” 柳岸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刘璟,片刻后道:“三少爷于我有恩,我却伤了他,今日这鞭责我认罚,如此便算是抵消了我恩将仇报之事。还望少帅不要将我视作无情无义之辈,柳岸原是想做知恩图报之人的,今日之事……实在是……” “好!好!”刘璟连说了两个好,又道:“依你!” 刘璟说罢便踏出了院子。 府兵随后去取了鞭子,就地责罚。帅府执行家法的鞭子是特制的,不会伤人筋骨,力道全在皮肉之苦上。府兵一鞭子下去,声音传出老远,柳岸单薄的白色里衣顿时染上了血痕。 一旁的金路生被府兵制住了按在地上,以免他扰乱行刑,他涕泪横流疼的嗷嗷叫,当然是因为心疼柳岸,鞭子压根儿也没碰着他。柳岸疼得发麻,原本也没打算忍着,可金路生一嚎,他就觉得不好跟着一起凑热闹,于是便生生忍住了。 忍耐这种事,熬过了开始,后头就没那么难了,而且叫不叫都疼。 等四十鞭打完的时候,他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疼了。 挨了一顿打,想必可以摆脱男宠的身份了。柳岸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他倒是也想过别的法子,其中有的甚至可以做到两全其美,可面对着刘璟这样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他不想使那些弯弯绕绕的手段,如今的法子虽然要受些皮肉之苦,可必然是对刘璟胃口的。 柳岸赌对了,今夜这顿打,的确很入刘璟的眼。 院门口的黑暗中,刘璟面色莫测,对一旁的家仆道:“让大夫瞧瞧,别让他死了。”家仆忙应声而去。 一路上刘璟都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反反复复都是柳岸被鞭打的样子,虽然他没有看到,可立在院子外头能清楚的听到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让刘璟意外的是,那个少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 老三这是从寻欢院买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恩公,我没想撩你_8 刘璟刚回到书房,贺庆便匆匆进来道:“少帅,留在漓州找杨公子下落的人回来了。” 刘璟神色明显一亮,忙道:“带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便装的士兵进来,拱手道:“少帅,属下等在漓州经过多番打听,总算是找到了杨公子的下落,原来咱们进城的第二日,杨公子就随着一批南下的商队,离开了漓州。” “说结果。”刘璟大概是觉察到了好消息后头还有坏消息,于是冷声道。 “可惜属下一路终于打听到了商队的下落,却没有追上。商队不知中途出了什么大的变故,没到京城就散了,其他弟兄们正在尽力寻找,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下落。”士兵道。 事情的结果和刘璟想的差不多,人有了线索,却又失了下落。刘璟拿起书案上摆着的那枚印章,沾了印泥在一旁的纸上印上了一个“岸”字,而后看着那个字发了半天的呆。 杨家的事原本他也只是顺手管管,父亲在他回京之前叮嘱他路过漓州城去给杨敏行带个话,那句话只有四个字“当心旧事”。但是刘璟赶到的时候,杨家已经被灭了门,只剩了那少年一个活口,偏偏那少年幼时曾是他的旧识。 “少帅,杨公子吉人天相,您不要太过担心。”一旁的贺庆安慰道。 刘璟叹了口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五岁,不过已经是个小人精了,现在他已十三岁,自当有法子保全自身。” “杨少爷的父亲毕竟是做过少师的人,教出来的儿子想必也是运筹帷幄之人。”贺庆道。 刘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柳岸,便开口道:“我今日见老三院里那个有点眼熟,总觉得他……”话未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唐,忙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怎么了?”贺庆问道。 “没事。”刘璟摆了摆手道。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见面他们彼此恐怕也早就认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受君:被打了却很开心,他们都说我是M怎么办? 第6章 将军 柳岸并非弱不禁风之人,可那四十鞭实打实的落在身上,到底也是伤得不轻。他被打完之后就疼晕了,连自己怎么被人抬回来的都不知道。 金路生一直守在边上照顾,生怕他半睡半醒的弄到伤口,于是一直强打着精神不敢睡,向来宽敞的心硬生生都给熬窄了。直到后来小蚊子来探望,金路生才偷空眯了一会儿。 柳岸和金路生的存在,在帅府本就是一个人尽皆知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的存在,如今柳岸被打一事已经传遍了帅府,人人都知道这俩寻欢院里买来的少年得罪了三少爷,然后被二少爷打了一顿。 在这种氛围下,谁要是和柳岸他们亲近,在外人眼里就是和三少爷过不去。不过小蚊子倒是个有情义的,不仅来探望了柳岸,还给柳岸带了药,可惜那药的疗效也不太有效果,柳岸依旧昏昏沉沉的迷糊了好几天。 柳岸这一病倒是睡得踏实,金路生急的嘴都起了燎泡,可又没辙。实在是柳岸的体质不太好,虽然年纪轻轻,伤口愈合的却比旁人慢些,再加上没有妥帖的人照顾,一来二去的就拖住了。 眼看着柳岸就这么时睡时醒的发着烧,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偏偏祸不单行,这个时候有人来打发金路生和柳岸去后院杂役房里住,并将他们二人一并指派给了负责帅府清洁的杂役,让他们负责洒扫。 金路生倒是好说,可柳岸这会儿正睡着,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这位大哥,能不能等我兄弟再缓缓,待他伤好了我们再搬?”金路生低声下气的讨商量。 “你们把三少爷得罪成那样,没把你们丢出帅府已经是管家仁慈了,少废话。”传话的人态度很强硬,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他现在还昏迷着……”金路生急道。 “你要是等到我亲自动手,弄得你这个兄弟伤上加伤我可不管。”对方道。 金路生不敢再继续辩解,帮柳岸披了衣裳,然后将人背在了身上。大概是扯到了伤口,柳岸皱着眉无意识的哼唧了几声,然后便老实地趴在了金路生肩膀上。 出了房门,外头竟然飘着小雨。虽然雨不大,刚够沾湿衣服而已,可京城的冬雨却带着难以忽略的寒凉之感,金路生又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披在柳岸身上,这才重新将人背起来。 帅府很大,刘伯叔住的院落靠近前院,距离杂役住的后院有很长一段距离,而且中间还要路过一片宽敞的演武场。金路生和柳岸身量相仿,背着对方走一段路还行,久了便觉得双腿有些打软。 “路生,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柳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啊……没事……”金路生说着没事,脚下的步子却迈不动了,最终不得不将人放下来。 柳岸把身上的衣服还给金路生,搀着他的手臂一步一挪的朝前走去。他背上的伤口未曾痊愈,每一个动作都要万分小心,纵然如此柳岸依旧疼得直冒冷汗。金路生心里难受,走着走着就默默地哭了出来。 “过完年该十四了吧?快娶媳妇的人了,说哭就哭。”柳岸无奈道。 “我真是不明白,你明明喜欢三少爷,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样?”金路生对柳岸得罪刘伯叔的事情一直很费解,但是看他伤重一直也没敢提,如今既是心疼又是着急,不知不觉就问了出来。 “路生,你看前面是什么。”柳岸开口道。 金路生抹了一把眼泪,见柳岸避而不谈,便也没再问。他抬头看去,见不远处是演武场,一队士兵正在场上训练,看服饰并非帅府的府兵,倒像是刘璟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亲随。 “你说,习武当兵是不是很威风?”柳岸问道。 “你想当兵?”金路生问道 “我从小就想当兵。”柳岸道:“可我爹不许。” “你好好跟他说说呀,撒个娇什么的。”金路生道。 “没机会了。”柳岸道:“我爹……已经不在了。” “怎么……会不在了?”金路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岸目光一凛,语气却淡淡的道:“被人害了。” “那你还想当兵吗?”金路生又问。 “想啊,当了兵就能替我爹报仇了。”柳岸道。 金路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柳岸,只得搀着他的胳膊默默的朝前走。 “哟……这两位不是寻欢楼的公子吗?”一个轻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遍半个演武场,于是一时间大半个演武场的目光都射向了柳岸和金路生。 当兵之人对寻欢楼这种地方向来不齿,尤其是刘璟的亲兵,都是浴过血杀过敌的狠角色,更加不会把这种地方出来的人放在眼里,于是投来的目光都十分不友好。 柳岸回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长相有些猥琐,额角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柳岸依稀记得从小蚊子那里听到过此人,似乎叫王全,是管家王大福的亲侄子,经常狗仗人势在帅府里欺负小蚊子之辈。 恩公,我没想撩你_9 “路生,我们走。”柳岸难受的很,不想和人废话,当即扶着金路生要走。然而那王全却不愿罢休,依旧不依不饶的出言讽刺,见二人不理会,索性快步向前挡在了两人的去路上。 “好狗不挡道!”柳岸开口道。 柳岸因为伤势的缘故再加上正发着烧,脸色十分难看,声音更是沙哑的厉害,不过即便如此,他一个眼刀飞过去,王全还是怔了一下。 “一个卖/肉的竟然还有脸在帅府里嚣张,信不信我让你当众知道知道怎么伺候男人?”王全捏软柿子捏惯了,没想到今天咯到了手指头,有些恼羞成怒。 柳岸冷笑一声,道:“有的人恐怕卖肉都卖不出去,只剩一张狗嘴汪汪叫,当街遇到人就乱咬。” “哈哈哈!!!”演武场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笑声的主人是一个十**岁的武将,竟是刘璟的副将,名唤杨峥。杨峥本就生的俊朗潇洒,此刻又穿着一身红色武服叉着腰,整个人立在一圈年龄相仿的士兵中十分惹眼。 王全脸色铁青,显然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遇到软瓜还能捶一捶,遇到柳岸就吃瘪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一笑,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来抓柳岸,柳岸撤了半步,躲过了王全这一把。 王全见状正欲卷土重来,便听旁边传来一声大喝“看箭!”,三人一起转头,便见杨峥手拉长弓,一箭射了过来。 只见那支箭直冲三人而来,王全立时不再理会柳岸,抱头便滚到了地上,柳岸则抓着金路生的胳膊说了句“别动”,下一刻那支箭贴着柳岸的下巴尖飞了过去。箭落到地上之后,众人一看,竟是一支无头箭。 那边王全险些吓尿了,柳岸却从容的侧身对着演武场的方向躬了躬身。他方才躲王全的时候,背上的伤口被衣服蹭到了不少,疼得他头重脚轻只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杨峥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王全倒是个识相的,撂下一句自己还有事便灰溜溜的跑了,大概是怕杨峥找他麻烦。杨峥则瞥了一眼犹如丧家之犬的王全,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瞧着你弱不禁风的,倒是有两下子,本将替你解了围,你来陪我耍一耍。”杨峥道。 “我不曾习武,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柳岸额角渗着细汗,想来是伤口疼得厉害。 杨峥却没眼力,不依不饶道:“骗谁啊,方才你那一步撤的那么及时,在场的弟兄们可都看到了。我一个堂堂征北军的将军,都没嫌弃你是个小倌,要同你切磋,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 “你说谁是小倌?我和柳岸可都没伺候过人,你别血口喷人!”金路生闻言先急了。 “哟,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杨峥说着依旧把目光转向柳岸,已经摆出了要切磋的架势。 柳岸道:“我说了不跟你打。” 杨峥道:“可是我偏想同你打。” 金路生往柳岸身前一挡,嚷嚷道:“凭什么!” 杨峥大概没见过这么愣的少年,不由失笑道:“凭我愿意。” “你……你这是耍无赖!”金路生愤愤地道。 “我就是要耍无赖……”杨峥笑眯眯的道。 眼看金路生一副要血溅当场的架势,柳岸目光微闪,而后轻轻扯了扯金路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冲动。之后柳岸对杨峥道:“将军神武,恐怕我十招也未必能接得住,谈何耍一耍之说,只怕会让将军扫兴。” 杨峥一笑道:“这样吧,免得你这位小兄弟觉得我欺负人,你要是接我十招,往后我罩着你,不让那癞皮狗再冲你嚷嚷。” 柳岸沉默不语,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杨峥的衣角上。征北军的兵服有黑红两色,但无一例外袍角都绣着银色的纹路,而这个纹路对柳岸而言似乎有着难言的吸引力。 “谁稀罕你罩着……”金路生愤愤的道,不过他一句话没说完,柳岸便拉住他,转而对杨峥道:“换个条件,若我能接你十招,你让我俩每日来这里习武。” 杨峥闻言一脸讶异,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士兵,哈哈一笑,道:“好哇!就怕你接不了十招!” 他言罢便提掌向柳岸袭来,柳岸十分狼狈的避开了这一招,脚下一滑,险些跌倒,看得金路生捏了一把汗。 柳岸受伤一事虽然传遍了帅府,可杨峥一个征北军战士,对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太关注,因此并不知道柳岸受伤的事。杨峥也非刻意以大欺小,纯粹是出于好玩,不过他心里料定柳岸接不住十招,当下便只使了三分力。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惊呼连连,当然纯粹是出于起哄。战场上待久了,骤然在帅府被关了几个月,他们一个个的也都憋坏了。 没想到柳岸跌跌撞撞的竟然连续在杨峥手下过了五招。杨峥也不傻,当即意识到这柳岸明着狼狈不堪,实则是想要降低自己的防备,于是立马收了大意之心,手上的招数登时缜密起来。 柳岸原本就技艺不精,再加上身体虚弱,伤势未愈,根本不敢硬接,几乎每一招都是以守为主,脚底下就跟抹了油一样,左躲右闪,看得金路生直冒冷汗。 突然,杨峥一掌击向柳岸左肩,柳岸下意识闪避,没想到杨峥只是虚晃一招,手掌轻巧的变了个方向,拍向了柳岸的胸口。柳岸躲闪不及,被拍了个正着,连着退了好几步。 就在他脚下虚浮,几乎要站立不稳之时,突然被一只手掌扶住了肩膀,这才勉强站住。 那手的主人似乎知道柳岸身上有伤,刻意避开了后背的位置,而且用自己的手劲帮柳岸卸去了一部分冲力,减少了扯动伤口的可能。 柳岸不知背后之人是谁,心里却暗自感激不已,不过这时他见杨峥脸色一下子变了。 但他心里还念着刚才的约定,杨峥已经出了九招,只剩最后一招了。柳岸连头也来不及回,跨上前几步主动出击,杨峥被迫出手接招,柳岸却在杨峥一招之后立马后退几步收了手。 “十招了。”柳岸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杨峥:哎呀!被套路了! 第7章 结怨 柳岸背上鞭伤未愈,如今他自己不知收敛,这么十招下来扯得伤口纷纷遭了秧。他自己正高兴着,也来不及疼,可金路生却拧的眉头都快打结了,一旁的杨峥和在场诸人也都面色各异。 这时他才想起方才那助了他一臂之力的人,正想对人家道个谢,转头便见刘璟正面无表情的立在他身后。刘璟的气场实在太过明显,人往那里一站,周围所有的焦点立马就会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他的身上。 柳岸和刘璟目光相对,只短短的片刻,柳岸便移开了目光。少年不知是出于什么缘故,面色微微发红,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再看刘璟。 “少帅!”一旁的杨峥拱手行了个礼,其余众人也纷纷行礼。 “陪小孩子过家家,好玩吗?”刘璟冷声道。 杨峥等人显然对刘璟颇为敬畏,见他面色不善都不敢言语,立在那里等着对方教训。刘璟挪开眼睛看了一眼柳岸,少年这会儿兴奋劲儿过了,开始觉出来疼了,一张脸白的过分,额头的冷汗都快滴下来了。 也不知道这么孱弱温润的少年,如何会生就了一幅那么凌厉要强的性子,好像不知道如何隐藏锋芒,也不怕把一身的刺都折断了。 “你没事吧?”刘璟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 柳岸闻言一怔,迎着刘璟的目光摇了摇头。 刘璟因刘伯叔之事对柳岸颇为不喜,但人是他下令打了,如今自己的部下又不长眼,欺负人家一个伤患,实在是不太光彩。这么一想,刘璟不得不耐下了性子,总不好对一个伤患太过苛刻。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与他们动手你讨不到便宜的。”刘璟冷冷的道。 “谢少帅关心,但我已经讨到便宜了。”柳岸说着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意。 少年面色苍白,偏偏眉眼处蕴着一抹红意,如今面露笑容,整个人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俊秀。刘璟一个恍神,竟是看得呆住了。 长得是真不错,可也是真惹人讨厌! 刘璟心里有些火起,但还是不得不压着脾气,毕竟此事人家占理。 “杨峥,你来与我说说,他讨到了什么便宜?”刘璟问道。 “他说若是能接了属下十招,便让属下允他二人一同来校场习武。”杨峥一五一十的道。 刘璟重新将目光转向柳岸,问道:“你想习武。” 柳岸规规矩矩的道:“想。” “可是我征北军向来收的都是有情有义的弟兄,像你这样不懂得知恩图报的,征北军可不敢收。”刘璟冷冷的道。 柳岸闻言面色一白,不由捏紧了垂在两侧的拳头,但他却没有开口辩解,而是转向杨峥道:“杨将军方才的确是输了的,如果杨将军想不认的话……我自然没有办法勉强。” 杨峥这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现在不去看刘璟都知道刘璟一定没有好脸色。自家少帅是什么脾气他最了解,柳岸这话显然是要惹到刘璟的。 可惜话已至此,刘璟不可能再拒绝,只得勉强道:“既然杨峥许了你,那你二人十五日之后便来跟着杨峥习武吧。” “谢少帅成全。”柳岸说着朝刘璟和杨峥分别拱了拱手,而后便和金路生一起离开了演武场。少年本就单薄的背影,如今伤上加伤,想必撑的十分勉强,可那副身板却依旧挺得笔直。 刘璟盯着柳岸的背影,良久才收回目光。 这少年年纪不大,气人的功夫倒是一流。 柳岸一走,众人纷纷开始心里打鼓,感觉少帅今日心里不痛快,于是都偷偷拿眼去瞧杨峥,却不知杨峥此刻心里最是忐忑。 “堂堂征北军的将军,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交手,你是嫌我的脸没有丢过,所以急着想让人说我征北军都是欺负小孩的货色?”刘璟问道。 “属下不敢……”杨峥道。 “不敢你还做?”刘璟厉声道。 杨峥自知惹了刘璟的不痛快,屈膝便要跪下。刘璟却在他跪下之前开口道:“不用跪,要是知道错了就去领罚,知道自己犯了哪条军纪吧?” “凡我征北军将士,不得与平民动手,违者罚十军棍。”杨峥道。 “与你动手的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加罚五军棍,当着全体将士的面领罚。”刘璟说罢便转身走了,留下了一帮面面相觑的士兵和一脸懵逼的杨峥。 要说杨峥当真是满腹委屈,他原本只是存了想要逗逗柳岸的心思,没想到惹出了这么多事儿,还让少帅发了火。柳岸这小子,当真不是个好相与的,遇到他就没好事儿! 柳岸这回也是没讨到好,背上的伤口裂开了一些,里衣都被血染红了。金路生心疼的难受,又十分不能理解柳岸的做法,絮絮叨叨的责备柳岸不该逞强。 柳岸本就虚弱不堪,原本就想趴在床上睡一觉,可实在是被他叨叨的烦了,忍不住开口道:“咱们想要在这里立足,就不能一直躲在杂役房里,今日的机会太难得了,我不舍得错过。” “那你也不能连命都不要了啊。”金路生道。 “要是不拼命,命早晚是别人的……”柳岸道。 金路生自然是无法理解柳岸的视死如归,他只是觉得柳岸做起事来毫无章法,好好的心上人不亲近,把人咬了又挨了揍,如今竟然不顾伤势去和人切磋!真是岂有此理! “柳岸,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进征北军吗?”金路生问道。 “我要替我爹报仇,不是和你说过么?”柳岸道。 金路生闻言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听柳岸说要报仇,原以为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柳岸竟然是真的动了心思。 柳岸趴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带着浓浓的睡意道:“这世上,我唯一信得过的就是征北军和少帅,除此之外,我无处可去……” 他别无选择,必须这么做,进入征北军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即便这样会让刘璟暂时讨厌他,他也在所不惜。如果他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谈何报仇,又谈何报恩? “你呀!”金路生一边叹着气一边给他拧了条凉帕子放在额头上,简直是操碎了心。 柳岸这厢倒是安心了,刘璟却依旧没有消气。 他没想到自己今日会被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气着了! “老三这是从寻欢楼里买了个什么东西,养不熟不说,张嘴就咬人,今日竟然算计到我头上了!”刘璟愤愤的道。 他自幼便一身锋芒,又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因此极少能有人给他气受。虽然他脾气的确不好,可大多数时候生气都是自找的,还没人敢主动惹他的气。 柳岸是第一个主动招惹他的人。 “他原本算计的是杨峥,少帅赶了个巧。”贺庆道。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自找的?”刘璟道。 贺庆闻言忙道:“属下不敢,少帅消消气。” 刘璟可没那么容易消气,虽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大气。大概是因为恨铁不成钢?那小子长得一表人才,沦落风尘就不说了,毕竟有可能是身不由己,可恩将仇报而且报的是自己的弟弟,这就过分了。 亏自己曾经还觉得他面熟,竟还有过一瞬间的怀疑,误以为他会是自己的某个故人,真是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加上今日之事,不知道怎么骗得杨峥和他打赌,竟然答应了他进征北军。这样的货色要是进了征北军,将来上了战场谁知道他会不会张口咬自己人? 不过……自己只是答应了对方去校场习武,可没说能进征北军!念及此,刘璟冷笑一声倒也没那么生气了:“那小子以为这样就能进征北军?就算我要了他,他留不留得下还要看本事呢!” 贺庆见他面色好看了一些忙道:“那需不需要属下亲自去带他?保证让他一天都待不下去!” 刘璟闻言凉凉的看了贺庆一眼道:“不嫌丢人?” 贺庆闻言脸一红,知道刘璟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把人赶走,于是只得住口不再言语。 “我倒是也有些好奇,他一个……小白脸,处心积虑的加入征北军是想干嘛?”刘璟道:“总不能是为了保家卫国吧!” “那也说不定啊,我看他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倒也有几分骨气。”贺庆真心实意的答道,却又忘了照顾自家少帅的心情。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 果然,听到贺庆夸柳岸,刘璟立马又不高兴了,拆台道:“他能有什么骨气?我打赌他第一天训练,肯定连一个时辰都站不了!” “好!赌一锭银子!”贺庆道。 刘璟闻言立马意识到自己过于武断了,他不由想起了那晚柳岸挨打时的情景。一个挨了四十鞭都一声不吭的少年,会连队列都站不了一个时辰?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 刘璟瞪了一眼贺庆,感觉心情更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不开心了,需要人哄~~ 第8章 求救 柳岸的伤这么一折腾变得更加棘手,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烧得人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这下可把金路生吓坏了,他病急乱投医,托了前来探望的小蚊子照顾柳岸,自己则跑去前院,打算找刘伯叔求救。 在金路生看来,刘伯叔是他和柳岸唯一的指望了,虽然柳岸把人给咬伤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可是,但总得试一试,不能放着柳岸不管啊。 不过金路生没想到,自己会在刘伯叔房里遇到了刘璟。见金路生突然前来,刘伯叔还没说什么呢,刘璟的脸色倒是一下变得阴沉了几分。 “你来这里干嘛?”刘璟问到。 金路生低着头,心里乱麻一样的绕阿绕,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破釜沉舟一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刘伯叔见状看了看刘璟,忙撇清道“我可没再找他们,不信你可以问小蚂蚱他们!”这小蚂蚱想必是他院里的家仆,也不知是谁给取的名字,听起来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 大概是怕刘璟不信,刘伯叔转向金路生道:“你跪下干什么?你你你……快说你想干嘛?” 金路生也不敢抬眼看人,低着头闭着眼睛带着哭腔道:“求三少爷救救柳岸吧!他虽然不识抬举咬了您,可他对您是一片真情天地可鉴呐!他……昏迷着还一直喊三少爷的名字……说要好好报答您……”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一片真情……他差点咬死本少爷!”刘伯叔道。 “三少爷明鉴!”金路生挪过去一把抱住刘伯叔的腿道:“柳岸是真的倾慕您,做梦都想好好伺候您,那日他咬了您,定然是高兴的昏了头……” “胡说!”刘伯叔可不信,他想起柳岸就腿疼! “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教我五马分尸……”金路生道。 “闭嘴!”刘璟厉声打断了指天誓地的金路生,而后瞪了刘伯叔一眼,刘伯叔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被他一瞪更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说这些干什么?”刘伯叔终于从金路生的怀抱里抽/出了自己的腿。 金路生深吸了口气,声泪俱下的道:“柳岸他……快死了!” 刘伯叔闻言一怔,却闻刘璟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金路生一边哭着一边把柳岸的情况说了,末了刘伯叔倒是没说什么,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刘璟。 刘璟面色深沉,良久后派人去请了大夫,然后又瞪了刘伯叔一眼才拂袖离去! 刘璟离开之后,刘伯叔有苦说不出,只得对着金路生没好气的道:“我求求你俩千万别再招惹我了,现在真后悔把你们买回来!” “三少爷,柳岸他……” “别给我提他了!提起他我就呕得慌!”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金路生默默替柳岸惋惜着,然后回去了。 另一边,刘璟一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都还有些窝火。也不知道是气自己的弟弟一堆烂桃花,还是气什么别的事,总之就是一肚子不高兴。杨峥那个倒霉鬼大半夜来找刘璟,还没开口就被教训了一顿,最后莫名其妙委委屈屈的回去了,连自己来找刘璟干嘛都忘了。 刘璟气完之后,又翻出了一盒伤药,命人送去了杂役房。 杂役房里,大夫还没走,一眼看到刘璟命人送来的伤药后大为惊讶,直言这是御赐的好东西,于外伤有奇效。 不知是不是那伤药起的作用,柳岸天亮的时候便退了烧,伤口的愈合状况也十分理想。又过了三四天的功夫,柳岸的伤就基本上长好了,人也跟着精神了很多。 金路生这才得着机会松了口气,一直闷在心里没敢说的话,却是再也藏不住了,一股脑把自己那晚去找刘伯叔的事情同柳岸说了,末了还安慰柳岸,莫要伤心难过。 “你是说,最后帮我请大夫和送伤药的都是二少爷?”柳岸问道。 “是呀。”金路生一脸惋惜的道:“你也别难受,三少爷他……” “你放心,我不会再惦记三少爷了。”柳岸道。 金路生见他如此,只当他嘴硬,也不再劝,转而道:“二少爷倒是有心。” 柳岸笑了笑,道:“二少爷……他这是怕我死了,有人说闲话,所以才命人送了伤药过来。看来他对这个杨峥倒是很看中。” “什么意思?”金路生问道。 “那天杨峥和我切磋,导致我的伤口恶化,如果我死了,杨峥就有责任。”柳岸道。 “他们征北军那么有势力,会怕闹出人命?”金路生道。 “不是怕出人命,是要面子。”柳岸道:“我爹和我说过,当兵的人都好面子。杨将军如果光明正大的把人打死了倒也罢了,可我一来比他年纪小,二来有伤在身,若是死了,杨将军会觉得自己欺负人,丢了面子。” “原来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是二少爷大发慈悲呢。”金路生道。 “他……的确是我的恩人。”柳岸道。 金路生闻言拍了拍柳岸的肩膀,只道柳岸说的是伤药的事情,却不知柳岸心里想的是刘璟帮他葬了全家人的恩情。 那伤药的作用持续性很强,柳岸的伤恢复的很快,又过了三四日的功夫便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依旧有些触目惊心,可已经结疤了,也不怎么疼了。 金路生照顾的小心翼翼,生怕柳岸因此落下了病根,柳岸索性便又甩手做了几天的“少爷”,任对方好生服侍。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 不过好景不长,几日之后,到了约定的十五日之期,柳岸也好的差不多了,王全那厮却又突然冒了出来。 原来王全后来得知杨峥和柳岸似乎闹得不愉快,所以一心等着看杨峥收拾柳岸,没想到等了近十日也没等到杨峥动手,他可坐不住了。这些年来他在帅府横行惯了,那日因为柳岸吃了亏落了面子,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那口气的。 既然看不到好戏,他只能自己出马收拾收拾柳岸了。 “让我俩扫院子?”金路生怒瞪王全,气的够呛:“我们又不是杂役,凭什么让我们扫院子!” “不是杂役你们怎么会住到杂役房里?”王全一脸小人得志的道。 柳岸不以为然道:“路生,咱们还是乖乖听话吧,不然有人拿了把柄,定然会说什么不给我们饭吃这样的话来,到时候咱们累不死也得饿死!” 王全被柳岸抢了白,面色十分难看,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词儿来,只是恨恨的看着柳岸。柳岸和金路生虽然没做过粗活,却也不是吃不得苦的人,竟也像模像样的做起了杂务。帅府里也不都是王全这样的货色,杂役们对二人倒是颇为照顾,也没有见风使舵的为难二人。 只是,洒扫之事骤然经手,累是一定的,况且二人都是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难免累的腰酸腿疼的,柳岸手上更是磨出了水泡。 夜里,金路生帮柳岸手上涂了药,又嘀嘀咕咕的骂了王全一通。 柳岸听他骂人觉得好笑,便道:“这种人有什么可置气的,咱们明天便可以去校场跟着杨将军习武了,到时候王全想磋磨咱们也无从下手了!” “小人就是小人,狗改不了吃/屎!”金路生骂道。 柳岸闻言神色一滞,似乎想到了什么。金路生说的对,王全这种小人,锱铢必较,明面上吃了亏,必然不会轻易罢休,就算是找补不回来,暗地里也总要使些小动作才是。 “怎么了?”金路生见他面色有异,便问道。 “在想这狗会怎么咬咱们……”柳岸道。 金路生脑筋里没有弯弯绕,自然是想不出来,柳岸思忖良久终于是有些不踏实,于是熄了灯后便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睡不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正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头有动静。他本就耳聪目明,如今心绪敏感更是草木皆兵,立马便翻身下床跑到门边偷偷往外看。 杂役房院子的一侧是柴房,角落里乱七八糟地对着柴草等物。借着月光,柳岸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柴房附近不知道在干什么,柳岸心下一凛,忙去叫醒了金路生。 金路生睡得很实,被他叫醒后一脸愣怔,柳岸捂着他的嘴把他拉到了门边。金路生往外头一看,正好看到黑影鬼鬼祟祟离开的画面,立马便清醒了。 “什么人?”金路生压低了声音问道。 柳岸道:“不知道,反常即为妖,小心为好。” 待确定黑影已经离开了之后,柳岸和金路生小心翼翼的出了门,金路生直奔柴房而去,想去看看有什么不妥,柳岸却心念急转,直觉得今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9章 硬茬 刘璟今日睡得早,被吵醒的时候正做着梦呢。 他迷迷糊糊的梦到了小时候,那会儿他大概只有□□岁的样子,随父亲一起参加宫里的宴会。不知怎么的,他在宴会上和一个高他近一头的少年打了起来,并且在自己毫发无伤的情况下把对方打了个屁/滚/尿/流。 被揍的少年是皇帝的六儿子,哭哭啼啼的就要去找皇帝告状。刘璟也不怕事儿,压根儿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突然跳出来,叽叽咕咕不知道和六皇子说了什么,只见对方虽然一脸怨念,却没再去告状。 那小娃娃长得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刘璟却嫌他小不愿和他玩儿。 谁知对方人小腿短意志力却很强,追着刘璟到处跑,也不嫌累。最后刘璟被他缠得没辙了,不耐烦的问道:“你到底追着我想干嘛?” 只见那小娃娃冲他嘻嘻笑了笑,开口道:“我帮你吓唬了六殿下,他不去告状,你就不用挨打了,你得教我打架!” “我不会打架,你找别人教你!”刘璟不耐烦的道。 “你爹是征北军主帅,你就是少帅,别想骗我。”对方撅着嘴道。 刘璟平日在府里都被人叫少爷,如今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不禁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有些飘飘然。 “你叫什么?”刘璟终于愿意搭理对方了。 “我叫杨少爷!”那小娃娃一本正经的道。 刘璟被他那副样子逗笑了,伸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这时刘璟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突然变成了柳岸的样子。柳岸冲刘璟笑了笑,然后随手朝刘璟怀里扔了个东西,刘璟接过一看,竟然是一锭银子。 “少帅,你打赌要输了。”柳岸满带笑意的声音传来,生生将刘璟的美梦变成了噩梦。 他突然惊醒,便听闻外头似乎有些嘈杂之声。 今夜风大,一股烟味很快随风送出了后院,警觉的府兵立时觉察,继而有人大喊“走水啦!”夜里本就安静,嘈杂之声很快惊动了刘璟,不待他询问便有人前来禀报,说后院的柴房走水了,火势不小,加上风大,连带着杂役房也被烧了! 杂役房?刘璟眼皮一跳,柳岸那小子好像就住在杂役房里吧? 这又是要搞什么鬼?真是梦里梦外都不让人安生! 冬日里天干物燥,火烧得非常快,尽管府兵反应很及时,但是火依旧在短短的时间内便波及到了处在柴房下风向的杂役间。 好在杂役们反应及时,大多都没伤到,只是起的太急了,一个个都衣衫不整的,像是半夜遭了贼一般,这会儿正帮着府兵一起灭火。 刘璟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不过整个院子里依旧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刘璟到了那里之后下意识的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没有看到柳岸的身影,心里不由一紧,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人都出来了吗?”刘璟叫住一个路过的府兵问道。 “不知道,光顾着灭火了,还没来得及看人呢。”府兵答道。 火虽然灭了,但是余烟依旧未散,再加上周围呛人的烟雾,让人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之感。刘璟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虑,在听到府兵说不知道有没有伤亡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现在还不去,是等着我去扒吗?”刘璟不耐烦的道。 刘璟意识不到自己的面色有多可怕,一旁被他责问的府兵却是吓得不敢吱声了。贺庆不知道自家少帅怎么突然发了火,忙替府兵解围道:“你们去清点杂役房里的人数,看看有没有受伤或者失踪!” 府兵不敢怠慢,领命而去,刘璟自始至终沉着脸站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比冬日的空气更令人战栗的气场,除了贺庆之外,其他人都自动保持着两丈以上的距离,生怕触怒了他。 半个时辰之前。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 两人发现外头鬼鬼祟祟的人影之后,金路生原本想去看看柴房有什么不妥,却被柳岸直接拉着出了后院,直奔校场而去。 “咱们去哪儿,不去看看有什么不妥吗?”金路生不解道。 “明日便要去校场了,今晚咱们去拜会一下杨将军!”柳岸道。 金路生闻言有些不解,但是也没多问,跟着柳岸便去了。杨峥一看到柳岸那副样子,想到自己被对方利用还挨了打的事情,心里便开始不痛快起来。 “明日便是我二人来校场的日子,今夜特来拜会杨将军。”柳岸一板一眼的拱手行礼,一旁的金路生不情不愿的跟着拱手。 “呵呵。”杨峥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可不敢当,别回头又被人知道,以为我以大欺小,我可不想再被少帅打一顿军棍。” 柳岸一脸惊讶的道:“啊?杨将军被少帅打了军棍?” “你……”杨峥看他那副懵懂的样子,觉得他在故意奚落自己,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我看你也挺聪明,就没想过真到了我手底下被我公报私仇?” 柳岸依旧一脸茫然,不疾不徐的道:“柳岸与杨将军怎么会有私仇?若将军被打是因为柳岸的缘故,那我去找少帅亲自解释便是。” “你少去勾引帅!”杨峥道。 院子里看热闹的士兵闻言哄笑出声,脸上都挂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柳岸倒是一脸淡定,金路生却又气的脸通红,愤愤的道:“你才勾引少帅呢!狗眼看人低!” “哈哈哈哈!”一旁的士兵笑得十分猖狂,打定了主意要火上浇油。 杨峥这么多年还没被人骂过,当即拽着金路生的衣领要打人,金路生毫不客气的张嘴就咬,疼得杨峥嗷嗷直叫。 两人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打成了一团,因为金路生毫无章法,弄得杨峥只得奉陪,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的围观中结结实实的纠缠在了一起…… 柳岸也不阻止,目光却一直悄悄留意杂役房的方向。 直到他望见隐隐的火光之后,才上前对一旁看热闹的士兵道:“几位大哥,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要受伤的,烦请几位帮忙拉个架。”被柳岸拜托的士兵当即有些脸红,忙一哄而上将两人拉开了。 “你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金路生打架打的衣衫不整,瞪着杨峥就要哭。 “我真是欠你们的!”杨峥一身狼狈,衣领都被金路生给扯开了,头冠也歪了。 这时,士兵终于有余暇看向别处了,当即惊呼道:“快看,走水了!” “拿桶提水,快去救火!”杨峥说罢,士兵们便火速散开,而后朝着着火的方向奔去。 柳岸这时好整以暇的帮金路生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紧不慢的道:“跟着杨将军他们去看看,看方向好像是杂役房着了火。”金路生转了转眼睛,随即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 演武场和杂役房离得不近,杨峥他们发觉火势的时候,火已经着了一会儿,所以等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火基本上已经扑灭了。 在杂役房外头围了一堆人,负责灭火的府兵正在向刘璟汇报情况。 “火不是在厨房里着起来的,而且着的很快,不应该是伙夫的问题,属下怀疑是有人用了火油故意纵火。”府兵道,“而且恰好在一间杂役房里,发现了装火油的东西。” “谁的房间?”刘璟问道。 “新来的杂役,柳岸和金路生。”府兵道。 刘璟闻言眉头微拧,不置可否的立在那里,一旁的贺庆问道:“人呢?” 府兵继续道:“所有杂役房里的人都清点过了,除了柳岸和金路生,其余的人都在这里。” 刘璟目光一凛,冷冷的问道:“人去哪儿了?” “府里都找过了,火一着就不见他们的人影,定然是逃跑了!”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全。 刘璟瞥了王全一眼,王全当即打了个冷颤,却又硬着头皮道:“这俩人平日里干活就不规矩,整日懒懒散散,我白日里教训了他们几句,没想到他们怀恨在心,竟然放火要烧了帅府,当真是胆大!” 刘璟冷哼一声,道:“这帅府是那么好烧的?” 王全尴尬赔笑:“自然不是,自然不是……” “贺庆,给你半个时辰,去把柳岸和金路生找出来。”刘璟道。 贺庆领命刚要离开,却闻身后一个声音道:“不用找了,人在我这里。” 众人纷纷寻声看去,便见杨峥带着一队士兵到了。 士兵的后头,跟着气喘吁吁的柳岸和金路生。 刘璟远远地看到柳岸之后,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柳岸尚未走近便开始暗暗打量着在场的诸人,待看到王全的神情时便料到了事情的大概,当即心里开始盘算怎么应付王全的嫁祸。不过他如今有了杨峥证明的不在场证据,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旁的贺庆察言观色,见自家少帅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对柳岸和金路生道:“府兵在你二人的房里搜到了火油,你二人有何话可说?” “回将军,我和路生一来未曾出过帅府,二来又接触不到府里存放火油之处,实在不知为何会有火油在屋子,八成是什么人放错了地方吧。”柳岸面不改色的道。 “你还想狡辩,说不定是你买通了府里的人,帮你弄的火油呢!”王全在一旁道。 “我二人若是买通了府里的人,也定会把火油放到你的屋里栽赃,怎会傻到放在自己屋里。”柳岸道,“毕竟,整个帅府和我俩有过节的,只有你一个人。” 王全闻言顿时心虚不已,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极其难看。 刘璟嘴角不自知的挑起了一抹笑意,待他自己觉察到之后又忙拉下了脸。 “那你二人为何要在着火了之后逃跑?分明就是心虚。”王全铁了心想咬人,不辞辛苦的往两人身上泼着脏水。 柳岸最不怕的就是耍嘴皮子,当即又开口道:“我和路生原本想去找拜会一下杨将军,没想到杨将军太热情非要留我们叙话,我们不好驳了将军面子,便多留了一会儿,若不是看到火光,这会儿怕是还过不来呢。” “留人叙话”的杨峥闻言有些讪讪,金路生瞪着杨峥用鼻孔“哼”了一声。一旁的刘璟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过,见两人还残留着打架过后的狼狈,于是便猜到了这所谓的“叙话”指的是什么,当即冷冷地瞥了杨峥一眼。 杨峥心里暗暗叫苦,这会儿只得开口道:“火起的时候,他们二人的确在……和我叙话。从校场到这里相距并不近,若是他们放的火,恐怕到了校场的时候半个帅府都烧没了。” 一旁的金路生闻言皱着眉头盯着杨峥,似乎没想到对方会为自己和柳岸说好话。杨峥大概是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四目相对,又同时翻了个白眼转开了。 事到如今,柳岸和金路生的嫌疑算是洗脱了。王全大概也想过柳岸难对付,但是没想到是个这么难对付的硬茬!杨峥毕竟是刘璟的副将,他亲自出来作证,此事再想往柳岸他们身上推,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贺庆,你和杨峥处理吧,这个王全栽赃嫁祸还差点烧了整个帅府,此事定要有个说得过去的交待才是。”刘璟冷冷的瞥了一眼王全,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恩公,我没想撩你_14 “二少爷,我是冤枉的!”王全大喊道。 “大冬天点火这种事儿,有点脑子的人都干不出来,也不怕一不小心把整个京城都点了!整个帅府里除了你没人能干出这种蠢事儿。”刘璟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点火这种事儿确实蠢,就算柳岸没有不在场证明,他也不会怀疑对方,那么聪明的人不会干这种蠢事儿。他之所以没有揭穿,不过是想看看柳岸如何辩解,如今看来倒真是自己多虑了,柳岸的自保能力十分惊人。 走了几步之后,刘璟又转身对杨峥道:“完事儿之后,那俩孩子你顺便带回去吧,这里暂时也住不得人了,住到你院子里,也好方便你们‘叙话’。” 杨峥闷声应了,看向柳岸和金路生的目光却带着几分怒气。 刘璟临走前又看了柳岸一眼,突然想起了梦里的那锭银子。 好想生气啊! 第10章 锐气 这一场火烧得有些冤枉,不仅没有整到柳岸和金路生,反倒让王全彻底栽了跟头,连带着他那个做管家的叔叔也遭了殃。 这件事之后,柳岸还特意给金路生上了一课,叮嘱金路生将来行事为人一定要引王全为戒,免得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此事对柳岸来说也不是全无坏处,至少被摆了一道的杨峥对于柳岸更加不满了几分。 行伍之人刀枪剑雨都不怕,唯独不喜欢读书人肚子里这些个弯弯绕,看着温温顺顺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绕死了,还半点血都不见。 真是可怕啊! 柳岸倒是不太在意杨峥的心思,他此刻踌躇满志,一心都想着要好好习武,半点也不敢有杂念。 征北军的士兵住的是通铺,六人一间,柳岸和金路生被分到了尚未住满人的一间,里头原有两个士兵,加了他俩也才四个。 头天夜里大家都累的够呛,搁头就睡了,第二天一早柳岸才感觉到,两个同寝之中,有一个人对他和金路生十分不喜,言行举止间都透着浓浓的不屑和排斥。 倒是另一个叫陈兴的人,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对他们十分热情周到,看起来挺友好的。 “柳岸,你说……他们不会欺负咱们吧?”金路生一边穿上新领到的武服,一边和柳岸小声嘀咕。两人穿的都是黑色武服,即便是最小的尺寸,穿在身上也略微宽松了一些。 “怎么会没有呢……”柳岸没回答金路生的问题,而是扯着自己的袍角看了又看。这武服虽然是征北军的没错,可袍角的纹路却不知去向,这让柳岸十分失望。 一旁的陈兴过来帮金路生系束带,金路生被他逗得有些痒,嘿嘿的笑个不停。柳岸看了一眼陈兴的袍角,忍不住问道:“陈大哥,为何我和路生的武服没有你们这样的花纹呢?” 不待陈兴回答,另一个叫陶大的士兵讽刺道:“这花纹可是正经的征北军将士才有的,你俩寻欢楼里出来的小白脸,也不怕穿了折寿?” 金路生闻言又要急,柳岸示意他不要多嘴,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 陶大一脸嫌弃的出去了,陈兴笑着安慰道:“你俩别往心里去,有我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们的。”柳岸礼貌的道了谢,拉着余怒未消的金路生一起出了寝室。 外头天尚未大亮,冷气逼人,他们身上的武服又不厚重,两人一出门就打了个寒战。校场之上七八十名征北军士兵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杨峥站在队列前方,瞥了一眼直打哆嗦的柳岸和金路生,面上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神色。 “你俩……跟在队伍最后吧,一会儿晨跑的时候要是跑不动,往路边躺,别挡了弟兄们的道儿。”杨峥说罢挥了挥手,随即口号一喊,士兵们整齐划一的迈开了步伐。 柳岸和金路生到底是年轻,虽然平日里没有锻炼的习惯,但是跟着士兵们晨跑还是不成问题的。士兵们围着校场跑了两柱香的功夫,他们虽然气喘吁吁,却没有掉队。 不过刘璟带回来的这队士兵,都是跟了他超过一年以上的人,并没有新兵,所以柳岸和金路生的训练便无法和他们保持同步。半个晌午下来,两人站在校场上晒了一个多时辰的太阳,连兵器的边都没摸着。 待士兵们休息的时候,杨峥才悠哉的走过来,道:“行伍队列、近身搏斗、刀枪棍棒、骑马射箭……以上这些,征北军的将士人人都精通,这校场上的七十多人,都属少帅的先锋营,更是征北军中的尖子,你俩……” “若杨将军肯公平对待,假以时日我俩一定也能做到这些。”柳岸道。 “公平对待?你们又不是征北军的士兵,我只是答应了你们来习武,凭什么公平对待你们?”杨峥道。 围观的士兵大概很少见到杨峥如此刻薄的时候,而且还是对着两个清秀可人的少年,不由口中发出“啧啧”之声,面上则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你是怕了吧?唯恐我和柳岸将来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才让我们做冷板凳!”金路生不屑的白了杨峥一眼,道:“谁不知道你那天和柳岸过招,打赌输了啊,一个大男人输不起,还有脸带兵。”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打你!”杨峥指着金路生摆出了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偏偏金路生也是个不怕事儿的,挺着胸脯两手叉在腰间,瞪着眼睛挑衅的看着杨峥。 “有种你就打死我,不打死我你不是男人!”金路生嚣张的道。 围观士兵纷纷叫好,均以杨峥的恼怒为乐,但杨峥当然不会真的打死谁,经过之前的教训,动手打小孩子这种事他是不会再犯了。毕竟挨军棍事小,丢面子事大。 “好,你有种!”杨峥指着金路生咬着后槽牙说道:“想要公平对待,没问题,我就给你们公平对待。” 柳岸闻言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和一旁的金路生默契十足的对视了一眼。事前他曾嘱咐过金路生,若是杨峥为难他们不肯兑现之前的承诺,金路生可以尽情挑衅杨峥,直到杨峥一气之下答应他们参加征北军的训练为止。 金路生原本还担心会被杨峥揍,但是柳岸告诉他杨峥绝对不会动手,让他尽管放心,如今看来倒是真被柳岸说中了。 围观的将士们贱兮兮的笑着,不知道是等着看杨峥的笑话,还是等着看柳岸和金路生的笑话。 “陶大!”杨峥道。 “属下在。”陶大出列拱手。 杨峥瞥了一眼柳岸二人,冷声道:“他们既然想要公平对待,自今日起,你亲自训练他们,一切要求按照征北军新兵的训练标准来,如果完不成训练目标,不许吃饭不许睡觉。” “是!”陶大说罢望向柳岸和金路生,目光冷硬,甚至还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和不屑,“不过他俩这身子骨弱不禁风的,若是有个好歹,属下不知该如何交代。” “这倒也是……”杨峥面带嘲讽的看向二人。 一旁的金路生沉不住气了,指着杨峥脱口而出道:“要是我不能完成训练,我跪地下管你叫爷爷,要是我完成了,你管我叫爹,你敢吗?” “你……”杨峥刚要发作,被旁边的人捅了捅胳膊,他往远处一看,刘璟正带着贺庆朝这边走来,于是不得不勉强压住了火气,低声对金路生道:“行,我等着!” 柳岸觉察到杨峥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刘璟似乎正在朝这边看,可惜隔得太远,柳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是暗暗觉得对方今日一袭暗红色的武服,当真是英气逼人。 杨峥清了清嗓子,换了一本正经的语气道:“既然来了我的手底下,就要按照我的规矩办,谁要是受不了的话,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儿去,反正杂役房也快修好了。” “好!”柳岸道:“三十日的新兵训练,如果我和路生挨不过,我们便自己回去杂役房,若是我们挨过了呢?” “哈!”杨峥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心道柳岸这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人在自己手里,过不过得去还不是自己说了算,于是开口道:“你们要是能挨过,我亲自去求大帅,让你们加入征北军。” 恩公,我没想撩你_15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希望杨将军不要忘了今日所言。”柳岸恭敬的对杨峥拱了拱手。 校场一角,刘璟负手而立,沉默的看着远处的众人。 一旁的贺庆开口道:“少帅,您就这么看着,不怕那小子再把杨峥算计了?” 刘璟道:“我现在倒是盼着那小子多磋磨磋磨杨峥。杨峥那性子,总要好好磨一磨,不让他长点教训,他永远都是那副怂样。带兵打仗他是没得说,可为人处世,他还差的太远。” 贺庆闻言顿时明白了几分,刘璟这是要借机敲打敲打杨峥。 “他是个将才,但是过于年轻就军功在身,飘飘然在所难免,总要让他遇些挫折,掂清楚自己的斤两。”刘璟道。 刘璟也是年少成名,和杨峥很像,所以他最知道杨峥的症结在哪儿。于是,当年父亲刘恒远对付他的招数,便被他拿来对付杨峥了。 “少帅一片苦心,只希望杨峥不要辜负了才好。”贺庆道。 “我看中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折了的,他愿意我还不舍得呢。”刘璟道。 贺庆闻言才算是放下了心。 “只盼着杨峥别被那小子拔光了毛还不知道自己怎么秃的!”刘璟道。 毕竟,那小子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的。 “这小子也太鬼了吧?希望他体力别太差,今日我出门没带银子。”贺庆道。 刘璟闻言冷冷的看了贺庆一眼,然后摸了摸自己衣袋里的银子。 作者有话要说:  攻君:爱上了一个心机boy怎么破?在线等,急!!! 前方高能预警!!!攻君要开始搞事情啦!!! 第11章 打赌 宽阔的校场内,杨峥带着士兵们进行日常的操练,而校场的一角,柳岸和金路生一动不动的立在陶大面前,身上的武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虽然是冬日,可是到了晌午的时候阳光依旧很烈,尤其是站在太阳底下时间久了,暴晒感很强,很容易让人有虚脱感。 “当兵的,如果连站都站不了,我劝你俩赶紧拉倒。”陶大瞥了一眼金路生发抖的腿,而后又把目光移到柳岸脸上,刻薄的道:“撑不住就趁早滚蛋,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柳岸闻言面色未变,倒像是充耳不闻一般。陶大觉得有些无趣,便也不再拿话刺他。不远处,刘璟和贺庆脚上长了钉子一般,立在那里已经近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在干嘛。 陶大不时偷偷去看刘璟,脸上略有焦急和不耐烦,似乎在盼着对方赶紧走。柳岸察言观色,早已知道了陶大心中的所想。 恐怕陶大早已得了杨峥的吩咐,要在训练上让他和金路生吃点苦头,奈何这头一天刘璟就一直在场,陶大不敢当着刘璟的面使坏,估计是憋坏了。 柳岸越过陶大看向远处的刘璟,对方负手立在那里,似乎也在朝这边看。两人目光遥遥相遇,因为离得太远,柳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下意识觉得对方似乎不太高兴。 刘璟这会儿的确是不太高兴。 打赌要输了。 “这个陶大倒是有意思的很,生生陪着他俩站了近一个时辰。”刘璟道。 “少帅在这儿,别说是陶大了,这校场上哪个不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贺庆道。 刘璟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他们都没精神?” “属下不敢。”贺庆知道他八成是赌输了心里不痛快,自然不敢惹他。 刘璟叹了口气,从衣袋里取了一锭银子扔到了贺庆怀里:“你赢了。” 贺庆伸手接住那锭银子:“第一天训练,他俩意志力强一些能撑住,倒也正常。” “我父亲以前常说,凡是脑子聪明的人,在习武一事上必然会弱于常人,看来他这话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刘璟闷闷的道。 贺庆打赌赢了,心里高兴,却不太敢在刘璟面前表现的太过,于是安慰道:“兴许他也没那么聪明,毕竟他所作所为还是被少帅一眼就看穿了嘛。” 刘璟挑了挑眉,不悦的道:“你都开始安慰我了,可见我输的有多惨。” 贺庆赔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话我从小就没信过,弱者才会败,强者只会胜。”刘璟道。 贺庆闻言不敢再搭话,知道刘璟这是倔脾气犯了。 “这样吧,咱们再打个赌。”刘璟道。 “少帅想赌什么?”贺庆问道。 刘璟微眯着眼睛盯着柳岸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觉得……他是不是那种会逮着机会就拼命往上爬的人?” 贺庆想了想,开口道:“应该不是吧,之前在三少爷院里……他要是想往上爬,好好讨好三少爷,以三少爷的性子,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他那么聪明,必然知道老三的床没什么前途,要想出人头地,总要找一条可靠的路。”刘璟道。 贺庆闻言看向刘璟,便闻刘璟道:“咱们就赌,在征北军中,他会不会使别的手段往上爬!” “这个恐怕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吧?”贺庆道。 “那我们就给他创造机会。”刘璟道。 “怎么创造?让杨将军去试探他?”贺庆问道。 “我亲自去,今晚我就搬到营房里住。”刘璟道。 贺庆闻言一脸惊讶,忙劝道:“少帅,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您这是何苦呢?” “你就当我是闲的慌吧。”刘璟道:“陛下前天下了旨意,要我两年内都不要再回北边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6 贺庆闻言顿时了然,原来刘璟今日这又是打赌又是要置气并非单单是因为柳岸,而是因为被皇帝正式下旨留在了京城,所以心里不痛快。 既然如此,他想闹就让他闹一闹吧。 由于刘璟心血来潮在校场站了一个时辰,所以士兵们个个都比平日训练的更卖力,当然也会比平时更累。只有柳岸和金路生算是沾了刘璟的光,陶大为他们准备的一系列“特殊”训练内容都没能用上。 饶是如此,金路生也是累的够呛,逮着机会就找柳岸抱怨。 “要不咱们趁早回杂役房?”柳岸故意问道。 “那可不行,我都发了狠了,总不能真去管那个家伙叫爷爷吧!”金路生道。 “你要是挨过了这一个月,杨将军该哭了。”柳岸笑道。 “哈哈哈,我这还没娶媳妇儿,先有了个乖儿子。”金路生得意非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赢了赌约。 柳岸扶着金路生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金路生见状忙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不打紧。”柳岸摆了摆手道:“方才不小心扭了一下脚,没什么大碍。” 金路生原本打算帮他看看,但那边陶大已经开始喊人了,于是只得作罢。 一个下午的训练,柳岸都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不过结束之后,金路生一看,柳岸的脚踝已经肿了。 他当即便要背着柳岸回去,柳岸当然不能答应,这第一天训练就受了伤,已经够丢人的了,要是再连路都走不了,指不定被笑话成什么样呢。 柳岸倒是不怕被人笑话,他向来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他不能不在意刘璟的眼光啊。别人瞧不上他误会他都没关系,柳岸唯独不希望让刘璟看轻了自己,尤其是之前他留给对方的印象就一直不太好。 夜里回房之后,经过陈兴的指点,金路生弄了凉帕子给他冷敷。柳岸怕他担心,一直都表现的很淡定,但金路生还是有些着急。 “明天可怎么办啊?”金路生道。 “没事,休息一宿就好的差不多了。”柳岸道。 不过他面上虽然无所谓,可心里却有些担心明天的训练。今日能这么轻松,纯粹是托了刘璟的福,明天呢?只要刘璟不在场,陶大一定会为难他们。 若是没有受伤还好应付,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如今却是难了。 “到底是寻欢楼里出来的人,好端端的平地也能把脚扭了,看来当兵这事儿的确不是谁都能干的。”陶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柳岸阴阳怪气的道。 金路生闻言就要上火,柳岸却沉得住气,用眼神示意金路生不要冲动。毕竟如今陶大是他俩的上级,虽然未正式加入征北军编制,可如今也算是半个兵了,不能再逞口舌之快给人落了把柄。 陶大说着伸头看了一眼柳岸的伤势,啧啧道:“扭伤,不严重,若是卧床休息个两三日估计没什么问题。若是你要继续参加训练,恐怕会伤上加伤,你可考虑清楚了。” “多谢陶大哥。”柳岸冷淡却礼貌的道了谢。 金路生小声在他耳边道:“要不算了,大不了我去管杨将军叫爷爷好了。” 柳岸闻言哭笑不得,却很是感动,答道:“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可是万一你瘸了怎么办啊?”金路生急道。 不等柳岸开口,便闻门口一个声音传来,道:“谁要瘸了?” 屋里的四人闻言齐齐向门口看去,便见刘璟正立在门口,手里还抱着自己的铺盖,看那架势好像今晚就要搬到这里住。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口号是:搞事情!搞事情! 第12章 勾引 刘璟一身窄袖武服,长身鹤立的杵在门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难得挂了两分笑意。他敛去了以往的孤傲之气,倒是给了人余暇去关注他那张十分出众的脸。 柳岸以往见他的时候,都不太敢直视他太久,如今盯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了半天,整个人都怔住了。等柳岸缓过神来的时候,刘璟已经走到了他旁边的铺位上,并且将自己的铺盖放在了上头。 “你要瘸了?”刘璟径直走到柳岸身边坐下,伸手托起柳岸的脚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十分不见外的摸向了柳岸的脚踝。 轻微的揉捏感带来了相应的痛感,柳岸皱了皱眉想抽回自己的脚,却被刘璟的另一只手按住了小腿。 “少帅……”柳岸从未和刘璟这样亲密过,心里没来由有些别扭,可是抬眼看到刘璟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竟然带着些许关心的神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是。 刘璟正盯着柳岸扭伤的脚踝,没有留意到柳岸的异样,兀自道:“还好,瘸是瘸不了,不过还是得小心点为妙。” 他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了一盒药膏,身手抹了一些药膏,缓缓的涂在了柳岸的脚踝处。药膏原本有些微微的凉意,接触到皮肤的时候,顿时缓解了疼痛的感觉。 柳岸将目光移到刘璟的手上,只见那双手看起来十分修长,却又骨节分明,此刻在柳岸脚踝上轻轻揉按着,完全不像是一双常年握着刀剑的手。 “少帅……”外头传来贺庆的声音,众人未来得及反应,贺庆已经进了屋子,然后他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向来待人冷淡的刘璟,竟然在给柳岸揉脚。 再看屋里的其他人,除了柳岸老老实实坐在那里顶着一张大红脸外,金路生、陶大和陈兴都呆若木鸡的怔在原地,一脸没有回过神来的表情。 “咳……”贺庆干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惊讶。这时其他人才看到他手里竟然也抱着铺盖。贺庆把铺盖放到最后一张空床上,开口道:“少帅,杨将军他……” “我要住哪儿,还要经过杨峥的同意吗?”刘璟仔仔细细的帮柳岸的脚踝涂过了药之后,取过一张布巾擦了擦手,也不理会贺庆,反倒又坐回了柳岸旁边,用近乎温柔的语气道:“这会儿还疼吗?” 柳岸这会儿脑子里还是乱的,根本没弄明白刘璟这一出是为了啥,于是只得混混沌沌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急忙摇了摇头。 “今晚我就睡你旁边,要是觉得疼了叫我一声。”刘璟开口道。 “哦!”柳岸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脑袋里却什么也没想。 只见刘璟从自己那堆铺盖了拿了一包东西出来,而后轻轻放到了柳岸的脚上,那东西外头裹着布巾,但触感冰凉,竟然是在布巾里头包了冰。 “冰一会儿,临睡之前我再帮你抹一次药……”刘璟的语气透着十足的理所当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柳岸有点什么呢! 一旁的陶大似乎终于觉察出了什么,有些不屑的瞥了柳岸一眼,转身出了门。贺庆见状知道刘璟这是铁了心要“勾引”柳岸对他“投怀送抱”,于是也不打算再说什么,索性去找杨峥打算先打个招呼。 这会儿陈兴也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给金路生使了个颜色。金路生脑袋时零时不灵,这会儿没领会到他的意思,依旧愣愣的戳在那里。 “路生,你帮我个忙吧。”陈兴说着搂着金路生的肩膀便朝外走。 恩公,我没想撩你_17 金路生惦记柳岸的脚伤,挣扎道:“我看看柳……” “哎呀……我跟你说……”陈兴一手捂着金路生的嘴,将人带了出去。金路生到底是个少年,身量未成,被陈兴挟持着毫无反抗之力,于是就那么被拖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柳岸和刘璟,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经过这一番冲击,柳岸也算是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但是他依旧没想明白刘璟这一系列的动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他自己看来,刘璟对他应该是讨厌多过欣赏的,而且他们的确也“不熟”,更别谈什么交情了。无论如何刘璟今晚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反常极为妖,刘璟这是要作妖? 柳岸偷偷抬眼去看刘璟,只觉得对方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多余的情绪,让人十分琢磨不透。不过……这人的眉眼可真是好看,鼻梁也十分…… 不等柳岸看仔细,刘璟突然轻咳了一声,柳岸做贼心虚似得,急忙转开了视线。 “明天还要训练吗?”刘璟手扶着包冰块的布巾,头也不抬的问道。 “嗯,不敢耽误。”柳岸道。 倒是真有毅力,刘璟暗自心道,幸好没继续和贺庆赌别的,要是单从训练来说的话,除非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否则柳岸恐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到下三滥,自己现在这么做算不算是下三滥?不算吧?刘璟自我安慰道。毕竟,如果柳岸是个身正的人,自己这些手段就都是白费。 自我说服之后,刘璟抬头看向柳岸,昏黄的烛火映在对方略显苍白的脸上,刘璟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眉目动人,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这么看起来那双眼睛清澈见底,丝毫看不出是个心机深沉之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就像他自己,平日里那么一本正经,油盐不进的,谁能想到为了打个赌会来做这种下三滥……也不算是太下三滥的事情吧! “少帅……”柳岸道。 “嗯?”刘璟面上如旧,心里却不由窃喜,看来这是要上钩了! “您……”只见柳岸吞吞吐吐了半天,有些尴尬的开口道:“您……流鼻血了。” 刘璟伸手一抹鼻子,果见自己手上沾了一抹殷红的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鼻血:我发誓,不是我先动的手! 第13章 同居 这就有点尴尬了! 人家柳岸还一脸淡定呢,他倒是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柳岸忍住笑,扯了一块干净的布巾给他,刘璟伸手想接想了想怕弄脏了难洗,于是没接,干脆用自己的手又抹了一把。 “天……天太干了!”刘璟扬起头用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脸难以掩饰的尴尬。 柳岸偷偷撇了撇嘴,心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天太干了,难道还能有别的原因?当然有没有别的原因只有刘璟自己才知道。 “先躺下,老这么扬着脑袋,一会儿头该晕了。”柳岸道。他说着便手脚利索的将刘璟的铺盖展开,然后示意刘璟躺上去。 刘璟也没矫情,就势躺了上去。他这会儿仰着头,血流不出来便顺着鼻腔渗进了嘴里,骤然而来的血腥味让刘璟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 柳岸见状料想到他的鼻血并未就此止住,便将之前用来敷脚的那包冰打开,换了个干净的布巾重新包上,然后打算捂到刘璟的额头上。 刘璟不习惯被人照顾,见柳岸骤然靠近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柳岸,柳岸一只脚着力没站稳,身体一歪便要朝后倒。好在刘璟反应够快,伸手又扯了对方一把,这才勉强将人稳住。 柳岸被他一推有些蒙,手里拿着冰道:“我已经换了干净的布巾。” “我不是……算了,给我吧。”刘璟伸手接过柳岸手里的冰,自己捂到了额头上。 外头天寒地冻。 金路生一出门就冷得打了个哆嗦。他被陈兴一路拖着,一直走到距离营房老远的地方才挣脱开。 “陈大哥,你这是要干嘛?”金路生抱着胳膊,脑袋恨不得缩到脖子里。 “少帅看上你那个小兄弟了,咱们顺水推舟给他们留点相处的机会。”陈兴道。 金路生一脸懵逼,道:“啥意思?谁看上谁了?” 陈兴搂着金路生的肩膀低声道:“少帅看上柳岸了!” “啊!”金路生一愣,又道:“那他会不会强迫柳岸……不行我得回去看看。”金路生说着便要往回跑,忙被陈兴拉住了。 “路生,你们两个人来征北军是为了什么?”陈兴问道。 “为了……”金路生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道:“陈大哥你到底想说啥?” 陈兴搂着金路生的胳膊加重了几分力道,意味深长的道:“你们初来乍到无依无靠的,要是柳岸能把少帅哄高兴了,将来你们还不是……” “你说什么呢!”饶是金路生再迟钝,这会儿也该听出了陈兴的言外之意,“我们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柳岸更不是!” 金路生说着挣开了陈兴,朝着营房的方向奔去。 陈兴冲着金路生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跟了上去。 金路生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营房门口,刚好撞上了贺庆。金路生瞥了一眼,见贺庆手里端着个木盆,盆里放着一块染血的布巾。金路生顿时红了眼,大叫一声冲了进去。 屋子里,刘璟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冰捂着自己的脑门,柳岸垂首站在一边,杨峥抱着自己的铺盖站在另外一边。金路生大叫着冲进来的时候,三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他。 金路生见柳岸好好的站在那里,倒是刘璟捂着脑袋,于是挪到柳岸身边悄声问道:“你……把他打了?”柳岸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时便闻杨峥开口道:“少帅,您要是住这屋,我就住这屋,您要是不让我住,我就去门口打地铺。” “你是要翻天了?”刘璟不耐烦的道。 杨峥垂下头,到底还是不死心道:“要不……让贺将军走,我住他的铺。” “你随便。”刘璟说罢把额头上的冰拿下来,顺手扔给柳岸道:“别杵着了,回头脚真瘸了!” 柳岸接过冰坐回床上继续开始冰敷自己的脚踝,金路生一边偷偷拿眼瞄着刘璟和杨峥,一边凑在柳岸身边挤眉弄眼,似乎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恩公,我没想撩你_18 其实眼下的情形并不像金路生看到的那么复杂。 此事要从刘璟突然搬来营房住说起。 杨峥作为刘璟的副将,在军营里的时候几乎都是和刘璟不离身的,现在虽说是在京城,杨峥也并非没有身为副将的觉悟。 若是刘璟住在前院也就罢了,如今听说刘璟突然跑到营房里住,无论如何杨峥也不可能自己单独住着一间房,却让刘璟和好几个人挤在一间屋里。 杨峥好说歹说,让刘璟去自己屋里睡,可刘璟是为了柳岸才来的,自然不可能答应,于是杨峥便抱着铺盖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当然最终的结果是,贺庆抱着铺盖去了杨峥的屋里,刘璟和杨峥则留下来住到了柳岸他们屋。 “差不多了,也不能冰的太久。”刘璟拿过柳岸手里的冰顺手塞给了一旁的金路生。金路生迫于刘璟的威压,老老实实去把冰扔了,又将布巾洗干净了晾好,回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刘璟在给柳岸的脚踝抹药。 这位二少爷不会真看上柳岸了吧? 金路生心念急转,觉得这二少爷倒是不错,至少比三少爷可靠多了。 房内的其余众人,大概也都存着和金路生相似的猜测,只是心情各不相同罢了。陶大是对此颇为不屑,陈兴则是不以为然,杨峥呢心里颇有些不痛快,认为柳岸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实在是个麻烦,少帅一旦动了心思,恐怕会被算计。 这其中最为疑惑和不解的人,还当属柳岸自己。以他对刘璟的判断,对方对自己应该是厌恶多于欣赏的,毕竟自己曾经咬了刘伯叔那件事,给刘璟留下了很差的印象。 后来自己利用杨峥的事情,刘璟恐怕也都心中有数。 既然如此,刘璟这么暧昧不明的示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岸自问,自己身上实在是没什么可让刘璟有所图的东西。 除非…… 难道刘璟以前训斥刘伯叔,不让对方流连风尘之地,竟然都是欲盖弥彰?刘璟自己竟也和刘伯叔一样喜爱男色? 柳岸满腹疑问,一夜都没怎么合眼。 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屋内其余人面色也都不好,想来各怀心思也都睡得不踏实。 刘璟的药膏效用极好,早晨柳岸起床的时候脚踝已经不大能觉出疼了。 大概是因为刘璟在场的缘故,柳岸和金路生这一整日的训练强度都很适中,所以柳岸的脚伤并没有恶化。 一整日刘璟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对柳岸也十分冷淡。柳岸心道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一时之间对刘璟还有些愧疚,暗道自己不该把恩人想成那样的人。 不过晚饭后,贺庆突然叫了柳岸,说少帅找他有事。 柳岸不明所以的随着去了,发现贺庆把他带到校场旁边的一个小院落里。 “少帅在里头,你进去吧。”贺庆道。 “哦。”柳岸推门进去,发现自己竟然进了浴房。 柳岸还没回过神来,便闻一个略有些慵懒的声音道:“过来吧。” 身后的门被贺庆关上了,柳岸迟疑了一下循着声音走到屏风之后,便见刘璟正靠在浴桶里闭目养神。 第14章 误会 外头天寒地冻,浴房里却氤氲着热气。 刘璟靠在浴桶的边缘,赤/裸的上身毫无保留的撞进了柳岸眼里。那副属于成熟少年的身体,因为经历过战争的洗礼,有一种从内而外勃发出的刚劲气息,平日里穿着武服倒不大明显,如今毫无遮掩的呈现在柳岸面前,倒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 “过来帮我擦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柳岸只觉得这会儿刘璟的声音带着些许暧昧不明的魅惑。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样的情景和地点,再加上刘璟之前的种种举动,由不得柳岸不多想。他毕竟是在寻欢楼里待过的人,对于这种暗示十分敏感。 柳岸一方面觉得有些恼怒,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失望。若是旁人对他这般也就罢了,他原也不是个自尊心过强的人,大不了出手跟人打一架,骂几句然后誓死不从就是了。 可现在面前的人是刘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报答的恩人。 柳岸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刘璟。 刘璟似乎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异样,也不管他,自己在浴桶里略微拧了个身,然后趴在桶沿上,将赤/裸的后背毫无保留的留给了柳岸。 刘璟的后背,肌肉线条十分明朗,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看上去宽厚结实,只是上头散布着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疤,昭示着他曾经在战场上经历过的惊心动魄。 “少帅……”柳岸一见之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顿时不知所踪,只觉得对面前这个男人又是崇敬又是心疼。 刘璟大概从他是声音里听出了什么,忙懒洋洋的开口道:“我现在可不想讲什么奋勇杀敌的故事,你最好什么都别问。” 柳岸闻言果然没再言语,挽起自己的衣袖,拿起一旁的布巾开始给刘璟擦背。刘璟身上带有一种柳岸没见过的吸引力,那是带兵之人特有的力量感和征服欲,即便他此刻懒洋洋的趴在桶沿只留给对方一个背,柳岸也能感觉的到。 那种吸引力对于尚未成熟的少年有着致命的诱惑,几乎让柳岸一瞬间就萌生出了一种想要为对方赴汤蹈火的冲动。他之前也有过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报答刘璟的念头,可念头终归是念头,如今这个念头有了实质的目标。 那一刻,柳岸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如果刘璟真要把他怎么样的话,那就依了刘璟吧。这不是出于情/欲的妥协,而是出于一个少年对另一个男人的臣服。 那一刻,柳岸心里的刘璟,彻彻底底从一个缥缈模糊的恩人,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 温热的水流从刘璟的肩头一路流向腰际,尽管柳岸自始至终都没有用自己的手触到过刘璟的皮肤,但刘璟依然难以抑制的绷紧了后背,仿佛少年的那双手隐藏了什么致命的武器,随时有着让人失控的危险。 “好了!”刘璟终于忍不住朝身后一握,攥住了柳岸的手。少年一怔之下,被握住的手下意识挣动了一下,而后便任由刘璟握着,既不迎合也不反抗。 刘璟眼底略过一丝呼之欲出的**,继而快速放开了少年的手道:“叫你来是……让你洗个热水澡,多泡一会儿,对你的脚踝有好处。” 柳岸闻言一怔,那颗心骤然从半空落了回去,同时心里又开始有些内疚,自己竟然还是误会了刘璟,而且把对方想的那么龌龊。 刘璟说罢便径直起身,带着一身水跨出了浴桶,毫不避忌的走到一旁拿起布巾擦了擦,然后当着柳岸的面开始穿衣服。 柳岸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刘璟,一时之间也忘了移开视线。刘璟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了热水澡的缘故,胯/下半硬着,他觉察到柳岸的目光之后,立时有些不自在,便用不耐烦的口气道:“快去啊,再不去热水都该凉了!” 柳岸闻言便机械的转身,这时又闻刘璟有些不耐烦的道:“另一个浴桶啊!那个是我刚刚用过了的,水都脏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9 “哦!”柳岸这会儿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浴桶,他试了试水温依旧很热,想来之前是没有兑太多凉水。 他伸手解衣服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刘璟正好也在看他。两人视线相撞之后很快又各自移开,刘璟匆匆的穿上中衣,抓起自己的外袍便出去了。 外头与浴房里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刘璟衣衫不整的出去,立时便打了个哆嗦,不过被冷风一激,他脑子里那团乱麻便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最初为什么会气柳岸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对方对刘伯叔恩将仇报,或者是因为对方算计杨峥吗?刘璟心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一个这么容不得人的小心眼? 事到如今,刘璟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初衷了。他当初为什么会那么冲动的要和贺庆打赌?难道就是为了引得柳岸犯错,然后找个借口把人赶走? 可方才在浴房里,柳岸小心翼翼生怕越界的行为,非但没让他觉得失望,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柳岸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为了往上爬而使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相比让柳岸犯错把柳岸赶走,刘璟似乎更希望对方不犯错。或许他讨厌柳岸并非是出于厌恶,而是出于……恨铁不成钢。 他不甘心一个这么好看精致的少年,竟然会做出“恩将仇报”这等难以原谅的事来!他不甘心这么聪明的少年,竟然会对着自己的人耍心机。 所以他急于想要证明,证明柳岸是一个不堪的人,或者并不是。 对柳岸有着误解的人,并不是只有刘璟一个,杨峥甚至比刘璟更加讨厌柳岸。他得知柳岸的去处之后,简直是要气疯了,抓着贺庆就要打架。 “你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吗?你就敢往少帅的床上送,你就不怕他暗地里捅刀子?”杨峥简直要被贺庆气死了,把人推到一边就要去浴房找人。 贺庆自然要挡一挡,劝道:“少帅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样闯进去不怕他发火?” “你还有脸拦我,你看不出那小子不干不净的没安好心?亏少帅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你这叫助纣为孽你知道吗?”杨峥道。 贺庆又不能真和他打,忙安抚道:“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复杂个屁,不就是少帅被一个小倌迷惑了双眼吗?”杨峥道。 “你说谁是小倌!”金路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听见杨峥的话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扑上去就要和杨峥互撕。杨峥屡次被他挠,早就有了经验,急忙后退两步避开了金路生的纠缠。 金路生气喘吁吁,脸色十分难看道:“明明是你们那个少帅不知检点勾引柳岸,凭什么说是柳岸的错!” 杨峥哪里容得下别人当着他的面诋毁刘璟,当即便要揍人。没想到金路生压根没打算和他交手,扭头朝着一旁的院落跑去。 贺庆一看金路生去的正是浴房的方向,忙暗道不好,急步跟了上去。 金路生一路急奔去了那院落,进了院子之后便看到夜色下,刘璟正立在浴房门口。紧接着他看到刘璟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柳岸披散着未干的头发,从里头走了出来。 金路生一看柳岸那副样子,又依稀瞥见柳岸似乎有些衣衫不整,顿时便想岔了,一时间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但他又顾及到柳岸的面子,想着自己这会儿出去柳岸一定会非常尴尬,于是只得咬着牙偷偷趁着夜色又溜走了。 柳岸这会儿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肩上,一副面孔更显得精致好看。刘璟自知心有旁骛,也不去看他,递了自己的披风给对方,道:“夜里风冷,仔细着凉。” 柳岸接过披风,却没有披上,而是郑重其事的道:“少帅,我有些话想说。”刘璟转头看着他,便闻柳岸道:“我和路生……被三少爷从寻欢楼赎出来,一直都心存感激,之前伤了三少爷并非恩将仇报,实在是……” 刘璟闻言“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柳岸的解释。他如今心平气和之时,倒也能理解柳岸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一个男人,但凡是有别的选择,谁会甘心去服侍另外一个男人? 柳岸又道:“我和路生承了三少爷的恩情,都想好好做人,莫要辜负了……可并非人人都能像少帅一般不顾及我二人的出身,像对待普通士兵一般对待我们。” 刘璟闻言心中不禁一揪,却觉有些惭愧。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不辞辛苦打算为难柳岸的人啊。 “你是想让我替你做主?”刘璟沉声问道。 柳岸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仰着头立在他的面前,目光中倒映着漫天星斗,亮的有些灼目。只见他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刘璟,而后一撩袍角,郑重其事的双膝跪在了刘璟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少帅:救命啊!媳妇儿下跪了,感觉他要搞事情! 第15章 两难 柳岸这毫无预兆的一跪,把刘璟吓了一跳,他年纪虽然不大,却被无数人跪过,可双膝跪地的,柳岸是第一个。 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像柳岸这种胸有城府的少年,应当比寻常男儿更多几分傲气才对啊,怎会轻易便以双膝跪自己! 柳岸神色带着些许虔诚,端端正正的给刘璟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何意?”刘璟问道。 “报答……少帅赐药之恩。”柳岸从容起身,却垂着目光不敢看刘璟,他终究是不敢把实话说出来。 杨家被灭门一事至今尚没有眉目,柳岸连自己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如果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传出去很有可能会给刘璟带来麻烦,他不想冒险。 而且,刘璟愿意为他葬了家人,不代表愿意收留自己这个烫手山芋。毕竟,收留一个从灭门之灾中逃出来的活口,要面对的风险比葬了已死的人要大的多。 刘璟不知内情,以为他真的是为了那药才磕头,一时也有些惊讶,道:“礼数倒是不小,往后不可随意跪人。” 起身之后柳岸自己也意识到这个头磕得有些莽撞了,可方才面对着刘璟的时候,他对对方的亲近和感激一起涌上心头,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纾解,一时头脑发热便跪了。 这会儿被刘璟一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道:“记住了,往后谁也不跪。” 刘璟见他如此乖顺,嘴角不自知的扬起了一抹笑意,随口道:“话也别说的太死,将来你要是成了大将军见了皇上,该跪还是要跪。不过行伍之人面圣,只需要单膝跪便可。” 刘璟这话只是随口一说,未曾多想,柳岸闻言却不由一怔,随即心里便高兴起来。对方会说这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起码能证明已经开始接纳自己了。 另一边,杨峥和贺庆一路追着金路生过来,还没进院子又被匆匆跑出来的金路生撞了个正着。 两人被来去匆匆的金路生撞得有些懵,站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刘璟和柳岸朝这边走了过来。 “少帅!”杨峥快步上前想说什么,被贺庆在后头拉了一下。 刘璟转头对柳岸道:“你先回去吧。”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而后便匆匆朝营房的方向走去。 杨峥的目光十分不快的盯着柳岸,一直到柳岸走了之后才收回来,却见刘璟此时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少帅,这个柳岸他不……” 恩公,我没想撩你_20 “杨峥,你过了年该十九了吧?” 杨峥道:“是。” 刘璟道:“柳岸过了年十四,我记得你也是十四岁的时候跟的我吧?” 杨峥不知刘璟为何要说这话,老实的答道:“是,当时少帅才十三岁,但是已经随大帅在战场上杀过敌了,而且还有战功在身……” “行了,不是让你说这些。”刘璟打断他道:“他很像当年的你,不过他比你聪明,如果你能好好带他的话,等他到了十八岁,估计不会比你差。” 杨峥闻言沉默了片刻,知道刘璟这是要栽培柳岸,虽然他心里不太待见柳岸,可话已至此他要是再纠缠,难免会有容不下人的嫌疑,于是只得拱手道:“是,属下知道了。” 一旁的贺庆见杨峥妥协,当即便松了口气,然后对刘璟道:“少帅,您今晚要不要回前院住?” 贺庆尚不知刘璟对柳岸心思的转变,以为对方还在执着于打赌的事情,于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要回你回吧,我住营房挺好的。”刘璟心思一转,并未打算将自己对柳岸的改观告诉贺庆,总觉得这才一天的功夫自己就认输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便决定先让贺庆误会着吧。 柳岸回到营房的时候,陈兴正揽着金路生说着什么。陶大一眼瞥见柳岸身上披着的披风,一脸讽刺的冷哼了一声。 金路生看见柳岸进来后忙站了起来,他快速的打量了柳岸一遍,发觉柳岸似乎没有受伤的表现,这才放下了心。 但他心里依旧很难受。从浴房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了陈兴那番话,只要柳岸把少帅伺候高兴了,他们俩人在征北军还不是要风得风…… 为此,他便觉得柳岸去讨好刘璟,自己也有责任。 柳岸心里难得这么高兴,并未留意到金路生的异样,甚至连陶大的态度都未曾放在心上。 陈兴将一切看在眼里,上前拍了拍金路生的肩膀,低声道:“别胡思乱想,你要是钻牛角尖那才是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看柳岸自己不是挺高兴吗?你又何苦难受?” 话是这么说,可金路生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不一会儿的功夫刘璟和杨峥都回来了。屋内的几人都各怀心事,又因为刘璟和杨峥的身份,于是也没再交谈,各自睡下了。 刘璟的床铺和柳岸挨着,中间只隔了一尺有余的空隙。他半夜翻身看过去,只觉得窝在被子里的少年瘦瘦小小的,心里不自觉便生出了几分柔软。 少年过了年该十四岁了,很快就能长的和自己一样挺拔吧?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及得过杨峥,要是及不上,杨峥那小子又该得意了。 之后的几日,柳岸和金路生的训练都很顺利,杨峥得了刘璟的话,一直没敢再为难两人,而且亲自代替了陶大训练二人。 柳岸也争气,到目前为止经历的各项训练几乎都完成的很好。再加上,刘璟自那之后一直和士兵们一起同吃同住,杨峥就算想整治柳岸他们,也没机会。 训练倒是顺利了,柳岸却发觉金路生最近有些不太对劲,似乎总是刻意躲着自己,问他的时候,又说没事。 后来柳岸发觉金路生最近和陈兴走得很近,倒也没多想。对方那种性子,很容易和人相处,有了新的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渐渐地,柳岸便发觉陈兴似乎对金路生有些过分的亲密。他到底不是个迟钝之人,又有之前在寻欢楼待过的经历,面对男人某方面的表现算得上是很敏感了。 陈兴看向金路生的眼神带有一种欲/望,并且那种**不是单纯的倾慕,而是赤/裸/裸的觊觎。 “柳岸。”杨峥的声音突然传来,柳岸忙收回心神。 “这几天贺将军找人把隔壁院里的屋子收拾了几间出来,少帅今日便会搬过去住。”杨峥说罢一脸不悦的冷声道:“少帅点名要你一起搬过去,暂时算是少帅的……随侍,往后做事情要上点心,知道吗?” 柳岸闻言一怔,问道:“只有我搬过去?” 杨峥道:“不然呢,难道我也去啊?” “不是……”柳岸想到金路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金路生,如果自己和刘璟都搬走了,那杨峥自然也不会继续住在那里,到时屋里就只剩下陶大、金路生和陈兴…… 陶大一直以来对他和金路生就不待见,自然不能指望他什么。这样一来,如果陈兴对金路生不轨的话,那金路生岂不是很危险? 一边是让他放心不下的金路生,一边是和刘璟同进同出寝食同步的机会…… 第16章 猜疑 刘璟会提出让自己去做随侍,柳岸有点惊讶。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刘璟虽然没那么讨厌自己了,可从这几日的相处来看,刘璟对他似乎也没有那么亲近,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整日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有一个更加亲近对方的机会,柳岸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他又不能对金路生的安危毫不顾忌,无论如何对方都是他离开家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且两人的情谊至此已经亲如兄弟了。 “杨将军,我一个月的训练期尚未通过,做少帅的随侍是否不合规矩?”柳岸问道。 杨峥原以为他一定十分乐意,没想到看样子他倒是不太想去,疑惑道:“你这是不想去?” “不瞒杨将军,我和路生一起进的军营,如今新兵训练都没有结束,难免有些舍不得分开。” 柳岸道。 杨峥抬眼向柳岸身后看了一下,挑了挑眉道:“你和这个金路生倒是兄弟情深,为了他连少帅的面子都不给。” 柳岸闻言略垂着头没有答话,他总不能说因为担心金路生被人欺负,所以才要留下来吧。毕竟空口无凭,陈兴又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他就算说了,杨峥也只会觉得他诬陷好人。 “当我的随侍很委屈你吗?”身后一个略有些冰冷的声音传来,柳岸回头一看,刘璟正立在自己身后。 “少帅……”柳岸一见刘璟面色很差,心里便有些不安,可此事又无从解释。 刘璟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转而对杨峥道:“整个先锋营找不到人能跟着我了?你偏偏要去勉强一个连新兵训练都没通过的人?” 杨峥张口便想解释,明明是你自己挑的,如今怎么又成了我勉强的了? 不过刘璟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冷声道:“最近兵部有些事情要处理,明日起我便不来校场了,也不用再给我预备新住处,我搬回前院住。” 刘璟说完又看了柳岸一眼,而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原以为柳岸应该迫不及待的答应,没想到对方会拒绝。不过他略一冷静下来,觉得这倒也未必是坏事。虽然他很欣赏柳岸,可这毕竟是在军营里,想要小有成就的人,都是一步步踏踏实实走过来的,若他揠苗助长,反倒是害了柳岸。 自那之后,刘璟果然一连数日没有再来过校场。不过这对于柳岸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陶大对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恶劣了,柳岸猜想,陶大八成是从杨峥那里听说了什么,对自己有了改观。 因为刘璟的搬离,金路生便和柳岸又走得近了些,没过几日便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这样一来金路生对陈兴疏远了一些,柳岸倒也略微放心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21 他倒是暗地里提点过金路生几句,金路生一直没往那方面想,为人又比较迟钝,所以颇有些不以为然。 转眼到了小年。 由于征北军已经许久没有在帅府过过年节,这次刘伯叔便亲自带着管家操持了一番,打算在腊月二十四这一天,在府里举办宴会犒军。 当天黄昏,宴会便开始了。 刘璟坐在主位上,杨峥与贺庆和他同席,其他的几个什长和伍长则与自己的下属混坐在一起,柳岸与金路生因为未入军籍,坐在了最尾的一桌。 多日不见,柳岸忍不住朝刘璟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可惜对方的目光一直没在柳岸身上停留过,这让柳岸有些暗暗的失落。 酒菜依次上桌,宴会的气氛也在刘璟饮了第一杯酒之后开始热络起来。 虽然只是小年,而且京城冬日的气温不如北方低,年味也相应的不够浓烈,可这毕竟是柳岸离家之后第一次过节,心里不免生出了几分悲凉之感。 过了年他也才十四岁,能不能顺利进入征北军还是未知数。杨家的九十六条冤魂,至今都无从伸冤,柳岸一时间只觉得悲从中来,当即恨不得大哭一场。 这时金路生适时的拿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磕,两人默契的仰头饮尽,都被辣的直皱眉,同时又觉得烈酒穿喉的感觉十分过瘾。 金路生也想家了,他爹一直得不到自己的讯息,恐怕早已急疯了,说不定早认定自己已经客死他乡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 ,将士们各个都兴高采烈,唯独柳岸和金路生这桌冷冷清清。两个少年各自心中凄然,却又都强忍着没有哭。 就在两人端着酒杯默默对饮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两人循声看去,便见主位之上似乎有人昏倒了,周围迅速围上了一圈人。 “找大夫过来!”有人大喊一声,随即便有士兵飞奔着去请大夫了。 柳岸心神一乱,扔下酒杯便冲了过去,走得近了才看到昏迷的人不是刘璟,而是杨峥。只见杨峥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显然并非简单的醉酒,倒像是中毒了。 “糟了,杨将军没有呼吸了。”一旁的士兵着急的道。 “大夫呢!去找大夫过来!”刘璟喊道。 请大夫的人虽然急奔而去,但一时半会恐怕是来不了。这时柳岸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突然心念急转,忙上前扒开人群,快速的看了一眼杨峥的状况。 “少帅,大夫恐怕一时半刻来不了,劳烦找一枚银针给我,让我试试。” 柳岸道。 众人骤然将目光转向了柳岸,不待刘璟开口,柳岸又道:“若是我失手了……” “不必保证什么。”刘璟打断他,继而吩咐身边的人道:“快去给他找银针!” 这时金路生悄悄扯了扯柳岸的衣服,小声道:“你真的能救活他吗?”柳岸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并不是十分有把握,可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继续耽搁。 柳岸见银针迟迟找不来,便看向刘璟腰间的匕首道:“少帅,麻烦借匕首一用。” 刘璟闻言将匕首取下给他,柳岸拿过匕首在杨峥手脚的几处穴道上刺了破洞,将里头黑红色的血液挤出来一些,而后用匕首在杨峥人中上轻轻一戳,便见杨峥面上的苍白骤然退去,继而倒吸了一口气,开始恢复了呼吸。 “把杨将军抬进去搁到榻上,等着大夫来了开些药。”柳岸道。刘璟冲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人照柳岸的话做。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大夫才来,查看过杨峥的情况之后,说似乎是中毒,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帮杨峥包扎了手脚上的伤口,又开了药。 “把刘伯叔叫来,我倒要问问他好好的饭菜怎么会有毒。”刘璟面色阴沉,看上去十分吓人。 这时柳岸忙道:“少帅,杨将军这不是中毒,只是吃了不受的东西,再加上饮了酒,所以导致了骤然窒息的情况。” 一旁的大夫闻言去看了看桌上的菜,然后端起其中的一道菜闻了闻,而后望向柳岸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很有见识,若非你心细,我都要断定杨将军是中毒了。” 柳岸忙道:“只是从前家里管家的儿子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大夫救人的时候我在场,便记下了。” “杨将军倒是命大,若非你处置的及时,恐怕将军会落下病根。”大夫道。 众人闻言纷纷替杨峥高兴,同时又对柳岸有些刮目相看。就连陶大这种一直对柳岸有成见的人,如今也不由有些改观了。 毕竟方才的情况下,柳岸并非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失手少不得要惹祸上身,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了,单是这份勇气,就值得人欣赏。 不过此时,刘璟的注意力却在柳岸方才那句话上。 柳岸说是自家管家的儿子遇到过这种情况。 刘璟看了一眼方才大夫端起来的那道菜,那是刘伯叔特意花心思置办的,寻常百姓家里可不会吃这种食材。可是柳岸家里的管家甚至都能吃得起,那说明什么? 柳岸的家里并非家徒四壁,很有可能是富贵之家。 那柳岸怎么会沦落到风尘之地被刘伯叔买了回来? 之前刘璟对柳岸的身世并未过分在意过,可如今生了疑惑之心,便越想越觉得好奇。柳岸小小年纪,无论是心思还是见地都远远高于同龄的孩子,恐怕这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培养的结果。 可柳岸若真是出身名门,没理由会沦落至此,而且进了帅府之后,他也一直对自己的身世绝口不提。 刘璟越想越觉得此事有蹊跷,于是招来了贺庆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寻欢楼,查一下柳岸的来历。记得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少帅怀疑柳岸的身世有问题?”贺庆问道。 “你不觉得他过于出众了吗?”刘璟道。 贺庆闻言想了想,倒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道:“那他会不会对少帅不利?需不需要先找人把他控制住?” 刘璟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草木皆兵了?” 贺庆道:“回京之前大帅就交代过,朝中局势复杂,让我们务必小心。那些人,一肚子花花肠子,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哪里能算计的过他们!” “我现在留在京城,被他们用来牵制父亲已经足够了,他们有这么大的筹码,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动作。”刘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只要北边的仗没打完,没人敢动我们。” 贺庆闻言略微松了口气,又问道:“若是查出柳岸的身世……和他们有牵扯,少帅打算怎么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刘璟道。 实际上,此前刘璟并未觉得柳岸的身世会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兵权的少帅,如今在京城毫无根基,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应该不至于会有人专门为了对付自己,埋一个这样的钉子进来。但是……柳岸身上的确存在太多的疑点,他必须要想办法弄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迫不及待想看柳岸掉马甲23333 恩公,我没想撩你_22 第17章 打架 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年夜,因为杨峥这场急病而被迫中断,虽然最后人是没有大碍,但到底是扰乱了大家的兴致,因此将士们又热闹了一会儿便散了。 经过这场变故,柳岸和金路生的心情倒也没那么低落了,还破天荒的喝了许多酒。 少年人对于酒这种东西极易上瘾,尤其是头一遭感受到头重脚轻的飘然之感,两人都觉得新奇又好玩。于是等散场回去的时候,两人是互相拉扯着回去的。 营房里陶大和陈兴尚未回来,两人或许是醉酒的缘故,都有些困,几乎是倒头便睡了。 睡了一会儿,柳岸有些尿急,便起来去茅房,中途原本想拉着金路生一起去,没想到金路生睡得死沉,于是他便自己去了。 柳岸前脚刚走,便有一个晃晃悠悠的黑影闪身进了营房,正是陈兴。屋里只有金路生一个人,而且睡得不省人事,陈兴原本便存了些猥/琐的心思,如今酒壮怂人胆,看到睡熟的少年便有些把持不住。 他倒也不糊涂,先去把门反锁了,然后回到床边,伸手便去解金路生的衣服。金路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捞住那只作乱的手咬了一口。 陈兴吃痛,但此时色/欲熏心也不顾上那么多,当即便将金路生翻了个身,随即便伸手去扒金路生的裤子。哪知金路生连衣服也没脱,这会儿还系着裤带,陈兴扯了好几下也没扯下来,手忙脚乱之际竟然直接上手去撕对方的裤子。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听声音是陶大的,但因为顾忌天晚了,所以敲得很轻。陈兴这会儿心绪繁乱,竟然没听到敲门声,手上的动作继续着,依旧和金路生的裤子较着劲。 柳岸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陶大在门口敲门,随后他一个激灵,酒顿时便醒了大半,然后整个人像一发离弦的箭一般撞向了屋门。 他这一撞用尽了全力,可惜角度不对,门没开,自己倒是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陶大见状把他扯到一边,然后抬脚一踹,门应声而开。 陈兴这会儿酒也醒了一半,立在床边有些尴尬的看着两人,陶大还没开口,柳岸扑上去便给了陈兴一拳,正好打在了陈兴鼻子上,陈兴顿时鼻血横流。 陈兴被他一下打蒙了,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还手,两人一来一往,倒是不相上下。 柳岸这段时间已经学过了近身搏斗之术,虽然和陈兴没法比,但是胜在年轻气盛,而且全凭着一股猛劲儿,陈兴竟然是没讨到便宜。 陶大也没拉架,先去点了烛火,然后再去查看金路生的状况。可怜金路生睡得死人一样趴在床上,裤子被人扯破了自己还不知道。 陶大倒了一碗水含了一口往金路生脸上一喷,金路生立马醒了,然后一脸迷茫的看着陶大。 这时柳岸不知使了个什么招数,一脚把陈兴踢得连连后退,刚好退到了金路生的床边。金路生抬眼一看,陈兴一脸鼻血,狼狈不堪,再一看柳岸也是鼻青脸肿,想来也没讨到便宜。 他不知俩人打架的缘由,赶忙下床打算劝架,没想到一下床发觉腿有些凉,低头一看不禁疑问道:“我裤子怎么破了?谁把我裤子撕了!” 柳岸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双目通红的看向陈兴。陈兴这会儿酒早已醒了大半,整个人尴尬不已。 金路生到底也不是没有心眼,联想到柳岸之前对自己的提醒,再看陈兴的面色,又瞥见陶大对陈兴一脸鄙视的神情,当即便有些明白了,随手抄起陶大手里的瓷碗便砸向了陈兴的脑袋。 冰冷的瓷碗砸到脑袋上,一声半脆不脆的响声,瓷碗登时碎了,而陈兴眼睛一翻,直接软倒在地。 金路生还想去踹人,被陶大一把拽住,然后对方抬起下巴指了指柳岸,道:“再打出人命了,你就算不在乎,但是此事会连累到他,你总不想他陪你一起吃人命官司吧。” 金路生闻言果然住了手,陶大又道:“我去找人请大夫,你俩把他弄到床上,不许再动手了。” 金路生点了点头,柳岸则跟着陶大出门,在门口低声道:“今日之事的缘由,能不能请陶大哥不要说出去。” 陶大闻言点了点头,柳岸感激的冲他拱了拱手。 一个好好的小年夜,最后被闹得腥风血雨。 其中最头大的当属杨峥,他原本就闹了那么一出,差点丢了性命。醒来之后觉得身体没什么不适,便打算还是回到营房去住,没想到他托着步子刚迈进院子,便见一片混乱,有士兵端着木盆从营房里出来,倒了一盆血水。 杨峥快步进去,只见陈兴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一身的血,一个大夫正在旁边帮忙包扎。 不等杨峥询问,便有士兵把情况说了。不过陈兴欲对金路生不轨之事,只有四人知道,士兵不知其中内情,只是说了柳岸和陈兴打架,把人揍趴了。 “我也动手了,最后给他开瓢的是我,不是柳岸。”金路生一脸慷慨的道。 杨峥见他那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拖出去,依照军规每人二十军棍。” 陶大闻言想说什么,柳岸却对他摇了摇头。此事毕竟对金路生而言影响不好,虽然不对的人是陈兴,可两人寻欢楼里的出身一直被人诟病,若是把真相说出来,必然会有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陶大闻言叹了口气,终究没再坚持。 “三个人打架,为什么只处罚我们两个!”金路生被人往外拖着,嘴里还十分不忿。 杨峥强忍着上去揍他的怒气,道:“你放心,等他醒了二十军棍一下也不会少!” 眼见人被拖出去,陶大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了床上的陈兴一眼,最终忍住了没说。少年人摔打摔打是好事,二十军棍要不了人命,只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不过陈兴这个隐患,却必须要解决。 士兵们又是喝酒又是看热闹的,这会儿都兴奋不已,所以柳岸和金路生被带到院子中央,准备开打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去围观了。 金路生这会儿刚打完架,竟然没觉得害怕,反倒有些兴奋道:“柳岸,你为了我挨了两次打,将来上了战场,我为你挡刀!” 柳岸这会儿浑身是伤,一只看不见东西了,但他还是故作轻松的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你要把你送回商队的,战场你就别上了,回去好好当你的金少爷吧。” 这会儿执杖的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举起军棍利利索索的落了下来。两人背上一阵剧痛,同时痛呼一声,叫声可谓惊天动地,连围观的士兵们都感同身受的齐齐惊呼了一声。 金路生转头看着柳岸,两人四目相对,顿时生出一种生死与共的豪气。柳岸有挨打的经验,只叫了那一声便没继续叫,金路生倒也颇有几分骨气,见柳岸不叫,他便也不叫。 “你……不疼……吗?”柳岸咬着牙断断续续问道。 “我腿冷……裤子漏风……”金路生哭笑不得的道。 挨完打还要缝裤子,好悲伤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哟吼,有人要心疼啦~~~~ 第18章 心疼 恩公,我没想撩你_23 二十军棍的责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若是打到杨峥、陶大身上,多半也就是区区小伤罢了,可柳岸和金路生到底是体格一般,身量又小,生生挨下这二十棍之后,少不了也要伤些元气的。 打的时候两人倒真是忍住了没叫,可打完之后被人搀进去的时候,两人却有些受不住疼了,没少哼唧。 陶大大概是怕他们面皮薄,便把人都轰走了,自己亲自为他俩上的药。 两个少年除了上衣光着膀子,原本白皙的后背上印着一片红痕,红痕一直延续到臀部,其中几处伤的比较重的地方,皮肉已经开裂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尤其是柳岸,之前的鞭伤尚未退尽,如今旧伤之上又加新伤,看着难免让人心生恻隐。尤其柳岸疼过了劲儿之后还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更加令人心生好感。 “疼就叫出来,我也不会笑话你们。”陶大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道。 柳岸有些意外陶大对他们态度的转变,于是旁敲侧击的问道:“陶大哥,没想到今天你会替我们隐瞒。”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管你们?”陶大道。 柳岸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干笑了一声。倒是一旁趴着装死的金路生问道:“对呀,陶大哥你之前不是一直挺讨厌我们的么?巴不得我们俩赶紧滚蛋。” 陶大闻言有些讪讪,含糊道:“给你们好脸你们还不乐意了?要不我继续讨厌你们?” 柳岸和金路生闻言都笑了起来,陶大也笑了笑,道:“今夜我伺候你俩的人情都记着了,回头攒起来一起还。” 柳岸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后背不由一僵。陶大见状不由失笑,而后冷冷的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知道醒没醒的陈兴,而后道:“放心吧,我又不是某人,该还的肯定让你们在演武场上还。” 两人闻言忙点了点头,龇牙咧嘴的笑了一场。 折腾了一夜,几人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 一大早,迷糊了大半夜的陈兴刚醒过来,就被陶大带着去了杨峥的住处。 而另一边,贺庆忙活了一夜,带着一身从寻欢楼里粘上的脂粉味,回到了帅府,直奔刘璟的住处而去。 刘璟昨夜饮了酒,早早便睡了,如今带着宿醉的偏头痛,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暴躁,见到贺庆之后皱了皱眉头道:“让你去调查,你这是调查到谁的床上了?带回来一身什么味儿啊!” 贺庆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床是不敢上的,不过是一起喝了点酒,要不有些话也不好问。” 刘璟摆了摆手,不想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贺庆恢复一脸正经,道:“柳岸和金路生都是几个月前刚被卖进寻欢楼的,他俩先在寻欢楼待了几个月,后来跟着一个叫玉竹的红倌人伺候,那玉竹颇得三少爷青睐,后来便引荐了柳岸和金路生给三少爷,之后他俩便被买到咱们府上了。” 刘璟闻言略一沉吟,又问:“那他俩的来历呢?是谁卖过去的?” “这个暂时没有查到。”贺庆道:“寻欢楼里,一直有专门提供少年贩卖的渠道,一时之间,外人很难查到那么深。但是属下已经派人去差了,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刘璟点了点头,又问:“还有吗?” 贺庆迟疑了一下,道:“柳岸当初……似乎是主动想要接近的三少爷。” “什么叫似乎?把话说明白。”刘璟皱眉道。 “寻欢楼里都知道玉竹和三少爷的事儿,而当初要去伺候玉竹,是柳岸自己提出来的,不久后……他们就被三少爷买回来了。”贺庆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刘璟,似乎生怕摸了他的逆鳞。 如此说来,事情可以归结为巧合,可柳岸之前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了他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那这种巧合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 连贺庆都能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刘璟定然不可能不怀疑。可是柳岸主动来帅府是为了什么?显然不是为了刘伯叔,那是就是为了摆脱身份然后出人头地? 可寻欢楼里的官宦子弟那么多,以柳岸的心机和手段,扒上哪个都不是难事,反倒来帅府会更为曲折,因为征北军不归刘伯叔管,而是归刘璟所有。 那为什么偏偏是刘伯叔? 这是不是说明……柳岸可能不止是想要摆脱以往的身份出人投地,而是想要进征北军。 “柳岸……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呢?”刘璟一手捏着眉骨,声音微沉,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压迫感,“我竟然想过把他留下来,真是……到时候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倒也不一定是对手派来的……”贺庆安慰道。 “如果是善意,大可以直接来,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刘璟冷冷的道。 贺庆闻言也无力反驳,问道:“那,少帅想怎么办?” 刘璟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头,道:“先去会会他吧!” 是敌是友,总要探个明白,刘璟不想误伤。 今日将士们免了上午的操练,都各自寻了事情去做。刘璟一路直奔柳岸的住处,原想着这会儿太早,昨夜他们都喝了酒,人可能还没起,没想到到了门口发现门半开着。 他推门进去,见屋里只有柳岸和金路生的床上还有人,陶大和陈兴都不知去向。 此时,柳岸趴在床上,半张脸压在枕头上,看起来十分无害。刘璟盯着那张俊秀的脸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种被背叛的感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 如果他没有对柳岸产生好感的话,还不至于如此生气,可他偏偏先前一时心动,产生了想让对方留下的想法,而如今……他意识到这个少年很可能是别人埋在身边要扎死自己的钉子,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刘璟目光一冷,也没耐心等人醒来了,伸手拉住柳岸的被角一扯,将半张被子拉了起来。随后柳岸光/裸的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便撞进了刘璟的眼睛里。 他一时看得呆了,竟也忘了自己掀被子的缘由。 柳岸原本正做着梦,这会儿被人一扯被子,背上的伤口吃痛,加上骤然袭来的寒冷,立马便醒了。 他醒来后下意识要翻身,没想到扯动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刘璟见状皱着眉将人按住,厉声道:“别乱动,怎么伤成这样?” “昨晚喝多了酒,和人打架,被罚了军棍。”柳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说着也不敢去看刘璟,只觉得十分丢人,脸都红了。 隔壁床的金路生挪了挪身子,半梦半醒的哼唧了几声,又接着睡了。柳岸忙解释道:“路生……也被打了。” 向来沉稳的人,竟然犯这样的错误,因为打架被罚了军棍,可真是出息了。刘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面对着柳岸血肉模糊的背,却又忍不住心疼,当即便问道:“看过大夫了吗?” “不用看大夫,陶大哥帮着上过药了,没大碍。”柳岸一边说着还试图回头看刘璟,似乎想用笑容表示自己没事,可惜这么一扭身又扯了伤口 ,反倒疼的面目扭曲,笑也看不出来是笑了。 “老实趴着吧,别动。”刘璟说着坐到床边,从怀里取出一瓶伤药,然后将伤药抹在指腹,小心翼翼的抹在了柳岸的伤处。 冰凉的药膏一接触到伤口,顿时带来一阵清凉,立时缓解了疼痛,柳岸问道:“少帅怎么随身带着伤药?” 恩公,我没想撩你_24 “当兵打仗落下的毛病,不带着心里不踏实。”刘璟一边说着一边给对方抹药,动作十分小心轻柔,与他面上那副严肃的表情十分格格不入。 他的指腹在伤处缓缓涂抹,每一下都像抹到了柳岸的心尖上,柳岸被打了一顿都没觉得委屈难过,这会儿不知怎么了,鼻头一酸,眼泪哗啦一下就滚了下来。 “怎么了?”刘璟手上动作一顿,问道:“弄疼了?” 柳岸摇了摇头,一张脸闷在枕头里,声音带着哭泣时的鼻音道:“少帅……你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清了……” 刘璟闻言眉头一皱,心狠狠的疼了一下。 柳岸……你如果真是一颗钉子,将来会忍心扎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发污力涛涛小剧场: 刘璟:你真的是钉子吗? 柳岸:你才是钉子呢,你是针! 刘璟:我是不是针,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柳岸:嗯……啊……我错了……你不是针……啊…… 【纯洁脸】 第19章 搬 杨峥这个人,向来理直气壮,从来没觉得理亏过。就算偶尔犯了错,也不过是打一顿军棍而已,打过之后他便继续理直气壮。 不过今天他的理有些弯,而且气也不那么壮了。因为他前脚刚打了人,随后便从亲随那里得知,他打的人中的一个,在几个时辰之前,刚刚救了他的命。 一不小心恩将仇报了,这可怎生是好! 杨峥纠结了大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原本就病了一场又气了一场,再加上这么一出,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 陶大带着陈兴过来的时候,杨峥正攥着药犹豫着要不要给柳岸和金路生送过去呢,见两人前来,忙把药藏了起来,而后面色不善的看了陈兴一眼。 陈兴昨天被柳岸和金路生揍得不轻,头上还缠着布巾,脸上也挂着彩。可能是做了亏心事的缘故,这会儿见了杨峥也有些抬不起头。 “杨将军,昨夜时辰太晚,许多事都来不及说,现在正好陈兴也醒了,属下作为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目击者,有些话想要说。”陶大道。 杨峥点了点头道:“回京之前你是个什长,虽然现在少帅一直没有再整编带回来的人,但你也算是他们的上司,此事你有说话的立场。” “依照征北军的军规,士兵们打架应责罚十军棍,前不久杨将军和柳岸动手,也才被罚了十五军棍而已。”陶大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兴一眼,道:“那两个小子已然打了,收不回来了,属下恳请将军将陈兴的责罚降至十军棍。” 杨峥闻言有些尴尬,对柳岸二人的愧疚更甚,但陶大说的合情合理,他便允了。 陶大这时便垂首立在那里不再言语,目光却瞥向陈兴,示意他说话。一旁的陈兴明显有些不情愿,但终究是做贼心虚,于是勉强开了口…… 陈兴这个人,乍一看十分热情周到,很难让人产生不好的猜测,尤其是金路生这种没心眼的,很容易会被对方外表的友好迷惑。 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金路生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不过过了一整夜,他的气非但没消,反倒见长了。要不是醒来之后见刘璟在屋里,他铁定是要骂一顿才能解恨的。 “你们为什么会和陈兴打架?”刘璟问道。 “因为他不要脸!”金路生义愤填膺的道,想到自己那条还没来得及缝的裤子,金路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柳岸怕他说多了话,于是忙开口道:“我俩真的就是喝多了酒,所以一时没忍住,没想到闹得那么大。” 刘璟闻言挑了挑眉,知道这柳岸惯会把话说一半留一半,于是也没再继续问,而是在屋里走了一圈,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片刻后他开口道:“你们闹成这样,就别再住一处了,之前他们给我收拾出来的屋子都还空着,你俩搬过去住吧,正好借机会养养伤。” “多谢少帅!”金路生抢答道。 柳岸张了张嘴,发现路都被金路生堵死了,于是什么也没说。 刘璟原本的心思被搅得所剩无几,这会儿面对着柳岸倒有些不自在了,于是将没用完的药膏放下,便打算离开。 柳岸见状略一犹豫,开口道:“少帅,请留步。” 刘璟闻言便停下看他,柳岸大概是觉得自己趴着太不成样子,挣扎着便想起来。好在刘璟那药膏见效很快,虽然一会儿功夫不至于让伤口愈合,但是动起来的时候痛感并不像原来那么明显了。 “你慢点……”一旁的金路生担心的道。 “有什么话不能趴着说,非要起来……”刘璟原本要阻止他起来,但是见他似乎很坚持,便伸手搀着他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之前柳岸一直趴着,也没怎么转脸,这会儿刘璟仔细一看才发现柳岸脸上竟然也伤得不轻,青一块红一块的,眼睛甚至还肿着。 他当下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那些伤看着十分触目,竟又重新坐回去拿起药膏,不由分说便打算给柳岸脸上抹药。 柳岸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有几处伤口,所以也没推拒,便任由刘璟给他擦药,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你笑什么?”刘璟问道。 “没……脸肿了,有点不受控制……”柳岸道。 刘璟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刚才想说什么,说罢。” 柳岸忙龇牙咧嘴的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我和路生当初和杨将军有过约定,若是能通过一个月的新兵训练,他便会让我们加入征北军。如今我俩这一犯错,又受了伤,三五日之内恐怕都无法参加训练了,可是一月之期就快到了……” 刘璟手上的动作不由一重,柳岸没忍住痛呼了一声,脑袋下意识向后一躲。这会儿刘璟的面色似乎变了几分,柳岸甚至觉得对方目光中带上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寒意。 “你那么想留在征北军?”刘璟问道。 “想!”柳岸不假思索的道。 刘璟将药膏放下,起身道:“为什么?” 柳岸目光微闪,犹豫了好半天才道:“喜欢。” 恩公,我没想撩你_25 喜欢,这可不是一个好的理由,至少在刘璟看来是一个疑点重重的理由。因为“喜欢”而处心积虑的通过刘伯叔进入帅府,继而千方百计加入征北军,那这份“喜欢”未免也太重了。 刘璟刚刚因为柳岸的伤而暂时收起来的疑心,这会儿被柳岸一个请求重新又勾了起来。 “少帅……我和路生一定会很努力,不会拖后腿,也不会添麻烦。您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继续参加新兵训练,直到您满意为止。”柳岸道。 “那我要是一直不满意呢?”刘璟道。 柳岸闻言一怔,这一次他十分确信在刘璟眼里看到了寒意。可是他一时之间十分茫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喜怒无常,一会儿那般温柔,一会儿又这般冷漠。 面对着一脸寒意的刘璟,柳岸一时之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就在这时,陶大和陈兴回来了。两人一进屋看到刘璟都吓了一跳,行完礼之后,陶大道:“杨将军有令,陈兴从今日起搬到别的营房。” 柳岸闻言感激的看了一眼陶大,知道这八成是陶大争取来的结果。 原来陶大和陈兴都摊牌了,他先是给了陈兴一个甜枣,承诺会帮他将军棍减半,然后要求他自己提出来搬走,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陶大说着便打算帮陈兴收拾东西,没想到这时刘璟道:“不必了,陈兴依旧留在这里,柳岸和金路生搬到隔壁院里,和我一起住。” 柳岸闻言一怔,没想到刘璟竟然没改变主意。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紧张。 “少帅,您不是住前院吗?”陶大问道。 “今日起就住隔壁院里了”刘璟说罢意味不明的看了柳岸一眼,而后对陶大道:“你亲自带人帮他俩搬过去,今日就搬。” 陶大忙应是,而后刘璟便离开了。 柳岸看着对方的身影,只觉得心里莫名有些不踏实,刘璟方才的转变太过明显,他不得不多想。 “柳岸,我怎么觉得少帅有点不对劲啊……”趴在床上的金路生似乎也看出了端倪。 柳岸闻言心里一沉,连金路生都能看出来不对劲,那肯定就是十分不对劲了! 第20章 心事 刘璟将人弄过来住,其实是临时起意。他上次有过这个打算之后,确实找人来收拾过,但是后来柳岸犹犹豫豫没答应过来,于是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旧事重提,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本来去找柳岸,是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可骤然看到人伤成那个样子,他全副心神都不受控制一般,竟心疼起人来了。 如此反反复复,刘璟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是一个略有些聪明的少年罢了,怎么就至于让自己如此在意了? “少帅这是打算将计就计?先让柳岸放松警惕,然后一鼓作气套出来他的真实目的,最后将他和他幕后的人一网打尽!对不对?”贺庆一本正经的猜测道。 刘璟心里根本也没那么多打算,闻言反倒觉得有道理,便装作高深莫测的道:“你最近怎么学聪明了?跟谁学的?” 贺庆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看了几本兵书,忍不住活学活用了一下,嘿嘿,这叫反间计对吧?” 刘璟点了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贺庆认真的想了想,道:“对他们好点,让他们放松警惕。” “很好。”刘璟道:“他们俩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贺庆闻言挠了挠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刘璟话中的意思。若柳岸真如他所言,心怀什么不正当的目的,恐怕早已多想了好几步的棋。 实际上,柳岸倒是没想那么多,一来他盲目地信任刘璟,认定了刘璟无论对自己做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坦然接受,二来他想不出什么头绪,觉得无端猜忌对自己的恩人未免唐突,这么一来他反倒是无畏无惧了。 倒是金路生这会儿长了心眼,念叨了好一会儿,猜东猜西的,只觉得刘璟怕是不安好心。 “从前让你提防陈兴你不往心里去,如今吃了亏,又觉得人人都对你不安好心。”柳岸道。 金路生急了:“他哪是对我不安好心,他分明是对你……” 柳岸不知金路生曾误会过自己与刘璟的关系,于是开口道:“少帅不是那样的人,你莫要胡乱猜测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之前不是还对你……”金路生终究不忍说出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算了,总之你不要犯傻。” 柳岸也不和他争辩,过去帮他把外袍脱下来,然后又帮他涂了一遍药。 两人如今都伤着,熬不了夜,早早的便睡下了。 柳岸他们搬到的新住处就在原来的营房隔壁,步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到。只是久未有人居住,白天倒还好,夜里便觉得太过冷清了。 刘璟趁着月色在院中徘徊了良久,终于下了决心朝亮着烛火的房里走去时,却见那烛火一闪,骤然熄灭了。 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刘璟险些憋出内伤,转身进了自己的住处。不过这么一来,他气便有些不顺,睁着眼睛熬到半夜才堪堪睡去。 由于临近年关,士兵们的训练任务都减半了,刘璟也不用再去兵部点卯,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他起来后,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房里看看,便听到隔壁房传来了说笑声。 刘璟鬼使神差的走近,发现门半掩着,他状似无意的朝里头一看,金路生似乎不在,柳岸光着上半身趴在床上,陶大正给他背上的伤口抹药,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十分熟稔。 刘璟不知怎么的,像是被扎了一下,心里有些不舒服。柳岸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端着,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怎么面对陶大就能这么随意? 他十七年来,未曾经历过这种情绪,并不知心里的不舒服是由何而来,只是觉得莫名有些烦躁气闷,索性便叫上贺庆出了帅府,跑到京郊的马场里跑了一天马。 柳岸对刘璟的心绪一无所知,只知道自打搬过来之后,几乎就没见到过刘璟的影子,除了有一晚来看过两人伤势,送了新的伤药过来之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这日刘璟依旧入夜了才回来。他在院子里驻足了片刻,眼见柳岸他们屋里已经熄了灯,便有些烦闷的转身打算回房。 这时却听闻身后的回廊处有悉索之声,刘璟状似无意的朝自己房间走,却在阴影处一个转身,顷刻间便袭到了对方身前,一手使力直接捏住了对方的喉咙。 “少……帅……”被捏住喉咙的人几乎窒息,但刘璟还是很快觉察到了对方的身份,忙松开了手。 恩公,我没想撩你_26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刘璟压低了声音轻斥道。 “我……赏月……”柳岸一手揉着自己险些被刘璟捏碎的喉咙,一边回答道。 刘璟抬头看了一眼,腊月二十九的月亮,有什么可赏的!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柳岸一时语塞,吞吞吐吐了半天竟没有找到说辞。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伶牙俐齿,甚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算了,回去睡吧。”刘璟道。 “嗯。”柳岸如蒙大赦,转身便朝屋里走。 这时刘璟突然身后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柳岸脸上一抹,顿时摸到了几缕凉凉的眼泪。 刘璟有些惊讶,对方在他面前一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面孔,看似稚嫩的外表下,似乎装着一颗比普通人都要强大的心。 这样的人竟然会哭? 真是让人意外! “哭什么?”刘璟问道。 “……伤口疼。”柳岸道。 刘璟闻言不悦的道:“这都五六日了,早都结疤了。” 柳岸闻言也不解释,立在原地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刘璟没有哄人不哭的经验,沉吟了片刻道:“回屋吧。”柳岸闻言便转身打算回屋,没想到刘璟却没放开他的胳膊,而是开口道:“回我的屋。” 柳岸一怔,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刘璟托着胳膊拉进了屋里。 刘璟这屋整日无人,这会儿又是深更半夜的,一进屋非但没觉得暖和,倒是有一种比外头还冷的感觉。 刘璟点了烛火,让柳岸坐在矮榻上,然后取了一条毯子扔给他围着,自己则生起了炭火,试图让屋子里暖和一些。 柳岸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一张脸又恢复了往日的清俊,只是这会儿眼睛红的厉害,看上去整个人显得有些脆弱,倒是没有了往日的凌厉之气。 刘璟不时看他一眼,却也不说话,直到炭盆着起来,屋里渐渐暖和了一些,他才去舀水洗了洗手,然后坐到了柳岸旁边。 刘璟伸手拿掉柳岸裹在身上的毯子,开口道:“把衣服脱下来,我看看背上的伤。” “已经好了。”柳岸有些不自在的道。 刘璟看着他没说话,柳岸只好乖乖的脱了上衣,然后背过身去。他身上的伤的确好的差不多了,之前触目的於痕都褪色不少,该结疤的也都结了疤,看上去恢复的不错。 “我还以为你真是疼哭了呢。”刘璟说罢帮他把衣服披上。 柳岸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撒的谎太拙劣。他之所以没有躲在屋里哭,不过是怕惊动了金路生,觉得在人前哭有些尴尬。 可他实在是没想到刘璟能在这个时候回来,也没想到正巧被对方抓了个正着,所以没来得及想个像样的借口。这下可好,在恩人面前,脸都丢尽了。 “在战场上,所有士兵都不可以有影响情绪的心事,因为那会危及战事的成败,所以将领有责任了解战士的心事。你那么聪明的人,方才连个借口都想不好,可见心事是极重的。”刘璟道。 “我……”柳岸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明日便是除夕,他想家了,可是他要怎么和刘璟说他的家呢? “没想好就先别说,现在不用打仗,我不着急。”刘璟说罢起身道:“你今夜与我同榻,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可以说,不想说的话,就一直这么睡吧。” 第21章 噩梦 炭火烧得很旺,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柳岸沉默的坐在矮榻上,刘璟则不知道从哪儿又弄了一床被子出来,扔到了榻上。 “睡不睡?”刘璟问道。 “少帅,这怕是不妥。”柳岸道。 刘璟一怔,走到柳岸面前看着他问道:“什么怕是不妥?” 柳岸被他看得有些尴尬,但还是解释道:“我知道少帅是正人君子,可人言可畏,我毕竟是寻欢楼里出来的,要是被人知道在你房里过夜……” “柳岸。”刘璟突然打断他道:“别人轻贱你,你自己也轻贱你自己?” 柳岸没想到刘璟竟然会为这话不悦,倒也不着急,依旧好声好气的道:“轻不轻贱,我也就这样,我不活在别人的嘴里。可少帅不一样,一军之帅,总要担的多些。” “除了哭哭啼啼,就是婆婆妈妈。”刘璟过去加了炭,然后将窗子开了个缝,之后也不理会柳岸自己上床睡了。 柳岸有些哭笑不得,索性也不扭捏,吹灭了烛火,然后脱了外衣钻进了刘璟旁边的另一床被子里。 外头原本还挺安静的,黑夜里只能听到炭火不时的噼啪声,不过随后外头便隐约传来了风声,似乎是起了北风。柳岸原本没什么睡意,但就着风声,竟然渐渐的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柳岸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继而便听到了外头隐约的脚步声。他初时还没太在意,但骤然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那脚步声一深一浅的,早已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紧接着,柳岸又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道:“少帅,这孩子早该死了,您护着他可想过后果?” 柳岸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几个月前那个被血腥气肆虐的夜晚骤然撞进了他的记忆中,那个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和那个冰冷的声音如挥之不去的噩梦一般朝他袭来。 那个带人杀了他全家的人,还有那个前脚做完刽子手后脚又阴差阳错将他卖到寻欢楼里的人,竟然同时出现了!而他们目前面对的人,是刘璟。 “死人我能有胆埋了,活人我会没胆护着吗?”刘璟说的云淡风轻,似乎还带着笑意。 柳岸心里一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刘璟竟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吗?而且竟然会不惜一些代价的护着自己? “好,有种。”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那个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临走撂下一句:“不留活口。” 柳岸闻言大惊,但他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了一声利器划过肌肤的声音,继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柳岸大叫一声,只觉得胸膛快要给人刨开了一般,疼的几乎喘不过气。 强烈的窒息感迫使柳岸睁开了眼睛,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在做梦。不过方才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饶是梦醒了,他也依旧好久没缓过神来。 恩公,我没想撩你_27 躺在床上平复了片刻,柳岸突然记起自己躺在刘璟床上呢,随即他往自己旁边一看,床是空的,这时他才注意到屋子里并非漆黑一片。 柳岸转头往另一个方向一看,猝不及防的看到刘璟正站在地上,一手捂着鼻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从刘璟捂着鼻子的指缝里,依稀能看到血迹——刘璟鼻子又破了! 梦里的血腥味,倒真是刘璟的没错。 “呃……炭烧得太旺了,上火。”刘璟捂着鼻子解释道:“我正要去洗洗呢。” 柳岸坐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面上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一双眼睛泛着血红色,额头也渗着一层冷汗。 刘璟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柳岸的额头,道:“刚才那声,叫的我……吓了一跳,做了什么噩梦?” 柳岸收回目光平复了片刻心神,终究是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掀了被子下床道:“我给你打点水进来吧。” 刘璟见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出言阻止,走到一旁的矮榻上坐下,仰着头用另一只手捏起了鼻梁。 门被推开的瞬间,柳岸看着外头一怔,顿时愣住了。昨夜还萧瑟无比的院落,此刻竟然落了一层雪,若非刘璟就在身边,柳岸简直要怀疑自己又回到了漓州。 “怎么了?”刘璟见他立在门口,忙起身走过去,这么往外一看他也吓了一跳。 京城地处南方,常年不落雪,若是哪年能见到雪花,大概值得人兴奋好一阵子。 “下雪了啊!”刘璟道:“看来明年一定有好事。” 柳岸回过神来,去弄了一块湿布巾给刘璟,刘璟稍微冰敷了一会儿,鼻血就止住了。 他找了披风递给柳岸,自己索性裹了块毛毯,然后两个人觉也不睡了,立在廊下看起了雪。 “我没记错的话,京城少说也有七八年没有下过雪了。”刘璟道。 “六年前的除夕下过一场,还挺大的。”柳岸道:“当时我家的马棚都被雪压塌了。” “六年前,你才七岁吧?”刘璟问道。 “嗯,我记事儿晚,六七岁之前的事儿,能记住的很少,但是那是出生后第一次看到雪,所以印象很深。”柳岸道。 刘璟点了点头,道:“那应该也是我第一次看到雪,后来去了北边,倒是见过许多场雪,可在自己家看到,还是很稀奇。” 刘璟将手伸出廊下,接了一会儿雪,见旁边的柳岸裹着披风无动于衷,不由有些无趣,忙缩回了手,随口问道:“怎么看你对雪一点儿也不稀奇?” “离开京城以后,年年都能见到,而且比这大得多,没什么可稀奇的。”柳岸道。 刘璟微微皱了皱眉,道:“大余能年年看到雪的地方……是梁州一带还是临城一带?” “是漓……梁州。”柳岸话到嘴边忙改口道。 不知怎么的,方才那个可怕的梦境骤然又出现在脑海中,柳岸只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心道但愿刘璟永远也不要知道自己还活着才好,就当杨柳岸已经死了吧,这世上再也没有漓州杨家,只要刘璟能相安无事。 刘璟闻言目光一闪,问道:“梁州是个好地方,年初我在那边驻留过几个月,很喜欢府衙后头那条街的肉汤包,老板娘长得不怎么样,手艺倒是一流。” “嗯,我也经常去吃。”柳岸道。 刘璟闻言双目一凛,意味深长的侧头看了一眼柳岸。梁州城他熟悉的很,府衙后头那条街没有吃饭的铺子,更没有所谓的肉汤包。 柳岸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出身?是梁州人还是临城人对于刘璟来说压根没什么区别,可既然柳岸隐瞒,那其中必定是有什么关联的。 梁州和临城,近几年出过什么大事吗? 刘璟草草的想了一遍,实在是想不起来两城发生过什么大事,那一带唯一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大事的,大概只有初秋时漓州那场杨家的灭门案。 漓州……梁州,有什么关联吗? “我想家了。”柳岸突然开口道,“以前每逢除夕,我……我娘都会做肉汤包,今年恐怕是吃不到了。” 刘璟收回思绪问道:“昨晚哭鼻子,是因为想家?” 柳岸点了点头,道:“嗯,想家,怕家里人……惦记我。” 刘璟挑么挑眉,又问:“你既然有家人……怎么会沦落到了寻欢楼?” “出远门探亲,路上被人掳走了,不知怎么的,就被卖到了寻欢楼。”柳岸道:“幸亏三少爷将我们赎了出来,否则……我和路生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刘璟突然轻笑了一声,问道:“我听说,是你缠着玉竹让他将你推给三少爷的,你莫不是一直倾慕老三?” 柳岸闻言全身一僵,顿时打了个冷颤,刘璟竟然去寻欢楼查了自己的底细。 那今夜的所作所为,必然都是处心积虑! 真是大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少帅,你一会儿亲近我,一会儿怀疑我,怎么那么反复无常啊? 刘璟:呃……因为爱情。 刘璟内心精分戏:好喜欢他,肿么办/我怎么这么不正常,我不能被美色迷惑,我要保持理智! 柳岸:戏太多,尴尬。 第22章 坦白 雪纷纷扬扬的落下,被微风一卷不时飘到廊下,柳岸裹着披风依旧觉得浑身冰凉,似乎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 “不对。”刘璟声音很平静,似乎依旧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意,他也不看柳岸,一直注视着眼前的雪,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若是倾慕老三,当日定会好好待在他的院里,不会那么直截了当的得罪他,然后换来那一顿打。” 柳岸闻言没有做声,但是刘璟的话却一句一句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莫名生出了一丝恐慌。他一直觉得刘璟虽然英勇,却未必有多么深的心思,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当然了。 “你那么聪明,若单单是不想伺候老三,有的是法子,为什么走了最生硬的那条路?”刘璟问道。 柳岸道:“我……” 恩公,我没想撩你_28 刘璟打断他道:“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柳岸闻言没有做声,因为他无法反驳。刘璟轻笑一声,突然一侧身,抬手捏起了柳岸的下巴,夜色中,柳岸双目漆黑,呼吸已经有些不稳了。 刘璟身体略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岸道:“你想进征北军,甚至不惜利用杨峥,可之前我有意试探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讨好我?” 柳岸下巴被他捏的生疼,皱眉道:“我不想利用你。” 刘璟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笑,松开了对方的下巴,然后将目光转向廊外的雪,沉声道:“我这次回京城之前,就已经知道此行定然不太平,只是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胆子大到把人埋在我身边。” 柳岸大惊,意识到刘璟是误会了自己。他心念急转,甚至想到干脆把身份告诉刘璟算了。如果刘璟怕惹麻烦打算赶他走,他就离开,如果刘璟要护着他,那他就安安分分的隐姓埋名,藏在刘璟身边,不让任何人注意到他。 刘璟见他半晌不言语,声音陡然转冷道:“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没打算听你的解释。从在老三院里第一次见你,到今日,你骗过我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有数。” “可是你并没有动我,因为你没有感觉到我的恶意。”柳岸道:“我爹说过,习武之人都有自己的直觉,若遇到心怀恶意之人,不屑言语便可直取人性命。” “你觉得我不会动你?”刘璟目光中寒光一闪,顿时有些被人揣测了的恼意,骤然捏住柳岸的喉咙将人摔到了后头的廊柱上。 剧烈的撞击让柳岸险些昏迷,但喉咙的窒息感将他强行拉回了现实。他两只手试图去掰开刘璟扼住自己的那只手,可两人力量感悬殊,有些徒劳无功。 “我……是杨……柳岸……”柳岸用嘶哑的喉咙勉强的说道:“漓州……杨家……” 一阵风灌入廊下,其中夹杂着冰凉的雪花。 柳岸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可刘璟还是听见了。 漓州杨家对于刘璟而言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而杨家那个失踪的孩子,便像一根哽在刘璟喉咙里的细刺,要不了命,却总是时不时的出来刺一下人。 柳岸被刘璟掐住的喉咙已经开始麻木,他脑袋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就在这时,刘璟突然放开了手。 柳岸已经有些窒息,这么骤然失去凭借,整个人滑落到了地上。他不得不俯下身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一阵,良久才喘过气来。 “少帅……”柳岸声音嘶哑的厉害,喉咙仿佛已经被捏破了一般道:“我是杨柳岸……杨敏行是我父亲……您途经漓州城那夜,杨家被灭门……九十七口人只剩了我一个……” 杨柳岸!这是自己找了许久寻而不见的那个少年?名字里的确有个“岸”字,人也确实聪明,年龄也相仿…… 刘璟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柳岸,心中快速的闪过几个念头,震惊、怀疑、高兴、迷茫……最后他强行让自己恢复平静,然后依旧用冰冷的目光看向柳岸。 “杨家还有人活着?你在逗我吗?”刘璟道。 柳岸一手捂着疼得火辣辣的喉咙,一手扶着廊柱刚站起来,便被刘璟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竟然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他想当然的以为刘璟是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可是他忘了,既然屠了杨家的刺客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让他侥幸成了漏网之鱼,刘璟又怎么可能知道? 这世上能证明自己是杨柳岸的人,都在漓州城,可那些脸吊唁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怎么能指望他们为自己说话。更何况,刘璟也不一定会给自己这个机会。 那么,杨柳岸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想过刘璟会因他招来麻烦,也想过刘璟会为了避祸赶他走,唯独没想过刘璟可能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刘璟见他呆呆站在那里,叹了口气,故作可惜的道:“就算杨家真有活着的人,也决计不可能活着离开漓州城。而且,我很好奇,你从哪里得出的判断,觉得我会对杨公子感兴趣?” 刘璟不敢承认自己知道幸存的杨公子的存在,因为他一旦承认就做实了杨家的确有幸存者的存在。若柳岸没有撒谎当然好,可若是柳岸撒了谎,那这个消息很可能威胁到真正的杨公子的安危。 刘璟不能冒险,所以只能装作对幸存者一事全不知情。 柳岸并未想到这一层,闻言只得下意识的道:“您……葬了杨家的人……还……” “一个顺手之劳,让大余的百姓都认识了我,很划算。”刘璟道:“可我与杨家一无交情,二无恩怨,做那些已是仁至义尽了。” 是啊,刘璟对杨家的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柳岸此时反倒平静了许多,今日之事虽然事出突然,可他单方面的坦白,的确让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得以落地。至于刘璟信或者不信,对他而言已经是无法掌控的事情了。 “少帅放心,我今日之所以会坦白,不过是权宜之计,并无所图。您已经开始怀疑我的来历了,我若依旧藏着不说,于您于我都是麻烦。”柳岸道:“如今我已经无所隐瞒,但凭少帅处置。” 刘璟审视了柳岸良久,开口道:“我不曾听说杨家有你这么一个得以活命的孩子,所以无法信任你。不过我也无法断定你说的话是假的,所以……不如将你交到宫里,你父……杨敏行曾经是当今陛下做太子时的少傅,想来陛下顾念旧情,定然会将你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的。” 如果柳岸真的是杨家的公子,皇帝定然能查得出,而且还可以保他周全,若柳岸是假的,那就交给皇帝处理。他无论是真是假,都没有理由反驳这个提议。 柳岸的确没有反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刘璟虽然不信他,可到底也没将他赶尽杀绝。但他同时又有些隐隐的失落,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些难以名状的苦涩。 “谢少帅。”柳岸恭恭敬敬的朝刘璟行了个礼。 刘璟透过稀薄的夜色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闷,同时也有些烦躁。 柳岸躬着身良久才抬头,而刘璟已经不知去向。 雪,不知不觉停了。 柳岸看着茫茫白雪和无边的夜色,鼻头一酸,不得不强忍着眼底的酸涩,转身朝自己和金路生的住处行去。 大年三十,帅府里难得也热闹了一回,大家都忙着准备除夕夜的宴会,尤其是将士们,难得在京城过个年,都十分期待,一早就开始兴奋了。 柳岸等着刘璟派人将他送进宫,等了一日没等到消息,活像是等着被凌迟的犯人,那滋味可想而知。 傍晚,贺庆亲自向刘璟汇报了柳岸这一整日的动向,说对方打好了包袱,坐在屋里一整天没怎么动。 “我看他好像并不怕进宫,只是脸色很差,倒像是不舍得走。”贺庆道。 刘璟闻言叹了口气,道:“你派出去的人,让他们加点紧,务必尽早确认柳岸的身份,我怕夜长梦多。” “少帅,您不打算将他送进宫了吗?”贺庆问道。 “送也要过完年再送,这个时候去给皇帝添堵,你觉得合适吗?”刘璟道。 贺庆闻言点了点头,道:“明白了,如果能查到他是冒充的,我们还可以直接把人结果了,免得再惊动了皇帝,节外生枝。” 刘璟闻言皱了皱眉,不由想起了那日在刘伯叔院里初见柳岸时的情形,少年一身单薄的白色里衣,沾着几点鲜红的血迹,看上去有几分带着凌厉的惊艳。 那日白气蒸腾的浴房,刘璟看似毫无防备,将自己的后背留给柳岸,可对方一直进退有据,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失分寸的地方。 那晚的夜色下,少年在他面前双膝跪地…… 恩公,我没想撩你_29 刘璟摩挲着手里那枚刻着“岸”字的印章,心道,但愿你没有骗我,否则…… 第23章 路生 下了半宿的雪,天没亮就停了,太阳一晒化了大半,到了傍晚的时候只有院子的边边角角还留了很厚的积雪,其他地方则所剩无几。 柳岸接受了刘璟说要送自己去宫里这件事之后,一整天都呆呆的,面上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可心里的滋味却是难捱的很。 一方面他知道刘璟这么做无可厚非,另一方面他又实在是不愿意离开。可对方话已经说出去了,他没有信心能让对方改主意。 临近黄昏的时候,贺庆来了。柳岸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拎了自己一早便收拾好的小包袱,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刚搬进来还没住热乎的屋子。 桌上放着一封信,是他写给金路生的。 “把包袱先放下吧,跟我去一趟前院,少帅要见你。”贺庆道。 柳岸一时没反应过来,心道这是要来个告别? 刘璟原本说了搬过来住,但是前前后后也没怎么住,床都没焐热就又搬回了前院。临近年关,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待在前院方便一些,年后见客什么的也方便。 这么想来,刘璟搬过来这一趟,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逼着柳岸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他还没怎么信, 柳岸心中叹息,真是没地说理去。 金路生并不知道柳岸要走的事情,他甚至连昨夜柳岸没在屋里过夜都没发觉。 他一早就跑去找杨峥了,而且跟在对方后头黏了一整天,一直到黄昏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杨峥本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对金路生这重有点愣头青的小子就更是烦的不得了,只觉得回回招惹他都没好事儿,所以时间长了几乎是一看到他就头疼。 谁知这小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天一反常态,不哭不闹不惹事儿的跟了自己一天,问话也不说,就是寸步不离的跟着。 明明刚挨了打没几天,看这样子恢复的倒是挺快。 “雪你也扫了,房你也扫了,该擦的桌子该修的凳子一样也没落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跟着我这一整天到底是要干嘛?”杨峥被金路生缠得狠了,倒是没了脾气。 金路生左右手抱在肚子上,互相捏着两只手的手指头,低着头也不说话,不时拿眼瞟杨峥。 他那张孩子气未脱的脸已经颇有了些少年人的英气,仔细看还挺赏心悦目的,只是杨峥一直以来只顾着跟他置气,压根也没心思好好看。 杨峥真是被他闹得没法,只觉得一整天对付金路生比干活还累,索性进屋躺在矮榻上不动了。谁知过了半天他睁开眼,看到金路生正站在榻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啊!”杨峥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求饶道:“金路生,过去的恩恩怨怨,都是我的错,你想让我怎么办你直说,只要不是叫爷爷,我都能答应你,好不好?” 金路生闻言突然笑了。杨峥一脸不解,被他这么一笑觉得心里有点发毛,于是问道:“你笑什么?” 金路生这才开了金口,道:“柳岸说,你性子急躁,好奇心重,最怕的就是摸不着头脑,只要我来跟着你一天什么也不说,你肯定会急。” 杨峥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打不住好奇心作祟,于是果然开口问道:“然后呢?等我急了,你要干嘛?” “你刚才说了,只要不叫爷爷,什么都能答应,不会反悔吧?”金路生道:“柳岸说你是将军,言出必行,就算后悔也会哭着践诺的。” 杨峥闻言顿时心里一沉,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叫爹也不能答应。”杨峥道。 “呵呵。”金路生道:“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放心吧。” 杨峥目光一凛,就像从榻上跳起来打人,但终究是忍住了,问道:“快说,不说就不做数了。” “我和柳岸因为受伤,错过了一月之期,你要不计前嫌,帮我们进入征北军,不能找借口给我俩使绊子。”金路生道。 “就这个?”杨峥道。 金路生点了点头。 “我以前没觉得你是会为了这种正经事而吃亏的人啊,竟然能跟着我低声下气的伺候了一天!”杨峥哈哈一笑,觉得先前的郁闷都随之消失了。 金路生看他这样,忍了一天的脾气也不打算继续忍了,不屑的道:“你以为我稀罕加入你们,我这还不是为了柳岸,谁让他一心想加入征北军呢。” 杨峥闻言倒是没有继续取笑他,心里一软,觉得这孩子倒是够仗义,除了性子讨人厌,其他方面倒是都挺好的。 “柳岸那么聪明,该不会想不到这种事要少帅做主吧?他指使你来闹我,要不就是故意想捉弄我,要不就是想捉弄你。”杨峥道。 金路生闻言一怔,觉得对方说的挺有道理的。这时陶大进来了,拍了拍金路生的肩膀道:“怎么一天尽看见你,没见到柳岸啊?你俩闹别扭了?” “柳岸让我来的,还说天黑前不要……”金路生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拔腿便朝外跑。 柳岸这是要支开自己!对方要做什么? 金路生发足狂奔,朝着住处而去。这会儿天已经快黑了,府里的人都准备着一起吃年夜饭,路上空旷而冷清。 进了院子之后,金路生心里不由一紧,屋里没有烛火的光。他进去一看,屋里空无一人,但是柳岸的小包袱搁在桌上。 金路生跑过去打开包袱一看,里头只有几件里衣,和一身征北军的武服,而且是没有绣纹饰的。俩人在帅府呆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攒下,包袱寒酸的很。 这时,金路生看到了桌上的信。 他打开信,这时才发现光线太暗,不得不去点亮烛火。只这一会的功夫,金路生就急的在大冬天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一封告别信,柳岸在信里说要去投奔京城的亲戚,让金路生好好在帅府里待着。金路生依稀记得柳岸说过自己七岁前都在京城,但是有没有亲戚他却不记得了。 要是有亲戚可以投奔,怎么还等到现在? 柳岸还在信中叮嘱他记得要依靠杨峥,对方虽然很讨人厌,但是个君子,而且不懂那些阴谋诡计,心思单纯,不过是脾气差了点,值得结交。 信的结尾,柳岸保证了自己会尽快想办法帮金路生找到家人,让他在此前安心待在征北军中…… 金路生看完信早已气的不行,心里乱成了一团,一会儿生气柳岸为什么不当面说,一会儿又担心柳岸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恩公,我没想撩你_30 他自被人卖了之后就一直和柳岸在一起,这份情谊早已比之亲兄弟无不及,骤然面临分离,自然是无法接受。 可怜金路生向来没个主意,这会儿心早乱成了麻。他混乱中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柳岸信里让他依靠杨峥,他就真的跑去找杨峥了。 杨峥被“折磨”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收拾好心情,打算要和大伙儿一块去吃年夜饭了,没料到一出门就看到金路生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 杨峥一见他就头皮发麻,正要开口骂人,却见少年跑到自己身边,手里捏着一封信,双目通红,竟然哭了。 第24章 除夕 杨峥14岁就入了军营,如今未及弱冠便已经在尸山血海里趟过许多次了。过早的经历生死,并没有让他变得成熟,反倒激励了他性格中狂放恣意的那部分。 他的喜和怒都很轻易,轻易到近乎随便。 起初为什么会针对金路生,他大概也早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看见对方就会剑拔弩张,久而久之倒成了条件发射一般。 可是如今金路生突然收起了满身的刺,像一只露出了柔软肚皮的小刺猬,杨峥一身的棱角无处安放,对着对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别哭了。”杨峥有些生硬的安慰道。 金路生也没觉得自己哭,只是不自知的掉了些眼泪罢了。他闻言拿衣袖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杨峥,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们合伙骗我!” 杨峥闻言有些不解,倒是陶大拿过金路生手里的信看了看。杨峥也偏过头去看,他没耐心,一目十行的,只是看到了那几句与自己有关的部分。 “呵呵,真看得起我!”杨峥失笑道,随即看到金路生那双红的像兔子的眼睛,忙收住笑容道:“他是不是没打招呼扔下你自己走了?” 金路生本来就满腹伤心,被杨峥这么直白的一揭穿,顿时像是被补了一刀,目光一黯,竟也没接杨峥的话,看样子是吵架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这么笨,柳岸不会和你一伙骗我的。”金路生难得聪明了一回,从陶大手里拿过信,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真可怜啊……”陶大夸张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杨峥怔怔的看着少年的背影,只觉得那副刚刚要长起来的身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气,摇摇欲坠的即将被黑暗吞没一般。 怪可怜的,杨峥心道。 “金路生!”杨峥快步小跑的追了上去,一手搭着对方的肩膀,揽着对方转身边走边道:“走,陪哥哥一起去吃年夜饭。” 整个帅府浸没在夜色中,难得点上的灯笼将来往的院落和回廊都打亮了,乍一看还真有点过年的感觉。 贺庆站在院里,身边是来催刘璟去用饭的家仆。这年夜饭讲究的就是个团圆,大家伙显然都很难团圆,可这府里头的人总不能缺了,尤其是刘璟,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他。 “贺将军,要不您……”家仆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你先去吧,一炷香之后少帅定会出来的。”贺庆道。 家仆显然没打算走,却也没敢继续催。 屋里,柳岸正和刘璟下棋,棋局很胶着,柳岸面色认真,刘璟则云淡风轻的,不知道是对输赢不在意,还是有赢的把握。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刘璟突然问道。 柳岸闻言一怔,而后仔细想了想道:“无论如何,路生都是无辜的,希望少帅不要为难他。” “没想过你自己?”刘璟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也无用。”柳岸道。 刘璟突然落下一枚棋子,道:“承让了。” 柳岸一看棋局,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可方才明明两人还是势均力敌的,倒是没想过刘璟这么轻易就定了胜负。 “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去将士们该等着了。”刘璟道。 “去哪儿?”柳岸下意识问道。 刘璟拿过披风披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挺聪明吗?也不想想大过年的我会挑这个时机把你送进宫?” 柳岸闻言不知怎么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刘璟之前的态度左右了心神,竟然把过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那你找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下棋?”柳岸问道。 “不行吗?”刘璟道:“整个帅府能陪我勉强过过招的,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高处不胜寒呐。” 柳岸闻言有些迷茫,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刘璟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他把底牌都亮了,刘璟会怎么对他,他都甘愿承受。 重要的是,他心里隐约觉得,刘璟应该不会轻易动自己。 年夜饭设在帅府最宽敞的厅里,将士们都到齐了,正吃着点心聊天。与以往的宴会不同,这次刘伯叔也来了,坐在上首的席上。 刘璟几人进门的时候,立刻吸引了厅内所有人的目光。不待将士们起身行礼,刘璟便挥了挥手道:“今日不拘礼!” 众人闻言也不矫情,果然都没有拘礼,又热闹了起来。柳岸径直朝下手的末席走去,却被刘璟一把扯住胳膊道:“你今晚与我同席。” 柳岸一怔,看了一眼上首刘璟的席位上,已经做了刘伯叔。他自那次咬了人之后便没与对方正面交锋过,如今要同席难免觉得尴尬。 但是刘璟显然没与他商量,拉着他的胳膊便朝自己的席位走去。 柳岸在厅中快速搜索了一遍,发觉金路生今晚坐在杨峥旁边,不由松了口气。此时金路生早已看到了柳岸,真是又惊又怒,起身便打算冲过来。 杨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强行按到座位上。金路生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只得红着眼睛看着柳岸,目光带着几分责备和关心。 柳岸没来得及说上话,便被刘璟拉着坐到了旁边。厅内众人的目光显然都透着意味深长,毫不掩饰的落到了柳岸身上。 而隔着一个刘璟,桌子另一边的刘伯叔则一边打量自己的哥哥,一边打量柳岸,抿着嘴一脸不高兴。 柳岸迎着众人的目光,突然轻笑了一下,转头压低了声音对刘璟道:“少帅大可不必为了我背上这样的污名,邀我同席,传出去实在是有损您的英明。” 刘璟闻言皱眉看向他,似有不解。 恩公,我没想撩你_31 “将你我不正当的关系做实,若我背后真有指使之人,便会误以为我得手了。可你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必然会限制我的行动,若我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对方便有可能怀疑我反水了。这的确是个左右都不吃亏的法子,可惜将您自己牵扯了进来,实在是不明智。”柳岸道。 刘璟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冷声道:“你竟是这么想的?” 柳岸看着刘璟紧锁的眉头,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眼底的怒气,不由有些心虚,心道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那我该怎么想? 第25章 不舍 柳岸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了。 他这番话既有讽刺刘璟的嫌疑,又有表达自己不满的嫌疑,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不合适。 刘璟不欠他的,所以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不需要考虑他的处境。可是柳岸不知怎么了,方才往那里一坐的时候,心里莫名便生出了几分苦涩,忍不住便说出了那番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唐突了。”柳岸道。 刘璟闻言没有理会他,看样子是真的不高兴了。只是不知是因为被柳岸误解了而生气,还是因为被柳岸说中了而生气。 一旁的刘伯叔自看到柳岸后就闷闷不乐,瞅了刘璟几眼,终于忍不住偏过头道:“哥,他……” “闭嘴,吃饭!”刘璟截断他的话茬,似乎没打算解释。刘伯叔被闷了一记,但又不敢惹刘璟的不痛快,只得瘪了瘪嘴生起了闷气。 刘璟向来不喜欢太过形式化的东西,所以举杯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让大家各自随意了。 开席不久,便有家仆端上了饺子。柳岸十分惊讶,没想到帅府竟然也有过年吃饺子的习惯。他幼时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吃过饺子,第一次吃饺子是到了漓州城之后。 “征北军在北边打仗的时候,过年都会依照北方的习俗吃饺子,所以我特意命人做的。”刘璟低声解释道。 柳岸怔了片刻才意识到刘璟是在对自己解释,可惜刘璟面色依旧不甚明朗,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冷着脸不再言语。 不远处,金路生眼睛一直看着柳岸和刘璟,几次都忍不住想站起来。 杨峥把人按在身边,索性一只胳膊把人搂在怀里,防止对方突然暴起去质问柳岸。 从前逮着机会就滔滔不绝的金路生,今夜难得没了话,杨峥一边觉得有些不习惯,一边又有些心疼对方。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创伤,才能让一个话唠变得这么安静? 实际上,开席之初,整个厅内的气氛都不太高昂。 大年夜,无法和家人团聚,人人都难免会生出苦涩之感。好在帅府人多热闹,又有酒肉助兴,那种隐隐约约的乡愁很快便被嘈杂淹没了许多。 不过暂时无法团聚,和永远不能再团聚,是两码事,所以柳岸的苦涩无法被嘈杂淹没。 柳岸埋头把自己那盘饺子吃了个精光。刘璟见状,把桌上一盘没有动过的饺子拨了一半到柳岸碗里,剩下的则给了刘伯叔。 柳岸没有抬头,抱着面前的半碗饺子,不由悲从中来,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滴到了碗里。 他怕人看见,所以便闷着头继续吃,直到把碗里的东西吃光了,才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可心里没那么难受,肚子却有些不舒服了。 吃撑了!而且饺子有点咸。 柳岸顺手端起桌上的瓷碗仰头喝了一大口。刘璟见状忙打算伸手阻止,却见那碗中的东西已经去了大半。 “啊……”柳岸将碗放下,伸着舌头倒吸了几口气,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感觉从舌尖一直疼到了胃里——这是酒! 他原本便泛红的双眼,如今被酒一激,红得更加明显。刘璟看到后一怔,意识到柳岸这是哭了。 “没事吧?”刘璟问道。 柳岸伸手揉了揉肚子,顿时有种想吐的感觉。但是他怕自己真的吐出来,所以没敢张口说话,而是直接起身跌跌撞撞的朝厅外走去。 好在这会儿酒过三巡,厅内已经十分热闹了,柳岸离席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金路生大概是悟到了“借酒浇愁”的真谛,正忙着在杨峥手里抢酒喝,所以并未注意到柳岸。杨峥顾忌他年纪小,不愿让他多喝,两人一来二去的便拉扯上了。 柳岸出去之后迟迟没有回来,刘璟念及他离席前的样子,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沉不住气起身找了出去。 外头寒意很浓,即便点着灯笼也无法和厅内相比,所以骤然出来会觉得又冷又黑。 刘璟立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举步走向了演武场。他倒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去那儿,只是心里有种直觉,觉得柳岸会去那里。 果然,刘璟还没走到地儿,便远远看到一个少年手里握着长矛,正耍的虎虎生风。刘璟立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走近。 柳岸独自耍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走到校场边缘的石阶上坐下,将长矛搁在了旁边。 过完今夜他就十四岁了,可是他十四岁之后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呢?杨家的仇什么时候能报?刘璟将来会不会和自己成为陌路? 柳岸一时间心绪繁乱,只觉得无数消极和迷茫的杂念涌上心头,搅得他天昏地暗,却又找不到一个清晰明了的出口。 刘璟远远地看着少年,只见黑暗中那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枕着胳膊席地而卧,不知是犯得哪门子的糊涂,竟然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里打算露天而眠。 真是让人不省心! 刘璟大步朝柳岸走去,对方倒是没睡着,听到脚步声靠近忙惊坐而起,见到来人是刘璟后忙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想这么睡?”刘璟问道。 “不……我只是想清醒一下。”柳岸道。 柳岸犹豫了一下又道:“今晚我不该那么说你,我没有立场那么说,你怀疑我的身份,却没有把我关起来,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即便你打算利用我对付谁,也在情理之中,我不该冷嘲热讽。” 少年站在那里垂着头,一身刺人的凌厉之气早已不见踪影,看起来十分的乖顺。刘璟不禁心中一软,暗道,我跟一个孩子斗什么脾气呢。 “我不高兴不是因为你的挖苦,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对付谁,我邀你同席只是……”只是想到,若你真的是杨柳岸,第一个失去亲人的除夕夜,恐怕会很难熬。 不过后面的话刘璟没有说出来,对于柳岸他有着太多的矛盾。他发觉自己心里竟然有些期待对方说的是真的,因为他不想让这个少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你说你是杨家人,无凭无据的我不可能信你,而且你做的许多事情都值得人怀疑。”刘璟道:“那天晚上,你说你娘每逢除夕都会做肉汤包,可据我所知,杨夫人在杨家迁出京城之前,便已经过世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32 柳岸当时那么说,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谁会想到刚撒了谎就被迫坦白了,这么一来他越是想解释,反倒越解释不清了。 刘璟顿了顿又道:“我想将你送进宫,是想着无论你是真是假,我都不再过问,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可是……我又觉得,该给你个机会。” 若进了宫,最后查出来他是假的,后果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刘璟查出他是假的……倒未必只有死这一条路。 柳岸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你希望我真的是杨家人,对不对?” 刘璟没有做声,便闻柳岸继续道:“我漏洞那么多,你却没有处置我,还愿意给我机会解释,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机会。” “那你能解释的清楚吗?”刘璟问道。 “我不知道。”柳岸答道:“但是你可以去查,只要你愿意费周折,拿着我的画像去漓州,总有人会认识我。杨家书房里有我的笔迹,拿过来对一对总可以吧,这个做不得假。” 刘璟闻言没有接话,柳岸略一思忖,恍然大悟道:“你已经派人去做了?”刘璟这么谨慎的人,做事必然是周全的。 “没有人知道杨家还有一个活着的孩子,若我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查,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包括杀手。”刘璟冷声道:“你若真是杨柳岸,我自会护你周全,可你若不是……那个孩子会经历什么,你应该能想得到吧?” 问题又回到了死胡同,柳岸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他当初没有那么多顾虑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如果我来帅府的第一天就去找你说我自己是杨柳岸,你会相信吗?”柳岸问道。 “应该不会。”刘璟道:“因为你太像他了,越是像反而越容易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 柳岸闻言竟松了一口气,这倒是不必自责了。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刘璟的谨慎,和自己的自作聪明根本就无关。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咚、咚两声,如此反复了多次。刘璟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带你去个地方。” 怕柳岸多想,刘璟又道:“你放心,如果你是杨家人,我自然不会冤枉了你。你若不是……” 不知怎么的,刘璟这会儿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如果柳岸真的是杨家那孩子,那这些天来的为难和怀疑,岂不是委屈了对方? “去哪儿?”柳岸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刘璟道。 不管事实是什么,今夜就当做是给这少年补偿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26章 烟花 帅府的偏院里有一处阁楼,平日里一直闲置着,几乎没人打扫,所以今夜连灯笼都没点。 刘璟带着柳岸摸黑上了阁楼,两人凭栏而立,柳岸心里直犯嘀咕,不明白刘璟大半夜的把他叫来干嘛。这会儿他只觉得四处都是寒气,恨不得找个避风的地方窝进去。 突然,柳岸只觉得眼角的余光里闪过一抹光亮,他转头看去,便见远处的黑夜里骤然升起了一簇烟花,那烟花在漆黑的寒夜里凌空炸开,光亮持续了许久才散去。 然后随后又有新的烟花腾空而起,源源不断,将半个京城都照亮了。 “烟花!不是都要等到正月十五才放的吗?”柳岸兴奋中带着疑惑问道。 “很多年前便改了,京城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在正月十五放过烟花了。”刘璟道:“我也许多年没好好看过了,今晚算是沾了你的光。” 要不是因为柳岸,刘璟可没心思跑到阁楼上看烟花。 “哎呀,是不是快放完了!”一个声音突然从阁楼下头传来,仔细一听竟然是金路生。 后头紧接着有另一个声音道:“没那么快,你慢点,别摔了!”这声音似乎是杨峥。 柳岸听到金路生的声音,正打算开口叫人,没想到刘璟突然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旁边一带,顺势拉着他躲到了阁楼拐角的阴影里。 拐角的位置很狭窄,躲着两个人略有些勉强,柳岸不得不紧紧地挨着刘璟,两个人隔着棉衣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柳岸看了一眼刘璟,恰好对方也在看他,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随即又各自快速转开了视线。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金路生便跑了上来,后头跟着的还有杨峥。 “哇!我第一次看这么大的烟花!”金路生道。 “果然小孩子都喜欢这个。”杨峥道。 金路生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像你年纪很大一样,你这不是也很喜欢,要不怎么知道这个时辰会有烟花呢?我看其他人都不知道,还在屋里喝酒呢!” 杨峥挠了挠头道:“大过年的,我就是看你哭哭啼啼怪烦得慌,所以才带你来,想让你高兴高兴。” “我看是你自己想看吧!”金路生道。 “我才没想看呢,不信你问少帅,他告诉我的时候我压根也没打算过来。” 杨峥道。 金路生听对方提刘璟,沉默了片刻道:“你们少帅不是个好东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躲在一旁的柳岸闻言忙转头看了看刘璟,见对方没什么表情才稍微松了口气。 “你……”杨峥上来就想捂金路生的嘴,抬了抬手又放下了,道:“你说话小心点,你要是这么说少帅,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金路生闻言有些生气了,理直气壮的道:“我说的有错吗?他……他对柳岸存了什么不正当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见柳岸生的好看,就色/欲/熏心,简直和他那个弟弟一样!” “色/欲/熏心”的刘璟这会儿怀里正揽着柳岸的肩膀,闻言不知怎么的有些心虚,忙想松开手,可发现空间太小,他的手压根儿没处放。 柳岸觉察到了他的动作,嘴角不自知的扬了扬。 “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少帅可不喜欢男人,他要是喜欢男人,怎么这么多年对我一点表示都没有,我可是整个征北军最英俊的了。”杨峥道。 “你可真不要脸!”金路生毫不留情的道。 杨峥被他气得够呛,但还是强忍着没有发火道:“我知道你喝多了,又心情不好,所以不跟你一般见识!” 金路生突然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光顾着说话,烟花已经没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33 杨峥闻言不由有些好笑,心道明明是你一直在纠缠好不好。两人你来我往的拌着嘴,不疾不徐的离开了阁楼,走出老远还能听到争吵的声音。 躲在暗处的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明明什么都没做,却突然不约而同的感觉刚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怕他们误会,还要多费口舌解释。”刘璟道。 柳岸点了点头,生怕刘璟生金路生的气,忙为对方解释道:“路生他……” “没事,我不会跟他计较的。”刘璟道,“可惜,只看到了一半,没能好好看完。” 夜风带着寒气吹来,漆黑的夜色中,柳岸只能看见刘璟的轮廓。他借着夜色的掩映,盯着刘璟肆无忌惮的看了一会儿,心里原本的彷徨顿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澄明。 抛开所有的身份和过往,刘璟能这般待自己,柳岸心里觉得十分满足。 他突然在心里生出一种渴望,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等到自己可以和对方并肩而立的那一天,若是两人还能如今夜这般毫无杂念的彼此相待,那该多好啊。 “明日我会去京郊的庄子转一转,你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一同去。”刘璟突然开口道,不待柳岸回答,他又道:“那边有马场,你可以骑马。” “我当然愿意。”柳岸道。 “嗯,外头风大,快些回去吧。”刘璟道。 柳岸不知道刘璟为什么要带着他去马场,但是他心里愿意和对方多亲近,所以自然是乐意的。 当夜他回去住处的时候,见到杨峥正站在院子里。对方见他回来,只说金路生已经睡下了,便快步离开了。 柳岸进屋果然见到金路生已经睡了,而且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睡得很沉。他略一思忖便意会到杨峥多半是将人送来了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在院里守着,当即对杨峥又多了几分好感。 第二日一早,刘璟早早的便来敲门,给柳岸送了一套新衣服,说是出门穿武服不太方便,让他换上。 柳岸依言换了衣服,见金路生还没醒,便留了个短笺和刘璟一起出了帅府。 柳岸甚少穿便服,今日一身月白长衫,不止将少年正在拔个儿的身材趁得修长养眼,更是衬托得那张原本就精致的脸越发俊美。 刘璟看了之后的第一眼,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忙转开目光掩饰自己的恍惚。这小子现在就长这样,长大了指不定得多惹眼呢! 刘璟今日穿了一身靛蓝色的外袍,趁着白色的中衣,整个人挺拔而英俊,看起来十分养眼。柳岸坐在马车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刘璟却一直倚着马车闭目养神。 他能感觉得到,今早刘璟对自己的态度又疏离了许多,不似昨晚那般亲近。如今想来,对方昨晚多半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防备心没那么重。 那刘璟今天带着他来,想必也是不情愿的,只是昨晚一时兴起把话说出去了,所以只能勉为其难的带着自己。 果然,一路上刘璟都没怎么理会他。到了城郊的庄子,刘璟随口吩咐家仆带柳岸去马场骑马,然后自己便和管家进了前厅。 管家是个有眼力的,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小公子,可需要差几个人跟着?马场平日里少打理,若是没人跟着万一伤着了……” “也好。”刘璟道:“他年纪小,记得给他找一匹温驯的马,再找个人教教他。” 管家闻言忙吩咐人去照做,看来二少爷表面对这小公子冷淡,心里倒还是挺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一说到骑马我就想到了马/震~~~~【纯洁脸】 第27章 共骑 刘家在京郊的这处庄子养了三百余口人,平日里刘府的瓜果蔬菜、鸡鱼肉蛋几乎都是这处庄子里产的,所以刘璟才会选在一过完年就跑过来走动走动。 而且庄子里的人,平日里养鸡种菜,可也都没懈怠,个个都有武艺傍身,到了必要的时候都可以充当私兵来用。 在京城因为有不得屯兵的限制,所以许多大户人家都会用这种方式豢养私兵,既节省了养兵的开支,还能掩人耳目。不过刘家是行伍世家,训练出来的私兵自然是旁人没法比的。 刘璟循例过问了一下庄子里的琐事,又一目十行的看了看账册,随后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这庄子里的管家面上说是管家,可实际上是刘恒远当年出生入死过的亲兵,名叫李忠。后来因为受了伤不能继续打仗,于是便被刘恒远派来打理庄子,顺便训练这里的私兵。 刘璟还没出生的时候,李忠就跟着刘恒远了,所以对他不会有半点不信任,自然没必要去追究那些琐事。 “李叔不用陪着我了,我就是来躲个清净。”刘璟道。 “那一会儿宫里的人到了帅府找不着人,岂不是不好看?”李忠道。 大余朝的惯例,大年初一皇帝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平辈的青年才俊,并且赐些封赏,勉励他们新的一年里能有更好的成绩。 刘璟一早便知道自己定然在列,所以提早想好了对策,躲到了这处庄子里。 他既然躲了,自然不怕得罪人,于是满不在乎的道:“我还管他好看不好看?那位自己没个主意,优柔寡断的,被人吹吹耳边风便将我从战场上揪了回来,而且明说了让我在京城里歇两年。” “此事我倒也听说了。”李忠道。 “若不是怕有些人兴风作浪,我连兵部的职都想推了。”刘璟道。 李忠笑了笑没说话,知道自家少帅向来做事有分寸,所以也没说什么。 刘璟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踏实,也不愿在屋里待着了,索性起身要去马场。 李忠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少帅,那位小公子倒是长得俊,只是先前没怎么见过,看面相不是京城人吧?” “李叔都懂看面相了?”刘璟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见李忠有些尴尬,也不愿瞒着对方,低声道:“李叔别想多了,他有可能是杨少师的儿子。” “少帅说的是前少师杨敏行?”李忠问道。 “嗯,去年秋天被……”刘璟话只说了一般,李忠却已明白了。 “杨敏行与大帅曾一同为官,当时他是太子少师,大帅是太子少傅,可惜后来……”李忠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于是刻意略过,继续道:“说起来,你幼时应当是认识他的吧?只可惜交集不多,恐怕日子久了都记不得了。” 刘璟点了点头道:“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次,我把六皇子给打了,到是他给我解得围。” “人小鬼大,这聪明劲儿倒是随了杨敏行。”李忠道:“不过,为什么说他可能是?难道没办法确认他的身份吗?” 说到这个刘璟就一脑门子官司,只觉得脑仁轰的一声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恩公,我没想撩你_34 面对柳岸,刘璟几乎已经失去了判断力,现在无论选择信或不信,都没有任何依据,他索性已经放弃判断了,只等着贺庆的人找到有力的线索。 在此之前,他不会苛待柳岸,但也不会全然没有防备。 “不说也罢,贺庆已经在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刘璟道。 李忠闻言便没有继续追问。 刘璟径直到了马场,远远地便看到柳岸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那棕红色的马跑得飞快,载着一袭白衣的柳岸,看上去倒是挺恣意。 只是柳岸身量尚未长成,看着瘦削单薄的,骑在这样的烈马身上,难免会让人忍不住有些担心。可刘璟仔细看了一会儿,发觉柳岸骑术似乎不错,倒是自己瞎操心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牵来了一匹深栗色的马,那马看起来成色极好,见了刘璟还颇为兴奋,想来是刘璟经常骑的那匹。 刘璟回京城之后便没有好好来马场骑过马,这会儿看柳岸一个人玩儿的高兴,也忍不住蠢蠢欲动,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追了上去。 马一跑起来,刘璟才感觉到寒风刮得脸有些疼,想必柳岸那副没受过什么摔打的身板,应该比自己更不好受。他顿时有些惊讶,没想到柳岸看着弱不禁风的,倒是颇有些耐性。 刘璟到底是打过仗的,要追赶柳岸自不在话下。柳岸觉察到他的追赶之后,倒是被激起了斗志,挥了下马鞭催得马更加迅疾,竟是让刘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追上。 “没想到你还会骑马!”刘璟与他并骑,大声道。 “刚学的,还可以吧?”柳岸答道。 刘璟闻言一愣,道:“你是说今日刚学的?” 柳岸一边不停地挥着马鞭一边道:“对啊!” 刘璟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觉,柳岸握缰的姿势实际上并不熟练,只是因为他骑得很像那么回事,所以刘璟才会先入为主的以为他骑术不错。 “停下,你这么骑万一摔下来会摔死的。”刘璟道。 “啊?现在要停下吗?”柳岸问道。 刘璟这会儿已经看得心惊胆战了,只觉得柳岸下一刻就会从马上摔下来。可柳岸偏偏毫无自觉,依旧催得马飞快,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柳岸,停下来!”刘璟厉声道。 柳岸转头看对方,尴尬的道:“我得等它自己停,我之前试过了,拉不住。” 就这样竟然也敢上马背,还一下就选了一匹高头大马,这柳岸的胆子也是够大的。 刘璟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瞅准了时机靠近柳岸的坐骑,然后飞身一跃,落到了柳岸的马上,并且顺势夺过了柳岸手里的马缰。 刘璟握着马缰,几乎将柳岸半包在怀里。虽然看不见刘璟的脸,但是柳岸能感觉到他不太高兴,所以老老实实的缩着肩膀,任由对方控缰。 柳岸自知不该托大,也知道方才是有点冒险了,只是那种纵马的快感实在是太诱人,他一时之间便有些纵着自己了。 刘璟控着马缰带柳岸跑了半圈,然后一拉缰绳,马一个急刹堪堪停稳。柳岸坐在前头,被巨大的力道一掼,整个人几乎要飞出去了,不过身后之人提前早有预料,手臂一紧将人往身前一带,避免了柳岸坠马的悲剧。 方才这一幕来的突然,柳岸吓得不轻,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就任由刘璟抱着自己,连话也忘了说。 “方才如果是你单独骑马的话,后果你自己知道吧?”刘璟略带着冷意的声音从后头传来,与他温暖的怀抱形成了十分明显的反差。 柳岸惊魂未定,一张脸吓得发白,闷闷的应了一声。 “我再教你一遍,自己看好。”刘璟说着一夹马腹,马很快载着两人朝前奔去。 柳岸这会儿坐在刘璟身前,全身心都陷在紧张里,终于再也不敢大意。刘璟感觉到柳岸紧绷的身体,不由心一软,俯身在对方耳边道:“别紧张,我今天会教会你的。” 刘璟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柳岸的脖颈上,少年不知怎么的,心中一荡,顿时耳根脖颈红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不就是马/震么~~~2333333 写章节名的时候差点手滑写成了骑/乘~~~【捂脸】 【前文有一个bug,修改一下,柳岸的父亲杨敏行是前少师,之前写成了前少傅,抱歉~~~】 第28章 吃醋 柳岸看着身形单薄,但驭马之术倒是颇有些天赋,刘璟稍加指点他便学得像模像样,到了过午之后他已经可以十分熟练的一人纵马了。 而刘璟大概很久没有教人教的这么合心意了,一时心血来潮,又开始教柳岸射箭。可惜少年终究是体力不支,骑了半日的马,手脚都酸了,拉弓的时候便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骑射之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要真是将来想骑马打仗,有的是苦练的机会。”刘璟道。 柳岸心知对方说的有道理,也没继续勉强,只是觉得难得有机会让刘璟亲自教授,所以心里有些可惜罢了。 黄昏了,刘璟正打算带着人打道回府,不想庄子里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刘璟接到通报的时候,正和柳岸在马场,都没来得及反应,便远远的见到李忠带人直接奔马场来了。 连李忠都拦不住的客人,自然不会是寻常人,而且这么不顾身份,没等主人准备便径自反客为主找上门,也是嚣张的够可以的。 “就知道你今天没进宫肯定是躲到庄子里来了。”来人尚未走近便热络的朝刘璟打招呼。 刘璟不冷不热的拱了拱手道:“六王爷。” 来人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长得眉目俊朗,身量挺拔,只是眉目间多狡黠之色,一身的油滑几乎毫无掩饰之意。此人正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名叫李勉。 这李勉别的本事没有,专爱钻营,到了就藩的年纪,这几年在京城十分活跃,尽想着法子拉拢各方势力。皇帝看在眼里,却也懒得动他,不知道是真的放心,还是优柔寡断。 李忠见刘璟脸色便知道他肯定不高兴,忙解释道:“六王爷说许久未曾见过少帅了,等不及通报,非说是要直接来见少帅。” “知道了,你下去吧李叔。”刘璟道。 李忠闻言便告退了,六王爷挥了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四名护卫也一并退下,以示自己对刘璟没有防备之心。 一旁的柳岸察言观色,不等刘璟开口便自觉地随着李忠打算一起离开,没想到六王爷无意间一瞥,看到了他,当即整个人一怔,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柳岸。 恩公,我没想撩你_35 “你……”李勉拉着柳岸的胳膊,一双眼睛都看直了。偏偏他自己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僵持了许久也没放手。 柳岸被他看得有些气恼,但顾忌对方的身份又无法发作,只得不轻不重的抽回自己的胳膊,生硬的开口道:“见过六王爷。” “啊……免礼免礼,哈哈哈……本王失礼了。”李勉这才回过神来,但依旧对柳岸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岸闻言没有作声,而是下意识看了刘璟一眼,像是在向对方询问,也像是在求助。 “回王爷,这是我麾下的士兵。”刘璟开口道。 “不错……不错……”李勉一边说着,目光依旧不住打量柳岸。 刘璟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握了握,而后强忍着不悦开口道:“六王爷大老远专程跑这一趟,可是有何要事?” “啊……差点忘了。”李勉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柳岸身上收回来,道:“咱们借一步说话。” 眼看就黄昏了,李勉这个时候登门,刘璟即便再不愿意,也不能不招待对方,于是只得命李忠准备了晚饭。 晚饭前的功夫,李勉已经说明了来意,无非是说刘璟既然回到了京城,之后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当然言外之意,还是些互相利用,共谋利益的内容。 刘璟既不驳他面子,也不应他,不轻不重的说了些客气话。李勉大概早就知道刘璟的脾气,倒也没太在意。 晚饭很快备好了,没想到一入席,李勉就提出要让柳岸也来一同用饭。刘璟纵然心里不高兴,却也不好驳了李勉的面子,毕竟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李忠亲自去叫的柳岸。 柳岸得知李勉的要求之后开口问道:“李叔,这个六王爷和少帅……可亲厚?” “少帅不爱结交权贵,平日里又多半不在京城,在朝中几乎没什么亲厚之人。”李忠道。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那这个六王爷不是个好得罪的人吧?” “面子上自然是不好得罪的。”李忠道,言外之意,面子上过得去便可以,至于其他的,倒不用太顾及。 片刻后李忠带着柳岸到了,柳岸一进门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却没有入席,而是负手立在了刘璟身后。 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身征北军的玄色武服,上身是利落的窄袖,脚下还踏着武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行伍之人特有的英气。 如今他往刘璟身后一站,俨然便是一个亲卫的身份,而且他自进门后便十分从容,此举非但不显突兀,反倒很理所当然。 刘璟掩饰住眼底的意思讶异,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弧度,心道这小子倒是很聪明。这样一来柳岸既在场,又没入席,既满足了李勉的要求,又没有坏了规矩。 最主要的是,柳岸立在刘璟身后而不是坐在饭桌上,李勉想要说什么不咸不淡的话,便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调戏同席的少年可以,但调戏主人的亲卫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六王爷,请吧。”刘璟道。 李勉不好继续说什么,便带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岸一眼。 一顿饭众人都吃的索然无味,饭后众人挪到小厅,有侍从来煮了茶。李勉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柳岸,刘璟看在眼里,心里十分不痛快,一张脸也十分阴沉。 良久,李勉终于忍不住了,索性开门见山道:“你这亲卫看着不错,我府里正缺个得力的护卫,不知……” “六王爷府里若是缺护卫,我让管家亲自挑一批人送过去便是,这孩子年纪小不得用,只怕冲撞了殿下。”刘璟冷冷的道。 李勉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弟你怕是误会了,我不好男色,并没有旁的想法,纯粹是看这小兄弟合眼缘罢了。” “那就好。”刘璟冷声道:“殿下不好男色,自有人好男色,所以恕我失礼,这人我是不舍得送的。” 李勉闻言一愣,瞠目结舌的看着刘璟,而后又看看柳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却见刘璟转身对一旁立着的柳岸道:“先让人带你去歇着吧,这里冷,不必陪着了。” 柳岸脑袋里轰隆隆的一片混乱,匆匆抬眼看了刘璟一眼,道了句“好”,便打算告退。 没想到这时刘璟突然拉住他,当着李勉的面将自己的披风拿过来给柳岸披上,这才将人打发走。 既然有人不长眼,那就得让他开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神助攻~~~~ 第29章 承诺 李勉虽然肤浅,却也不是个没眼力的人,刘璟这番举动已经非常明显的表明态度了,他若继续表现出对柳岸感兴趣,便有夺人所爱之嫌了。 于是柳岸走了之后,李勉又将话题扯回了朝中局势上,再三对刘璟示好,希望对方得空多和自己走动走动。 刘璟态度一直很冷淡,这倒是在李勉的意料之中,于是他也没有过于失望,又喝了会儿茶便说自己累了。 李忠早已等在外头,闻言便亲自带六王爷去客房歇息了。 庄子在城郊,距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原本刘璟并没有打算留宿,但是六王爷李勉突然到访,而且选在黄昏这样的时候,所以打乱了刘璟原本的计划,他不得已只得留宿在庄子里。 刘璟打发走了李勉之后,去了书房,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忠便打着灯笼来了。 “都安排妥当了吧?”刘璟问道。 “少帅放心,六王爷那边自己带了护卫,我又在院子周围安排了信得过的弟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李忠道。 刘璟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六王爷的安危,可是人到了自己这里,总归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位六王爷被他那个皇帝哥哥宠坏了,为人毫无城府不说,偏偏还挺有野心。若非皇帝对他纵容有加,恐怕他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刘璟道。 “六王爷这回突然跑来庄子里堵人,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蛊惑,少帅还是要多加留心才是。”李忠道。 刘璟闻言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柳岸,问道:“他呢?” 李忠一怔,随即意识到他说的是谁,忙道:“安排在少帅的住处隔壁,其他院落来不及收拾。” 恩公,我没想撩你_36 想起柳岸今晚穿着一身武服立在自己身后的样子,刘璟心里一软,嘴角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道:“我回去了,你也休息吧。” 李忠忙应是,然后目睹自家少帅带着一脸的迷之微笑,旁若无人的走了。 刘璟回到住处的时候,柳岸房里还开着灯,门也没有掩上,似乎知道有人会来。 刘璟立在门口轻咳了一声,而后推门进去,见柳岸坐在矮榻上盘着腿,正自己和自己下棋呢。 “想下棋随便找个人来啊,怎么自己就对上了。”刘璟说着坐到他对面,伸手按住了要起身的少年。 柳岸不知想到了什么,与刘璟稍稍一对视便移开了目光,而后耳根骤然泛起红意,却只低头看着棋盘道:“只是无事可做,拿来打发时间罢了。” 刘璟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柳岸,对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白色的便服,越发衬得人白皙俊秀,再配合着如今低眉顺眼的模样,让他几乎看得失神了。 “今夜我当着六王爷的面对你那般,并无他意,你不要多想。”刘璟自作主张无非是想绝了李勉对柳岸的心思,却也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了柳岸,生怕他心里不舒服。 柳岸向来心有七窍,怎会不明白,当即道:“我去之前还有些担心,并没有把握你会……护着我,所以找李叔要了一身武服。还以为你会怪我擅作主张呢……” 刘璟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而后问道:“假如我今夜答应了六王爷的要求,真的将你送给了他做……护卫,你会去吗?” 柳岸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当即愣住了,而后沉默了良久道:“会。” 刘璟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与此同时却在少年的神色中觉察到了一丝苦涩。 只听少年不卑不亢的解释道:“一来,你是我杨家的恩人,若因我让你与六王爷交恶,那便是我不义;二来,我也算是半个征北军的人,不服从你的命令,算是不忠。” 柳岸说罢抬头看着刘璟,目光灼灼的道:“所以,无论我自己多不愿意,只要你叫我去,我就去。” 少年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如今清澈见底,一腔赤子之心恨不得掏出来摆在刘璟面前,饶是刘璟再如何多疑,此刻也不由得信了这话。 像柳岸这样聪明的人,若是想打动人心,有的是曲折蜿蜒让人防不胜防的法子,可是偏偏面对刘璟的时候,他总是不愿使太多心计,而是将心肠明明白白的剖给对方看。 刘璟并非铁石心肠,不可能感受不到。 “如果我一天,我要你去做危及性命的事情,你也会去吗?”刘璟问道。 柳岸眉目微敛,而后抬眸与刘璟对视,问道:“你会吗?” 少年的目光炙热而决绝,不用问刘璟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心中某个地方没来由一酸,开口道:“只要你前面说的那番话作数,我便不会。” 只要你忠心于我不曾背叛,我便保你性命周全。虽然依旧不算是全然的信任,但之于柳岸而言,这样的承诺,已经足够了。 这个夜晚,很多人都睡得不太踏实。 柳岸因为刘璟的这个承诺而兴奋不已,翻来覆去大半夜也睡不着。 而刘璟则做了个梦,他梦到了去年秋天杨家被灭门的那晚。 他在梦里踏进杨府大门,空无一人的杨府到处弥漫着血腥味,他顺着某种直觉穿堂过院,最后推开了一间屋子的门,然后便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骤然映入眼帘。 那少年长着一张和柳岸一模一样的脸,可此刻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脖颈处一道触目的伤口还朝外冒着血。 “柳岸!”刘璟几步上前跪在少年身边,伸手捂住少年脖颈的伤口,可血依旧源源不断的从他的指缝里朝外冒。 “你……现在信我了吗?”少年抬眸问道。 “我信,我信,我从一开始就信。”刘璟急切的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一再说服自己留着你?”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刘璟急的心如刀绞,可少年的双眼还是开始渐渐变得无神,继而脑袋一歪,失去了生气…… 刘璟被噩梦惊醒,梦中骇人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剧烈的喘息了片刻,抬手一摸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这么一来,一时半刻是再也睡不着了。他索性起身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可平复了半刻心神之后,依旧觉得很不踏实,于是穿上外袍出了房门。 隔壁便是柳岸的房间,刘璟当然没打算去敲门,只想着在门口站一会儿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可他走近之后却发觉柳岸的房门半开着,而里头漆黑一片。 梦中那种不祥的感觉和恐惧骤然而至,刘璟推门进屋直奔榻边,却发觉榻上空无一人,柳岸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  喵~ 第30章 刺客 庄子里平日没有外人留宿,所以并没有安排轮守的护卫,刘璟只交待了在六王爷留宿的院子里安排守夜的人,却没有安排自己的住处。 一来他有武艺傍身,寻常毛贼并不放在眼里,二来庄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外人也根本混不进来。 可柳岸大半夜的不见踪影,他还是吓了一跳。 不待他细想,外头便突然传来敲锣之声,紧接着有人大喊走水了。刘璟闻言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只觉得事情发生的有点不太对劲,但还是匆匆出了屋子。 黑暗中有一处院落果然传来了红红的火光,好在看方向不是六王爷留宿的院落,刘璟稍稍放下了心,而后下意识的朝着着火的地方奔去。 这时庄子里的人醒了大半,都着急忙慌的提着水桶跑去救火。 柳岸起了个夜,从茅房出来的时候便早已听到了喧闹声,当即第一反应是去叫醒刘璟,可他去了刘璟房里发现房门开着,里头没人。 这时庄子里的人都朝着着火的院落跑,柳岸也夹在其中跟着人流跑,不过他偶然瞥见一个黑影急急地奔向了相反的方向,虽然黑影一闪而过,但是柳岸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种时候,会逆着人流跑,而且还避开了众人的视线,那毫无疑问是个有问题的人。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心念急转,立马抓住了事情的关键,这是声东击西。 那相反的方向住着什么人?庄子里突然留宿的人除了刘璟只有六王爷,难道来人是冲着六王爷? 柳岸心中出现这个念头,当即便急得不得了,可此时刘璟不在身边,他人微言轻的根本说不上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站在原地大喊道:“有刺客!有刺客,往那边跑了!” 路过的人听到柳岸的喊声顿时纷纷驻足,柳岸指着黑影离开的方向道:“有刺客,往那边去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37 周围的人并没有立时去追,而是狐疑的看着柳岸,柳岸当即有些尴尬,没想到庄子里的人警觉性挺高,竟然没有轻易被他说动。 “你是谁?”一个男人问道。 “我是……” 这时柳岸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白日里有过数面之缘的李忠。柳岸毫不迟疑的上前拉住李忠道:“李叔,有刺客!” 众人一看柳岸和李忠认识,便知道不是外人,当即放低了防备。李忠一看柳岸怔了一下,问道:“你看到了?” “不确定,但是……”柳岸指着一个方向问道:“六王爷是不是住在那边?” 李忠闻言沉默了片刻,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挥手对身边的人道:“都跟我来。” 着火的院落火势不小,好在庄子里人多,倒是很快控制住了,没有让火势蔓延。 刘璟站在院落外头,心里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异样渐渐加深,继而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事情似乎没有眼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按理说,庄子里的人各个都是警觉性极高的,大冬天的应该有相应的防火措施,不该发生这种事情才对。 可是,事情偏偏发生了,而且是在半夜。看这火势,似乎比上次在帅府里那场火着的还大,那就意味着,这不是不小心失火,而是有人纵火。 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报告给刘璟,说是有火油助燃才会造成这么大的火势,只是一时半刻还无法判断放火之人究竟是谁。 “六王爷那边有人守着吧?”刘璟问道。 “少帅放心,护卫都是李忠亲自带出来的,出了天大的事情也不会擅离职守。”那人回道。 刘璟闻言稍稍放了心,转身朝着六王爷留宿的院落走去。 一场大火,庄子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焦糊味,这让刘璟原本就焦躁的情绪变得更加烦躁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六王爷大过年的突然跑来城郊的庄子里留宿,若是半夜出了什么岔子,刘璟怕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朝中一直有人对刘家虎视眈眈,卯足了劲儿想抓点把柄,若是李勉有个三长两短,这都不止是把柄的问题了,简直是罪证。 而且就凭皇帝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宠爱劲儿,就算没有别人动手,光是皇帝这一关怕是也难过。 刘璟带着几个人一进院子,李忠便远远的小跑着过来了。刘璟打眼看了一眼院内,地上有血迹,但是没有尸体,看来确实是出事儿了,只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 “六王爷还活着吧?”刘璟径直问道。 “少帅放心,六王爷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李忠道。 刘璟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有余暇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护卫,又看了李忠一眼,见他手臂上沾着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怎么回事?”刘璟问道。 “刺客是冲着六王爷来的,好在少帅早有准备,让我安排了护卫,所以这招声东击西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李忠道。 火光吸引了其他人,但是护卫都尽忠职守,所以行刺并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六王爷的四个亲随,死了三个,伤了一个,咱们的护卫死了六个,伤了八个。”李忠道:“对方行动利索,杀伤力很大,好在他们是打算绑走六王爷,若是打算杀他,恐怕我们都阻止不了。” 这么说来,来人只是冲着六王爷,并不是冲着刘家,否则直接将人杀了,刘家必然会被牵扯进去。 想必是六王爷在京城不好动手,今天正好趁着他来城郊,所以想要一鼓作气将人绑走,没想到进了刘家的庄子,碰到了硬茬,人没劫走,还全军覆没了。 “刺客呢?”刘璟问道。 “十二个人,一个活口没剩。”李忠道。 刘璟闻言倒没有太过惊讶,这种亡命之徒,就算是抓到了活口,也未必有用。 “战死的弟兄们按照征北军的抚恤标准来办,该给的不要落下了。”刘璟道:“受伤的人都请大夫来看了吧?” “请了。”李忠道:“那个……杨家的小公子……” “柳岸怎么了?”刘璟问道。 李忠深吸了一口气道:“伤着了,生死未卜。” 刘璟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之间梦里的那种恐惧感混合着焦躁和不安骤然袭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秒钟~~~~ 第31章 这一晚上刘璟心里便一直很不踏实,他之前忙着奔波倒是没有细想, 如今听闻柳岸的消息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担心柳岸。 从夜里发现隔壁屋里没人的那一刻起, 他就在担心柳岸。不对, 或许从他做了那个噩梦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担心了。 “少帅, 你没事吧?”李忠见他突然沉默不语, 忙开口询问道。 刘璟回过神来, 想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疼的像是被利刃划开了一般,他不得不努力的清了清嗓子, 然后才开口对李忠道:“带我去见他。” 李忠听到他声音骤然沙哑吓了一跳,但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要不要先去安抚一下六王爷?” 那位毕竟是在刘家的庄子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作为家主,刘璟总不能连看都不看一眼吧。 “带我去见柳岸!”刘璟道。 李忠是知道刘璟性子的人,闻言不敢再劝,忙在前头带路引着刘璟去了一旁的厢房。 “伤得不重的人都挪到别处了,太重的两个, 大夫说不宜挪动, 所以暂时安置在了空出来的厢房里。”李忠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刘璟大步向前, 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 厢房里这会儿除了大夫和药童,还有几个庄子里的家仆守在一旁忙前忙后, 刘璟进门后一眼便看到了扔在地上的外袍,上头沾着鲜红的血迹,一看便知这衣服的主人流血颇多。 柳岸这会儿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 前胸一道刀伤,自左肩斜着砍向胸口,一直延伸到右侧腹中。 恩公,我没想撩你_38 伤口已经被大夫用药粉止了血,但是那么凶险的伤口即便止住了血,也依旧显得十分骇人,再加上少年皮肤本就白皙,越发衬托得伤口鲜红触目。 不知怎么的,刘璟突然觉得特别冷,明明赤/裸着上身的人是柳岸,他却觉得好像自己正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一般。 “这么冷的天,炭盆呢?”刘璟嘶哑着声音吼道。 “这就叫人去点。”李忠忙应道。 刘璟慢慢拖着步子走向柳岸,只见少年一张脸白的没有血色,嘴唇更是白的吓人。若不是能望见少年微微起伏的胸口,他甚至要怀疑人已经…… 他连假设都不愿把“死”这个字眼用到柳岸身上,一想到那个字眼会被用到眼前这人的身上,刘璟胸口就忍不住发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在意少年的生死。 “……”刘璟张了张嘴,才意识自己没有发出声音,他不得不调整了一番心神,才重新开口问道:“他怎么样了?” 大夫正在一旁准备包扎,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这一刀倒是没伤到要害,可惜伤口太长,血流的太多,能不能挺过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什么叫看他的造化?你是大夫,又不是从庙里请来的菩萨!”刘璟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道:“我府里有御赐的伤药,还有在北疆带回来的药,只要能……” 大夫这才意识到问话的是刘璟,忙要起身行礼。刘璟一把将他按住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虚的!” 被刘璟这么一吼,大夫倒是开窍了一般,开口道:“这孩子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伤药只能助他愈合,却于他的性命无益。当务之急是要想法子吊住他的命,不知府里有没有老参?” 刘璟忙去看李忠,李忠忙道:“帅府应该是有的,但庄子里没有。” “找人去取,越快越好!”刘璟道说罢解了自己的玉佩递给李忠,道:“顺便找贺庆拿药,他那里有我从北疆带回来的药,你就说急着救命。” 李忠接了玉佩道:“少帅放心,我亲自去……不过,这会儿城门没有开,怕是进不去。” 刘璟暴躁的捏了捏眉头,转身出门直奔六王爷的住处而去。六王爷受了惊吓,这会儿正在榻上闭目养神,见刘璟急匆匆进来吓了一跳。 “六殿下,我的人要进城一趟,可城防的人我都不熟,怕他们不给开城门。”刘璟道:“今日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来日……” 不等他说完,六王爷取出自己的令牌递给他,道:“说这些做什么,拿走!” 刘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当即冲六王爷抱了抱拳,将令牌丢给了李忠,李忠拿着令牌便匆匆去了。 “你府上的人,可真是不错,要不是今夜他们拼死相护,我恐怕就没命了。”六王爷惊魂未定,说起来今夜的经历还有些后怕。 他心思不深,没有意识到来抓他的人想要的是活口,见到对方大开杀戒,还以为对方连自己也要杀,所以这会儿直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刘璟这会儿没心思听他说话,可刚欠了人情,又不好就这么走了,于是只得心不在焉的耐着性子听李勉絮叨。 原来府里着火后不久便有人闯进了李勉的住处,守在外头的护卫很快便和来人打了起来。没想到刺客们分了两伙人,一伙人牵制住了护卫,另一伙人直奔李勉而来。 李勉带来的亲随和刺客交手之后吃了大亏,他很快被刺客掳走了。 好巧不巧,带着李勉的刺客和落单的柳岸遇到了一处。若是柳岸稍一迟疑,刺客便也带着人走了,可柳岸知道李忠带回来的人就在附近,于是他还是存着侥幸想要和刺客周旋一下。 他这一周旋的确引来了李忠,刺客最终没能带走李勉,可柳岸却让那刺客一招取了半条命去。 “你那小护卫看着弱不禁风的,耍起狠来倒是挺有两下子,就是功夫差了点,和刺客动起手来肯定是要吃亏的。”李勉有些惋惜的道。 刘璟这会儿心里翻江倒海,想象不出柳岸是怎么和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周旋的,更想象不出来柳岸当时哪里来的勇气。 他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逃过一劫,为什么要救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 “昨晚我向你讨要他,看他那个样子也不想跟着我,我真是没想到他会舍命相救。”李勉道。 这位六王爷自认为大难不死,这会儿恐怕心里对柳岸又有了与先前不同心思了。只是无论他对柳岸存什么样的心思,刘璟都会觉得不悦。 刘璟实在是没有心思继续逗留在此,开口道:“让刺客闯进来,终究是我府里人的疏忽,让六王爷受惊了,改日我亲自进宫向陛下请罪。” 李勉倒是个大方的,忙开口道:“我要是真出事了,皇兄当然会问你的罪,可我这不好好的吗?我不追究,皇兄也不会追究的,放心吧。” 刘璟闻言心里突然闪过一丝念头,柳岸当然不会为了救六王爷舍命,可若是六王爷出事了,第一个倒霉的必然是自己。 柳岸这是在舍命救自己? 心里骤然出现这个念头之后,刘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颗心揪得难受,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他后悔自己为了不想进宫而带柳岸来庄子里,心疼柳岸受了这么重的伤,害怕柳岸真的有个万一…… 院子里渐渐有人来收拾干净了,周围又加派了成倍的护卫。刘璟一副心思全系于徘徊在生死之际的柳岸身上,索性一句也没有过问。 好在李忠驭下有术,即便他不在庄子里,这里也依旧能井井有条。别的不说,一夜之间又是着火又是刺客的,最后还死了人,可短短的个把时辰,庄子里的一切都已经恢复的井然有序了。 厢房里,这会儿大夫已经将柳岸的伤口包扎妥当,叮嘱了一个药童在旁边守着,自己则去查看其它伤者。 刘璟进来的时候见药童连连打着哈欠,便打发人去矮榻上休息,自己则守在了柳岸床边。 面对着不省人事的少年,刘璟心里百感交集。 当初那个跪在老三院子里的单薄少年,那个拼着一身的伤也要进征北军的少年,那个满腹心机可面对自己时又坦诚的有些过分的少年……到底是哪一点会让他曾经那么厌恶柳岸呢? 刘璟心里念及柳岸过去的种种 ,只觉得无论是柳岸做的哪一件,自己都该是万分欣赏才对,可他偏偏又做过那么多为难柳岸的事情,其中有些举动甚至称得上是下作、幼稚。 或许,从第一眼见到柳岸的时候,刘璟就已经对柳岸另眼相看了。可他自己有些畏惧这种另眼相看,他怕自己的欣赏会误导自己,所以极力否认这种欣赏。 他的刁难、他的试探、他的怀疑、他的懊恼……如今想来,这一切甚至都包含着无理取闹的成分在里头。 刘璟忍不住问自己,究竟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千军万马他都没有怵过,难道会害怕对一个少年的欣赏吗?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刘璟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好像放下了一块本就不该背起来的大石头。 他半蹲下身体,俯首在柳岸耳边低声道:“既然你进了我的征北军,任何人都别再想沾染你,而你……选了跟着我,就休想再跟着别人。柳岸……活下去,不管你曾经是谁,将来我都护着你。” 我要护着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姓不姓杨。 刘璟在柳岸床畔守了一个多时辰,李忠快马加鞭,天亮前便带着老参和贺庆给的药赶了回来。 和李忠一起来的人还有贺庆,他见到刘璟后只说了三个字“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恩公,我没想撩你_39 来一发小剧场: 柳岸宝宝:为什么要劈我一刀,留疤了咋办? 刘璟宝宝:没事,我经常帮你舔一舔就不会留疤了。 立个福来哥:五万字之内无论如何要让某人舔到23333 第32章 贺庆原以为刘璟会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带来的消息, 没想到刘璟早已想清楚了, 如今对于柳岸的身份早已不像从前那般计较。 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 刘璟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柳岸是不是姓杨,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就像他先前承诺的那样, 只要柳岸从今往后忠于他, 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护着柳岸。若是柳岸背叛他……柳岸不会背叛他! “先等着吧,得空了再说。”刘璟只扔给贺庆这么一句话, 便把人晾在一边不管了。 大夫拿了老参切了参片,嘱咐了药童去熬一盅参汤,然后又取了一片压在柳岸舌头底下。 刘璟拿了李忠带回来的药, 从白瓷瓶里取了一粒出来, 然后喂给了柳岸。那药看着通体血红,如黄豆般大小, 想来炼制应该不易。 刘璟见大夫面露疑色/欲言又止,想来对方还挺负责,怕刘璟拿了什么相冲的药喂给柳岸, 会适得其反。 “这药是我在北疆打仗的时候偶然得来的,统共只有三粒, 是专给失血过多之人服用的,平常人若是服了,反倒会害命。”刘璟道。 大夫闻言点了点头,道:“我倒是听说过此药,于失血之人却有奇效, 少帅能得来三粒,实属难得。” 刘璟把瓷瓶丢还给贺庆,道:“应该没有大碍了,你们也都折腾了一夜,该睡的都去睡吧。贺庆去书房等我,我待一会儿再过去找你。” 贺庆闻言便去了,李忠又嘱咐了一圈,确认诸事没有遗漏之后才离开。 刘璟坐在柳岸身边,直等到那药发挥了作用,又让大夫给柳岸号了脉之后,才稍稍放心了些。 柳岸的脉象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虚弱,大夫再三确认柳岸应该是不会有大碍了,刘璟这才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把照顾柳岸的人都提点了一番。 众人都看出来了自家少帅对这少年的重视,即便刘璟不吩咐,他们也决计不敢怠慢。 刘璟回到书房的时候,贺庆已经等待多时。 “少帅,你昨夜没怎么睡吧?脸色不太好看。”贺庆道。 “比打仗还累,别提了。”刘璟打了个哈欠道。 他跑到矮榻上躺下,然后开口问道:“查的怎么样?我还以为会晚几天,怎么大过年的就送了信过来?” 贺庆见刘璟那副随意的样子,心里还有些疑惑,没明白自家少帅之前那么关心的问题,为何一夜之间态度全变了。 “漓州那边还没有消息,是之前在外头查的那个商队有了消息。”贺庆道。 商队那边的调查,很久之前就开始了,可派人去漓州是几天前的事儿,自然不会那么快有答案。 “说吧。”刘璟道。 “杨公子当时跟着商队离开了漓州,继而一路南下,在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被绑架,然后……卖到了寻欢楼。和他一起被卖的,还有当时那个商队的头领,姓金,人称老金。老金还有个和杨公子一般大的儿子,叫金路生。”贺庆道。 刘璟闻言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意外。 “这个老金丢了儿子之后就把商队散了,一直在打听儿子的下落。若不是他这般苦苦寻找留了太多线索,我们的人还没那么快查到。”贺庆道。 想来这个老金也是不容易,这几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日日夜夜挂心着自己的儿子,却毫无消息。 刘璟问道:“和他们联系上了吗?” 贺庆道:“没敢太声张,已经有人带着金路生的画像去了,若是对的上,便叫老金来领人。” “若是确认了身份,先让他们团聚,领不领人的再说吧,”刘璟道:“保不齐那孩子想留在征北军,这样还能和柳岸做个伴。” 一件悬了这么久的事情,突然便得到了解决。贺庆反倒成了那个最轻松的人,反观刘璟,几乎没因此受到太大的影响。 “接下来说正事。”刘璟道。 “刚才说的不是正事吗?”贺庆道。 刘璟看了他一眼,贺庆自觉地闭了嘴。 你是少帅,你说什么是正事什么就是正事。 “杨家灭门那件事还没有说法,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让你去仔细查,一来是和杨家交情不深,二来是想着皇帝那边一定会插手。可现在小半年都过去了,宫里好像也没个说法。”刘璟道。 贺庆闻言道:“陛下身边没有得手的人,杨少师毕竟已经辞官多年,朝廷不予理会也在情理之中。那咱们要插手吗?” “要。”刘璟道:“现在和杨家有交情了。” 有没有交情,全凭刘璟一句话,贺庆自是没什么话说。 “另外,昨晚的刺客你找最得力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查一下,这些人是冲着李勉来的,可是既然牵扯到了咱们,便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刘璟道。 况且,他们险些取了柳岸的性命,此事不能轻易了结。 “属下先去看看尸体,以免搁得久了伤口变形。”贺庆道。 “你现在改当仵作了?”刘璟问道。 贺庆嘿嘿一笑,道:“也算是门技术活,将来不当兵了,可以去找个衙门当仵作。” 这时有人送了早饭过来,刘璟拉着贺庆一起吃了,这才将人放走。 用过早饭刘璟又去了六王爷的住处,李勉这会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倒也识相,没打算继续逗留。 恩公,我没想撩你_40 刘璟自然也不会挽留,说了几句客气话,又专门派了两队人马跟着护送,生怕路上又出了什么岔子。 临走前李勉要去看看柳岸,刘璟推说对方没醒需要静养,李勉便也没坚持。 待送走了李勉之后,刘璟又径直去了厢房。 柳岸这会儿还没醒,面色依旧没什么血色,可是整个人比昨夜看起来要好了许多,至少一眼望去的时候人是透着生气的。 刘璟亲自拧了热帕子,帮柳岸擦了脸和手,一旁的家仆都没见过自家少帅干这样的事,不由看着瞠目结舌。 没一会儿的功夫贺庆便来了,虽然柳岸没醒,但刘璟依旧不想让他听到这些事,所以带着贺庆去了外头说事儿。 “少帅,属下方才去看过了尸体,刚交手时死的两个护卫都是一刀毙命,伤口在喉咙。”贺庆道。 刘璟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割喉?” “嗯。”贺庆道:“和杀死杨家人的手法基本一致。” “可当时杨家人都是睡着的,毫无反抗之力,昨夜的情况不一样,他们是当面起了冲突。既然如此,你如何判断两伙人的手法是一致的呢?”刘璟问道。 贺庆道:“少帅忘了吗?杨府的后院有一个伙夫,当时是醒着的时候被杀的,他死的时候也是被割喉。” 刘璟经他提醒立马想了起来,然后记起当时事情发生的时候,柳岸就在一旁的垛洞里躲着,也就是说伙夫死的时候,柳岸实际上是在场的。 虽然柳岸如今安然无恙,可刘璟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竟然要经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万幸柳岸如今还活着。 “刺客那边有什么眉目吗?”刘璟问道。 “尸体我都看过了,很专业,没有任何可以分辨身份的标志。”贺庆道。 刘璟道:“没有任何标志恰恰说明一个问题,无论是外表还是手法都太专业,很有可能是有人花钱委派的。” 贺庆闻言也颇为同意这个推断,毕竟灭门杨家和绑架六王爷这样的大事,无论是谁做的都不会想留下线索,而不留下线索的唯一方法就是假手他人。 “这么大的买卖都敢接,整个大余能排上号的刺客组织只有那么一两个,顺着这个线索查起来应该不难。”刘璟道。 “是,属下会尽快安排。”贺庆道。 “皇帝那边肯定也会着人调查,注意你的人不要和他的人撞到了一起,免得节外生枝。”刘璟想了想又道:“此事在查出眉目之前,暂时不要让柳岸知道。” 虽然目前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但是刘璟能预感到,无论是灭门杨家还是绑架六王爷,背后都一定有一个很大的势力在掌控局面。 无论如何,在柳岸长大之前,他都不想让对方搅和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33章 柳岸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细细碎碎的全是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他年幼的时候是在京城长大的, 当时杨敏行是太子少师, 颇得太子信任,所以柳岸自幼便常在宫里行走。 他印象当中对太子的记忆不是很深,大概当时的太子不大喜欢自己, 但碍于杨敏行的情面, 倒也没有人会因此找他的不痛快。 柳岸自幼便承袭了父亲的聪明,算是个小人精, 颇会惹人喜爱。所以虽然父亲是太子少师,可他和其他皇子倒是挺能玩儿到一起去。 其中最喜欢柳岸的当属六皇子,可柳岸幼时生过病, 许多事都记不清了, 所以对这位六皇子的记忆也十分有限。 梦中柳岸忆起了许多杂乱无章的片段,其中有个小少年教了他几招格斗之术, 虽然那少年板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但是一招一式还比划的挺认真。 不知怎么的,柳岸在梦里看着那个小少年, 便觉得对方那副冷着脸的样子,颇有几分刘璟的影子。 突然他感觉头上一凉, 梦里下起了雨。 柳岸正仰头看着天,一脸迷惑,却觉得手心一热,自己的手被一双温热且略带薄茧的手握在了掌心。 他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张眉目冷清脸不苟言笑却并没有让他有陌生的感觉。 “柳岸……” 他耳边传来一声轻唤, 却不是少年的声音,而是刘璟的声音。柳岸挣扎着撑开眼皮,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似乎连睁眼都觉得累。 他将自己的眼睛撑开一条缝,迷茫了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只觉得胸口那道伤口疼得厉害,活像是让人把身体劈开了一样。 柳岸努力抬了抬头,想看看自己伤成了什么样,却反倒牵扯的伤口更疼了几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别动,是不是伤口疼?”刘璟见他醒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岸这会儿才算是完全醒了,知道自己这是养伤呢,看来是没死成。 他攒足了力气偏了偏头,见刘璟正坐在身边,这会儿对方手里还攥着他的手,可能是太激动忘了松开了。 刘璟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忙问道:“疼吗?” 柳岸轻轻摇了摇头,过后又点了点头。 “疼……你就忍忍,过几天就不疼了。”刘璟道。 柳岸叹了口气,觉得心好累。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刘璟又问。 柳岸依旧摇了摇头,但随即感觉嗓子像是要冒烟了一般,于是只得又点了点头。 刘璟起身去给他倒水,这才发觉手里还攥着柳岸的手呢,一时之间愣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而后他感觉被自己攥住的那只手,手指轻轻的在他手上挠了一下,这才骤然松手。 柳岸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顿时觉得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这几天,帅府里能用上的“灵丹妙药”几乎全都用上了,柳岸自醒了之后就是各种喝药。 恩公,我没想撩你_41 他伤口的愈合速度本就不是特别快,好在有御赐的伤药辅助,否则恐怕不知道要多吃多少苦头。 三天后,大夫给柳岸换完了药,说伤口愈合的状况还不错,刘璟这才小心翼翼的让人抬着将柳岸挪到了别的屋子。 之前柳岸养伤的地方是随手找的,因为常年空着,所以简陋的很,这会儿刘璟直接将人挪到了自己屋里,说是方便照顾,还着人点了三个炭盆,生怕人冻着。 当天中午,宫里来了旨意,还带了一大批赏赐。 柳岸尚不宜起身走动,于是皇帝贴心的让人带了口谕,连接旨都免了,直接让宣旨的公公在柳岸床前读的圣旨。 圣旨的内容无非是褒奖柳岸舍命救六王爷,说他是个又忠义又勇敢的好少年,然后为了奖励他,又念及他是行伍之人,于是封了个“忠勇将军”。 除了给柳岸赏赐,皇帝还一并给了刘璟许多赏赐,并且还一并封赏了为保护李勉而致死致伤的护卫。 柳岸生平头一遭经历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是懵的。 刘璟却觉得有趣,待宫里的人一走便忍不住打趣柳岸道:“忠勇将军,这六王爷面子确实大,竟然能说动他的皇帝哥哥给你直接封了个将军!” “不过是个虚衔罢了,又不会真的让我带兵打仗。”柳岸道。 刘璟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你若想要实在的,待你伤好了之后,我让杨峥给你一个便是。” “还是算了吧,平白无故的让人说闲话。”柳岸道。 “也不算是平白无故,你为了救李勉,险些……” 柳岸这会儿伤还没好,提起那晚的事儿都还心有余悸,于是开口道:“我要不是怕六王爷被带走会连累到你,我才不会……” 刘璟闻言一怔,心里突然疼了一下。虽然之前他便有过这个念头,柳岸是为了他才出手救李勉,可如今听对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很震撼。 征北军里的将士们,个个都能为了他去死,可柳岸不一样,这个少年在此之前甚至没有得到过他的认可,甚至还没有正式的加入征北军。 柳岸言罢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打住了话头。 刘璟于他有恩,他为对方考虑是情理之中,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柳岸心里还是不由有点心虚,好像他为了刘璟舍命,也并非只是为了报恩那么简单,只是这一点他不愿继续想下去。 “这么担心我啊?”刘璟故意问道。 “你……是杨家的恩人……”柳岸忙解释道。 柳岸醒来之后的第二天,便已经知道了贺庆的调查结果,而且得知金路生的父亲老金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了。 两人在此之后一直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情,说到底刘璟之前对柳岸的不信任就像个疙瘩结在那里,柳岸不愿去碰,刘璟也索性顺其自然了。 “如果我不是杨家的恩人,你就不担心我了?”刘璟又问。 “我……”柳岸吞吞吐吐了半天,突然道:“我伤口疼。” 刘璟闻言颇为紧张,忙上前掀开被子查看,道:“不会是今天挪过来的时候挣到了吧?我看看……” 柳岸上身一直赤/裸着没穿衣服,被刘璟这么一看有些难为情,以前伤口疼着也没心思多想,如今却不一样了。 “不疼了,不疼了。”柳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被子。 刘璟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便起了逗弄对方的心思,一本正经的按住柳岸的手道:“别乱动,刚开始愈合万一扯到就麻烦了,我必须得仔细看看,不然不放心。” 说是仔细看,可隔着布巾伤口都被包在里头,也看不出什么门道,而且这么一来刘璟的目光总不自觉飘到不该看的地方,自己倒是先觉出尴尬了。 “伤口没事,你别乱动了。”刘璟赶忙给柳岸盖上被子,然后尴尬的挠了挠头,转而一边朝外走一边道:“我去看看宫里都赏了什么东西,你睡一会吧。” 柳岸莫名其妙的挑了挑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刘璟红着一张脸从屋里出来,正好撞见匆匆赶来的贺庆,对方一看刘璟这幅样子觉得很有趣,脱口而出道:“少帅这是……金屋藏娇了?看起来满面春/色关不住……” “你找打?”刘璟有些暴躁的踢了贺庆一脚,又道:“你这几天是不是跟杨峥那小子老混在一起,别的没有学会,净是些不着调的东西。” 贺庆向来比杨峥沉稳,甚少有油嘴滑舌的时候,被刘璟这么一教训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了,只是嘿嘿笑了笑。 “怎么今天过来了?”刘璟问道。 “刺客的事情有眉目了……”贺庆道。 刘璟却突然示意他别说话,然后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房门,低声道:“柳岸在里头养伤呢,咱们出去说吧。” 贺庆闻言一愣,看了看刘璟身后的房门,心道这不是少帅的住处吗?柳岸怎么在这里养伤?而且少帅刚才满脸通红的从屋里出来是怎么回事? 两人去了旁边的偏厅,刘璟才开口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贺庆干咳了一声,收起自己仿佛知道了什么小秘密后的兴奋,一本正经的道:“咱们平时不和刺客这行打交道,他们一般也不会招惹咱们,所以没什么交集,但是他们是吃这口饭的,所以不会遮掩的太厉害,查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整个大余能接这么大活儿的刺客组织,只有沧海盟。”贺庆道:“而且沧海盟的刺客作案风格向来是一刀毙命,杨家的案子和这次的绑架,应该都是他们的手笔无疑了。” 刘璟倒是听说过这个沧海盟,但是对这个组织还真是一无所知,于是开口道:“把柳岸和金路生卖到寻欢楼的也是沧海盟?” 贺庆点了点头道:“这沧海盟分两堂,一刀堂做杀人的买卖,一手堂做活人买卖。我之前查过寻欢楼的买人路子,一直没有头绪,如今看来很可能就是一手堂做的。” “那他们知道柳岸是杨家人吗?”刘璟问。 “两堂向来没有交集,一手堂把杨公子卖到寻欢楼,应该是个巧合。”贺庆道。 刘璟闻言总算是稍微放心了,若是让一刀门知道了柳岸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专门搞刺杀的组织,不可能任由灭门案中的幸存者继续活下去,所以一旦他们知道柳岸的存在,无论是否能确信柳岸的身份,都会出手杀了他。 如果之前刘璟真的将柳岸送到了宫里,那么柳岸如今恐怕早已成了一刀门手里的刀下亡魂了。 念及此,刘璟便后怕不已。 偏偏如今六王爷又大张旗鼓的弄了这一出,将柳岸送到了风口浪尖上。刘璟只觉得头疼不已,若要护住柳岸,将来的每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 稍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 恩公,我没想撩你_42 前方高能预警,某人很快就要“嗖”的一下长到可以开车的年纪啦~~~2333333 第34章 因为六王爷遇刺而掀起的风浪,在京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适逢年节, 正是人们来往走动的时候, 此事少不得便成了人人都要提一嘴的谈资。 就连刘璟这种甚少出现在人们视线里的人,也少不得成了人们议论的话题之一。毕竟那处庄子是刘家的, 而眼下刘恒远不在京城, 刘璟便成了临时的家主。 刘璟得知京城的风向之后, 着实不高兴了一把,可此事却怨不得旁人。他大年初一缺席了皇帝设的宴, 本就引起了一些猜测,哪想到紧接着又会出这种事情。 “左右也就新鲜这么一阵子,过了正月十五,估计该消停也就消停了。”李忠劝道。 刘璟烦心的当然不是别人的谈论,他担心的是柳岸因此进入人们的视线。眼下他对沧海盟束手无策,若是给对方留意到了柳岸,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叔,这些江湖门派应该是讲规矩的吧?他们十二个刺客尽数折在了咱们这里……”刘璟念及此就觉得一筹莫展, 因为皇帝的封赏, 如今人人都知道是柳岸救了六王爷。 李忠知道他的担心, 于是安慰道:“刺客拿钱办事,事情办不成责任在他们自己, 他们不会找杨公子的麻烦,少帅尽管放心便是。” 刘璟略微松了口气,道:“他的身份万不可让旁人知道, 否则若是一刀堂得知他还活着,按照规矩一定会取他性命。即便咱们再怎么防着,也难免会出现疏漏。” 李忠显然也认同这一点,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柳岸养伤这几日,刘璟几乎事事都亲力亲为,无论是换药还是喂饭都不假他人之手。 旁人只当自家少帅这是因为柳岸立了功所以才这般待他,只有刘璟自己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求个踏实,省得一眼看不见人,就总觉得会有危险。 转眼都过初八了,刘璟只字未提回京的事情。他心里想着等过了十五柳岸伤好的差不多了再动身,到时候京城的流言蜚语也会消停一些。 柳岸却不知他的心思,于是这日忍不住问道:“咱们一直住在庄子里,不回京城了吗?” “你急着回去?”刘璟问道:“是不是担心你那个小兄弟?放心吧,贺庆昨天来过,我让他过两天带金路生来庄子里一趟,想必他也有话要跟你商量。” “啊?路生要来啊,是不是老金那边有消息了?”柳岸问道。 刘璟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道:“你等他来了自己问吧。” 柳岸这会儿挺想金路生的,听说对方要来还挺高兴,念叨道:“正好等他来了,我就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他因为失血太多的缘故,即便现在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但依旧没什么力气,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卧床,只是偶尔起来活动活动。 刘璟每天都会亲自给他擦洗身体,初时他还别别扭扭,现在倒也习惯了,可是帮忙洗澡这样的事情,柳岸还是不打算麻烦刘璟。 “你伤口还没长好,就算想洗澡的话也要格外留心,不能沾了水。”刘璟道:“金路生笨手笨脚的,还是我亲自来吧。” “不是……我……”柳岸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刘璟便起身去吩咐人烧水去了。 待水烧好之后,刘璟吩咐人准备了干净衣裳,然后打算亲自将柳岸抱过去。柳岸到底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了,不太习惯被人抱来抱去,挣扎着要自己走过去。 “也好,大夫了说了,就算是没力气,也要多走动,不然恢复的慢。”刘璟道。 柳岸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刘璟的手朝浴房走去。 浴房里早已烧上了炭盆,这会儿已经十分暖和了,人一进去就有要出汗的征兆。刘璟先把自己的外袍脱了扔到一边,然后过去帮柳岸脱衣服。 “上回我伺候你洗了一次澡,这回也算是扯平了。”柳岸突然开口道。 刘璟闻言一怔,没想到柳岸会提起这茬。当初他自己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做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事情,其中有一件就是让柳岸帮他洗澡。 “你倒是记得清楚。”刘璟瞥了柳岸一眼。 “很清楚,简直是刻骨铭心。”柳岸道。 原以为柳岸会别别扭扭,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挺大方,而且还主动打趣起了自己,刘璟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柳岸身上仅剩的一条亵裤,道:“要是不好意思,就穿着这个洗?” “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柳岸说着自己脱掉了亵裤,然后一/丝/不/挂的站到了刘璟身前。 少年身量尚未长成,但是已经颇有些挺拔高大的前兆了,肩宽腰窄,双腿修长笔直,除了身上肉少了些,略显纤瘦之外,算得上是身材不错了。 只是胸前那道刚结了疤的刀伤,如今看起来又突兀又触目惊心。刘璟目光落在上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得,忙转开了视线。 “没给你准备浴桶,怕伤口沾水,你就暂时在盆里将就一下吧。”刘璟说着指了指屏风后头,那里摆着一个大木盆,里头已经加好了热水。 他说罢又拿了一块折好的干净布巾递给柳岸,让他自己捂着伤口,免得溅上水。 “盆就盆吧,知足常乐。”柳岸拿布巾捂着伤口,然后伸脚试了试水温,这才跨进盆里坐下,背对着刘璟。 浴房里水汽氤氲,再加上生了炭盆的缘故,让人难免有些心烦意乱的燥热感。刘璟似乎生怕自己心里生出什么奇怪的念头,只得努力找着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当初怎么会跟着老金他们的?”刘璟问道。 “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又怕他们找到我,所以就想着去京城。”柳岸如今说起来云淡风轻,可当时心里是如何的惊心动魄,可想而知。 刘璟觉得自己可能找了个过于沉重的话题,于是赶忙转移道:“你们家离开京城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吧?对京城还有印象吗?” “不多了。”柳岸道:“我原也不是个记性好的,记事又比较晚,过了这么多年,能想起来的人和事都很有限。” 刘璟闻言略有些失望,想必自己肯定不在柳岸有限的记忆中。 没想到柳岸却突然开口道:“倒是记得你曾经教我打过架,可惜也没学着什么,而且我小时候不爱打架,倒是捉弄人的时候居多,所以也没有用上。” “那你记性倒也不错。”刘璟笑道。 柳岸有些怅然的道:“我小时候特别羡慕会打架的人,就想学功夫,可是我父亲说文有文人命、武有武人命,我随他,不该学武,所以一直不赞成我舞刀弄枪。” “可我见你那次和杨峥过招,好像也是略有些底子的。”刘璟道。 柳岸向后抬了抬一支胳膊,方便刘璟给他擦洗,而后继续道:“还是找过师傅教过一阵子,不过教的都是如何逃命的功夫,没教怎么跟人拼命的功夫,所以那天才被一刀砍得半死。” 刘璟有些无奈,心道这孩子倒也心大,看着文文弱弱,骨子里却是个不怕事儿的,这样看来跟着自己倒也合适。就是不知道对方心里这好斗的心思,究竟是顽劣还是确有狠劲儿。 恩公,我没想撩你_43 “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当时遇到的第一场仗的就打的很惨烈。很多我熟悉的将士,都受了伤,甚至战死了,那场仗我父亲从马上掉下来,腿摔断了,也险些丢了性命。”刘璟道。 “那你没事吧?”柳岸问道。 刘璟苦笑了一下,道:“我没去前线,父亲说我太嫩了,上去只会多给敌人送一具尸体,所以我留在了营地里。” “后来呢?”柳岸问。 “后来看到伤兵送回来的时候,我吓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当兵打仗不想我想的那么容易,不是逞勇斗狠就够的。”刘璟道。 柳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刘璟找了个矮凳坐下,示意他躺在自己腿上,然后又兑了干净的热水给他洗头。少年光/裸的背脊毫无保留的靠在刘璟的腿上,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刘璟。 “每一场仗都会死人。”刘璟道:“前线呈进京的战报只说战况和胜负,死了人都不过是个模糊的数字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柳岸望着刘璟那双骤然闪过黯然的眼睛,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闭上眼睛,小心进了水。”刘璟道。 柳岸闻言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水流轻轻浇在头上,那一刻他突然在心中升起了一个渴望,于是开口道:“等我长大了,陪你一起去打仗吧。” 刘璟一怔,沉默了半晌没有回答。柳岸是杨家唯一的血脉,到底要不要让对方走这条路,刘璟还没有想好。 或者,等杨家灭门的事情有了眉目,等他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时候,他可以考虑让柳岸跟着自己做一个闲散将军,大不了不让他真的上战场厮杀便是。 “那你可要快点长大,我在京城只待两年,如今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刘璟道。 柳岸闭着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他长大,等他把杨家的恩怨了结,等他找到那个灭了杨家满门的人,然后亲手割了对方的喉咙,他便隐姓埋名,跟在刘璟身边当一个陪对方出生入死的死士。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更新时间差不多就固定在下午三点半左右吧~~~ 不出意外尽量不断更,有事会提前请假,不会让宝宝们空等~~么么哒 另,长大之前大概还有几章的过度,因为整理完大纲发现有些事情还没有交待完~~233333 第35章 初十那日一早, 贺庆带着金路生来了庄子。 说是“忠勇将军”有伤在身, 让金路生来照顾几天。虽然柳岸已经伤了十日, 结的疤都快脱落了,但是金路生只顾着高兴,可没空计较这理由是否牵强。 柳岸与金路生分别之时有些误会, 但少年正是跳脱的年纪, 分别这些时日又各自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再见面早已忘了之前的龃龉。 金路生扒开柳岸的衣襟看了看伤口, 想起他从别人嘴里辗转听来的经过,一时之间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忍不住抱着柳岸哭了一场。 柳岸向他解释了那日的信, 推说自己是要和刘璟来这里的庄子, 怕别人误会这才编了个谎说要去投靠亲戚。 金路生只当柳岸和刘璟早已这样那样了,不想多做评价, 便含含糊糊的信了。 柳岸知道老金来京城了,便问他:“你爹已经来找你了,你要跟他回去吗?” 金路生闻言又红了眼眶, 却是摇了摇头道:“他在京城住了几日,今日一早已经走了。” 柳岸万万没想到金路生竟然没和老金离开, 又问道:“他怎么舍得把你自己留在京城了?” “他回去把商队再聚起来,今后会多在京城走动,将来每个月还是能聚上几天的。”金路生道。 柳岸闻言只觉得金路生似乎突然长大了,早已不再是那个跟着父亲后头无所事事的小少年,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主意。 自去年秋天他们二人一起被人掳走至今, 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 老金为了寻找儿子将商队都解散了,可茫茫人海,要寻找两个失踪的少年对于老金来说太难了。 刘璟的人找到老金的时候,老金整个人已经老了一圈,但是听说有了儿子的消息,整个人似乎又立马有了光彩。 数日后,老金被接到了京城,在帅府和金路生重逢了。父子骤然离别,如今相见自有一番难以言说的欣喜与委屈,两人抱头痛哭了好几场,说起这几个月的经历都唏嘘不已。 原本打算留下些银子再好好感谢一番刘璟便将人带走的老金,突然发现儿子言语间三句不离征北军,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一员。 这小子脑筋不灵光,不是行商的料,读书也不行。虽然当兵打仗不是上策,可刘璟被皇帝困在京城的事情在外头传的很开,老金来帅府之前特意打听过,知道这是一支暂时上不了战场的军队,所以他一拍脑袋竟然没硬拉着儿子走。 金路生虽然不舍,却也是高兴的。他像一只羽翼初丰的幼鸟,终于决定煽动翅膀,不再依附于自己的父亲。 两个少年絮絮叨叨说了大半日的话,金路生一会说柳岸不在自己如何孤单,一会又说杨峥现在没那么讨厌了,如何如何护着他,还说老金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把商队再聚起来,要是不行自己就拿饷银养着老爹。 柳岸只听他絮叨便觉得日子一下松快不少。 又过了两日,到正月十五了,再加上柳岸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还有些虚弱之外,基本已经行动如常,于是刘璟便打算带着他回京城。 回到帅府之后,柳岸才知道什么叫今时不同往日。 他从刺客手里救了六王爷的事情京城都传遍了,现在又有了一个忠勇将军的虚衔,只觉得走在路上人人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因他重伤初愈,参与将士们的日常操练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刘璟为了给他一个名分,在他回府的第二天,当着所有将士的面,宣布了柳岸和金路生正式成为征北军的一员。 刘璟还借此机会,重新整编了自己带回来的将士。七十七人,分了八什,前头各十人为一什,剩下的七人为一什。每什为两伍,每伍五人,剩下的柳岸和金路生两个零头单成一伍。 而且为了兑现之前“给柳岸一个实在的头衔”这个承诺,刘璟特意任命柳岸当了伍长,不过他这个伍长只管金路生一个兵。 “柳伍长,要不要我教教你怎么当上司?”陶大忍不住打趣柳岸道。 柳岸哭笑不得,忙道:“陶大哥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一回府大伙见了我都开口闭口的将军长将军短,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伍长。” “大伙打趣你是把你当自己人,你这回救六王爷的事情,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陶大道:“军队里不论出身,你若没本事,不管什么出身都会被人诟病,你若有本事,别人就只会看到你的本事。” 柳岸知道陶大这是在提点自己,心里十分感激,道:“陶大哥放心吧,我会好好干。” 陶大和金路生他们还要继续训练,柳岸左右无事便打算回住处休息,没想到进了院子却发现刘璟正立在天井里等他。 恩公,我没想撩你_44 “少帅!”柳岸几步上前,然后看到刘璟手里托着一套叠好的衣服,一眼望去便知道是征北军的玄色武服。 “你的武服,我顺路给你送过来。”刘璟道。 柳岸郑重其事的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抖开,果然在衣摆处见到了他熟悉至极的纹路。 “那天……在我家里,我看到了征北军的人,当时那个人的衣服上就有这个纹路……”柳岸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抚摸着略有些凸起的纹路,道:“我当时不知道是你们,所以偷偷跑了。” 刘璟闻言一怔,这才知道几个月前他和柳岸竟阴差阳错的擦肩而过了,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又是惋惜又是庆幸。惋惜当初的错过让柳岸吃了那么多苦,庆幸最终柳岸还是到了这里。 “当时我家里人……他们都……我特别害怕,除了逃走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是你把他们葬了……”柳岸说着眼圈一红,手里攥着武服,却倔强的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柳岸原本面色就没有恢复,依旧苍白的有些病态,如今这幅模样更是惹人心疼。 刘璟心中一揪,伸出一只手将他揽在了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安慰道:“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把我当成……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 刘璟的肩膀宽厚温暖,带着一种特有的安全感,柳岸将脑袋抵在对方肩窝,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依赖感。 “柳岸……”金路生兴冲冲的抱着自己的武服跑进来,然后看着相拥的两人,顿时觉得尴尬不已,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璟忙放开怀里的柳岸,低声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见柳岸点了点头,刘璟这才转身离开。 金路生转了转眼珠子,果断的选择不过问此事。当初柳岸说喜欢刘伯叔,他拦不住,如今柳岸喜欢刘璟,他更加拦不住。 “怎么回来了?”柳岸问道。 “我回来把武服换上。”金路生扬了扬手里的衣服,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又道:“正月十五大伙儿都不训练,杨将军说了,咱们都可以外出,还把我俩的饷钱提前支了。” 柳岸接过银子掂了掂,问道:“你想出去玩儿?” 金路生点了点头,而后又道:“你还没好,不去了。” 柳岸却笑了笑道:“在京城里转转也不走远,没事的。我正好有个地方想去,你陪着我一起去。” “去哪儿?”金路生好奇道。 “寻欢楼!”柳岸将银子扔给金路生,转身朝屋里走去。 得知柳岸要去寻欢楼,金路生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果让少帅知道了不会打死他们吧? 依照京城的习俗,元宵节这天日落后,年轻的少年和少女们会带着各色奇奇怪怪的面具上街赏灯,有了面具的遮掩,谁也不认识谁,倒是免了许多尴尬和约束。 寻欢楼这样的地方,白日里人少,非得等到了夜里才会热闹。柳岸原本想着白天人少的时候去,可他俩都在那里待过,遇到人难免尴尬,于是只得等入夜了之后才拉着金路生出府。 柳岸戴着了一个关公的面具,金路生则戴了一个金光满面的财神面具,两个少年一红一金,隔着面具全然没了原来的俊秀,看上去在人群中显得平平无奇。 两人到了寻欢楼门口,尚未踏进去,便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一个揪住了后脖颈处的衣服。 两人回头一看,男人戴着个黑面的包公面具,额头上一个弯弯的月牙看着十分滑稽。 “你俩毛都没长齐,来这儿干嘛?”男人一出声,竟然是杨峥的声音,“还是说你俩要来找人叙旧?” “就你毛长齐了!”金路生理了理自己被揪变形的衣服,没好气的道:“你还不是也来了,这里头是不是有你的相好?” 柳岸一听他俩要掐起来顿时有些头大,忙开口道:“杨将……杨大哥,实不相瞒,我俩是来找人的。先前此人于我们有恩,今日我俩也算是有了正经着落,想来见见故人,知会一声。” 杨峥抬眼往里头看了看,只觉得对这种地方有种天然的厌恶,但是又不放心让两个少年就这么进去了,于是勉为其难的道:“我同你俩一起去吧。” 这会儿寻欢楼里不乏带着面具的年轻男子,所以三人的出现并没有太过突兀。杨峥进去后大摇大摆的一副大爷样,直接开口点了人。 管事儿的见他开口点人只当是老主顾,欣然做了安排。 三人被引着上了楼,有小童上来倒了茶,杨峥看了一眼柳岸,柳岸摇头,意思是这里头的酒水不能随便喝。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小倌推门进来,此人正是玉竹。玉竹一见屋里有三个人,顿时怔了一下,面色一变,似乎有些紧张。 柳岸到底是个心细如发的,立马便知道玉竹这是想岔了。这寻欢楼里折腾人的法子多的是,有时候一个小倌同时伺候两个三个男人也是常有的事。 “玉竹哥哥,是我。”柳岸将关公的面具摘下,露出了自己的脸。一别数月,少年面上的棱角分明了许多,只是面色不好,带着大病初愈的感觉。 玉竹一见他忙回身把门锁上,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柳岸忙道没事,拉着对方坐下,这时金路生和杨峥也摘下了面具。玉竹看到柳岸时,原以为在场的人中有一个是刘伯叔,一见杨峥摘下面具,倒像是松了口气。 柳岸和金路生絮絮叨叨把两人的经历说了,玉竹惊讶之下不由为两人高兴不已,能进征北军可比给人当男宠要好太多了。 “当初为了离开寻欢楼,那么骗你……”柳岸终于得以将一直以来的内疚说出口,玉竹却打断了他,没让他继续。 “我就是想你们好才帮你们,别说那些没用的了。”玉竹道:“往后别朝这里来了,行伍之人向来看不起咱们,别让他们拿了把柄,回头在军队里抬不起头。” 在座的杨峥闻言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忙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杯茶。 他其实倒也没有因为柳岸和金路生的出身而多么看轻过两人,当初和两人斗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个少年太不知天高地厚。可玉竹这么一说,他还是难免有些心虚,只觉得玉竹的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玉竹和柳岸见他喝茶想要开口阻止,杨峥那茶却早已喝干了。金路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偷笑了一声,存着恶作剧一般的心思,又给杨峥满上了。 这茶左右也对身体没什么坏处,顶多是让人尴尬一场罢了。但是他难得有机会看杨峥笑话,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杨峥这会儿想起自己曾经故意为难柳岸和金路生的过往,心里有些乱糟糟的,竟也把茶水的事情忘了。 柳岸瞪了金路生一眼,算是警告,却也没有点破,继续对玉竹道:“玉竹哥哥,我想寻个法子把你赎出去,你可愿意?” 玉竹一愣,目光中闪过一丝期许,随即又笑了笑道:“别闹了,你一个当兵的,能有什么钱?可别再想那些不该想的法子,如今既然能好好做人,就把寻欢楼里学的那些都忘了吧。” 大概是沦落红尘太久,玉竹早已学会了不让自己有太多不该有的期许,免得又落了空,徒增失望。况且,他也实在不愿让柳岸为自己犯险。 “玉竹哥哥,你放心,我不会糊涂。但是说赎你出去也是真话,今日或许还不行,但是正月里我就能把事情办了。”柳岸道。 众人闻言都很是不解,柳岸便把之前宫里那些赏赐的事情说了,还说到时候跟刘璟商量一下,把赏赐都当了,钱应该是够的。 玉竹这才知道前些日子那个传说中的“忠勇将军”竟然是柳岸,一时之间又是高兴又是难以置信,甚至还有点暗暗的骄傲。 一旁的杨峥这会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杯子打算喝第二碗水的时候,玉竹突然伸手一拦,开口道:“你再喝今晚就真得找人伺候了,否则恐怕会硬得一夜都下不了床。” 恩公,我没想撩你_45 杨峥后知后觉,突然想到了柳岸之前的提醒,然后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金路生,只觉得浑身燥热的难受,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更是完全不打商量的硬了起来! “我……”杨峥吞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口腔里的水分都被烧干了,下腹的燥热感更是毫不掩饰的袭来,呼吸顿时一乱,眼睛都红了。 金路生见状突然没了玩闹的心思,忙道:“我我我……我倒得这碗他还没喝呢,怎么这么……” 杨峥这会儿什么心思也没有,只想赶快想个法子排解一下,但是又不想当着金路生的面丢人,于是撑着桌子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金路生忙拉住他道:“你疯了,这会儿你一出去,外头那些……你万一把持不住,那不就……那什么了!” 杨峥双目有些迷离的看向金路生,只觉得自己手腕上被对方抓住的部分热的有些烫人,可他却又忍不住希望对方多握一会儿。 金路生被对方不加掩饰的目光烫了一下,忙收回手,一张脸腾地一下便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以后,我会像对亲弟弟一样护着你。 柳岸:可是,你对你亲弟弟并不好啊! 刘伯叔:心里苦,说不出…… 杨峥:我都硬成这样了,你们还哥哥弟弟的…… 2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 感谢安然小鱼宝宝的地雷~~ 感谢三次元基友木尧宝宝的地雷~~ 么么哒~~ 第36章 一旁的柳岸见状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对桌上这茶多少有些了解, 方才杨峥只喝了一杯, 按道理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可看杨峥现在的状态,倒像是箭在弦上了一般。 “玉竹哥哥, 这茶怎么……”柳岸话未说完, 不经意间瞥到了窗边的案上摆着的香炉,顿时心下了然。 玉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忙端了桌上一杯没动过的茶走过去泼进了香炉里,随后将窗子开了个缝,方便屋子里的熏香尽快散出去。 “我去帮你弄一块凉帕子, 你擦擦脸吧。”玉竹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临走前还不忘将房门关紧。 杨峥这会儿又坐回了桌边,双手垂在旁边握成了拳头, 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样子看上去十分痛苦。 金路生虽然也没做错什么,但就是莫名有些心虚, 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也不敢吱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柳岸忙开口道:“这屋里的熏香寻常人闻着是没什么反应的,可若是喝了茶,药效便会被激发,所以……” 这时玉竹推门进来,反手又关上门, 将一个凉帕子递给了杨峥,开口道:“这药发作的效果因人而异,你想必是没有成亲,憋得久了,所以反应比较大。” 这话一出口杨峥顿时尴尬的不行,拿帕子蒙在脸上,真是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虽然未及弱冠之年,但是在大余男子十五六岁便可成亲,若不是自幼便进了征北军,这会儿他恐怕已有了儿子也未可知。 “玉竹哥哥,他这样……不会有什么事儿吧?”金路生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这药力来得快去的也快,实在不行等回去之后自己解决一下便是。”玉竹随口道。 这话一出口尴尬的不止杨峥,就连柳岸和金路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个需要“自行解决”的人就在眼前,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玉竹又陪着他们叙了会儿话,眼看杨峥面色渐渐恢复了许多,柳岸他们便打算告辞了。 三人从玉竹的屋里出来,在回廊的拐角处,玉老板正和一个男人说着话。那男人背对着柳岸,是以看不清相貌,但他开口时声音落入柳岸耳中,却让柳岸如遭雷击一般僵在了原地。 去年秋天的那个夜晚,骤然在柳岸脑中闪现,一个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说“没有活口。” 同样是去年秋天,柳岸第一次在寻欢楼里醒来,也是那个声音说:“……能带到咱们这儿的人,十个里也未必能挑出一个来,必然是上乘的。” 这个参与了那场灭门的人,也是把柳岸他们卖到寻欢楼的人,此刻正站在几步之外和玉老板说着话。 柳岸这会儿很想冲上去和对方拼命,他握紧了双拳,脚步几乎已经不由自主的要往那个方向迈了,可此时却觉得手臂一重,金路生拽住了他。 “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头晕?”金路生拽着他僵硬的胳膊,能感觉到他浑身正在发抖。 柳岸一瞬间回过神来,藏在面具下的双眼红的像要滴出血来,但随即拿抹红意像潮水一般快速退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抬起步子跟着杨峥和金路生朝外走去。 他杀不了那个人,至少现在杀不了。更重要的是,柳岸心里明白,那个人只是一把刀,而柳岸要找的是握刀之人。 冬夜寒冷,但因为是元宵节街道上并不冷清。 柳岸脑袋里一片浑浑噩噩跟着两人一起回了帅府。一路上杨峥和金路生也万分尴尬,所以都沉默不语,直到了府中要分别的时候,金路生才叫住了杨峥。 “你要不去我们屋里睡?”金路生问道。 “为什么?”杨峥不解道。 金路生挠了挠头,指了指杨峥的某个部位,意味深长的道:“你不是要……解决一下吗?” “那……我也不能找你解决啊!”杨峥有些崩溃的道。 “谁要帮你解决啊!”金路生险些跳脚,道:“我是说你回去屋里有人不方便,你去我们屋,我和柳岸可以在外头等一会儿。” 杨峥原本是自己住的,可那日整编之后,贺庆从前院搬过去和他同住了。 金路生倒是考虑的挺周到,可杨峥闻言却尴尬的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只说了句“不用了”便匆匆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剩下的两人一个魂不守舍,一个满心不痛快的回了住处,前脚一进院,金路生便看到了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 “哎?少帅又搬回来住了?”金路生开口嘀咕道:“可真能折腾,三天两头搬来搬去的,家里房子大了不起哦!” 柳岸抬头一看,果然刘璟原来住过的那屋正点着烛火,房门半开着,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恩公,我没想撩你_46 “我去打个招呼……”柳岸道。 “哎呀,去吧去吧,管不了你们!”金路生烦躁的挥了挥手,自己回屋了。 柳岸走到半开着的门口,尚未抬手敲门,里头便传来了刘璟的声音:“回来的够晚的,我还以为你们要在外头留宿呢。” 柳岸闻言推门进去,手里还拎着那个关公的面具。刘璟正在书案旁收拾东西,抬眼的时候目光落在面具上,面上不由挂上了两分笑意,道:“要不是我叮嘱了杨峥跟着你们,这会儿早该派人出去找了。” “啊?怪不得杨将军会遇到我们。”原来是你派去的。 “说说吧,去哪儿溜达了?”刘璟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问道。 说不上为什么,柳岸原本满心的焦躁和仇恨,如今面对刘璟的时候却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仿佛那副飘在半空中的魂魄骤然有了着落。 这种踏实感,让柳岸留恋不已。 “去看了一位故人,说了一会儿话。”柳岸道。 “没去看花灯?”刘璟问道。 柳岸摇了摇头,又开始惦记起了玉竹的事情,心想此事早办早利索,不如现在就和刘璟说了吧。 “那个……之前宫里给我的赏赐,能不能帮我换成现银?”柳岸问道。 “缺银子找我拿便是,还不至于当东西。”刘璟抬眼看了柳岸一眼,意识到这孩子有事瞒着自己,于是沉声道:“还是说,你需要现银去做什么事情?” 柳岸犹豫了一下,知道此事若要办成恐怕是瞒不住刘璟的,于是干脆坦白道:“之前在寻欢楼的时候,有个人一直没少帮衬我和路生,我想帮他赎身。” 刘璟闻言将手里的书往案上一扔,柳岸吓了一跳,手里的面具掉在了地上,他还未来得及去捡,便见刘璟快步走到柳岸跟前,问道:“你今晚去寻欢楼了?” 不用柳岸回答,刘璟一靠近对方身边就闻到了熏香的味道。他原本那张和颜悦色的脸,顿时失了温度,一把揪住柳岸的胳膊训斥道:“谁让你到那里去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刘璟已经知道沧海盟的人和寻欢楼有交易,以柳岸的身份而言,那里绝对是个是非之地。可是因为怕柳岸胡思乱想,所以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他一直没打算告诉柳岸。如今他听说柳岸去了寻欢楼,顿时便又急又怕。 柳岸却想岔了,以为刘璟是顾忌自己的出身,所以怕事情传出去丢人,于是闷闷的道:“我和路生都戴着面具,没人知道我们是征北军的人。” “你那么肯定没人会知道?若是有人知道了你的下落,你有没有想过会带来什么后果?”刘璟质问道。 柳岸当即也意识到了自己鲁莽,不过他想得却和刘璟想的截然不同。刘璟是怕他引起沧海盟的注意而有危险,他想得却是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会给刘璟惹来麻烦。 “对不起。”柳岸道:“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到这样做有可能会给你惹麻烦。其实当初我来帅府的时候隐瞒了身份,就是怕会让你为难,后来……” 后来柳岸心急之下坦白了身份,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 “什么叫给我惹麻烦?”刘璟打断他道:“我要是怕惹麻烦当初路过漓州的时候就不会……杨柳岸!你……” 刘璟很想告诉柳岸,他生气不是因为怕自己惹麻烦,而是怕柳岸陷入危险。可他又不想少年得知自己的处境后整日惶惶不安,于是只得截住了话头。 刘璟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柳岸,显然是真生气了。柳岸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当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忙开口道:“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先走了。”说罢便要朝外跑。 刘璟没想柳岸竟然要一走了之,忙开口喝道:“你站住!”柳岸心底里对刘璟又敬又怕,当即也不敢继续跑,果真老老实实的站住了。 “你这是跟谁学的?话没说清楚就想跑,要把火气留到什么时候?”刘璟瞪着柳岸道。 柳岸看着刘璟,小声道:“我不走,你别生气了。” 少年本就重伤初愈,加之在外头奔波了一晚上,这会儿脸色很差。刘璟看他这幅样子气先消了一半,再被他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瞅,另一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归根到底还是担心柳岸才会气急。 刘璟叹了口气,放软了语气道:“往后不许再去寻欢楼,但是这次也不能轻易就过去。征北军有军规,凡涉足青楼等地,一律罚十军棍,扣半个月的饷银。” “那路生和杨将军他们能不能不要……”柳岸试图给两人求情。 “不能!”刘璟果断的拒绝道。 “可是路生和杨将军都是陪我去的,而且是你派了杨将军跟着我们的。”柳岸没想到刘璟真要罚人,顿时也有些急了。 刘璟却打定了主意,硬着心肠道:“杨峥本该阻止你们,可他非但没有阻止,却跟着你们一起进去,没有算他罪加一等,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行伍之人历来都是荣辱与共,他二人既然与你同行,受罚便自当一起。我要你记住,将来即便你成了一军主将的时候,做任何的决定也都要知道该承担后果的绝不是你一个人,而是你身后的万千将士。”刘璟道。 柳岸闻言眼圈一红,倔强的抬头迎视着刘璟道:“我记住了。” “回去睡吧,明天不用去领罚了,你重伤初愈,十军棍暂且记着,一月后再执行。”刘璟道。 柳岸闻言只觉得心里闷得厉害,却又知道刘璟的做法无可厚非。他第一次在面对刘璟的时候有了实实在在的臣服感,这种感觉与对方的态度无关,柳岸甚至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种感觉,为什么在战场上的时候,主帅一声令下便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的不畏生死?那种勇气绝对不仅仅是来源于对权利的妥协,或者是对军功的渴望,甚至都不仅仅是源于对家国的热爱。 那个瞬间,能让人义无反顾的力量,恐怕有相当一部分都来源于这个发号施令的人。你信任他,敬畏他,所以才会愿意誓死追随。 柳岸离开的时候忘了捡走那个关公的面具,刘璟俯身将面具捡起来,想起少年离开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似乎是过于苛刻了。 可是话都说出去了,又不能收回来。 要不然,明天做点能哄人高兴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路生:杨将军,你自己解决了吗? 杨峥:明天就要挨打了,还有心思管我解决没解决! 路生:我怕你憋出毛病,将来……【纯洁脸】 感谢沉默寡言黄少天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第37章 第二天一早, 杨峥和金路生便挨了罚, 两人毫无准备, 直感觉遭到了飞来横祸一般。 恩公,我没想撩你_47 好在十军棍也不算重,况且两人也都不是第一次挨了,倒也没有伤的多重。 挨完了打, 杨峥把金路生叫到了自己屋里帮他上药。看到少年背上有几道红痕, 并没有皮开肉绽,应是没有大碍。不过金路生叫唤的声音倒是不小, 搞得杨峥十分头疼。 “祖宗哎,你能小点声吗?这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你叫唤,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呢!”杨峥道。 金路生龇牙咧嘴的, 果真不叫唤了, 却又想起了别的事情,扭着脖子问道:“哎你昨晚到底解决没解决啊?” 杨峥闷闷的道:“关你屁事!” 金路生嘿嘿一笑:“我听说这种事情容易憋出病来的, 将来小心你娶不了媳妇。” “那怎么办?难道你真要牺牲自己帮我解决解决?”杨峥说罢便有些后悔,只怕自己的无心之言唐突了对方。 没想到金路生却全然没往别处想,而是面上一红, 忙转移话题道:“抹完了没?我帮你看看吧。”他说着起身绕到杨峥身后一看,倒是没被对方的瘀伤吸引, 反而盯上了对方肩膀和后腰上的几道疤痕。 少年人对同性身上的伤痕总是容易莫名生出一种憧憬之情,总觉得伤痕和所谓的勇敢、力量、无畏等大而空的字眼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 金路生就是这样,几乎一看到杨峥背上的伤疤便眼睛放亮,手更是不自觉的摸了上去。 “哎……你干嘛呢?”杨峥被他一摸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后腰更像是被小虫子蛰了一下似得, 顿时跳起身躲开了。 金路生还没来得及收回一脸的垂涎相,冲杨峥嘿嘿一笑,道:“你给我讲讲你背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是不是打仗的时候让敌人给砍的?” “我让人砍你那么高兴?”杨峥瞪着一脸笑眯眯的金路生道,随后拿了金路生的衣服帮对方穿上。 “不是,我就是觉得……挺厉害的!”金路生眼睛放光的道:“我还没见过你穿铠甲呢,是不是特别帅?你打仗的时候骑马吗?你用长矛还是用刀?” 少年那一脸不加掩饰的景仰,任谁看了都难免心中熨帖,杨峥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装作若无其事的道:“等你长大了,也能上战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路上却不放过他,纠缠道:“你跟我说说嘛。” 杨峥不忍看他失望,便捡了些自己打仗的趣事讲给他听,金路生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俩人扯着扯着又扯到了金路生家的商队,于是他又朝杨峥说了许多行商之时的趣事。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说了大半日的功夫,倒是把挨打之事都快忘了。 另外一边,贺庆对沧海盟的调查并没有想象中顺利,陷入了死胡同。这个结果刘璟倒是没有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 “对方既然找了沧海盟,就是怕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若非料定了外人很难查到幕后主使,对方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事。”刘璟道。 贺庆点了点头,道:“所有的线索到了沧海盟这里就断了,我们若想得到更多的信息,只能从沧海盟入手。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被渗透的一个组织,否则幕后主使也不会有胆子找他们。” 杨家的灭门案和六王爷的行刺案,至今都在沧海盟这里断了线索,无法继续下去。 “或者我可以试试想法设法撬开沧海盟,看看有没有可能得到进一步的线索。”贺庆道。 刘璟却摇了摇头,道:“此事暂时不要查了。” 贺庆不解道:“难道就这样算了?” “柳岸的身份太敏感,再查下去我怕沧海盟的人会起疑,一旦他们注意到柳岸,后果不堪设想。”刘璟道:“柳岸之前救六王爷的事情,已经太过出风头了,我很怕他会被人盯上。” 贺庆闻言也明白了刘璟的顾虑,一旦柳岸被沧海盟盯上,他们将防不胜防。 贺庆道:“那此事就此作罢?” 刘璟目光一凛,道:“当然不能就此作罢,只是暂时先不动手。这两年我会留在京城,我们暂时什么都不做,等两年之后,若是战事有了变化,我便会带着柳岸一起走,到时候没有了后顾之忧,再查也不迟。” 一旦离开京城上了战场,就算是沧海盟的人也威胁不到柳岸了。到时候想要查出幕后主使,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动手,不用再担心动作太大引起谁的注意。 贺庆闻言便打算去调回人手,这时刘璟却突然叫住了他。 “上次我让你去寻欢楼查的人你还记得吧?”刘璟问道。 “那个叫玉竹的红倌人?”贺庆道。 刘璟点了点头,问道:“此人底细如何?” 贺庆道:“自幼被家人卖了的,底细倒是很干净。” 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被自家人卖到了南风馆,却又是个热心肠,竟然还能顾着别人的死活。 “你取些银子找人去把他赎了吧。”刘璟道。 “啊?”贺庆一怔,随即问道:“赎了之后呢?” 刘璟想了想,对这种事情也没个头绪,几乎可以说是毫无经验,于是索性问贺庆道:“你觉得怎么安排比较好?” “这种出身,恐怕将来不好立足,真要赎出来,能不能养活自己都不知道。”贺庆道。 “那就安排在府里吧,随便派个差事给他,对外说是你的远房堂弟,府里除了老三和柳岸他们,没人认识他。”刘璟道。 贺庆闻言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堂弟。 贺庆办事向来利索,当天就把人赎出来安置到了帅府。因为玉竹提前得到了柳岸的承诺,所以知道有人要赎他也没觉得意外,只是带着些做梦般的恍惚。 玉竹年纪本来也不大,人又长得精神,平日里在寻欢楼做惯了那副打扮,如今换了寻常的灰布衣袍,又将头发干净利索的束了起来,整个人倒是不显纤弱,反倒比从前多了几分硬朗的感觉。 他从前活在那样的地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讨好男人也罢,口是心非也罢,没有半点是由着自己的性子的。 可如今踏出寻欢楼的那一刻,玉竹立马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眉宇间的媚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撩人的英气。 外头的空气没有那么污浊的脂粉味,连带着让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玉竹最后看了一眼寻欢楼,直感觉像是死了一回一般,毫不犹豫的将过往的不堪丢了个干干净净。 贺庆看了自己这“堂弟”一眼,只觉得此人在寻欢楼里蹉跎了这些年,当真是可惜至极。好在如今得以脱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既然要从头开始,玉竹索性也改了名字,跟着贺庆这个便宜堂哥的姓,改了名叫贺竹。 黄昏的时候,贺庆领了玉竹——也就是如今的贺竹去见柳岸,当时金路生也在,贺庆只说自己远房的表弟进了帅府,暂时给安排了个侍弄花草的活计,正好这个院里有空闲的房间,所以便安置在了这里,让柳岸和金路生得空的时候多帮衬一下。 两人对贺庆向来都是较为尊敬的,是以满口答应了,待贺庆走后便果真打算去打个招呼,没想到一见之下,发现这贺竹竟然是玉竹。 三人一见之下,顿时有些喜极而泣。少不得聚在一起说了一晚上的话。 恩公,我没想撩你_48 柳岸何等聪明,不用问便知道此事定然是刘璟派人做的,只是他没想到他做的这么快,而且连玉竹的后路都帮着想好了。 给了玉竹新的身份,让他从头开始,这的确是柳岸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就连他自己也只想着将人赎出来,却未曾想过这么周到的以后。 刘璟和玉竹素未谋面,这么做当然是为了全柳岸想心意,柳岸自知其中情谊,怎会不感动? 他之前还误会刘璟斥责他是怕他惹麻烦,如今看来自己这个最大的麻烦刘璟都不怵,而且还大包大揽把他的麻烦都一并解决了,显然刘璟并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如果刘璟真的怕惹祸上身,当初本就不会插手杨家的事情。是柳岸自己担心给刘璟惹麻烦,所以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愧疚,反倒是把刘璟给小瞧了。 柳岸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 刘璟不是那样的人,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趁金路生和玉竹热火朝天的将这府里的事情,柳岸出门穿过半个院落朝刘璟的住处行去。这会儿里头亮着烛火,想必刘璟正在里头。 柳岸走近敲了敲门,片刻后门从里头打开,刘璟一袭素色寝衣立在门口,看起来是打算睡了。 “我不进去,我就是来谢谢你。”柳岸道。 “嗯,知道了。”刘璟道。 柳岸见他不苟言笑,只当自己之前的猜疑惹了对方不痛快,于是心里更加内疚,解释道:“你昨天说的对,我不该自作聪明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向你道歉。” “只有这个?”刘璟问道。 柳岸一怔,开口道:“我昨天不该去寻欢楼。明知道那是个是非之地,还前去犯险,不是明智之举。你既然说了要护着我,我便该信任你,不该跟你见外,这样反倒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如果玉竹的事情,柳岸一早便和刘璟提,刘璟自然会帮他解决,根本就不需要他自己亲自走一趟。 “那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刘璟道。 柳岸点了点头道:“有。” 刘璟看了一眼柳岸的面色,见少年面色不大好,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在外头站的久了冻得,于是闪身到一边,示意对方进门。 待柳岸进屋之后,刘璟取了一张薄毯给他围着,这才开口道:“说罢,既然说了不见外,就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免得自以为聪明的因为怕给我添麻烦反倒惹来更多的麻烦。” “我去寻欢楼……见到了那个凶手。”柳岸道。 刘璟闻言一惊,问道:“什么凶手?” 柳岸垂着头,眼眶通红,身体也止不住有些发抖道:“去年秋天,将我……将我家人都杀了的那个凶手……” 刘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原本摆了一副冷脸想着要好好教训柳岸一番,好让他今后长长记性,免得总是和自己见外。可如今听了少年的话,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柳岸……”刘璟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问道:“你说你见到了……那天晚上的凶手?” 柳岸点了点头,刘璟能感受到少年的肩膀由于激动而不住轻颤,他心一软将少年揽在了怀里,安抚道:“别怕,别怕,有我呢。” “我记得他的声音。”柳岸笃定的道:“先前将我和路生卖到寻欢楼的人也是他。元宵节的晚上,我在寻欢楼看到他在和玉老板说话,我很想去找他报仇,可是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早晚有一天……” 少年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刘璟手臂微微用力,将柳岸圈在自己怀里,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随着少年的抽泣而酸楚不已。 柳岸竟然一直都知道凶手是谁,而且见过不止一面。刘璟无法想象,这个刚满十四岁的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仇恨埋在心底,忍辱负重的在凶手眼皮底下数次得以逃脱。 他一直都知道柳岸心里藏着事情,也知道对方对杨家的灭门之仇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他没想到柳岸能隐忍至此。这一刻刘璟突然无比庆幸,若柳岸之前任何一次稍有破绽,后果便是无法想象的。 然而与此同时,刘璟对少年的心疼却又多了几分。柳岸能这般隐忍,无非是因为想要报仇的心志支撑着他,他知道自己一旦冲动暴露,那么报仇之事便会功亏一篑。 “相信我,我会和你一起把凶手找到,然后让你亲手为杨家的所有人报仇。”刘璟道。 柳岸没有做声,却伸手紧紧的搂住了刘璟的腰。少年家破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痛哭失声。 他早已做好了要独自背负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有人会愿意和他一起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三少爷:老相好来我家了,穿什么衣服见既不失礼又不显得我很殷勤?在线等……急…… 贺庆:他是我堂弟,你最好别乱打主意。 第38章 在今夜之前, 刘璟一直未曾想过将“沧海盟”的事情告诉柳岸, 因为在他看来, 柳岸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但对此事帮不上忙,还有可能因此而整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中。 可是刘璟发现自己错了。 即便不知道“沧海盟”的事情, 柳岸也并未因此而过的轻松。相反, 少年心里背负着杨家的灭门之仇,一直未曾懈怠过。若非柳岸心思深沉, 恐怕早在刘璟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既然如此,刘璟宁愿什么都不瞒着他了。只有两人坦诚相待互不隐瞒, 柳岸才不会自己独自行事, 否则,他很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个时刻, 瞒着刘璟以身犯险。 “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刘璟待柳岸心情平复了之后,才开口道。 柳岸刚哭了一场, 这会儿眼眶还红着,但是整个人已经平静了许多。他坐在矮榻上仰头看着刘璟, 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之前,在庄子里刺杀六王爷的那些刺客,我找人查过。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杀人的手段,都和……”刘璟顿了顿才斟酌着道:“都和当初在漓州的刺客很像。” 柳岸一怔,问道:“你是说, 杀掉我家人的刺客和刺杀六王爷的,是同一批人?” “确切的说,是来自同一个组织。这个组织叫沧海盟,其下有专做刺客的一刀堂和做活人生意的一手堂。”刘璟道。 柳岸顿时心念急转,而后恍然大悟道:“这就说的通了,为什么在我家出现过的刺客会和把我卖到寻欢楼的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们既做活人生意,也做杀人的生意。” 只是没想到,那么碰巧的让柳岸摊上了两次。 “这其中也有一些疑点,据说这个沧海盟中的一刀堂和一手堂向来是互不干涉的,按理说你见过的凶手不该同时出现在寻欢楼才是。”刘璟道:“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蹊跷,只是暂时我们查不到。” 柳岸道:“他们做的既然是见不得光的生意,确实很难打入内部,要不然凶手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找他们动手。” 恩公,我没想撩你_49 可是,无法打入沧海盟,就无法找出幕后那个主使。这一点刘璟和柳岸心里都很清楚。 刘璟坐到矮榻上,将手覆在柳岸的手背上,道:“柳岸,你信我吗?” “我信。”柳岸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如果我说,凶手的事情,我们暂时不要追查,待时机成熟之后再查,你愿意听我的吗?”刘璟问道。 柳岸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但是对方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必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凶手和刺杀六王爷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对方的地位肯定非比寻常。 这样的身份查起来肯定不会很容易,而且必定牵连甚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凶手的身份不简单,但这不是我怕的。”刘璟道:“我怕的是惊动了他们,会把你卷进去。” 柳岸闻言顿时明白了刘璟的心思,随即也意识到刘璟昨晚发怒的原因了。寻欢楼和沧海盟有勾结,如果柳岸的身份被发现,作为“灭门案”的漏网之鱼,沧海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杀柳岸。 而保住柳岸的唯一办法,只能是暂时藏锋,等大家淡忘了这一切,等确认柳岸不会成为沧海盟的目标之时,再行动手。 此事得以坦白,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虽然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但终归一起承担要比各自扛着好了太多。 柳岸虽是执着之人,却绝不偏执。此事之后他便果真安下了心,随着身体渐渐恢复,也开始和金路生一起加入了征北军的训练。 玉竹也终于在帅府安顿了下来,平日里帮着杂役一起侍弄花草,倒也颇为得趣。 刘伯叔早早得了刘璟的警告,一直没敢去骚扰玉竹,直到觉得风声差不多过去了,这才偷空跑去了玉竹的住处,可他此时见到的玉竹却早已不同往日了。 昔日刘伯叔见到的玉竹都是一副软身媚骨的风流模样,每每将人搂在怀里,总恨不得死在对方身上才好。 他不懂情爱,只是贪恋玉竹的色相,却也不曾亏待了对方。至少自他踏足寻欢院之后,除了玉竹不曾找过别的小倌,唯独柳岸和金路生成了例外,他却也没吃到。 如今的玉竹,却让刘伯叔几乎要认不出了。 那人一袭灰色的衣袍,恨不得将自己的色相遮掩的分毫不露,一颦一笑没有刻意的卖弄逢迎,反倒是添了许多男子的英气。 刘伯叔惊讶于玉竹的转变,没想到昔日被自己压在身下辗转承欢的妙人儿,如今摇身一变,不但找不到丝毫轻浮之气,倒是让他莫名有些压迫感。 原来玉竹长身而立的时候,也是个挺拔的人;原来玉竹不带笑意的时候,竟会让人觉得淡漠冷清。刘伯叔站在院里看着陌生的玉竹,感觉连上去搭话的勇气都没了。 “三少爷!”倒是玉竹先看到了他。 “嗯。”刘伯叔应了一声走过去。 这会儿院子里除了几株腊梅正开着花之外,其他的几棵矮树都光秃秃的,玉竹正在不紧不慢的修剪树枝,见刘伯叔来了,便拎着大剪子站在那里看他。 两个人沉默的站了片刻,刘伯叔觉得十分尴尬,连抬眼看对方的勇气都没了,垂着头道:“住的惯吧?” “住的惯,吃的惯,睡得惯。”玉竹道。 “你别误会,我知道你现在叫贺竹,是贺庆的堂弟,以前的事情……我不会提。”刘伯叔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既然挺好的,那我走了。” 玉竹见他要走,转过身又开始剪树枝。刘伯叔走了几步,没想到玉竹对自己这么冷淡,也不挽留,于是有些失落,又回身停住了脚步。 “我都没有不自在,你这样是做什么?”玉竹停下手里的活,转身看着刘伯叔道:“一个大男人,还不至于连这点事情都放不下。” 刘伯叔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那么尴尬了。但随即又觉得,玉竹真是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还以为……你会不好意思见到我呢。”刘伯叔道。 “不好意思的好像是你吧,三少爷?”玉竹道。 刘伯叔闻言果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玉竹终于绷不住了,也轻轻一笑,道:“都是男人,别扭扭捏捏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不过我得提醒你,往后我不会让任何男人睡了,所以你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没那么想过!”刘伯叔连连摆手:“被我哥知道要打死我的。” 玉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刘伯叔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也不嫌凉,只看着玉竹道:“我以后能找你聊天吗?这府里的人都不爱和我聊天,以前我喜欢去那里,有一半的原因是想找你说说话……” “三少爷,想说话我可以陪你啊。”贺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走过去轻轻一跃而后蹲在回廊的栏杆上,看着刘伯叔道:“少帅让我看着三少爷,陪三少爷聊天。” 刘伯叔一见贺庆便一脸苦相,可他偏偏又不打不过对方,也不敢惹刘璟,于是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 两个男人就这么一个蹲着一个坐着,互相较劲似的待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中午的时候柳岸和金路生回来,他们才结束了无声的对峙各自离开。 后来,刘伯叔便隔三差五的来看玉竹,而且果真只是和对方说说话而已。贺庆这个做表哥的,一开始还看得挺紧,后来发现这个三少爷是真的没有贼心,这才提防的松懈了一些。 开春后,玉竹在院里种了一些草药,还跟着府上的大夫学了一些医理。或许他天生就聪明,再加上对侍弄草药很上心,慢慢的便跟着大夫当起了副手。 这么一来,连带着刘伯叔也耳濡目染,倒是学了不少医理。后来刘伯叔索性让人把府里闲置的两处偏院都辟了出来,拨给玉竹重草药。 刘璟看他有事可做,便也没插手。 时间飞快,昔日的少年,终于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转眼间距离柳岸初到帅府已经有近两年了。这年的秋天来的格外早,初秋的时候京城便有了些寒意。 柳岸和金路生都像抽条的小树,用了不到两年的功夫,身量便已长成了不少,除了面上仍显稚嫩之外,身形已经全然没了小少年的影子。 再加上这两年的训练,两人都和刚入府时判若两人,那股子纤弱劲儿早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初长成的少年特有的劲瘦。 校场边上,刘璟和杨峥并肩立着,远处的将士们围成一圈,将柳岸和金路生团团围住,两个少年相互对峙,像是两头盯紧了猎物的小豹子。 “赌不赌?”杨峥问道。 “一个月的饷银,柳岸赢。”刘璟道。 场上金路生突然飞扑,柳岸躲闪不及,被扑倒在地。 “哈哈哈哈!好样的!”杨峥拍手叫好。 “空有蛮力,别高兴的太早。”刘璟冷静的道。 杨峥不及反应,便见场上的形势陡然急转,柳岸一个反扑将金路生摔在地上,继而反剪住对方的双手,膝盖一顶,将人压在了地上。 恩公,我没想撩你_50 “看吧,说什么来着!”刘璟嘴角带着笑意冲场上的少年走去。 杨峥挑了挑眉,紧随其后。 金路生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直到杨峥走近轻轻踢了他一脚,这才耷拉着眼皮起来。 而另一边,刘璟负手立着,问道:“你替我赢了杨峥一个月的饷银,说罢,想要我怎么谢你?” 少年这会儿长高了不少,只比刘璟矮了小半个头,五官也长得更开了些,面孔的棱角变得十分分明,整个人比两年前显得更加凌厉了几分。 但是对着刘璟的时候,柳岸身上的凌厉便全都没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力克制仍掩饰不住的亲昵和依赖。 柳岸郑重其事的想了片刻,道:“去年说带我打猎,可我骑射没练好,要不今年去?” “怪不得这几个月箭靶特别废,原来都是你干的?”刘璟道。 柳岸笑了笑,问道:“行吗?” “行行行!”刘璟道:“都依你。” 少年闻言满心欢喜,伸出胳膊想要抱刘璟一下,但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生生忍住了。而后他大叫一声转身朝后跑去,远远的冲着金路生一跃,整个人把对方扑了个结实。 金路生打输了原本就不痛快,被柳岸这么一闹抱着他又要动手。两人你来我往的果真又打了起来。 杨峥冷眼旁观,显然也没打算拉架。一旁还没散去的士兵们吹着口哨叫好,显然见惯了这一出。 夕阳渐渐落下,笼罩了整个校场,场上的两个少年打的难分难舍,却又浑身透着无比轻快的恣意和洒脱。 刘璟望着被揍了一拳还哈哈大笑的少年,心里骤然一软,可随即又拧起了眉头。明明很期待他长大,却又巴不得他永远长不大。 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终究是有尽头的。 前方等待着柳岸的,必然是满途的荆棘和泥沼。 但是好在,有他陪着,总不会让柳岸独自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 第39章 秋风乍起, 几片黄叶零星掉落。 一只成年的鹿骤然惊觉, 撒腿朝着丛林深处跑去。 紧接着一匹深棕色的马尾随而去, 马背上一个一袭劲装的少年,身后背着箭筒,手里握着弓, 速奔跑的猎物, 随时做好了拉弓射箭的准备。 少年瞅准了时机,拉弓的手突然松开, 离弦之箭精准的朝着猎物飞去,几乎是与此同时,那只鹿骤然倒地。 “哎呀!!!”柳岸长叹一声, 眼睁睁看着另一只箭在自己之前射中了那只猎物, 而他自己的箭则堪堪晚了那么一步,待射中猎物的时候猎物已经倒下了。 柳岸调转马头, 果然看见不远处刘璟正坐在马上,手里的弓刚刚落下。刘璟见他那副懊恼的神色,似乎颇为得趣, 故意开口逗他道:“算你的好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话一出口柳岸更是气恼, 追了半天的猎物被人半路截了胡,而且看样子对方明显就是故意的。 少年二话不说,扔了弓,又解掉了身上的箭筒,一夹马腹朝着刘璟冲去。撞上对方了, 他一扯缰绳,纵身朝着马上的刘璟扑了过去。 刘璟早有准备,在少年飞扑而至的时候,伸手一捞,打算将少年接住。没想到马突然不乐意了,一尥蹶子,两人身子一偏双双跌了下去。 刘璟怕柳岸被地上的石子儿硌到,搂着人就势一滚,自己垫在了对方身下。可柳岸显然没打算作罢,就着姿势对刘璟一顿毫无章法的乱打,直惹得刘璟连声求饶。 “嘶……”刘璟眉头一皱,有些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柳岸见状怔了一下,然后帮刘璟解掉了身上的箭筒,却没打算就此罢休。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跟你抢了!”刘璟突然抓住柳岸的手道。 柳岸这会儿正居高临下的骑在刘璟身上,双手骤然被制住,没了主动权,但他显然还没解气,就势一低头便要去咬刘璟的手。 刘璟被他吓了一跳,口中惊道:“连咬人这套你都学会了!我看金路生那套乱七八糟的,你现在真是一样也没落下。” 他说着骤然翻了个身,扣住柳岸的双手将其按在了柳岸头顶,如此柳岸再想咬人也咬不到了。 可柳岸哪肯就此罢休,这会儿被人压着也没老实,扭着身子还试图反抗,但是紧接着他突然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两人此时的姿势十分诡异,而且一番打闹,两人都气喘吁吁的,面上更是各自带着不正常的红意。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此时柳岸突然不动了,气氛一下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柳岸之所以突然不动,是因为他感觉刘璟的某个部位顶到自己了。“你……你那里……硬了。”柳岸表情有些尴尬,刘璟比他更尴尬。 刚才被柳岸毫无自觉的蹭了那么一通,不硬才怪呢。刘璟放开柳岸翻身坐到旁边,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面上的表情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概觉得气氛太暧昧了,柳岸自作聪明的道:“其实也没什么,你这个年纪该找媳妇了,不然老憋着……” “闭嘴!”刘璟沉声道。 一不小心,感觉气氛比刚才更尴尬了。柳岸挑了挑眉,终于不敢再作妖,起身拾起地上的箭筒和弓,朝那只鹿走去。 鹿躺在地上,身上钉着两只箭,显然早就已经死透了。柳岸俯身比了一下,发觉刘璟那只箭比自己那支刺入的更深,而且直取要害,不由有些惭愧。 看来这些年的仗没有白打,一出手便高下立现。 柳岸将猎物放到马上,回来的时候刘璟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可看脸色还是不太好。经历了这种事情,换成谁应该面色也不会好。 柳岸不敢再惹他,沉默的上马跟在刘璟后头,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刘璟的背影高大挺拔,看上去十分有威慑力,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柳岸即便不看他的脸也能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实际上,对于刘璟,大多数时候柳岸还是有点敬畏之心的,他偶然敢闹对方的时候,也都是确定却放心情极好的情况下。 但是把人闹得生气,柳岸之前还真没遇到过。 明明这次的事情是刘璟挑事在先,可现在内疚的人倒是换成了柳岸。柳岸一本正经的内就着,压根也没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 恩公,我没想撩你_51 不知怎么的,跟在刘璟身后,柳岸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刚才那副情景。当时他倒没多想什么,可如今回忆起来,自己也不由有点脸红了。 再过几个月,柳岸就满十六岁了,他早已不是那个心如止水的少年了。和刘璟朝夕相处这么久,他心里早已不知不觉生出了许多情愫,只是他将这种情愫归于了自己对刘璟的“感激”和“崇拜”,因此并未做他想。 他也不敢做他想,总觉得那么一琢磨就唐突了自己的恩人,而他不愿做半分对刘璟不利的事情。 就如今天的事情,刘璟的态度很明显,显然是不高兴了。柳岸越想越后悔,只觉得自己不该越了那条线,并且暗下决心,往后一定要和刘璟保持距离。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庄子,刘璟一言不发的回了房,招呼也没打。柳岸则交待了人去还马,又把猎物交给了李忠。李忠见他们打到了猎物,当即着人去把猎物处理了,说是当晚就能吃到。 “李叔,路生和杨将军回来了吗?”柳岸问道。 此次来城郊,刘璟带了杨峥和金路生一起过来,那俩人也是没个正型,天一亮就不见了影,说是去打猎,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李忠道:“路生的脚踩了兽夹,伤着了,这会儿大夫刚给看完,正在屋里歇着呢。” 柳岸一听吓了一跳,后来又听李忠说伤得不重,这才勉强安下了心。不过他依旧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 金路生一见柳岸便哼哼唧唧道:“柳岸,我这回可能是要瘸了。” 柳岸瞥了一眼杨峥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凝重,当即便知道金路生伤的应该是不重,于是接茬道:“没事,你要是瘸了就不用上战场打仗了,到时候我们在前线打,你跟着玉竹哥哥在后方做军医……” “柳岸你的良心呢?”金路生瞪着柳岸道。 “没见过它,不认识。”柳岸道。 金路生抓起一个桌上的茶盏作势要打柳岸,杨峥忙开口道:“坏了可是要赔的。”金路生闻言便又将茶盏放下了。 “少帅呢?”杨峥问道。 “呃……”柳岸挠了挠头道:“回房了吧。” 杨峥闻言和金路生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都没继续追问。 刘璟自己回房之后有些心烦意乱,索性倒在榻上打算闷头睡一觉。可他一闭上眼睛,柳岸的影子便在他面前晃啊晃的,直扰得他更加坐立不安。 如今的柳岸已经长成了个半大少年,早已接近成年男人的身量,原先那股子孱弱劲儿没了,反倒更加惹人注目。 想起方才在树林那一幕,刘璟不由又有些气血上涌,忙起身饮了一杯凉茶,这才算是稍微平静了一些。 他不是柳岸,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欲/望来自何处。早在很久以前刘璟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那个少年的感觉,他在意对方,喜欢对方,渴望得到和征服对方。 他喜欢对方和自己亲近,喜欢对方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喜欢对方面对自己时那种特有的依赖和亲昵。可是他同时也很害怕,他怕对方会稀里糊涂的出于讨好和服从,而满足自己的占有/欲。 面对柳岸,刘璟第一次体会到了束手无策是什么感觉。 四人在庄子里留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返回了帅府。刘璟对柳岸的态度依旧十分疏离,柳岸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很自觉的没往前凑。 回到住处的时候,玉竹正在分装磨好的药粉,而刘伯叔在一旁任劳任怨的舂着药。 柳岸打了个招呼便跑去校场了,这些细致的活儿他不喜欢做,所以也没打算帮手。 “你说我爹要是知道我现在成了半个郎中,不知道会高兴还是生气。”刘伯叔道。 “你现在顶多算是个药童,虽然年纪大了点。”玉竹道。 刘伯叔笑了笑道:“说真的,我爹真的快回来了,上个月寄来的家书里说,北边的仗快打完了。” “打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玉竹道。 “哎,这些人整日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刘伯叔道:“我最烦当兵的,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一见面就要打人的样子。尤其是我哥还有那个贺将军!” 玉竹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刘伯叔的身后,凶神恶煞的贺将军正一脸严肃的负手立在那里。 刘伯叔觉察到了玉竹的视线,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你你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刘伯叔结结巴巴的道。 贺庆瞄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玉竹,道:“刚宫里来了圣旨,说是下个月秋猎,猎场的安全问题由少帅全权负责。”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刘伯叔问道。 “跟三少爷自然无关。”贺庆道:“但是少帅说,让玉竹和城郊庄子里的大夫一起去,若是有人受伤也好帮着一起照看。” 玉竹闻言倒是很高兴,刘伯叔则苦着一张脸说:“我哥没说让不让我去?” 贺庆摇了摇头,道:“三少爷若是想去,可以自己去找少帅说。” 刘伯叔闻言顿时耷拉下脑袋道:“我可不敢,我哥又要骂人的。” 另一边,刘璟接到圣旨的时候倒是没有觉得意外。他在京城闲了两年多,皇帝基本上没有任何的表示,如今会突然给他差事,想必也是和北边的战事有关。 刘恒远打了胜仗,不久便会班师回朝。 这个时候皇帝提拔一下刘璟,也算给刘恒远一个交待。 秋猎虽然定在下个月,刘璟现在便要开始筹备了,毕竟猎场的安全问题是容不得半点疏漏的,因为皇帝本人也会参加。 他隔天便在校场点了人,帅府内的所有征北军将士,全员参加,几天后便启程到猎场附近的庄子里驻扎。 交待完事情之后,刘璟立在校场边上没走。 柳岸远远的看着他,总觉得对方在等自己过去。但是因为刘璟之前的疏远,柳岸又有些不确定,于是便磨磨蹭蹭的走了几步,却停在那里没继续往前走,像是在确认刘璟的意思。 由于刘璟之前的纵容,柳岸在他面前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了。今日刘璟才发觉,原来柳岸心里,对自己依旧存着一份距离感,只是平日里不怎么表露罢了。 念及此,刘璟索性迈开步子,主动朝柳岸走去。 “招呼都不会打了?”刘璟沉着脸道。 “嘿嘿。”柳岸见他如此,便知他已经不生气了,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刘璟见他衣领有些乱,不由自主的伸手替他抹平,而后叮嘱道:“记得带厚衣服,在那边要待一阵子,山里本来就冷,而且有时候夜里还要巡守。” 恩公,我没想撩你_52 柳岸心里一暖,不知怎么的,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 “哦。”柳岸应道:“还是去原来的猎场吗?” “皇家有专门的猎场,不过离咱们的庄子不远。”刘璟道。 柳岸点了点头,突然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担忧,问道:“咱们只有这七八十人,到时候能行吗?若是出了纰漏,那不得杀头啊?” “别把自己脑袋想的那么不值钱。”刘璟道:“你以为皇帝会把自己的安全交给我一个不亲不近的人?” “那……难道他另有打算?”柳岸问道。 “说让咱们负责,不过是面子这么说,实际上他会带着禁军。到时候咱们只管做好咱们的,皇帝那边禁军自然会寸步不离的看好,不会出什么乱子的。”刘璟道。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有觉得有些不踏实。可他又说不清这种不好的预感究竟来源于何处,只是心里一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你……那里硬了! 刘璟:为什么你没硬?这不科学! 柳岸:……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地雷X2~~么么哒 第40章 皇家秋猎, 是皇帝为数不多的大型娱乐项目之一, 所以在筹备上还是不能太马虎。 虽然刘璟知道所谓的“负责安全”只是面上说说, 可他还是不能草草应对。一来既然是面上说说,那面上反倒越要重视起来,二来他没有草草了事的习惯, 征北军也不是吃干饭的, 既然做就必然要做到位。 几天后,刘璟带着他的人去了郊外的猎场, 当天便安排了人去清查猎场内的情况。 有了金路生之前被兽夹伤到的经历,这次杨峥专门带着一队人清理了场内的兽夹还有陷阱,以免开始狩猎后有人因此而受伤。 猎场的外围到时候会有禁军把守, 刘璟的人只需要协同便可。但他依旧命人标记了几个需要重点看守的地方, 防止有人混入猎场。 刘璟带着柳岸一起,把猎场周围以及到时候需要搭营的地方都指给他看, 并且告诉他哪个环节是容易出现纰漏的,以及出现问题后该如何及时应对。 “搭营需要这么大一块地方,宫里会来那么多人?”柳岸问道。 “也不会很多, 陛下、内侍、禁军再加上京城颇为得势的公子们。咱们这位陛下和几位王爷都不算亲近,唯一比较宠信的六王爷, 去年就藩去了池州,太子年纪小应该也无法参加。”刘璟道。 “宫里的娘娘们不来看热闹?”柳岸问道。 刘璟笑了笑道:“你还惦记着宫里的娘娘?” 柳岸被他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忙辩解道:“我连她们的美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们是胖是瘦, 是黑是白,我惦记她们做什么!” 刘璟就势问道:“那你想惦记什么样的?胖的还是瘦的?黑的还是白的?高的还是矮的?” 柳岸果真仔细想了想,而后耳根一红,意识到了什么,耍赖道:“想套我话,我才不说呢!要说你先说!” “瘦的,白的,高的。”刘璟道。 柳岸没想到对方还真说,当即有些慌乱的摆了摆手,道:“我去看看他们……”说罢便同手同脚的转身跑开了,跑了老远手和脚才调整过来。 转眼间,秋猎的日子便到了。 这日一早,刘璟便带人把诸事都提前做了安排,晌午的时候宫里的人便浩浩荡荡的到了围场。此时主要的营帐早已搭好,皇帝及前来参加秋猎的王公贵族们先歇了个晌,而后秋猎才算正式开始。 刘璟带了一队人随侍皇帝左右,杨峥则带着柳岸他们远远的守在外围。 首场围猎皇帝没有上场,只是穿着武服做了个样子,然后宣布了第一场比赛的彩头,谁第一个狩到猎物便可获得丰厚的赏赐。 “隔得太远,看不清陛下长什么样啊!”金路生眯着眼朝人群的方向看,充满了好奇心。 杨峥笑了笑道:“下场比赛,你和我一起代表征北军上场,若是表现够突出,陛下会亲自夸奖你的。” “杨将军,第一场若是要你上,这彩头肯定是咱们征北军的吧?”柳岸道。 征北军中,骑射除了刘璟之外,杨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说起来柳岸和金路生和杨峥初识之时,还是因着一支箭的缘故。 “你真以为这第一第二是可以争来的?”杨峥道:“这头场比赛该哪家的公子拿第一,众人心里都有数,其他人不过是配合一下,没人会真的争抢。” “啊?这么虚假!”金路生感叹道。 柳岸是个通透的,听杨峥这么一说便明白了大概,当即觉得这所谓的秋猎,实在是无趣的很。 “那咱们上场的时候,要怎么办?”金路生问道。 “怎么高兴怎么办,都随你。”杨峥道。 金路生这下眼睛放光了,道:“那你好好射箭,咱们把他们都比下去!” 杨峥笑了笑道:“行!” 刘璟在那边陪着皇帝走了个过场,大概是觉得无趣,便不由自主开始到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人。 而柳岸他们看了一会儿热闹,待人都进了猎场便也各自散开,骑着马在猎场外围巡视。 没想到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禁卫大喊,说是有人已经打到猎物了。柳岸和杨峥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没想到真有人这么有本事。 金路生素来爱看热闹,听到消息后迫不及待想去看看这拿到彩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柳岸心里也讶异,原以为这所谓的第一个彩头既然已经是大家不约而同内定的了,想必要折腾好大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 到底是这个拿彩头的人果真有本事,还是这彩头被“不守规矩”的人抢了去? 众人到了营地附近,却也没有靠太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只见拿了彩头的是个高大英武的青年,他射中的第一只猎物是只灰兔子,虽然猎物普通,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中,可见是有些本事的。 恩公,我没想撩你_53 “杨将军。”柳岸偏头问杨峥:“这个人,是不是该拿这个彩头的人?若不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得罪人?” 杨峥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京中这些青年才俊我都不认识,这个恐怕得问少帅才行。”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正说着话呢,刘璟就过来,他走到柳岸身边道:“这个人叫潘文杰,是如今的太子少保,他的父亲潘行之是陛下做太子时的少保,如今是太保,官居一品。” “这么大的官啊!这父子俩厉害!”金路生感叹道。 “太子少保拿了这个彩头,倒是合情合理。”柳岸道。 刘璟闻言看了一眼柳岸,转而对杨峥和金路生道:“你俩准备一下,去吧,待会儿禁军的副统领亲自上阵,别输的太难看。” 两人闻言便跃跃欲试的去了。 柳岸看了刘璟一眼,只觉得对方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这两年被闷在京城,刘璟虽然心有不甘,但大多数时候都刻意藏锋,不爱出风头,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这种比试,刘璟自然不便亲自上阵,可他派了骑射之术最好的杨峥,显然是要争一争这个彩头了! 联想到之前听玉竹说过,征北军主帅刘恒远快要凯旋而归了,看样子刘璟不需要再隐藏自己的锋芒了。柳岸甚至有一种预感,可能过不了多久刘璟就要离开京城了。 这柄利刃,终究是藏不住的,还是要放到该放地方去。而刘璟似乎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京城终究不是他的长留之处。 “一会儿我还得去前头晃一晃,你一个人不要乱走。今天来的这些人,水深着呢,别让他们注意到你。”刘璟叮嘱道。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待刘璟离开后,自己骑着马去了猎场外围。 第二场狩猎很快便开始了,金路生作为杨峥的副手和他一起进的猎场。杨峥是冲着今天下午的头彩去的,所以十分卖力。 金路生骑射不算出众,但胜在和杨峥有默契,所以俩人一起配合,胜算非常大。 看刘璟的样子,虽然志在必得,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知道杨峥的实力,所以丝毫不担心,可同时他对于所谓的“头彩”也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杨峥的成绩不难看,对他而言就够了。 柳岸对于结果还是有所期待的,所以他骑着马绕着猎场周围转悠了个把时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策马往回赶。 没想到远远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杨峥,他后头还跟着几个禁军护卫,柳岸一惊之下策马上前,靠得近了才发现杨峥马上还有一个人,竟是金路生。 “怎么回事?”柳岸看了一眼金路生,对方后背斜插着一支箭,正趴在杨峥怀里,倒是还睁着眼睛。 “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的射偏了箭!”杨峥咬着牙道,几人眼看到了营帐门口,里头的人早已得了通报,早早便出来候着了。 柳岸一看玉竹稍稍松了口气,帮着杨峥把金路生从马上弄下来,金路生估计是疼得狠了,皱着眉头直嚷嚷。 杨峥伸手便要抱着金路生进去,金路生却抓住他的胳膊道:“还没完呢,你要是不回去,我死不瞑目!” “闭嘴!你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回去?”杨峥被他这口不择言的话气的眼睛都红了,却又不敢硬来,生怕不小心让他的伤口加重。 “这要是打仗,你总不能因为同袍战死了就撤退不打了吧?”金路生也不知道对那个彩头有多大的执念,背上都插着箭了,也不想放弃。 杨峥本就心烦意乱,被他一口一个“死”啊“死”气得快冒烟了,偏偏这会儿又担心的要命,还不能生气。 玉竹查看了一下箭插入的位置,对杨峥道:“应该没伤到要害,放心吧。” 金路生又急又疼,一头的冷汗,唇色发白,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杨峥,道:“快回去啊,不能让别人抢了头彩!” 杨峥当真是拿他没办法,好在听了玉竹的话心下稍安了些,看了柳岸一眼,算是将金路生托付给对方,继而一翻身上了马背,朝着猎场疾驰而去。 金路生倒也命大,这一箭射的很偏,而且因为角度倾斜,力道也很一般,所以果真如玉竹所料,并未伤到要害。 庄子里的大夫也在场,两人联手帮金路生拔了箭又处理了伤口,没一会儿的功夫,金路生脸色便好看了不少。想来之前脸色难看也不是伤重,而是背后插着箭所以吓着了。 待回过神来之后,金路生又开始担心杨峥那边了,直唆使柳岸去看看结束了没有,说是杨峥要是没拿第一,自己这下可就白挨了。 柳岸被他念叨的哭笑不得,只得起身去看,没想到刚出了营帐便险些和杨峥撞了个满怀。 “他没事了吧?”杨峥捉着柳岸肩膀问话,可是却也等不及对方回答,松开手大步朝帐子里走去。 金路生正趴在榻上,一看杨峥进来了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杨峥皱了皱眉,见他没什么大碍这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开口道:“锣一响我就来了,没等到他们看结果,但是应该差不了吧。” 金路生这才舒了口气。杨峥却走到榻边坐下,捏着他的手道:“可把我吓坏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非把那个瞎了眼的找出来射成筛子!” “哈哈哈。”金路生没心没肺的笑道:“就你厉害!” 柳岸得了金路生的叮嘱,自然要去看看结果,否则以金路生的性子,恐怕会忍不住自己爬起来去看。 没想到他刚走了几步,却觉得腿一沉,低头一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个五六岁的小娃娃,二话不说抱住了他的腿。 “你……是谁家的孩子?”柳岸伸手去扒拉那孩子的手,没想到小家伙力气不小,硬是不放。柳岸怕没个轻重把人弄伤了,只好任由对方这么抱着。 “你叫什么名字啊?”柳岸俯身问道。 “李越!”小娃娃开口道。 姓李的小娃娃,五六岁……柳岸心里快速的想了一遍,得出了一个了不得的结论。 这朝中能把家里的孩子带到猎场上来或许大有人在,可是碰巧又姓李的恐怕就没什么人了。至少在柳岸看来,如今他能对上号的只有一个人。 柳岸记得皇帝此行是带着儿子来的,而且那孩子的岁数应该也在五六岁左右,正好也姓李。 这抱着自己的腿不撒手的小娃娃,是当朝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怎么我戏份这么少? 刘伯叔:哥你就知足吧,我感觉我可能好几章都露不了脸。【失落.jpg】 第41章 柳岸是家里的独子, 而且自小就是个人精, 即便是玩耍也多半是和比自己年长的孩子, 对付这么小的孩子,他还真是没什么经验。 恩公,我没想撩你_54 不过没经验不重要,最主要的是, 即便有经验, 柳岸也不太想和眼前这个小孩儿扯上什么关系。 他自己身份本来就敏感,最怕的就是出风头, 若是和这个小孩儿搅和到一起,不出一天的功夫,所有来狩猎的王公贵族都会知道这件事, 那柳岸势必会站到风口浪尖上。 柳岸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办法摆脱这个孩子的纠缠。 “你抓着我的腿干嘛?”柳岸弯下身体,低声问道。 “要你陪我玩儿。”李越奶声奶气的道。 “那你先放开。”柳岸道。 “你不许跑。”李越道。 李越倒是听话, 果真放开了柳岸的腿,却改抓衣摆了。这孩子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已经懂事了, 柳岸总不能来硬的,所以只能想法子把人哄走。 “怎么没人看着你啊?走丢了怎么办?”柳岸问道。 “我认得路, 不会走丢。”李越仰头看着柳岸道。 “可是,你家大人找不到你,该着急了。”柳岸道:“你如果不快点回去,那负责照看你的人,可能会被打板子的。” 李越闻言皱了皱眉头, 认真思索了片刻,有些闷闷不乐的松开了柳岸的衣摆,道:“你是为了骗我走,才这么说的吗?” 柳岸闻言一怔。李越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孩子特有的干净纯真,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柳岸突然觉得有点惭愧。 “嗯。”柳岸索性坦白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李越瘪了瘪嘴,而后抬手挥了挥道:“再见,漂亮哥哥。” 柳岸闻言有些瞠目结舌,“漂亮哥哥”这种称呼,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殿下,可找到你了,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一个男人从远处跑向李越,十分关切的俯身查看了一番,确认李越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柳岸不欲纠缠,转身欲走,没想到男人却叫住了他,道:“你是征北军的士兵吧?” 男子衣着不凡,看起来并不是内侍或者寻常侍卫,想必是个有官职的人,所以柳岸也不好过于怠慢,只得停住脚步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男人拉着李越的手朝柳岸走了过来,而后拱手道:“方才多谢小兄弟帮忙照看殿下,否则还不知道殿下会跑到哪里去,这荒郊野岭的若是遇到危险,在下真是不知道该如何交待了。” 柳岸客气的笑了笑道:“分内之事。” 这时一个禁军护卫跑来道:“潘少保,方才那场狩猎的成绩出来了,征北军的杨将军拔了头筹,陛下让来请您,问您是否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男人答道。 待护卫离开,柳岸有些惊讶的道:“你是上一场拿了彩头的那位潘少保?” “侥幸罢了。”潘文杰谦虚道,“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你们的人拔了头筹,不知道陛下有什么赏赐。” “多谢潘少保,我就不去了。”柳岸道。 柳岸可不打算掺和,既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他便打算去回给金路生了。至于去看热闹,柳岸觉得自己今日气运不顺,恐怕去了会节外生枝。 潘文杰闻言也没勉强,倒是一旁的李越有些失落,抬头看了一眼潘文杰,见对方没什么表示,便闷闷的低下了头。 说不上为什么,自见了李越之后,柳岸就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孩子出现的莫名其妙,十分不符合常理。 一个五岁的太子爷,按道理手底下的人该寸步不离才是,再看潘文杰也不是粗枝大叶的人,怎么会出了这种纰漏,险些将人看丢了呢?实在是费解。 不过柳岸倒也没想太多,他和潘文杰素未谋面,理应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恩怨,况且让自己无意中撞见太子,这实在是算不得坏事,若是换了其他人,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回到金路生养伤的营帐时,玉竹正好熬了些药给送过来。杨峥接过药碗吹了吹,打算亲自喂金路生喝药。 “你俩拿了头彩,估计一会儿赏赐就该下来了。”柳岸道。 “啊!”金路生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杨峥道:“你太棒了!快把药搁下,去领赏去!” 杨峥却依旧端着药碗道:“不去,咱们风头已经出了,谁还稀罕那点赏赐啊,你要缺银子,我把我的饷银都给你。” “哎呀,我想让你去!”金路生道。 “先喝药,喝完了再说。”杨峥道。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扯了好一会儿,杨峥依旧不肯去,金路生拿他没法子,便不轻不重的又和他吵了几句。 最终杨峥也没去,因为皇帝派人来传了口谕,说是夜里要专程设宴,为今日大出风头的潘文杰和杨峥、金路生庆祝。 当夜的宴会,刘璟自然是要参加的,同样出席的还有杨峥和潘文杰。 潘文杰看着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但是整个人英武不凡,一看便是个练家子,想来这个太子少保确是名副其实。 皇帝对潘文杰和杨峥大加赞赏了一番,而后又对刘璟好一番褒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先前对刘璟有多器重。 众人正客套着,门口突然钻进来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小家伙直奔主位的皇帝而去,一头钻进了皇帝怀里。 皇帝看着年纪也不大,还不到而立之年,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子嗣,因此十分宠爱,就连秋猎这种热闹都不嫌麻烦的带着小太子一起来。 “父皇……”李越坐在皇帝腿上,搂着皇帝的脖子磨蹭了一会儿,似乎不太高兴。 皇帝耐心的问道:“越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李越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人,委委屈屈的问道:“父皇赐宴,怎么不请漂亮哥哥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显然没人知道这个漂亮哥哥是谁。 这时潘文杰突然开口道:“回陛下,今日我与太子在猎场外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军中的小兄弟,太子与他颇为投缘,想必是很喜欢。” “哦!”皇帝点了点头道:“那潘少保派人去把那小兄弟一同请过来吧。既然太子喜欢他,便调到东宫伺候太子。” 刘璟和杨峥对看了一眼,却均为想到这太子口中的漂亮哥哥竟然就是柳岸。 另一边,柳岸则陪着金路生、玉竹一起在营帐里用饭。金路生伤的不重,血也没流多少,除了扯到伤口还有点疼之外,基本上没什么大碍。 恩公,我没想撩你_55 三人当年的情谊本就难得,如今一同进入了征北军,一年多相处下来,情谊更是比从前更为坚固。 “这个杨将军当真是英雄少年,更重要的是为人仗义,是可以托付生死之人。”玉竹道。 金路生听玉竹夸杨峥,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不经意的道:“他这个人吧,也不是没有缺点,哈哈哈。不过他的骑射确实厉害,我是没见过少帅的骑射,反正在我见过的人里,杨峥是没人能比的。” 柳岸轻轻嘬了一口酒道:“少帅比杨将军的骑射,勉强厉害一点点吧。” 玉竹哈哈一笑,不想评价这两个无缘无故开始攀比自己老大谁更厉害的幼稚鬼。 这时营帐里突然进来个人,三人抬眼一看却是贺庆。贺庆打了个招呼坐到玉竹旁边,开口对柳岸道:“外头有个内侍来传话,说皇帝要见你。” “啊?”贺庆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俱是愣住了。 “皇帝见我干嘛?他又不认识我。”柳岸道。 金路生和玉竹也有些讶异。贺庆见状安慰道:“少帅和杨将军都在呢,想必不是什么坏事,你只管放心的去便是。” 柳岸闻言一颗心顿时安下了不少。刘璟和杨峥都在皇帝那里,若是事有蹊跷,对方不可能坐视不理。况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皇帝要见他,他能不去吗? 就算是皇帝要杀他,他也不能说个不。 况且,柳岸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是当今皇帝做太子时的少师,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父亲与皇帝的年龄差距没那么大,可这个师徒情分却是实打实的。 无论如何,皇帝应该不会对自己有敌意才是。再说了,皇帝要见他,也未必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毕竟此事刘璟不说自己不说,很难有第三个人知道。 怀着忐忑的心情,柳岸跟着内侍一起去了皇帝设宴的营帐。 柳岸抬脚踏进去的时候,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躬身行礼之后,偷偷拿眼瞥了一眼刘璟,却见对方一脸震惊和愣怔,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来。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找自己来,难道刘璟不知道? “陛下,这位便是太子殿下口中的那位漂亮哥哥。”一旁的潘文杰介绍道。柳岸闻言一怔,意识到此事竟然是因潘文杰而起。 一瞬间他心念急转,想起了下午见到太子之后心里的疑问,那点疑惑此刻终于得到了证实。他几乎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自己遇到太子以及来见皇帝,应该都是潘文杰安排的。 可是,潘文杰与自己素未谋面,为何要算计自己?对方算计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来不及想得更深,便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太子与你有缘,朕刚刚已经知会过潘少保,自今日起便将你调到东宫,往后跟随太子左右。”皇帝道:“不过,既然你是征北军的人,此事还是要征询一下刘璟的意见。” 柳岸穿着征北军的军服,而且刘璟又正好在场,皇帝在这个当口,万没有不打招呼就抢人的道理。 李越这会儿坐在皇帝腿上,笑盈盈的瞅着柳岸,似乎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 “刘璟?”皇帝见刘璟沉着脸色不说话,便出声提醒他,显然在等他的答复。 刘璟这会儿拧着眉头,目光却一直落在桌上的杯盏之上。此时若是他答应了,柳岸便要跟着太子回宫,若他不答应,却又不符合常理,皇帝必然会不悦,而后若是要深究,反而会将柳岸置身于险地。 一个普通士兵,皇帝要给太子当护卫,别人求都求不来,刘璟为何要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拒绝? 这一层不仅刘璟想到了,柳岸和杨峥显然也都想到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若刘璟稍有理智,此刻便该答应皇帝,至于其他的事情,此后再慢慢想办法。 可刘璟此时并没有多少理智,因为皇帝要走的人是柳岸。 柳岸转头看向刘璟,心里也默默捏了把汗。他自然是不想进宫的,不止是怕惹上是非,而是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刘璟。但是他心里也知道,刘璟不能拒绝,因为开口要人的是皇帝。 皇帝没想到刘璟会犹豫,于是下意识抬头看了柳岸一眼。少年这会儿正侧头看着刘璟,侧脸的轮廓在烛火的映照下带着柔和的光晕。 “哐当!”一声。 皇帝身前的几案险些被碰翻,桌上的酒樽倒了,酒洒了一桌。原本坐在皇帝腿上的李越,被人骤然放下,正坐在一边发蒙。 在场的几人不由都一怔,刘璟双眼微眯,显然没反应过来。而坐在另一边的潘文杰,则垂着双目,轻轻叹了口气。 只见皇帝几乎是有些失控的大步朝柳岸走去,然后上前一把按住少年的肩膀,继而终于看清了少年那张精致的脸。 先前柳岸进来的时候一直躬身低着头,若非他抬头去看刘璟,皇帝并没有机会看到这张脸,如今对方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皇帝的举动太过反常,柳岸吓了一跳。而一旁的刘璟见状直接愤愤起身,杨峥则费力的拉住了他的手腕,而后用力一握,提醒他不要冲动。 “你……”皇帝怔怔的看着柳岸,一双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就那么抓着柳岸的肩膀,力道大的惊人,柳岸感觉自己的肩膀几乎要让他捏碎了。 看着文绉绉的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然而柳岸尚未想到该怎么应对眼前局面,便骤然怔住了,因为皇帝那双泛红的眼睛一眨,一滴眼泪滚落,骤然砸在了柳岸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好气哦,可是还不能打人!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地雷x2~~么么哒(づ ̄ 3 ̄)づ 感谢“长夜未央”宝宝 +25营养液~~么么哒(*  ̄3)(ε ̄ *) 第42章 柳岸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 由于两个人距离太近, 对方那滴眼泪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当他再次抬眼的时候, 却并未在对方面上看到泪痕,只有那双泛红的眼睛,昭示着对方方才确实落泪了。 皇帝那双尚算年轻的眼睛里, 涌现出一抹浓烈的茫然和悲戚。只短短的一瞬间, 柳岸便觉得不忍继续与之对视。 很多年以后,柳岸都没有忘记那个眼神。人间至情, 离合悲欢,落到谁的身上都逃无可逃,无论你是升斗小民, 还是九五之尊。 皇帝很快便放开了柳岸, 微微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距离。他眼中的那丝迷茫很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仿佛方才目光中的脆弱和悲戚都是柳岸的错觉。 “叫什么名字?”皇帝声音很轻,好像生怕吓着少年。 “柳岸。”少年答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56 “改过名字?”皇帝又问。 柳岸一怔, 坦白的答道:“十岁那年,改过一次。” 皇帝点了点头, 道:“杨柳岸,是个好名字。” 皇帝话音一落,营帐之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在场的几人中,潘文杰低着头没有特别的反应,杨峥一脸迷茫, 刘璟和柳岸则是大为吃惊。 柳岸并没有说自己姓杨! 皇帝竟然知道他的身份。 柳岸还活着的事情,刘璟和自己都不可能传出去,他几乎可以断定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皇帝怎么会知道? 除非……除非皇帝认识自己。 可是自己当年离开京城的时候只有七岁,过了近九年,他早已从一个幼童长成了半大的少年,模样肯定变化很大,不可能有人一眼就认出他。 柳岸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恍然大悟。 皇帝当然不记得他,可是皇帝记得柳岸的父亲。他从前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稍一琢磨,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和父亲长相少说也有五六分相似,小时候倒觉不出来,如今长大了,恐怕更像了几分。但凡是与杨敏行相熟的人,只要见到长大后的柳岸,必然会认出他来。 刘璟先前不让他在御前走动,恐怕也有这份顾虑在,只是没想到皇帝会提出来要见他! 营帐里安静的令人窒息,这时坐在席间一脸愣怔的小太子似乎觉察到了气氛有些不对,爬起来径直朝潘文杰跑了过去。 “父皇是不是生气了?”李越小声问道。 潘文杰不答反问:“殿下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小,但是营帐内太/安静了,所以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皇帝如梦方醒一般,眉目染上了一抹厉色。 “越儿,过来!”皇帝突然开口道。 李越看了一眼潘文杰,继而朝着皇帝走去。 “朕问你,今日你为何会遇到这位哥哥?”皇帝问道。 “儿臣跑丢了,不小心撞见的。”李越道。 皇帝扫了一眼潘文杰,又问道:“当时没有人陪你吗?” 李越摇了摇头,道:“只有儿臣一个人,后来潘少保才找到了儿臣。” 皇帝闻言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去外头叫个侍卫,把太子带下去休息!” 一旁的内侍闻言便出去找了个侍卫,太子似乎感觉到了皇帝不太高兴,也没闹腾,乖乖的被侍卫领着走了。 太子一走,整个营帐内的温度骤然便降低了许多。 “朕问你,可否愿意随朕回宫?”皇帝问道。 柳岸一怔,抬眼看向对方,只见对方目光深邃,竟是有些让人看不透。 皇帝望见柳岸神色,又道:“你父亲曾是朕的少师,都说虎父无犬子,想必你的才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若是进宫,来日或可做越儿的少师,也算是子承父业。” 柳岸垂眸道:“卑职无能,恐无法胜任。” 皇帝有些意外,道:“你是不愿意?” 柳岸心念急转,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猜不透皇帝的心思,所以无法断定对方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因此他不敢贸然,唯恐触怒了对方,连累了在场的刘璟和杨峥。 “也好。”皇帝叹了口气道:“那种地方,你父亲都不愿意久留,你恐怕也不会喜欢的。” 柳岸闻言只得默不作声。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皇帝道。 皇帝说罢再也没看柳岸一眼,而是转身回到席位上,拿起了一杯已经冷透了的茶。伺候的宫女大概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添茶水,所以皇帝只沾了沾唇便骤然将茶杯摔在了地上。 伺候的内侍和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杨将军去知会一声禁军,就说今晚奴才们伺候不周,朕心甚怒,这营帐里头的,全都拖出去,一个不留。”皇帝冷冷的道。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众人都是一惊。奴才们闻言更是顿时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杨峥下意识的看了刘璟一眼,而后便依言而行。片刻后,有禁军进来,将营帐里的内侍和宫女一并拖了出去。哭喊声没持续多久便停了,想来是就地解决了。 账内一片冷肃,柳岸甚至闻到了账外飘来的血腥味。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权利的威压,天子一怒血流漂杵,想来竟也不算夸张。 账内没有了伺候的宫人,越发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瞥了一眼潘文杰,对方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杨柳岸,在此之前,这世上有何人知道你还活着?”皇帝问道。 柳岸闻言心中不由一紧,暗道皇帝问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要杀人灭口? “你在刘璟麾下,他自然是知道的。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知道吗?”皇帝又问。 这回柳岸摇了摇头道:“回陛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在场的杨峥确实不知情,而知情的贺庆和李忠都不在场,柳岸不知皇帝的用意,自然不会将他们牵扯进来。 “很好。”皇帝道:“出了这个营帐,你依旧是柳岸,杨家已经在两年前就……没有人了。” 皇帝此言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先前被处死的宫人,已经说明了皇帝的态度。既然柳岸不进宫,那便不该有人知道他的存在,知道的人,要么能保证守口如瓶,要么就是死。 “潘少保,朕的话,你听明白了吧?”皇帝问道。 “臣遵旨。”潘文杰忙道。 皇帝又道:“你身为太子少保,今日却在猎场附近纵容太子一人玩耍,是为失职之举,罚半年俸禄。” 恩公,我没想撩你_57 潘文杰双膝跪地对着皇帝一拜,道:“谢陛下恩典。” “若有再犯,休怪朕不念旧情。”皇帝道。 潘文杰赶忙应是,继而又拜了一拜。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累了,于是背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在场的人无不松了口气。柳岸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由想到了对方面对自己时那个凄怆的眼神,一时之间,对皇帝既是同情又有疑惑。 潘文杰起身朝账外走,和柳岸擦肩而过的时候,短暂与对视了一眼,目光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那短短的一瞬间,柳岸心里便彻底明白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潘文杰设的一个局,只是这个局并非单单冲着柳岸来的,看起来倒像是在设计皇帝。 可柳岸想不明白,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为何值得潘文杰不惜触怒龙颜也要冒险一试。 换句话说,就算是皇帝认出了自己,那又如何?一个旧臣的儿子,对于皇帝而言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别的价值? 柳岸来不及多想,便被刘璟轻轻一推,然后随着对方一起走出了营帐。 外头已经起了凉风,但是混合着秋草香气的夜风,并没有将新鲜的血腥味带走,反倒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潘文杰出了营帐之后没走几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步伐,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朝自己的营帐行去。 柳岸注视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今夜,惨死的是几个无辜的太监和宫女,来日又会是谁? 冰凉的手指骤然被一股暖意包裹,那股暖意继而缩紧,几乎要将柳岸的手捏疼了。柳岸侧头一看,刘璟正立在自己身侧,那双眼睛透过昏暗的夜色正默默地看向他。 对方目光中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偏偏一句也没说出来。但是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柳岸便已明白了。刘璟的恐惧愤怒和懊恼,柳岸都感同身受。 他们无非都是想在方才那样的境地,能护住对方,可却又苦于无能为力。 “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不吉利。”刘璟说罢牵着柳岸朝他们住的营帐行去。 杨峥跟在刘璟身边,显然对今晚的事情一头雾水,却又不好贸然相问,只得斟酌着小声问道:“陛下不会杀我灭口吧?” “他既然不动你,便是将你的命交给我了。”刘璟道:“他心里明白,你若是不值得信任,我自然会了结你。” 杨峥恍然大悟,又问:“是不是潘文杰搞得鬼?” 刘璟嗯了一声,继而冷冷的道:“这件事,陛下不计较,我计较!姓潘的既然不知好歹,我便让他知道一下动我的人是什么后果!” 柳岸闻言却是一皱眉,只觉得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漏掉了其中的某个关键。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有事耽误了更新~~现在补上~~还有几个没有解释的点,下一章会解释清楚哒~ 另外,柳岸的父亲不是渣男~骗婚什么的,不会有哒~~23333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如梦”宝宝的营养液 1~~么么哒 第43章 这一夜, 对于许多人来说, 注定是无法成眠的一夜。 先前处死内侍和宫女的时候, 许多人都听到了凄厉的哀求和惨叫,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询问。大家都知道皇帝发怒了, 也知道出了人命, 可都默契的装作一无所知。 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先前设宴的营帐中, 皇帝一人面对着杯盘狼藉的席案,醉意浓重的倚在案角,手里捏着一个空了的酒杯。外头的侍卫没有得到传召, 谁也不敢进去打扰他。 夜色渐深, 营帐中不时传来男人压抑的抽泣,站在账外的侍卫面面相觑都面色凝重, 却没有人敢进去看一眼。 刘璟怒火攻心,回营帐拿了佩剑便要去找潘文杰。他虽然心思没有柳岸细腻,可也敏感的觉察到了今夜发生的一切, 很显然与潘文杰脱不了干系。 柳岸当然也想解开心中的疑问,可是冲动行事显然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更何况,连皇帝都没有计较潘文杰的所作所为,这其中必然是有缘由的。 否则,恐怕今晚被处决的人中,潘文杰会是第一个。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柳岸死命拽住刘璟的手, 劝道:“你如果和潘文杰起了冲突,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刘璟略微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戾气,望着柳岸道:“他明知道你是我的……是我征北军的人,连招呼不打一声就把你带到陛下面前,今晚陛下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如果他要你进宫,我能拦着得住吗?” 这件事柳岸当然也后怕,好在皇帝没有执意要他进宫。 “可是皇上没有要我进宫,而且他的意思很坚决,要我隐姓埋名,不得暴露身份,甚至不惜把在场的宫人都杀了。”柳岸道:“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潘文杰在利用我算计他,可他为什么没有处置潘文杰?” 刘璟闻言也觉得有些说不通,虽然潘文杰是潘太保的儿子,并且如今是太子少保,可欺君是大罪,即便是潘文杰的父亲,皇帝也未必下不了手。 这么大的罪,只扣了半年的俸禄,皇帝也太过手软了。刘璟略一冷静下来,便意识到今晚的事情存在太多的蹊跷之处。 柳岸见他面色稍缓,又道:“这其中,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太多,贸然出手,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你先冷静一下,等我们把事情想清楚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刘璟闻言望着柳岸问道:“你能想清楚吗?潘文杰为什么会认识你?陛下为什么不动他?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为什么对两年前漓州的事情只字不提?” 柳岸闻言摇了摇头,他当然想不明白。 “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身后还有征北军将士和你,我不会拿你们的安危冒险。”刘璟道:“但是今夜我必须要去见潘文杰,等回了京城再想找他算账,恐怕就难了。” 秋夜的露水十分浓重,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草丛里不时传出秋虫的鸣叫,显得四周更加静谧。 刘璟带着柳岸一同去了潘文杰的营帐,杨峥之前早就得了吩咐,已经在周围悄无声息的散布了自己人。见二人来了之后,杨峥朝刘璟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潘文杰似乎早就料到了两人会来质问自己,是以见到他们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惊讶。 他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面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了。但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落寞,一看便是受到了打击的样子。 “杨公子。”潘文杰对柳岸拱手行了个平辈礼,开口道:“今日在下所作所为,实非君子行径,望杨公子见谅。” 恩公,我没想撩你_58 刘璟望着潘文杰,目光闪过一丝冷厉,道:“这里有杨公子吗?潘少保莫非已经忘了那几个惨死的宫人?果然还是死人的嘴巴更可靠!” 潘文杰一凛,忙道:“在下失言,请柳公子见谅。” 柳岸看了刘璟一眼,对方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有话尽管问。若是潘文杰不肯说……刘璟轻轻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佩剑,他有的是办法。 “潘少保,我有一事不明。”柳岸道,“我虽然幼时在京城待过,可与你交集不甚,而且我父亲与令尊来往也不亲密,你应当也不会认识他才对。今日你怎会一见我便认出了我?” 潘文杰答道:“五岁的太子殿下都能认出你,我怎会认不出?” 柳岸一怔,面上现出疑惑之色。潘文杰似乎没打算隐瞒柳岸,索性开口道:“陛下的书房里,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是当年的太子少师,你的父亲杨敏行。” 柳岸闻言大惊,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件事情背后的意味。这时刘璟却开口道:“陛下的书房,寻常人是进得的?若是太子殿下时常出入我倒信,可你一个外人,陛下难道不知道避讳吗?” 皇帝的书房里挂着故去老师的画像,这件事太值得玩味,而且带着几分不可说的隐秘感,按道理无论如何皇帝也该避讳一下外人才是。 “我当然是没有进去过,整个京城,能出入陛下书房的人,大概只有太子殿下和六王爷。”潘文杰道。 柳岸听到六王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年在庄子里遇刺的事情,当时六王爷对柳岸十分殷勤,还提出要带他回王府。那个时候刘璟和柳岸都以为六王爷是心怀不轨,如今想来,或许是对方认出了柳岸。 柳岸和刘璟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你和六王爷想把柳岸引荐给陛下?为什么?”刘璟冷声问道。 潘文杰苦笑了一声,抬头望着柳岸道:“这话说出来可能对令尊有所冒犯,但是事到如今恐怕你也猜到了,咱们这位陛下,对自己曾经的老师,存着一些不可说的心思。” 柳岸七岁那年,十七岁的太子李勤继位,同年,杨敏行辞去太子少师一职,带着全家老小迁往漓州。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 然而谁又知道这位少年皇帝的心里,经历了怎么样的不甘和悲怆。 “那年在刘家的庄子里,六王爷见到了你,他说你与那画中人一模一样。”潘文杰道:“当时他也动过把你从刘璟手里抢过来的心思,但转念一想,你年纪还小,说不定长大一些,会与你父亲更像几分。” 潘文杰继续道:“看陛下见到你之后的反应,果然是极像的。” 柳岸骤然听到皇帝的这些密辛,只觉得心中乱成了一团,一直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刘璟听得怒火攻心,毫不犹豫的抬起拳头狠狠给了潘文杰一下。 潘文杰猝不及防挨了这一拳,十分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刘璟还欲再出手,却被柳岸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的意思是说,你与六王爷是想把我交给陛下,做我父亲的替身?”柳岸问道。 潘文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这大概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卑鄙的事情了。” 柳岸蹲下,俯视着跌在地上尚未起身的潘文杰,目光中蕴着深不见底的厉色,开口道:“你撒谎。如果你是这个目的,陛下无非是两种反应,要我,赏你,或者不要我,罚你。可是他既没有要我,也没有真正的罚你,反倒威胁你不要将我的身份暴露出去。” 潘文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柳岸竟能将事情想得这么透着。 这时柳岸又咄咄逼人的道:“你手里有皇帝的把柄对不对?而且这个把柄并不是你所说的他与我父亲的事情,而是与我杨家有关的别的事情。” “果然是杨少师的儿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潘文杰道。 柳岸隐藏住心里的那丝侥幸,他的推断只是猜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起身依旧看着潘文杰冷冷的道:“陛下知道灭了我杨家满门的凶手是谁,对不对?” 他此话一出,连刘璟都吓了一跳。可仔细一想,这个推断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 莫说皇帝对杨敏行有那种心思,就算仅仅是念在师徒之恩,也不可能对灭门之仇不管不顾。今日见了恩师侥幸存活下来的独子,不但一句报仇的事情都没提,竟然让对方继续隐姓埋名苟活下去! 皇帝为什么要让柳岸继续隐姓埋名?甚至为此不惜把在场的宫人都杀了个干净。因为皇帝知道将杨家灭门的人是防不胜防的刺客,一旦柳岸的存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柳岸恐怕是很难继续活下去了。 皇帝既然知道,却不提,那便说明心中有鬼。 “你与六王爷联手想要把我送到皇帝身边,不是为了让我做我父亲的替代品,而是想让我刺激他……”柳岸道:“可是你们高估了我父亲在他心中的地位,他骤然见到我之后,非但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反过来警告你,让你绝口不再提这件事!” 潘文杰的表情骤然变得紧张了几分,他起身对柳岸行了个大礼道:“该说的在下毫无隐瞒,不该说的,在下爱莫能助。杨公子,今日算计与你是潘某的不是,但潘某与你无冤无仇,并未想过要对你不利。” “可你今日的行径,并未顾忌到我的生死。”柳岸道:“无论你的初衷是什么,今日的事情我记下了。” 柳岸心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便打算和刘璟离开了。但是他走了几步,心中突然又涌起一丝疑问,于是又折了回去。 “你说陛下对我父亲……存了别的心思,那我父亲对他……”柳岸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可他不问个究竟,又觉得自己会忍不住胡乱猜测。 潘文杰闻言便知道了他的心思,答道:“当年家父有幸与令尊同朝为官,时常言说若令尊不辞官的话,今日定是太师无疑。在我大余朝,此等身份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了。” “但是令尊还是在辅佐陛下登基之后,便决然辞去了官职。”潘文杰道,“令尊在太子登基前一年,就有过辞官的打算,后来因为不放心朝中局势,这才勉强又留了一年。” 柳岸闻言心下稍安,若父亲对当年的太子有别的心思,断然不会在对方变成九五之尊之后却反倒退却了。 从潘文杰帐中出来,柳岸便有些浑浑噩噩的。他心头的疑问是尽数解开了,可毁灭杨家的凶手,却毫无线索。 而且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若自己对皇帝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个凶手很可能并不是个普通人。皇帝竟不念杨敏行的旧情,而要护着那个凶手,报仇之事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难。 刘璟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突然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沉声道:“你放心,不管那个人是谁,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揪出来,让他给杨家人偿命。” 柳岸闻言心中一暖,只觉得心里绕成一团的情绪登时变得清明了许多。 这时杨峥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道:“少帅,陛下去了你的营帐,如今正等着呢。” 刘璟一怔,和柳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这时杨峥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陛下一身酒气,似乎喝了不少酒。而且一过去就把禁军的侍卫都遣走了,说是让咱们的人守着就行。” 这是喝醉了还不忘顾忌着柳岸的身份,生怕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不小心知道了父亲年轻时的桃花债,而且苦主正坐在屋里等着,怎么办,在线等!急!!! 皇帝:一个人伤心……一个人流泪……一个人醉……嘤嘤嘤~~ =======================================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如梦”宝宝的营养液~么么哒 恩公,我没想撩你_59 第44章 为了避免泄露风声, 皇帝遣走了自己最为信任的禁军侍卫, 而是让刘璟自己的人守在账外。 柳岸和刘璟进去的时候, 皇帝一身酒气,面上还有醉意,但目光看上去还算清明, 不知道是酒劲儿过了, 还是喝了醒酒的汤药。 “潘文杰都跟你说了?”皇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该说的都说了。”柳岸道。 皇帝起身走到柳岸身边, 看着少年那张熟悉至极的脸,神情不由有些恍惚,喃喃的开口道:“八年不曾见过了, 往后再也见不到了。” 他说着竟不由自主的抬起手, 似乎打算去摸一摸柳岸的脸。这时刘璟突然开口道:“陛下,臣是否需要差人去煮一些醒酒汤来?” 皇帝骤然回过神来, 收回自己那只手,而后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朕的酒已经醒了。” 柳岸拿不准皇帝突然来此的目的, 只能立在那里静观其变。不知道是不是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这会儿他只觉得疲惫不堪, 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皇帝沉默了良久,突然开口道:“陪朕出去走走吧。” 柳岸尚未开口,一旁的刘璟道:“陛下,秋夜更深露重,恐怕容易着凉。” 皇帝看了一眼刘璟, 开口道:“无妨。” 柳岸生怕刘璟会当面给皇帝不痛快,于是一直暗地里使眼色,好在刘璟还算冷静,并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皇帝带着柳岸出了营帐,刘璟便带着征北军的士兵散布在周围,远远地将两人护在中间,他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隔着几丈远的距离。 自从知道皇帝对父亲的情愫之后,柳岸面对对方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皇帝面对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几个时辰之前,皇帝问自己愿不愿意进宫,如果自己答应了,皇帝会如何安置自己呢? 又或者说,皇帝根本也没有存过让自己进宫的心思,否则不会在片刻后便做出了让他继续隐姓埋名的安排。 “朕长这么大,都没去过漓州。”皇帝突然开口道:“有人曾经告诉我,只要我做一个好皇帝,将来定然有机会走遍大余的万里江山。那个时候我就想,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漓州。” 柳岸闻言道:“漓州比京城更冷一些,冬天会下大雪,夏天没那么热。” “嗯,我知道。”皇帝道:“我梦见过许多次漓州城。” 每次在梦里,他都以为自己是真的去了,可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宫里。有些牵挂,注定永远都只能是牵挂,尤其是身为天子,他的身不由己便比寻常百姓更多了些。 “你……”皇帝声音有些沙哑,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父亲回漓州之后,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都读书画画吗?” “嗯,父亲赋闲在家,除了读书画画,也会打理园子。家里仆人很多,可有些事情,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柳岸道。 “他竟然也会做那些粗活?”皇帝似乎很惊讶。 “是啊,母亲有时候也会帮他。”柳岸道。 皇帝闻言一怔,在黑暗中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柳岸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又捡了一些父亲在漓州的事情,朝皇帝说了说。 皇帝听得认真,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杨敏行自他登基后便迁往漓州,此后与宫里便再也没有别的联系了。 杨敏行是个决绝的人,既然要断了他的念想,便不会再给他无谓的牵挂。他对杨敏行离开京城后的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一次听到对方的消息,便是那个噩耗。 如今能从柳岸口中听到这些,皇帝心里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难过。 “朕时常想,当初若我能留住他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皇帝道。 “父亲当年既然决定要离开京城,便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柳岸道。 当年的情形,柳岸不得而知,但他知道父亲的为人,既然决定辞官回乡,定然是心意已决,不可能有人能留得住他。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心知柳岸所言非虚,于是有些落寞的道:“终究是朕妄念太多,否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柳岸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陛下,可曾找人查过这件案子?” 皇帝目光一闪,道:“朕……对不起杨家,也对不起你父亲。两年了,朕也没能给杨家一个公道,若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会对朕很失望。” 他没有否认,那便是查过。 查过了却不处置,那便是有内情! “既然你还活着,朕自当想法子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有危险,也算是替杨家保住一条血脉。”皇帝道。 柳岸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开口道:“谢陛下看顾。杨家的家仇,柳岸自会报。” 皇帝闻言看了一眼柳岸,目光中闪过一丝犹疑。 “我想你父亲更希望你平安活着。”皇帝道。 “家仇不可不报,除非杨家真的没有活人了。”柳岸道。 少年的语气十分平静,报仇之事于他来说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利弊得失。 皇帝拧了拧眉头开口道:“明知道可能会粉身碎骨,你也在所不惜吗?” 柳岸道:“上天留了我这条命,或许就是天意。若是不报仇,那才是逆天而行。我家人被屠尽的那晚,我已经死过一次,还怕什么粉身碎骨呢?” 皇帝突然停住脚步,侧身看着柳岸,片刻后语气近乎温柔的道:“你的性子与你父亲倒是像了十成。当年朕求他留在京城,甚至不惜以他家小的性命相威胁,可他几句话便驳的朕哑口无言。” 柳岸没想到皇帝会说这些事,当即有些尴尬,但还是开口道:“父亲常说,凡事强求不来。” “是啊,凡事强求不来。”皇帝神色微变,面上的柔和渐渐变为冷厉,继而开口道:“依朕看来,以你现在之力偏要想着为杨家报仇,此事便是强求。”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希望柳岸继续追查下去。 “陛下……知道是谁出的手。”柳岸道。 “你敢质问朕?”皇帝冷冷地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60 柳岸沉默着没有应声。 皇帝冷笑了一声,道:“潘文杰那个蠢货,以为你同你父亲长得像,朕便会失去理智任由他摆布吗?” “当初你父亲敢同朕叫板,无非是仗着朕不忍心动他的家小。可你不一样,朕对你只有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经不起磋磨,你若一意孤行,朕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皇帝道。 显然皇帝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他越是如此,柳岸心里对凶手的猜疑便越清晰,普天之下能让皇帝不念旧情这般维护,总共也不过那几个人而已。 可以说,凶手已经呼之欲出了。 “若我放弃报仇苟且于世,将来没有颜面去见我父亲。”柳岸道:“我没有家小,只有这一条命。” 皇帝闻言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道:“北方的仗打完了,刘恒远不日将班师回朝。刘璟在京城被困了两年,该放出去了。不过朕记得……当年是刘璟亲手葬了杨家老小,想来刘恒远和刘璟这父子俩,对杨家是重情重义的。” 柳岸闻言如遭雷击,没想到当年皇帝用来威胁他父亲的那一套,竟然会原原本本的再拿来对付自己。 “柳岸,你没有家小,可你真的只有一条命吗?”皇帝沉声问道。 一瞬间,柳岸脑中响起了刘璟不久前说过的那句话:“你放心,不管那个人是谁,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揪出来,让他给杨家人偿命” 皇帝说的对,柳岸不只有一条命。 他没有家小,可是他有刘璟,而刘璟背后还有征北军。 柳岸没有办法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决绝,因为当年皇帝念在杨敏行,也不会忍心真的将杨家赶尽杀绝。可如今杨敏行已经不在了,柳岸对于皇帝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很聪明,几乎继承了你父亲的所有优点。不过很可惜,你也继承了他的偏执和顽固。” “但是,你如今没有权利也没有地位,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所以你的偏执只会带来灾难。”皇帝透过黑暗望向少年,几乎是有些残忍的道:“你比他,终究是差得太多!” 皇帝说罢便转身走了,柳岸立在又潮又冷的黑暗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他原以为终于走到了黑夜的尽头,黎明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可这个时候却又发现尽头还有另一个黑夜。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权利是多么无情却又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等我回来打你的脸! 皇帝:嘤嘤嘤~ 感谢“18128598”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如梦”宝宝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45章 站在黎明前的黑夜里, 柳岸有那么一瞬间的灰心, 但他随即便恢复了理智。 这件事情本来就牵扯颇深, 羽翼尚未丰满便露了锋芒,柳岸意识到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想来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经历过这样的蛰伏和等待, 别人能等得, 柳岸自然也等得。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璟已经站到了柳岸的身后。刘璟伸手在柳岸的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似乎觉得不够, 干脆握住了。 柳岸原本还不觉得冷,直到手臂上传来刘璟手掌的热度,他才骤然惊觉包裹在周身的凉意,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他跟你说了什么?”刘璟问道。 “说……我比不上我父亲。”柳岸道。 “你还不到十六岁呢。”刘璟我在柳岸手臂上手紧了紧, 又道:“况且,你不需要和他比, 你很好,不需要和任何人比。”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只觉得手臂上的热度一点点扩散, 从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了心口,那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心脏, 慢慢恢复了跳动。 不远处,地平线慢慢溢出了一丝光亮,那光慢慢扩散,很快染红了一小片天空。 周围的黑暗骤然减弱,慢慢恢复了亮度。 柳岸和刘璟并肩看向旭日初升的东方, 不约而同在心底生出了一丝模糊不清的期冀。 不管黑夜多长,黎明总会到来。 皇帝昨夜大发雷霆的事情,许多人都有觉察,只是面上佯装不知罢了。当天上午皇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下令起驾回宫,这一举动更加做实了众人的猜疑。 只是,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人,无人知道真相。 皇帝临走之前,单独召见了刘璟。两人昨夜都没睡,但是皇帝看起来比刘璟憔悴了许多,一双眼睛有些无神,倚在榻上有气无力的。 如此看来,对方说身体不适倒也不一定是借口。 “朕今日回宫,但秋猎还是照旧,朕会吩咐章煜留下一小队禁军协助你,务必要保证秋猎期间的安全。”皇帝道。 刘璟闻言应是。 “你父亲在北边凯旋而归,不日便到京城了,到时候你与三王爷一同代朕出城迎接。”皇帝道。 刘璟依旧应是。 皇帝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出神。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似乎回过神来了,于是开口道:“柳岸……终究是委屈了他,朕若封赏于他,少不得惹人注意。他还年幼,要懂得藏锋才是。” 刘璟面色微沉,没有言语。 皇帝又道:“你在军中多顾着他一些便是,你父亲与……柳岸的父亲,曾经一同为官,也算是有些情谊的。你二人能彼此相扶,将来也是大余的福气。” 皇帝这一席话说的十分模糊,让人分不清是真心话还是随便说说,于是刘璟依旧没有接话。 “朕回宫之后,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小年轻,没人会认出柳岸。”皇帝又道:“当年杨少师虽是文官,却钟爱骑射,想必这孩子也随他父亲。” 皇帝言外之意,既然没人认识柳岸了,便让对方趁着秋猎的功夫好好玩儿几日。 恩公,我没想撩你_61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为柳岸着想,可刘璟听了心里却不大高兴。柳岸要想狩猎,自然有的是机会,用不着别人惦记着安排。 刘璟虽不知皇帝昨晚曾拿自己威胁过柳岸,但对于皇帝依旧没什么好感。就凭潘文杰敢用柳岸算计皇帝一事,刘璟就觉得这皇帝对柳岸恐怕也没什么好心思。 皇帝安排了一番,便起驾回宫了。 同来的权贵公子们,有一半是为了在御前露脸凑热闹,还有一部分是为了相互结交,真正喜欢狩猎的人寥寥无几,于是皇帝前脚一走,后脚便有大半的人都跟着走了。 禁军统领章煜之前得了吩咐给刘璟留了一小队人马,刘璟顺势让这队人送公子哥们回京,于是整个猎场的守卫便只剩下了征北军的人。 留下的权贵公子们都是些干练好动的,觉得人少不热闹便邀刘璟派几个人同他们一起围猎。 杨峥顾忌着金路生,怕自己去了对方无聊,自然是不会去的。最后是贺庆和陶大带了几个人进了猎场。 营帐里柳岸正和金路生一起逗一只兔子,那兔子是先前贺庆抓来的,中箭伤了腿,他瞧着可爱便让玉竹给处理了伤口,说是等养肥了再吃。 没想到玉竹对兔子这种小动物没什么兴趣,倒是柳岸和金路生一直逗着,玩儿的还挺高兴。 刘璟进帐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柳岸和金路生正玩儿兔子,另一边杨峥和玉竹一脸呆滞的看着俩人玩儿兔子。 “士气可真够低的。”刘璟开口道。 杨峥闻言立马抖擞了一下精神,强行提高了一下士气。 柳岸起身瞧了一眼刘璟,对方神情中带着一点小心翼翼,似乎知道柳岸心情不太好。柳岸心里一暖,却也有些不好意思。 总不能因为情绪低落,让别人也跟着担心吧。念及此他放下手里喂兔子的草,起身拍了拍手道:“我去取弓,和杨将军比一场!” “我不欺负小孩!”杨峥看了刘璟一眼,立马表明态度道:“要不你俩比?” 一旁的金路生大概也觉察出了柳岸今日不太高兴,忙起哄道:“你是怕了吧,不敢跟柳岸比!谁跟我打赌?我赌柳岸赢!” “我也赌柳岸赢。”刘璟带着几分笑意道。 “我可不放水!”杨峥小声嘟囔了一句,对金路生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赶紧去吧!给我打一头鹿!”金路生说着抓了一把草朝杨峥丢了过去,杨峥跳着后退了几步,转身去取自己的弓了。 柳岸的骑射虽然是刘璟亲自教的,但比之杨峥还是差了不止一点。不过这也不重要,在这件事上,没人在意输赢。 杨峥大概也知道柳岸的状态,有心让着对方,刻意在猎场里转了很久才动手。可是他拖着一头回来的时候,发现柳岸仍旧没出来。 众人一等再等,眼看黄昏了,柳岸依旧不见踪影。 猎场的守卫都是自己人,按理说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刘璟依旧心里不踏实,于是找了匹马亲自进了猎场。 人在进入某种特定的环境中时,选择方向的时候会有特殊的习惯,柳岸每次狩猎都是和刘璟一起,所以即便如今换了猎场,刘璟也大致知道柳岸会往哪边走。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他策马在林中穿行了许久,心里的焦躁越来越甚。 就在这个时候,刘璟终于见到了柳岸。 夕阳穿过树影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正单膝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只鹿,两只兔子和一只野鸡。这会儿柳岸并未发觉刘璟的存在,依旧认真的捆着猎物,待仔细捆好之后抱起来搭在了马背上。 刘璟这时才发现,马背上还有别的猎物,一眼看去倒是收获不小,柳岸这是杀红眼了? “你这是要把整个猎场都杀干净?”刘璟问道。 柳岸闻言怔了一下,见来人是刘璟面上不由染上了几分笑意:“我不想让你们输。” 刘璟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柳岸和杨峥打赌,两人并未约定赌什么。按照惯例,杨峥必然会误以为猎到第一只猎物的人算赢,可柳岸在速度上赢不了杨峥,只能在数量上投机取巧了。 “你这是要耍赖?”刘璟失笑道。 “都是为了你们才耍赖。”柳岸道:“反正路生会帮我说话,杨将军这次输定了。” 柳岸马上放了一堆猎物,早已没有自己的地方,刘璟便让他上了自己的马,两人共乘一骑。 火红的夕阳透过树林的缝隙,斑驳的映在两人身上,刘璟将柳岸的箭筒背在自己身上,将少年半抱在怀里。 “我父亲要回京了,咱们不需要继续待在京城了。”刘璟在柳岸耳边低声道。 目前大余没有战事,但北边总要有人戍边,刘恒远一回来,刘璟便可请命前往。 柳岸心里惦记着皇帝之前的威胁,于是开口问道:“征北军这么多年一直是刘家在统帅,皇上会忌讳吗?” “会。”刘璟道:“他当年要我留在京中,一来是想求个心安,二来是不想我战功太多。” 刘璟能心甘情愿老老实实的待了两年,也算是安了皇帝的心了。 “不过,朝中如今能领兵的人不多,北方的战事虽然暂时平了,但是谁也不知道能太平多久。”刘璟道:“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把刘家怎么样。”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当即也觉得有道理。但他依旧不敢轻易触碰了皇帝的底线,因为他既没有一击得手的把握,也无法预料皇帝的反应。 “只要我们离开了京城,我便会着人调查那件事。”刘璟道:“无论背后的人是谁,我们总能想到法子对付的,你放心。” 柳岸闻言开口道:“可是我想自己做这件事。” 刘璟一怔,似乎没太明白柳岸为何这么说。 这时柳岸又道:“你已经帮过我一次了,报仇的事情我希望能亲手做。你也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给我时间,只要我活着,我总能做到的。” 刘璟闻言没有做声,却觉得心口有些发堵。怀中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不知不觉间竟将原本有人一起扛的东西悄悄挪回了自己肩上。 “你信我能做到吗?”柳岸问道。 刘璟握着马缰的手稍稍一挪,按在了柳岸的手上,开口道:“我信,你一定能做到。” 自那之后,刘璟便觉得眼前的少年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目光中的凌厉并未消减,可整个人却沉稳了许多,曾经的焦虑和急切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容和笃定。 那天的赌约,终究也没有分出胜负,柳岸没有耍赖,杨峥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赢了,事情最后便不了了之了。 数日后,刘恒远带着一部分征北军回到了京城。 恩公,我没想撩你_62 大军驻扎在距离京城近十里远的地方,刘恒远只带了自己的亲兵进城,一大早三王爷和刘璟还有几个朝臣一同出城迎接。 刘恒远进城之后还要进宫述职,所以不会直接回帅府。不过整个帅府依旧早早便忙碌了起来,刘璟不在,刘伯叔几乎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了。 当然,刘伯叔大部分的忙碌源于他的紧张和兴奋,对于刘恒远,他可以说是又敬又怕。父子俩许久未见,紧张在所难免。 临近午时,刘恒远才进了帅府。 片刻后贺庆亲自来把玉竹叫去了前院,说是刘恒远身体抱恙,府里的大夫也有些棘手,让玉竹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刘恒远竟然回京后便身体抱恙,此时未免太过蹊跷。 这话贺庆是关上门说的,显然刘恒远身体抱恙的事情不打算让外人知道,否则在宫里述职的时候大可以叫太医诊治。无论如何太医的医术总要高过府里的大夫吧! 柳岸得知此事后便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可刘璟不在,他又无法推断出更多的信息,因此只能干着急。 玉竹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柳岸立在院子里等着消息,只觉得心里十分不踏实。 过了近一个时辰,柳岸没等来玉竹,却等来了贺庆。柳岸看他脸色倒也没有过于难看,不由松了口气,心道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没想到贺庆一开口,便说大帅要见他。 柳岸一怔,没来由有些紧张,这……也算是大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上一章出现的过分脑的评论说几句题外话:(过分脑补,指的是自行揣测并不存在的剧情及世界观的行为,而非指善意的玩笑和对剧情的神展开~宝宝们千万不要误躺枪。) 1、文中从来没有说过皇帝是明君,也没有提及他自身能力高低的内容——后文会提及; 2、刘恒远已经班师回朝了,所以皇帝用来威胁柳岸的不是镇守边疆的主帅,只是一个可能会被“兔死狗烹”且战功赫赫的家族——所以皇帝并不是脑子进水; 3、一个杀手组织拥有灭门和人口贩卖的能力,这在本文以及大部分古代背景的文里,都不是新鲜或者夸张的设定——我觉得这个没有可讨论的余地;(别说古代了,现代也……) 4、强行忽略文章的实际内容,而靠自己的脑补评论本文的行文逻辑和作者的行文逻辑,我很不认同这种做法。你的脑补或许合理,但是与本文的内容天差地别,贴在评论区,会误导本文的读者以及尚未入坑的读者,我无法理解这种做法,而且不认为这是善意的讨论。 5、写文两年多,虽然成绩平平,但是收获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收获是来自读者的支持和理解。即便是遇到不喜欢本文的读者,对于批评指正我也会尊重以待,但是批评指正的前提是客观公正,而不是恣意脑补。 最后,写给所有宝宝们,尊重是相互的,善意和恶意也很容易分辨。实际上,对于评论区那些每天猜测剧情走向和写小剧场的宝宝们,我非常欢迎,而且很乐意交流。不得不说其中很多的剧情猜测都出乎我的意料,也给了我很多启发,很多的小剧场也特别萌(请不要大意的继续啊~~)。感谢你们带来的欢乐~~没别的可报,继续好好写文~~愿大家一切都好(*  ̄3)(ε ̄ *) 不好意思,话有点多了,请宝宝们见谅~~~【捂脸.jpg】 刘璟: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柳岸:猝不及防要见岳父…… 第46章 贺庆带着柳岸往前院去, 一路上草草将刘恒远的状况告诉了柳岸。刘恒远的身体没有大碍, 只是有些旧疾, 虽然棘手,却与性命无碍。 北方的战事持续了数年,刘恒远身为主帅, 大伤小伤在所难免。但有的时候迫于战事的危急, 他旧伤未愈便披甲上阵,久而久之留下了旧疾。 这样的旧疾对于普通人来说倒也无妨, 但是对于一军主帅而言,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传言。刘恒远想的周到,不想把事情传出去, 是以并未在外显露。 但是刘恒远的谨慎究竟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顾虑, 还是有实实在在的担忧,那就不得而知了。 联想到皇帝之前拿征北军威胁自己的事情, 柳岸不得不多想,总觉得北方战事稍平,刘恒远似乎也有一些微妙的直觉。 到了前院, 柳岸便稍稍将心底的猜测抛到了脑后。他不知道刘恒远为何入府第一天便要见自己,但是心里还是没来由有些紧张。 对方既是大杀四方的征北军主帅, 又是刘璟的父亲,而且与柳岸的父亲也曾有些交情。 前厅里,玉竹正和大夫在一旁讨论药方,刘伯叔垂头丧气的跟在一边打下手。两人见柳岸来了都有些惊讶,显然不知道刘恒远要见柳岸的事情。 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打招呼, 柳岸径直跟着贺庆穿过前厅去了里屋。 柳岸快速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几人,刘璟垂手立在矮榻旁边,榻上坐着一个肤色黝黑的男人,男人的另一边立着一个略年轻些的人,穿着武服,一身英气。 不用说,那坐着的人必然是刘恒远无疑了。柳岸原本以为对方这会儿会卧床,没想到一见之下从对方身上并未见到病气,反倒自有一种威严之感。 “大帅,柳岸来了。”贺庆恭敬的回禀道。 “卑职见过大帅。”柳岸拱手道。 柳岸垂首静立了片刻,并未等到刘恒远的反应,于是稍稍抬头,却见对方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正盯着自己看。 “好孩子,长这么大了!”刘恒远说着招了招手,柳岸便走到对方身边。 这时刘恒远站起身,抬手摸了摸柳岸的脑袋,似乎是在比划柳岸的身高,果然片刻后他开口道:“过了年该十六了吧?” 柳岸闻言一怔,抬头看向刘恒远。对方由于长年征战,皮肤略有些粗糙,但是英气不减,反倒更添了几分威严。对方面部轮廓和刘璟极为相似,只是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轻狂。 “多吃点,应该还能再长半个头!”刘恒远说罢揉了揉柳岸的脑袋,俨然一副大家长的语气,表情带着些许欣慰和生疏的亲昵。 柳岸已许久不曾感受过这种来自长辈的关怀,听到刘恒远的话之后,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蓦地便红了,险些掉下泪来,心里不由对刘恒远生出了几分孺慕之情。 刘恒远骤见故人之子,偏偏这孩子又与那位故人长相颇似,一时间难免感慨又高兴,倒是没有留意少年的情绪。 “当初我让刘璟去漓州,没想到匆匆忙忙还是晚了一步。本以为就此错过了,哪想到你竟能活下来,这或许就是天意。”刘恒远道。 想必此前柳岸的种种刘恒远皆已知晓,因此对柳岸此前的遭遇颇有些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和担忧。但是见到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他又禁不住欣赏,只觉得柳岸怎么看怎么顺眼。 “当年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一文一武,他是运筹帷幄之人,我却只会舞刀弄枪,自认是个粗人,所以甚少与他来往。”刘恒远感叹道:“但我与他虽是君子之交,却也有些情谊。” 柳岸默不作声,听着刘恒远回忆与杨敏行的往事。 “他辞官离京的时候,我还去送过他。当时虽然不知他为何做此决定,但是也隐约知道他有自己的苦衷和思量。”刘恒远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63 柳岸闻言看了刘璟一眼,两人都知道其中内情,但杨敏行已不在人世,这内情总不好讲给刘恒远听。 “你家里出事之前,我接到消息,说陛下有意想要将你父亲请回京城教导太子。当时三岁的小皇子刚封了太子,也快到了开蒙的年纪。”刘恒远道:“你父亲辞官后与京城素未有往来,我便想着让刘璟路过漓州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你父亲,也好让他有个应对之策,没想到……” 既然杨敏行当年那么决然的辞官,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刘恒远虽然是个武人,却也难得敏锐,知道皇帝请回杨敏行一事必然会引起些许尘封已久的问题。 可是他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刘恒远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旧事竟然能为杨家惹来灭门之祸,柳岸心中却渐渐有了猜测。 此前他一直想不明白,杨家已经离开京城那么久了,无缘无故怎么会惹来祸端?可刘恒远的话,彻底解开了他的疑问。 因为皇帝要请回杨敏行,所以有人不愿意了。 可是不愿意,大可用别的法子阻挠此事,为何要赶尽杀绝呢?况且即便皇帝下旨请了人,杨敏行也未必会回去。 柳岸只觉得心中十分憋闷,越想越觉得愤恨不已。凭什么皇帝一个念头就要为杨家惹来这样的祸端?而且对方竟然还一力想要护住那个幕后的凶手。 少年未曾掩饰自己的情绪,面上的凄怆和愤懑溢于言表,刘恒远见状意识到了自己揭了柳岸的伤疤,当即有些后悔,但转念一想,少年经历过那样的风浪,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不需要人哄着了。 “秋猎时候发生的事情,刘璟已经都告诉我了。”刘恒远道:“依着我与你父亲的故交之情,帮你查清幕后主使原是分内之事。但你既然想要亲自报仇,我便不插手了。不过有一点,做事切勿急躁,免得一脚踏错,万劫不复。大丈夫,以身涉险不值得称道,能全身而退才是本事。” 柳岸知道刘恒远的叮嘱是出自真心,于是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时至今日,他早已心中有数,知道复仇之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以他现在的能力,即便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有能力将对方置于死地。所以他想要报仇,就必须耐心一点,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 刘恒远拍了拍柳岸的肩膀,而后问道:“想当兵打仗?” 柳岸闻言便应是,他倒没想过建功立业,但是已经跟着刘璟选择了这条路,他就没打算回头。况且,在朝中想要立住脚跟,以他的身份而言,除了当兵打仗,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出路了。 他只有立住了脚跟,才有和对手叫板的资格! 刘恒远打量了他一会儿,而后绕着他看了一圈,末了伸手拍了拍柳岸的肩膀,又在柳岸的胳膊上捏了几下。 柳岸自诩体质还不错,加上这两年在征北军的摔打,自觉已经不算是弱不禁风的类型了,可刘恒远的大手在他肩上一拍,柳岸便觉得自己瞬间像个要散架的木偶。 紧接着他只觉得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了一般,对方一用力,他便有种骨头要碎了的错觉,好在刘恒远很快便放开了手。 “刘璟?”刘恒远指了指柳岸,却看向自己的儿子,语气有些不善的问道:“这就是你带了两年的兵?” 柳岸闻言一怔,心道自己有这么差吗?差到刘恒远竟然直接要去找刘璟的麻烦。 他有些心虚的望向刘璟,对方一直立在矮榻旁边未曾言语,如今被刘恒远点了名,不得不开口答道:“柳岸是我亲自带的兵。” 刘恒远摇了摇头道:“从今天起这个兵你不用带了,带成这样将来怎么上战场?” “父帅,柳岸……”刘璟似乎还想分辨,刘恒远却没打算给他机会,挥了挥手打断了刘璟的话。 “詹将军。”刘恒远望向一旁自己的副将詹荀开口道。 “末将在。”詹荀拱手应是。 “这个兵你亲自带吧,别让刘璟把人耽误了。”刘恒远毫不客气的道。 詹荀似乎对父子俩的相处模式极为熟悉,闻言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十分从容的应了。 而一旁的刘璟,一脸的不甘心,却又无法违逆刘恒远,情绪看上去十分糟糕。 “当兵打仗,没有不吃苦的。但是要记住,现在吃的苦越多,将来真上了战场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大。”刘恒远对柳岸道。 柳岸闻言忙点了点头。 刘恒远又一脸严肃的对刘璟道:“你带回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先锋营的精锐,也不知蹉跎了两年,都成了什么样子,明日我亲自去校场看一眼。” “可是您的身体……”刘璟有些担心的道。 “死不了,没什么大碍。”刘恒远道。 柳岸闻言又偷偷看了一眼刘璟,对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今他还是第一次看刘璟对另一个人这般恭敬。柳岸心里没来由有些替对方担心,看刘恒远的样子,这是打算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教训儿子? 可相对于柳岸而言,心里更担心的人却是刘璟。 刘恒远的副将詹荀,在征北军可以说是风云人物。刘璟当年刚入征北军的时候,就是詹荀亲自带的他,那几个月的训练可说是惨无人道了! 柳岸落到詹荀手里,那不等于羊入虎口?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以后都改为晚上七点钟~~~19:00~~19:00~~19:00~~ 感谢“安然小鱼”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如梦”宝宝的营养液+2~ 感谢“阿卜”宝宝的营养液+10~ 刘璟:完了,我媳妇要遭殃了! 柳岸:岳父大人好凶喔~~ (*  ̄3)(ε ̄ *)大概还有一章左右的过度吧,然后两人就可以私奔(划掉)一起出去闯世界啦! 第47章 刘恒远的归来, 彻底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北方的战事持续了数年, 如今虽说是凯旋而归, 但实际上赢得也很侥幸。若非敌国内忧不断,恐怕战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但即便如此,刘恒远和他的征北军依然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 若是换做别的将领, 恐怕三年前北方边境的梁州、临城等地便已被战火覆盖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64 如今战事告捷,主帅回朝, 人人都张大了眼睛,想看看皇帝究竟打算怎么封赏刘恒远。这位曾经的太子少傅,大余国声名在外的虎将, 一时之间成了朝中人人关注的对象。 不过刘恒远自己却宠辱不惊, 整日待在府里折腾他的儿子们和府里的将士。 刘伯叔自认毫无长进,因此一直不敢往刘恒远身边凑, 生怕无故被对方注意到,继而惹祸上身。 不过刘恒远却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十分关注,丝毫没有冷落了对方, 尤其是得知对方一直和府里的大夫走的很近之后,特意把他叫来考校了一番。之后还大手一挥, 说让他喜欢什么就做什么,玩的高兴就好。 不过刘伯叔并未因此感到高兴,反倒依旧闷闷不乐的。 玉竹整日跟他待在一处,实在是觉得纳闷,于是便趁他不在的时候, 朝贺庆提了此事。 贺庆闻言叹了口气道:“三少爷一直和大帅不太亲近,一来大帅常年出征,在京城的时间非常有限,所以天长日久的也生疏了。二来……三少爷怕是心里有芥蒂。” 玉竹闻言颇为惊讶,道:“他这样的性子,竟然会有解不开的心结?” 这事说起来,就要从刘璟和刘伯叔出生的时候说起了。 刘恒远在刘璟和刘伯叔出生之前,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叫刘瑜。当时的刘瑜十分惹人喜爱,再加上是刘恒远的长子,因此颇为得宠。 后来刘夫人又怀了身孕,要临盆的时候,小刘瑜突然生了恶疾。刘恒远出征在外,府里的人想尽了办法,甚至请了太医入府医治,但都未能见效,不久后小刘瑜便夭折了。 刘夫人哀恸不已,动了胎气,腹中的双胞胎早产。最后孩子倒是保住了,可刘夫人却没能救回来。 刘恒远回京之后,悲痛不已,发誓此生不再另娶,并且十分宠爱两个幼子。而刘伯叔因为和兄长刘瑜长得十分相似,刘恒远便给他取了“伯叔”这个名字,且对他十分溺爱。 “后来三少爷已经十几岁的时候,有一次惹了祸,大帅怒气上头,便口不择言,说了些让三少爷伤心的话,自那以后三少爷的性子便与从前不太一样了。”贺庆道。 刘伯叔的性子原本便单纯直接,自从那次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与兄长颇为相似之后,便认定了父亲对自己的疼爱都是因着过世的兄长的缘故。 “自那之后,他便和大帅疏远了。”贺庆道。 玉竹闻言道:“他倒真是性子单纯,若换了旁人,指不定怎么叛逆怨恨,他却只知道自卑。” 贺庆闻言看向玉竹,开口道:“你倒是很了解他。” 玉竹挑了挑眉,棱角分明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道:“那个傻子,又藏不住事情。” 贺庆闻言一怔,继而轻轻叹了口气。 相对于刘恒远对小儿子的纵容,刘璟就没那么幸运了。 刘恒远说要亲自验兵,果然没有食言,一大早便带着自己的副将詹荀去了校场。 在场的将士们时隔两年未曾见到主帅,因此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恨不得把自己崩折了一般,笔直的立在那里。 刘恒远对着将士们的时候话不多,因此只草草的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便示意刘璟带着他们开始操练,自己则立在一边看着。 詹荀和刘恒远默契极深,不用对方开口便主动上前不时拎出来个人对几下招。好在刘璟这两年一直不曾松懈,他带回来的亲兵又十分刻苦,这才没当着主帅的面儿丢人。 但即便如此,苛刻惯了的刘恒远依旧挑了一堆的毛病,丝毫没打算在士兵们面前给刘璟留面子。 “这几十号人都是要陪你同生共死的,多严格都不为过。”刘恒远事后教训刘璟道:“别总想着适可而止,只有战死的兵,没有练死的兵,平时不苛刻,到了战场上大家就一起去死了!” 刘璟自幼便听过无数回这种话,但当着刘恒远的面依旧不敢反驳,况且对方说的确实是实话。 “我回来的时候,挑了二十多个亲兵,各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给你,编入你自己的先锋营。”刘恒远道。 刘璟闻言一怔,不禁有些意外。历来亲兵和主帅的关系都是从一而终,依照惯例,若主帅战死,亲兵都是要殉主的。虽然刘璟是刘恒远的儿子,可对方这个安排依旧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年纪大了,若陛下有心让刘家继续掌着征北军的这块虎符,他日再出战的人便是你,而不是我了。”刘恒远道:“把这些人给你,我也算是能稍稍放心一些。” 刘璟闻言眉头一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刘恒远见状忙道:“你不用多想,我这不是安排后事。北方战事稍缓,但是驻兵有一多半都还驻守在边境,朝廷总要派人去守着。况且朝中如今能带兵的人太少,若是陛下动了刘家,大余怎么办?” 刘璟闻言心下稍安,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否则皇帝之前秋猎的时候没必要可以提拔他。 果然,没过几日,朝中的旨意便下来了。刘恒远战功赫赫,当朝的武将无人能及,且这次戍边有功,皇帝直接封了刘恒远为当朝太傅。 太傅一职此前一直悬虚,如今落在刘恒远身上也算是实至名归。位列三公,便意味着在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一来,刘家在京城的风头可以说是一时无两。 与此同时,大概是为了应景,皇帝又以秋猎守卫得当的理由,封了刘璟为平北将军,官居三品。 刘璟先前在征北军中虽是少帅,且掌先锋营,但一直以来都没有获封过品级,如今尚属首次。 借着这个机会,刘璟将刘恒远带来的二十余亲兵编入了自己的先锋营,然后将府中的将士们再次做了整编。 柳岸因为得了詹荀亲点,再加上顶着之前那个“忠勇将军”的虚衔,因此小升一级,从原来的伍长成了什长。 整编之后,詹荀暂时接管了整支队伍,对包括刘璟在内的近一百号人,进行了十分严酷的训练。 先前刘璟还担心柳岸跟着詹荀会吃苦,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也要陪着一起吃苦。这样一来倒也不错,刘璟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和将士们一起摔打一番了。 柳岸本就不是个吃不得苦的人,再加上有心替刘璟要面子,总觉得自己是刘璟收进来的,若是跌了份儿,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因此训练起来便越发卖力。 可怜了金路生,几乎从头到尾一直在拖后腿。即便有杨峥一直偷偷帮衬着,他也只能算是勉强压着詹荀制定的合格线。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京城终于迎来了年节。 就在众人打算放肆一番,好好过个年的时候,宫里突然来人说要宣刘恒远和刘璟一起进宫。 来宣旨的内侍不敢多说,但隐晦的暗示刘璟,江北那边似乎出了什么幺蛾子,恐怕这个年是过不安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还是个孩子”宝宝的手榴弹~~么么哒 感谢“纯洁冷酷小白莲”宝宝的营养液+10 感谢“如梦”宝宝的营养液+1~么么哒 三少爷:为什么讲我的故事却不让我出场~~嘤嘤嘤~~ 恩公,我没想撩你_65 第48章 父子俩进了宫, 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府。 众人这才知道事情并没有内侍说的那么严重, 北江并没有出事, 出事的是和北江隔河相望的一个叫东辽的小国。 不过此事说起来倒也不是无关紧要。这东辽国是大余的附属国,平日里没什么往来,不过是逢年过节有些礼尚往来的走动。但是如今东辽被自己的邻国西辽欺负了, 自己又无力还手, 于是只能朝大余国告状。 若单单只是两个小国之间的纠纷,倒也不足为重, 但偏偏西辽是大夏的附属国,而大夏正是和大余打了三年有余,才刚刚战败的那个国家。 也就是说, 东辽和西辽的之间的对抗, 背后其实牵扯到的是大余国和大夏国的利益。这才是皇帝急招刘璟父子进宫的原因。 晚饭的时候,众人聚在一起, 刘璟便将此事草草的朝众人说了。 在座的人除了柳岸和金路生之外,所有人都是打过仗的,因此对大余周围各个附属国以及邻国的情况都算比较了解, 所以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唯独金路生一脸迷茫。 “这个东辽和西辽是什么关系啊?”金路生忍不住问道。 “原来叫辽,后来窝里反了, 所以分成了东辽和西辽。”杨峥解释道。 “一家人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啊。”金路生嘟囔道。 杨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家不是行商的吗?你怎么连东辽西辽都不知道?” “所以我爹不让我继承他的衣钵,让我跟着你当兵啊。”金路生道。众人闻言不由失笑,杨峥无奈的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过这些事情金路生不懂,柳岸却多少是知道的。他自幼跟着杨敏行, 所以耳濡目染,无形之中便学会了很多事情。 这件事情他稍一想,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陛下找你们去商议,是觉得西辽的挑衅是大夏怂恿的?”柳岸问道,“按理说不应该啊,大夏国刚打了败仗,还有没处理好的内忧,没理由这么急着挑事儿。” 一来大夏和大余断断续续打了三年,再加上内忧,国力应该消耗的很厉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对大余挑衅才是。 二来,两国打了三年也没分出绝对的优劣势,可见实力相当,即便是再打一仗,也未必能讨到好处,不过是劳民伤财,两败俱伤罢了。 但凡大夏国掌权的人稍微有点脑子,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手挑唆自己的附属国闹事儿。 “你想的很对,此事可能并非大夏在背后作梗。”刘璟道:“可西辽一个小国应该没有这样的胆子,很有可能有另外的原因,只是我们暂时不得而知罢了。” 说白了像东辽、西辽这样自己毫无实力的小国家,自己没有对外抗衡的实力,所以只能依附于周围的强国。既然是依附于别国,那么被利用当成棋子,是很合理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个背后的始作俑者,此次的目的究竟为何。毕竟此举不仅会得罪大余,也会得罪西辽原来的主子大夏,可以说是十足的损人不利己。 “那怎么办啊?”金路生道。 “过了年节之后,我亲自带人去一趟北江。名义上是去戍边,暗地里查一下其中的猫腻。”刘璟道。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道:“征北军声名在外,你到了北防,就算什么都不做,恐怕也能吓破不少人的胆子。” “刚打完仗撤走了主力,一眨眼又来了个主帅,恐怕大夏这回也要吓一跳了。”杨峥道。 刘恒远回朝的时候,留下了近三分之一的部队在北防戍边,又留了一部分人驻守在柳州。这次刘璟甚至都不需要带人去,只要到了北边,几万人都可以任他调遣。 时隔两年多,又可以回北边,杨峥他们都很兴奋。在京城这段时间,他们一个个就像困在笼中的鸟一样,这回终于可以飞了在,自然是高兴的。 晚饭后众人各自散去,刘璟却悄悄叫住了柳岸。 柳岸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刘璟低声道:“洗完澡来我屋一趟。” 柳岸不明所以,心里骤然闪过某个模糊的念头,但很快又强行压了下去。他隐约有一些某方面的预感,却又不愿去戳破,于是十分茫然。 他洗完了澡从浴房出来,远远的见到刘璟的屋里亮着烛火,门半开着,似乎在刻意等他。柳岸走过去敲了敲门,里头传来刘璟的声音让他进去。 柳岸立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脚抬起又放下,似乎十分纠结。 这时门突然打开,刘璟立在门口望着他不解的问道:“愣着干嘛,外头不冷吗?”柳岸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双脚不听使唤的踏了进去。 刘璟关上门,然后过去拢了拢炭盆,让炭火烧得更旺一些。柳岸看着他侧脸,心里突突直跳,手心不由自主的冒了一层汗。 刘璟弄完了炭盆起身望向柳岸,见少年一张脸泛着薄红,头发尚未干透,还有些潮湿,只觉得十分赏心悦目,不由便多看了一会儿。 柳岸却不敢抬头看他,目光一直落在别处。 “把上衣脱了。”刘璟道。 柳岸一怔,面上快速闪过一丝异样,但随即又掩饰住了。 这时刘璟却转身从抽屉里取了一瓶药膏出来,道:“今天上午被詹荀摔着了吧?那一下我看着都挺疼的,估计肩膀都青了。” 原来是要涂药!柳岸闻言只觉得心里十分尴尬,一时之间又是自责又是内疚。人家坦坦荡荡的,他偏要小人之心去想那些龌/龊的事情。 柳岸一遍自责着,一遍飞快的把自己上衣扒/了,然后将赤/裸的后背毫无保留的留给了对方。 刘璟一见之下不由皱了皱眉,只见少年肩背的连接处一片青紫,看上去就疼! “除了你和金路生之外,我们剩下的人基本都那么练过,经摔,你这是没摔打过,所以会比较严重。”刘璟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抹了药在柳岸肩背上轻轻揉按,“幸亏过完年我就带着你去北边了,不然非得被詹荀折腾的掉一层皮。” 刘璟的指尖带着一丝清晰的热度,混合着凉凉的药膏,让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但柳岸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十分龌/龊,所以此时心里泛起的异样于他而言特别有罪恶感。他不得不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开口道:“詹将军也是好意,再说,的确是我太弱了。” 刘璟闻言便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刘恒远的话,忙安慰道:“别听我爹的,他那么说你是拿你跟我比呢,也不想想你比我小好几岁,哪儿能一下就变成我这样。” “嗯。”柳岸口中应着,心里却无比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变成刘璟这般,强大而可靠。 恩公,我没想撩你_66 刘璟帮他抹完了肩背的伤,突然想起先前柳岸在庄子里受伤的事情,于是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道刀伤。 “转过来。”刘璟道。 柳岸闻言便下意识的转了个身,却见刘璟的目光正直勾勾落在自己袒露的胸腹上,他面上不由一热,只觉得有些别扭,脸刷的一下便红了。 “这疤恐怕是要留下了。”刘璟叹了口气便要伸手去摸。没想到柳岸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刘璟的手指。 刘璟骤然抬眼,只见柳岸正面红耳赤的看着自己,当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忙收回手站起了身。 气氛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回去睡吧,不早了。”刘璟道。 “哦。”柳岸忙应道。 刘璟却又叫住他,将药膏放到他手里道:“拿回去吧,记得用。”柳岸点了点头,抓着药膏逃也似的出了门。 刘璟原来确实是心无旁骛的,他一心惦记柳岸摔伤了,所以想着给对方上药,压根没想过其他的事情。 可是方才柳岸脸一红,刘璟脑子里某根弦骤然便被拨动了。他原本就对少年存了些不可说的心思,虽然不曾想过真要做点什么,可这种悸动骤然被牵引,便有些收不住的架势。 他一直费尽心机隐藏的情愫,这一夜骤然破土而出。 刘璟做了一个十分露骨的梦,梦里的柳岸和现实中一样讨人喜欢,不同之处在于,梦中的少年没有丝毫的羞怯和抗拒,甚至有些主动。 少年胸腹上的那道伤疤,时隔近两年原已经淡了不少,但在梦中却又透出了鲜红的颜色,像是一道从身体里长出来的火焰。 刘璟搂着少年情动不已,俯身在那道伤疤上不住的舔/弄和啃噬,恨不能将少年拆食入腹……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夜柳岸几乎做了同样的梦。梦里的刘璟像是一只发/情的野兽,将他禁锢在身下,肆意妄为。而柳岸非但没有拒绝,反倒很积极的迎合对方。 在梦里,某种不可言说的快感骤然袭来,柳岸呻/吟了一声骤然醒了过来。恍惚之中,身体的快感尚未全然消退,但柳岸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他伸手在某个部位摸了一把,脸顿时红了。好在此时屋里一片黑暗,并没有人能看到他的异样。 柳岸在黑暗中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才起身,打算找一条亵裤换上。没想到黑暗中突然传来了金路生的声音:“柳岸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柳岸顿时一个激灵。 他随即如遭雷击一般意识到金路生竟然是醒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24356407”和“24356407”两位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feen”宝宝的营养液 5~么么哒 PS:本来今天就该出发了,但是突然想起之前立过一个福来哥~~于是为了避免打脸,十分机智的加了点东西~嘿嘿嘿~~~ 金路生:全程围观室友做这样那样的梦,好刺激…… 柳岸:…… 刘璟:…… 杨峥:…… ……………… 明天开始出差一周,更新会尽量保证,但是时间可能会较晚,希望宝宝们谅解~~么么哒 最后厚脸皮求一发作者收藏,马上过五百了,等得好心急~嘤嘤嘤 第49章 人生中最尴尬的事情大概莫过于此了。 黑暗中, 柳岸一张脸红的要滴血一样, 还好这会儿没有烛火, 金路生也看不到。 “你没事吧?”金路生又问道。 “没……没事。”柳岸道。 “你做了什么梦啊?”金路生又问。 “我……忘了……”柳岸道。 少年人都要经历这样的尴尬,自己面对的话倒也不至于太羞愧,可当着别人的面, 而且是第一次被人撞破, 柳岸心里的忐忑和慌乱可想而知。 “哎呀,这么重要的梦你怎么能忘了?”金路生说着从榻上爬了下来, 趿拉着鞋子便要往柳岸床上蹭,一边蹭还一边道:“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可以提醒你一下。” 柳岸被突如其来的金路生下了一跳, 忙裹紧了自己的被子, 生怕对方真的钻进来。好在对方身上披着被子呢,倒不至于真往柳岸的被窝里钻。 “你往里点儿。”金路生毫不客气的爬到柳岸床上, 语气带着几分揶揄道:“快说,你是不是装的?” “什么装的?”柳岸道。 “嘿嘿……自然是装不记得。”金路生在黑暗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柳岸原本便是个脑筋灵活的人,这会儿后知后觉的也反应过来了, 金路生这分明就是顾易揶揄自己! “你怎么知道?”柳岸道。 “你叫的那么大声,我能听不出来吗?”金路生道。 柳岸瞬间便有些无地自容,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金路生却没觉得尴尬,只觉得好玩,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揶揄柳岸的机会。 “我不想说话,你走。”柳岸转身背对着金路生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67 “你跟我还害臊,至于吗?”金路生道。 见柳岸依旧不想说话, 金路生又道:“咱俩是什么交情啊,当年可是在寻欢楼里一起听过墙角的交情,这点事儿你还不好意思?” 被金路生这么一说,柳岸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了。这种事情,说白了也没什么可尴尬的,不过是个坎儿,迈过去了也就从容了。 念及此柳岸又转了回来,很认真的问道:“我刚才那个……真的叫的很大声吗?” “对啊……特别大……”金路生道:“都把我吵醒了。” 这可怎么办啊?柳岸心道,将来要是和旁的士兵住一个营帐,那不是太尴尬了? 金路生见他当真,当即也掩不住笑意,道:“骗你的,没叫,就是喘得厉害,我正好醒了想去茅房,所以听见了。” 柳岸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谁知金路生突然凑过去,暧昧的问道:“你快跟我说说,你做梦梦到跟谁那个?是个漂亮姑娘,还是……少帅?” 柳岸闻言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的道:“你为什么……会猜是少帅?”柳岸心道,自己不会叫了对方的名字吧?这可就惨了! “你俩不是……那个什么吗?”金路生突然有些没了兴致,语气变得有些低落道:“柳岸,你和少帅的事情,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俩……你是真喜欢他,还是为了别的?” 金路生一直误会柳岸和刘璟的关系,但他碍于柳岸的颜面,一直假装不知道。柳岸虽然心细,可也万不会朝这种事情上想,因此并未留意到金路生一直以来的隐瞒。 这就导致金路生一直误会二人的关系至今。现下,两人都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拿到明面上说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柳岸一脸迷茫的道:“我跟少帅哪个什么?金路生……你是不是对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 “柳岸,我是真的想跟你聊聊,你别敷衍我。”金路生道:“我没你聪明,可也不傻,你们俩……不是从两年前就……” “金路生你想什么呢?”柳岸打断他道:“他可是我的……你这话可千万别再提了,要是传到少帅的耳朵里,我还怎么在征北军待下去?” 若是柳岸不心虚的话,别人怎么说他自己都不会在乎的,可偏偏他心虚,而且不久前刚做了个那样的梦。但是这么想想,柳岸就觉得自己唐突了刘璟。 金路生彻底懵了,在他的心里,两人的那种关系已经根深蒂固了,如今当事人突然澄清,他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你先告诉我,你刚才梦到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金路生问道,“是兄弟的话,就不要撒谎。” 柳岸一怔,小声道:“不说。” 金路生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把我的秘密告诉你,看你这么没诚意,算了。” “等等。”柳岸道,“你什么秘密?” “不跟你说了,不真诚。”金路生说罢跳下床道:“我去茅房了。” 待金路生走了之后,柳岸赶紧找了干净的裤子换上,这才又钻回被窝里。他这会儿得空,脑海中又浮现了梦里的景象,刘璟的呼吸和炙热的舔/吻似乎前一刻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柳岸啊柳岸,你这是没救了!少年心里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又生出了一种难言的雀跃,只要一想到那个人,胸口的跳动就会变快。 片刻后金路生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又爬上了柳岸的床。他到底是藏不住话,而且想要对柳岸说的又是憋了很久的秘密,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早已憋不住了。 “我之前做梦的时候,梦到的都不是姑娘。”金路生道。 “啊?”柳岸惊讶道:“什么意思?” 金路生叹了口气,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咱们天天和这帮老爷们儿待在一块儿,见不着大姑娘,做那种梦的时候,自然就只能梦到身边的人了。” “你梦到谁了,不会是我吧?”柳岸惊恐的道。 “你怎么那么美呢,我还梦见你!”金路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能不能抓住重点啊,我说的重点是我们得……想想姑娘,不然将来真要成了断袖了!” 柳岸闻言心情有些复杂,只觉得金路生的逻辑有问题,可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如果金路生说的是对的,那他们做梦应该梦见彼此才对啊,怎么他自己会梦到刘璟? 可见,并非你和谁朝夕相处,做那种梦就会梦见对方。 两个少年窝在床上聊了半宿的烦恼,非但没有解决,反倒越聊越烦恼。 次日柳岸再见刘璟的时候,便觉得有些别扭,虽然昨夜只是个梦,可梦境太逼真了,他心里总有一种真的和对方做过什么的错觉。 他的躲闪落在刘璟眼里,便成了回避。刘璟心中有鬼,因此便也刻意避开了和对方单独相处的机会。 就这样,两人的别扭劲儿持续了好多天。 日子飞快,转眼便过了年节。 柳岸和金路生都成了十六岁的大人。 正月十五一过,刘璟便正式接到了任命,皇帝派他去北防,明面上是戍边,实际上则是暗中查探这次东辽与西辽之间的冲突,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 刘恒远之前带回来的征北军士兵,暂时安置了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通州大营,而刘璟此次前往北防,只带了自己身边的百余名亲卫。 他手里握着征北军虎符,对北防以及梁州的几万军队都有调用的权利。因此无需再带着京城的士兵来往奔波,毕竟军队一动,粮草车马都要花银子,而且几万人的军队一旦开拔,不是一笔小数目。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他们沿途可以歇在驿馆,无需扎营夜宿。天寒地冻的,而且越往北越冷,若真要在野外扎营,恐怕这一路要吃苦了。 一行人一路北上,柳岸的情绪始终十分低落。 他们要去北防,势必会路过漓州城,而柳岸自家中出事后,尚未回来过,再次途径旧地,心情可想而知。 这日一早,柳岸起的比平时都晚,因为按照今日的行程,他们恰好会途径漓州,不过不会在那里逗留,而是继续赶路黄昏的时候投宿在漓州城北的一个镇子里。 柳岸昨夜失眠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同屋的金路生已经不见了人影,他从屋里出来惊讶的发现整个驿馆几乎都空了。 和他同路的将士们都走了,把他落下了! 柳岸一时间心慌意乱,匆匆跑去找人询问,这才得知剩下的不止他一个。他一时间找不到人,便跑去后院看了看马,发觉自己和刘璟马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柳岸心里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不知昨夜自己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一大早人都走/光了,他竟然一无所觉。他一边胡思乱想责备自己的大意,一边焦急的等着刘璟,只是不知刘璟去了何处,寻也无处寻。 好在他没等太久,刘璟不一会的功夫便回来了,后头跟着贺庆,后者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刘璟见他的样子,知道他怕是着急了,不由有些后悔没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我睡得太死了,路生也没喊我起来。”柳岸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68 “我特意没让他叫你,杨峥已经先带着人都走了。”刘璟道。 柳岸不知刘璟有何安排,便问道:“那咱们要赶紧追上他们吗?” “不急,咱们的马快,要赶上他们很容易的。”刘璟道。 柳岸闻言便没有继续追问,三人用了早饭,而后一同朝北继续赶路。在漓州城外,刘璟勒停了马。 柳岸不明所以,转头望向刘璟,便闻对方道:“带你去个地方。”柳岸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眼眶一热,却强忍住没让自己当场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出差途中~~~这里是存稿箱君~~~~ 第50章 刘璟早已在出发前就做好了打算, 计划途经漓州的时候, 要带柳岸去拜祭一下杨家人。 之前他倒是也动过这个念头, 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稳妥,万一被人发现了踪迹,顺藤摸瓜便会发现柳岸的存在。 而且这件事情就是柳岸的伤疤, 虽然总有要揭的一天, 但是这一天对于柳岸来说,必定是撕心裂肺的经历。刘璟希望尽可能把这个时间推后, 至少等到柳岸长大。 如今柳岸总算是长大了,而且这个机会恰到好处。 即便如此,刘璟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不想带着柳岸冒险。为此他特意让杨峥带人先走, 一来留下的三人不会引人注目,二来他也不太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他怕柳岸提前知道了会情绪失控, 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柳岸。一直等到了漓州城的地界,他才开口。 柳岸骑马跟在刘璟后头,一路上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长久以来,他不止一次的梦到过自己回到漓州城, 如今真的回来了,反倒觉得不真实。 两年多来,他何曾没有想过,来父母和杨家人的坟前拜祭一番,可他知道这样的要求可能会节外生枝, 可能会让刘璟为难,所以他无论多想都一直不曾提过。 没想到,刘璟会主动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几人穿过荒僻的山路,柳岸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墓地的坟包,这一刻他心里百般情绪骤然齐聚,像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息。 他既忐忑不安,又有些近乡情怯,几次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刘璟刻意放慢了速度与他并骑,却没有开口说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对此时的柳岸而言都毫无意义。 差不多到了地方之后,柳岸机械的从马上跳下来,刘璟不动声色的伸手扶了他一把,继而握着他的手臂朝一旁的分岔路走去。 贺庆将马拴好,然后拎着一筐祭拜需用的纸钱香烛等物,快速的走到了两人前头。 待柳岸和刘璟走到的时候,贺庆已经将东西摆好了。他自己燃了三炷香对着墓碑拜了三拜,然后便退到了远处。 眼前的坟墓修得还算齐整,虽然不抢眼,却也绝对不寒碜。而且打眼一看便是有人打理过的样子,并没有常年无人照看的荒芜感。 “每年的清明,我都会派人来扫墓,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们在那边受苦。”刘璟轻声道。 他告诉柳岸这些事是怕柳岸心里自责,但柳岸听了却觉得十分感动,他这个做儿子的没做到的事情,倒是刘璟一个外人替他做了。 “之前实在是不敢让你冒险,所以一直没敢告诉你,也没敢让你过来看看。”刘璟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带你过来看一眼,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但是你必须答应我,将来不论是什么时候想要过来,都要知会我,免得给旁人看见,节外生枝。” 柳岸早已说不出话来,只是不住点头。刘璟知道少年定然有话想对双亲说,于是伸手在柳岸肩膀上轻拍了一下,继而转身走远了些。 “爹,娘,儿子来看你们了……”柳岸只说了一句话便泣不成声。 少年双膝跪在墓碑前,点了一把纸钱放到盆里,泪如雨下。那一刻,以往所有的愤怒、委屈和孤独,似乎都奇迹般的得到了安慰。 都说人死如灯灭,可失去至亲之后,人们还是会忍不住期待着“人死并非如灯灭”,如此一来,祭奠变成了抚慰丧亲之痛的最佳良药。 无论怎样的思念和痛苦,都可以通过祭奠消解些许。柳岸回到漓州,无异于再次经历一番这场灾难所带来的痛苦,但是这种痛苦却像是助人涅槃的烈火,带来痛苦的同时,也带来新生。 刘璟立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跪在墓前的少年,心中万般不忍,却又不得不忍。柳岸总要面对这一切,否则将来永远走不出这场灾难。 直到少年抽泣的背影略微平静了些许,刘璟才重新上前。他取了三炷香,并肩跪在柳岸身边,朝着柳岸父母的墓碑拜了三拜。 柳岸心智已然成熟,纵然再多的痛苦和不舍,他也还存留着理智,知道不能逗留太久,于是他整理好情绪之后,又磕了三个头便起来了。 “想说的话都说了吗?”刘璟问道。 “嗯。”柳岸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回道。 刘璟伸手揉了揉柳岸的脑袋,又带柳岸去拜祭了杨家丧生于那场灾难的其他人。其中有许多人对于柳岸来说都曾是十分亲近的人,于是他少不得又大哭了一场。 待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三人便纵马离开了漓州,朝着漓州城北的镇子里赶去。杨峥等人黄昏时候便到了,刘璟他们三人因为耽搁了小半日,于是到驿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三人一路风尘仆仆,都累得够呛,草草吃了些东西便打算睡了。 金路生原本一直是和柳岸同寝,如今已然深夜,金路生早已和旁人搭伙了。刘璟因为担心柳岸情绪失落,所以便点了有两张榻的房间,与柳岸一起睡。 两人躺下之后,柳岸望着满目的黑暗,却有些睡不着。刘璟自然也有些睡不着,但柳岸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这种时候,陪着就行了,硬是没话找话反倒不合时宜。 “谢谢你。”柳岸突然开口道。 白天哭得太狠了,少年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这会儿让人听了十分心疼。 “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刘璟道。 “我是说,谢谢你帮我葬了家人。”柳岸道。 “你已经谢过了,不必再谢。”刘璟道。 柳岸闻言一怔,却不记得自己何时谢过对方。 刘璟道:“两年前,你跪过我一次。” 经刘璟一提醒,柳岸也记起了那件事,当时自己并未向对方表明身份,难得刘璟竟然还记得。 “往后不要再这般客气了,整日谢来谢去,未免生分了。”刘璟道。 “嗯。”柳岸应了一声,便没了别的话。 恩公,我没想撩你_69 片刻后见柳岸没有吱声,刘璟还以为他是累了睡着了,刚打算翻身入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黑暗中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刘璟心中一紧,便觉得有些心疼,于是起身走到柳岸的榻边,俯身将人捞起来抱在了怀里。 柳岸原不是个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的性子,但是借着黑暗的掩映,面前的人又是刘璟,他心里的防备和逞强便松懈了许多,于是索性将脑袋埋在对方的肩窝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喵~ 不要嫌弃我短小,这是一边开会一边偷偷码的~嘤嘤嘤 第51章 金路生大概是被人叮嘱过, 这一路上一直没往柳岸身边凑, 他那副管不住嘴的性子, 若是见了柳岸那双红肿的眼睛,少不得又会忍不住问东问西,倒不如让他俩保持距离来的直接。 柳岸起初情绪一直很低落, 后来慢慢的便也缓过来了。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 一夕得到释放,缓过来之后他性情便有些不一样了。 柳岸原本还算沉稳, 行事虽时常有些锋芒毕露,但总体而言不是个跳脱的性子。不过渐渐地,刘璟便发现少年话变得比从前多了些, 性子也活泛了些。 虽然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但眼看柳岸笑得比从前多了,刘璟心里便觉得很安慰。 一行人转眼到了柳州的地界, 还未到城门口,便有征北军的人出城迎接了。 来的人中,为首的是个参将, 名叫何伍,带了几十号人马, 显然是早早得了消息,知道刘璟他们今日便到。 驻扎在柳州的征北军,都属刘恒远麾下,如今刘璟暂掌虎符,对他们都有调配权。何伍见了面便将军队的情况向刘璟作了简要的汇报。 刘璟现在是三品的平北将军, 若不论少帅这个虚职的话,实际上和何伍这个参将是平级。再加上他知道这里的将领都是刘恒远亲点的,值得信任,于是不打算对军务多加干涉,是以没有详细过问。 不多时,又有两名年纪比刘璟还要大上许多的将军,来见了刘璟。柳岸看何伍对他们的态度,推断出两人比何伍的官职还要高,恐怕应该是二品以上的正将。 正将在军中领兵人数可达万人以上,可他们对刘璟倒还算客气,可见刘恒远父子在军中的威信还是不错的。要不然,单凭少帅一个虚职,根本压不住这种靠军功上位的主将。 柳岸不曾见过刘璟这一面,见他面对这样的场面依旧十分从容,不由有些佩服,心里甚至有些不自知的骄傲之感。 晚上打发了众人之后,几人聚在一起喝酒,几日的奔波总算是暂时消停了。刘璟打算在此停留几日,之后再继续朝北江走。 何伍打了个照面,大概知道刘璟的性子,也没多做逗留,和贺庆、陶大聊了会儿军中趣事,也没喝酒,便告辞了。 杨峥总算是找到了点曾经意气风发的感觉,喝了点酒便朝着金路生絮絮叨叨起来,说的都是他曾经在战场上怎么怎么英勇、怎么怎么叫敌人闻风丧胆。 柳岸却在一旁偷偷看刘璟,被刘璟发觉他的视线之后,他便悄悄问:“杨将军说的不是他自己,是你吧?” 刘璟不由失笑,道:“我可没那么厉害,不然三年前就把大夏国吓跑了,那轮得着他们僵持了那么久?” 柳岸闻言也笑了,却又觉得刘璟就是很厉害的人,不然皇帝怎么可能同意他暂代征北军的虎符? 之前柳岸还有疑问,原以为皇帝既然会拿刘璟威胁他,便说明对刘家已经有所顾忌了。可今日一见他才明白,除了刘家父子,恐怕任何人都未必能控制得了征北军。 这支队伍在刘恒远手下多年,早已成了“刘家军”,若是虎符落到了别人手里,后果真是难以预料。皇帝不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冒险。 况且,除了刘家父子,皇帝能依靠的武将也的确太过有限。更重要的是,刘恒远父子忠君与否先不论,忠国是肯定的,所以皇帝暂时不会急于动他们。 刘璟见柳岸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笑,心里不由一动,忙转开视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柳岸见对方喝酒,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将自己的酒喝了,却辣的直吐舌头。 少年人酒量未经磨练,太容易醉,没几杯酒下肚,柳岸双目就有些失焦了。 “喝多了明日容易头疼。”刘璟按住柳岸去拿酒壶的手道。柳岸闻言一怔,握着酒壶的手却没松开。刘璟见状索性抓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一脸认真的道:“长大了就不听话了,再过几年该管不了你了。” 刘璟面色虽然严肃,语气却不见丝毫嗔怪之意。柳岸晕晕乎乎的看着对方,只觉得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含含糊糊的开口道:“谁都管不了,只让你管,只听你的。” 刘璟一怔,目光中闪过一丝十分露骨的**,继而问道:“哦?那你让我管到什么时候?” 柳岸意识已经十分不清楚了,于是毫不掩饰的道:“到我死了……” 刘璟闻言心里本该熨帖不已,但这个“死”字却让他心口发闷,于是语气略有些不悦的道:“胡说八道。” “没有胡说八道……”柳岸说着眼皮一沉,差点歪到一旁,刘璟手上稍一用力,赶忙将人扯到怀里。不过片刻的功夫,柳岸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看着少年染着红意的双颊和毫无防备的神态,刘璟心里软成一片,却不由又生出了些许担忧。这样不设防的性子,若是不放在自己身边,指不定被别人欺负成什么样! 贺庆和陶大都是有眼色的,见柳岸已经睡了便都直言自己困了打算要走。 杨峥难得高兴,便喝得多了些,一手搂着金路生的肩膀,一手不住比划着,连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 金路生喝了酒之后也有些迷迷糊糊,便趴在杨峥腿上,抱着对方的腰睡了。杨峥原本还没喝够,但低头一看金路生已经睡得流口水了,索性也放下了酒杯。 几人离开后,屋内顿时清净了。 刘璟抱着少年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后来怕对方睡得不舒服,这才将人抱起来挪到床上。 柳岸睡着了之后看起来很乖,尤其是喝了酒,白皙的面上染着红晕,整个人看上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魅惑。刘璟这会儿也喝了酒,自制力难免有些松懈,看着看着便有些痴了。 手指抚过少年红润的双唇,刘璟险些便忍不住吻了上去,却突然惊觉自己的失态,于是忙和少年拉开几分距离,带着几分怨怪的语气道:“你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呢?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醉得不省人事……” 原本已经睡着了的少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刘璟吓了一跳,见少年双目依旧没有焦距,才稍稍放了心,却闻少年迷迷糊糊的道:“少帅……” 柳岸叫了这么一声便又睡了过去,似乎看到眼前之人便放了心。刘璟却愣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心里被少年重重的挠了一下。 原来柳岸并非对人不设防,只是因为自己在旁,所以才会如此安心。 刘璟伸手拢了拢少年额前的碎发,一颗心又暖又热,竟不知该如何对眼前之人才好。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刘璟一惊,转身便朝外跑,到了门口却又折了回来,望了一眼榻上的柳岸,终究是不放心。 片刻后,外头又传来了一声痛呼,刘璟仔细一听,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杨峥。 刘璟匆匆跑到门口朝外张望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回廊处早已围了一圈士兵,他依稀从人影中看到了贺庆的影子,便稍稍放了心。 恩公,我没想撩你_70 这时柳岸不知是不是被吵醒了,搓着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他尚未清醒,但看到门口的刘璟后,还是下意识冲对方傻里傻气的笑了笑。 刘璟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看着少年明亮的笑意,只觉得酒气上头,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连外头的喧闹似乎都自动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会太累了,撒撒糖! 第52章 刘璟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 便被打断了。 一个今夜负责巡防的什长过来朝刘璟汇报, 说刘璟的副将受了点伤, 问刘璟是否要过去看一眼。 杨峥在柳州大营受了伤,无论是什么原因,负责巡防的人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于是出事后这个什长的第一反应便是来朝刘璟汇报。 杨峥受伤了?刘璟怔了一下, 一时似乎没反应过来。杨峥片刻前还在自己这里喝酒,怎么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会受了伤? 什长见刘璟一时没有言语, 拿不准他的态度,于是只得立在那里等着。 “怎么伤的,重不重?”刘璟问道。 “呃……不太重吧。”什长一脸迟疑的道。 刘璟看对方的态度便猜到应该没什么大碍, 于是朝回廊处瞅了一眼道:“我一会儿过去看看, 你先去吧。”什长闻言便应声告退了。 榻上的人这会儿又睡过去了,刘璟走过去轻声叫了一句, 柳岸翻了个身,并未睁眼。刘璟扯好被子帮对方盖严实,这才关好了房门出去。 刘璟再出去的时候, 外头已经恢复了安静。他径直去了杨峥的房间,见贺庆正从里头出来。 “在里头?”刘璟问道。 “路生在里头, 已经睡下了,杨峥在我屋里。”贺庆道。 金路生现在属于杨峥的亲随,两人自出了京城之后便一直住同寝。所以刘璟闻言略有些不解,但还是随着贺庆一起去了隔壁的屋子。 陶大正蹲在地上拨火盆,见刘璟进屋忙起身打招呼。刘璟应了声朝里看, 见杨峥正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还带着几分尴尬。 “怎么回事儿?伤到哪儿了?”刘璟问道。 “没事儿……过一会儿就好了。”杨峥道。 刘璟见他一脸尴尬,不免有些疑惑,于是回头用眼神询问贺庆,却见贺庆和陶大嘴角都勾着一丝笑意,若不是极力掩饰着,恐怕早就笑出来了。 “贺庆跟我出来。”刘璟说罢出了屋子,贺庆紧随其后。榻上的杨峥扯了被子蒙到了脑袋上,闷哼了两声。 出了房门,贺庆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和刘璟说了。 此事说起来也是杨峥倒霉,不久前他们几个喝完了酒从刘璟房里出来,因为金路生那会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所以杨峥便将人扛到了肩上。 可杨峥自己也喝得醉醺醺的,走起路来难免打晃。他扛着人慢慢悠悠的朝住处走,路过回廊拐角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将金路生摔进了回廊外的花坛里。 这一下给杨峥吓得够呛,生怕把人摔坏了,于是跨过栏杆便想要把金路生抱出来,没想到自己又不小心摔了个跟头,俩人便滚做了一团。 金路生被这么一折腾便醒了,迷迷糊糊感觉被人压着,出于本能便对杨峥动了手。 杨峥一开始只当金路生是小打小闹,于是也没在意,抓着对方的手想要制住对方,没想到金路生喝醉了劲儿还挺大,干脆抬腿顶了杨峥一下。 这一下不偏不倚的顶在了杨峥最要命的地方,于是杨峥就“受伤了”。杨峥吃痛失声大叫,把巡防的士兵都引了来,那什长原本要去找大夫,但杨峥不许对方声张此事,于是对方才去找了刘璟汇报,应该是怕出了事不好交代。 “伤的重不重?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吧?”刘璟问道。 “我看了一眼,应该没有大碍,就是得疼一会儿。”贺庆道。 刘璟闻言总算松了口气,而后突然失笑道:“金路生这一下要是顶的再重一些,咱们杨将军的后半生可就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贺庆道。 说罢,两人十分没人性的笑了一场,刘璟又叮嘱道:“还是不能由着他,若是一会儿还疼,记得找大夫瞧瞧,要是真出了问题,还是不能耽搁了!” “放心吧,我会盯着的。”贺庆道。 刘璟知道杨峥这会儿尴尬的很,于是也没再去看对方,而是径直回了房间。 没想到他一进门,便见柳岸正趴在地上。刘璟吓了一跳,忙上前将人抱起来,发觉柳岸依旧睡着,倒是没什么异样,想必是从床上掉下来了。 柳州的冬天原本就冷,再加上柳岸趴地上连被子都没盖,虽然只有这一会儿的功夫,但是少年身上已经浸透了凉意。 刘璟把人塞回被子里,看到少年冻得发青的脸色,忍不住有些担心对方会因此生了病,于是索性自己也钻到了被子里。 熟睡的柳岸感受到了身旁的热度,很迅速的靠了过来,蹭了蹭刘璟的胸口,继而依偎着刘璟的身体继续睡了过去。 另一边,杨峥面色已经好了许多。这种要命的地方被攻击之后,疼痛确实会有些猛烈,但只要没伤得太过严重,疼过去之后便算是好了。 贺庆确认他的确不需要看大夫,这才松了口气。 杨峥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会儿又想起了金路生,问道:“那小子睡了?没摔坏吧?” “力气那么大,应该是没摔坏。”贺庆道。 杨峥瞪了贺庆一眼:“我回去睡吧。” 贺庆却伸手拦他:“你别动了,今晚就睡我的床吧,我去你屋睡。那孩子喝成那样,晚上少不得要人照顾,你能照顾得过来?” 杨峥虽然还是想回去,但也知道贺庆说的有道理,于是也没坚持。说实在的,他命根子还疼着呢,真怕自己回去会忍不住揍金路生一顿。 贺庆原本和陶大一屋,如今贺庆去了杨峥的住处,便是陶大和杨峥暂时同住了。 贺庆走了之后,陶大给杨峥打了水擦脸。杨峥拿着布巾一脸感慨道:“那小子喝了酒怎么力气那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我多大仇呢。” 陶大闻言面色一滞,却突然想起了一桩旧事,随口道:“这孩子八成是心里落了阴影,往后他喝了酒之后,你还是少惹他。” 恩公,我没想撩你_71 “啥阴影?”杨峥问道。 “他和柳岸刚入征北军的时候,有一回把陈兴开了瓢,还因此被打了军棍,你还记得吧?”陶大道。 经他一提醒,杨峥也想起来了,道:“好像那次确实是喝了酒打架,不过要说阴影,那也该是陈兴落下阴影吧,脑袋都被开了。” “当时其实还有内情,只是你不知道。”陶大道。 “什么内情。”杨峥问道。 陶大道:“那天晚上路生喝得不省人事,陈兴想乘人之危占他便宜,被柳岸撞见了,这才被揍成那样!” 杨峥闻言大惊,猛然从床上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等周末出差结束就可以恢复粗长了~~ 明天可能还是凌晨更~ 感谢“largelin”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各位宝宝的营养液: “如梦”宝宝+1~~“听雨人”宝宝+1~~“何离”宝宝+5~~“纯洁冷酷小白莲”+3~~么么哒~ 第53章 杨峥的伤处原本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他这么一动作, 立马又牵扯到了痛处, 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小心点,再扯着就麻烦了!”陶大忙提醒道。 “陈兴这个混蛋!老子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杨峥说着龇牙咧嘴的便要下床,陶大急忙拉住了他。 “你以什么名义去扒了人家的皮?”陶大问道。 “我……”杨峥张了张口, 却有些哑然。 他又不傻, 略一思忖也知道当年为什么柳岸和金路生宁愿挨打也不愿把这事儿翻出来。如今他若平白无故去揍人,这事儿少不得又得扯出来, 无异于揭金路生的伤疤。 没想到陶大说的却非这一层,只见他意味深长的瞄了杨峥一眼,又道:“路生被人欺负, 你就去扒了人家的皮, 这是一个将领该为亲随做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杨峥问道。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陶大道。 话已至此,杨峥若是再想要搪塞, 便有些说不过去了。可杨峥是真没有细想过这一层,被陶大一问便有些傻了。 “他是我的亲随不假,可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待, 旁人欺负他,我为他出气, 这有什么不妥吗?”杨峥道。 “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只把路生当成弟弟一般对待。”陶大道。 杨峥闻言不疑有他,忙郑重其事的道:“那当然了,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你不会以为我和陈兴那个混蛋一样, 对金路生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吧?” “那就好。”陶大笑了笑,道:“不过,路生懵懂可爱,长得又漂亮,就算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是陈兴那般乘人之危,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杨峥闻言面色稍霁,但还是一力否认道:“你爱信不信,我就是把路生当弟弟,你可别小人之心。” “我没有小心之心。”陶大带着几分笑意道:“我自己就是小人。” 什么叫自己就是小人!杨峥盯着陶大看了一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大惊:“你不会……” 陶大点了点头,道:“请杨将军替我保密,此事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暂时也不想让路生知道,免得吓着他。” 杨峥一脸如遭雷击的表情,还欲问什么,陶大却不打算给他机会,收拾了一番而后灭了烛火,便跑到另一个榻上躺下打算睡了。 这么一来,杨峥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和金路生自相识到现在虽然不过两年多的功夫,却早已亲密的不分彼此了。 两人从最初的相看两厌,到后来的勾肩搭背,一切似乎都那么不可思议,却又那么顺利成章。 如果没有人来打破这份平静,杨峥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到那里去的。可是现在陶大横插一杠子,杨峥突然有了危机感,他甚至并不知道这份危机感从何而来。 天不知不觉已经蒙蒙亮了。 柳岸睡了大半宿,因为侧躺着,所以胳膊压的又酸又麻,他在梦里试图活动一下,奈何被压的太紧无法挪动,最后还是醒了。 因为不是自然醒,所以他眼睛有些酸涩,只睁了一条缝便又重新眯了起来。紧接着柳岸感觉鼻尖似乎蹭到了热乎乎的东西,他一个激灵骤然清醒,随即便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他完全不记得昨晚怎么睡到了刘璟的床上,而且两人现在的姿势十分“难舍难分”,他的手臂一只压在刘璟的腰间,另一只绕过刘璟腋下搂着对方后背,而他自己腰上则放着刘璟的手。 这倒没什么,让柳岸觉得尴尬的是,自己半张脸贴着刘璟的颈侧,鼻尖都蹭到对方脖子上的皮肤了,也不知道对方怎么能忍了半夜竟然没醒。 柳岸偷偷摸摸的把自己被压的几乎没有知觉的胳膊抽/出来,又把刘璟搂着自己的胳膊挪开,然后悄悄的从被子里钻出来打算逃回自己床上。 “就睡这儿吧,你床上没有被子。”刘璟的声音突然响起,而且听上去丝毫没有迷蒙之意,显然醒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哦。”柳岸重新躺回去,一脸尴尬。想必刘璟是觉得冷,所以把两床被子盖到了一起。 刘璟见他不自在,往旁边让了让,开口道:“昨晚你喝多了,老是从床上摔下去,我怕你伤着,所以才和你同榻。” “我……没吐吧?”柳岸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问道。 “没吐,也没哭闹,很乖。”刘璟道。 柳岸闻言稍稍放心了些,却闻刘璟道:“往后我不在的时候尽量少喝酒,酒不是好东西。” “哦。”柳岸道:“只有和你一起的时候喝。” 刘璟嘴角扬了扬,道:“再睡一会儿,起来后去看看金路生。” 见柳岸不解,刘璟便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柳岸闻言也睡不着了,干脆便起床直奔了金路生的住处。 恩公,我没想撩你_72 待柳岸走了之后,刘璟眉头骤然绷紧,然后很不自然的翻了个身。身为男人,总有些欲/望是无法靠心里调节能控制的,抱着柳岸睡了大半宿,刘璟感觉自己快要憋出病来了。 刘璟内心略作挣扎后,决定要自行纾解一下,否则他担心自己一会儿再见到柳岸又会硬起来。 少年刚起床不久,被子里还保存着他的温度和气息。刘璟贴着被子嗅了一口气,继而伸手握住了自己某个蓄势待发的部位。 然而下一刻,房门便被人推开,柳岸走了进来。 刘璟吓了一跳,少有的露出了慌张的表情,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路生不在,出去了。”柳岸道。 刘璟叹了口气,有些崩溃。但刚才这么一吓,身体的欲/望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他和杨峥出去的?”刘璟一边起床一边问道。 “不是……”柳岸道:“好像是和陶大哥去的。” 刘璟闻言一怔,第一反应是难道杨峥伤还没好? 杨峥针对自己和金路生之间的关系琢磨了一宿,并没有得到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他是喜欢和金路生亲近,可是骤然要他把这种兄弟之间的亲近,转化成别的感情,他一时之间还是有些迷茫。 不过陶大的话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十分确定陶大和金路生平时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可以说金路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他度过的。 除了杨峥之外,金路生最亲密的人也只有柳岸。陶大怎么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说自己对金路生有别的想法呢? 杨峥觉得此时颇为蹊跷,他无法理解连相处机会都没有多少的人,怎么会产生那种情愫? 杨峥本来打算和陶大好好聊聊,没想到一起床人就不见了。他起来活动了一下,发觉某个部位差不多已经好了,没什么痛感,这才放了心。 他收拾了一下自己,洗了把脸,然后便打算去找金路生,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因为先前刘璟说过,他们在柳州城逗留的这几日,可以适当的自由活动,于是陶大便心血来潮,带着金路生去逛街市去了。 杨峥得知此事之后,只觉得心里十分憋屈,但又无可奈何。从前他一直和金路生十分亲密,从未想过会有别人插/足,如今却骤然有一种被人“横刀夺爱”的感觉。 他本以为两人逛个一时半会儿的便会回来,没想到一直等到过午之后,也没见着个人影。杨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抓心挠肝。 等了大半日毫无所获,杨峥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跑去了柳州大营的演武场。好巧不巧,他在那儿遇到了陈兴。 陈兴这个人吧其实胆子不大,有些坏心思,却没有多少付诸行动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个不太惹人嫌的家伙。再加上他为人处世颇有一套,倒也不讨厌。 杨峥从前一直未曾注意过这个人,但是今天撞上了之后,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一门心思就想和对方打一架。 杨峥平时也时常找人切磋,所以他提出和陈兴切磋的要求时,对方并未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两人动起手来的时候,陈兴却意识到这场“切磋”不太单纯。 刘璟的副将要和人切磋,演武场上的士兵很快便都围了过来。初时众人还有些兴奋,但是渐渐便看出了端倪。因为杨峥丝毫没有“点到为止”的自觉,几乎拳拳到肉,打的对方毫无还手的余地。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出来劝架了。可杨峥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直到揍了个痛快才罢手。于是一场名义上的“切磋”最后变成了陈兴单方面的挨揍。 这边杨峥刚打完了收手,刘璟便来了。想必是有人发现势头不对,提前去给刘璟报了信。 陈兴躺在地上,满脸是伤,看起来十分狼狈。刘璟看了一眼,知道杨峥还算有数,并没把人往死里打。但是即便是外伤,打成这样也说不过去。 杨峥是将,陈兴是兵,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要比普通士兵打架厉害的多,若是处理不好,难免会让士兵们寒心。 “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刘璟冷声问道。 “依照军规,为将者蓄意欺压下级,军棍二十。”杨峥道。 刘璟又看了一眼陈兴,道:“你这叫欺压?”这分明就是毒打! 杨峥也知道自己做的太过了,但这会儿人打完了,心里痛快了不少,被罚也认了,于是道:“请少帅发落,属下绝无怨言。” “军棍三十,罚俸三个月,照顾陈兴直至伤愈。”刘璟道。 杨峥果真毫无怨言的认了,倒是陈兴一脸的生无可恋,心道让杨峥照顾自己不得把人照顾死? 刘璟话音刚落,便有士兵去取了军棍。杨峥脱了外袍双膝跪地,由着三十军棍打完,一声也没吭。 少帅当着将士们的面责罚副将的事情,瞬间便传开了。此事刘璟处理的十分当得,杨峥认错的态度也很好,所以并没有可以被人诟病的地方。 最惨的就是陈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挨了打。但是想到杨峥也没少受罪,他心里倒也没记恨,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 黄昏的时候金路生和陶大才回来,一进大营便听说杨峥挨了打。陶大闻言,顿时恍然大悟。金路生则吓得够呛,将手里拎着的两大兜刚买的杂货和吃食直接丢了,然后跌跌撞撞的直奔住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了下午更,结果打脸了~~~【跪下】 第54章 三十军棍对于杨峥来说不算太重, 但也不轻, 一时半会儿恐怕是起不来了。 回来之后刘璟问了他几句打人的缘由, 见他支支吾吾不肯说,也没有继续追问,给了他一个冷眼便走了。 贺庆因为在京城时平日里和玉竹走得近, 所以耳濡目染, 照顾人的手艺见长,倒是没想到让杨峥第一个占了便宜。 他随身有带的伤药, 给杨峥抹了淤痕遍布的后背,又处理了破皮的伤口,自始至终也没问对方一句。 金路生着急忙慌冲进来的时候, 贺庆刚给杨峥处理完伤口盖上被子。杨峥一见金路生, 不知哪里来的别扭劲儿,想到金路生跟着陶大出去溜达了一整天, 心里就觉得不痛快,索性瞅了对方一眼便扭过了头。 金路生哪顾得上这些细节,忙问贺庆:“他怎么样?” 贺庆挑了挑眉:“骨头都打折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了。” 杨峥一听贺庆的话就想骂人,这三十军棍就算打金路生也未必能把骨头打折, 招呼到自己身上就更不用说了,顶多是比较重的皮外伤,将养些时日便罢了。 哪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骂人,金路生却是已经信了,不声不响的走到床边蹲下, 将脑袋捂到杨峥手上便闷头哭了起来。 恩公,我没想撩你_73 杨峥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手背上落了湿漉漉的眼泪才回过神,扭头一看,只看到了少年的发顶。 “路生……怎么哭了?”杨峥这会儿也顾不上别扭了,有什么气可以回头再生,但人哭了却不能不哄,“你别哭啊,是不是心疼我了?” 金路生哭了一会儿才抬头,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开口道:“少帅为什么要打你?你不是他的副将吗?” “因为我犯了军规,你忘了,不管是谁犯了军规都要挨打的。”杨峥道。 “那你为什么要犯军规,骨头都被打断了,还疼不疼?”金路生语无伦次的问道。 杨峥闻言忙道:“骨头没断,贺庆骗你的。” 可惜这会儿贺庆已经不见了人影,杨峥只能心里暗骂,然后试图掀开被子给金路生看背上的伤口。没想到金路生不看还好,一看他背上青紫的於痕和破皮的伤口,顿时更加伤心欲绝,眼泪吧嗒吧嗒便往下掉。 杨峥趴在榻上,扭着脖子看着少年,一颗心顿时便软的不成样子了。他抬了抬手想要给对方擦眼泪,奈何姿势别扭没有摸到,金路生见状便自己拿衣袖抹了一把脸。 “路生,别担心,我趴个两三日便能起了,没什么大碍。”杨峥好言安慰道:“你忘了,上回你和柳岸挨了二十军棍都没事,我可比你们结实多了,挨三十下没什么的。” 金路生念及曾经受过的苦,一想到杨峥也受了一遍,更是难过不已,便断断续续的又掉了几串眼泪。 杨峥因为金路生的反应而心里熨帖,便将白天的事抛到了脑后,也没有再问金路生和陶大出去的事情。 倒是陶大,把金路生丢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本打算送去金路生屋里,但是走到门口又折了回去,最后还是托柳岸送过去的。 贺庆见陶大一脸落寞的回来,颇有些不解,于是便问了几句对方今日的动向。陶大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似乎颇为不顺遂。 得知杨峥去揍陈兴还挨了罚,陶大惊讶之余却又觉得似乎都在意料之中,于是表情便释然了几分。 不枉金路生今日陪了他一天却一直念叨杨峥的名字,单是这一顿打,杨峥就值得金路生这一通念叨! 柳岸把一堆东西送过去的时候,金路生已经哭完了,正在屋里忙着生火盆。杨峥背上破了皮,若是盖着厚被子磨得难受,所以他要把屋子里弄得暖和一些。 杨峥扭着头看到柳岸拎来的大包小包,十分惊讶,问道:“路生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 “攒的饷银啊,我爹又不要,我都攒下来了,还有你给我的红封儿。”金路生道。 柳岸闻言一脸羡慕的道:“你过年还有红封儿啊?” “没有人给你红封儿?”金路生问道。 柳岸苦笑了下,心道都这么大了,谁还会给他红封儿啊,也就杨峥还把金路生当个孩子,自己可没这待遇。 金路生从那堆东西里挑了两份点心给柳岸,说是特意买给他的。柳岸第一次被金路生这么照顾,又好笑又熨帖,捧着点心道完谢才乐呵呵的走了。 “没给我买点心?”杨峥伸着头问道。 “啊!忘了,你吃我的?”金路生道。 杨峥闻言有些失望,虽然他不爱吃这些东西,可他稀罕这份心意,偏偏却没自己那份儿! 金路生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显摆了一遍,除了吃的还有一些毛皮围脖和手套,有给玉竹买的,甚至还有给刘伯叔的买的。 杨峥眼睁睁看着金路生把所有东西都数算完了,这才确定的确没有自己那份儿,心里的失望不由更甚了几分。 几日之后杨峥便能下床了,虽然背上的伤一时半会好不利索,但是只要留意一些不扯到伤口,下地走路还是不妨事的。 这段时间,杨峥特别留意着金路生的动向,生怕自己养伤的时候对方又被陶大勾搭着出去逛街。不过事实证明他是多虑了,金路生每天除了围着他转,几乎什么事儿都不做。 直到有一天早晨,杨峥一大早便起来,找了身很周正的便服穿上,说要带金路生去柳州城逛逛。 金路生怕他伤未好全原本不想去,但杨峥十分坚持,他便也跟着去了。两人到了城中一处不太显眼的酒楼,杨峥直接带他去了预定好的雅间。 两人进去后金路生才发现刘璟和柳岸竟然在此,过了片刻后,贺庆和何伍也来了。 几人第一次穿便服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金路生觉得十分新鲜,于是不住打量众人,显得十分兴奋。 “没一起出来,是怕引人注意。”杨峥在他耳边小声解释道。金路生点了点头,也没继续追问。 片刻后外头有人声传来,杨峥起身道:“来了,我出去接一下。”他说罢便出了包间。 金路生不明所以,正打算起身出去看看的时候,便见杨峥引着一个一身狐裘的中年男人进来了。金路生看着那人一怔,发现那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老金。 “爹!!”金路生忙迎上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峥含着笑意立在他身边解释道:“是少帅请来的。” 老金亲昵的揉了揉金路生的脑袋,几人纷纷落座,这才朝金路生说起了事情的因由。 原来老金这两年一直在京城和北江之间行商,甚至时常去到两辽和大夏,因此对这一代的状况很熟悉。 这次刘璟前来北江,名义上是戍边,实际上是想要暗自查出两辽之间冲突的起因,因此很需要老金这样熟悉诸地情况的人来协助。 “你是怎么联络我爹的?”金路生小声问杨峥。 “你爹告诉我的。”杨峥道。 在京城的时候,老金时常去探望金路生。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心大,连自己商队的联络地点和方式都时常弄不清楚,于是老金便特意告知了杨峥,免得有急事的时候联络不到自己。 没想到,还真用到了。 而他们在柳州逗留的这些时日,实际上是在等老金。 这酒楼的老板与老金是过命的交情,所以这里说话很安全。几人将接下来的打算和老金商量了一番,最后定出了进一步的行动计划。 过几日,刘璟会带着大部分人继续朝北江走,而杨峥则带着一小撮人混到老金的商队中,暗中查探。 几人与老金商讨完了计划,又分批离开了酒楼回到大营。 金路生和柳岸两个少年都很兴奋,自打进入征北军至今,这算是第一次正式的要做些什么,虽然不是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但也比整日在演武场操练要有意思的多。 柳岸回去后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武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明天就要上阵杀敌了。 刘璟怕他太兴奋了失眠,临睡前拖着他去演武场跑了半个时辰,这么一折腾,少年果真早早的便睡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74 金路生也兴奋,但是他兴奋的缘由还有别的事情。 杨峥自打晚饭后便觉得金路生一直偷偷看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憋着什么话要说。临睡前他实在是憋不住了,拉着金路生问了出来。 金路生倒也没藏着掖着,被杨峥这么一问便从衣袋里取了一样东西出来,搁到了杨峥手里。 杨峥低头一看,手里是一块玉珏。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感觉全文已经写了一大半了~~好快啊~~ 另外有件事想问一下宝宝们,有没有觉得这篇文的名字不太吸引人?因为之前有不止一位朋友提到过文名很废,所以在考虑要不要换下文名。想听下宝宝们的意见~~其实我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文名~~起名废蓝瘦香菇! 第55章 杨峥手里托着那枚小小的玉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掌心里那玉的成色算不上上等却也绝不寒碜, 可是这小玩意儿戴也没处戴, 放到哪里还怕丢了, 金路生送这个给自己干嘛? 更重要的是,这玉岂是随便能送人的? 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匪报也, 永以为好也! 金路生这是要和自己永以为好? “好看吧?”金路生面色坦然, 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或者别扭的感觉,只见他伸手从自己衣袋里取出了另一枚一模一样的玉珏, 道:“这是一对,我觉得好看就买了,陶大哥想要,我没舍得给他,嘿嘿。” 杨峥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金路生这是丝毫不知道送玉的含义,竟然还差点将玉珏给了对他有想法的陶大! “往后不能随便送人这种东西,听见了吗?”杨峥道。 “那当然了。”金路生道:“这么两块小东西, 挺贵的。也就是送你, 旁人我可舍不得送。” 杨峥闻言觉得十分熨帖, 捧着金路生的脸捏了捏。又把对方搂在怀里抱了抱,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快脱衣服, 我帮你上药。”金路生拉着他的衣服便要去解他的衣襟,杨峥却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得逞。 “不用抹药了, 已经好了。”杨峥道:“快上床睡觉。” “那我想和你一起睡,一床被子太冷了!”金路生道。 杨峥叹了口气,道:“那你先钻进去把被窝焐热。”金路生闻言十分高兴,便去取了自己的被子盖在杨峥的被子上,然后脱了衣服钻了进去。 “凉不凉?”杨峥问道。 金路生钻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嘻嘻笑着道:“等你进来就不凉了!要不你摸摸?”杨峥却没真去摸一摸,自从那晚被陶大问了那样的话之后,杨峥在金路生面前已然无法再毫无顾忌的和对方亲热了。 平日里穿着衣服搂搂抱抱还好,脱了衣服就没那么轻松了。大家都是男人,若是搂搂抱抱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反应,说都说不清。 金路生窝在被子里没一会儿就睡了,等睡熟之后,杨峥翻出了一个空着的小香囊,将那块玉珏装进去拴了绳,挂到了脖子上。 榻上的金路生睡得毫无防备,且只占据了小半边的榻,为杨峥留出了大半的空间。杨峥看着少年的脸,只觉得从前没怎么留意,这么仔细一看,倒真是说不出的耐看。 他左右毫无睡意,面对着金路生又有些心烦意乱,索性穿了外袍出了房门。 不远处贺庆和陶大的住处亮着烛火,杨峥想了想走过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陶大,贺庆并不在,说是去找刘璟说事儿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怎么了?有心事啊?”陶大打量了他一眼主动问道。 杨峥走到矮几边的凳子上坐下,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不是和路生有关?”陶大问道。 杨峥点了点头,问道:“我想问问你,你对路生是怎么想的?你俩都是男人,你要是喜欢他,和他相好一辈子,那你将来不就无儿无女?” 陶大闻言一怔,道:“我是喜欢他,可是喜欢他也未必就要相好一辈子啊。现在大家都在军中,若是看对了眼相互慰藉一下,等将来到了年纪退了军籍,若是想要回家娶妻生子,谁也不会拦着谁。你说一辈子,想的也太远了吧!” 杨峥闻言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话听着在理,却又有哪里不对劲,只是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 “军队当中,好南风的人并不稀奇,若是人人都想着要相好一辈子,谁还敢招惹人啊。”陶大道:“就算我存了这样的心思,人家还未必愿意呢,哪个男人愿意对着另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啊?” 是啊!杨峥心道,哪个男人会愿意对着另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啊?可是……如果那个人是金路生,好像时间再长也不会觉得厌烦。 杨峥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你和路生说过你对他的想法吗?” “没有。”陶大道:“我是对他是有点想法,可他对我没想法。若是想要让他依我,也不是不能,可太费功夫,我没那样的耐心,倒不如早早作罢。” 说白了,陶大追求的不过是一时的陪伴,这个人可以是金路生,却不是非金路生不可。为了这样一时的陪伴耗费太多心力,对于陶大来说得不偿失。 所以他能在小小的试探之后,果断决定放弃。 杨峥心里有点佩服陶大,却又深知自己做不到这么潇洒。说动心就动心,说放弃就放弃,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杨将军,今晚既然你来问我了,有句话我也不妨直言。”陶大道:“路生对你的依赖绝非普通的兄弟情谊,可他年幼懵懂,尚不知自己的心意。” “不会吧?”杨峥下意识的否定道。 “你身在其中,不自知罢了。旁人不敢说,咱们走得近,许多东西是藏不住的,不怕多说一句,你私下里留心看少帅与柳岸便知,有没有情意,一颦一笑都能看得出来。”陶大道。 杨峥闻言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道少帅与柳岸怎么了?有什么不一样吗?没什么不一样啊? 可他细细一想,又觉得确实处处不一样!他当初也误会过柳岸对刘璟心怀他意,后来得知前因后果,便心知柳岸只是心存感激,这才亲近刘璟。 可如今经陶大一提醒,他只觉得好像事情又没那么简单。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杨峥问道。 “那日我同路生出去,他对我说要让他爹给我弄一件狐裘,免得将来去了北江冷。”陶大说:“他将我当成哥哥,我便疼惜他,所以才提醒你。” 杨峥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没来由有些酸溜溜的。 恩公,我没想撩你_75 “他尚不知自己对你的心意,你可要想好,若是没这个心思,趁早疏远他,若是有心思,便为他多想想。”陶大道:“他不是那种会为了一时的慰藉而与谁相好的人,这也是我不打算招惹他的原因。” 杨峥闻言只觉得心里十分沉重,陶大的提醒与他而言十分及时,也确实是为了金路生着想。可问题在于,杨峥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思。 现想来得及吗? 当夜杨峥便失眠了,侧身盯着金路生的睡脸看了半宿,直到蜡烛烧没了他才闭上眼迷瞪了一会儿。谁知道梦里又梦到金路生对着他大骂,说他薄情寡义,狼心狗肺! 早已过了弱冠之年的杨峥,后知后觉地,生平第一次陷入了难以言说的苦恼——他到底对金路生有没有意思? 实际上,就如同陶大说的那般,有没有意思一颦一笑都能看出来,根本不需要苦思冥想。杨峥为了金路生去揍陈兴的时候,有没有意思便已经很明了了。 陶大这多此一举,无非是想让杨峥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罢了。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金路生的那句“陶大哥”,他想以哥哥的身份,护着那孩子一回。 众人在柳州城不适宜逗留太久,做好了安排之后,便准备分头出发了。 刘璟带着百号人出发去了北江,其中有他从京城带来的八十多口人,还有何伍给他补齐的近二十人,这二十人各个都是精挑细选,既可充分信任,对北江情势也十分熟悉。 柳岸、贺庆、陶大他们自然都是跟着刘璟一道,而杨峥则带着金路生和剩下的近二十人混入了金家的商队,以商人的身份继续朝北走。 越过柳州,越朝北天气便越冷,到了临城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刘璟倒也不急着赶路,索性带人在临城又耽搁了两日,待雪停了才继续赶路。 他们快到北江的时候,便有驿馆的人朝驻防在北防的征北军大营送了信,于是一行人距北江尚有十几里地的时候,便有征北军的将士迎了出来。 来人有二三十号,都骑着马,穿着征北军的暗红色武服,虽然人数不多,可远远望去策马飞奔依旧十分有气势。柳岸看着远处奔驰而来的人马,心道这就是所谓的杀气腾腾吧。 虽然来人对着刘璟绝对不会有杀气,可外人看来,的确会觉得气势逼人。 待靠得近了,来人突然齐齐下马,单膝跪地朝刘璟行礼。刘璟将马缰递给一旁的柳岸,上前几步,突然伸手锤了一下其中一个武将的肩膀。 那武将看着也不过二十来岁,却已是一脸掩饰不住肃杀之气,想来在战场上是个勇猛的。可他的气势面对着刘璟之时却收敛的十分彻底,仰面看着对方时甚至带着笑意。 “你们都跑来了,就不怕大夏突然出兵?”刘璟问道。 “少帅来北防的事情早传开了,他们有腿的估计都跑翻了,哪儿来的人出兵!”那武将开口道。 刘璟虽然是刘恒远的儿子,可他在北防的名声丝毫不亚于刘恒远。因为刘恒远年纪大,稳重,而且不是逞勇斗狠之辈。 可刘璟不一样,他年轻气盛,打起仗来恨不得把对方老窝都掀了,久而久之当年他在北防的时候,大夏任何将领听见他的名号都头疼。 刘璟伸手拉了对方一把,而后示意其他人起身道:“两年的功夫没见,别的没见变化,倒是规矩都见长了。” 众人起身,而后纷纷大笑,竟没有丝毫的生疏。 柳岸见他们如此,又是羡慕又是自豪,只觉得刘璟这么被人爱戴,自己的脸上都有光。 方才那人越过刘璟的肩膀扫了一圈刘璟身后带来的人,目光很快经由柳岸牵着马的手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咦?”那人一脸惊奇的道:“少帅竟然收了新人带着,竟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他这么一开口,众人的视线纷纷集中到了柳岸身上。“毛都没长齐”的柳岸心里一紧,继而毫不避讳的直视着那人,目光中竟带出了几分许久未曾流露过的凌厉。 此人面对刘璟的态度十分亲昵,想来和刘璟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不会这么不客气。 这么一想,柳岸只觉得心里有几分隐隐的不快,倒是阴差阳错的被激起了心中的斗志。初来乍到,他可不想认怂,否则丢了刘璟的脸不说,将来他还怎么在北江大营混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玉珏(jue),可以想象成是现在的耳环23333 昨天征集了一下意见,宝宝们纷纷表示自己也是取名废~~2333 于是我和基友还有编编商量了一下,改了这个名字“恩公,我没想撩你~” 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吧,希望没有人认不出来【捂脸笑】 ======================================================= 杨峥:信息量太大……心累~~ 路生:一脸懵逼! 刘璟:好大的醋味…… 柳岸: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情敌的目光…… PS:没有前任撕b戏码,千万别脑补,少帅是不会让自己媳妇儿吃亏的~~233333 第56章 行伍之人向来不缺好斗之辈, 像征北军这样的虎狼之师就更不用说了。许多年轻好胜的将士, 经常会挑战初来乍到的新人, 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这说好听了这是切磋,说难听了就是下马威。不过几乎没有将领会问责此事,甚至会主动掺和, 因为这种切磋真的是点到为止, 不会上升到打架斗殴的地步。 将领们一来可以直观了解到新兵的实力,为自己选择麾下将士作参考, 二来可以展示自己的实力,在士兵中建立威信。 刘璟一路兴奋,竟把这茬忘了, 没想到会有人出来招呼柳岸, 而且此人还是自己颇为看重的另一员副将,名叫沈世年。 那沈世年见柳岸目光丝毫不怵, 反倒斗志昂扬,当即也觉得十分有趣,好奇心更盛。毕竟刘璟带人的苛刻程度他们都是知道的, 眼前这少年看着面生,却能跟着刘璟做亲随, 想必是有些本事的。 “少帅的马都给你牵,想必你骑术不错?”沈世年开口冲柳岸道。他这话若是相熟的人听来定然觉得没毛病,可柳岸听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客气。 刘璟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一下,他并不想看到柳岸被人为难,即便对方是他一直看中的沈世年也不行。 不过当他转头看到柳岸的神色之后, 却又忍不住唇角挑起了一丝笑意。这小子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当年的杨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和少帅比,是比不上的。”柳岸从容答道。 这话听着没毛病,可拿刘璟作比较,在众人看来不得不说是过于狂妄了。毕竟,整个征北军能和刘璟比的人也没多少。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能跟少帅相提并论。”沈世年说着便朝前走了两步。 恩公,我没想撩你_76 这时一旁的另一个名叫赵清明的参将开口道:“这北江城都还没进呢,沈将军是要让少帅和将士们在这里看你俩比赛马?” 沈世年闻言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刘璟道:“少帅恕罪,是属下鲁莽了。”话虽这么说,却依旧笑嘻嘻的,看来是没觉得自己此举不妥。 “回营吧。”刘璟瞪了沈世年一眼,然后示意众人一道回北江大营。 回营的路不过十几里地,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此时营中已经备好了饭菜,刘璟等人赶了大半天的路,又累又饿,只能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他向来不喜排场,于是也没折腾的太过兴师动众,只和将士们打了照面,便算是正式回营了。 他还惦记着沈世年对柳岸的挑衅,于是私下里特意叮嘱柳岸道:“世年的骑射和杨峥不相上下,你若硬是和他比,决计是比不过的。” 柳岸闻言却问道:“那你希望我赢还是他赢?” 刘璟一笑:“你们都是我的兵,自然是一视同仁。” 话是这么说,但刘璟既然提点了他,起码是希望他输的不要太狼狈。实际上刘璟想过要制止沈世年的挑衅,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未免会让人对柳岸有所误解。 少年来征北军不是寻求自己庇佑的,若是横加干涉,反倒让柳岸难堪。再说了沈世年有分寸,即便输给他柳岸也只是输给了一个骑射本就优秀的上司,不算丢人。 沈世年早早摆好了排场,派人去通知之后便在大营的校场等着柳岸了。这两年军中难得有新人,又听闻柳岸是刘璟的亲兵,所以好多将士都跑来看热闹了。 刘璟瞥了一眼沈世年的马,开口道:“你这马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沈世年却笑道:“我让他五丈总可以了吧!” 柳岸闻言朝他拱了拱手,并未托大推辞。 沈世年一看柳岸这会儿早已收起了凌厉,以为对方胆虚,又十分慷慨的道:“我也不欺负小孩,只要他和我打成平手,就算他赢!” 柳岸理了理身上的箭筒,并未说什么。 刘璟看着少年这副从容的样子,倒也不担心了。 这种比试本身就是消遣,输赢并不重要,但是柳岸的心态才是他关注的。不急不躁,被人轻视也不恼,单是这一点就强出了杨峥和沈世年一大截。 两人比的是骑射,比赛的时候两人从赛道的两端分别出发,直至到达对方的起点再折回来,如此两个往返,先回到起点的人便算胜了。这个过程中两人都背着无头箭,可以任意攻击对方,若是被对方击中也算输。 鼓声一起,两人从两端分别出发。柳岸自知不是沈世年的对手,倒也不急不躁,手里握着弓却并未打算用,只专心骑马。 沈世年似乎有意让着柳岸,头两遭和对方相遇都是刻意放慢了速度,虽然作势要拉弓,可他始终未朝柳岸攻击,倒是柳岸一脸紧张,看起来如惊弓之鸟。 两人如此遭遇了三次,都是平安无事。 眼看着便到了最后一遭,柳岸依旧紧张兮兮的专心骑马,沈世年却又从箭筒里抽了两支无头箭出来,将三支箭搭在了弓上。 两人迎面相对的瞬间,沈世年无声一笑,朝着柳岸骤然放箭,三支箭一齐朝着柳岸射去。 眼看着柳岸避无可避,可他却似乎压根没有防备。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吸了口气,刘璟更是捏了把汗,看起来有些惋惜。 谁知沈世年箭放出去的那一刻,柳岸突然扯着马缰,身体毫无预兆的落到了马的身侧,那三支箭贴着马背飞了过去。 刘璟大惊,以为柳岸落马了,没想到少年又一个翻身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沈世年愣怔了好一会儿。就是这会儿的功夫柳岸已经占了先机,遥遥领先的到了终点。 在场的将士们纷纷叫好,刘璟也一脸欣慰,看向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灼热。 沈世年重重叹了口气,却策马到了柳岸身边,抬手在对方肩膀锤了一下,笑道:“行啊你小子,起先装成那样叫我大意,却又早早提防于我,看不出来你心思还挺贼的!” 这话虽然听着不像夸奖,但沈世年一脸笑意,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柳岸便也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道:“沈将军有所不知,在京城的时候,我和杨将军比过骑射,他所用的方法和你一样,所以我算是占了大便宜。” “哈哈哈,原来我是让杨峥坑了!”沈世年听柳岸这么说反倒更加喜欢他的坦诚,搂着他的肩膀便道:“哥哥就喜欢你这样的,来,陪哥哥喝酒去!” 军中之人本就豪爽,柳岸又讨人喜欢,沈世年这么一说,当即便有好几个将领凑过来扬言要一起喝酒。 柳岸却转头去看刘璟,带着几分询问。沈世年见状开口道:“你看少帅干嘛?咱们今日不当值,喝酒不违反军规,不会挨军棍的。” 沈世年他们太过热情,柳岸若要推拒,少不得便驳了对方面子。他见刘璟未曾反对,便被沈世年搂着拖走了。 贺庆看了一眼刘璟,见对方面色不大好,便试探着问道:“要不要把柳岸叫回来?” 刘璟却摇了摇头道:“他初来乍到,能跟世年他们打成一片是好事,我若横加干涉,只会让他与旁人有隔阂。” 贺庆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过世年那小子有分寸,倒也不必担心柳岸被人欺负了。” “想欺负他可没那么容易。”刘璟道:“他不欺负旁人便不错了。” 柳岸当然不会欺负旁人,也没被旁人欺负。沈世年他们虽然豪放,却也不是不知分寸,说是拉着柳岸喝酒,其实是一边喝酒一边给柳岸讲一些征北军的事情。 其实这就是接纳他的意思,既是向他表示亲近,也是告诉他在这里的生存方式。这想必也是刘璟愿意让他跟沈世年他们多走动的原因。 毕竟当兵打仗,靠的绝对不是孤勇,而是团结。 柳岸这一顿酒,喝到半夜也没结束。沈世年他们几个难得遇到这么投缘的新兵,拉着他便讲起了以往在战场上的事情。 当兵的说起打仗,那必然是没完没了。因为好多事儿都和刘璟有关,所以柳岸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着还一边喝着酒,倒是惬意的很。 刘璟进来营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柳岸支着胳膊听沈世年说话的样子,而且还听得一脸迷醉。 沈世年他们见刘璟来了,纷纷上前招呼,柳岸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刘璟。 四目相对的时候刘璟才发觉,柳岸早已醉了,只是强撑着精神罢了。果然,柳岸见了刘璟之后,目光短暂的恢复了清明,继而松了一口气一般,歪着脑袋趴在了酒案上。 刘璟心里没来由一滞,当即明白过来。 少年对旁人终究是尚有提防,唯独对自己全然信赖。 第57章 恩公,我没想撩你_77 刘璟还惦记着柳岸白天又是赶路又是赛马的, 如今又喝了酒, 定然已经疲累不堪, 于是没打算跟众人掺和,伸手架起柳岸就打算走。 “少帅我送送你!”沈世年大步上前便要去搀扶柳岸的另一只胳膊。 刘璟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瞪了他一眼道:“净知道瞎胡闹, 等我休息够了再收拾你。”沈世年闻言嘻嘻一笑, 却是不敢再跟着了。 刘璟搀着少年出了沈世年的住处,然后便俯身将少年打横抱了起来。北江的气候十分寒冷, 如今尚是冬季,夜里的寒气可想而知。 柳岸原本已经迷迷糊糊,如今被寒风一吹, 又醒了过来。他出于本能的缩在刘璟怀里, 却一路都没有说话。到了住处刘璟将人在床上放下,这才发觉柳岸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 刘璟一怔, 不确定柳岸这是醉着还是醒了,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柳岸突然转头看了看四周, 问道:“要一起睡吗?” 刘璟犹豫了一下,随即瞅了一眼屏风外头属于柳岸的那张床, 又窄又小还靠窗,如果柳岸睡在那上头恐怕这个冬天很难熬。 “你先睡这里吧,等天暖了再搬过去。”刘璟道。 柳岸闻言翻了个身自觉地睡到里头,等刘璟去把他的被子拿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再次睡着了。 刘璟见状有些无奈, 先是帮对方脱了衣服,又去拧了个热毛巾帮他擦了擦手和脸,然后自己又洗漱了一番,这才熄了烛火,脱下外袍和中衣钻到被子里。 被子里凉的很,刘璟不由打了个寒战,于是又顺势伸手摸了摸柳岸,果然少年的身体带着浓重的凉意,根本暖不过来被窝。 这种天气,初来乍到的人,若是稍有不慎便可能染上风寒。这种小病在京城或许没事,可在北江这样的地方,很难痊愈,极有可能将小病拖成大病。 念及此,刘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搂过少年的身体,将少年紧紧的圈进了怀里。 柳岸被刘璟抱着,只觉得十分温暖惬意,而且能清晰的闻到刘璟身上那股皂角的清香,其中还夹杂着他熟悉的独属于刘璟的气息。 柳岸毫无意识的伏在刘璟肩窝蹭了蹭,继而伸手摸到了刘璟身上,先是胳膊,然后是胸口,紧接着还有向下的趋势。 刘璟初时只当他发梦,于是未曾阻止,眼看那只手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他终于一把按住了对方。 柳岸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看向刘璟,好半晌才出声道:“少帅……”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刘璟问道。 “嗯,难受。”柳岸道。 “哪里难受?”刘璟闻言便要起身,柳岸按在他腰侧的手却没有挪开,似乎不想让他起身。 “我硬了。”柳岸突然开口道。 “……”刘璟。 刘璟心里瞬间闪过许多念头,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如今柳岸喝醉了,并不清醒,所以柳岸这句话只是在陈述自己的身体反应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既不是暗示,也不是撩拨。 再说了,柳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暗示他? 少年人到了这个年纪总要面临这种尴尬,刘璟想了想,若是刘伯叔对自己说这话该怎么办?当然是教对方如何自己解决。 柳岸在寻欢楼待过,对这种事不可能一窍不通,所以自己纾解这种事情应当不需要别人教。 “你也硬了。”柳岸又开口道。 刘璟闻言十分尴尬,他如今和柳岸抱在一起,身体的反应自然无法瞒过另一个人。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刘璟假装若无其事的道。 “嗯。”柳岸竟然还点了点头,道:“路生也说过,这种事,兄弟之间不用遮遮掩掩,要坦诚一点。” 金路生和柳岸竟然会交流这种话题? “你们还聊什么?”刘璟问道。 “找姑娘。”柳岸道。 刘璟闻言顿时有些不悦,他不是没想过,柳岸虽然在寻欢楼待过,可未必就好男色。若是柳岸不喜欢男人,他所有的肖想和期待,必然是会落空的。 更何况柳岸如今醉着,说的话必定是实话。 “找什么姑娘?”刘璟沉声问道。 柳岸认真的用他不太清醒的大脑想了想,道:“不知道,漂亮姑娘吧。” 刘璟沉默了片刻,不太想说话了。 这时柳岸却突然问道:“你呢?” “我想找你。”刘璟脱口而出道。 柳岸怔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信息量。 刘璟话说出口却又觉得有些懊悔,生怕柳岸没有断片第二天记起这话,于是他忙岔开话题道:“往后要跟着大伙出操,不能赖床,要早起,知道吗。” 他话说完,少年却没有任何回应,刘璟这才发觉对方又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他无奈的笑了笑,总算是将方才的担心收了起来。 刘璟悄悄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将两人某个太过亲密的部位分开,免得磨蹭在一起总也退不了火。 第二天一早,刘璟先一步起了床。待柳岸醒了之后,他小心的观察了一下柳岸的面色和神情,发现少年一脸迷茫和宿醉后的疲惫,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 喝成那样,怕是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柳岸和所有自京城同来的将士们一起参与到了征北军的操练。正式训练开始后,柳岸才惊觉,幸亏当初詹荀带了他们一段时间,否则还真是适应不了这样的强度。 就在柳岸一心投入到征北军的操练之中时,商队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杨峥和金路生经过多方探查,终于发现了两辽交恶的蛛丝马迹。 两日后的夜里,杨峥和金路生一起回到了大营,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恩公,我没想撩你_78 第58章 柳岸与金路生多日未见, 再见面心里免不了一番高兴, 拉着对方说了许久的话。 金路生已许久不曾跟着父亲行商, 现下倒是因着公务得以假扮成自己的老本行,因此觉得十分有归属感。 再加上他先前经常和杨峥说起行商的事情,如今终于能和对方一起跟着商队走了一趟, 于是高兴地像是捡了大便宜一样。 柳岸见他这般兴奋, 不想扫他的兴,于是便顺着话头问了他许多这几日发生的趣事, 又将自己这几日和沈世年他们相处的趣事说给对方听。 “也是少帅的副将?那不是和杨将军一样?”金路生听柳岸说起和沈世年比骑射的事情后,骤然对这个沈世年非常感兴趣。 柳岸点了点头道:“脾气和杨将军也很像呢,第一次见面就要和我比试, 好胜心很强。” “那我可得会会他, 不过他恐怕不会搭理我这个大头兵。”金路生有些遗憾的道。 “杨将军都能跟你称兄道弟的,大头兵不大头兵的倒也无妨。”柳岸道:“不过来日方长, 也不急于一时,早晚会熟识的。” 这倒也是,金路生暗道, 这沈世年与杨峥应当也是相熟的,就凭自己和杨峥的关系, 杨峥的熟人早晚会成为自己的熟人。 两个少年一起东拉西扯了一阵,杨峥便借机将他们这些时日探听来的消息总结了一番。 原来他们跟着老金的商队,不止在北江周围转了一遭,甚至越过临江到了两辽。 这临江在大余和大夏国之间,江面不算宽阔, 站在此岸隐约便能望见彼岸的景象,却成了两国之间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先前两国交战的时候,便是因为这条河的缘故,导致战况十分胶着,因此才拖延了数年之久。若非大夏有了内忧主动示弱,恐怕这场仗一时半会尚且无法了结。 两辽都在临江的北岸,按理说更加靠近大夏,应当是大夏的附属国才对,可多年前辽国分裂成了东辽和西辽之后,东辽因为某些原因归属了大余,因此一直是大余的附属国。 “你们竟然过了临江?那不就是到了东辽境内了?”贺庆问道。 杨峥道:“岂止是东辽?西辽我们也走了一遭,若不是念及和大夏刚休战,我还打算去大夏国看看呢。” 刘璟倒不是很意外,他之前对老金的商队有些了解,知道他们行商的人无地域之分,只要有常年合作的当地商铺,便不会引来盘查和怀疑。 这也是他会找老金帮忙的原因。 “那边没有撤销商队的通行资格,也就是说打的不厉害?”刘璟问道。 杨峥点了点头道:“本来就是两个比北江城大不了多少的小国家,要真打起来,估计三天就打没人了。” 他这话听着夸张,却也不无道理。按照常理来说,越是小国家越经不起战争的消耗,所以它们的一贯作风都是依附于强国,旨在保住自己的主权即可,至于其他的国家地位之类的东西,它们并不是很在意。 “这次西辽会对东辽动手,据说是因为两国在临江畔的渔民起了冲突,西辽有一批渔民无故失踪,他们认定是被东辽扣押了,所以上门交涉,没想到东辽不承认,这才有了后头的冲突。”杨峥道。 真是一批渔民引发的国家战争啊! 两个同根同源的小国家,这么多年一直和平共处相安无事,谁知道在大余和大夏刚刚休战的当口出了这种事,这件事越想越蹊跷。 “那渔民的下落有眉目吗?”刘璟问道:“我猜,此事可能真的和东辽没有关系。” 果然,杨峥点了点头,一脸神秘的道:“正好商队要收一批风干的鱼虾,所以我特意在两辽的渔民间打探了一番,此事的确和东辽无关,不过你们一定想不到背后的人是谁。” 刘璟瞪了杨峥一眼,示意对方再卖关子就要挨揍。 杨峥跳么挑眉,道:“那批失踪的渔民,竟然被人花高价弄到了池州,如今都在池州打渔呢。” 刘璟和贺庆对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柳岸这时已经和金路生说完了话,很自然地走到了刘璟旁边坐下,开口道:“那不是六王爷的封地吗?” “没错。”杨峥道:“那些渔民就是六王爷连夜弄走的。” “这样的事情你都能查到,西辽的人查不到吗?”刘璟问。 杨峥道:“这就是事情的关键,六王爷将渔民弄走了,而且是悄无声息的,等到西辽对东辽动手了之后,他又放出了消息,可那个时候误会已经造成了后果。”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拨了。 西辽已经对东辽动了手,两国的梁子结下了,即便再休战,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以往的融洽。更重要的是,两辽的冲突直接关系到大夏和大余的态度,此事说是挑拨两辽,倒不如说是挑拨大夏和大余。 柳岸敏锐的察觉到了事情的关键,于是开口问道:“既然六王爷已经放出了消息,那就说明两辽已经知道了这是场误会,他们应该已经休战了吧?” “既然如此,北江官府为何不直接上报京城真相,而是要谎报军情,把少帅骗来北江呢?”柳岸问道:“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刘璟闻言目光望向柳岸,低声问道:“担心我啊?” “呃……只是觉得事情太奇怪了。”柳岸有些不自在的避开刘璟的视线,继续道:“而且我不明白六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六王爷是大余的王爷,做这种挑拨两国关系的事,与自己毫无益处,而且很可能引来大祸,那他为什么还是要这么做? 柳岸不明白,刘璟却是知道的。 六王爷就藩来池州之后,一直没有回过京城,刚过完的这个年节和上一个年节,他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回京述职。 朝堂中人人都知道皇帝对自己这个六弟向来溺爱的很,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位六王爷对自己的皇兄却向来不上心,几乎可以说是十分不给面子了。 若是旁人,皇帝大可以一怒之下治个“大不敬”之罪,可这人是六王爷,皇帝当然不会说什么,而且会派人给池州送去各种补品和药材。 六王爷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借口大家心里都有数,皇帝这么做便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朕自己的弟弟,怎么作朕都不气。 “你还记得去年秋猎时候的事吧?”刘璟突然问道。柳岸不知他指的是哪个部分,于是点了点头,只等他继续往下说。 刘璟道:“潘文杰的所作所为换做任何一个人也该大发雷霆了,可陛下当时为何能那般隐忍,最后甚至都没有处置潘文杰,只是象征性的罚了俸禄而已。” 柳岸略一思忖,便道:“因为此事不是潘文杰主导的。” “嗯。”刘璟道:“陛下能忍下那样的算计,无非是出于对六王爷的纵容。当日他能忍下,今日也能。” 大余朝但凡有点心计的官员,人人都知道该如何取悦皇帝,也知道皇帝的逆鳞在哪里。 六王爷这一出做的十分不客气而且毫无遮掩,可北江的官员不傻,他们若是如实上报,便做实了六王爷挑拨内乱的罪名,到时候若是皇帝不处置这个弟弟,便会落人口实,若是处置了,自己心里指不定怎么不痛快。 恩公,我没想撩你_79 到时候,倒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所以,北江官府的人思前想后,索性装傻到底,将事情的起因报给宫里,到时候皇帝不管是派人来查还是有别的处置,都与北江无关了。 “这些狗官,也太不要脸了吧?为了怕担责任,就装疯卖傻,若是弄巧成拙,谁来负责!”金路生不忿的道。 柳岸却道:“他们为了自保,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有问题的不是他们,是龙椅上那位!”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没想到柳岸就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了,好在在场的没有外人,倒也不怕这话传出去。 “那咱们怎么办?这不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吗?”金路生道:“咱们不报,那是欺君,咱们报了,得罪皇帝!” 刘璟闻言也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倒真是个难题。他甚至怀疑皇帝早已心中有数,派自己来说不定就是为了为难自己。 “我倒是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难。”柳岸突然道:“既然事情出在六王爷身上,我们何不从他入手。” “我知道,这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金路生道:“可是咱们和六王爷又不熟,他未必愿意帮咱们解啊。” 柳岸轻笑了一笑,道:“你忘了我这个忠勇将军是怎么来的了?”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柳岸曾经救过六王爷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我弟弟太能作了,心好累…… 全国人民:活该! 第59章 此事看起来的确棘手, 而且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但是若从六王爷那里入手, 便简单了很多。 一来,六王爷有恃无恐,所以无所畏惧。 二来, 六王爷是这件事情的起因, 事情的性质如何,还不是全凭他一张嘴?他若自己上报说是无意之举, 谁也不敢给他扣个挑拨邻国关系的帽子。 不过,六王爷这条路是否能走得通,刘璟还是有些犹豫。毕竟, 六王爷和皇帝这兄弟俩的关系太微妙, 他也实在是拿不准对方对自己那位皇兄究竟是什么态度。 柳岸想的一步好棋,却也同时是一步险棋。 “此事容我再想想, 夜深了,都睡吧。”刘璟又对杨峥和金路生道:“尤其是你俩,好好休息两天, 养足了精神再说接下来的事。” 金路生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便去睡了, 杨峥忙跟了过去,众人就此散了。 柳岸本还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没说,直到和刘璟回到住处的时候,才开口道:“你犹豫, 是怕六王爷不买我的面子?” “我是怕他买你的面子。”刘璟道:“李家这两兄弟,心思都不同于常人,喜怒无常,不可捉摸。若是你因为此事和六王爷走得过近,谁知道将来他会打什么主意?” 皇家的事情,桩桩件件离不开权力之争,一旦卷进去再想抽身就难了。刘璟不希望柳岸和这些事情扯上关系,最起码在现在他们羽翼未丰的时候,搅进去不是明智之举。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柳岸道:“咱们试了便有一半的可能,若是不试眼前就是个困局。” “大不了我就如实上报,没什么可怕的。”刘璟道。 “我想试试,不是为了别的,就当是为了我自己。”柳岸道:“你答应过我,让我自己为杨家人报仇,如今对我来说就是个机会。” 刘璟一怔,没想到柳岸突然提起了此事。按照他原本的打算,在他们离开京城后,便可以继续着手追查当年的事情。 可后来柳岸说要自己亲自动手,刘璟便应了,因为他相信柳岸是有这个能力的。如果他横加干涉,反倒是在少年心里留了遗憾。 “六王爷和潘文杰都知道幕后的凶手是谁,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可我不能放弃一切可能知道真相的机会。”柳岸道:“让我去吧,以我自己个名义,若是事成了就算是解了咱们眼下的困局,若是弄巧成拙,也不会扯到征北军头上。” 刘璟闻言却没来由有些恼意,皱着眉头问道:“什么叫也不会扯到征北军头上?你不是征北军的一员吗?” “我……”柳岸没想到刘璟会因为这话生气,当即便有些手足无措。 “来北江之前你说过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你就要拿着孩子去套狼了?”刘璟道。 柳岸被刘璟这么一教训,当即便意识到自己过于着急了,而他刚才那番话,也的确说的欠妥。别说是刘璟了,就算是让杨峥他们听见,估计也要不高兴了。 “你别不高兴……”柳岸道:“我是说的着急了,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璟道。 “我是想帮你。”柳岸道。 刘璟望着少年紧锁的眉头,当即有些心软,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既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你心里有拼死一搏的念头。可是柳岸,你若是有个好歹,杨家的仇谁来报?我替你报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惜命,我不拼死一搏,我不该着急。”柳岸拿出了一副赌咒发誓的架势道。他这么一说,一场争吵瞬间就变了味道,刘璟再想教训他几句都找不到理由了。 只见刘璟叹了一口气道:“你长大了,知道怎么敷衍我了。” 柳岸看着眼前的刘璟,心里某根弦轻轻颤了颤。对方原本明明在生气,可方才这句话听着却没有怒气,反倒莫名有些委屈。 他悄悄拿手指在刘璟手背上戳了几下,低声道:“别生气了。” 刘璟眉心一跳,被他撩拨的有些心猿意马,闷声道:“没生气。” 没生气那这是在干嘛?柳岸心里这么想,却不敢真的问出来,于是小声问道:“困了,可以睡了吗?” 刘璟闻言终于绷不住笑意,苦笑了一下,道:“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怎么这几天发现你好像学坏了?”既会惹人生气,三言两语就能惹人发怒,可又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人哄好。 柳岸闻言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却没有言语。 刘璟盯着少年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猜测,这小子一定是有事瞒着自己。柳岸蜷缩在冰凉的被窝里,心里却觉得暖烘烘的。 他怎么会不惜命呢? 为了刘璟他也要惜命啊! 此事刘璟说是好好考虑,但实际上很快便做了决定。六王爷那儿当然还是要去的,只是他要和柳岸一起去,而且不是以兴师问罪的名义,而是以登门拜访的名义。 恩公,我没想撩你_80 池州距北江城不算太远,沿着临江往东走,快马加鞭一日的路程便能到,即便是乘马车缓缓的走,最多三日也到了。 刘璟让杨峥故技重施,带了二十名武艺高强的将士提前埋入了池州城,自己则带人随后而至,当然柳岸是要同行的。 众人因为一路上是沿着临江走的,沿途不免看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柳岸则是第一次目睹了所谓的“冬捕”。他从前虽生活在漓州,可并未到过临江畔,所以对很多北边的事情都是有所耳闻,却并未亲眼目睹过。 刘璟沿途给他讲了许多在北防打仗时那些有意思的事情,柳岸最爱听这些往事,于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觉他们便到了池州城。 进城后柳岸看到繁华的池州便惊呆了,只见城内的主街两侧商铺林立,路边还摆着各种小摊,街上来往的行人更是络绎不绝。 “这么冷的天,倒是有不少人出来走动啊。”柳岸感叹道。 “习惯了就不觉得冷了,而且人家穿的讲究,所以不觉得冻。”刘璟道。 柳岸又感叹道:“当初听说六王爷就藩来了池州的时候,我还在想这里靠近北防气候又冷,应该不是个好地方,如今看来却不尽然。” “那位最疼的就是这个弟弟,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刘璟道。 柳岸闻言便有些理解刘璟之前的担忧了。这对兄弟的关系当真是不太寻常,外人看来只觉得一个热脸一个冷屁/股,可仔细一想,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众人在当地驿馆安顿了下来,随后刘璟便派人去朝王府递了拜帖。原以为要等着对方消息准备前去拜访,没想到六王爷直接亲自来了驿馆,说是要迎接自己的恩人忠勇将军。 刘璟本来打算此行悄无声息尽量低调,但是六王爷这么一折腾,恐怕再想悄无声息都不可能了。 听到通报之后,刘璟带着柳岸和贺庆亲自去迎接,此时六王爷已经下了马,正朝驿馆里走,于是众人在门口便遇到了。 六王爷穿了一袭天青色滚银的华服,衬托得整个人高大挺拔,再加上他原本生的也英气十足,所以看上去倒颇有些皇家子弟的气度。 柳岸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对他几乎是没什么好印象的,如今再见却觉得对方整个人都和从前不一样了,但具体是哪里变了,他又得不出什么结论。 “忠勇将军来了池州怎么能住驿馆,本王府里别的没有,屋子多得是,你们都搬过去住吧。”六王爷十分慷慨的道。 柳岸心想谁愿意和你一起住啊,但面上却依旧谦恭有礼的道:“不敢叨扰王爷。” “见外,你可是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六王爷道。 柳岸笑了笑,这时一旁的刘璟招呼人进去,六王爷却摆了摆手道:“本王来是为了邀请诸位过府一叙,府里酒菜都备好了,请各位莫要推辞。” 他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一行人便跟着去了王府。 待到了王府门前,柳岸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瞠目结舌。这王府建在池州城最好的路段,繁华却不喧闹,整条街与王府相邻的宅子都高大气派,连门前的街道都是重新铺设的砖石路。 更重要的是,立在王府门前,他总有一种要进宫的感觉。柳岸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刘璟,对方和他四目相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 一个藩王的府邸,奢华到这种程度,很容易让人不由生出一丝盛极而衰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柳岸:六王爷你这是药丸啊…… 六王爷:我家不欢迎你……嘤嘤嘤 第60章 六王爷李勉为人向来张扬不羁, 无所顾忌, 在京城时是这样, 到了池州便愈发变本加厉。 在柳岸的印象中,对这个六王爷一直没有太大的好感,但也并没到厌恶的地步, 只是存这些好奇罢了。 但是如今再见了面, 他只觉得此人和自己印象中大不一样了,看上去带着几分大智若愚的感觉, 可那“智”从何而来,柳岸却又说不上来。 李勉是先皇的第六子,与兄长李勤系同母所生。老皇帝给这俩儿子取名勤、勉, 想必也是存了盼望和期许的, 没想到这李勤确实争气,当了皇帝, 而李勉就没法细说了。 众人入了王府的正厅,那里果然早已备好了席位,看来李勉的确是有所准备, 不是随口敷衍。 “先前在京城之时,本王便一直想要郑重的向杨公子表示谢意, 但思前想后,觉得这恐怕会给杨公子引来不必要麻烦,所以只得作罢。”李勉道。 刘璟闻言面色不由一冷,虽然在场并无外人,而且六王爷特意遣退了下人, 但对方如此直白的道明柳岸的身份,在他看来还是有些“言外之意”。 柳岸却不以为意,心道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总比遮遮掩掩的打机锋痛快多了。 “六王爷言重了,先前在京城,我已得了个忠勇将军的赏赐,这已经算是厚礼了。”柳岸道。 李勉笑道:“忠勇二字你的确当得,不算是什么赏赐。”他说着特意敬了柳岸一杯酒,而后十分热情的招呼刘璟和贺庆饮酒,将席间的尴尬气氛顿时化解了不少。 柳岸松了口气,心道气氛活络些,有些话说起来便不会显得生硬了。他这么想着便试图将话题引向西辽那批渔民的事情,谁知李勉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不给柳岸说下去的机会。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李勉只顾着尽地主之谊,将池州的风土人情向他们介绍了个遍,却始终没给柳岸和刘璟说话的机会。 中途刘璟离席去了趟茅房,李勉便趁机走到柳岸的身旁坐下,举着杯子看起来是要敬酒。 柳岸不敢怠慢,心道说话的机会来了,于是忙端起了酒杯,这时他却听李勉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此来的目的,不过我不喜欢刘璟,你要想求我帮忙就自己来找我。” 柳岸闻言面色一变,讶异的看向李勉。李勉看着他笑了笑,又道:“我只会对你好,不会害你,信得过我,你就来,信不过就拉倒。” 坐在对面席上的贺庆,因为隔着较远,只能看到柳岸突然变冷的面色,却听不到李勉说的话,不由有些着急,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刘璟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贺庆从座位上起身。随后便看到六王爷带着一丝笑意从柳岸旁边起身,而柳岸则一脸不高兴,紧皱着眉头。 刘璟目光中突然闪过一丝寒意,继而走到柳岸身边坐下,低声问道:“没事吧?” 柳岸正专心想着里面方才那番话的意思,未曾留意到刘璟回来,于是闻声后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可他这幅样子看在刘璟眼里分明就是受了气又逞强不愿意说。 “府里已经备好了客房几位不如就暂时在府里歇息吧?”李勉倒还没忘了热情周到,再次开口挽留几人在王府留宿。 柳岸可没这样的心思,忙道:“王爷客气了,我等行伍之人住不惯王府,就不叨扰了。” 刘璟闻言又打量了柳岸一眼,只觉得这少年看起来是真不高兴了,只不知道方才自己不在的时候,李勉到底做了什么。 李勉大概知道自己留不住人,也没勉强,亲自派了马车将几人送回驿馆。临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岸一眼,提醒对方好好考虑自己的提议。 众人回到驿馆后,刘璟特意去问了贺庆,可惜贺庆也不知道六王爷对柳岸说了什么,只知道柳岸听了脸色很不好。 恩公,我没想撩你_81 这么一来,刘璟就有些上火了。 柳岸仔细想了想李勉的提议,觉得十分诱人。他虽不算了解此人,但心里的直觉告诉他,李勉并非是坏到骨子里的那类人,甚至是不是真的坏他都无从确定。 毕竟,对方若是真的对自己有敌意,压根不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有的是法子对付自己。况且,柳岸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对方敌对的理由。这么一想,柳岸便决定要单独去会会对方。 不过他尚未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刘璟,对方便直接否决了这个可能,理由是李勉对柳岸图谋不轨。 “你怎么会这么想?”柳岸惊讶道。 “我怎么能不这么想?”刘璟道:“他几年前在京郊的庄子里见到你的时候,就提出过想要你去他的府里。” 那个时候柳岸也误以为李勉是对自己有别的意图,但后来经过秋猎的事情时,他便知道对方当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压根不是自己想的那般。 “他那个时候只是看重我的身份,想利用我罢了。”柳岸道:“而且他来池州就藩之前就成亲了,今天听王府的人说六王妃快生了。”可见李勉是好女色的。 “那我出去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刘璟问。 “真没说什么。”柳岸下意识的隐瞒道。 刘璟闻言眉头微拧,直视着柳岸的眼睛也不言语。柳岸顿时觉得有些心虚,开口道:“我曾经是在寻欢楼待过些时日,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你怎么会一直都觉得我会招男人的眼?” 刘璟闻言一怔,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而且早已不知不觉中戳到了柳岸的痛处。 “我不是那个意思……”刘璟道。 “我知道。”柳岸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真让谁欺负了去,在征北军这几年又不是白待的。” 话已至此,刘璟反倒不敢再多说了,生怕真让柳岸想多了,反倒弄巧成拙。而且通过此事,他也意识到自己不得不留意面对柳岸时的举动,免得对方觉察到什么。 第二日一早,刘璟和贺庆去拜访了一位昔日征北军的将军,此人曾是刘恒远的部下,后来因为落了残疾便退伍了。刘璟本打算带着柳岸一同前往,但见他睡得沉便没舍得叫醒。 柳岸刚好得了功夫,便给刘璟留了个短笺,带了两名征北军的亲随去了王府。李勉见到柳岸后略有些惊讶,应是未曾想到他这么快便想通了。 “你倒是胆子大,不愧是忠勇将军。”李勉带着几分笑意道:“果真自己来了,也不怕我害你。” “王爷想害我的话,多得是法子,应该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柳岸道:“况且我好歹救过王爷一命,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至于信不过王爷。” 李勉闻言十分高兴,拉着柳岸进了屋,又吩咐人好好招待同来的两个亲随。不过两人都颇为尽忠职守,只守在屋外不肯离去,王府的人只得作罢。 李勉亲自煮了茶递给柳岸,开口道:“我这个人做事情很简单,全凭自己高兴,怎么高兴怎么来,从来不管其他的。” 柳岸闻言没有做声,而是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李勉喝了一口茶,又道:“你既然来了,便是信得过我,你信得过我,我便认了你这个朋友。说罢,你想让我怎么做?” 柳岸未料到他如此直白,便也不再矫情,开口道:“西辽之事,陛下派了少帅来料理,虽然两辽的冲突已经化解了,可这折子却有些难递。” 李勉道:“一道折子罢了,你想让本王怎么帮你们?” “冒昧一问,王爷此举又是有何目的?”柳岸问道。 李勉怔了怔,哈哈一笑道:“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就是想折腾折腾我那位皇兄,省得他在京城过得太清闲。” 说罢他似乎怕柳岸误会,忙补充道:“不过我玩儿归玩儿,分寸还是有的,不至于真的将大余置于险地。” 这话柳岸不好评断,但他深信,李勉的话即便是实话却也一定是有所保留的。不过,李勉不肯说的部分,他也不需要知道。 “既然王爷意在此,那这折子可否劳烦王爷往京城递一道?”柳岸道:“这误会若是从王爷嘴里说出来,京城上下谁也不敢说别的,可若是征北军递了折子,恐怕就要有人觉得这是包庇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顺便还能气气皇兄。”六王爷道。 六王爷倒是个急性子,当即着人找了纸笔,当着柳岸的面写了一道折子,说渔民之事是自己无意引起的误会,缘由是自己府里人手不够,这才花钱雇了西辽的人,没想到引起了这样的后果云云。 “这折子你找人往京城递吧,免得你人一走我又把折子弄丢了没发出去。”李勉说罢便当真将写好的折子给了柳岸。 柳岸十分意外,心道这李勉是真的做事全凭喜好啊。 “好了,你的忙我帮完了,现在说说交换条件吧。”李勉道。柳岸闻言一怔,心道,还有交换条件?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李勉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王无偿帮了你,连报酬都不要吧?” “王爷但说无妨。”柳岸道。条件嘛,该提还是可以提的,不过能不能办到,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边,刘璟和贺庆拜访完刘恒远的旧部,回到了驿馆,而后便得知柳岸去了王府。 刘璟当即又急又气,二话不说便带人去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下一章搞点大新闻!!! 第61章 刘璟一路不等人通报便进了王府, 言说自己有要事找六王爷商讨。家丁知道他的身份, 不敢阻拦, 只得速速跑去禀报。 然而待话传到李勉这里的时候,刘璟也已经到了正厅门口。他倒是还有些分寸,并未闯进厅内, 而是立在门口与看门的士兵说话。 厅内的柳岸和李勉都听到了家丁的通报, 于是不由自主的朝外看了一眼,紧接着两人都听到了刘璟的声音。 李勉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岸一眼, 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刘璟吗?堂堂七尺男儿,理应是建功立业纵横驰骋的年纪,偏偏为情所困, 甘于一隅。你这是在王府, 倒还好说,若你进了宫, 他也这样硬闯宫门?可笑!” “我与他并非……”柳岸原本打算反驳,却又不得不止住了话头。他与刘璟的确清清白白不假,可刘璟也的确是为他乱了方寸。 这一刻, 面对着眼前的李勉,又念及立在门外的刘璟, 柳岸心虚了。 “本王原本是极为欣赏刘璟的,曾经也动过拉拢他的心思。不过没想到他会栽在一个小小少年的手里,倒是让我颇为讶异。”李勉道:“我生平最看不上这等儿女情长的男人,李勤是一个,刘璟也不能免俗。” 柳岸心中一动, 未曾料到李勉与皇帝的恩怨竟然还与“儿女情长”有关,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究竟。 “外头冷,让刘璟久等不合适,我长话短说。”李勉言归正传道:“答不答应我只要你一句话。” 恩公,我没想撩你_82 柳岸道:“王爷请说。” “我与李勤不对付,你是知道的,我也不打算瞒你。我与他一定会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到了那一天我要你帮我一个忙。”李勉道。 柳岸闻言震惊不已,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着他的面说造反之事,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拉自己入伙。 “我可以保证这个忙不大,不会危及你自己和征北军,所以你不用怕。”李勉道。 “王爷一封折子,便要我同你做这等事,未免过分了。”柳岸道:“这种赔本买卖,实在是……” 李勉见他犹豫,笑了笑道:“你此来,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要求我吗?” 话已至此,柳岸也不打算继续打机锋,开口道:“灭我满门的真凶,陛下与你都知道,潘文杰也知道。” “你现在不知道,是因为你知道了也没用。”李勉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要等到你兑现诺言的那天。现在这个交易,你不亏了吧?” 帮李勉造反,换得灭了杨家满门的真凶,似乎不是个亏本买卖。但是亏本不亏本,要等到了那一天才知道,说不定不用等到那一天自己就能查出来呢! “既然如此,我现在答不答应也不重要,何不等到了那一天,王爷再来与我交换?”柳岸道。 李勉闻言一笑:“你虽然从了军,却还是读书人做派。就按你说的办,本王左右也不急。那封折子就当是我表示合作的诚意,不需要你回礼。” 如此大逆不道的交易,被李勉这么随意便说了出来,柳岸心中既是惊奇又是纳闷,只觉得这六王爷行事为人还真是另类,也不怕自己转眼去告了御状。 但他转念一想,皇帝又不傻,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心思,恐怕早就知晓。若是自己真去告状,还不知道先死的是谁呢! 厅内温暖如春,出了屋外便寒气袭人。 柳岸一见刘璟长身而立的站在外头等着自己,当即心里熨帖不已。可刘璟如今面色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柳岸一见之下心里便有些胆怯,只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刘璟见到少年从厅内出来,仔细确认过了少年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淡淡的朝跟在后头的李勉点了点头,连寒暄都省了,带着柳岸便告辞了。 从王府出来,刘璟遣了几个亲随先回驿馆,自己则与柳岸并肩慢慢朝回走。 刘璟不笑的时候,面色十分严肃,带着十足的威严。柳岸本就对他又惊又怕,遇到这种情况,更加不知所措,连开口哄人高兴的胆量都没了。 街上落了些稀薄的雪,因此行人渐少。 刘璟反复告诫自己不可意气用事,可面对着一脸无辜的少年,他还是忍不住想教训几句。他不得不强忍着怒意,才没有对少年发火。 “你要想骂我,就骂吧。”柳岸突然开口道:“我知道错了。” “知道你还做?”刘璟道。 柳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只等着对方继续开口骂自己,等了半天不听动静,忍不住抬头一眼,正好撞见刘璟双目泛红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了?”柳岸不怕挨骂,可一见刘璟气成这样却还是忍住没骂自己,心里却觉得难受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让你着急,你别憋着气,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不好,你在乎吗?”刘璟道。 “当然,我不在乎你在乎谁?”柳岸脱口而出道。 刘璟一怔,张了张口,突然有片刻失声的错觉。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才开口问道:“柳岸,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柳岸移开目光有些难为情的道。 刘璟的脑袋顿时陷入了一片迷茫,他根本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理解的这句话,可柳岸说就是他自己想的那个意思,自己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出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热闹。两人闻声看去,却见长街的尽头走来了一直迎亲队伍。 队伍之中,新郎骑着骏马,后头领着花轿和锣鼓队。天气原本下着小雪有些阴沉,可如今这支热闹红火的迎亲队伍一出现,仿佛天地间都染上了几分喜色。 刘璟拉着柳岸让到了一旁,等着迎亲队伍过去。 直到锣鼓声又渐渐远了,柳岸还没能收回目光。 “真羡慕啊,看那个新郎骑在马上喜气洋洋的,心里一定十分高兴。”柳岸道。 “你将来也会有这一天的。”刘璟开口道。 “那可未必。”柳岸道。 刘璟不及多想,只当柳岸是念及自己身世妄自菲薄,于是安慰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比大多数男人都优秀,他们能做到的你都能做到。” “那你想有这一天吗?”柳岸反问道。 刘璟一怔,道:“我并没想成家。” “当兵打仗,朝不保夕的,我虽未曾上过战场,却也能预想到那种生活。仔细一想,若真是有了共约白首之人,岂不是天天都要担惊受怕?”柳岸道。 “你若是有了这样的顾忌,我可以不让你上战场,无论如何,为了你惦念之人,也要保你平安无事。”刘璟道。 柳岸转头望着刘璟,开口道:“那我替他先向你道谢。” 刘璟闻言心里不由一疼,只觉得自己生把话题聊成这样,当真是自讨苦吃。 两人回到驿馆的时候,杨峥和金路生早已等了他们多时。 金路生原本就生的眉清目秀的,如今戴着一顶带毛的皮帽子,身上穿着狐裘大氅,看起来特别像是突然发了家的有钱人家的少爷。而杨峥陪在旁边,看起来则像是个英俊忠心的家仆。 两人在池州城中混了几日,多多少少有些收获,今日得了空,便专程跑来向刘璟交待。 “六王爷收了那匹渔民,倒也不是一直放在那儿,他是真的差了人去打理,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弄了一家专门捕捞和腌制鱼虾的铺子。”杨峥道。 “那鱼虾味道还不错,想必是找了城中手艺不错的师傅。”金路生补充道。 柳岸不解道:“六王爷这是要贩卖鱼虾?” 刘璟道:“是为了银子吧。” 柳岸闻言当即便明白了,李勉如果真要造反,那么招兵买马是首要的问题,而招兵买马需要很多银子。 “没想到六王爷别的不行,这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应该让他和金叔合作,一个管捕捞腌制,一个管贩卖。”柳岸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83 金路生闻言当即来了兴致,道:“我看行。” 杨峥拍了一下金路生的脑袋,道:“柳岸在开玩笑,你别瞎起哄!” 柳岸笑了笑,道:“他说不定也有私兵,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刘璟闻言觉得有道理,当即便吩咐杨峥再去查一查池州城是否有李勉豢养的私兵。 这时柳岸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从衣袋中取出了那封折子,又简略的说了自己去找李勉的过程,让刘璟将折子过目之后呈到京城。 刘璟接过折子,心里百味杂陈,不为别的,就为柳岸以身涉险之事。不过他依旧打开折子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他不由吓了一跳。 原来李勉的折子中,不仅推说渔民一事是误会,还编造了自己收买渔民的经验,直言自己如今在池州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当真是过的十分凄惨。 刘璟想起王府的气派样,不由咋舌。 这要是凄惨,恐怕大余没有人过的不凄惨了。 “折子能递吗?”柳岸问。 “递吧,内容不重要,只要是六王爷递的就行。”刘璟道。 随即,那封折子便被递了出去。 当晚,杨峥和金路生留在了驿馆。刘璟找了杨峥喝酒,却又特意不允许柳岸和金路生喝,实在是因为两人之前都有过前科。 酒过三巡,刘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白日里柳岸说过的话,就是那句“我不在乎你在乎谁”。 他心里一团乱想不明白,便旁敲侧击拿来问杨峥,谁知杨峥一拍大腿道:“当然是倾慕所以才会在乎啊!这很明显的,谁会听不明白……” 刘璟:“……” 倾慕?柳岸倾慕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62章 柳岸对自己会是倾慕之情吗? 刘璟从来没敢朝这上头想过, 他想过柳岸对自己会是感激之情, 亦或是亲如兄弟一般, 甚至带着些少年人对比自己年长之人的景仰,可他唯独未曾想过会是“倾慕”。 或许起初自己对柳岸的误会太过伤人,所以他此后心存愧疚, 因此凡事都不敢再往那方面想, 即便自己对柳岸渐渐暗生情愫,他也不敢有丝毫唐突的念头。 如今杨峥的一句话, 骤然解开了刘璟心上蒙的那层尘埃,炽烈的光一下子将他照了个通透。 刘璟心里一阵翻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只觉得一时之间整个人飘飘摇摇像是做梦一般。 “少帅, 你没事吧?”杨峥见他面色愣怔,出言问道。 “啊?”刘璟骤然回过神, 心却依旧跳得很剧烈。 看着这样的刘璟,杨峥福至心灵的突然想到了之前陶大说过的那番话。 那晚陶大提醒他金路生对他有超越兄弟之外的情愫,他颇为不解。陶大便说让他留意柳岸对刘璟的态度, 还说什么一看便知。 杨峥粗心惯了,当时虽然惊讶, 可事后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如今刘璟这么一问他,他立马又想了起来。 “少帅?是谁倾慕你啊?”杨峥问道。 “没有谁,我只是随便问问。”刘璟道。 杨峥却难得起了好奇心,一脸意味深长的道:“整日和你在一起的人, 除了贺庆那厮就是柳岸,贺庆不可能,他肯定是喜欢女人的,不过柳岸嘛……” “柳岸怎么样?”刘璟问道。 “怎么样你心中有数吧?”杨峥道。 刘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钻进杨峥的套里,抬脚踢了他一下。杨峥也不避,任他这一脚踢实了,还不忘夸张的叫唤了一声。 “为什么你觉得贺庆不可能?”刘璟问道。 “他……你俩站一块太奇怪了吧!”杨峥皱着眉道。 刘璟脑补了一下,觉得自己和贺庆站在一块儿的确挺奇怪的,不过自己和柳岸站在一起就不会有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柳岸更白净一些,更漂亮一些,也许是因为贺庆太魁梧,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对柳岸“别有用心”…… “你眼光倒是不错!”刘璟喝了一口酒道。 杨峥差点呛着,问道:“承认了?” 刘璟将杯子里的酒喝完,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满,还顺便帮杨峥加满了,这才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先前不愿正视这件事,是不知道柳岸的心思。但凡柳岸对自己没有那种想法,刘璟都不会动什么念头,因为他知道好男色这种事情大多是天生的,勉强不来。 如果柳岸不喜欢男人,或者不喜欢自己,刘璟大概永远也不会说出来这份情意了。可如今他知道了柳岸的心意,或者说他隐约可以确定柳岸对自己的心意,虽然不能完全确认,却也抑制不住心底的雀跃。 “柳岸真的对你有那个……想法啊?”杨峥问道:“那你呢,你对他是什么心思?有没有非分之想?” 刘璟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非分之想?不情不愿的那叫非分之想,两情相悦的叫天作之合。” 杨峥闻言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啧啧道:“果然是酒后乱性,连天作之合这样的话也能说出来。” 刘璟心情莫名的好,再加上喝了酒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兴奋。他突然一手搂住杨峥的脖子将人拉到怀里,然后拿脑袋磕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紧接着一伸手又把人推开了。 杨峥莫名其妙的揉了揉脑袋,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免得刘璟又做什么奇怪的举动。 “好酒!”刘璟自顾自又饮了一杯,还不忘由衷的夸奖了一下酒。 杨峥咧了咧嘴,心道这酒烈的烧心,哪儿好哇? 刘璟醉醺醺回到自己房中的时候,柳岸已经睡下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喝得上头,可面对熟睡的少年之时依旧满心清明。 恩公,我没想撩你_84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活了近二十年,刘璟第一次有了这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和踏实感,仿佛后半生突然有了着落。 从前那种金戈铁马的壮烈和锋利,仿佛骤然被一种极致的温柔包裹了,甚至曾经的腥风血雨,都因为如今的这抹温柔而失去了某种刮骨割肉般的痛感。 情爱,真是治愈的良药。 柳岸一大早醒过来出于习惯性的伸手往旁边一摸,发现被子里是空的。他闭着眼睛又摸了一把,依旧没有摸到人,于是漂亮的眉眼突然拧了拧。 “找什么呢?”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问道。 柳岸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发觉刘璟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了不够清醒,那一刻柳岸感觉对方好像坐在那里看了自己一宿。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值得看一宿的! “起这么早啊?”柳岸打了个哈欠问道。 “嗯,睡得晚。”刘璟道。 不是睡得晚,是还没睡。不过他怕少年心里有阴影,所以没有说出来。 “本来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说的,现在突然又不想说了。”刘璟道:“起来吧,昨晚外头下了大雪,咱们一时也不好往北江赶,索性先留在池州,今儿带你出去逛逛。” 柳岸很想问问对方是什么话,但转念一想,便又作罢了。他乖乖的起床洗漱,然后便和刘璟出了门。 两人在池州城闲逛了半日,早饭午饭都是在外头吃的。说不上来为什么,柳岸总觉得刘璟和从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无从说清楚。 柳岸不知道,刘璟自己却是知道的。从前他不知柳岸心意,心里空空落落始终悬着,所以他会着急、不踏实、患得患失。如今两人之间终于算是有了眉目,他反倒不着急了。 那种感觉就像,你一旦确信了什么,所有的害怕和迷茫都会随之消失。人就是这样,需要靠“确信”来维持活着。 刘璟倒是踏实了,杨峥却在那晚之后便陷入了十分胶着的天人之战中。刘璟的坦白让他惊讶,却又让他不由由此及彼的想到了自己和金路生。 上次陶大的提醒他一直记在心里,可他一直无法面对这件事情,也无法追问自己究竟对金路生是何种感情。他们如今的情谊胜似亲兄弟,他觉得这样很好,他喜欢和路生待在一起,也喜欢和对方毫无隔阂的相处。 可是一旦这份平衡被打破,谁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但男人总有可怕的好奇心,杨峥想不明白,可又忍不住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的。 更重要的是,陶大说的没错,如果自己对金路生无意,那便不该这般亲密。若是等路生开了窍,自己又没有这种心思,对路生未免太不公平。 那晚和刘璟分开之后,杨峥打算试探一下自己对金路生的心思。两个大男人是否对彼此有那种心思,很容易验证。 于是,当晚杨峥确信金路生睡着之后,偷偷亲了对方一下。他摸黑在金路生的唇上一触即分,然后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觉得对方的嘴唇比想象中软。 可能是亲的时间太短吧? 这么想着他又倾身亲了一下,这次时间稍长了一些。 少年的嘴唇十分柔软,带着几分凉意。杨峥这会儿依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正当他打算结束这个并不光明正大的吻时,突然觉得面上一阵带着温度的气息拂过,那气息撩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酥麻之感。 杨峥整个大脑轰的一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心跳和脉搏骤然加速,身体的温度都热了几分,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硬了! 杨峥默默的起身,看都没敢看金路生,然后走到另一边的榻上躺下了。他胯/下如今还半硬着,但是他也没什么心思自我慰藉,因为偷亲金路生把自己亲硬了这件事,让杨峥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事。 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兄弟有非分之想呢?可他的兄弟对他也有非分之想啊!那按照刘璟的说法,这不就是两情相悦了? 两情相悦是什么来着? 对,是天作之合! 他和金路生竟然是天作之合?!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金路生的“非分之想”之后,杨峥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原来那些兄弟之间勾肩搭背和亲密无间的举动,如今再做便让他不由有种占人便宜的感觉。 于是他平日里对金路生便刻意疏远了许多。 金路生一无所知,但他能感觉到杨峥的疏远,于是莫名其妙之余,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池州的大雪连着降了数日,他们便一直耽搁到了雪停之后。待确认赶路不会受阻之后,刘璟才带人离开池州回北江。 临行前六王爷特意来送了行,并借机告诉柳岸京城的批复传过来了,皇帝不仅没有怪罪,反倒十分怜惜他。 随着批复一起到达池州的,还有一大笔银子。柳岸惊讶之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这兄弟俩也不知道情谊几分真假,只是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众人启程朝北江走,一路上因为道路不畅,所以走得很慢,途经一个叫绥安的小镇之时,突然又下起了雪,而且雪量很足,看起来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意思。 此地并没有驿馆,距离最近的也要十数里的距离,最后他们只能借住在了当地的村民家里。 柳岸自幼没过过这种农家生活,好奇和兴奋溢于言表。 而相对的,金路生则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丢了魂!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第63章 番 作者有话要说:  【梦境·番·璟岸+杨金】 说明:因为我操作失误,发表章节的时候漏掉了63章,导致本章成了空白。就这么空着一章感觉特别难受,所以补一章番外,与正文剧情无关~~~~嘿嘿嘿 前方高能预警, 请未成年宝宝撤离~~doge脸 梦境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人在梦里的所有行为都不需要依靠现实的逻辑和习惯。 有些现实中不会做或者说不善于做的事, 到了梦里就可以做的毫无忌惮而且十分自然,而那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到了梦里就可以说的口无遮拦。 又或者说, 人们之所以在梦境中经历某些事情, 很有可能是现实中无法达成或没有看清自己的内心,但心里却又实在是暗涌渐起, 所以才会夜有所梦。 恩公,我没想撩你_85 接下来…… 璟X岸:温泉梦境…… 柳岸一直都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刘璟身体之时的情景,当时他们尚未相认,刘璟还是个对他心怀芥蒂有心试探的人, 少年怀着忐忑和不安走进水汽氤氲的浴房里, 刘璟劲瘦的后背毫无遮挡的呈现在少年眼前。 当时的柳岸,尚不知情愫为何, 只是怀着少年人对比自己强大的同性身体的崇拜和羡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岸每每想起那副画面的时候, 心情都会变得更复杂些许。 那种来自身体的毫无遮拦的冲击力,早早已经在少年懵懂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随着少年对刘璟暗生的情愫,那粒种子渐渐生根发芽,慢慢衍生出了一种叫情/欲的东西。 昔日不识情滋味,如今相识,却求而不能。 周围的水汽扑向柳岸红扑扑的脸颊, 裹挟着的温度和热度顿时融入了少年的身体,柳岸只觉得唇舌有些发干,脑袋中的思绪也随即变得有些混沌。 水汽缭绕之中,少年茫然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听到水汽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过来。”那个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柳岸一听之下便知是谁,当即毫不犹豫的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雾气越来越浓,待柳岸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置身水中了。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柳岸的身体,他下意识低头才发觉自己身上竟一丝/不挂,也不知是何时脱/了衣服,自己竟一点也不记得了。 “少帅?”少年茫然的站在泉水中低声唤道。 “过来……”那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少年抬脚欲走,脚下一滑,眼看就要跌入池中,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住,继而整个人跌入了一个宽阔有力的怀抱中。 两人肌肤相贴,毫无隔阂,柳岸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得自己身后,刘璟的某处正昂然挺立着,毫无顾忌的顶着自己的身体。 若是平时柳岸定然要吓得魂飞魄散外加尴尬不已了,可此时他脑袋一片混沌,所有的理智和认知仿佛都自动消散了一般,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兴奋和期待。 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人战栗不已,柳岸只觉得浑身都麻酥酥的,虽然什么都没做,却已是有些失神了。 感觉到男人宽厚的手掌从背后绕过来在自己胸口不断摩挲,柳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忍不住后仰,恨不得将自己揉入背后男人的怀中。 刘璟的手掌带着几分武人的粗粝,却又无比温柔,如今在少年胸腹间随意游走,只搅得少年呼吸紊乱,气血上涌。 断续的呻/吟声从柳岸喉咙里发出,少年意识短暂的回笼时,发觉自己和刘璟早已变换了位置,如今刘璟正伏在自己身上,而自己被按在池边,竟毫无力气一般,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刘璟伏在柳岸胸前,舌尖在少年光/裸的皮肤上来回舔舐亲吻,时不时还会问一句“舒服吗?” “嗯……”柳岸也不觉得羞赧,只觉得又恣意又满足,有问必答。 刘璟的舌尖沿着少年白皙的身体一路舔吻,而后似乎发现了什么,略有些遗憾的道:“这刀伤还疼吗?” 柳岸低头一看,伤口早已愈合结疤,若是不仔细看几乎是看不到伤疤的,但是离得近了还是有一条浅浅的印痕。 “你亲一亲就不疼了。”少年带着几分笑意道。 刘璟闻言目光微凝,面上毫无诧异,倒像是对少年的话十分熟悉。只见他果真俯身在那道浅淡的伤疤上轻吻片刻,继而将少年禁锢在怀中,而后下身一挺,毫无预兆的贯穿了柳岸的身体。 “啊……” 柳岸心中满足不已,身体也无比快活,抱着刘璟光/裸的腰背,口中一边无意识的呻/吟,双手双脚紧紧的缠着刘璟的身体,只恨不得让对方把自己反复的这样那样才甘心。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一阵急喘,继而伴随着一声“呻/吟”泄了出来。 而伴随着梦中身体和心里的双重快感,柳岸毫无预兆的醒了过来。他望着床帐上方的黑暗,愣怔了好一会儿,然后不由自主的回味了片刻梦中的景象,只觉得十分难为情。 虽然不是第一次梦到了,可每次醒来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很讶异梦中的自己面对刘璟时,竟然能那般毫无顾忌和遮掩,若是有朝一日真要同对方发生点什么,自己恐怕做不到那般恣意妄为。 自己竟然会想这些东西! 柳岸暗暗的自责了一下,却再也睡不着了。 梦里的点点滴滴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刘璟的每一动作,自己的每一句呻/吟都清晰无比。 好羞耻啊! 杨X金:狼人梦境…… 金路生自幼和父亲的商队走南闯北,所以见惯了各地的气候,也听多了各式各样的故事,但他对杨峥讲的故事却特别喜欢,总觉得一样的事情到了杨峥嘴里就有趣得多了。 大概是喜欢吹牛的人都有说故事的天赋吧! 他时常听杨峥讲起曾经征北军在北防戍边,和狼群作战的故事,所以平日里总想着若是自己能亲眼见识一回那样的场面,就算是被狼咬一顿也值了。 杨峥对他这个想法不以为意,还时常吓唬他说,那些狼彪悍的很,逮着人就先咬喉咙,一口就能结果了人的性命。 金路生觉得挺吓人,不过越是吓人他觉得越刺激。 “嗷呜~~~~” 一声狼叫突然响起,金路生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漫天黑暗的荒野中。周围的寒气裹挟着呼啸的风吹向他,偏偏周围连颗树也没有,想找个避风的地方都难得很。 他愣怔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冷不丁发现黑暗中有两团绿光正盯着自己! 啊,那是狼的眼睛! 那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金路生,在空旷寒冷的黑夜中,竟然没有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只是隐隐约约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危险感觉。 那种感觉,就是捕猎者对着自己的猎物之时会流露出来的东西。显然,少年被这匹狼锁定了! 不过金路生不知怎么的,竟不知道害怕,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立在原地盯着那狼的眼睛看了一会,便径直朝那匹狼走了过去。 少年一步步走近,随之慢慢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那是一只体型庞大,毛发铮亮的成年公狼,即便在光源稀少的黑暗中,金路生都能看清它的轮廓和样貌。 可真是一匹漂亮的狼啊,它在狼群里一定是头领!少年心里暗暗想道。 片刻后,那匹狼见金路生走近,慢慢伏低了身体。这是动物要发起袭击时的姿势,不过金路生并未退缩,而是立在几丈远的地方与那匹狼对视。 “嗷呜~~~”金路生学着狼叫的声音,对着那匹狼叫了一声。那只庞大危险的家伙愣了一下,而后不等少年反应过来,骤然一跃而起,将少年扑倒在地。 恩公,我没想撩你_86 少年被撞倒在地,继而被狼压在了身下。那狼的毛发蹭过少年皮肤,竟没有寒冷之感,反倒让人有些依恋。 金路生盯着那匹狼,脑海中闪过短暂的恐惧之感。他想到杨峥说过,狼都是袭击人的咽喉,也不知杨峥说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自己恐怕这下要玩儿完了。 只见那狼果真凑到金路生的脖颈处,带着野兽的凶猛气息和慑人的压迫感,反复嗅了嗅,而后竟然伸出舌头在少年脖颈舔了几下。 金路生睁开眼看了一下,只觉得伏在自己身上的那匹狼,似乎和方才的感觉不一样了,他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狼,分明就变成了个人。 这个由狼化成的人,一丝/不挂的伏在金路生身上,肩头和背上散布着新旧不一的伤痕,金路生伸手一摸便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杨峥?”金路生问道。 伏在他身上的人终于抬头看向他,那张脸不是杨峥还能有谁? “杨峥,你在干嘛?”金路生问道。 杨峥却嘿嘿一笑,也不答话,自顾自低头开始亲吻身下的少年。 金路生初时还觉得有些别扭,但随即觉得被亲吻的很舒服,而且身体渐渐勃发出了浓浓的**,于是便忍不住抱住了杨峥的身体,不断的磨蹭对方。 少年一阵恍惚,便觉得被对方的某物侵入了身体,但他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又舒服又新鲜,于是抱着对方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了许多。 杨峥不发一言,只一边律动,一边不时亲吻少年的唇。 过了许久,两人同时攀到了顶峰。 杨峥抽身而去,少年却用双脚勾着他的腰,一脸迷茫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带你去看狼?”杨峥道。 “你不就是?”金路生问道。 杨峥闻言不由一笑,抱着少年又将人压在了身下。 第64章 大雪天, 温一壶酒, 炒两个下酒菜, 对很多男人来说,真的是不可多得的悠闲和享受。 因为这次没有外人,刘璟破例让柳岸陪自己对饮。两人盘腿坐在靠窗的矮榻上, 不紧不慢的喝着酒, 不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雪下得很大,积雪越来越厚, 他们的行程被无限期的拖住了。好在随行的人也不多,住在农户家里,只要把吃住的银子给足了, 倒也不算给人添麻烦。 北境的百姓都很景仰征北军, 听说刘璟他们是征北军的将士之后,都十分殷勤, 加上将士们执意要付吃住的银子,他们更加欢喜不已。 虽然刘璟只谎称自己是一个负责巡防的百夫长,百姓们依旧对他格外关照, 甚至还有村子里的姑娘拿了自己缝制了要去卖的棉帽子送给他。 “这帽子戴着可真暖和,还能护住耳朵呢!”柳岸放下酒杯拿起姑娘送的棉帽子戴上, 一脸的笑意。 刘璟有些尴尬,道:“快别戴了,回头我再让人还回去。征北军有军令,不得领受百姓的东西。” “没有军令你就要了?”柳岸问道。 “当然不要,姑娘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呢。”刘璟道。 柳岸捻着酒杯在手里摩挲, 不时偷偷看刘璟,只觉得对方眉目比初识那会儿更加凌厉,脸颊和下巴的轮廓也更加分明,整个人透着青年男人特有的英气,当真是越看越喜欢看。 刘璟不知柳岸心中所想,只念着那帽子的事情,于是顺手将柳岸头上的帽子摘了放到一边,开口道:“待回北江之后,我再上一道折子,算是象征性的述职。估计陛下也不会放心北防没有像样的人守,所以咱们暂时应该不会回京城了。” “嗯,北江挺好,只要不打仗。”柳岸道。 “我还以为你喜欢打仗呢?”刘璟道。 柳岸道:“建功立业是男儿当有的追求,可打仗这事儿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好,毕竟只要一动手,就得死人。”刘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柳岸的话让他觉得欣慰。 “打不打仗咱们说了可不算。”这时贺庆端了一盘热气腾腾的下酒菜进来,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道:“加个菜,带我一个呗。” 刘璟往旁边挪了挪,让贺庆坐到自己旁边。柳岸问道:“听说路生搬到你那屋住了?他是不是和杨将军闹别扭了?” “嗨,谁知道,杨峥连自己的亲随都留不住,干脆让路生给我当亲随得了。”贺庆喝了一口酒道。 柳岸挑了挑眉没做声,刘璟却若有所思的道:“这事儿恐怕不是金路生答应就能定的,你要真有这个心思,恐怕得找杨峥先打一架。” “得得得,我就是随口一说。”贺庆端起酒杯和两人分别碰了碰,道:“金路生那小子可不好对付,傻兮兮的直来直去,除了杨峥估计没人有耐心哄他。” 三人当即哈哈大笑,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杨峥伸头往屋里看了一圈,问道:“那个谁不在啊?” “哪个谁?”贺庆故意问道。 “等我得空找你算账。”杨峥瞪了贺庆一眼,关上门又出去了。 屋里的几人不以为意,当即又继续喝起了酒。这些年来,杨峥和金路生打打闹闹的不知道拧过多少回了,回回都是一副要分道扬镳的架势,到了也没分成。 这回不知道杨峥又怎么得罪了金路生,搞得那孩子一气之下抱着铺盖卷去了贺庆的住处,而且丝毫没有主动回心转意的迹象。 杨峥裹着披风从他们借助的农家出来,找了个士兵一问,得知自己要找的人似乎在村口,于是犹豫了一下便直奔村口去了。 这村子原本也不大,统共不过几十户人家,从住处到村口也没多少距离。不过因为雪一直没有停,所以路不太好走,一脚下去雪能直接没到膝盖。 杨峥一步步艰难的挪到村口,终于远远的见到了人。 只见村口不远处的一处斜坡上,金路生和几个士兵站在一起,正和一个姑娘说着什么,旁边还跟着两个村里的小伙子。 那两个小伙子弯着腰似乎在朝金路生脚上绑什么东西,杨峥皱着眉朝几人走过去,这时金路生也看到了他,朝他丢来一个不太友善的眼神。 这小子脾气真是被自己惯坏了,杨峥心道。 他一步一挪的要走到金路生身边的时候,却见对方突然弓着身子朝前一倾,整个人朝着斜坡滑了下去。 杨峥大惊,险些扑了过去,好在他随即发现对方并非不慎跌落,似乎是故意滑下去的。等金路生在坡底停稳之后,杨峥才发现对方脚上绑了东西。 恩公,我没想撩你_87 “滑雪?”杨峥打量着众人问道。 “要不要一起来?”旁边的小伙子开口问道。 杨峥看了看众人脚上绑的东西,问道:“这好学吗?” “好学的,多练练在平地上也能滑,不比骑马慢多少。”那人道。 杨峥几年前倒是也见过滑雪,但是他觉得这种东西似乎学起来并不简单,于是没有什么兴趣。如今他看金路生似乎很痴迷的样子,便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道:“让我试试。” 对方当即拿了板子帮杨峥绑上,而后又说了一些要点,最后把雪杖递给了他。杨峥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也不难,于是照着对方说的法子,沿着金路生的方向冲了下去。 谁知道他这一下发力不对,又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所以整个人几乎是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滚下去的。 金路生冷眼看着他摔了跟头,压根没搭理,解下板子拎着上了坡顶。以往对方即便是闹别扭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也会嘲讽一番,杨峥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冷淡的时候,突然心里有些慌了。 金路生却好似心无旁骛,学的十分认真,没多久就可以在平地上滑了。杨峥装模作样的也跟着学,瞅准了功夫便偷偷将旁人都打发走了。 等金路生发现的时候,偌大的村口只剩了他俩。眼看对方一副要收拾东西走人的架势,杨峥突然急了,甩开脚上的板子便上前拉住了金路生。 “你真打算永远不理我了?”杨峥问道。 “杨将军,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金路生道。 “路生,你别这样行吗?好好说话。”杨峥道。 “没什么好话可说。”金路生道。 杨峥一听更慌了,忙问道:“我这几天是有些不太对,可能有些疏远了你,可你也不用这么对我吧?不声不响的就搬出去找贺庆了,见到我连招呼都不打。” “是你先莫名其妙的吼我,你不是让我滚远点吗?怎么现在又不记得了?”金路生怒道。 杨峥张口结舌道:“我说的是让你和我保持点距离,没让你滚远点。” “都一样。”金路生道:“我打算和你永远保持距离!” “什么叫永远保持距离,你不和我好了?”杨峥问道。 金路生道:“你喜怒无常,无故发火,莫名其妙就不理我,我问你什么你也不说,谁再和你好谁有病!” 金路生说罢就要甩手走人,杨峥却一脸无奈的拉着人不让走:“好好好,是我不对,可是你气性也太大了吧!” “我就是气性大啊!”金路生道。 杨峥被他一句话噎住不知该说什么了。 金路生抽回自己的胳膊,退开了两步,道:“前天晚上是我的生辰,我本想找你一起偷偷去厨房做寿面,可我一掀你被子,你就吼我,还差点把我踹了。” “我没要踹你。”杨峥辩解道。 “你以前不这样,咱俩原来睡一个床都没事,现在掀你被子都不让了。你变了,既然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喜欢你了,我不想和你玩儿了。”金路生气鼓鼓的道,一脸要恩断义绝的架势。 杨峥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了,我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那样啊!”因为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反而不敢太亲密,总觉得那样太过随意的亲密显得很唐突。 “鬼才信你!”金路生拎起板子就要走。 杨峥又气又急,又有些懊恼,几步上前将人拉住,然后强硬的掰过金路生的身体,莽莽撞撞的就在金路生的嘴上亲了一下。 他没有什么亲吻别人的经验,之前也只在金路生睡着的时候偷偷亲了一次,所以他这一下亲的十分蛮横而生疏,磕得金路生嘴唇都破了皮。 “现在你信了吧?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喜欢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所以我不好意思和你亲近,不好意思再和你睡一个被窝,不好意思和你勾肩搭背……” “你有病吧!”金路生不等杨峥把话说完,突然大力的推了杨峥一把,对方双脚站在雪里难以维持平衡,所以便狼狈的摔到了雪地里。 杨峥这会儿整个脑袋都是蒙的,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就那么仰头看着金路生,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金路生见他不说话,只觉得又气又恼,狠狠抹了一把嘴巴,然后连连吐了几口口水,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路生!”杨峥这才反应过来,忙开口叫道。 金路生原本已经走出了几步,闻言又退了回来。杨峥刚从雪里爬起来,见金路生去而复返还挺高兴的,不过金路生走到他跟前压根没停留,伸脚冲他小腿踢了他一下,然后又转身走了。 杨峥抱着小腿龇牙咧嘴了好半天,这才后知后觉的身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可惜啊,好不容易醒着亲了一回,太紧张了,也没尝着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昨天存了一半的稿放在了上一章,可是今晚手滑,突然就新发了一章,所以我也不知道上一章该怎么办了!!! 第65章 金路生气呼呼的拎着雪板回了住处, 贺庆不在屋里没人, 他连找个人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一个人干生气。 他向来性子简单,想事情也都是直来直去,很多事情若非旁人提点, 只靠他一个人闷头想, 基本上都会是越想越钻牛角尖。 杨峥竟然会亲自己! 金路生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朝夕相处称兄道弟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轻薄自己的举动。 他少年时在寻欢楼待过, 所以十分了解男人和男人之间那些风流之事。可他当时了解那些事情都是出于被动,也只当做是为了权宜之计。 在那之后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和男人发展类似的关系,甚至他时常在自己的绮梦里梦到和男人亲热, 他也将其归咎于整日和男人厮混导致的。 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男人, 更没有想过和杨峥会如何如何。可谁知道杨峥今日突然做了这样的事! 少年像是陷入了自己挖掘的泥沼之中,反反复复也挣脱不出来。原本清晰明了的事情, 被他这么一纠结,反倒越发想不清楚了。 不等他缓过神来,杨峥便追了过来。 杨峥和少年朝夕相处, 大概也早已了解了少年的个性。知道这种事情,如果不趁热和对方说明白, 恐怕后果只会陷入死胡同。 恩公,我没想撩你_88 更重要的是,杨峥确信他和金路生是两情相悦,并非自己一厢情愿的。 “路生,你开门让我进去行不行?”杨峥在门口央求道。 “你有话站在外面说。”金路生道。 杨峥清了清嗓子道:“好,那我就站在门口说。我方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明白?我是真的喜欢你才会那样对你……”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 门吱呀一声开了。金路生一把将他拽进屋里,然后又伸头在门外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听到才关上了门。 “你有病啊,这种丢人的事情那么大声不怕人家听到?”金路生压低了声音,一脸的怒气。 杨峥道:“这怎么丢人了?我喜欢你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哪里丢人?” 金路生作势想捂他的嘴,厉声道:“你小点声,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我就……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杨峥一脸严肃的看着金路生,只见对方脸都红了,但并非羞赧所致,而是愤怒所致。他一时有些讶异,没想到金路生会有这样的反应。 纵然少年没有开窍,也不该气成这样吧! “路生,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这么生气?”杨峥问道。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无耻之徒,我才不会和你好了这么多年,就当我瞎了眼,但是你休想再骗我!”金路生道。 杨峥一怔,问道:“我没有骗你啊。” “你还想狡辩?你接近我,就是觉得我好骗,想占我便宜,对不对?”金路生道:“当初陈兴那个混蛋就是这样,表面上对我热情周到,最后……算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杨峥闻言有些傻眼,大声道:“金路生你疯了吧?你竟然把我和陈兴那个人渣相提并论?我这两年对你可都是真心实意的,你这样说可太伤人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睡我?”金路生问道。 “我……”杨峥一怔,却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那你觉得你和陈兴有什么区别?”金路生问道。 “当然有区别了,他……我是真喜欢你。”杨峥道。 喜欢他,想睡他,好像是没什么区别? 不对,一定有区别,可是杨峥一时之间不知道这区别该怎么说清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让金路生相信这不一样。 “男人和男人,还不就是那点事儿?你要想睡男人,爱找谁找谁,别打我的主意!”金路生怒瞪着杨峥道:“滚滚滚,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峥一脸懵逼,张口结舌,第一次觉得金路生这榆木脑袋当真是欠敲打,简直是一团疙瘩,怎么也说不通! 可此事终究是自己莽撞了,若是循序渐进便好了,偏偏这一下来得突然,让金路生想岔了! 金路生将杨峥轰出去之后,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敢在外面胡说八道,小心我跟你拼命!”说罢摔上了门。 杨峥对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像是长了草一样,乱糟糟的难受,可又毫无头绪。 那日之后,杨峥便一直想找机会和金路生说清楚,奈何对方见到他之后就避如蛇蝎一般,压根儿不给他机会。杨峥又是着急又是懊恼,却毫无法子。 金路生自那之后也不练滑雪了,自己整日闷在屋里。杨峥想着他尚未学会,若是等几日他们离开了,金路生不免遗憾,于是便拿着雪板天天耗在外头,跟村子里的人学。 后来等雪终于停了的时候,杨峥已经能踏着雪板在雪地上随意往来了。 待天气终于转晴之后,刘璟便带着人启程回北江了。 金路生和杨峥依旧没有和好,杨峥生怕自己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于是只能先忍着,尽量不去招金路生不痛快。 待回到北江之后,刘璟给京城去了折子。不久收到批复,皇帝果然如刘璟所料,让他在北防戍边,以应万全。 柳岸看了看批复之后,还玩笑道恐怕知道刘璟在北防,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闹事儿。却没想到,他话说完没多久,便真的出事儿了。 年节前后还因为误会对东辽出过兵的西辽,竟然在不久之后向大余发出了求救,并且声称要依附于大余。 这件事可让众人一下都傻了眼。 “西辽是大夏的附属国,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背叛大夏,转而依附于大余?”柳岸不解道。 刘璟道:“西辽王的信并未言明缘由,恐怕得问问他们的来使。” 来使送了信并未离开,听说刘璟要见自己便匆匆跟着传令兵去见了刘璟。 刘璟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西辽受到了一伙不明身份的军队的袭击,来者十分勇猛凶悍,个个都能以一当十。不过看来来不像是寻常士兵,倒像是有人雇佣了善战的游牧民族,特意去打击西辽一般。 “你们为何不向大夏求助?西辽不是一向都依附于大夏吗?”刘璟问道。 来使忙道:“回将军,我王第一时间便朝大夏求救了,可大夏并无回应。” 在场的几人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道此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了,无论如何不能草草做决定。毕竟西辽一事,关系到大夏,征北军若随意出兵相处,便有可能引起大夏的不满。 刘璟打发了来使,当即便派了人去探查此事,随后又写了一封加急文书送回了京城。 几日之后,派去探查的人得来了消息,言说攻击西辽的军队的确是雇佣兵,只是不知幕后之人是谁。而且那伙雇佣兵如今就驻扎在西辽国附近,看上去随时准备再次发动袭击。 “雇佣兵查不到幕后之人吗?”柳岸问道。 刘璟道:“这些雇佣兵多是出自游牧民族,他们打仗就是为了银子,不在乎雇主的身份和目的,所以无从查起。” 临江沿岸散布着许多个游牧民族,他们大多骁勇善战,但是领地意识不强,而且生活的流动性大,所以对于开疆扩土没有很深的执念。 况且他们每个部族的人数并不多,没有一个很强的领袖团结起来的话,很难和周边比较有势力的国家抗衡,所以很多不放牧的男子都会成为雇佣兵,为别国打仗,以获得高额的报酬。 “攻击西辽的人数并不多,但是西辽是个小国,所以长期耗下去压力很大。”刘璟道:“大夏不肯出兵帮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向大余求救了。” 柳岸想了想,道:“西辽毕竟是大夏的附属国,此番不出兵救援,就说明要放弃西辽了。难道大夏国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所以才按兵不动?” 刘璟点了点头道:“再等等吧,等朝中的批复下来,咱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几日之后,京城的文书到了北江。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先和大夏交涉,若对方决议不理会西辽,便出兵帮西辽解决这次的袭击。 恩公,我没想撩你_89 这样一来,东西两辽便都成了大余的附属国。 “咱们要打仗了?”柳岸问道。 “嗯。”刘璟点了点头道:“不过很多细节还要部署一番,不着急。” 贺庆在一旁摩拳擦掌道:“这次少帅不必亲自出马,给我一队人马,我去吧。” 刘璟想了想,道:“你和雇佣兵没有正面交战的经历,这事儿还是杨峥比较在行,他从前跟着我打前锋,对付雇佣兵,算是比较有经验的。” 杨峥闻言忙领命。 一旁的金路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第66章 当天刘璟便派了人去同大夏国交涉, 大夏的态度十分明确, 自己国内诸事繁杂, 无暇他顾,言外之意便是放弃西辽这个附属国。 随后刘璟派去探查情况的人也带回了消息。 袭击西辽的雇佣兵总数不过三千余人,若是正面对抗, 西辽倒也并非无力支撑。只是西辽这种小国, 原本就实力堪忧,若是倾力对抗了袭击者, 后续只怕会惹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而且雇佣兵各个骁勇善战,西辽的军队若是倾力对抗,伤亡会非常惨重。 “这种举手之劳, 大夏却借口无暇他顾, 显然有问题。”柳岸道:“他们宁愿放弃一个附属国,也不愿意出兵援助, 按照常理推断,要么出兵的损失远远大于失去西辽的损失,要么不出兵的利益, 大于西辽的利益。” 刘璟点了点头,对柳岸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目光。少年虽然未曾上过战场, 但心智和见识丝毫不亚于杨峥这些打过仗的将领。 此事说白了,大夏不傻,不会干亏本的买卖。只是现如今,众人无法推测出究竟是哪种情形而已。 “让杨峥带五千人去支援西辽,料理了雇佣兵之后, 顺便和西辽王谈谈条件,自今年起,西辽仿照东辽对大余进贡。”刘璟道。 柳岸闻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能一起去吗?” 刘璟道:“不行。” 不止柳岸,在场的其他人闻言也是一怔,没想到刘璟竟然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柳岸的请求。 “雇佣兵还是很难对付的,你没有任何作战经验,不适合跟着杨峥。”刘璟道:“而且战场在临江对岸,路途遥远,老兵们去会更稳妥一些。” 杨峥也没多想,便开口建议道:“柳岸心思细腻,跟着倒也能帮得上忙,大不了我不让他出战便是,定能护他周全。” “我保证不惹麻烦,不拖后腿。”柳岸道。 刘璟还欲拒绝,柳岸又道:“我若一直这么猫着,永远都是新兵啊。” 刘璟心中焦虑,不愿柳岸离开自己独自跟着旁人,只觉得人不在眼前便充满了变数。但他转念一想,若是因为自己的担忧而禁锢了柳岸,对对方而言未免不公平。 “好吧。”刘璟道:“你可以去,但是此战不得冲锋陷阵,只能跟着看守营地。” 柳岸闻言十分高兴,和杨峥对视了一眼,算是谢过对方刚才替自己说话。金路生见状也蠢蠢欲动,道:“我也想去。” “你就算了,打仗又不是行商,哪能处处都有人作伴。”杨峥道:“而且你去也帮不上忙,除了多耗费粮草,没别的用处。” 金路生闻言气的炸毛,但碍于刘璟等人都在场,自然不好发作,只能瞪着眼睛忍气吞声。 此事既做了决定,杨峥当日便去点兵,准备出兵援助西辽之事。 出征的前夜,征北军大营,很多人都失眠了。 刘璟在杨峥房里逗留到很晚,各种叮咛嘱咐。杨峥虽时常有不靠谱的时候,可打仗这种严肃的事情,他还是很靠得住的。 此次他暂代主将之职出征,倒也颇为谨慎,并未托大,刘璟交待的种种他都一一应了,并再三保证不会冲动行事,一定会三思而行。 出了杨峥的房间,刘璟便在回廊的拐角处见到了金路生。少年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显然是想找杨峥说话,却又碍于两人并未和好而觉得不好意思。 “想说什么就去说,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都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刘璟半真半假的道。 金路生闻言皱着眉头问道:“不是说此战必胜吗?” 刘璟道:“必胜是结果,变故是过程,不冲突。” 刘璟说罢便匆匆走了,金路生一个人在原地愣怔了片刻。不久后,他看到杨峥房里的烛火熄灭了,这才郁郁寡欢的回了自己房间。 过了这么久,金路生的气也消了,虽然对于杨峥那日的举动他仍有些难以释怀,但两人多年的情谊并非这点隔阂就能抹灭的,无论如何,金路生对杨峥还是存着难以割舍的担忧和关心。 但两人因为之前的事冷战了太久,导致他们都找不到台阶往下走,于是便只能各自骑虎难下,谁也迈不出这一步。金路生是好面子,杨峥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惹得对方更加不高兴。 杨峥熄了烛火之后,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不多时他听见门口有动静,心中一动忙下了床。不过他开门出去却见门口无人,只是地上放着一个盒子。 杨峥俯身拾起盒子,见里头放着两瓶伤药。他一看这伤药眼熟,立马想起这是老金之前特意买了送给金路生的,说是十分难得,治外伤有奇效。 老金当时只得了两盒,叮嘱金路生莫要浪费,好生留着救命。没想到金路生倒是大方,一声不响的将两瓶都给了自己。 杨峥只觉心里十分熨帖,抱着盒子放到了床头,这才美滋滋的上床睡觉。 另一边,刘璟因为叮嘱杨峥逗留的太久,回到房里的时候柳岸已经睡下了。少年大概是之前太过兴奋,临了反倒折腾的累了,所以睡得很早。 刘璟原本还有一肚子话想说,如今面对着熟睡的少年,便只得作罢。即便再不舍再焦虑,他也明白终将走出这一步。 柳岸心里怀着的是上场杀敌建功立业的心思,若自己因为私心加以阻挠,只会让少年困扰不已。 好在柳岸如今只是个什长,真正冲锋陷阵的事情也轮不到他。杨峥心里有数,自然也不可能真让柳岸去拼命,所以他大可不必担心。 第二日天色未明,将士们便整装出发了。这次杨峥是主将,另有一名参将和三名都司随行。 时值冬季,临江河畔处于冻结状态,五千人马可以直接做完防滑措施后横渡江面。不过为了谨慎起见,杨峥依旧派了先遣队探查,确认安全后,又将将士们分了三批过江。 西辽临江,大营便驻扎在了西辽的国境线周围,另一边靠近东辽,所以进可攻退可守,为自己保留了充分的余地。 恩公,我没想撩你_90 杨峥带人到达的当日,西辽便派了守卫的将军来拜访,然后将今日的战况详细的做了汇报。 众人一听之下不由纳闷,根据西辽将军所言,那批雇佣兵在最初的袭击事件之后,便一直未曾大举进攻,而是一直在西辽的边境徘徊骚扰。 虽然未造成巨大的冲突,可却扰得西辽兵心惊胆战,草木皆兵。因为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所以不敢懈怠,长此以往便陷入了疲劳的状态,苦不堪言。 “先去会一会再说吧。”杨峥道:“明日我带三千人去对方的营前叫阵,他们若是迎战,便痛痛快快打一架,若是不应战,咱们便把他们赶出五十里地去。” 西辽的将军闻言道:“他们都是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就算是赶出五十里地,他们还是会回来。”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杨峥道:“先不管那些,等我去会会再说。兄弟们都闲的发慌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他们好好玩玩儿。” 柳岸闻言看了一眼西辽将军的面色,只见对方一脸汗,似乎颇为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举国能勉力抵抗的袭击,到了杨峥这里只不过是个不放在眼里的热身而已,这种大国和小国之间实力的悬殊感,当真是叫人望尘莫及。 也难怪两辽宁愿每年进攻,也要依附于大国。 若非如此,恐怕很快便会被人吞并。 第二日,杨峥留了两千人守在大营,自己带着三千人出城,直奔对方的大营而去。不过他们到了敌方营地却发觉对方似乎早已得了消息,不见踪影。 杨峥卯足了劲,连敌人的边都没摸着,不由有些恼火。可事已至此,他又无可奈何。若是纵马四处搜捕,倒也有可能寻到踪迹,但也有可能会误入圈套。 最后杨峥只得带人原路返回。 “他们这种打法,显然是不想和咱们正面冲突。”柳岸道:“若是他们不肯战,也不肯和谈,难不成就这么耗着?” 杨峥叹气道:“除非找到他们的老窝,一锅端了。可两辽往北散布着太多小国家了,我们摸不清这伙雇佣兵的来历,不能冒然行动。” 柳岸也觉得十分憋屈。不战不和,就这么拖着,这法子怎么感觉并非是要搞什么大事,反倒像是毛捉耗子一般在戏弄人的感觉啊? “咱们有什么仇人?”柳岸问道:“又或者西辽有什么仇人?对方这架势,太像是故意气人了。” 杨峥一听深以为然,自己可不就被气得够呛么!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柳岸道。 杨峥闻言一怔,问道:“什么?” 柳岸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先不告诉你,等我先找人问问,确定可行了再告诉你。” 既然对方的态度摆明了带着“戏耍”的成分,若是这么干耗下去,不久将士们的士气就会大减。所谓“一鼓作气”便是这个道理。 将士们初上战场之时,不免都热血沸腾,若是一鼓作气出击迎战,往往会取的意想不到的效果。若是战事被拖延,将士们的士气很快便会消散。 西辽的守将们已经是个很明显的例子了,日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仗还没怎么打呢,人先废了。 要想避免这种情形再次发生,为今之计只能反客为主。 第67章 柳岸说要找人问问, 果然第二天便找来了西辽司天台的正监, 然后询问了西辽接下来的天气变化。 司天台对天气变化的推算只能有个大概的时间, 无法具体到哪一天,但柳岸似乎并不计较细节,只让那司天监放心推算, 不要有所顾忌。 对方言及必须夜观天象, 所以当日便告辞,次日再来找柳岸告知了司天台才推算结果。西辽未来十数日之内都是晴天, 约半月后或有一场大雪,而且大雪会连降数日。 杨峥对西辽的人并不是完全信任,因而又派人去东辽询问相同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相差无几, 这才作罢。 “现在你可以说你的办法了吧?”杨峥问道。 柳岸笑了笑,也不卖关子, 开口道:“等。” 杨峥闻言有些失望,道:“咱们现在不就是一直在等吗?如果等到大雪之日,岂不是越发被动?” “左右咱们现在都主动不了, 不过咱们几千人就留在西辽干耗着,反正粮草都是西辽供应, 倒是给咱们省了不少银子。”柳岸道。 杨峥依旧不解,柳岸又道:“你想想,他们是雇佣兵,东家是花钱请他们来打仗,耗费的时间越长, 雇佣他们的人花的银子就越多。” 杨峥闻言深觉有理,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便问道:“那你问下雪的事情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的,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倒也不用闲着。”柳岸道:“你在从池州回来的路上不是学了滑雪吗?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杨峥闻言略一思忖,倒是有些猜到了柳岸的心思。 “你是想……”杨峥问道。 柳岸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杨将军心里知道便可,此事对旁人不要提起,以免节外生枝。” 自当日起,杨峥便同西辽的人打了招呼,言及将士们在西辽待着也没仗可打,未免过于无聊,所以在军营旁边辟了一块场子出来,供将士们活动活动筋骨。 西辽天气寒冷,大冬天的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所以杨峥找人将积雪弄来铺在场子里,然后便整日带人在里头练习滑雪。 杨峥还抽空带着柳岸在西辽的集市上逛了几次,这里有老金常年往来的生意伙伴,搭起话来倒没什么困难。杨峥花银子找了几个在山里走皮货生意的人,并派人跟着他们往西辽边境的山里走了一遭。 转眼半月之期将至,一直晴冷的天气骤然转阴,当夜大雪便下了起来。 柳岸和杨峥裹着大氅坐在廊柱上看雪,只见大片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 “人你都挑好了吧?”柳岸问道。 “先行军挑了四十人,个个都和我不相上下,到时候一组做前锋,一组做接应,若是顺利,第二组人都不需要出手。”杨峥道。 柳岸点了点头道:“明日跟着皮货商进山的人若能带来好消息,当夜便可以动手了。这雪下个一天一夜,应当是够了。” 杨峥点了点头道:“你这法子,当真是妙,亏得当时我极力把你带来了。” “没有我,你也会想出法子来的,只是我没打过仗,所以蹊跷点子多些罢了。”柳岸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91 杨峥笑了笑,转头看着大雪,不由叹了口气。柳岸望向他,见他面上并无担忧之色,应当不是为了明晚的事情思虑。 “杨将军在叹什么气?”柳岸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到料理完了这边的事,回去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杨峥道。 柳岸闻言便知杨峥是在忧愁路生的事情,于是问道:“路生从前再任性也不过是发过火便忘了,怎么这次过了这么久都不肯与你和好?” “我也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说。”杨峥道:“大概是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偏偏我也猜不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才好。” “所以你这次不愿带他,是想让他独自冷静冷静?”柳岸道。杨峥闻言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更多的是怕带着金路生也不知该如何和对方相处,说不定两人的关系会比从前更复杂。而且,在两人无法和解的情况下,若是要上战场,难免会分心,对彼此都不好。 “路生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可实际上是个很重情义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与你置气这么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在乎你才会这样。”柳岸道。 杨峥闻言一怔,随即道:“是啊,他要是真讨厌我,才不会为我费神至此呢。”他说着伸手在颈间摸了一把,那里挂着的小香囊里,装着金路生送给他的玉珏。 大雪一直下到第二天早晨也没停,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膝盖了,可看样子雪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晌午,杨峥派去跟着皮货商进山的人便回来了。几人看起来都很疲惫,想来是怕耽误了时机,一路上不眠不休的赶路。 杨峥一一询问之后,面露喜色,当即便和柳岸一起,又召了另外几名将领,十分快速的商定了章程。 另外几人事先未曾知道内情,但骤然听闻之后略一思忖,都觉得柳岸的法子虽然险了些,却值得一试。 “杨将军,这次的法子太险,我去做前锋吧,你带第二组人接应我。”随行的那名参将道。 杨峥却摆了摆手道:“这次我们必须以快致胜,若是动作慢了给了敌人反应的时机,便会功亏一篑。整个军营里,滑雪之术最熟练的人便是我,换了旁人我不放心。” 众人闻言都知杨峥说的有理,无从反驳。 “我带人先行,一击成功之后便会快速撤离。到时候收网的事情就要靠你了。”杨峥对那参将道:“记住不要恋战,他们个个骁勇,即便是处在劣势也依旧要提防,你们一击之后无论战况如何都要快速撤走。” 对方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日所有驻扎西辽的征北军,有半数以上都得了命令,白日里养精蓄锐,以备当夜出击。而剩余的人则依旧照常训练,以掩人耳目。 入夜之时,雪渐渐小了,却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北江大营里,一片安静。 某间营房里,少年骤然被噩梦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房门被推开,金路生披着大氅走了出来,他一路直奔刘璟的营房,远远的见烛火还亮着,这才松了口气。 少年在门外徘徊许久,似乎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后来贺庆恰好过来撞见他,见他心神不宁的遂开口询问。 金路生支支吾吾了片刻问道:“我想问问,西辽那边有没有战报?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庆闻言道:“打仗原本就不是三两日就能解决的,这才半个多月,没什么可着急的,放心吧。” 少年应了声,心里却越发不安。 雪似乎比方才又大了些许,金路生走在雪里,梦中尽是被血染红的战场,以及某个人沾满鲜血的身体。梦里,那人朝他伸手,问他为什么不原谅自己。 金路生很想对那人说,自己从来没有怪过他,何来原谅一说。可他在梦里尚未来得及握住那只手,便被吓醒了。 少年心里那种不安和恐惧,丝毫没有因为贺庆的安慰而得到慰藉,反倒越想越不安。他不知不觉走到了杨峥的房门外,又是便下意识推开了房门。 屋里一片漆黑,带着许久没人住过的味道,而且特别冷。金路生摸黑在杨峥的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冻得脚都快麻了,这才慢慢腾腾的离开。 片刻后,他带着自己的铺盖搬回了杨峥的住处。 而临江的另一侧,杨峥带着二十个先锋,踩着雪板趁夜直奔雇佣军的大营。对方纵然隐藏的极深,但杨峥先前已经派人跟着皮货商进山,摸清了他们的落脚点。 如今大雪纷飞,雇佣军大营一片寂静。突然大营一侧燃起了大火,干燥的松枝被点燃之后,烧得很旺,瞬间便烧着了附近的几个营帐。 众人纷纷起来救火,黑夜中不断传来谩骂声。 而大营的另一侧,杨峥带人直奔马厩,放倒了看守的士兵之后,便砍断了所有马的缰绳,而后打开围栏,将马放了出去。初时还有些马不愿走,可待马厩也着起来之后,马便奔逃而去。 众人也不逗留,踏着雪板拿着雪杖便飞快逃离了大营。整个过程不过两柱香的时间,雇佣兵甚至没人看清他们的模样。 待雇佣军发现马厩着火之后,依然来不及阻止。马踏着大雪虽然跑不快,可人力更是无从追赶。 杨峥带着的先锋队,一行二十人无一伤亡。他们都穿着轻便的武服,外头套了白色的袍子,远远看去和大雪融为一体,根本无从分辨。 等在五里之外接应的二十人,见他们顺利回来便知事情成了,都大为惊喜。 雇佣兵虽然骁勇善战,可最擅长的还是马战。如今没了马,他们的骑兵便相当于没了双腿,若是真打起来,还不如普通的士兵。 雇佣兵大营的火很快被扑灭了,可马厩被毁,连一匹马也没剩。更糟糕的是,他们存放的粮草也被烧了,不知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这一战未打便先输了。 雇佣兵的主帅木里,站在浓烟未散的狼藉旁边,一脸的阴郁。一旁的亲随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主帅的样子,看来是怕极了对方。 木里虽然没有自己的政权,可多年来在临河两岸横行无忌,而且做事只认银子不认人。这些年他的刀下亡魂数都数不清,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亏。 “不管是谁干的,我要把他剁成没手没脚的残废,然后养着他当宠物!”木里咬着牙冷声道。他眼窝略有凹陷,眉目轮廓凌厉,鼻梁硬挺笔直,带着几分异族人的特征。 但整体而言,木里算得上是个英俊的长相,可眉他骨上的一道刀疤,却为他平添了几分狠戾,让人一见之下便有种很强的压迫感。 一旁的亲随闻言打了个寒战,知道木里这回是真的动气了,他似乎是想到木里曾经养过的某些“宠物”,不由为今夜惹怒木里的人捏了把汗。也不知是谁这么不长眼,竟然惹上了眼前之人! “找狼师去探查,我一定要知道是谁干的!”木里吩咐道。狼师类似于探子,但平日里不参与战事,只负责探查和传递消息。 亲随闻言忙转身去了,似乎一刻也不愿在木里身边待着。木里望着一片狼藉的大营,眉眼间戾气更甚。 第68章 恩公,我没想撩你_92 雇佣军突遭夜袭, 战马尽数失踪, 粮草被毁, 营帐还烧毁了一部分,可谓军心大乱,损失惨重。 木里征战数年, 从未被人这般算计过, 不由怀恨在心,誓要将这次袭击的主谋碎尸万段。 他恐怕敌人趁乱再次前来袭击, 于是带着部队连夜拔营,徒步朝西辽相反的方向撤退。不足百里之外便是同百里交好的某个部族,只要撑到那里, 他们便可以暂作休整。 至于今夜的仇, 他自会改日再报。 不过让木里没有想到的是,他带大军撤退的途中, 经过一片峡谷之时,却突然遭到了埋伏。 敌人身上都穿着白色外袍,与大雪融为一体, 别说远看即便到了跟前不仔细都发觉不了。因此对方骤然发难的时候,木里的麾下几乎来不及反应, 便被揍了个结实。 他的麾下骤然失了战马,徒步前行,在没膝的雪里行了几个时辰,依然疲惫不堪,毫无战意。因此遭到袭击之后, 阵型溃散,伤亡惨重,最后侥幸逃脱的不过几百人。 这一战打的十分漂亮,领兵的便是先前要做先锋的那名参将。他们趁夜赶路,守在了雇佣军撤退的必经之路上,然后选了个险要之地,以两千余人的兵力,毙敌半数以上,伤敌不计。 回到大营之时,天已大亮。 西辽早已得到消息,高兴地不得了,赶忙派了人来祝贺。杨峥累的够呛,便草草打发了对方,又着柳岸写了战报送到北江,这才好好睡了一觉。 这一战大胜,雇佣兵一时半会不会再来找西辽的麻烦。而作为条件,西辽将来便要向大余称臣了。这种事情少不得走走过场,杨峥将仪式定在了三日之后日,想着早早料理了好回北江。 柳岸不爱热闹,所以没打算参与。不过此战他虽未正式出战,却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因此随行的几位将领都对他十分钦佩,直夸他小小年纪便颇有计谋,怪不得少帅那般看重呢! 西辽诸事了结,杨峥又带人驻守了几日,算是安抚西辽的军心,随后便一日也不愿多待,带着人回北江了。 临江之上依旧结着厚厚的冰,杨峥照例找人探了路,然后让将士们分批过江。柳岸和杨峥走在倒数第二批人当中。 江面上有许多往来的商贾,柳岸打眼一看只觉得人似乎比上次过江时多了很多,但也未及细想,只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待得他们排成两列走到临江的冰面上时,柳岸只觉得身边往来的商贾骤然多了许多,有从对面过来的,也有和他们同一个方向过江的。 身后一个年纪颇大的老人骤然跌倒,柳岸下意识回头,被身边的杨峥拉住了手腕。柳岸一怔,意识到似乎事情确实有些不对,连杨峥都意识到了。 “不要停,快走。”杨峥低声道。 柳岸闻言不敢再逗留,只跟着队伍一刻不停的朝前走。 这时柳岸只觉得对岸有一队行迹可疑的人正朝自己走来,那队人一看便是练家子,各个走姿都与商贾不同,而且排成一条长队,正慢慢贴向这支队伍。 柳岸捏紧了拳头,伸手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伺机而动。这是在冰面上,稍一不慎若是落水,在这样的天气中便是死路一条。 他稍稍转头看了杨峥一眼,见对方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连杨峥都慌了,柳岸只能比他更慌。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有人埋伏在冰面上。 步子踏在冰面上,柳岸甚至觉得冰面随时会裂,而身边这些不知敌友的人,则比冰面更加致命。 然而就在这时,柳岸骤然看清了迎面而来的人,领头的人头上裹着防寒的布巾,露出了半张脸,但是柳岸只看那双眼睛也能认出来人是谁。 柳岸当即心便落了地,只觉得看到对方后,什么也不怕了。方才所有诡异惊险的感觉,骤然在他看到对方之时便烟消云散。 其他征北军将士也早已认出了骤然出现的这队人,因此气势骤然拔高了许多。 那人借着旁边之人的遮挡,一个错步神不知鬼不觉的转了个方向,插/进了柳岸身后的队伍中。 柳岸微微侧头想看他一眼,却又担心自己动作太大引起旁人的注意。不过他这么微微侧头的功夫,却透过过路之人的肩膀,望见了一张满是戾气的脸。 那张脸棱角分明,眼窝深陷,眉骨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其上的杀气令人一见之下便很难再忘记。 柳岸来不及仔细看,那人便快步朝柳岸相反的方向离去,但柳岸能感觉到那人离开之前,仔细的看了自己一眼。 众人度过临江,安全上岸,有惊无险。 “你怎么来了?”柳岸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但他那双好看的眉眼之间,掩饰不住喜悦和亲昵。 那人伸手捏了捏柳岸冻得通红的耳朵,道:“不放心,来接你……们。” 少年闻言一脸笑意,与那人并肩而行,两人靠的极近,肩膀不时擦过,对方趁人不备之际,借着衣袍的掩映握住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 柳岸下意识一挣,对方握得更紧了几分,他便佯装无事,任对方握着。 “手动冻麻了吧?”那人问道。 “有点。”柳岸道。 对方闻言便用手指在少年的手上来回摩挲,目光却始终不看对方。柳岸面上微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了。 众人到得大营之后,那人便松开柳岸低声道:“等我一会儿。”柳岸知道对方不愿露面,于是点了点头。 那人离开后片刻,再出现时已然摘了头巾也换了征北军武服,不是旁人,正是刘璟。刘璟一双眼睛扫过将士们,末了在柳岸脸上几不可见的停留了片刻,旋即收回。 杨峥打了胜仗,自然是要褒奖一番的。众将士,该领赏的领赏,该加官的加官,柳岸因为功劳颇大又得将士们一力举荐,因此直接升为了百夫长。 该奖的奖了,该罚的当然也要罚! 随后刘璟将柳岸、杨峥还有几个当时同去的将领叫到了书房。杨峥一看刘璟的表情,便知道对方不高兴了,却不知为何。 杨峥都不知道,柳岸就更不知道了。 “杨峥你和雇佣兵交过很多次手,你来说说他们有什么特点。”刘璟问道。 杨峥一怔,道:“彪悍,勇猛,心狠手辣。” 刘璟点了点头道:“你去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他们只不过是拿钱做事,所以不要赶尽杀绝。夜袭敌营,放走战马烧毁粮草,干的非常漂亮。可穷寇莫追的道理你应该知道,况且是这帮锱铢必较的雇佣兵。” “你穷追猛打把他们得罪成这样,不是除了后患,而是惹了无尽的麻烦。”刘璟道:“他们去袭击西辽是受人指使,可将来反过头来对付咱们的时候,就是真的深仇大恨了。” 众人闻言顿时恍然,只顾着当时打的痛快,竟忘了这一层。尤其是柳岸,他所知的兵法都是上有穷寇莫追,也有乘胜追击,可有时候这两者该如何区分,却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少帅,乘胜追击是属下提议的。”柳岸忙出来单膝跪地请罪,杨铮见状也打算跪下。 杨峥却摆了摆手道:“谁惹下的,将来谁想法子对付便是。今夜找你们几个来,并非单纯为了此事,而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说。” 见柳岸还不起来,他又加了句:“柳岸起来说话,你功过相抵无需自责。”柳岸闻言便乖乖起来坐下。 恩公,我没想撩你_93 刘璟道:“你们回来的前一日,池州来了消息。六王爷李勉公然和朝廷叫板,带着池州的私兵划地自据,扬言要投奔大夏国,再也不做大余的臣子。” 众人闻言大惊,万万没想到六王爷竟然趁着功夫闹了这么一出。柳岸更是难以置信,当初李勉说要和皇帝作对,竟然是真的! “此事池州知府给朝廷上了折子,但是不敢把话说死,说的很委婉。但是陛下应当能看明白是何事,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等着京城的命令再行打算。”刘璟道。 杨峥不解道:“他好好的,造反干嘛?” 刘璟摇了摇头道:“据池州知府的消息,雇佣木里的人去袭击西辽之事便是六王爷做的。六王爷此举是想试探大夏的态度,若大夏愿意为了池州放弃西辽,六王爷便愿意投奔大夏。” 柳岸道:“池州在临江以南,大夏真想要恐怕也鞭长莫及,所以他们此举是和六王爷联手让陛下糟心?” 刘璟赞许的看了柳岸一眼道:“八成是。” 这两兄弟的事情,外人还真是看不透。为了恶心自家兄弟,连造反这样的事情也能干出来。但话又说回来,李勉这么一闹,倒也替大余获得了西辽这个附属国,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只是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刘璟见众人都面带疲惫,便让大伙都散了。众人都走了,柳岸却没走。刘璟也不赶他走,反倒走过去伸手覆着对方的手背试了试温度。 “还冷吗?”刘璟问道。 柳岸摇了摇头道:“我自作聪明了。” 刘璟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本来就很聪明,只是经历太少,失误难免。”柳岸心中并未觉得宽慰,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雇佣兵的将领名叫木里,是个狠角色。他的有仇必报是出了名的,你这次得罪了他,他定然会找个机会还回来。”刘璟道:“我原本可以不告诉你这些,免得你胆战心惊。可在战场上,小觑敌人就等于送命,所以你要记住我今天的话。” 柳岸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你今天去临江畔,是担心我……们吗?” 刘璟道:“担心你。他们都打过仗,知道怎么保命,你不一样。要是真有什么事情,首先遇到危险的都是新兵。” 柳岸闻言心里暖暖和和的,嘴角不自觉也带了几分笑意。 “我将来若是上战场,一定好好保命,免得你担心。”柳岸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刘璟却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眼皮底下去面对那些,我怕到时候,我会不顾身份跑到战场上去找你。” 柳岸闻言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得这般不遮掩。他抬头望向刘璟,只见对方双目正望着自己,目光灼热,毫无躲闪。 望着刘璟的那双眼睛,柳岸突然想起了那夜刘璟在自己耳边说得那句话。 那夜,他说,我想找你。 而少年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啊,媳妇儿……真的听到了! 柳岸:嘿嘿嘿……有点害羞。 杨峥:怎么没看见那个傻小子? 路生:今天没我的戏?明天补上呗! 第69章 柳岸心中一热, 只低着头不说话, 微微抿着的双唇带着些许笑意。 情窦初开的少年, 对于情之一事尚不熟练,但他已知刘璟心意,事到如今倒也并无躲闪之心, 只是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好意思。 “你笑什么?”刘璟问道。 “我没笑。”柳岸依旧带着笑意道。 刘璟原本便许久未见, 心中想念的很,又经历了一番担心和挂念, 如今见到这年这般模样在自己面前,心中只痒的难受,恨不能立时便对少年做些什么。 可他又觉得如今这般模样十分难得, 两人虽未戳破, 可他隐约知道少年对自己的心思,虽然未必及得上自己那般迷恋, 却也绝不是毫无念头的。 对方心里有没有你,一眼便知。 “西辽下起雪来,比北江还大。”柳岸道:“可惜我也没学会滑雪, 只能看看。” 刘璟心道谁想和你说滑雪的事,但依旧接话道:“改日我和杨峥去学, 学会了教你便是。” 柳岸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刘璟,面颊上带着红意,显得整个人十分动人,尤其在情动的刘璟眼里, 简直称得上是俊美非凡了。 偏偏少年已渐渐成熟的面上,又带着难以忽略的英气。刘璟只觉得,就算是看着对方什么都不做,心里也满足的很。 “哎……”刘璟突然出声。 “嗯?”柳岸不解道。 刘璟突然凑近了几分,胸膛几乎贴着柳岸的身体了,他比柳岸略高,如今半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道:“有话想跟你说。” 柳岸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心跳骤然跳得很快,却强忍着不好意思,问道:“什么啊?” “你在西辽,有没有想我啊。”刘璟问道。 “嗯……有。”柳岸道。 刘璟闻言目光一亮,又问道:“怎么想的?” “啊?”柳岸一怔,道:“就那么想啊,还能怎么想?” 刘璟呼吸有些凌乱,伸手将少年额前的一缕头发拂到一边,手指在少年光洁的额头蹭了蹭,道:“你知道我的心思吧?” “什么心思?”柳岸有些紧张的问道。 “不要装傻。”刘璟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94 柳岸不敢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刘璟没想到他真的点头,惊喜不已,却又有些不确定,于是追问道:“那你说我是什么心思?” 柳岸这会儿脸彻底红了,小声道:“你知道,别问我。” 刘璟未得到答案,心里的石头却落了地,紧张的问道:“那你呢?” 柳岸只觉得一颗心扑扑乱跳,紧张的险些失声,他抬手拉住刘璟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刘璟隔着衣服,感觉到少年有力的心跳,顿时觉得心中十分高兴。 “你摸摸我的。”刘璟也拉着柳岸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竟也不觉得无趣,仿佛对方那颗跳动的心脏,是什么值得摸一辈子也不放开的宝贝一般。 “我能亲亲你不?”刘璟低声问道。 柳岸小声嗯了一下,而后微微仰着头。 刘璟从未有过这种经验,紧张的不行,尤其面对的是柳岸,于是更加小心翼翼。他轻轻在柳岸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整张脸倒是涨得比柳岸还要红。 柳岸见他害羞成这样,心里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小声问道:“还亲吗?” 刘璟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有些笨拙的伸手搂着柳岸的肩膀道:“当然要亲。” 眼看刘璟便要贴上少年的唇了,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粗犷的声音,道:“少帅,少帅……” 贺庆骤然推门而入,只见柳岸低头坐在椅子上,刘璟一脸严肃的负手立着。他只觉得两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却一时没多想。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轻咳了一声刘璟问道。 “京城来消息了。”贺庆道。 刘璟闻言立时面色一变,紧接着贺庆呈上了一封信给他。刘璟当即打开信上的火漆,读完信之后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另一边,杨峥从刘璟这里离开之后,便直奔了贺庆的住处,要去找金路生。去了之后扑了个空,没找到人。 他十分沮丧的回到了住处,发觉屋子里并没有九无人居的感觉,甚至还生着火盆,一看就是住了人的样子。他再仔细一看,另一张榻上铺着铺盖,一看就是有人住的样子。 杨峥跑到柜子里一翻,翻到了金路生的武服和狐裘,心中不由一喜,知道金路生这是搬回来了。 这小子是不生气了? 杨峥兴冲冲的出了屋门,遇到人便问金路生的去处,后来一路打听,竟然得知金路生和陶大去了演武场。 他一路找过去之后,发觉金路生正和陶大一起绑着雪板滑雪呢。这次他们在西辽用滑雪之术突袭了雇佣兵大营,征北军得知之后,便在演武场辟了一块地出来,堆了雪,让将士们在此练习。 杨峥远远的见金路生和陶大有说有笑,心里不由吃味,跑到旁边找了雪板绑上,然后便直奔金路生而去。 众人见杨峥回来纷纷打招呼,连陶大见了他也伸手招呼,唯独金路生看了他一眼,倒像是没看见一般。 “路生,你不是从昨晚就念叨杨将军吗?他现在来了!”陶大突然带着笑意出声道。 金路生闻言有些气结,瞪了陶大一眼。陶大是个识时务的,拍了拍杨峥的肩膀便走了。 杨峥滑到金路生身边的道:“昨晚你怎么跟他在一块?” 金路生瞪了杨峥一眼:“我天天跟他睡一块。” “胡说。”杨峥道:“我看见你搬回去了。” 金路生没说话,但依旧没有好脸色。 杨峥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他多日未见,这会只想和金路生亲热亲热,哪怕说说话也好,偏偏对方不理他。 “今天大伙都去接风,你怎么没去,我找了半天没见你。”杨峥问道。 “起晚了。”金路生道。 知道杨峥今天回来,天快亮才睡着,所以没能起来! 杨峥原本便不会哄人,两人分别之时便带着心结,如今再回来,他发觉自己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路生。望着少年越发棱角分明的侧脸,杨峥心里突然有些难过起来了。 “我回来过临江的时候,突然心慌的厉害,那会儿直感觉是要出事了。那个时候我倒也不害怕,心里唯独有一个念头,若是就死在江里了,你连我的尸首都见不到,一定会伤心吧……”杨峥失落的道。 金路生突然停下,静静的看了杨峥一会儿道:“那我就跳进去见你最后一面呗。” 杨峥闻言一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金路生却不等他想明白,解开脚上的雪板拎着,便朝场子外头走去。待杨峥回过味来的时候,金路生已经走远了。 “路生!!!”杨峥脚上一用力,朝着金路生冲了过去。少年只觉得后背一道劲风袭来,继而感觉一个坚实的胸膛撞上了自己。 他被那股力道骤然冲撞,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地上摔去。然而此时他身后之人却用力一带,继而将自己的身体垫在了少年的身下,于是金路生结结实实的摔到了杨峥的身上。 “杨峥!你神经病啊!”金路生大骂道。 “哈哈哈哈!”杨峥这一下摔得不轻,却龇牙咧嘴的大笑了起来。 金路生顺势将杨峥按在地上,便毫无章法的拳脚相加。杨峥便任由他施为,一边夸张的叫着,一边还不忘大笑。周围的将士们见惯了两人动手,也不觉得新鲜,都纷纷起哄。 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又羞又恼,瞪了杨峥一眼便要起身。杨峥却拉着他突然抱住,双臂用尽了力气一般,金路生挣了几下愣是没有挣开。 “真想你,路生,别再生我的气了,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只要别生气了就行。”杨峥道。 金路生闻言也有些鼻酸,低声道:“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杨峥怔了一下,心中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无论路生如今怎么想,只要不再疏远自己,那便是好事。 “当然能,你想让我怎么对你,我便怎么对你。”杨峥道。金路生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然后一把推开他,自己拂了拂身上的雪,站了起来。 杨峥伸出一只手,等着金路生把他拉起来,金路生却突然笑了笑,自顾自的走了。杨峥苦笑了一声,只得解下雪板跑着追了上去。 两人尚未离开演武场,便被人找了去,直奔了刘璟的房平日里做议事厅用,刘璟偶尔一个人住的时候也宿在那里。 杨峥带着金路生去了之后,才发觉屋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位征北军的将领,沈世年等人也在其中。 金路生一见柳岸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偷偷蹭过去,和对方低声耳语了几句。 刘璟当着众将士的面,将皇帝的意思传达了一下,简而言之就是,出兵池州。 恩公,我没想撩你_95 这两兄弟,终于要兵戎相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庆:一不小心做了电灯泡,怕少帅包袱,怎么办? 第70章 皇帝下的命令很强硬, 但稍一推敲便能知道, 这个九五至尊对自己这个胡作非为的弟弟依旧没有彻底放弃, 一句“押回京城”便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 既然要押回,那便杀不得。从池州去京城,路途遥远, 恐怕伤了也不行, 万一伤得没个轻重,路上挨不住, 死了,还是没有“押回”。 这可真是难伺候,但是又不得不伺候! 刘璟先前得到消息时便派了人去了池州, 如今接到京城的命令倒也不急着动身, 只等着派去池州的人带来消息。 将领们听了刘璟的吩咐,都回去提前做好准备, 只等着去池州的人带回了消息,刘璟便会制定计划,决定如何应付这个差事。 对大部分征北军的将士而言, 收复池州也就是个差事而已。一来李勉这种货色,一没带过兵, 二没上过战场,即便是拥兵自重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足为虑。 用沈世年的话说就是“守着征北军还敢扬言造反,把整个大余的其他军队都给他,他能造的了反?就是闲着没事儿又不甘寂寞, 非得搞搞他那个皇帝哥哥!” 这话,听着有点糙,却是实话。 但凡李勉有点脑子,都不该干这种事儿。可李勉这些年来做的没脑子的事儿,也不是一件两件了,今日他要造反,众人反倒不觉得新鲜了。 众人散了之后,已经入夜了。杨峥小范围的摆了个宴席,算是给杨峥他们庆功。只是如今这个时机,不适合闹得太过,所以他自己连酒都没喝,倒是纵着杨峥一杯一杯的灌。 杨峥本就不是个克制的人,今日没人管着他,他不一会儿就喝的找不着北了。末了金路生见他已经快不省人事,便直接将人扛了回去。 “路生,我想死你了……哥哥想死你了……” “你也想我对不对……” “你可不能再跟我生气了,要是我惹了你,直接拿刀捅我,但是别跟我生气。” 杨峥絮絮叨叨,一路被金路生扛回屋里,直接扔到了榻上。杨峥拉拉扯扯,就想抱人,金路生一拳打到他脑袋上,然后帮他脱了靴子和外袍。 他伸手有去脱杨峥中衣的时候,却被杨峥一手抓住了手腕。金路生一怔,没想到对方力气那么大,只感觉抓得自己骨头都快碎了。 杨峥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却并不清醒,他大着舌头道:“这是我的东西!不许偷!小心我打死你!” 醉成这样还惦记着别人要偷他东西,也真是财迷。金路生张嘴在杨峥手上一咬,对方吃痛松手,他这才把自己的手腕借机抽出来。 “混蛋,劲儿还挺大!”金路生甩了甩被捏红的手腕,却对杨峥醉成这样都还护着的东西十分好奇。 不一会儿,他见杨峥快睡着了,便想偷偷看看是什么。没想到这时杨峥直接伸手从衣服里拎出一个小香囊,然后攥在手里翻了个身,随后便睡得不省人事了。 “这是哪个姑娘送你的香囊?”金路生趴在杨峥耳边问道。杨峥闻言睁了一下眼睛,看到金路生后咧嘴笑了笑,然后又睡了过去。 金路生一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不知是不是杨峥对自己表明了心意的缘故,他只觉得如今面对杨峥时,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只把对方当兄弟了。 因为,你不会想你的兄弟想的夜不能寐,你不会担心你兄弟的安危便夜夜噩梦缠身,你也不会看着你兄弟的脸觉得对方简直是英俊的令人脸红。 当然,更没有人会做春/梦的时候梦到自己的兄弟变成了狼,还把自己给睡了。 杨峥不知梦到了什么,嘻嘻笑出了声。金路生躬身在床边,肆意的盯着杨峥的脸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实在纳闷,这张脸就算是特别英俊吧,可也比不上姑娘的温柔如水啊。 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喜欢温柔似水的姑娘,而喜欢一个比自己还糙的老爷们儿?杨峥说喜欢自己,又是喜欢自己什么呢? 金路生只觉得长这么大没有这么困扰过。如果杨峥不喜欢自己,再和自己做回兄弟,那自己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不正常了? 不对啊,金路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好像在很久以前,甚至在京城的时候,就梦到过和杨峥在梦里亲热。 难道,是自己先不正常的? 那杨峥会不是被自己带坏了? “想什么呢?”杨峥突然睁开了眼睛。 “你不是睡了吗?”金路生下意识的道。 杨峥依旧醉着,有些迷茫的笑了笑,道:“又梦到你了,过来让哥哥抱抱。” “抱你个头!”金路生扯过被子蒙在杨峥头上,又怕他憋着,于是把他的脑袋扒拉了出来。 去了趟西辽,人倒是更粗粝了几分,这种粗粝放在杨峥身上,却只会让人觉得更添了几分男人的英气。金路生又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去拧了布巾帮杨峥净了面。 外头寒冷非常,烧了火盆的屋子里则温暖如春。 刘璟怕柳岸一路劳顿睡不好,便给他烧了热水,让他沐浴之后再睡。 两人分别许久,都有许多话要说,也不舍得分开,于是柳岸在屏风里头洗澡,刘璟便坐在外头的矮榻上同他隔着屏风说话。 “要不要我帮你?”刘璟时不时就冒出这句。柳岸当然不好意思,连连拒绝,可心脏却依旧忍不住砰砰直跳。 若是从前倒还好,如今两人表白了心意,柳岸面对刘璟反倒更不好意思了。他从未与人谈过情,不知两个两情相悦的人该如何相处才算是正常的。 那些**之事他倒是知道的挺多,可他却觉得若是现在两人就直接这般那般,未免太过唐突。无论如何,也该和刘璟相处一段时日再做旁的事吧? 可是,该如何相处呢?实在是没有经验啊,也不知该去问谁。少年叹了口气,虽然很轻,却落到了刘璟耳中。 “叹气做什么?”刘璟问道。 “没什么。”柳岸道。 刘璟隔着屏风,想象着另一侧的画面,有些口干舌燥,于是问道:“水还热吗?” “嗯,热的。”柳岸道。 “我去外面等你吧,有事你叫我。”刘璟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96 柳岸闻言一怔:“去外面做什么,多冷啊。” 刘璟失笑道:“我坐在这里,老想把屏风拆了。” 少年这才恍然,当即又觉得有些想笑,心里似乎十分满足,知道刘璟对自己的情意,又想到自己对刘璟的肖想,这才明白谈情一事原本也无需找谁讨教。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自然巴不得总能与他亲近,这种渴望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住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我的?”柳岸问道。 “不记得了,大概是你刚去帅府的时候吧。”刘璟道。 少年有些不解,问道:“可是我记得那会儿你很不喜欢我,怀疑我在骗你,还一直对我冷言冷语。” 刘璟闻言有些不自在道:“我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与你有今日,当日必定好好待你,好好护着你,不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柳岸闻言一笑,道:“你还没回答我。” 刘璟只得正正经经的道:“我说的是真的,那会儿若不是对你有旁的心思,我可能也不会处处针对你了。就是因为觉得你与旁人不同,可又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才会做出很多违心的举动。” 柳岸闻言心里更加满足不已,却也想不出刘璟曾经做过什么过分的举动。仔细一想,刘璟曾经即便对自己多有刁难,却也始终未曾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倒是一直暗中维护有加。 “我也是。”柳岸道。 刘璟一怔,未曾反应过来,片刻后惊觉少年话中之意,竟然是与自己一样,初入帅府之时便已对自己钟情了。 柳岸这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出来。少年披散着黑发,白瓷一般的皮肤映衬得越发动人,发梢滴着水,落在寝衣之上,很快蕴出了一小块水渍。 “当心头发上的水弄湿了衣裳。”刘璟收回心神,只顾着担心柳岸的衣裳,生怕回头衣裳有了水渍穿着难受,赶忙拿了布巾帮柳岸擦头发。 少年微微低着头任由他擦拭,只觉得心中软成一片。 刘璟的动作极为轻柔,片刻后他动作稍滞,只见少年微微扬起了脑袋,面上带着些许红意,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能亲你吗?”少年小声问道。 刘璟闻言骤然气血上涌,继而觉得鼻子一痒,伸手一摸,发觉自己竟然流鼻血了。刘璟心中十分尴尬,不由有些气恼!竟然在关键时刻出这种乱子,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天干物燥,北江真不是个好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天太干了 柳岸:哦 天:关我什么事啊! 先撒点糖~~希望不会觉得腻,哈哈哈 感谢“纯洁冷酷小白莲”宝宝的地雷+2~~ 感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大宝贝~~” +20 ;“Sunshine°时光末路” +1;“璃若”~~ 第71章 柳岸原本一肚子的旖旎, 被刘璟吓了一跳之后, 骤然便烟消云散了。 他着急忙慌的拿了布巾帮刘璟擦拭, 而后生怕血止不住,又去沾了冷水,拿回来捂在刘璟额头。 两人目光相遇, 不由相继失笑。柳岸更是福至心灵的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时候, 有一次刘璟也是突然流鼻血了,只是不知那时是不是也是因着冬日里天干的缘故。 “还想亲我吗?”刘璟仰着个脖子, 额头敷着冷水浸过的布巾,原本十分刚毅的一张脸,这会儿倒是透着十足的委屈, 仿佛自己吃了多大亏似得。 柳岸笑了笑, 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却主动上前在刘璟的唇上亲了一下。 刘璟本也不是个厚脸皮的人, 又是和柳岸刚刚表白心意,被柳岸一亲也有些微微的不好意思起来。原本心里还想着要好好讨回来的便宜,这会儿倒是自己先退缩了。 也罢, 两人既然已经表明心意,什么时候想亲热了, 便都是名正言顺,何苦非要在今晚讨回来不可呢。 刘璟这么想着,心里便舒服了很多,再看柳岸的时候,只觉得满腹都是缱绻的温柔情意, 倒是没了那些短暂炽热的情/欲。 约莫七八日之后,派到池州的人回来了。 原来李勉不知何时便招兵买马,竟然悄无声息的在池州屯了近一万人马,这对于大余的一个州府来说,已经算是人数很多的军队了。 再加上那池州府原本的几千兵力,竟也被李勉收归己有,这么算下来,李勉手里握着将近一万五千人的兵马。 “那池州知府和池州军的将领都是脑袋有坑不成,竟然跟着李勉一起造反?”杨峥不解的问道。 柳岸道:“此事好像怨不得池州知府,我记得上次是谁说过,当初六王爷就藩的时候,陛下生怕他受了委屈,便给了他一块金牌,凭那金牌可在紧急关头征调一次池州军队,只是这紧急关头却是由他自己说了算的。”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杨峥道。 刘璟沉吟片刻,开口道:“李勉没有带兵打仗的天赋,即便给他再多一万的人马,他也翻不出风浪。想必陛下当初将池州军给他的时候,” 柳岸点了点头道:“没错,当务之急就是要确认李勉是否征用了雇佣军,若是有的话,咱们恐怕要好好准备一番,若是没有,那便好办了。” 当初袭击西辽的雇佣军便是李勉花钱找的,如今也不排除他再次花银子雇人的可能。 “去池州探查的人带来的消息是,池州并没有雇佣军,全是李勉这些年屯的私兵,以及他临时征调的池州军。”刘璟道:“池州城墙几年前刚加固过,易守难攻,但是咱们要是硬攻,也不是难事。总归是一帮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众人原本便也不甚担心,闻言后越发放松了。 “此番陛下下了旨要我亲自出征,所以留下杨峥带人守在北江,世年和我一同去池州。”杨峥道。 杨峥刚去过西辽,倒也不急着请战,再说池州也没什么可打的,闻言便没说什么。 刘璟当即又点了两名正将,着几人这几天点好兵,并确定了出发的日期。 恩公,我没想撩你_97 众人散了之后,金路生便拉着柳岸偷偷摸摸的出去了。柳岸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却也没说破等他开口。 果然,金路生找了没人的地方便开门见山的道:“柳岸,咱们是不是兄弟?” “你这都跟谁学的?只说你要干嘛不好吗,还非得铺垫一下。”柳岸失笑道。 金路生闻言也不好再铺垫了,开口道:“求你了,跟少帅说让我跟着去吧,上回你们就不带我,这回又让我守着大营啊,我和你一起进的征北军,如今一次战场都没上过呢。” “没说不让你去啊。”柳岸道。 “啊?你是说,我可以去?”金路生问道。 柳岸道:“你如今是杨将军的亲随,我替你说话也说不上啊。能去的士兵,都是上司点的,你要去,只能找杨峥说话,就是少帅说了都不算,更何况是我了。” 金路生闻言不由愁眉不展,绕来绕去还是得找杨峥。 杨峥当然不会同意,一听说他要去就急了! “我都不去,你去干嘛?你以为打仗是玩儿啊,随时都会没命的,我在还能护着你,我不在你找谁护着你?”杨峥道。 “我又不是废物,不用人护着。”金路生道:“上次你去了,还不是不带我?” “那是因为雇佣兵不好对付。”杨峥道。 “那池州军不是废柴一堆吗?你怎么还不让我去?”金路生道。 杨峥闻言有些气结,只觉得这小子越长大越难缠了,简直是管不了了。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杨峥说罢便要出门。金路生一看这架势,肯定是谈不拢了,上前一把抱住杨峥的腰,死命勒着不撒手。 杨峥大叫:“你干什么?” 金路生道:“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 “你在这样,小心我办了你!”杨峥气的口不择言。 金路生闻言突然松了手,杨峥还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刚想是不是又得哄,没想到一回头看到金路生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你办了我,就让我去吗?”金路生问道。 杨峥闻言一怔,真是气得够呛,伸手就想打人,忍了好几忍才算是忍住了。 “金路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个……我是个……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杨峥气呼呼的问道。 金路生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太过了,低着头不说话了。杨峥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有些心软,重重的叹了口气。 “路生啊路生,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了。”杨峥沉默了许久,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想去就去吧,我是管不了你了。” 于是,金路生要去池州的事情,就这么不愉快的决定了。 杨峥虽然生气,却也不能不管这小子,所以亲自去找了刘璟又找了沈世年,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帮自己照看着金路生。 末了又怕伤了金路生的自尊,妥协道:“小打小闹的,也让他上去历练历练吧,不然将来终究是惦记着想上战场打打杀杀。” 几日后,大军出发。 杨峥将上次金路生送给自己的伤药又偷偷塞到了金路生的行囊里。临出发前,杨峥总算是说了句软话,让金路生照顾好自己,打不过就跑。 金路生终究也有些舍不得,趁杨峥不备的时候,伸手抱了抱对方,然后转头跑了。杨峥看着少年的背影,立马就后悔了,却又无法真的把人留下。 少年要长大成人,总要有这一天,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 这次刘璟亲自挂帅,带了两万征北军将士前往池州,剿灭李勉的人马,并且捉拿李勉。 柳岸当然也在同行的行列。刘璟有意要栽培他,少年又的确是个能扶起来的好苗子,刘璟没理由不给他机会。 大军浩浩荡荡,几日便到达了池州附近。 刘璟派了人去池州城外探查,得出的结论却令人咋舌。原以为,这个李勉大张旗鼓的造反,好歹也会摆出点阵势,没想到整个池州城外竟然没有驻兵,甚至连巡防都没有。 征北军在池州城附近一个叫茂县的地方扎了营,茂县城内尚有几百名兵力,一早便知刘璟会来剿灭叛军,所以早早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将士们扎好了营地之后,当日刘璟便招来茂县的县官和带兵的将领,向他们做了一些了解。原来不止刘璟看不上李勉,就连茂县一个小小的将领都未将李勉的人马看在眼里。 刘璟稍作了部署,众人便歇下了。 柳岸作为刘璟的亲随,自然还是睡在刘璟的营帐里。 而金路生得了杨峥的面子,暂时成了沈世年的亲随,因此便和沈世年睡在了一个帐子里。 这沈世年原本便是个跳脱的,平日里又和杨峥随便惯了,得了嘱托要照顾金路生,于是便也大概猜到了对方和杨峥之间的关系。 当晚,金路生刚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沈世年便贱嗖嗖的凑过去问道:“哎,你和杨峥睡过了吗?” 金路生一听就要急,下意识开口道:“你和杨峥才睡过呢!” 沈世年闻言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杨峥睡过?过去你没来征北军的时候,我天天和他睡,不信你问问,整个征北军谁不知道啊。” “骗鬼吧你。”金路生道。 沈世年越说越起兴,逗他道:“你没觉得,杨将军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少年吗?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几年前我可一点也不输你,就是打仗打的,人变糙了一些。” 金路生一看他,还真是,如今糙了也不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  杨峥:艹,大意了,沈世年你个大混蛋!!! 第72章 沈世年长得是真不错。 恩公,我没想撩你_98 若是放在从前, 金路生对男人的长相是毫无判断力的, 在他看来老爷们长啥样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后来他不知怎么的就开始注意男人的长相了。 长得好看也没什么了不起,金路生不想理沈世年,转了个身捂着被子就要睡。 可沈世年这会儿初来池州正兴奋着呢, 也睡不着, 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逗弄金路生的机会,于是扯开对方的被子, 也不管金路生愿不愿意就要往里钻。 “你要干什么?”金路生滋溜一下跳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沈世年。 “聊天啊,外头太冷了, 被窝里暖和。”沈世年一脸无辜的看着金路生道。 金路生摸不清这个沈世年的路数, 可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不能太过忤逆, 于是他索性穿上外袍坐在旁边道:“那你自己暖和吧,我不冷。”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世年钻进金路生的被窝里, 又开口道:“一会儿你去睡我的床吧,太凉了, 不想暖。” 金路生气的够呛,正打算跳下床,却又被沈世年叫住:“等等,聊完天再走,我睡不着。” “没什么可聊的, 我不想知道杨峥和你睡觉的事儿。”金路生道。 沈世年裹了裹被子,一脸好奇的道:“你到底看上杨峥那小子什么了?论长相他不及我,论智谋他不及少帅,论武艺他不及贺庆……” “我觉得他比你长得好,你油头粉面的像个姑娘。”金路生道。 “哈哈哈哈,第一次听人说我油头粉面,我就当你夸我了。”沈世年笑道,他当然不是油头粉面的那种类型,金路生这么说他明摆着是替杨峥出气。 沈世年挪了挪窝,靠的离金路生更近了一些,用暧昧的声音问道:“你跟杨峥是谁先看上谁的?” “跟你有关系吗?”金路生道。 “我好歹跟他睡了那么多年,你说有关系吗?”沈世年道。 金路生虽然头脑简单,却也不至于连这种话都信,杨峥就算真和沈世年睡过,也肯定是自己和柳岸那种睡,就是字面的意思罢了。 “我先看上的杨将军,我觉得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所以求着他和我好的,满意了吧?”金路生道。 “真看不出来,你眼光可真是太一般了。”沈世年道。 金路生心里不怎么高兴,他虽然至今也无法正视自己对杨峥的心思,可他与杨峥交情甚笃,不愿在外人面前落了杨峥的面子。 若是他在沈世年这里让杨峥吃了瘪,回头沈世年指不定怎么奚落杨峥呢,他可不愿让杨峥在旁人眼里落了下风。 沈世年玩笑归玩笑,尺度还是知道把握的,于是也没敢真欺负金路生,见他困了便让他去睡了。 可怜金路生暖好的被窝被人占了,自己只能跑去了沈世年的凉被窝,浑身冰凉到了早晨都没彻底暖过来。 与池州的第一战,刘璟派了沈世年做先锋。 沈世年带了先锋队去池州城前叫阵,守城的将领只在城楼上冒了个头,连话都没喊,便躲了起来。 沈世年带人在城门口转了一圈,最后只放了箭将城楼上的战旗射了下来,最终连个叛军的毛都没有摸着。 造反造成这样,可以说是非常丢人了,可李勉显然并不在意面子不面子的事儿,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出战。如此一来,若是刘璟要收缴叛军,只能攻城。 可池州城易守难攻,即便征北军骁勇善战,若要硬攻城池,恐怕也要付出些代价。刘璟不愿为了一帮乌合之众折损人手,所以他不但算强攻。 最后是沈世年出了主意,池州城是个城门,索性将征北军的人马分成四队,分别把大营扎在四个城门口,里头的人出不了,外头的人也进不去,这样恐怕过不了多久,李勉就会崩溃了。 左右征北军的粮草也很充足,不怕跟城里的人耗。 两天后,征北军分成四组,每组五千人马将池州城的四个城门堵了个结实。而且每日的早中晚,负责驻扎各个城门的将领都会派人去城门口叫阵。 起先守城的将领都不敢露面,后来渐渐也敢在城门上叫骂了,只是叫骂归叫骂,却始终不敢应战。 后来这样的叫骂,在刘璟亲手射杀了一名站在城楼上的千夫长之后又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段时间,城里送出了李勉的信,内容是求和,而且信中提到了柳岸,言及当日柳岸答应过自己一件事情。 “你答应过他什么?”刘璟问道。 柳岸一怔道:“不算是在正式答应,只是说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提出来,我考虑是否应承。可是我与他有言在先,若是对大余不利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刘璟点了点头道:“两日之后正午,在池州城南门,李勉会出城找我和谈。他要求咱们把大军调到离城门两里地之外,到时候双方各带三百兵,在城门和大军之间谈判。” “他若是走别的城门跑了呢?”柳岸道。 刘璟笑了笑:“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每个城门我都会留两千兵马,剩下的到南门。” 这样的部署,可以说相对而言是比较稳妥了。刘璟当日便着急了沈世年和其他两名同行的正将,交待了他们守城门的细节,并且商定了不同的联络方式。 到时候,若是李勉使诈,集中大部分兵力在别的城门攻击,那相应的将领便发信号,届时刘璟会集中其余兵力自南门攻入,占领池州城。 若是李勉试图逃跑,以征北军的两千人马,阻拦一时半会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其他城门的人赶到依旧能控制局面,不至于陷入被动。 两日后,刘璟带人如约而至。 可城南的城门并没有开。 众人等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城北的城门却突然发了信号,刘璟一看是突袭信号,说明城南有人对守城之人发起了攻击。 城南是沈世年在守,信号发出后,城西和城东的守军会立时派一半兵力支援,而刘璟则派了八千兵马,分别绕道城东和城西前往城南支援,防止其他两个城门有变。 等支援兵力赶到城北的时候,战况却已接近尾声。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发动突袭的并非毫无应战能力的池州兵,而是十分骁勇的雇佣骑兵,带兵的将领不是别人,竟然是木里。 木里擅于奇袭,而且战术是给敌人造成重创之后并不恋战,会在自己折损最少的情况下火速撤退,而对手往往来不及反应,他就带人溜了。 这次沈世年吃了大亏,带着两千人被木里的三千骑兵狠狠虐了一把,而木里打完就跑,竟然当着沈世年的面逃回了城里。 沈世年气得够呛,一怒之下带人纵马追赶,却在城门下被对方的弓弩手再次重创,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折损了近一半的人马。 等支援的人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带人撤出了战圈。 这一战,不仅人马折损了近千,沈世年自己的肩膀也中了箭,更糟糕的是,随他作战的金路生胸口中箭而后落马,被马蹄踏的口吐鲜血,当场便昏迷不醒。 若非沈世年拼死将他拖了回来,恐怕金路生早已被兵马踏的血肉模糊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99 大军当日便撤回了茂县,征北军士气颓丧,十分消极。 刘璟作战多年,此番轻敌在先,不仅被李勉耍的团团转,还差点把沈世年这支先锋营折了进去。 “当日的探子带回的消息是池州城中并无雇佣兵,为何木里会在池州城?”柳岸问道。 刘璟目光一凛,道:“探子没有问题,是李勉有心算计我们,所以将雇佣兵藏了起来。木里向来做事高调,从不遮遮掩掩,所以我想当然的觉得他不可能接受藏起来这种要求。” “那……”柳岸想了想道:“是因为之前,我们在北江得罪了木里,所以他怀恨在心,为了找回场子,不惜放弃了高调的机会,在池州城蛰伏了这么久?” 刘璟点了点头:“是我大意了。” 胜败兵家常事,此事谁也怨不得。 “路生怎么样了?”刘璟问道。 柳岸眼圈一红,摇了摇头:“没有起色。” 刘璟闻言叹了口气,道:“我找人送了信去北江,杨峥会赶过来,世年受了伤要休养,让杨峥接替他的先锋营。” 柳岸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放心,不会有事的。”刘璟安慰道。 柳岸只得又点了点头,心里却并未变得踏实。战争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不仅有热血,还有鲜血,不仅有胜利,还有失败,此番他尚未直面,便已感受了个透彻。 第73章 从池州到北江往返最快也要三四日的路程, 慢则五六日, 可刘璟派去北江的人刚出发了一日的功夫, 杨峥便到了池州。 派去送信的人理应尚未到达,杨峥却是提前来了。 他到达茂县大营的时候,天尚未亮, 柳岸陪在昏迷的金路生身边, 一夜没敢合眼,骤然见到匆匆而来的杨峥时吓了一跳, 对方面色疲倦,眼圈乌青,想来是日夜兼程的快马赶了过来。 “杨将军……” 柳岸见他进屋忙起身让出了位置, 杨峥一双眼睛通红, 只迷茫的看了柳岸一眼,便将目光锁定了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金路生。 杨峥原本着急忙慌的像个没头苍蝇, 但是见着人之后骤然便冷静了下来。他立在距离床榻约有一仗远的地方,许久没有向前迈步。 分别前好活蹦乱跳的人,再见面就成了这样, 杨峥此刻无法找到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感觉心上被扎了一刀似得, 而且那刀还不偏不倚的扎在了他心里最软的那处。 “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柳岸道:“我还算着去北江的人这会儿都未必能到。” 杨峥开口,嗓子哑的厉害:“那晚做了噩梦,怎么也踏实不了,实在忍不住便快马加鞭的来了。” 单凭他只言片语,柳岸自然无法想象到那是个怎样的噩梦, 但是再看眼前杨峥这幅样子,那梦境倒也不难猜测了。 “这是怎么弄的?”杨峥哑声问道。 柳岸道:“那日李勉说要同我们谈判,却没想到木里带人趁着我们不备袭击了沈将军看守的城门。因为我们事先并不知城内有雇佣兵,所以毫无防备。沈将军也受了伤,路生中了箭,从马上摔下来……幸亏沈将军冒死将他救了回来。” 否则……杨峥不敢往下想。 他梦里的场景与柳岸描述极为相似,梦里的少年身中数箭,又被人斩断了马蹄跌落马下,混战中的骑兵根本无力顾忌落马的同僚,杨峥在梦中眼睁睁看着少年被马蹄践踏至死。 梦中口吐鲜血的金路生,临死前还睁着眼睛,而杨峥即便在梦中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几乎是大叫着醒了过来。 然后他脑海中便反反复复都是金路生口吐鲜血被马蹄践踏的场面,他再也不敢闭上眼睛,甚至一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 当夜天未亮,杨峥便与驻守北江的将领打了招呼,然后选了匹快马直奔池州而来。 说不上为什么,路上他越是安慰自己,心里的不安反倒越甚。知道亲眼看到床榻上昏迷的少年之时,他才知自己的噩梦竟然并非仅仅是个梦。 幸亏他来了。 昏迷的少年突然眉眼一动,杨峥忙快步上前,想伸手摸摸少年,却又怕弄到对方伤处,最后只是小心翼翼的伸手在金路生额头轻轻抚了两下。 “路生,你是不是疼?”杨峥低声问道。 昏迷的少年一无所觉,只是经杨峥抚慰,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些许。 “大夫怎么说?”杨峥问道,目光却一直望着金路生,一刻也舍不得转开。 柳岸斟酌了片刻,道:“箭拔/出来后,失血太多,又因为被马蹄踏中受了内伤,所以……还不好说。” 杨峥闻言沉默了片刻,俯身轻轻在金路生额头亲了一下,低声在少年耳畔道:“路生,等着哥哥回来。” 说罢,杨峥便转身出了营帐。他甚至没有找人询问,轻易便判断出了刘璟帅帐的所在,径直奔着刘璟的住处而去。 刘璟遭遇这样的挫折,自然也是睡不好的,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便已招了人议事。杨峥进去的时候,其他几位将领恰好都在,就连受伤的沈世年也在场。 沈世年一见杨峥吓了一跳,骤然起身一脸愧疚的道:“杨峥,对不住……” “我都听说了,倒要多谢你护着他。”杨峥道。他这话也不假,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金路生重伤谁都怨不得,要怪只能怪木里和他的雇佣兵。 刘璟愣了一下,没想到杨峥来得这么快,不过这会儿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杨峥这么急匆匆的来,显然不是为了打招呼,所以他什么也没问。 “坐吧。”刘璟道。 杨峥闻言便坐到了沈世年旁边。 “打吗?”杨峥开口便问道。 “当然要打。”沈世年抢先道。 刘璟看了一眼沈世年,而后对杨峥开口道:“派去找你的人多半这会儿还没到北江,既然找了你来,自然不是单单为了探病。这些人中,你与木里打过的交道最多,此番恐怕依旧要你多出些力气。” “我接管世年的先锋营。”杨峥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0 刘璟却摇了摇头道:“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改主意了。池州城不好攻,若是攻城你做前锋也讨不到好,对付木里咱们需得另想法子才是。” “他若不出城,咱们就没有别的法子。”另外一名正将开口道。 “他总会出城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刘璟道:“自今日起,每日午时带人去池州城门前叫阵,不管他们应不应战,都不要间断。” 沈世年道:“木里为人阴险狡诈,他恐怕不会受激将吧?” 刘璟目光一凛道:“咱们这不叫激将,就是恶心恶心他,也借机让弟兄们活动活动筋骨,免得懒散了。” 说罢,刘璟又转向杨峥道:“去吃饭休息,到时候我会把木里留给你,放心吧。” 杨峥闻言眼睛一亮,知道刘璟了解他心中所想,于是感激的抱了抱拳。 果然,自这日的午后起,刘璟便派一名正将带着半数的人马去池州城前叫阵。他心知木里不会出来迎战,于是倒也不着急。 一连两日,第三日的时候,骚扰的次数变成了一日两次,而且将士们还开始在城门外齐呼木里的名字,朝他喊话,言及李勉出了多少银子,大余朝廷可以多出十倍,让木里反水接受大余朝廷的雇佣。 木里虽是拿钱办事,却不是个朝三暮四的人,自然不会应了,可城里的池州军和李勉的人却不由开始起疑,整日疑神疑鬼的,看雇佣军时都充满了戒备,生怕对方当真反咬一口。 又过了两日之后,木里果真坐不住了,派人送了信给刘璟。信中提出和解之意,言说自己不至于为李勉效命至死,甚至可以立时扯出大余,但是有一个要求,要和柳岸较量一场。 原来木里事后辗转打听到了当日西辽之事的始作俑者是柳岸,于是一直怀恨在心,誓要将柳岸碎尸万段。 如今他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若是刘璟答应舍了柳岸,池州城便将失去木里的支持,收复池州活捉李勉指日可待。 金路生一直昏迷,未曾苏醒。杨峥自那日来了之后便日夜守着,期间大夫来看过几次,也换了药医治,可反反复复还是那句话,能不能挺过去要看少年的造化。 杨峥整日坐在床边陪少年说话,初时柳岸还怕他因为伤心而怠慢了身体,但见他每日吃饭睡觉倒也没有过分将就,这才稍稍放了心。 他知道,杨峥打定了主意要替金路生报仇,所以不会让自己倒下,相反还要好吃好喝的养足了精神,免得真到了那一日力不从心。 木里提出的要求很简单,让柳岸带三千人到池州城外,与他所带的三千雇佣兵对战。柳岸心中暗暗惊讶,没想到对方上次重创,再这么短的时间内便重新凑齐了三千人。 这样的劲敌若是不除,岂不是将来一辈子都担惊受怕?虽然这三千人干不成什么攻城略地的事情,可是若他们有心与大余作对,时不时的在北防处处骚扰,那可真是麻烦的很。 然而如何处理掉木里,却是个难题。 若是容易,刘璟也不会将他留到现在了。 “我说的法子万无一失,你应当对我有信心才是,况且除此之外,咱们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柳岸道。 刘璟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并非万无一失,若事情与你料想的不一致,后果我承受不了。” 柳岸抬眼看他,只见刘璟眼底一片茫然,于是伸手抓住刘璟的手掌,开口道:“漓州那夜,那样凶险的情况我都能逃得性命,今日不过是一个木里,我定然也能化险为夷。” “你让我再想想。”刘璟道。 柳岸却不容他迟疑,展开双臂抱着刘璟,继而在他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等我回来咱们就……我有东西要给你。” 少年放开刘璟,与他四目相对,刘璟看着少年面上骤然浮起的红意不由一怔,继而明白了少年话中的言外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给我什么东西? 柳岸:我! 第74章 知道柳岸说的是何事, 刘璟并未觉得高兴, 反倒有些气恼。这种生死攸关的事情, 柳岸竟然以为自己会为了那种事情就妥协?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刘璟问道。 柳岸见他面有不豫,当即有些紧张,红着脸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想和你交换让你答应, 只是提前告诉你。” 刘璟闻言心里更不是滋味,这种事情再怎么说也不该柳岸主动, 若是自己第一次就这么被动,往后不得被柳岸揶揄一辈子? 柳岸福至心灵,顿时便明白了刘璟心中所想, 忙道:“现在不该讨论这个吧?木里的事情……” “我答应了。”刘璟突然道。 “真的?”柳岸很意外。 刘璟道:“你知道我的心意, 所以必然不会轻易冒险。来日我们或许要经历更艰险的情境,你若说你能保全自己, 我便信你。” 柳岸闻言心中一暖,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但是你要提前想好,若你出了事, 我会如何。”刘璟道。 柳岸一怔,扪心自问若是刘璟出了事, 自己该当如何?他心中骤然一痛,险些窒息,莫说此事成真,即便是他闪过这个念头,都觉得难以承受。 “我不会出事, 我保证。”柳岸道。 刘璟闻言面色一沉,却未再说什么。 当日,刘璟将终将召集到一起,将柳岸的战术详细的与众人做了商讨,末了又依着柳岸的意思做了安排的部署。 随后他着人去池州城里送了信,约定两日后的午时,让柳岸带三千人去池州城北与木里决战。心中言明,无论柳岸生死,木里都当依着约定,不再与大余为敌。 木里当日便回了消息,无异议。 两日后的晌午,柳岸第一次穿上了铠甲。他身上的少年之气原本便渐渐退却了许多,如今一身银色铠甲,骑在一匹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上,整个人的稚气几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人的英武和坚毅。 谁能想到当日孱弱不堪的少年,如今不知不觉竟能长成这副模样。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如今不过是个百夫长,只有领百人兵力的资格,因此刘璟特意指了一个得力的主将,作为这三千人的头领。 但是依照约定,指挥权由柳岸来掌握。 刘璟因为另有别的安排,昨晚便和杨峥离开了大营,所以临别之际两人也未见到面。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1 沈世年来送了一程,柳岸只叮嘱他好好养伤,并照料好金路生,而后便策马带着三千人直奔池州城南而去。 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路旁的白雪始终没有融化,只有道路上被践踏的多了,露出了土地的颜色,除此之外,沿途放眼望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马蹄踏在结冰的土地上,并没有溅起尘土,柳岸却觉得前路有些迷蒙,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是有底还是没底。 众人在距离池州城南约有三里地的地方停下,不远处木里已经带人远远的等在了那里。 木里远远的看到柳岸,只身策马奔了过去,在距离征北军约有半里地的时候停了下来。柳岸见状也打算策马上前,却被旁边的正将拦了一下。 “这是他们塞外人打仗的规矩,咱们不必理会。”正将道。柳岸闻言便没有上前。 木里见柳岸不上前,吆喝道:“你若是胆子小不敢过来,可以找十个兵陪你上来!” 柳岸闻言不由失笑,道:“将军,你点十个人陪我过去。”正将没想到柳岸一个少年,却并没被木里的话激将到,不由有些欣慰,便点了十个得力的亲随跟着柳岸。 十人护着柳岸朝前奔了半里地,柳岸终于看清了木里的容貌,不由大惊,当日在临江的冰上,他看到的便是这个人。 木里也看清了柳岸,不由呆住了,片刻后才回过神道:“生的倒是赏心悦目,老子原来打算将你砍了手脚做成宠物,现在看来有点舍不得了,做点别的倒也不错。” 柳岸闻言目光一凛道:“放屁!” “哈哈哈,不错,性子很凌厉,我喜欢。”木里笑道。 “废话少说,你叫我来就是想较量,直接放马过来便是,弄这些繁文缛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才是放羊长大的呢!”柳岸道。 木里面上闪过一丝阴狠道:“杀人前先聊聊天,是我们游牧民族的礼节,不像你们大余人,一声不响的就搞偷袭,龌龊至极。” 木里果然还惦记着西辽之时的旧怨,看来今日不了一了是不行了。柳岸冷笑一声,道:“天聊完了吧?我们大余人耐心有限,等不得。” “等我把你活捉回去,我看你等得等不得!”木里盯着柳岸,目光像是想要吃掉猎物的狼。 柳岸策马奔回征北军阵前,扬起自己的长戟大声喝道:“弟兄们,随我去摘了木里的脑袋丢进临江里喂鱼!”征北军随即齐呼。 骤然间,两军齐发,持着武器策马朝阵前冲去。 两军对上的那一瞬间,柳岸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片刻后那片空白像是被热血占据了一样,柳岸第一次发觉,原来人真的上了战场之后是不晓得害怕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胜。 两队人马冲撞到一起,血肉顿时便被切开,敌我两方的鲜血从身体里迸射出来,离开身体的时候还是热的,落地之后便冰凉了。 血腥味瞬间扩散,进而却更加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于是更多的**被撕开,更多的鲜血染到了地上。 两军很快纠缠在一起,远远看去只有挥舞的武器和被利刃撕开的身体。 柳岸被人牢牢护住,几次险些被敌人的长/□□中,但都堪堪躲过。他并非毫无所长,实际上他的武艺较之在场许多的征北军将士都要略胜一筹。 少年心中早有打算,厮杀之时目光一直留意着木里的位置,他在找机会,而且必须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木里像一个修罗一般,长刀握在手里挥来砍去,顷刻间便有数十个征北军将士丧命与他的刀下。 眼看雇佣军越挫越勇,征北军的劣势已经渐渐显露,不多时,便会被雇佣兵牢牢压制住。 木里瞅准了时机,朝着柳岸一个倾身,长刀贴着少年的下巴划了过去。柳岸脑袋里一空,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静了,眼中只有木里那张带着力气的脸。 少年神色慌张,骤然跌下马去。众人未想到会有这一变故,俱是一惊。木里一击得逞,直接拎着刀俯身欲查看少年生死。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长刀自木里背后刺了过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地上的少年提起长戟骤然刺向了马上了的木里。 紧接着,一只手突然伸向柳岸。柳岸抬头一怔,只见马上之人双目血红,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他来不及犹疑,身后抓住那只手提气跃上了马背。 “你知不知道方才多危险,回去再收拾你!”男人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叫柳岸在尸山血海中生出了一丝难得的安全感。 好似无论多么惊险的境地,只要有这个人在,他便什么也不用怕了。 而木里骤然被前后夹击,受了两处伤。索性他这两处伤都不算太重,不至于当场毙命。 “弟兄们,木里已经重伤要死了,不要恋战,撤退!”柳岸大喊一声,继而带着众人朝南奔去。 木里见他逃跑,大怒,提着刀便策马追了上去,身后的雇佣兵亦是毫不犹豫的朝柳岸等人追去。 柳岸坐在马背上,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远远望去方才厮杀的地方一片血红,其上倒着上千具尸体,半数以上都是征北军的。 那一刻,他心中无限悲凉,只觉得再也不想打仗了才好。 “不要回头看,仗还没打完呢。”身后之人突然沉声道。 柳岸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会来?” 身后之人握着马缰的手一紧:“忍不住,就来了。” 柳岸不悦道:“你是一军主帅,若是……” “你不是说了万无一失吗?我怕什么。”刘璟道。 柳岸越想越后怕,同时却又觉得十分感动。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前者逃得马不停蹄,后者则穷追不舍。眼看木里的人马几乎要追到征北军的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此地因为极少有人马往来,所以地上的积雪都还覆着地面。没想到待得征北军人马通过之后,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突然升起了几道绊马索。 雇佣兵猝不及防,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这么一来,前头的征北军早已不知去向,然而周围的白雪之下,却突然冒出了无数箭雨,雇佣兵来不及反应,顿时人和马一起被设成了筛子。 箭雨过后,四面八方顿时冲出了一大批人马,雇佣军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便被堵了个结实,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木里生平从未遭遇过此境遇,整个人便如同浴血的魔鬼一般,持着长刀几乎发狂般的砍向突然来袭的敌人。然而他身受重伤,早已无力回天。 一个穿着红甲的男人持着长矛一步步走向木里,男人目光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你是谁?”木里咬牙问道。 杨峥冷笑道:“那日在池州城南门,你的人伤了一名少年,我是那少年的男人,今日来替他出气。” 木里目光掠过一丝茫然,没弄明白哪个少年,便觉得心口一凉。他低头看去,杨峥的长矛已经刺进了他的心脏。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2 “所有雇佣军,一个不留!”杨峥道。 木里目光中血色褪尽,终于失去了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  金路生:为我男人打call 刘璟:柳岸,你为我打什么? 柳岸:灰机? 第75章 木里极其三千雇佣军, 一役尽没, 无一生还。 黄昏之时, 杨峥带着将士们回营,他一身铠甲上沾满了鲜血,骤然望去倒是与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 平添了几分杀气和冷肃之感。 此役对征北军来说, 可以说是一雪前耻,不过征北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尤其是柳岸所领的先锋营, 折损了近两千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能将这只难缠的雇佣兵彻底铲除,对于整个大余来说都是功劳一件, 所以这一仗整体而言赢得很漂亮。若非柳岸愿以自己为饵引得木里追赶, 恐怕再付出两倍的伤亡,也未必能取得这样的战果。 柳岸下巴被木里的长刀刺破了, 锋利的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喉咙划了过去,若是再深半寸,柳岸恐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当时战场之上一片混乱, 刘璟一见之下吓了一跳,但见柳岸相安无事便松了口气。可后来他才发觉柳岸胸前的血迹既然是少年自己的血, 不由吓了一跳。 待他看清那伤口的位置,更是连连后怕。 柳岸见他眼睛都红了,忙安慰道:“我心里有数,不会真豁出命去的。” “你还敢说心里有数,伤的是什么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吗?那半寸的距离是你能拿捏的了的?”刘璟不悦的道。 柳岸:“我若不受点伤, 木里必然有防备,我想伤到他太难了,实在是没办法,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刘璟道:“我就是害怕。” 柳岸也知道自己此番太过冒险,尤其想到刘璟亲眼目睹了那个场面,心中更是内疚不已,忙伸手在刘璟掌心挠了挠道:“以后不这样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当初不是也答应了我不冒险?”刘璟口气不善,却抓住了少年那双作怪的手。他当时瞒过少年跟在先锋营里,也亏得少年心中紧张,竟然也未发觉。 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往后叫他如何安心? “要不我以后不带兵了,只跟着你。”柳岸道。 刘璟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柳岸道:“我今天面对木里的时候,心里特别虚,带兵打仗不是只有计谋就可以的,真正上了战场,还是要看主将的能力和气魄。” “我想建功立业不假,可领兵一事我恐怕再过十年也及不上你。今日之事若非木里点名要我出战,我是万万不会出这个风头的。”柳岸道:“不是因为我惜命,而是因为我知道一个好的领兵之人能够用最少的代价换来最好的结果,显然我做不到这一点。” 今日在战场上,因为他要活着做诱饵,所以有十数人用命护住了他,可来日再上战场,他却不能再让旁人护着了。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便闻沈世年的声音道:“你是运筹帷幄之人,本不该上场厮杀。” 沈世年说这话便进来了,凑近后低头看了看柳岸下巴上的伤,啧啧道:“命真大,咱们险些就要报废了一个大军师啊。” 刘璟听这话不吉利,抬脚踹了沈世年一下。沈世年还受着伤,十分夸张的嗷嗷了两声,又对柳岸道:“路生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柳岸闻言大喜,一声不响的拔腿便出了屋子。刘璟叹了口气,只能快步跟上。 柳岸赶到的时候,大夫刚从屋子里出来。他急忙询问,这才得知金路生已经醒了,只要好好将养,应是没有大碍。只是失血太多,要好好补补身体,不然将来恐怕会有麻烦。 他进屋后,杨峥正跪在榻前趴在床沿上看着金路生傻笑。金路生有些茫然的睁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疲惫,面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路生,你还认识我吗?”柳岸上前两步问道。 金路生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下巴上缠着的布巾上逗留了片刻,眉头不由一皱。 “擦破了点皮,没事。” 柳岸道。 金路生这才松开了眉头。 杨峥道:“刚醒,嗓子疼得厉害,大夫说先不让说话。不过慢慢喝点水,等过几个时辰就能恢复了。” 这时金路生张了张嘴,杨峥忙端起旁边的碗,舀了一勺水喂给他,动作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几分近乎虔诚的认真。 柳岸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刘璟在外头等着他,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似乎也不意外,随口问道:“路生怎么样了?” “大夫说没事了,不过要好好补补。”柳岸道。 刘璟点了点头道:“受伤的将士们,都会根据伤势分配相应的药材和伙食,这个你不用操心。” 两人回到营帐之时,柳岸便困得打了个哈欠。刘璟催他上床睡觉,他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继而小心翼翼的勾住了刘璟的手指头。 刘璟一怔,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柳岸抿嘴笑了笑道:“之前说好了的。” 说好了啥?刘璟脑袋里迅速转了几圈,吓了一跳。当时他以为柳岸就是口不择言,没想到柳岸竟然真要兑现。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的大男人,对这种事情不是没有想法,若说他私下里没有暗暗设想过,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可是暗暗想过和付诸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他尚未主动提及的时候,竟然是叫柳岸抢了先。此事无论如何,刘璟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少年带着热度的手指勾着自己指节,肌肤相触的地方隐隐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亲昵和诱惑。刘璟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少年不可言说的样子,不由便有些心痒难耐。 “你……咳!”刘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少年面色微红的微微仰面看着刘璟,刘璟不知怎么的自己倒是先红了脸。他伸手去捏少年的下巴,想要去吻对方,可目光骤然落到少年下巴上的布巾上,不由怔了一下。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3 “还疼吗?”刘璟问道。 柳岸摇了摇头道:“你别捏就行了,不怎么疼。” 刘璟有些无奈的低头在少年额头吻了一下,道:“算了吧,等你伤好了再说。” 别捏?刘璟自问若是自己真要开始对柳岸做点什么的时候,别说是捏了,他恨不得咬上几口,怎么可能还顾得上轻手轻脚的! 也就是柳岸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以为男人之间不过是那点事儿罢了。可他哪里知道,两个人之间若是两情相悦,做起来某些事情的时候,自然不可能真像他在寻欢楼里看到的那般。 某些事情,若无情,便是再花样百出也终究是不痛不痒,若有情,即便是蜻蜓点水也足以热火燎原。 柳岸这会儿还不懂,可是他总有一天会懂得。 雇佣兵全军尽没后的第三日,征北军派了一名正将去池州城叫阵,人马尚未到城门口,便远远望见城门上挂了白旗。而城门大开着,甚至有零星的百姓进出。 当下,那将领便派了人去通知刘璟,并未直接进城。 刘璟得知消息后,带着笑意望向柳岸:“你竟然猜对了?李勉果然不战而降?” “这个六王爷做事一向出人意料,说他聪明吧,尽做傻事,说他傻吧,他又不是真的傻。”柳岸道。 刘璟闻言点了点头:“他没有带兵的才能,心里知道木里一败他便毫无胜算,竟然干脆就不打了,省得做完无畏的抵抗最后还是要降。” “他每每做事都很极端,却又在极端中都给自己留了余地。”柳岸道。 若他真的与征北军大动干戈,后果便是不可逆转的。可此番他虽然扬要造反,可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动过手,若皇帝真要给他个谋反的罪名,竟还有些牵强,顶多就是个拥兵自重再加一条不尊君上。 刘璟当即下了命令,要那名将军带人进城受降,顺便把六王府控制起来。 当天,池州城便被征北军接管了,竟然未废一兵一卒。 李勉被看管在六王府,等待刘璟的进一步命令。而他被软禁起来之后,竟也毫无慌乱,只是托人带了话,说自己要见柳岸一面。 柳岸大概猜到李勉会要求见自己,于是早有心理准备。刘璟不愿让他自己去见李勉,便陪着一起去了,左右他是征北军主帅,去见“俘虏”也是情理之中。 六王府还是以前的六王府,六王爷却不再是以前的六王爷了。柳岸心中感慨不已,却始终无法猜到李勉究竟折腾这么一圈是为了什么! 柳岸见到李勉的时候,有些惊讶。对方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没有颓废也没有挫败,反倒有一种释然。 “我放弃了,累了,不想和皇兄继续斗了。”李勉道。 “这个圈子兜的也太大了吧?”柳岸哭笑不得的道。 李勉却笑了笑道:“前天夜里,王妃生了一对龙凤胎,孩子很可爱,男孩像我,女孩像她的母亲。” 柳岸一怔,当即有些愣怔。李勉和皇帝不知有着怎样的恩怨,兄弟俩来来回回纠缠了十数年,竟然是因为这样一个变故,李勉便解开了心结? “你大概不会懂这种感觉,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李勉顿了顿,意味深长的将目光从柳岸身上移到了刘璟的身上,毫无疑问他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我是真的决定放弃了,若是这两个孩子再早来一些的话,大概之前的许多事都不会发生了。”李勉苦笑道。 没想到一双儿女的降临,会让李勉做出如此大的改变。只是,他在这样的关头收手,不知能不能收得住。他那位皇兄,究竟会不会再放他一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还有一章~ 第三卷 也就是最后一卷应该不会太长→_→ 是的,快完结了,已经开始准备新文了~ 第76章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柳岸的想象,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愣怔了好一会儿。 倒是刘璟因为理智, 反倒没显得太惊讶,公事公办的开口道:“依照陛下的意思,等池州的叛军安置好, 择日我便会派人押送你进京, 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至于你的家眷,要等陛下的旨意下来。” 刘璟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不要让李勉动什么歪心思,免得到时候自己和柳岸不好交代。况且他们并无什么交情,唯一的瓜葛大概就是李勉或许知道一些对柳岸有用的信息。 “今日你找我们来,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刘璟道。 李勉笑了笑, 道:“当日我以杨家灭门的幕后主使信息作为交换,要你帮我一个忙, 今日我想是时候兑现了。” 柳岸闻言目光一凛,不由有些激动和慌乱。一旁的刘璟不动声色的伸手覆在少年手背上,而后对李勉道:“说吧, 你要什么条件?” “池州的一万多人马,想必征北军已经控制了。实际上, 在池州之外,我尚有五千兵马,其中有两千是能以一当十的雇佣兵。”李勉道。 两人闻言不由都是一惊,难以相信李勉竟然会留这么一手。不过既然李勉现在人已经被控制了,那这五千人马恐怕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是兵符。”李勉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枚镶金的玉牌, 将其放到了柳岸面前。 柳岸一怔,问道:“这是何意?” 李勉道:“人给你,顺便说一句,这批人马朝廷是不知道的。” 言外之意,这是一批偷偷豢养的私兵。 刘璟和柳岸对看一眼,目光中都带着怀疑和惊讶。李勉心知两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于是继续道:“这批人马中的雇佣军,与木里的部族毫无关系,领头的是塔安,刘璟应该还记得他吧?” 塔安这个名字柳岸并未听过,闻言望向刘璟,刘璟遂朝他解释道:“塔安与我曾有过几面之缘,当初机缘巧合算是救过他,有点交情。” “雇佣军虽然狠戾,而且只认钱,但是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会算计的,就算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塔安。”李勉说罢又将那枚兵符朝两人面前推了推。 刘璟冷笑一声,道:“六王爷,你与其说服我们相信你,倒不如先把你的意图说出来,否则恐怕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李勉当即正色道:“我从前一心求死,求个鱼死网破,可是现在我有了妻小,不想死了。可皇兄会不会要我活,我现在倒是没把握了,左右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后路吧。”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4 “若你要同陛下作对,五千兵马不过杯水车薪。”刘璟道。 “作对不敢,但保命是足够的。”李勉道。 池州地处大余北防,往北走不远,过了临江便是大夏,东西还有两辽和散布各方的游牧部族,若是李勉舍了池州过江,凭借五千人马立足并非难事。 即便是投靠大夏或者与大余不亲厚的别国,也是很容易办到的。只是李勉还有没有那一日,就未可知了。 “兵我给你,你替我保住,粮饷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解决。作为交换,我会把杨家灭门之事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但是若有朝一日我要用到这批兵马保命的时候,希望你能还给我。”李勉道。 “若你用不到呢?”刘璟问道。 “三年之期,若我用不到你便自行处置。”李勉道。 刘璟手掌在柳岸手背上稍一用力,柳岸望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对便知对方心中所想,于是刘璟点了点头道:“成交,不过有一点,三年之内若我有需要,也会随意调用这批兵马。” “成交。”李勉道。 刘璟当即拿起那块兵符,交给了柳岸。 李勉起身走到窗边,沉默了片刻,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柳岸低头沉默,也不问,只等着对方主动开口。这个答案他等了太久,如今反倒不着急了。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只能承受。 “你那么聪明,对幕后之人应当是有猜测的吧?”李勉突然问道。 柳岸点了点头道:“普天之下能让陛下那般护着的人,不难猜测。” 李勉原本有些不知怎么开口,如今见柳岸这般淡定,但也没那么紧张了,当即走回柳岸对面坐下,押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 “此事要从很多年前说起。”李勉道。 “你慢慢说,我不急。”柳岸道。 李勉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当年李勤做太子的时候,先帝对他并不是很满意,所以有想过将来让二皇兄继位。但是当年李勤有一个好老师,那便是你的父亲杨敏行。” 杨敏行智慧过人,深得当时的皇帝器重,在他的扶持下,李勤倒也渐渐让皇帝有些改观。 “原本他若安安分分坐上皇位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偏偏他心中不踏实,总觉得二皇兄在,他就帝位难保。”李勉道。 刘璟闻言一怔,依稀想到了那位李勉口中的二皇子,而对方在李勤登基前不久夭折了。 “难道二皇子的夭折竟然……”刘璟这话问出一半堪堪忍住了后头的话。 李勉苦笑一声,道:“你以为是李勤做的?他生性优柔寡断,虽然心中担忧,却没有胆子做那样的事情。二皇兄的死,是我的错。” 两人当即大惊,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会有这样的□□。虽然听李勉话中的意思,此事他并非有意为之,但终归是有错处的。 “二皇兄死后,我寝食难安,我想去找父皇认错,可是李勤不让我去。还劝我说,此事与我无关,可我又不是傻子,有关就是有关,我骗不了自己。”李勉道。 “那此事与陛下是否……也有关?”柳岸问道。 “我自幼与他亲厚,又时常听他烦恼,当日一心想着为了他好,便做错了事。”李勉道:“此事我一直无法原谅自己,所以也无法原谅他。” 二皇子的死,将李勉与李勤的兄弟之情推到了绝境。而李勉自苦不已,却又不愿放过李勤,于是这些年来徒劳无功的苦苦折磨彼此,直到如今。 “此事与我父亲有关吗?”柳岸问道。 李勉摇了摇头道:“此事与梁太师有关。” 梁太师?当今皇后的父亲,小太子的亲外公! “当年梁太师做了局,借着我的手推了一把,将二皇兄推入了死局。先帝当时大恸,直接病倒了,根本也无力再追究其中内情。”李勉道。 而当时梁太师的女儿已经许配给了太子为妃,因着这个把柄,懦弱的李勤不敢揭穿,只能就势娶了梁家小姐,而那梁家小姐便是如今的皇后。 “李勤自幼便对杨……对你父亲心怀仰慕,又得他一路扶持,便越发倾心不已。当年的太子妃入府后便一直独守空房,一直到李勤登基后都未曾碰过她。”李勉道。 梁皇后只当李勤是对二皇子一事心怀芥蒂,却不知自己的夫君心里念着另一个男人。 “你父亲是个正人君子,对李勤只有君臣之谊,他察觉李勤的情愫后便想过辞官,但终究念及李勤年幼,便勉强扶持他一直到登基。”李勉道。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李勤思慕杨敏行之事,还是被梁皇后得知了。但当时杨敏行已经带着家小辞官回乡,此事便再也没有追究的必要了。 直到有一天,皇帝对着自己的小儿子,突然想起了那个将自己扶持上帝位的老师,于是动了将杨敏行召回京城的念头。 这些年,想必这个受尽冷落的梁皇后,明里暗里恨透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杨敏行。如今李勤的念头彻底激怒了她,也激怒了梁家。 以杨敏行之才,外加当年的从龙之功,他若回了京城,除了太师之位再无其他。而梁太师怎肯甘心,于是新仇旧怨一起算,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杨家满门都灭了。 而杨家何其无辜! “潘太保当年与你父亲和刘太傅同朝为官,一起辅佐李勤登上了帝位。杨家的事情,他亦抱不平,于是才有了那年秋猎之事。”李勉道。 潘文杰是潘太保的儿子,所以多多少少有些有恃无恐。再加上六王爷从中作梗,所以当年秋猎才敢算计李勤。 他们借着秋猎设局,将柳岸带到李勤面前,满心以为李勤会因为旧情和内疚为杨家做主,却没想到是那样的结果。 都说君王薄情,李勤为了自己的帝位和面子,竟是置杨家满门的冤屈于不顾。 “我当年不肯告诉你,是因为知道你无可奈何,若是一时冲动反倒会丢了性命。”李勉道:“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又有征北军做后盾,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到底,李勉何尝不想灭了梁太师?当年二皇子的事情就像他的噩梦一样,折磨着他这么多年。若是除去了梁太师,好歹也算是给二皇子一个交待。 可李勉这些年死缠烂打,屡屡挑战皇帝的底线,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位皇兄到底能隐忍到什么地步。而结果让他觉得无力,皇帝对他一忍再忍,直到忍无可忍也依旧没把他怎么样。 亲几天这场所谓的“叛国”戏码,李勉本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想着大不了让李勉把他杀了,也好过这么心怀内疚的活着。 可他突然做了父亲,那颗绝望了那么多年的心,一下子又有了希望,他不想死了,他想活着。 柳岸骤然得知真相,只觉得心中憋闷,一颗心险些呕的吐出血来。他只恨不得杀到京城,把李勤那个懦弱鬼和梁家人都杀个干净! 可那又如何?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5 杨家的人已经死了,再也不能活过来。所有的错误已经铸成,丝毫没有挽回的余地。 世间事竟是如此荒诞可笑,毫无公道可言。 可他偏偏想求个公道! 杨敏行一生光明磊落,从未行差踏错,到头来却落得灭门的遭遇。柳岸意难平,咽不下这口气。从前他不知谁才是罪魁祸首,如今知道了,定然不肯罢休。 “我是做不到了,这些年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让陛下面对过去。柳岸你比我聪明太多,我盼你能得偿所愿。”李勉道。 柳岸望着眼前的李勉,一时间心里尽是同情。 这些年,对方裹在这无解的是非里,又有多少悲欢是无人可诉的。 但这与他无关。柳岸如今心心念念的,不过是那个公道。他要让所有与杨家灭门一事有牵扯的人,都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心疼媳妇儿!!! 柳岸:您的好友复仇者·岸已上线。 感谢“纯洁冷酷小白莲”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嗷嗷嗷~~~第二卷 终于了了,接下来就是收尾的第三卷了~尽量月底或者下月初完结吧! 首点过万了,虽然评论和收藏都还挺……,但是还是值得庆祝一下,本章发小红包~~~ 顺便,新文《怪朕自以为攻》会接档这一篇,所以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收一下,么么哒~ 第77章 从六王府出来之后, 柳岸就一直闷闷的。刘璟知他心中的愤懑, 却无法开解。 这样的悲剧是无解的, 即便让柳岸现在把梁家人全杀光,也无法消解他失去亲人的痛苦,尤其失去的理由竟然是如此的荒唐。 “是不是想哭?”刘璟问他。 柳岸点了点头, 却并没有哭。 刘璟握着他的手捏了捏, 突然道:“陪我出去溜一圈如何?这屋里实在是闷得慌!” 柳岸点了点头,依言和刘璟出了营房。 刘璟拉着他一路直奔马场而去, 挑了两匹马,便带着柳岸一前一后奔出了军营。北江因为征北军常年驻守在此,因此十分太平。 大冷天的外头也没什么人, 刘璟捡了一条自己熟悉的路, 带着少年在雪地上放马奔驰。这会儿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地上的积雪渐渐有了减少的迹象, 跑起马来倒也恣意。 两人顺着山间的路马不停蹄的驰骋,制止柳岸的马不慎踩了地上被雪盖住的树枝,突然打了个趔趄。柳岸猝不及防甩下马背, 沿着雪坡滚出了老远。 刘璟一见之下吓了一跳,当即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顺着雪坡追了下去。 少年躺在坡下, 一动不动,刘璟吓了一跳,跑到近前愣是没敢动他。片刻后少年终于转了转脑袋,他原本打算冲着刘璟笑一笑,但是望见对方眼中的恐惧和担忧, 瞬间便笑不出来了。 刘璟见他表情古怪,更是害怕,问道:“摔着了吗?” 少年鼻子一酸,道:“不知道。” “啊?”刘璟闻言越发担心,忙道:“那你动一动试试,先动动胳膊……” 他一句话没说完,少年果然动了动胳膊。只见柳岸伸开双臂搂住刘璟的脖子,毫无预兆的吻在了刘璟唇上。 刘璟呼吸一滞,继而倾身上前,将少年箍在了自己怀里。周围的空气冰冷的令人几乎窒息,可两人唇舌交缠,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一般,只恨不得将彼此烧成灰烬。 两人的吻初时都十分生涩,显然对于这种亲密的事情尚未总结出经验。刘璟只觉得少年锋利的牙齿,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都啃了,于是心里那团火便愈发浓烈。 “嗯……”刘璟眉头一皱,舌尖被柳岸咬破了。 少年也尝到了对方的血腥味,不由一怔,不过刘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舌尖在他口腔中一阵翻搅,顿时将少年的理智搅得所剩无几。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刘璟捧着少年的脸,停歇了片刻,喘着粗重的气道:“用舌头,别用牙齿。” 柳岸红着脸一笑,却再次主动倾身上前,在刘璟的唇角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刘璟吸了一口冷气,当即便有些失去理智,按着少年将人压在了雪地了。 一上一下的姿势,极具侵略感和暧昧,两人都不由心中微动,当即不约而同越发激烈的吻在了一起。 男人的本能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待柳岸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一凉,刘璟带着些寒意的手伸进了他的里衣中。 柳岸一怔,当即轻叹了一声。刘璟似乎受到了鼓励,将自己的披风一脱,铺到了雪地里,然后搂着柳岸,伸手便去解他的衣服。 刘璟带着薄茧的手掌滑过少年的皮肤,带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战栗之感。刘璟将少年的里衣掀起来,俯身在少年胸前不住舔吻,激的少年忍不住呻/吟出声。 柳岸望着空旷的天空,骤然记起了自己的无数个梦境,梦中的刘璟也在自己的身体上做过类似的事情,但眼前的刘璟显然更真实。 缺少了梦中的温柔,眼前刘璟这幅略有些野蛮的样子,倒是让柳岸更为心动。他是男人,所以迷恋这种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锋,即便他是承欢的那一个,也不妨碍这一点。 “啊!”柳岸呻/吟出声,此时刘璟在他胸前那道已经淡得几不可见的伤疤上舔过,留下一道令人战栗的酥麻之感。 待柳岸回过神的时候,刘璟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亵裤中,而他某处此时正挺立着,在刘璟的掌中被对方抚慰着。 “亲我!”柳岸喘着粗气道。 刘璟闻言俯下身去便要帮柳岸口,柳岸却一怔,低声喊道:“不是让你亲那里啊!” 刘璟抬头,望见少年漾着水汽的双眼,躬身上前吻在了少年的唇上。 柳岸抱着他的脖颈,恨不得将自己魂魄都揉进刘璟的身体,此刻他最要命的地方被刘璟握在手里,两人唇舌交缠的难舍难分,可少年依旧觉得不够。 他伸手在刘璟脖颈上不断抚摸,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道:“你想不想要我?” 刘璟一怔,手上的力道顿时没有控制住,柳岸被他那失控的一握,骤然毫无预兆的射了出来。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6 “啊!”少年毫无掩饰的低吼出声,片刻后双眼都还有些失神。而刘璟则沉迷的看着身下的少年,表情带着几分茫然的不知所措,又夹杂着浓烈的欲/望和隐忍。 少年的气息终于渐渐平稳,目光却依旧灼热:“不要就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我送你的伤药带了吗?”刘璟突然问道。 柳岸闻言伸手摸了摸早已找不到位置的衣袋,取出了一个小瓷瓶。这伤药是刘璟给他的,他一直随身带着,但受伤的时候却一直没舍得用。 刘璟拿过伤药,目光骤然增加了几分灼热的温度,俯身在柳岸耳边问道:“冷不冷?” “有点。”柳岸道。 “那只能忍忍了。”刘璟道。 柳岸闻言心道,你可真够能忍的,却没想到是他自己误解了刘璟的意思。因为刘璟说罢直接将柳岸翻了个身,然后一把扯掉了少年的裤子。 当然他终究是怕少年着了凉,只是将对方的裤子褪到了大腿处。柳岸身下铺着刘璟的外袍,但依旧有些冷意,不过待刘璟的身体覆上他的背脊,他便觉得温暖了许多。 刘璟以手指抹了药膏,先是小心翼翼的在柳岸某处慢慢开拓,直到确认不会伤到对方才作罢。 柳岸没想到对方真的这么能忍,不由转头道:“你是真的能忍,还是对我兴趣不够大?” 刘璟目光中的炙热犹如实质一般,骤然倾身贴向柳岸,在柳岸唇边强吻了一下,低声道:“我对你兴趣够不够大,你试试便知。” 说罢,刘璟一挺身,柳岸只觉身后骤然袭来一股痛意,继而便觉得原本空虚的某处被刘璟的炙/热填满了。 刘璟稍微停留了片刻,待感觉柳岸的身体没有那般紧张的时候,便开始了律动。柳岸被对方撞击的有些失神,但又觉得这种快感十分新鲜,因此意识一直在清明和混沌之间来回逡巡。 两人第一次结合,刘璟的技术十分生疏,而柳岸的身体骤然承欢,不适和最初的疼痛削减了许多快感,但是这种融为一体的仪式感,让他心里没来由觉得满足不已。 刘璟的持久力让柳岸十分惊讶,他甚至在刘璟身下又射了一次,而刘璟依旧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柳岸中途射过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回头问道:“咱们这样……会不会有人……啊……你慢点……” 刘璟一言不发的加快了律动的速度,终于在柳岸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中射了出来。 他就这么从身后抱着少年,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良久,感觉到少年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来怕人着凉,忙将少年抱在怀里用外袍将人裹紧了。 柳岸体内还有刘璟射出来的东西,只觉得十分难受。刘璟便扯了自己的里衣,帮少年清理了一下,这才让他穿好衣服。 两人坐在雪地里依偎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天大地大,都觉得十分满足惬意。 “柳岸,我真想为你去死。”刘璟突然开口道。 少年一怔,骤然转头看向刘璟,而后目光中突然涌出了一片怒气。他伸手狠狠的推了刘璟一把,将人推倒在了雪地上,自己则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便要走。 他忽略了自己刚经历过的事情,这起身后才觉得双腿有些打颤,身后的某处更是火辣辣的疼。他当即觉得又是尴尬又是气恼。 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他对于“死”字实在是怕之又怕,偏偏刘璟不解风情的要来这么一句。 刘璟见他生气,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翻身起来,上前一把抱住少年道:“我想为你死,但更想为你活着。柳岸,我爱你。” 少年一怔,顿时便落下了泪来。 刘璟俯身在柳岸额头落下一个吻,一脸的心疼和掩饰不住的爱意,他将少年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重复道:“我爱你。” 柳岸伸手抱住他,当即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杨峥:为啥?为啥这么对我们俩? 路生:出啥事了? 作者君:今天真是擦枪走火~感觉要被锁了,十分无奈,连提前预告都没有,猝不及防啊! 感谢“19158573”宝宝的地雷~~么么哒 感谢“璃若”宝宝的营养液+1~~么么 第78章 柳岸一腔愤恨, 就着这一场痛苦, 算是暂时消解了些许。待他抱着刘璟哭完之后, 整个人才渐渐回过味来,意识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先前理智有些暂缺,如今却是彻底清醒了。 身体还留有那场欢好所造成的不适, 但心里那股莫名的满足感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只是如今在面对着的刘璟的时候, 柳岸竟有了些后知后觉的腼腆。 “还疼吗?”刘璟双手捂着少年的耳朵为他取暖,目光则带着尚未散去的灼热望着眼前的少年。 “也不怎么疼, 刚开始有点,后来就不觉得了。”柳岸因为哭过,如今说话还带着隐隐的鼻音, 嗓子也有些嘶哑。 刘璟牵过马道:“能骑马吗?” 柳岸点了点头, 伸手去牵自己的马,刘璟却不给他缰绳, 示意他与自己同骑。 回去的路上,柳岸的心境便与来时不大一样了。原本的茫然和苦涩,如今反倒不像从前那般清晰了。 刘璟从身后抱着他, 下巴轻轻抵在他肩头,转头在他耳边低语道:“许多事, 你越是想便越是想不通,等你不去想的时候,反倒自然而然的就通透了。” 柳岸脖颈尽是刘璟的气息,身后又是那副熟悉的胸膛,心里不由渐渐生出了几分依靠。自从他离开漓州之后, 便如同一个随风扬起的落叶一般,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骤然落了地,生出了根须。 “放心吧,都是个大人了,不至于钻进牛角尖出不来。”柳岸道:“许多事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解的,给我点时间就好。” 刘璟闻言,这才稍稍放了心。 两人慢慢悠悠回到大营的时候,已是黄昏。刘璟弄了热水,同柳岸洗了个澡,然后去找了些食物拿到住处,与柳岸一起吃了些东西。 刚入夜时,柳岸小睡了一会儿,到了真正夜深时倒是没了困意。刘璟在外头裹着一身寒气进屋,见少年睁着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不由又有些心痒。 他像一只食髓知味的猫,见到柳岸便忍不住心猿意马。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7 “有没有不舒服?”刘璟伸手摸着柳岸的下巴问道。 “你都问过很多遍了,真没事。”柳岸道。 刘璟脱掉外袍和靴子,覆身虚虚的压在柳岸身上,低声道:“那……能不能再来一次?” “来什么?”柳岸问道。 “你明知故问。”刘璟俯身在柳岸脖颈亲了一下。 柳岸呼吸骤然一乱,不由有些好笑,刘璟这人平时看着也不腼腆啊,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反倒一直拿捏着,似乎还有些放不开。 不过真到了办起正事的时候,刘璟却又十分霸道蛮横,甚至带着几分无伤大雅的粗鲁。倒是他自己,比刘璟还要主动了几分。 见柳岸没有拒绝的意思,刘璟倒也不矜持了,当即将少年扒/了个精/光。白日里,因为在外头实在太冷,两人都穿着衣服,如今却是实打实的赤/裸相对。 刘璟这次相比之下没有那么生疏了,自己也悟出了些讨好柳岸的法子,当即便毫无保留的使了出来。因为白天刚做过一回,这次刘璟十分持久。 直到柳岸被他冲撞的几乎要失去神智,他才射出来。两人草草的清理了一番,便抱着彼此睡了过去。 那一夜,柳岸睡得十分踏实,靠在刘璟的胸膛上,一夜无梦。但他料想不到,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便将支离破碎。 不久前发往京城的折子,得到了批复。皇帝的意思基本没变,让刘璟派人押送六王爷回京,还顺带了一句路上不要苛待。 与折子一起递上去的,还有一封李勉的家书,没有人知道李勉写了什么,但是皇帝的批复了额外加了一条,让刘璟派人照看六王府,务必不要怠慢了王妃和新生儿。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依旧对自己这个弟弟爱护有加,真不知是该赞他兄弟情深,还是讽刺他懦弱优柔。 刘璟派了人去接管六王府,将李勉所有的私兵和府兵都重新整编造册,等候着最后的发落。好在这些人什么都没做,倒不至于获什么大罪。 依照刘璟的意思,此番着杨峥押着人回京城,自己则留在北江。池州的事刚安定下来,他还有李勉那五千私兵要处理,实在也有些抽不开身。 然而押解李勉的人出发前,刘璟却收到了京城的家书,是刘伯叔写的。家书的内容十分简洁,父病危,兄速归。 刘璟拿到家书的时候愣怔了好一会儿,似乎觉得家书的内容写的十分不真实。然而白纸黑字,确实是刘伯叔的字迹和印信,不可能有误。 “大帅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病危?”贺庆道。 “不知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刘璟怔怔的道。 柳岸拿过那家书看了好几遍,开口道:“家书是走驿站寄过来的,中途不可能出岔子,既然三少爷要你回去,依我看就不要耽搁了。” 如今他们既然无法得知其中内情,速速回京是最好的法子。刘璟理智尚存,只短暂的愣怔了一会儿,便找了杨峥和沈世年他们。 “杨峥留在北江,与其他几位将军一起驻守,若有什么情况,你们可商议后行事,若是需要上报的,可事后补了折子递上去。”刘璟吩咐道。 杨峥忙领命。 刘璟又朝沈世年道:“之前我同你说过的那五千兵马,除了塔安的两千雇佣兵之外,剩下的三千人,你着信任的下属,分批将他们收编入征北军,然后将咱们自己的人摘出去。记住此事要隐秘,除了自己人,万不可泄露出去。” 私屯兵马是大罪,若此事传出去,非同小可。可这五千兵马实在是把利刃,李勉都知道留着当后路,刘璟就更不能不动心了。 尤其他知道柳岸可能面对的是什么,若他不留点后路,怎么会放心柳岸去做报仇之事? “塔安那边,我亲自写了一封信,到时候你交给他,他不会为难你。”刘璟道:“人马太多,原本便容易招眼,待我要你做的事情做完之后,可以将这批人送到临江以北,这个你同塔安商议,他会帮你出主意。” 沈世年闻言忙应着,心里却不由为刘璟的安排叫好。将三千私兵伪装成游牧部族散布出去,届时这三千人都是征北军的将士,不怕会不忠。 若当真有危机的时候,便是一步救命的棋。 一切安排妥当,次日刘璟便带人启程了。因为他惦记刘恒远的安危,所以不愿在路上耽搁时间,便先带着几十个亲随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又吩咐了贺庆亲自带人押送李勉等人。 他一路不敢耽搁,先于贺庆等人数日到了京城。 如今京城已经春意颇浓,与北江的天寒地冻相差甚远。不过刘璟无心感慨这些,进了城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的便朝帅府而去。 昔日熟悉的帅府门前,挂着两只白色的灯笼,其上一个大大的黑色“奠”字,毫无预兆的撞进了刘璟眼里。 这一路上,他心里设想过所有的可能,自然也想过最坏的结果。可他又忍不住屡次安慰自己,父亲征战多年,身体十分康健,万不可能一夕之间便一病不起。 可事实就在眼前,结果就是最坏的结果,不容辩驳。 刘璟立在帅府门前,只觉得天地骤然失了颜色,好似这满城的春意瞬间都成了黑白之色。明明已经春风送暖的京城,愣是让刘璟生出了寒凉之意。 柳岸立在他旁边,心中一痛,却不敢转头去看刘璟。 这种丧亲之痛,他感同身受,深知无论自己做什么,对于此刻的刘璟而言都是多余。能陪在对方身边,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刘璟抬脚踏进帅府,家仆见他回来,忙迎过去,带着众人去耳房换上了孝衣。刘璟全程一言不发,任凭众人帮他穿戴齐整,这才随着家仆去了灵堂。 柳岸跟在刘璟身后,朝着灵堂走去的路上,只觉得满眼的白色十分刺目。他眼眶一热特比想哭,却又不敢当着刘璟的面当真先哭出来,唯恐刺激到对方。 刘伯叔正跪在灵堂里愣神,听见动静转头一看,见是刘璟忙飞奔过来抱着刘璟痛哭了起来。 刘璟木然地拍了拍刘伯叔的后背,而后走到灵柩前跪下,上了香磕了头,整个动作都透着僵硬,好似眼前只是神游天外的驱壳。随行的征北军将士都上前上香磕头,而后便跪在灵堂里替刘恒远守灵。 刘伯叔跪在刘璟旁边抽泣了片刻,一双眼睛由于反复哭的太厉害,已经肿的快睁不开了,然而如今见了刘璟,却还是忍不住哭。 李忠走到刘璟旁边跪着,开口道:“大帅是旧疾复发,从前在北江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有治好。他这次离开北江回京城,便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 “为何先前不说?”刘璟冷冷的问道。 李忠道:“大帅要强,不肯说。先前我等都不知道,待发觉有异样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三少爷给你写家书的时候,我们才刚刚得知。” 刘璟又问:“之前的大夫,都是摆设吗?” “大帅先前一直在服药,大夫来看的时候,他便用药压住了病情,因此大夫一直无法觉察,只当普通的调理身体来开方,久而久之,便耽搁了。” 刘璟叹了口气,只觉得一颗心堵得厉害。 他一直都觉得刘恒远像是一片不会塌的天,却不知这片天早已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时候便支离破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了……节哀吧。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8 第79章 刘恒远曾经与杨敏行同朝为官,一个是太子少师, 一个是太子少傅。 大概也是念着这份旧情, 所以他在北防听闻皇帝有了召回杨敏行的心思后, 便特意嘱咐刘璟途经漓州的时候,提醒一下杨家, 早做打算。 却不曾想, 刘璟到了漓州的当夜, 堪堪晚了一步,没见到杨敏行, 却见到了杨家满门的尸体。 柳岸对刘恒远没有太多的印象,幼时杨敏行与对方一文一武,走得并不算太近,因此杨家与刘家便也只是君子之交。 唯一让柳岸深刻的印象,大概就是他们去北江之前,在帅府的那段日子。刘恒远得知他是杨敏行的儿子之后,对他照顾有加,几乎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对待。 这样的关怀, 让柳岸受宠若惊。而柳岸也几乎把刘恒远当成了像父亲一样的人。然而他万不会想到, 再见之时, 却是天人永隔。 刘恒远去世前已是太傅之职,位及三公。他的死, 于整个大余的朝堂而言,都是一次极大的冲击。 自刘璟回来后,几乎没有丝毫的清净, 白日里要应付往来吊唁的人,夜里便在灵堂里守灵。柳岸不曾经历过至亲的丧礼,如今亲眼所见,心里却只是心疼刘璟。 丧亲之痛,不言而喻。可刘璟却不能像旁人那般痛哭崩溃,他需得理智清醒,保证刘恒远的后事办得体体面面,不出差错。 入夜后,帅府清净了许多,柳岸陪着刘璟在灵堂里守灵,刘恒远的副将詹荀和李忠也一同陪着,倒也不显凄凉。 “你去睡吧,别跟我熬着了。”刘璟低声对柳岸道。 “过了子时我再走吧,我想多跪一会。”柳岸道。 刘璟见柳岸面色还好,便也没再劝。直到过了子时,刘璟又转头看他,柳岸不想让对方担心,便上了柱香,起身退了出去。 帅府到处点着灯笼,虽是深夜却灯火通明。柳岸回来数日,几乎也没怎么睡过,但相较于刘璟而言,确实轻松了许多。 饶是如此他也觉得疲惫不堪,因此越发惦记刘璟。可他若是坚持陪着,反倒让刘璟担心,倒不如乖乖听话。 他这次回来依旧回到了从前的住处,院子里点着灯笼,玉竹屋里的烛火还亮着,竟是没睡。 柳岸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敲了敲门。玉竹见是柳岸,忙将人请进来,倒了一碗药粥给他,说是喝了能补补元气。连日来大家都累的够呛,也确实该补补。 “三少爷如何了?”柳岸问道。 “一会儿我便再去看看,应当是没有大碍。”玉竹道。 刘璟回来之前,刘伯叔尚能撑着,但刘璟回来的第二日他便病倒了。他骤然失去至亲,又在刘璟回来前连着守了三日的灵,哀思过度加上身体不堪疲累,这才病了。 “大帅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柳岸问道。 回来这几日,他与玉竹几乎没有说上话。而且刘恒远尚未过头七,还不曾入葬,因此对于刘恒远的病情,众人都未再提及,只是那日刘璟问了几句便作罢了。 今晚恰好遇见玉竹,柳岸便忍不住问了。 “大帅的身体常年征战落了不少旧疾,他去年从北江回来的时候,应该心里便有数了,所以一直拿药压着,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过。”玉竹道。 柳岸:“当真是积重难返,不是旁的缘故?” 玉竹点了点头:“不久前他突然病倒的时候,我和府里的大夫都仔细瞧过,可惜无力回天。若是早些知道,也只能勉强续些时日,但彻底治愈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换句话说,无论刘恒远说与不说,这一天都会到来。 柳岸仔细想了想,当初刘恒远刚回京城的时候,确实身体不大好,但当时他有心掩饰,旁人便无从知晓。 “柳岸,去睡吧,明日便要入葬,总要攒点精神才是。”玉竹开口道。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便回房睡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担心刘璟累病了,一会儿又担心刘璟一直强撑着精神,恐怕会受不住,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睡去。 玉竹带着药粥去了刘伯叔的住处,小蚊子一直在旁伺候着,生怕出什么差池,见玉竹来了才算松了口气。 “玉竹哥,你可算来了。”小蚊子道。 “你去睡吧,我来看着他。”玉竹道。 小蚊子早就累的不行了,闻言也不客套,一溜烟的便跑回了住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刘伯叔院里伺候,眼见着三少爷对玉竹依赖有加,心知玉竹是个稳妥之人,于是十分放心。 玉竹进门之后,刘伯叔正坐在床上发呆,听见动静转头看了看玉竹,神情有些呆滞。 “我煮了药粥,你趁热喝一碗再睡。”玉竹说罢端着药粥走到榻边,试了试温度。 刘伯叔转头看他,眼圈一红,眼泪吧嗒一下便滚了下来。 “别哭了,明日要入葬,今夜你若不好好休息,明日恐怕会起不来床。”玉竹道。 刘伯叔点了点头,拿过药碗勉强喝了半碗,眼泪却依旧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往下掉。 玉竹伸手拭去他腮边的眼泪道:“你乖乖睡觉,睡两个时辰我叫你。” “你不走吧?”刘伯叔问。 “我不走,你睡吧。”玉竹道。 刘伯叔闻言便钻到被子里睡了,他原本便病着,精神又十分疲乏,先前睡不着是心里不踏实,如今玉竹来了,他那颗空落落的心便落了地。 次日一早,皇帝亲自来了帅府吊唁。 柳岸与征北军的将士们跪在一处,目光一直锁定在皇帝的身上。想来皇帝昨晚睡得也不怎么好,今日看着眼圈乌青,倒像是比刘璟看上去还疲惫几分。 想来也是,昨日押解六王爷的人到了京城,如今六王爷已经关入了天牢,正等候发落。 皇帝吊唁过后,循例对刘璟和刘伯叔说了些安慰的话,甚至言及与太傅的师徒之恩时,还掉了两滴泪。 末了,皇帝状似不经意的四处搜寻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柳岸身上。柳岸与他对视片刻,而后皇帝便收回了目光。 时辰一到,便起棺了。李忠、詹荀、贺庆等征北军将士亲自抬棺,柳岸则随着送葬的队伍,走在刘璟后头。 恩公,我没想撩你_109 送葬的路上,柳岸心中悲恸,终于还是大哭了一场。 杨家遭遇变故之时,柳岸不曾亲自送走自己的亲人,因此那种死别的痛苦纠缠了他许久,至今都未能消散。 经历刘恒远的葬礼之后,柳岸突然发现,这种看似冰冷的不近人情的仪式,竟然对于治愈死别之痛有着十分难得的效果。 这场仪式看似是为了死者而做,但实际上却是为了生着。一场为期七日的道别,将生与死明明确确的区分开来,让生者不得不接受阴阳两隔的事实。 葬礼结束之后,刘伯叔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柳岸因为一直未曾见过刘璟痛哭,生怕他强撑着精神,始终担心他会突然病倒。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因为刘璟暂时还无暇病倒。 刘恒远生前是太傅之职,骤然离世,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混乱。与此同时,六王爷李勉进京,接下来他作为征北军的主帅,又是擒获了李勉的人,少不得要为此事奔波。 大余朝没有孝期必须在家守孝的规矩,只要过了五七,做儿女的便可照常工作生活。因此皇帝特意下了旨,说待刘恒远五七之后,再行处理六王爷谋反一事。 刘璟接到圣旨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蒙头大睡了一天一夜,倒是把柳岸吓得够呛,生怕他一病不起。 “怎么才回来几天的功夫,脸都瘦了一圈?”刘璟起来后捏了捏柳岸的脸问道。 柳岸见他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了心,道:“你吃不好睡不好的,我自然就瘦了。” 刘璟闻言心里一酸,知道柳岸必定是担心自己,所以开口道:“别怕,我好歹现在也是刘家的顶梁柱,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征北军之前的主帅一直是我爹,我只是暂时掌兵符。皇帝之前一直没有正式任命我,我想这也是我爹不肯提前说出病情的原因。”刘璟道。 如今刘璟在北防收复了西辽这个小附属国,又将木里的雇佣兵一网打尽,还不费一兵一卒的解决了六王爷谋反一事。 在这个当口,征北军主帅一职究竟如何安排,变成了大余朝最迫在眉睫的事。 柳岸闻言没敢开口,不知怎么的便有些想哭。刘恒远去世,征北军和刘家的担子便落在了刘璟肩上,刘璟除了扛起来,别无选择。 他甚至连崩溃大哭的想法都不敢有,只能直挺挺的站着,就像刘恒远曾经担着这一切时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这章写的有些难过…… 第80章 京城的春天来得很快, 众人只不觉间, 风便越来越暖, 院里的草木早已不知何时便开始抽枝发芽,甚至已经开出了零星的花。 柳岸每到春天,便会格外思乡。他这个名字是七岁后举家搬迁至漓州时杨敏行改的。漓州的春天虽不及京城温暖, 但依旧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那年杨敏行带着七岁的儿子路过漓州城内的江边, 只见当时江畔的柳枝刚抽了新芽,嫩绿的枝条看上去十分讨喜, 于是便为儿子取了“柳岸”这个名字。 所以每到了这个季节,柳岸总会梦见漓州江畔的那一排抽枝的柳树,会梦见他早已不在人世的父亲。 这夜柳岸又做了梦, 梦里却没有见到杨敏行。漓州江畔的柳树没有发芽, 而且温度依旧冷得彻骨,他甚至看到江面上结着厚厚的冰。 明明已经到了春天, 怎么冰雪还没化呢? 柳岸在梦中怅然不已,醒来后却见发现本应睡在身边的刘璟不知去向。他披了件外袍趿拉着鞋子打算出门,却在推门之前猝不及防的听到了刘璟压抑的抽泣声。 隔着一扇房门, 柳岸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立在门内没有出声,一直听着外头的抽泣声渐渐停止, 这才故意弄出点动静,推门出去。 外头,刘璟趁着夜色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整个人没在阴影里看不见样貌。 柳岸装作吓了一跳的模样走过去,声音还带着几分迷迷糊糊的睡意问道:“什么时辰了, 怎么起的这么早?” 刘璟没有言语,朝他伸出手,柳岸就势握住,而后坐到了刘璟旁边,整个人钻到对方怀里靠着。 少年带着温度的身体骤然靠近,刘璟只觉心里一阵暖意,不由张开双臂将少年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我梦到他了。”刘璟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他跟你说什么了?”柳岸小声问道。 刘璟道:“我梦到我一进帅府,他看见我,就像从前那样说了句‘回来啦’。我在梦里不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所以就像从前那样随意应了声便走了,什么别的话也没说。” 柳岸闻言鼻子一酸,骤然便落下泪来,却又怕热刘璟难过,于是只能忍着不敢出声。 “往后我会好好照料你和老三,也会顾好征北军。”刘璟道:“老三将来也会成家,这辈子我就只有你了,柳岸。” 柳岸点了点头,哽咽道:“我也是。” 夜风拂过,柳岸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刘璟摸了摸少年的手腕,带着几分凉意,遂将柳岸抱起来进屋塞进了被子里。 如今的帅府透着十分冷清的气氛,即便人比往常多了许多,却也丝毫没有热闹的感觉了。 刘伯叔原本性子便有些软弱,自从刘恒远过世后便有些没缓过劲儿来,虽然病是好了,却总是没什么精神,动不动还要再哭上一场。 刘璟自幼不知该如何关爱这个同龄的弟弟,而且他严厉惯了,对方一见他便先生了几分害怕,因此两人关系一直不够熟络。 这次分别几个月,又经历了丧亲之痛,兄弟俩更不知该如何相处了。 不过这日刘伯叔突然来找刘璟,说自己住在原来的地方太冷清,想搬到刘璟这个小院里住。刘璟一想,院里左右还空着大半,如今除了他和柳岸只住了玉竹,于是便答应了。 不过刘伯叔似乎还有话要说,一直支支吾吾的不肯走。刘景见状便开口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嘛?” 刘伯叔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哥,你下回再去打仗,能不能带着我?” “带着你?你当战场是戏园子,还能带着家眷!”刘璟道。 “不是,我不是去看戏,我……”刘伯叔原本就怕他,被他这么一凶更加吞吞吐吐的,“算了,当我没说吧。” 刘伯叔说罢便走了,看上去不太高兴。刘璟后知后觉也有些自责,他实在是在外头雷厉风行惯了,面对自家老弟这种个性,还是不够有耐心。 刘伯叔当日便着人带着家当搬了过来,但是他见了刘璟都绕着走,似乎没打算再提及那日的事情。 倒是玉竹看不过去,找机会将刘伯叔的心思告诉了柳岸。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0 “伯叔看着呆呆的,其实心思很重。大帅病危的那几日,他日夜守着,心里难免承受不住。如今少帅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大概是怕到时候战事一起,又要自己独自留在京城吧。”玉竹道。 柳岸闻言倒是明白了几分,先前刘恒远和刘璟都在外头征战,刘伯叔便是自己独自留在京城。一个毫无依靠的少年,在那样的境地,难免心生孤独。 也便是在那个时候,刘伯叔才隔三差五的去寻欢楼里。当时刘伯叔之所以喜欢和玉竹在一块儿,多半也并非单纯的为了泄/欲,而是喜欢那种被人陪伴的感觉。 后来刘璟在京城待了两年,刘恒远又待了数月,刘伯叔也算是过上了有亲人在侧的日子。如今再让刘伯叔回到原来无依无靠的境地,他心里自然是害怕的。 “可是少帅在北防没有府邸,平日都是住在大营里,带着他不好安置啊。”柳岸道。 玉竹道:“他近来一直跟着我和先生学医,虽然技艺不精,治不了疑难杂症,但是当个随军的军医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不知道少帅舍不舍得让自己的弟弟跟着他吃苦。” 刘璟自然是不愿意的,他骤闻此事,只觉得刘伯叔是小孩子胡闹。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便是军医也少不得吃苦头,而他那个弟弟在他眼里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少爷,恐怕连煮个药都不会。 “那你干脆趁着在京城的时候,帮他成个家。”柳岸道:“不然你一走,这么大的帅府,又只剩下他一个主人了。” 刘璟一想,刘伯叔算起来也到弱冠之年了,的确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刘璟这么想着便问了问刘伯叔的意思,没想到刘伯叔一口便回绝了,而且理由让刘璟颇为头疼。 “他说他喜欢男人,不打算娶媳妇。”刘璟叹气道。 柳岸闻言恍然大悟道:“也对,我和路生当初不就是被他从寻欢楼买来的么!” 这茬骤然被柳岸提起,刘璟只觉十分尴尬,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当初干的荒唐事,如今自己都抬不起头。可此事终究是阴差阳错的救了两人,倒也不算是坏事。 “此事先放着吧,接下来征北军的主帅一职如何安排我们都还不知道,说不定陛下直接将军权给了旁人,若是那样,咱们就不必再去打仗了。”刘璟道。 柳岸闻言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只怕此事还要引起不小的风波。若是征北军的军权落入旁人之手,刘璟会面临什么? 毕竟刘家掌征北军多年,恐怕换成任何人重新掌帅印,都会对刘璟心有提防吧。 而且抛开刘璟的境遇不谈,若论能力,恐怕也无人能及刘璟。倘若战事再起,除了刘璟,柳岸想不到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种事情柳岸能想到,旁人自然也能想到。 北江大营,在接到刘恒远过世的消息后不久,便出事了。 当时刘璟回京城的时候,只是接到刘恒远病危的消息,并不知道最后结果会这么坏。而且为了安定军心,此事定然不会让旁人知道,只有杨峥他们几个知道。 尽管众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真正得知刘恒远过世的时候,征北军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刘恒远任主帅多年,颇得军心,如今骤然离世,整个征北军都萦绕着无限哀思。 杨峥在得到消息后几乎就没睡过好觉,每天都草木皆兵的,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毕竟刘恒远的名号太过响亮,北防的各个邻国,但凡是和大余有过冲突的,都领教过刘恒远的厉害,所以很多心怀叵测的人,都只能按捺住心思。 如今刘恒远骤然离世,征北军失了主帅,将士们又都沉浸在哀思中,自然是个蠢蠢欲动的好时机。 这夜杨峥刚睡着不久,便做了噩梦,不知梦见了什么,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 睡在另一张榻上 的金路生被他吵醒了,一睁眼看他正坐在地上发呆,不由吓了一跳,忙起床点了烛火。 杨峥被烛光一照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一双眼睛通红,看起来竟有几分杀意。他迎上金路生的目光后,骤然敛去了一脸的戾气,却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金路生很少看见他这幅模样,着实有些吓着了,忙问道:“你没事吧?” 杨峥开口道:“我梦见我战死了,尸体都被敌人砍碎了。” 金路生闻言心中一揪,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仿佛只是听到这幅景象都难以承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再不撒点糖,就要崩溃了…… 第81章 “梦都是反的。”金路生道。 杨峥嗯了一声, 有些烦躁的吸了口气, 从地上爬起来取了外袍穿上。金路生在一旁看着, 心中有些担心,便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出去吗?” “你睡吧, 我出去走走。”杨峥一边穿着靴子一边道。 他这几日心中一直十分压抑, 但他与金路生之间多多少少还是别扭着,于是他也不好找对方倾诉, 只能自己扛着。大概是心事太重,再加上刘恒远的过世让他很不踏实,于是才做了这样的噩梦。 北江的夜晚还是很冷, 虽然不及隆冬那般, 但较之京城简直是丝毫春天的气息都没有。 杨峥心绪繁乱,倒也觉不出来冷, 出了营房直接去了校场。校场上一片黑暗,偶尔一阵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 背后有脚步声响起, 杨峥回头一看,隐约看到来人的轮廓便知是金路生, 他心中不由一暖,口中却责备道:“不是说了让你睡觉吗?跑出来干嘛?” “我怕你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过来看看。”金路生道。 杨峥原本想透透气,但又怕金路生跟着自己挨冻,只得开口道:“我没事了, 回去睡吧。”说罢便欲往营房的方向走。 “我想在外头待一会儿。”金路生道。 杨峥闻言停住脚步,回头透过黑暗看着金路生。 金路生只得又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杨峥犹豫了一下,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金路生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说吧,想说什么话?”杨峥问道。 “你……跟我说说你打仗的事儿吧。”金路生道。 杨峥从前最爱当着他的面显摆从前的事情,说起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姿,简直是口若悬河。可是不知为何,最近这段时间杨峥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大概就是金路生出事之后吧,杨峥不再像原来那么缠着对方了,也不再说那些暧昧的话,甚至都不再对金路生表达所谓的倾慕之意了。 金路生经历生死,后知后觉也算是开了窍,虽然对杨峥一直还别别扭扭,但心里却早已知道自己所想。若是杨峥待他好,他倒是也愿意试试和对方处一处。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1 虽说好兄弟睡到一张床上有点那啥,但情爱之事本就很随心,也没人规定男人不能和男人在一块。 而且他打心眼里觉得,没人能像杨峥这样了。无论是为自己出气,还是为自己拼命,杨峥都是独一份的。更重要的是,他对旁人都不及对杨峥这般依赖,甚至柳岸都不能让他有这种相依为命不愿分开的感觉。 可偏偏,他想通了,杨峥却绝口不提此事了。 “那些事儿都跟你说了好几遍了,你没听腻?”杨峥道。 “那你跟我说说木里的事儿,你是怎么把他打死的?”金路生问道。 杨峥沉默了片刻,想到木里,想到了当时重伤昏迷的金路生,一颗心起起落落,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金路生见他不愿开口,也有些挫败,他原本是想好好安慰对方的,可现在看来,若是杨峥不愿意,他甚至连逗对方开口的能力都没有。 可见杨峥原来的迁就和宠溺,都是因着喜欢他的缘故。若杨峥不愿这么对他了,他与别的士兵没什么两样。 金路生心里十分失落,起身道:“算了,我都听旁人说过许多次了,你要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了。要不,回去睡吧,我也困了。 杨峥又不傻,自然听得出少年情绪中的失落,当即有些心疼又有些淡淡的喜悦。这少年到底是跟着自己厮混了好几年的交情,先不论对自己是否有倾慕之心,但总归还是很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路生,你说我若是不打仗了,好不好?”杨峥问道。 “你不打仗,那你做什么呢?”金路生道。 杨峥想了想,道:“不打仗了,去行商呢?或者去衙门里当个捕头,再不济去给人看家护院也成。”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金路生不解道:“就因为不想给我讲打仗的事,你就要去当护院?” 杨峥站起身,伸手扯住了金路生的双手。金路生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做,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在掌中。 “那天柳岸带人去和木里对决,中途刺伤了木里然后带人逃跑。木里气不过便带兵追赶,我带了人早做好了埋伏,趁木里不被,将他和所有雇佣兵一网打尽了。”杨峥道。 金路生不知他为何又说起此事,忙接口道:“然后你亲手杀了木里,你带的人把他所有的属下都斩杀了。” 杨峥点了点头,道:“西辽一战,我并未和他正面冲突,而是用柳岸的计策偷袭,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金路生摇了摇头。 “因为我打不过他。”杨峥道:“木里很强大,他的三千人马,我带多一倍的精锐都没有把握能赢他。” 可是这么强大的人,最终还是死在了杨峥的手里。杀了木里的那一天,杨峥想了很多,他甚至想到了自己的结局。血战沙场保家卫国,不惧青山埋骨或者马革裹尸,那本是他追求毕生的梦想。 可是人的一生,并不总是轰轰烈烈。战争只是阶段,而非常态,总有一天,他终归要离开战场,做一个普通人。 从前他未曾想过之后的人生,可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人生中有了金路生,所以他必须要想。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噩梦,梦到你出事了。当夜我便快马加鞭的赶去了池州,没想到你真的出事了。”杨峥道:“那一路上我就在想,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会怎么样?” 杨峥握着金路生的手不由一紧,甚至带着些不明显的颤抖,他说:“我想不出来没有你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路生,你想过如果我战死了,你会怎么样吗?” 金路生闻言便有些想哭,心里有些恼这个问题,不明白杨峥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么丧气的话,他甩了甩杨峥的手,想挣脱,却反而被杨峥抓得更紧了。 “你也怕,对不对?”杨峥问道。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金路生怒道。 杨峥苦笑:“我若不问明白了,怎么敢再继续撩拨你?若我当真有那一天,我总要知道你会不会好好活下去啊!” 金路生闻言是真的有些恼了,气道:“如果我说活不下去,你就不理我了吗?还是你觉得,你现在要是死了,我就能若无其事?” 杨峥一怔,金路生抬脚在他小腿上一踹,杨峥吃痛手劲不由一松,金路生甩开他的手道:“还当你遇着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了,却原来跟大大姑娘似的,净想些有的没的。我来日也是要去打仗的,是生是死谁说的准,你还是趁早别和我来往了,省得将来我死了你伤心难过活不下去,还不如早早断了的好!” “路生……”杨峥想去抓他的手,金路生却往后一退,干脆转身离开,竟是真的要走。 杨峥快步追上,一把拿住金路生的肩膀,强迫对方停下来。金路生被他按着肩膀扭过来,心里却依旧有些火气,于是嘴上便不饶人的道:“你一个大男人,天天闷声不响的,问你话你也不说,不说就算了,我还懒得听呢!”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好,原本没想过这些,如今想了却又想不明白。”杨峥道。 “想不明白继续想吧,我也帮不了你,困了。”金路生依旧气呼呼的。 夜色渐深,月亮倒是不知何时升了起来。金路生的脸在月色下笼着一层淡淡地月色,嘴巴因为赌气微微撅着,看上去十分动人。 杨峥鬼使神差的便俯身吻了上去。金路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打人,却被杨峥十分有先见之明的捏在了手里。 两人自表明心意以来,鲜少有这种亲密的举动,金路生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几乎要把胸膛撑破了一般。 杨峥对此事毫无经验,在对方唇上亲了片刻,试探性的伸了伸舌尖。金路生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要炸了一般,当即惊慌失措的在杨峥舌尖上咬了一下。 “嘶……”杨峥吃痛,当即便放开了金路生,但双手却依旧箍着少年的身体不愿松开。他皱着眉道:“怎么还咬人呢?” 金路生又羞又恼,却只站在那里不说话。杨峥被他那副难得乖顺的样子撩拨得心痒难耐,当即便想再亲一亲他,可又怕吓坏了对方,于是便伸手将少年揽在了怀里。 “是我不对,不该惹你不高兴。这些日子,我只是心里太乱了。你知道我这个人笨,很多简单的事情我也想不明白,越想越钻牛角尖。”杨峥道。 感觉到怀中的少年放松了身体,甚至抬手虚虚的搂在了自己腰间,杨峥不由松了口气,继续道:“你先前受伤真是把我吓坏了,以至于我现在都没缓过来。后来京城的消息传过来,大帅他……你知道我自幼便在征北军,把他当成半个父亲一样。” 金路生搂在杨峥腰间的手不由紧了紧,将头埋在了杨峥肩窝。 杨峥一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脑袋,一边道:“他太强了,几乎是我们所有人的信仰。他一走,一时之间征北军就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既难过,又害怕,可偏偏又没人愿意承认。” 所以,军心就乱了。杨峥甚至险些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幸亏金路生这一通乱拳将他打醒,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迷糊到什么时候。 “那你别难过了,也别怕了,好不好?”金路生道。 杨峥闻言点了点头,搂着少年的手臂稍稍松开,少年便抬头看他。杨峥一手扶着少年的后脑,继而再次俯身吻住了少年的唇。 金路生这次只是短暂的怔了一下,继而抬手楼主杨峥的脖颈,任由对方逐渐将这个吻加深。 月色渐浓,月光下的两人,直至吻得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你往后不会再想不开了吧?”金路生问道。 杨峥伏在金路生耳边低声道:“不敢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2 金路生被他呵气呵的有些痒,忍不住往旁边稍稍躲开了些许,杨峥却不依不饶道:“让我再亲一下。” “不行!我困了,要睡了!”金路生说着便转身朝回走。 杨峥忙追上去道:“那回去再亲。” 夜晚的寒意似乎都散了不少,寒冬渐消,北江终于也渐渐有了些许春/意。 然而这样短暂的平静,却维持不了太久。 等待着北江的,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冲击。 作者有话要说:  治愈一下…… 第82章 京城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时间都会逐一淡化, 继而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弥。 可惜这只是表面, 实际上,该存在的问题从来也没有消失过。李勉依旧关在天牢, 征北军的兵权依旧悬而未决, 只是初时的人心浮动如今转而变在了暗处。 刘恒远的五七一过, 皇帝便传了口谕,着刘璟和柳岸一并进宫, 说是皇帝专门设了私宴,要找两人叙话。 说是叙话,实际上不过是在公开聆讯李勉之前,先找刘璟二人通个气,免得二人到时候无法领会皇帝的意思,继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传口谕的内侍等在前厅,刘璟和柳岸则回房换武服。因为刘璟之前一直在守孝,所以两人都穿了素色的广袖长袍, 如今要进宫面圣, 虽然不需着官服, 却总要换上得体一些的衣服。 “瘦了一圈。”柳岸帮刘璟整理束带的时候随口道。 “练一练就长回来了,放心吧。”刘璟道。 柳岸偷偷看了他一眼, 心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这家伙能把这样一句感叹也联想到那种事情上? 刘璟见他耳朵尖发红,暗暗笑了笑。 两人自回京之后都不曾亲热过, 虽说大余朝没有儿女守孝不得行房之说,但先前五七尚没过,又经历了丧亲之痛,两人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 “我进宫若是遇见了认识我父亲的人,那他们会不会猜到我的身份?”柳岸道。 刘璟帮他理了理领口,道:“放心吧,今日休沐,你不会遇见不该遇见的人。况且陛下既然选了今日见你,必然做了周全的安排,他那么怕节外生枝的人,不会让能认出你的人见到你的。”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 “你平日里脑子比谁都灵活,今日怎么了?”刘璟问道。 “没事,可能是要面圣,有些紧张吧。”柳岸道。 刘璟伸手在柳岸脸颊上摩挲了片刻,道:“别担心,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放心好了。” 柳岸闻言点了点头,便同刘璟一起出去了。 宫里特意派了马车来接,两人平日里很少有乘车的习惯,坐在里头慢慢悠悠的反倒有些不习惯。 柳岸趴在车窗上看着外头的景象,突然意识到这么久以来,自己竟然没怎么在京城好好逛逛,倒是对这里陌生的很,当即心想定要找机会和刘璟一起逛逛才是。 “那里有家馆子还不错,改日带你去尝尝。”刘璟道。 柳岸闻言转头看他,只见刘璟一袭武服端坐车内,整个人说不出的俊朗耐看,不由便心中一荡,忙移开了视线。这些时日在帅府中待着,许久不曾好好看过对方了。 “我记得原来在京城的时候,我家便住在这条街吧?”柳岸依旧掀着车帘道。 刘璟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一拧,没有做声。柳岸只当他没有听到,又念及往事觉得有些落寞,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马车一直行到宫门外,领路的内侍打点好一切便引着二人进去。柳岸多年未曾踏足皇宫,只觉得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当即便有些感慨。 宫里的红墙金瓦都不曾变过,甚至走过的砖石路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可中间跨了近十个年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两人一路到了凝和殿,进了正厅后皇帝正在厅里候着,而且果真摆好了宴席等着两人。只是大概念及刘恒远五七刚过,桌上摆着的菜色都很素,看来是有心安排的。 两人恭恭敬敬的见了礼,皇帝亲手扶了刘璟一把说了句“不必多礼”,而后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了方才那个去请人的太监伺候着。 君臣一番客套之后,刘璟和柳岸才得以落座。皇帝显然心事颇重,落座后连连叹了几口气,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家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皇帝开口道。 “谢陛下挂心,都安排妥当了。”刘璟道。 皇帝干咳了一声,突然抬头看向柳岸,开口道:“听说你这次也立了功,若是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十分宽慰。” 柳岸闻言心中便十分不悦,心道你竟然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我父亲!可皇帝说话,他总不能不答,于是他只得抬头望向皇帝,却不由一怔,只见对方面色微红,眼中竟有些湿润。 柳岸原本带着几分怒意,如今却有些发不出来,只得略有些疏远的开口道:“想必是吧。” 皇帝苦笑了一下,又开口道:“当年他想离开京城去漓州,朕百般央求挽留,他都不肯留下。后来朕知道他最疼爱你,于是便承诺只要他留下,便让你做太子的伴读,与太子一同读书。” 柳岸闻言心里不由冷笑,当年李勤刚刚登基,根本没有子嗣,这样的空口承诺未免也太不着边际。 “可惜朕当年并没有子嗣,朕心里只有……”李勤说了一半,却不由停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岸道:“父亲一生淡泊,自然不会在乎名利之事。”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道:“是朕太年轻,到最后朕也未能知道他心中所想。哪怕朕有一丝了解他的为人,便不该在数年之后,重提让他回朝之事!他既然走了,必不会再回来这个是非之地。” 若他不提,杨家断不会引来这样的祸事! 如今他倒是明白了,可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当年在京城住的宅子,一直未有人动过,朕暗地里着人一直打理着,是以不曾荒废。朕已经同刘璟讲过,若是你愿意,将来那处宅子便赐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皇帝道。 柳岸闻言一惊,忙转头看向刘璟,刘璟眉目低垂,显然皇帝所言非虚。皇帝竟然私下里和刘璟提过此事,可为何刘璟一直不曾对自己提起?怪不得方才路上提起自家宅子,刘璟竟然没接话,原来是心虚?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3 况且,皇帝之前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便一直打算刻意隐瞒,显然并不希望自己出现在朝中诸人面前。若是真赐了自己杨家的老宅,无异于告诉所有人杨柳岸的身份,这又是何意? 难道是让自己的身份暴露,引来刺客杀了自己?这不就是变相赐死自己?可这未免太拐弯抹角了,为何不直接杀? “不知陛下这是何意?”柳岸问道。 皇帝突然松了口气,却没有回答柳岸的话,而是将话题一转:“朕去天牢看望过老六,他一向待朕真心实意,此番纯属被木里要挟这才做出荒唐之事。好在最终没有酿成大祸,朕知道他并非蓄意要谋反,气过了也便气过了,总不能真的责罚他。” 这话如此直白,竟然是又要原谅六王爷!一个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十分稀奇了。自己的亲弟弟屡次挑衅不说,如今谋反的话都说出来了,更是闹得人尽皆知,竟然一句“被木里要挟”便轻松揭过了。 “池州之事,臣等只是奉命行事,陛下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吧。”刘璟道。 皇帝点了点头道:“改日刑部审理此案,你亲自去作证,征北军全歼了木里,此大功一件,待六王爷一事了结之后,朕自会重赏于你。” 刘璟道:“谢陛下。” 皇帝见两人都兴致缺缺,如今自己要说的话早已说尽了,便也不强留人,开口吩咐一旁的内侍道:“将盒子拿来。” 内侍闻言便取了一个木盒过来,皇帝拿过木盒递给柳岸道:“你长这么大,也没送过你东西,这个给你,好好收着。” 柳岸闻言心里便有些膈应,但皇帝给的东西,总不能说不要。于是他十分不情愿的接过盒子,心道大不了回家路上便丢了了事。 谁知皇帝竟然看穿了他的心思,开口道:“御赐之物并非等闲,须得好好保管,如有遗失或毁坏,可是杀头之罪。” 柳岸闻言只得谢恩,不情不愿的将盒子抱在怀里。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送的东西也送完了。皇帝又着人送了两人出宫,一路上柳岸抱着那烫手山芋一般的盒子,一言不发,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 待上了马车,柳岸便将盒子放到了一边,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你不好奇他送了你什么东西?”刘璟问道。 柳岸抬眼一看刘璟,道:“他什么时候找你说过宅子的事?” 刘璟闻言一挑眉道:“没多久之前,我正想着告诉你呢,倒是被他抢了先。” “没多久是多久?两个月之前?”柳岸问道。 刘恒远过世一个多月,皇帝自然不可能是这段时间说的,那便只能是他们回京城之前,这么一算,可不得两个月之前?没想到刘璟这么能瞒! “你们去西辽的时候。”刘璟有些心虚的小声道。 那该是三四个月前了吧! 刘璟竟然一直瞒着不曾提及过。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完了,媳妇要发飙,怎么办?在线等……急!!! 皇帝:呵呵……来自单身狗的报复!(←你并不是单身啊!) 第83章 马车驶过街巷,柳岸透过车帘往外一看, 当即吩咐车夫停车, 继而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跳下了马车, 刘璟见状只能跟着下去。 此地虽临街却并不热闹,周围并无商铺行人, 只有一座冷冷清清的院落, 如今闭着宅门看上去便有一种久无人居的感觉。 那宅子的门楣上, 写着杨府二字。 柳岸提步便欲上前,却被刘璟一把拉住。柳岸转头看他, 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怒意,刘璟心知对方定然会生气,倒也不意外。 但此时显然不是该置气的时候,他低声哄道:“是我不好,回去我同你解释。” 柳岸却望着杨府的方向,面上的愤懑十分明显,但终归是选择了隐忍,继而挣开刘璟的手, 自己转身上了马车。 刘璟从未见过柳岸这般与自己置气, 当即也不知该如何哄, 只是默默的坐在旁边,只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柳岸的性子从来都不是软弱可欺的那种, 只是因为为人聪慧,经常懂得避其锋芒,所以当面与人冲突的时候较少。但是面对刘璟, 莫说是当面冲突,就算是小别扭也几乎不曾闹过。 像今日这般生气,就更是头一遭了。 “这盒子倒是挺精致。”刘璟没话找话道。 柳岸一听他提起盒子,脸色越发不悦。 “喜欢便送你好了。”柳岸没好气的道。 刘璟忙道:“你不打开看看?” 柳岸瞥了一眼放在旁边的盒子,当真便顺手打开了,却见里头放着一枚幼童手掌那般大小的玉佩。 那玉佩成色上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不过玉佩上却并未雕刻繁复的纹饰,只在周围用线条简略的描了边,又在中间刻了字。 柳岸一见之下愈发不高兴,这玉佩岂是能随便送人的?尤其是皇帝还对杨敏行有过那样的心思,如今却送自己此物,实在是越想越觉得不痛快。 刘璟眉头微皱,继而将玉佩拿起来看,只见中间刻的字是篆体的“如朕亲至”。刘璟当即也来不及计较为何此物不是金制而是玉制。毕竟这不是一块玉佩那么简单,简直就是如同尚方宝剑一般的信物啊! “他倒是真大方。”刘璟将那字拿给柳岸看,又道:“驻守京郊的两万护城军,平日里只有陛下可随意调配,他给了这个信物,意味着你有调配这两万人马的资格。” “他疯了吗?”柳岸惊讶道。 刘璟却望着少年道:“不生我气了?” 柳岸扭头不再看他,沉默着不愿再说话。 刘璟见状忙解释道:“平白无故的,你若不想逼宫,自然不会去随意调配这些人马。他给了这个玉佩,是在向你示好,表明他会保全你。” 柳岸在京城毫无根基,刘璟与守城的禁军和京城其他武将又素来疏远,他们单凭一个玉佩就算是调动了护城军,也不会真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皇帝此举无非是送个大礼给柳岸,一来示好,二来安他的心。但柳岸想不明白皇帝这么做的原因,毕竟那年秋猎的时候,皇帝表现的十分消极,而且打定了主意不让柳岸的身份暴露。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4 如今却一反常态,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到了帅府柳岸跳下马车,也不管刘璟,径直朝府内快步行去。刘璟抱着那装着玉佩的盒子,又给宫里派来的人打了赏,这才急急的跟进去。 柳岸回去的时候,见玉竹正在院里摆弄草药,而刘伯叔则在一旁拿着剪刀将草药剪成小枝,看上去十分认真。 自从刘恒远过世之后,刘伯叔仿佛沉默了许多,原本就不怎么开朗的性子,变得越发沉闷。柳岸与他本没什么交情,便也懒得去找他说话,只是碰上的时候会打个招呼。 “这是什么药?”柳岸走过去随口问道。 “这是去火的药,你要是火大可以拿点煮了水喝。”刘伯叔道。 柳岸闻言倒真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火大,可以考虑取一点回去。 玉竹笑了笑道:“这种药材药力很弱,平日里拿来泡水喝,既能改善清水的寡淡,又能降火。之前贺将军过来找我,说让我弄一些分给将士们,去去火。” 春天确实是容易火大,贺庆倒是想的周到。 “那给我弄一点吧。”柳岸道。 刘伯叔抬头看柳岸,问道:“陛下有没有说让你们什么时候走?” 他还惦记着随刘璟去北江的事情,虽然之后一直未曾提起,但心里始终都盼望着刘璟能答应。 “暂时还不知道,应该快了吧。”柳岸道。 刘伯叔有些失望,但随即看到了柳岸身后之人,眼睛不由微微一亮,似乎想说什么,不过终究只叫了声“哥”便闭口不言了。 “嗯,好好跟着玉竹学。”刘璟说罢将目光移向柳岸,道:“柳岸你跟我来一下,有事找你商量。” 柳岸心里正气着呢,但当着玉竹和刘伯叔的面,终究不好驳了刘璟的面子,于是只得转身随他进屋。 刘璟随手反锁了门,将那碍眼的盒子丢到一旁的桌上,开口道:“那件事我不该瞒你,但我原本是想着等事情有了结果再告诉你的。” “什么结果?”柳岸问道。 “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沧海盟的事情吗?”刘璟道:“之前我答应过你,把报仇这件事情留给你自己解决,但是沧海盟的势力太大了,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渗透或者铲除的。” 他倒不是不相信柳岸,只是等柳岸自己做到这一切的时候,恐怕不是一年两年就能解决的。可是如果刺客的事情不解决,他便需要整日担心柳岸的安全,这样的煎熬他受不了。 “我知道你可以等,我也劝过你不要着急。”刘璟道:“但那个时候我摸不清楚陛下的意思,所以不敢明着和他较劲,后来我得知他并非对你不念旧情,所以我……” “旧情?你说的是哪门子旧情?”柳岸道:“谁稀罕他念旧情?你不觉得他所谓的旧情很恶心吗?” 刘璟耐心的道:“柳岸,我知道你怪他,可是我不在乎这些。我只知道,我要尽我所能的保你周全,任何能威胁你的人,只要我力所能及,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 “所以你就背着我和李勤达成了协议?”柳岸道。 刘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开口道:“我没有办法除掉沧海盟,但是他有办法把当年杨家灭门案的事情抹掉,所以我愿意和他合作。” 只要在沧海盟内部抹掉了杨家灭门案,那么将来沧海盟便不会再管柳岸的死活。所以如今,皇帝不需要再要求柳岸继续隐藏身份,刘璟也算是除了心头大患。 “你的交换条件呢?”柳岸问道。 “李勉。”刘璟道:“当时陛下尚未想清楚是要李勉活着还是要李勉死,但是我答应了他,无论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都会一力促成。” 柳岸闻言心里不由一凉,暗道这个皇帝的心思倒也不如看起来那般简单。李勉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个优柔寡断的哥哥,曾经真心想要过他的命。 “柳岸……你还怪我吗?”刘璟问道。 “我有点怕你。”柳岸道:“我觉得我可能并不了解你。” 刘璟闻言眉头一皱,道:“我早就料到你会生我的气,所以才迟迟没有告诉你,不过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同我商量,或许我不会拒绝。”柳岸道。 刘璟一怔,不由有些语塞。他没有想过,他甚至都不觉得此事需要征得柳岸的同意,柳岸说自己不了解他,他又何尝彻底的了解柳岸? “对不起,此事怪我,你若是不高兴,怎么对我都行。”刘璟道。 柳岸苦笑:“我能怎么对你?明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危,才偷偷去和李勤做交易,即便知道这样我会不高兴,可你还是做了。难道让我怪你太在乎我吗?” 刘璟闻言不由松了口气,这是不生气了? “但是,我家人的死,与李勤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做这些事情,无论是出于内疚还是出于旧情,都无法弥补他当初那个愚蠢的决定。”柳岸道:“我无法原谅他,也不会接受他廉价的弥补。” 刘璟闻言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柳岸又道:“这件事,还是要谢谢你。若非李勤插手,我在京城便始终要畏首畏尾,如今也不用怕被人认出来了,左右不会再有人来杀我。” 刘璟闻言却不敢接茬,总觉得柳岸话只说了一半。 果然,柳岸叹了口气后又道:“不过……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将来等我死了见到我父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杨家的无妄之灾都是因为李勤心血来潮的一个念头。而我能安然无恙的活在人前,倒要多亏了李勤的帮衬。” “柳岸……”刘璟伸手想去握柳岸的手,却被对方轻轻避开了。 柳岸道:“让我冷静冷静吧。” 刘璟只觉得心中一空,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他太想当然了,他想过若是柳岸生气怪他,他总能有办法哄好对方,大不了面子也舍了,倒还不至于搞不定。毕竟柳岸从来不曾与他有过什么冲突,向来都顺着他的意。 可是,他唯独没想过柳岸压根不怪他。可这不怪,却比怪更麻烦。这样超出预料和掌控的事情,让刘璟觉得有些惶恐。 当夜,柳岸搬出了刘璟的房间。刘璟心虚,连阻拦的勇气都没有。更让他觉得不安的是,柳岸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怪过他,甚至连冷言冷语都没有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夫夫第一次冷战! 第84章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5 六王爷李勉私自屯兵意欲谋反一案,很快便开审了, 主审的刑部官员是皇帝亲自任命的, 而且象征性的派了自己的亲信一同陪审。 作为这次平息此事的征北军主帅, 刘璟自然是不能缺席。 不过刘璟倒也没什么压力,早前已经得了皇帝的吩咐, 知道李勉这一遭又要有惊无险, 皇帝多半还是不打算处置对方的。 刘璟一早便穿戴整齐出了帅府, 柳岸虽依旧与他同住一个院落,却有些刻意躲着对方, 直至刘璟出了帅府之后他才出门。 不过柳岸没想到,刘璟前脚刚走,帅府便来了访客。柳岸接过府兵递过来的门帖一看,来访的竟然是当朝太子少保潘文杰。 柳岸着人将潘文杰引到了前厅,自己换了武服才去见对方。 许久不见,潘文杰倒是没什么变化,大概是年纪又长了些,整个人倒是比秋猎一见时更显沉稳。 “杨将军, 许久不见, 别来无恙啊。”潘文杰原本便长得身份周正, 再加上生来便有几分贵气,如今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挂在脸上, 看上去倒颇有几分养眼。 不过柳岸可不是个在意旁人皮相的人,他只看了潘文杰一眼便带着几分疏离的道:“今日是六王爷一案开审的日子,潘少保应该知道吧?” 潘文杰道:“不瞒杨将军, 在下是特意避开刘璟来找你的,只因机会难得,所以不愿错过。” 柳岸闻言心里便有些不悦,一来对方一口一个杨将军,一再强调自己知道柳岸的身世,二来对方避开刘璟来找他,虽然并非他授意,但也让他有一种自己背着刘璟与人来往的错觉。 “潘少保有话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柳岸道。 潘文杰没得柳岸好脸色,却也不恼,依旧面带笑容不疾不徐的道:“那年秋猎,我没打招呼便利用你,的确是唐突至极。不过我的目的你至今也应该清楚了,我们既然有着共同的目标,为何不联手呢?” “潘少保说的共同的目标,我不太明白。”柳岸道。 潘文杰收敛了笑容,径自去将门合上,而后压低了声音道:“你心心念念想要为杨家满门报仇,而如今你已经知道了你的仇家是谁。而我的目的也不怕告诉你,如今梁家势大,且梁太师一直与家父不和,长此以往,若我们不对梁家动手,梁家也必定会对我们动手。” 柳岸闻言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殊途同归?” 潘文杰:“难道不是吗?” 这个殊途同归倒也确有几分道理。潘文杰当初的法子是想利用自己刺激皇帝,让皇帝自己出手解决梁家,却没想到皇帝并未动摇。 如今柳岸已然不是当初那个毫无身份的士兵,潘文杰前来找他示好,倒也是情理之中。 “我在朝中毫无人脉,原先连面都不敢露,即便如今比从前稍好了些,不需再整日提心吊胆,可与你联手……呵呵,莫非你还让我去动摇陛下的心思?”柳岸道。 潘文杰见柳岸面露讥讽之意,忙道:“杨将军,当日秋猎之事确实是我唐突,请你海涵。但今日,我万万不敢有唐突杨将军的想法。” 况且,皇帝对柳岸虽然宽容,却并未因为这张和杨敏行相似的脸,而失了分寸,可见潘文杰先前的法子压根就不可行。 “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值得你跟我合作的?”柳岸问道。 潘文杰道:“梁太师的儿子梁广文,连续四年任豫州刺史,手里掌着豫州的兵权。可惜他并不像他老子那么本分,这四年来,在豫州留下的把柄足以让他喝一壶的。”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柳岸道。 “这马蜂窝已经悬在那儿了,只要找个人去捅一下便万事大吉。可这个去捅马蜂窝的人,既需要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将,又需要是个干干净净的外人。”潘文杰道。 柳岸笑了笑道:“你想让我去?” 潘文杰道:“豫州辖内,正缺一个太守,朝中近期会派人去,而这位太守,正需要一个都尉同往任职。都尉一职并不起眼,任免一事兵部便可自行做主,你如今虽然军籍在征北军,但若你愿意,随时可脱离。” “你要我脱离征北军,去豫州辖内做都尉?”柳岸失笑道:“即便都尉的任免不需要经过陛下,但他总会知道此事,到时候你不怕把你在兵部的钉子都拔了?” 潘文杰闻言却并不紧张,反倒神色十分泰然自若。柳岸心念急转,当即便有些吃惊,潘文杰能把自己牵进去,是不是意味着料定了此事会得到皇帝的默许? 难道皇帝自己也打算动梁家了? 若当真如此,便可以解释为何皇帝会与刘璟合作,帮自己解决了沧海盟的事情,而后竟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还要把杨家的老宅赐给自己。 “你就不怕梁家一倒,接下来就是潘家?”柳岸问道。 潘文杰一笑道:“我们没有别的路可选,不是吗?” 身在局中,哪有人能全身而退? “我也想亲手扳倒梁家,可我不能为此不择手段。征北军与我而言很重要,我不可能轻而易举的离开。”柳岸道。 不能轻而易举的离开,并不意味着不能离开。潘文杰闻言倒也没有着急,只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你慢慢想。” 潘文杰心知柳岸对自己没什么好感,话说完也没打算逗留,便匆匆告辞了。 柳岸一个人待在前厅愣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什么也想不明白。 这么久以来,他做梦都想将杨家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可如今得知了一切真相,也有了报仇的机会,他却丝毫没有如愿以偿的快慰。 杨家的灾难,是梁太师一手主导的,可若要深究,皇帝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他能杀了梁太师全家,可他总不能杀了皇帝吧? 如今潘文杰将报仇的机会送到他手上,可这个机会追究到底,竟然还离不开皇帝的授意。 时至今日柳岸才意识到,他想报仇一事,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不可能彻底完成的目标。 当初李勤在猎场见到他的时候,既没有偷偷处决他以绝后患,也没有因他而勾起对杨敏行的愧疚,继而动梁家,说明李勤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面对真相的时候,柳岸反倒是有了更多的无能无力。 柳岸现在有些后知后觉的理解了杨敏行当初离开京城的决定,或许是为了避开李勤,可当中又有多少原因是对官场的厌烦呢? 一个皇位,害的李勤兄弟相残,最终做到那个位子上了,却成了孤家寡人。 而梁太师将女儿嫁给了皇帝成了国丈,可皇后不得皇帝宠爱,终日独守空房,恐怕到死也就是在四面红墙中蹉跎了。 权力之争,从来没有赢家,所有人都是输家。 六王爷拥兵谋反一案,很快便有了结果。正如皇帝那日对刘璟所说的那般,六王爷一时糊涂被木里利用,这才做了错事。 好在六王爷心怀忠君之思,并未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只是喊了喊谋反的口号罢了,池州兵并未正式与征北军冲突。 刑部主审将这个结果呈上去之后,皇帝做出了痛心疾首的样子,最终却只轻描淡写的判了六王爷软禁一年的责罚。而后又责令池州的一万五千人马充公,打乱后编入池州军一部分,剩下的则编入北江的地方军队,用来固守北防。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6 象征性的罚了六王爷,自然还要奖励刘璟和征北军一番。 木里这些年时常在北防作乱,虽然人少,但指哪儿打哪儿的劲头却十足烦人,皇帝早就对其恨之入骨了,如今被征北军全歼,倒是让整个大余朝中都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当日作为先锋的柳岸和另外一名将军都连升两级,作为主力的杨峥也升了两级,一跃成了可独自统领一军的正将。 而刘璟作为征北军的主帅,统领有方,直接升为了二品的镇北大将军。以刘璟的资历和年龄来看,当朝的武将可以说是无人能及了。 皇帝做的决定,自然没有人会有异议。 不过刘璟如今最关心的事情,皇帝却只字未提,那就是征北军的帅印是否由刘璟接掌?此事一直像一块悬而未决的大石压在刘璟头上,只要一日不落下来,刘璟那口气便不敢松懈。 不过,既然皇帝不提,他便不可能询问,于是此事便只能继续搁置。直到皇帝甘心让他接任刘恒远的主帅一职,或者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来代替刘恒远。 但是,显然朝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而皇帝不肯提及此事,便意味着他并不那么信任刘璟。 刘璟回到帅府,同来的还有宫中来宣旨的内侍。柳岸出来接了圣旨,又领了赏,待将人送走后,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他心里一直纠结着潘文杰提及的事情,是以并未觉察到刘璟的异样,倒是刘璟先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宁的,于是忍不住问了两句。 柳岸未及多想,刘璟一问他便随口问道:“若是我要离开征北军,依照惯例,军籍该落到何处?是兵部吗?” 刘璟闻言一怔,当即眉头一拧,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离开征北军?你离开征北军去哪儿?” “我还没决定呢,就是先问问你。”柳岸道。 刘璟闻言眉头却皱的更紧了,没决定,便是说已经开始想了。 柳岸竟然想要离开征北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搞点事情…… 另:完结倒计时…… 第85章 两人一连数日的冷战,今日终于爆发了。 柳岸虽然未曾想过真的听信潘文杰的建议, 但他心里的不平静却是真的, 尤其是如今他意识到为杨家报仇是多么难以实现的一件事情。 偏偏刘璟并不知道潘文杰来访一事, 只当柳岸突然说这话是依旧在跟自己赌气,于是便有些着恼。 他拧着眉头, 强压着心头的不痛快问道:“柳岸, 我一直不曾问过你, 你当初来帅府,入了征北军,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找个落脚的地方?” “有什么区别吗?”柳岸道:“若你不在这里,我自然不会来,可我来了也确实是找个去处啊。” 刘璟面色一黯,又问道:“所以一旦征北军不再是你唯一的去处,你便会随时离开?” “我没想过离开。”柳岸道。 “你没想过你会问我?”刘璟道。 柳岸此刻十分心烦意乱,但他不愿让刘璟误会,于是强忍着烦躁解释道:“整个大余除了这里,我还能有什么去处?我方才就是随口一问, 并没有打算要走。” 刘璟心知此事不宜继续纠缠, 忍住心里的不安和不痛快, 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无论将来你有什么想法, 只要是深思熟虑的我都愿意支持你。不过我不希望你一有不痛快就说要走,这样……” “我没说要走!是你自己想的我要走!”柳岸吼道。 相识以来,柳岸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刘璟说话, 于是两人四目相对,当即都愣在了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如何是好。 柳岸向来都对刘璟十分景仰,即便两人在一起之后,他对刘璟也未曾轻看半分,依旧将对方高高在上的放在心上。如今他脾气没控制住吼了对方,当即心里不由便有些难过。 “我真没想走,你在这里,你让我走去哪儿呀?”柳岸放软了语气道。 因为他在这儿,所以柳岸不会走。 刘璟闻言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咄咄逼人,心里的那些不痛快顿时便消散的差不多了。他与柳岸冷战的这几日,确切的说是柳岸不愿理理他的这几日,他才尝到什么叫抓心挠肝。 他真是希望柳岸不高兴就直接打他一顿或者找他大吵一架,可柳岸却偏偏闷声不吭的,就这么晾着他不理会。今日总算是说上话了,即便被柳岸骂一顿他也觉得值。 可他没想过对方竟然还借机表白了一番。 这小子真是……冷不丁就要撩他一把。 “那你会跟我一起过一辈子吗?”刘璟问道。 柳岸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有些不自在的道:“你说呢?” 刘璟不依不饶的道:“我想听你说。” 柳岸转开头,面上依旧还是有些不痛快的道:“不想说。” 说不说其实都不重要了,刘璟此刻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柳岸的心?他见对方不愿说好听的话,便退而求其次道:“搬回来住吧,想你了。” “过几天吧,老搬来搬去,别人该说了。”柳岸道。 “谁敢说啊?再说了,咱们又不怕别人说……”刘璟道。 他说着上前拉过柳岸的手,将对方的手包在自己掌中来回摩挲,只觉得心中十分踏实满足。只要对方能在他身边,哪怕只是这么看着,他也觉得十分幸福。 “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刘璟低声道。 “你已经道过好多次歉了,我又没怪过你。”柳岸道。 刘璟伸手摩挲着他光洁的额头,道:“没怪过我你还搬出去住,让我自己天天独守空房。” 不待柳岸回答,他又道:“但是那件事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不该瞒着你,明知道陛下他……”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7 “算了,我仔细想过,若不是陛下插手,以你我之力解决沧海盟的事情的确很难。虽然我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李勤出手帮了咱们很大的忙。”柳岸道。 他说帮了咱们而没有说帮了自己,这让刘璟心里不由一暖。柳岸的生死自然是他们共同的事情,万幸柳岸自己知道这点。 “我向你保证,往后所有事情都会和你商量……”刘璟说罢便微微倾身,在少年唇边印下了一个吻。 两人许久未曾这般亲昵过,都有些想念对方的身体。柳岸面上浮起一层红意,继而伸手搂住了刘璟的后腰。 就在刘璟再次打算吻上去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刘璟暗骂一声,而后帮柳岸理了理并未乱的衣服,这才冷声道:“进来。” “少帅。”贺庆进门道:“宫里来了人请你过去一趟。” “现在?”刘璟道。 贺庆点了点头:“来传旨的是侍卫,骑马来的,在外头候着呢。” 刘璟闻言心里不由一跳,他刚从宫里回来,便又被宣进宫,必然是有什么要是。而李勤命侍卫来宣旨,说明此事不容耽搁……是军情! “好,我知道了。”刘璟说罢伸手在柳岸肩上拍了拍,道:“如此紧急,多半是战事,你不要担心,在府里等我的消息。” 柳岸点了点头,悄悄伸手在刘璟手上用力捏了捏。 刘璟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人备好了马,他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宫里,直奔了议事的前殿,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早已聚了好几位朝臣。 其中兵部的几位管事的,和户部尚书都在。 “刘璟,这封军报你看看。”皇帝见刘璟进来,连招呼都没打,直接递了军报让他看。 刘璟拿过军报一看,大惊失色。 “赫南国对大余出兵?他们疯了吗?”刘璟道:“征北军的数万大军都驻守在北江,附近的柳州和梁州随时都可以调兵过去,他们就算是倾全力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吧?” 一旁的兵部尚书开口道:“赫南国一直与大余有口头协定,昔年他们的大王子亲帅主力被刘太傅打得找不着北,后来刘太傅饶了他性命,他便发誓只要刘太傅驻守北江一日,他便不会带兵来犯,如今……” 如今刘恒远过世,这约定便不作数了。 “装什么正人君子,无非是趁人之危,真当我大余朝没有良将了?”一旁的兵部侍郎道:“依我看,刘将军若是出马,照样揍得赫南国找不着北。” 刘璟闻言没有做声,此事除他之外的确没有别的人选,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如今不过是皇帝下个命令的事情罢了。 “征北军的粮饷都没问题吧?”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此时户部尚书开口道:“回陛下,征北军这几年一直戍边不曾回京,粮饷都是依照份例,直接拨划给北江,所以即便是战时也与往常一样,无需另外筹措粮草。” 皇帝点了点头道:“此事也没什么商量的必要了,刘璟整装点兵尽早准备出战吧,届时梁州、柳州驻守的征北军都可随意调配,若是有必要,临近几个州郡的护城军也可调用。” 依照战报来看,赫南国出兵后的确打了北江一个搓手不及。只因赫南国并非与北江隔江相望,而是在临江上游,中间只隔着几个不成规模的游牧部族。 而这次赫南一举吞并了两国之间的小部族,因此轻而易举的便打到了北江的地界。 “大夏没有动静?”刘璟问道。 “急报中并未提及。”皇帝道。 若是大夏不掺和还好,若是大夏也动了手,那情况当真是十分危机了。 临江穿过赫南国的境内向东流去,到了北江地段,将北江和大夏以及两辽等国分开。也就是说,撇去几个小部族不说,临江以南的赫南国与北江几乎接壤,而临江以北的赫南国与大夏接壤。 兵部尚书此刻开口道:“早前大夏与咱们僵持了那么久,若是赫南要与大夏联手,必然早就动手了,应当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才出手。” 众人闻言都觉得有理,但担心却依旧是有的。 此事毫无悬念,最终还是落到了刘璟头上。只是皇帝自始至终都只是说暂时让刘璟担任主帅,却丝毫没有提及让刘璟接掌征北军之事。 此事虽说听起来是一个道理,可暂时担任主帅意味着战后便要归还帅印,而接掌帅印,依照大余朝的惯例来说,若是主帅不犯大错,便要长久的执掌这支部队。 很显然,皇帝对于让刘璟接掌征北军主帅一事,尚未下定决心。 众人议完事已近黄昏,刘璟从议事厅出来后没过多久,便在临近宫门的地方遇到了潘文杰。 潘文杰显然早已等候多时,见了刘璟忙迎了上去。 “潘少保有何贵干?”刘璟问道。 潘文杰笑了笑,道:“劳烦少帅回去给杨公子带个话,就说兵部的事情已经打点好了,要他尽快考虑清楚。” “兵部的事情?”刘璟不解道。 “今日一早我去拜访过杨公子,对他提及豫州有个闲差,若是他有意要去我便去兵部打个招呼。”潘文杰道:“没想到下午便遇到了侍郎大人,此事便解决了。” 豫州……闲差? 刘璟心念急转,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了潘文杰话中的意思。梁太师的儿子在豫州当差,这恐怕不是巧合。怪不得柳岸今日会问出那样的话来,原来是潘文杰搞得鬼! “他除了征北军,哪儿也不会去,有劳潘少保记挂了。”刘璟冷冷的道。 潘文杰却正色道:“此事就算不让杨公子去,结果也是一样的。我这么做虽然有私心在,可不得不说,这是杨公子难得的机会,他若是不去,恐怕杨家的仇这辈子也没机会自己报了。” 柳岸总不能去弑君然后再杀了梁太师吧! 这么一想,好像除掉梁太师的儿子,继而撼动梁家在朝中的地位,竟然是柳岸唯一能名正言顺做的事情。 “你好好想想再替他决定吧,该做的我都做了。”潘文杰说罢便走了。 刘璟立在原地待了许久,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十分难受。北江情势危急,他不得不走,可柳岸……难不成真要让对方去豫州? 回家的路上,刘璟的心便越来越沉,只觉得面对柳岸时,心里难过的厉害。 他一早决定与皇帝合作解决沧海盟的事情时便已经想过,柳岸想要亲手报杨家的仇是不可能的。 一来柳岸不会弑君,二来柳岸不会雇凶灭了梁家。既然如此,所谓的报仇便不可能真的实现。 连刘璟都能想到的事情,柳岸那么聪明,必然也想到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8 刘璟心中万般心疼,只恨不得亲手替柳岸杀了那些对杨家有亏欠的人,可他又实实在在是无能为力。 第86章 刘璟回到帅府之后,便找了贺庆等人一起商讨了出发去北江一事。 好在如今杨峥等人都在北江, 即便赫南国大举进攻, 一时之间北江倒也不至于失守。只是主帅不在, 终究军心不稳,刘璟还是要尽快回去才好。 众人商定几日后出发, 便各自散去。 此时已经入夜, 刘璟却依旧待在前厅不愿走。贺庆毕竟跟着他久了, 大概能看出他有心事,便待众人散去后留了下来。 刘璟看他欲言又止, 便开口道:“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何没叫柳岸一起过来?” 贺庆点了点头道:“柳岸心思细密,虽然上阵未必能及上旁人,但论谋略和眼光,都远远在我和杨峥之上。少帅向来都很重视他,这次为何避开他?” 刘璟叹了口气道:“如今兵部给他派了个闲差,只要我允了他便可以脱离征北军的军籍,而入主兵部。” “啊?”贺庆闻言大惊:“为何要做此安排?” “那个闲差是去豫州做都尉。”刘璟道。 贺庆愣怔了好一会儿, 终于反应过来, 开口道:“梁太师的儿子是豫州刺史, 我听说他这两年不太沉稳啊。” 刘璟点了点头,贺庆心里明白, 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刘璟回到住处的时候,柳岸房里依旧亮着烛火。他走到门口刚要敲门,发现门并未关紧, 显然是特意在等着他。 刘璟推门而入,屋里柳岸正在亮处坐着,手里拿着把刻刀,另一只手里攥着一块玉石,正在刻东西。 “这是在干嘛?”刘璟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目光落在柳岸修长的手上,表情有些暗淡。 柳岸手里的动作不停,甚至都没抬头看一眼对方,神情十分专注的道:“刻个私印送你。” 刘璟凑过去看了看,那章的一侧,璟字已经写了大半。他伸手往怀里一摸,摸出了一枚印章,开口道:“你看这是什么?” 柳岸抬头一看,那印章似是有些眼熟,片刻后才想起来那是自己在漓州遗失的那枚。 “这是我为自己刻的第一枚私印。”柳岸伸手拿过那印章道:“出事前我一直都带在身上,没想到竟然被你捡了去。” 刘璟拿回来放回自己怀里道:“往后我就不离身了,一直戴着,不打算还你了。” 柳岸笑了笑,不置可否,继续拿起刻刀道:“我先把这个刻完,已经快好了。” 刘璟伸手按住他的手道:“别忙活了,回头再刻吧,咱们干点别的。” “不想干别的。”柳岸故意忍着笑道。 刘璟却不容置喙的取下柳岸手里的刻刀,借机扣住柳岸的手攥在自己掌心,目光温柔的望着眼前的人。 柳岸也有些想对方了,尤其是两人最近又是冷战又是闹别扭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用最为亲密的方式来弥补两人之间的那点冲突和不愉快。 刘璟望着柳岸含笑的嘴角,心中不由情动不已,倾身便在柳岸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柳岸任由他亲吻自己,片刻后气息有些微喘的道:“我先去洗个澡。” “我陪你一起。”刘璟说罢又搂着柳岸亲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拉着对方去了浴房。 两人曾经都有过为对方洗澡的经历,不过正式共浴还是头一遭。虽然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情,柳岸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脱/了衣服钻到浴桶里便不出来了。 刘璟将另一个浴桶推到柳岸旁边,然后浸到里头,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彼此相对,炽热的渴望和情/欲都写在脸上。 “过来让我亲一下。”刘璟说罢伸手搂过柳岸的脖颈,两人隔着浴桶依偎在一起,柳岸十分配合的扒在浴桶边缘和刘璟亲吻。 一吻结束,刘璟突然将另一只手从水里拿出来,将自己的拳头举到柳岸眼前,开口道:“猜猜里头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柳岸笑道:“你逗我的。” “猜错了。”刘璟说罢张开手掌,里头竟放着一枚小小的方印。 柳岸伸手拿过方印一看,隐约看到上头是个璟字,心里不由一喜道:“送我的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算是送你的定情信物吧。”刘璟道。 柳岸心道都这个时候才说定情信物,未免太晚了些,不过他心里依旧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正式收到刘璟送自己的东西,而且上头还写着对方的名字。 “这枚方印你务必好好存着,我麾下所有的将领,凡百夫长及以上职位的人,都认得这个信物。”刘璟道。 柳岸一怔:“这私印是你的兵符?” 刘璟点了点头:“不算是,但关键时候可以作调遣之用。” 柳岸当即将那印章攥在手里,心里觉得十分熨帖。他倒是没打算真去调遣刘璟的人,但刘璟把这个给他,却代表了极大的信任。 “今天你去宫里是什么事情?”柳岸问道。 刘璟目光一黯,道:“回头再说,先做点别的。” 柳岸被他撩拨的也有些心猿意马,两人草草的洗完澡从浴桶出来,刘璟便按着对方在浴房的矮榻上做了一次。 浴房原本就水汽氤氲的,气氛十分暧昧,刘璟又憋了许久,因此做了一次还觉得不尽兴,哄着柳岸要再来一次。 “有点冷,回房再做吧。”柳岸道。 刘璟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找了布巾把柳岸包起来,就这么把人抱回了房。 好在这会儿夜深了,也没人看见,不然柳岸指不定要怎么不痛快呢。平日里在人前他连和刘璟牵个手都不愿意,只会在没人瞧见的时候才会和对方亲热。 回房之后,刘璟直接把人扔在床上,俯身又压了上去。柳岸却伸手撑住他的胸膛,问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恩公,我没想撩你_119 刘璟一怔,也不回答,倾身便要吻他。柳岸侧头避过,道:“你先说,你不说我心里不踏实。” 事已至此,刘璟若是再隐瞒,事后便不好哄人了。于是他开口道:“我想过了,这次你不要和我去北江了,你去豫州吧。” 柳岸闻言怔怔的看着刘璟,片刻没说出话来。 “你别生气,也别多想。此事我反复的斟酌过,豫州之事无论你去不去都是同一个结果,可你去了,终究是你亲手做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刘璟道。 柳岸没有说话,嗯了一声。 刘璟又道:“等你把那边的事情做完,还可以来北江找我,征北军的军籍给你留着,兵部那边我会去打招呼的。” 柳岸闻言心里突然有些难过,声音闷闷的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杨家的仇,我报不了。” “当然不是。”刘璟起身,抱着柳岸坐起来将对方圈在怀里道:“你若是单单想报仇,就算是杀了梁家全家老小,也不是不能,可你若是真那么做了,你父亲在天之灵却未必会觉得欣慰。” 刘璟伸手在柳岸背上轻轻拍着,道:“你若是报了仇却把自己毁了,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你能好好活着,能出人投地,就是对梁家最大的报复。” 柳岸心中无限悲凉,同时却又觉得十分满足。虽然知道刘璟的话不过是为了哄他心宽,可仔细想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是死于执着?他当然可以执着报仇,然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若是真那么做了,他才是真的无颜去见自己的家人。 “你什么时候去北江?”柳岸突然问道。 “后天一早。”刘璟道。 柳岸道:“那我若是去了豫州,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 “很快,豫州的事情解决了,你可以来北江找我。若是北江的事情先解决,我也可以去豫州找你。”刘璟道:“豫州去北江,比从京城去还要近许多,快马加鞭也不过两三日的路程罢了。” 柳岸闻言心里终于好受了一些,抱着刘璟在他脖颈处亲了亲。刘璟见他不似先前那般失落,心里那痒痒的念头便又冒了出来,于是便抱着柳岸又酣畅淋漓的做了一次。 直到两人都累了,这才抱在一起睡去。 两日后,刘璟一早带着人启程回北江,而柳岸拿着兵部的调令,随着新上任的豫州太守一起前往豫州任职。 刘璟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遣了自己的四个亲随跟着,算是充作柳岸的贴身护卫,免得路上或者到了豫州柳岸受委屈。 北江,如今正打得如火如荼。 赫南这次瞅准了征北军没有主帅的空挡,看来是打算一蹴而就,用最大的兵力突破北江的防线。 赫南国几乎是举国兵力倾巢出动,因此一上来便势头迅猛。沈世年在前几天的交锋中受了重伤,险些便丢了性命。 杨峥一直坐镇未曾出战,但承受的压力却着实不小,他已经连着数个日夜未曾好好睡过觉了。连带着金路生都跟着他熬了好几天。 但他心里知道,只要等到刘璟来,用柳州的兵力作为补充,他们便能很快扭转胶着的战局。 “杨将军,北江城的百姓如今有很多都往南逃了,若是这么继续下去,恐怕百姓之中会有流言,不利军心。”负责城内巡视的士兵来报。 杨峥简直头大,压根想不到该怎么解决百姓溃逃之事,只得开口道:“城南的城门关紧了,别让他们再进进出出的了,打仗也没个打仗的样子。” “另外,派一队人马在城南巡逻,防止他们潜入城南危害到难逃的百姓。”杨峥道。 士兵闻言忙应声而去,杨峥转身刚要对一旁的金路生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第87章 杨峥骤然昏倒,金路生着实吓了一跳, 当即将对方抱到榻上, 然后找人去请了军医来。 金路生倒是难得机灵了一回, 怕杨峥病倒的事情传出去会影响军心,因此没有大肆宣扬, 只叫了军医然后通知了另一名参将。 因为北江的战事吃紧, 刘璟又不在, 所以杨峥这几日压力非常大,再加上休息不好, 因此他骤然累倒旁人倒也没有多想。 但军医来了之后仔细一瞧,面色却骤然大变。 “先生,杨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妥?”金路生当即紧张的问道。 军医拧着眉头又耗了一遍脉,继而翻开杨峥的眼睛看了看,又捏着对方下巴看了看杨峥的舌头。 那名参将道:“如何?” 军医面色凝重道:“若老夫没有看错,杨将军这并非疲累过度,倒像是疫症。” 此话一出,金路生和那参将的脸骤然便白了。金路生欲上前去查看, 军医忙伸手一拦道:“疫症一旦开始传染, 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又是战时,此事非同小可。” “那怎么办?能治吗?”金路生问道。 军医道:“这疫症倒不是不能治, 但前前后后需要有多个大夫来配合,已经发病的人需要尽快找出来隔离开,未曾发病的要严格预防, 否则……” 军医叹了口气,显然也有些急了。那参将一时之间在屋里来回踱步,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榻上的杨峥却轻咳了一声,转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金路生说着又要上前查看。 杨峥却撑着胳膊坐起来,厉声道:“你退后。” 金路生当即不敢再上前,眼巴巴的看着杨峥。杨峥面色比昏迷之时更加难看,如今看着有些蜡黄,倒像是病入膏肓了一般。 “王参将,劳烦你去找北江刺史,让他去找大夫来大营,提前控制疫症。记住,不要找北江的大夫,最好也不要找临近几个城池的,免得到时候城中也有了疫情百姓无人医治。”杨峥道。 那姓王的参将闻言点了点头,道:“大营里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疫症,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要早做打算才行。” 杨峥点了点头,道:“你派一队可靠的人负责由先生支配,提前做好打算,免得疫症爆发了手忙脚乱。” 王参将点了点头便去了,军医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拿着笔走到一边去开始写方子。 “路生,不怕啊,没事。”杨峥道。 金路生点了点头,想上前又怕惹杨峥生气。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0 杨峥道:“你与我走得近,先让先生给你熬一副预防疫症的汤药。然后让先生把治疗和预防疫症的方子给你,你带几个人去临城和池州,联系你爹合作过的几个药铺,多买一些药材回来。” “好!”金路生忙点头应着。 军医写了两张方子,给了金路生,又叮嘱了他几句。如今大营里染了疫症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只是尚未发作而已,他便让金路生先吩咐下去,把预防的汤药多熬一些。 尤其是接触过杨峥的人,都先喝了药再说。 金路生拿了方子还有些愣怔,站在那里盯着杨峥看,仿佛有一肚子话想告诉对方。杨峥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扯出一丝笑意道:“傻瓜,快去快回啊。” 金路生这才点了点头,转头撒腿就跑。 杨峥见他离开了营帐,突然松了口气,俯身趴在床边,骤然便咳了一口血出来。 军医倒不惊讶,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他拿了布巾裹住自己口鼻,而后取了一枚药丸给杨峥服下。 杨峥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双眼有些失神的望着大夫问道:“你老实告诉我,这疫症,有没有的治?” 军医迟疑了一下,但终究也没骗杨峥,而是开口道:“这疫症,我十几年前遇到过一回,来势汹汹,十分棘手。倒也不是治不好,只是……依我看还是尽快给京城去消息,让宫里派几名资历尚可的太医赶来。” 话已至此,杨峥心里便有了数。 “好在先发病的是我……咱们还能早做准备,劳烦先生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及时控制住疫症的蔓延,否则……大余恐怕要毁在这场疫症手里了……”杨峥说罢眼皮一沉,继而又昏迷了过去。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当天入夜的时候,北江大营便陆续有将士病倒。好在王参将找人一早做好了准备,及时将所有病倒的人都隔离了,而且熬了汤药让所有和病患接触过的人都提前喝了。 此事事关重大,即便想要瞒也不可能瞒的住,而且若要提前预防,就必须让全营的将士都做好防范措施。 北江刺史对于疫症一事十分重视,当即便联系了附近各州县,在各自做好疫症预防准备的同时,分别调拨了大夫去北江大营。 北江一时之间,草木皆兵。 战事未平,又起了疫症,当真是祸不单行。 而相对于北江的危机而言,豫州则十分太平。柳岸随着新上任的太守到了豫州之后,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寻常武官同在战场上厮混的武官的区别。 他从前跟着刘璟,虽然对方因着能力和地位到各处都备受关注和尊敬,但行伍之人对待上司的尊敬都极有分寸,基本上都是尊敬而不谄媚的态度。 可到了地方上就不同了,无论是太守还是都尉,都掌管着州府内的实际权力,而这些权力联系着上下各级,甚至关乎到每一个平民百姓的利益,所以十分复杂。 柳岸到了豫州的第一天,便见识到了什么叫曲意逢迎。按理说他原本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虽然领了都尉一职,但终究是个毛小子。 可偏偏他在战场上混迹了这么些日子,眉眼间难掩凌厉之气,倒是不敢教人小看。再加上那些个地方官吏都是看人下菜碟儿的主儿,在没弄清楚柳岸的底细之前,自然也不敢太过为难。 所以柳岸一到豫州,便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吹捧和逢迎。然而他跟惯了刘璟,早就习惯了行伍之人的相处方式,对于来自这些素味平生之人的热情,他实在是消受不起。 同来的太守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当夜趁着没人之时还开导了他一番。 柳岸倒也不至于真看不开,当即失笑道:“我这次来目标明确,完成了事情之后就走了,又不会久留,左右忍忍就过去了,无妨。” 太守没想到他这么直白,问道:“真不打算在豫州留一段?此事做成之后,你便可以直接升一级,若是好好表现,两三年的功夫便能取代我的位置,很多人可是奋斗个五六年都未必能做到这个位置。” “豫州这么太平,又不可能打仗,若是要我做太守,去北江倒是有可能。”柳岸道。 那太守闻言只觉得说不通,也不愿再和柳岸耍嘴皮子,道:“你也不用心急,此事不会拖得太久,之前的网都织好了,只要找准了时机,那伸手扯那么一下,就收了。” 柳岸点了点头,道:“收了我就能走了?” “等参奏的折子有了批复,兵部便会再给你下一道调令,你可以直接去北江。至于后面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太守道。 柳岸如今只觉得此事相当无趣,仿佛自己走这一遭就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不能报仇的遗憾一般,可当真走了这一遭,他却发现连报仇之事都变得有些令人费解了。 他就算是扳倒了梁家,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不过时至今日,他却有些明白了刘璟的用意。他来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损失,可若是不来,却难免留有遗憾。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是十分记挂北江,不知刘璟他们是否已经到了。 不过几日的功夫,北江大营的疫症便全面爆发了。倒不是所有人都染上了,而是在大营的各个兵种都多多少少的出现了病患。 好在军医提前做的防范起了作用,很多人都持续的喝着预防的汤药,因此幸免于难。 此时,大营已经被分为了好几个区域,感染了疫症的人分为一区,接触过病患的人分为一区,未曾接触过病患的人分为一区。 几个区域之间尽量不往来,衣食住行都自行解决,避免更多的感染可能。 在此期间,赫南的攻击并未间断。征北军原本没有主帅,都打的十分吃力,可疫症一起,非但没有怯战,反倒越挫越勇。 他们大概也恨透了赫南趁人之危的举动,誓要把赫南灭了才罢休。 但士气再高也架不住主将不在,如今领兵的将领都没有过多的指挥经验。若是刘璟在的时候,分配好了作战计划让他们执行倒是十分利索,可如今没人指挥,他们的实力也就只能发挥个五六成了。 刘璟到北江的时候,征北军赢来了一场大败。 更让人不安的消息是,战场上有许多将士当场便发了疫症,后来他们撤退的时候有很多人是直接扛着同袍回来的。 这一战大大挫败了征北军的锐气,可以想象,如果刘璟再不来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北江城就会被赫南国攻占。到时候再想夺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刘璟听沈世年汇报完北江的局势之后,沉默了许久。沈世年先前重伤,险些丧命,如今行动还有些不便,面色也依旧苍白的厉害。 可杨峥如今病重,沈世年作为刘璟的副将,不得不站出来。好在他因为养病,倒是侥幸逃过一劫,没有染上疫症,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杨峥呢,怎么样了?”刘璟末了才开口问道。 沈世年闻言面色一黯,道:“他是第一个发病的人,因此大夫给的方子有些……不太准确,再加上他之前劳累过度,身体原本便有些勉强,所以情况不太好。” “多不好?”刘璟又问。 沈世年道:“昨日早晨,大营里出现了第一个因为疫症而死亡的士兵,一直到今天早晨,加起来已经有十七个了,都和杨峥是同一天发的病。” 刘璟闻言没有再追问,心里却有了底。 “不过杨峥心志坚定,并非全无希望,只是……要看天意了。”沈世年道。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1 刘璟闻言只觉得十分恼火,这世上哪有天意可言,即便有的话,天意也是最不可靠的东西。可事到如今,除了看天意,他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个五六章完结…… 第88章 随着疫症的爆发,大营里每天都在死人, 从最初的每天十数人, 到后来数十人, 甚至渐渐接近百余人。 尽管疫病控制住了,但已经染上病的将士们, 却并不乐观。杨峥几次险些就要没气了, 金路生却不知从哪里弄得药丸, 一到对方快要没气的时候就喂一粒,倒是把命暂时吊住了, 可能不能挺过来却没人敢保证。 若是搁在从前,金路生早已急得只会哭鼻子了,可这次目睹杨峥在生死线上徘徊,他反倒没有乱了阵脚。 他每日早晚喝汤药预防染病,然后用布巾包着口鼻,不分日夜的守着杨峥。若是杨峥病情平稳的时候,他还要余出空闲去照顾旁的病人。 就这么折腾了几日,他自己倒是憔悴的生了病一般。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几日之后, 京城派来的太医到了北江。虽然没人知道太医的到来是否能为染病的士兵带来转机, 但总归是个希望。 与太医同来的,还有玉竹和刘伯叔。 据说京城得知北江的疫情之后, 当夜便征集了愿意前往的大夫,只要有意愿并且有行医资格的大夫及药童都可报名前往。 玉竹和刘伯叔跟着府里的大夫便一起来了。 刘伯叔一直未曾来过战场,他幼时并不勇敢, 又有些体弱,因此一直不曾习武。 再加上刘恒远因为痛失长子的缘故,对刘伯叔颇为疼爱,生怕这个小儿子也有什么意外,因此便将这个儿子当成闺女一样宠着。 可惜,刘恒远长年征战,对儿子的爱护终究是有限。而刘璟这个做哥哥的,向来爱舞刀弄棒的,与弟弟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久而久之刘伯叔便长成了现在的性子。 但是,刘伯叔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很向往父亲和哥哥的生活。他倒不是好战,只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至亲一直都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他在心里对刘璟的定义一直是“饿了吃敌人的肉,渴了喝敌人的血”,可他也知道这种想象是多么的可笑。 如今,他终于来了北江。可惜他尚未看到烽火连天,便先看到了生死边缘。 刘璟是在见到刘伯叔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弟弟来了北江,他原本有些怒意,但对方红着眼睛叫完“哥”,他便也怒不起来了。 刘伯叔一直想来北江,他原也不该拦着,如今既然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自己当心,记得喝汤药,早晚洗完澡之后再回去睡觉。”刘璟叮嘱道。 刘伯叔闻言拼命点头,生怕对方把自己撵回去。刘璟见他这般,心里又有些难受,难得冲刘伯叔笑了笑,这才匆匆离开。 玉竹帮刘伯叔把口鼻用布巾捂严实,而后又叮嘱道:“所有东西和人,我不让你碰你就不许碰,记住了?” “嗯,你不让碰就不碰。”刘伯叔道。 玉竹这才取了布巾捂到自己口鼻上,只留了一双眼睛和半副鼻梁在外头。他原本便有英武之气,如今只露出眉眼,整个人越发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 刘伯叔一个恍神,看着眼前的玉竹,只感觉自己都有些忘了对方曾经是什么样了。 昔日那个放下身段讨好恩客的玉竹,已经毫无踪影,刘伯叔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认识的可能压根就是另一个人,要不然怎么连一点影子都找不到呢? 若是凭良心说,刘伯叔倒是更喜欢眼前这个玉竹。面若冠玉,身如松竹,这才是玉竹本来的样子啊。 可是仔细再一想,从前的玉竹倒也与现在并非毫无相似。那个时候,刘伯叔像个毫无依靠的无知少年,内心敏感单纯,是玉竹给了他无数安慰和依靠,若在寻欢院遇见的不是玉竹,真不知道他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若是见着死人可不许哭。”玉竹又叮嘱道。 “会见到吗?”刘伯叔小声发问。 玉竹看了他一眼,眉眼间的硬朗之气稍缓,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道:“可能会见到,到时候你若是害怕,就躲在我后头,但是还是不许哭。” “噢,我不会给你丢人的。”刘伯叔道。 “我不怕你丢人,只是为人医者要冷静沉着,你若哭了难免扰乱旁人的心思,到时候耽误了救治,你又该自责了。”玉竹道:“那不得哭起来没完?” 刘伯叔眨了眨眼,小声道:“我知道了。” 玉竹看着他,颇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 北江的局势正胶着不前的时候,豫州的局势却水落石出了。既然局已经提前做好,想要收网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梁广文几乎都来不及挣扎,便栽了大跟头。 新上任的豫州太守,给京城上了参奏的折子,折子中提及,此次察觉豫州刺史徇私枉法并一举找到证据的人,是新到任的都尉,名叫杨柳岸,乃是前太子少师杨敏行之子。 此折一经奏禀,满朝皆惊,就连皇帝也在早朝上吓得面色苍白,几乎可以说是十分失态了。 杨家灭门一案先前惊动了整个大余,却不了了之。而后众人或渐渐淡忘或暗暗不平,可谁也不会想到,杨家竟还有一子得以存活,且此子并非庸碌无为之辈,而是之前便在朝中小有名气的忠勇将军柳岸。 柳岸终于又成了杨柳岸。 他原以为自己要隐姓埋名一生,却没想到终于有机会以杨家人的身份再次回到人前。 朝中关于柳岸的议论传的沸沸扬扬,先前柳岸舍命救六王爷一事又被人翻了出来,说他小小年纪便不畏生死,有其父遗风。 实际上,当朝许多年轻的官员已经不大识得杨敏行了,但先前杨家灭门一事太过轰动,再加上杨敏行在任期间的确风评极好,因此到了现在再被人提及,亦均是赞美和惋惜之词。 死者为大,人们向来不吝在人死后给予溢美之词。 而柳岸,在这场轰动之中,成了人们新的焦点。 这位忠勇将军曾在收复西辽之时,以良策击溃雇佣兵,不废一兵一卒便料理了两辽之间的纠纷,其人年纪虽小,计谋却当仁不让,实属难得。 池州一战,忠勇将军带兵深入勇做先锋,诱敌进入征北军包围,一举全歼了木里的雇佣兵,除了大余的心腹大患…… 柳岸昔日的战绩,被人纷纷拿出来反复议论,这位曾经引起过小小轰动的忠勇将军,如今引出了大大的轰动。 而这一切的源头,始于那一纸奏折。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2 梁广文因此而获罪,柳岸因此而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梁家因此大受打击,梁广文丢了刺史之职,而且徇私枉法的证据太多,几乎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梁太师不仅经受了爱子获罪的打击,还骤然听闻杨家有人活着,因此直接一病不起。 据说梁太师此后一连几个夜里噩梦缠身,非说有人要来找他索命,而后便病的不省人事了。当然此事是很久之后柳岸才从潘文杰口中得知的。 此事除了梁家之外,最受打击的人当属皇帝李勤。 那封折子里言明,柳岸多亏陛下照拂提携才能有了今日之境况,若非陛下曾谆谆提醒,要他忍辱负重,恐怕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言外之意,柳岸做的一切都是经过了李勤默许的。那梁家忽然遭此劫难,在众人眼里便成了皇帝主动出手整治。 虽然梁家在朝中大权在握的确跋扈了一些,可功过本就难以分割开来,梁太师于皇帝和朝廷都是有功之臣。 此举看在众人眼里,难免要觉得皇帝心狠手辣。更甚者,众人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觉。偏偏皇帝百口莫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默许了潘文杰借着柳岸的手去处理掉梁广文,原是想着一能削弱梁家的势力,二能借机弥补柳岸,减少自己的负疚之心。 可他万万不会想到,潘文杰和柳岸会合计了这么一出,生生把自己架到了火堆上,烧得他焦头烂额。 那日,下了早朝,李勤回到书房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般。自杨家被灭门那日起便缠绕着他的梦魇,如今骤然成了真。 他从书案的暗格里取了一副画出来,他将那画放在案上慢慢展开,双手抖得几乎失控。那画渐渐展开,显露出一个成年男子的样貌。 画中之人,一身蓝色广袖长袍,带着白玉发冠,面容栩栩如生,与如今的柳岸几乎一模一样,想来便是杨敏行无疑了。 李勤望着画中的杨敏行,一颗心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是更爱这个人,还是更恨这个人。 他一生求之而不得,却又偏偏亏欠了对方全家人的性命。他原以为这份歉疚要伴随自己一生,却不曾想柳岸会这么明晃晃的给了他一刀。 这一刀来的猝不及防,却正中心脏。 李勤突然发了狂一般,骤然将画像撕扯开来,画中人碎成碎片落了满地。李勤望着破碎的画像中杨敏行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心中一痛,跪在地上便想去将画像拼起来。 可破镜难以重圆,一切都已是覆水难收。 李勤跪在地上抱着一堆碎片痛哭不已,门外的内侍听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默默的在门口守着,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次日,一夜未眠的李勤批复了那封来自豫州的奏报。 几日后,豫州收到了那封奏报。 豫州太守看了那封奏报,啧啧称奇道:“如你所料,陛下允了你去北江出战之请,并且叮嘱,你乃杨先生之子,当要珍重稳妥,莫要有闪失。” 柳岸冷笑一声,道:“倒要多亏了他此前替我摆平了沧海盟之事,否则我永远也不敢站出来说我姓杨。那封折子就当做是给他的回礼吧,顺便替我父亲提醒他,为人君者当断不断到头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年李勤断不了对杨敏行的念头,所以才为杨家惹来了杀身之祸。后来李勤断不了对杨家的愧疚,所以小看了柳岸,这才有了今日。 “你是怎么想到这步棋的?”太守问道。 柳岸略一犹豫,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告诉对方。 太守失笑:“我还以为咱们在一条船上呢。毕竟,陛下那边我已经得罪了,将来咱们还不是都得靠着潘太保?” 柳岸闻言笑了笑道:“不瞒你说,到了豫州之后我一度十分茫然,只觉得此行自己像是个被人牵着线的木偶,即便是梁家当真因此受创,那也不算是我做的。” 柳岸骗不了自己,即便是经过他的手,可那的确不算是真正的为杨家报仇,甚至连出出气的程度都算不上。 “是豫州的官员提醒了我。”柳岸道:“他们知道梁广文要倒台了,便纷纷来讨好你我,以往站在他那一边的也都纷纷背叛了他。” “如今参奏梁家的折子往京城一递,证据确凿不容置喙,舆论自然会偏向另一方。而我借这个机会站在另一方的位置,也算是占了梁广文的便宜。”柳岸道。 太守点了点头道:“朝中舆论借机打击梁家,而这个案子又是你牵出来的。在这个时候你公布身份,朝中之人为了衬托梁广文的徇私枉法,便会下意识夸赞你的年轻有为。” 再加上之前杨家灭门一事,人们对柳岸会不由多处几分同情。从前那些事若是换做旁人,也就说说便过去了,可如今是柳岸做的,便会忍不住借机拿出来说道说道。 “左右我的身份已经不怕让人知道了,何不借机吓唬吓唬梁太师呢。”柳岸露出一丝冷笑,道:“只希望这个惊喜,陛下能喜欢才好。” 太守苦笑:“你做的这么绝,不怕没有退路?” 柳岸伸手摸了摸锁骨的位置,那里坠着刘璟给他的私印,凭借这私印,可调动刘璟的麾下。 而在大余的土地之外,刘璟还有五千人马。那批人马原是六王爷李勉作为交换条件送给他的,可刘璟早已用征北军的人替换掉了李勉的人。 再加上其中还有塔安的雇佣兵,这支几千人的队伍,完全可以在大余之外轻易找到生存之道。 这就是柳岸的退路,他和刘璟的退路。 实际上,刘璟将这枚私印给柳岸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然他不会极力要求柳岸来走这一趟。他只是怕柳岸有压力,所以没有明明白白的提醒罢了。但凭两人的默契,刘璟相信柳岸能意识到这一点。 只要柳岸想到了这一层,那他做什么都不需要有顾忌,惹恼了皇帝,大不了事后离开大余便是。刘璟尚在前线,不会有人敢动他,柳岸连后顾之忧都没有。 “现在看来,我有没有退路都不重要了。”柳岸笑道,他赌赢了。李勤的优柔寡断,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依旧毫无长进。 “是啊,没想到陛下竟然真的没有恼。”太守道。 柳岸冷哼了一声,道:“若非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优柔寡断,事情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一步。可见,我父亲并非所有事情都做对了,起码他扶植的这位君王,并不是很有资格。” 太守叹了口气,一时无言。但他对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少年,却愈发另眼相看。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竟能有如此的算计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实在是令人惊讶。 此人若是无人约束,来日恐怕在大余朝中会有着比今日的梁家更加可怕的地位和势力。 只是不知这少年,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计较潘文杰屡屡拿他当棋子的旧怨。 仔细一想,太守心里竟生出了些许担忧。他们这种在权利的夹缝中谋求生存的人,最在意的不过是前途二字。 潘家是他的前途,可潘家于柳岸而言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刘璟:媳妇儿 腹黑的样子好性感,想睡。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3 柳岸:躺平,我在上面自己动。 杨峥:快快快……病入膏肓不行了,快治我! 金路生:要不,试试双修看能治好不? 这章写的有点爽,所以发红包~~ 第89章 北江的瘟疫渐渐得以控制,先前染上瘟疫的病人, 死了近半数, 剩下的则陆陆续续开始恢复生机。 杨峥是所有人里发病最早的, 与他同日发病的将士,无一存活。连太医都无能为力, 只说要刘璟做好心理准备, 恐怕人是救不回来了。 可金路生偏偏不信邪, 整日衣不解带的守着杨峥,也不知喂了对方多少药丸。那些药是他先前去筹备药材的时候, 老金的结拜兄弟给他的,说是关键时候吃一颗能救命。 金路生心知那药金贵,可再金贵也就是用来救命嘛。于是,每当杨峥一口气上不了的时候,他就喂一颗,直到后来把药喂光了,他就守在一旁寸步不离。 或许是他药起了作用,或许是杨峥命硬, 总之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 杨峥迷迷瞪瞪醒了过来。 金路生骤然见他睁眼, 只当自己是做梦。杨峥目光中渐渐恢复焦距,看清了眼前之人后, 又翻了翻眼皮昏了过去。 少年后知后觉的有了反应,于是跌跌撞撞的去叫了太医。太医诊完脉之后,终于舒展了眉头, 着人盛了一碗煮烂的小米,让金路生喂给杨峥。 当日入夜的时候,杨峥便已经能起来坐着了。 金路生整个人困顿不已,却唯恐对方病愈只是个梦,因此不敢稍离开一步。 杨峥很想摸摸少年,哪怕只是捏捏对方的手指也觉得十分满足,偏偏他又怕把疫症过给对方,因此只能眼巴巴瞅着什么也做不了。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又跑不了。”杨峥道。 “我管你跑不跑呢。”金路生嘟囔道。 不知少年是否是在这几日里又想通了什么,杨峥只觉得金路生面对他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那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带着一种十分明显的亲昵。 “路生,其实我已经到了阎王殿了,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又回来了吗?”杨峥问道。 金路生坐在一旁看他,眼睛里的血丝十分触目,杨峥一见之下心里揪的发痛,开口道:“我想在奈何桥畔等着你,可是我一想你这么好的人,寿命一定很长,若是你长命百岁,我等你八十年,那个时候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出你。所以我有些不甘心,就跑回来了。” 金路生知道他在逗自己发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那双眼睛红的更厉害了,终于瘪了瘪嘴,掉下了眼泪。 他这些时日守着昏迷不醒的杨峥都没有哭,如今杨峥好了,他却委屈的不行,越想越难受。 “别哭了,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再哭就该瞎了。”杨峥似是在调笑他,可声音却异常温柔。 金路生带着鼻音道:“瞎了你就伺候我。” “好好好,你放心,你好好的我也伺候你,你怎么样我都伺候你。”杨峥道。 金路生终于破涕为笑,这会儿心里也踏实了,于是走到旁边的矮榻上躺下,面对着杨峥的方向,迷迷糊糊终于睡了过去。 他这一睡就睡了将近一天一夜,再醒过来的时候,杨峥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看起来丝毫没有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峥道。 “赫南国输了?”金路生一骨碌爬起来问道。 杨峥闻言不由失笑,上前伸手覆住金路生的手,而后小心翼翼的用指腹在对方手上摩挲着。 “我问过大夫,现在可以摸摸你了。”杨峥道。 “啊?就是这个啊……”金路生道。 杨峥略有些生涩的张开双臂将金路生抱在怀里,只觉得再多的苦难为了这一刻也都值了,只盼望将来莫要再让眼前之人为自己受苦了。 “我要说的好消息是,柳岸要来北江了,豫州的事情解决了,少帅已经派人去接应了,若是不出意外,三四日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了。”杨峥道。 金路生闻言一把推开杨峥,道:“真的吗?” 杨峥重新将人抱回怀里道:“真的。” 金路生闻言十分开心,一方面分开许久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十分想念柳岸,另一方面,他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对方。 京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柳岸可谓一时之间名声大噪,很快北江的将士们便知道了这件事,惊讶之余又有些小小的骄傲。 毕竟此人是征北军出来的,柳岸被人吹捧,他们脸上也有光。 刘璟知道柳岸来北江的路线,所以早早计算好了日子,派陶大带人前去豫州接应柳岸。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正好能在豫州到北江的途中遇到,有自己人接应,刘璟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陶大带人直奔豫州,一直到了豫州城也没见到柳岸的人影,询问之下才得知早在一日前他便出发了。而且太守还特意派了二十余名护卫,一路护送柳岸。 陶大一路上未免错过,每到驿站都会询问,而所有驿站都没有柳岸等人留下的踪迹。柳岸如此缜密之人,不可能途径驿站都不停留,如此说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没有走官道,要么就是出事了。 此时北防战事未平,再加上先前的瘟疫影响,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走官道是最为安全的选择,柳岸那么聪明,不可能舍近求远。 那只剩最后一个可能,那就是柳岸出事了。 陶大心中焦急不已,当即派了两人快马加鞭回北江报信,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马沿途寻找蛛丝马迹,试图找到柳岸的去向。 不管柳岸遇到了什么,当务之急找到人是最重要的。若当真是被人掳去了,耽搁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刘璟接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前线下来,身上还还穿着铠甲。甲上沾着血迹,但很明显并不是他的血。 他听闻士兵来报,说柳岸失踪了,当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寒意,整个人瞬间便如蒙上了一层冰冷的戾气,就连跟在他旁边的杨峥,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会不会是弄错了?”杨峥问道。 士兵不敢作答,只道陶大正在寻找。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4 刘璟将头甲扔给身后的亲随,开口冷冷的道:“原定的计划不变,今晚夜袭赫南大营。” 杨峥一怔,没想到刘璟竟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当即有些不解。随后刘璟进了帅帐,杨峥忙跟了进去。 “你今夜不要随我上阵了,换成别人代替你的位置。”刘璟道:“我是主帅,若我擅离,后果难以预料,我……走不了。” 杨峥闻言便知刘璟用意,忙道:“是,我带人去豫州,一定会把柳岸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刘璟攥着拳头,一身尚未洗去的血腥味弥漫在营帐里,他目光如炬,投射出冷冷的杀意,道:“你带人去豫州,直接将豫州太守控制住,不要暴露身份,也不要多话,只问他忠勇将军何在。他若说不知,你便断他一指,没问一次都这么做,问他十次,若他依旧不知,便放了他。” 杨峥闻言道:“是,我记住了。” 刘璟伸手摸向自己颈间,摸到柳岸的那枚印信,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几乎要将他吞没。但他心知此时若自己失了分寸,柳岸的生机便会十分渺茫,于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 “我临别前,给了他几名护卫,各个都是死士。你若在太守那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就沿途散布了人马去寻找踪迹,那几名护卫都是咱们的人,若要留下标记,你们定然会识得。”刘璟道。 杨峥闻言又应是。 刘璟沉默了片刻道:“不行,你两件事情同时做,不要等,带人去的路上就把人散出去。” 带吩咐完杨峥之后,刘璟整个人就如同被人抽去了半副魂魄一般,但他另外半副魂魄却不敢离体。毕竟他身上系着征北军,而征北军此时系着整个大余。 他不忠君,但他却不能置大余于不顾。这个江山不只是李勤的江山,还是大余万千百姓的江山,是刘恒远和千千万万个将士曾经舍命守护的江山。 就算只剩半副魂魄,他也要守住北江,他要等到柳岸回来的那一天。 若是柳岸回不来……刘璟念及此,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继而喉咙涌起一股腥气,险些吐出血来。 可他现在不能倒下,倒下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杨峥不敢耽搁,当即去找金路生交待了一番,然后点了兵,所有人着便衣前往豫州。这次金路生也一道跟了去,老金在豫州有合作的商铺,说不定在找人的时候能帮上忙。 刘璟在营帐里默默的待了半日的功夫,直到入夜的时候才拿着头甲和长刀从营帐里出来。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心里某个地方轻轻一动。那个瞬间他心里的迷茫和惶恐瞬间便消散了,他原本不知去向的一半魂魄,也骤然间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不知为何,他突然变得十分笃定,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柳岸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点着蜡烛码的→_→ 猜一猜,金路生小朋友要请教柳岸小朋友什么问题→_→ 第90章 月色下,征北军的精锐悄无声息的集结。 将士们都杀气腾腾, 连日来的惨败压的他们就像是困在浅滩的蛟龙, 急于找一个大展身手的机会。 今夜的奇袭若是顺利, 将扭转北江的战局。 刘璟长身而立,站在将士们面前, 手里提着寒光闪闪的长刀。他铠甲上的一身血污并未清洗, 但于将士们而言反倒激起了斗志。 众人都知, 此战无异于破釜沉舟。 赫南大营如今尚在修整,白日里的一站双方都伤亡惨重, 征北军如今在刘璟的带领下,渐渐找回了昔日的雄风,虽然赫南尚占优势,但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撑不了太久了。 刘璟带人趁夜敌人突袭,先是让斥候拔掉了赫南的暗哨,然后让先锋营弃马奔至大营前方,骑兵则先行一步绕到了大营后方,堵在了他们溃逃的必经之路上。 一声号令, 将士们冲杀而上。 赫南没想到白日里刚经历过那样一场恶战, 当夜便会遭到袭击, 因此有些措手不及。两军交锋之际,赫南因为失措而吃了大亏。 征北军中有人持了火油, 借众人激战之际,点燃了营帐。北江天气原本便干燥异常,如今有了火油助燃, 通天的火光骤然便照亮了半个夜空。 征北军士气大胜,刘璟更是杀红了眼,长刀所过之处,敌人的血肉被无情的撕碎,他的战甲上血迹斑斑,一时之间便如同修罗附体一般,令敌人不寒而栗。 豫州,杨峥到达之后,乔装成过路的商队,趁夜直奔太守府邸,趁着太守酣睡之际将人绑走了。 杨峥依着刘璟的话,绑了太守第一句话便问忠勇将军的下落。 太守十分无辜,大喊着自己是冤枉的,还言说自己对柳岸颇为欣赏,柳岸失踪他也十分惊讶,断不会主动害他。 杨峥见他说的恳切,也分辨不出真假,便命人依着刘璟的意思剁了太守的一根手指。 太守当即哭天抢地的昏了过去。杨峥拿水将人泼醒,也不废话,直接开口又问他:“忠勇将军何在?” “我不知道……”太守哭得十分凄惨。 杨峥扬了扬手,方才那切手指的人刚迈步上前,太守便急急的喊道:“我说我说,放了我吧……” “说,忠勇将军在哪儿?若是说不出来,就把你剩下的手指头和脚趾头都切掉,再说不出就把脖子抹了。”杨峥毫无感情的道。 太守一边哭喊一边道:“我说我说……忠勇将军此刻在何处,我实在是真的不知。” 见杨峥眉头一拧,太守忙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他离开豫州那日,我派了人护送,当时……当时我一时鬼迷心窍,便让人在途中把他……” “然后呢?”杨峥厉声问道。 太守道:“我派去杀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按道理说,若是他们得手了,早该返回豫州了,可我一个人影也没见到。这次我真没说谎,忠勇将军是死是活,我是真的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在哪儿。” 杨峥闻言心中一沉,知道这太守说的多半是实话,可柳岸既然没有被太守的人杀了,能去哪儿呢?而且去杀他的人都没了踪迹,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把地上的血迹清理一下,去找笔墨纸砚来。”杨峥道,立时便有人应声去办。 杨峥又道:“写一封折子进京,把你试图谋害忠勇将军的事前前后后说清楚,我知道你是潘文杰的人,所以折子里该怎么说你自己掂量。出了这种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对你自己最好吧?” “我知道……”太守道。 他算计柳岸不过是一时兴起,压根没考虑过会有这种后果。然而杨峥这一根手指,剁掉了他仅有的虚伪和自尊,如今他只想着保住性命,其他的也顾不上计较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5 至于潘文杰,他做的这一切,当然是为了对方。而且他深知出了这种事情,潘文杰不可能再护着他了,该怎么写这折子,的确值得掂量掂量。 这次权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杨峥交待了下属盯着抬手,自己则出了囚室。金路生这会儿刚从城里的商队回来,正好在院中撞见了杨峥。 “他说了吗?”金路生问道。 “只问了两遍他便说了。”杨峥道。 金路生闻言却并没有变得轻松,问道:“是他派了人以护送之名,行刺杀之实,他是这么说的吗?” 杨峥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商队那边有点收获。之前少帅留给柳岸的几个护卫,其中有一个在和人打斗之后受了重伤,跌进了河里。后来飘到岸边被路过的商队给救了,那护卫伤得极重,昨日才能开口说话,咱们到豫州之前,商队的人便已经派人去北江传信了,只是咱们走岔了路没有遇到。”金路生道。 杨峥问道:“他有没有说……柳岸如何了?” 金路生道:“受了伤,下落不明。” 事情又陷入了死胡同。 虽然杨峥有了柳岸的线索,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可如今对于柳岸的下落,他却依旧毫无头绪。为今之计只能找人到处寻找,同时借助商队的力量查探。 北江大营,夜已经深了。 前线的捷报一直没有传回来。 玉竹在营帐里为受伤的将士们处理伤口,而刘伯叔则在营帐外头煎药。 之前的瘟疫结束后,太医们已经回京了,而刘伯叔一直担心刘璟会顺便赶他走,没想到刘璟竟然让他留了下来。 时至今日刘伯叔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夫,包扎换药什么的若是小伤他倒是可以上手,但太过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如今依旧连看都不敢看。 相比之下,玉竹已经是一个非常处变不惊的军医了。 夜风忽起,药炉里的火被吹得有些不稳,刘伯叔起身换了个方向,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风。 这时他不经意抬头,却见远处出现了一队影影绰绰的身影。他心中一喜,喊道他们回来了。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火光一闪,发觉远处的营帐着起了火。刘伯叔大惊,站起身来仔细看去,却发觉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所穿的并非征北军的武服。 赫南的军队竟然和刘璟用了同样的招数,直接打到了后方。 刘伯叔不懂打仗之事,他无法判断赫南的军队是如何做到的,但他心知此时他们恐怕都要凶多极少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便朝营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此时驻守在大营的将士们很少,且大多数都是身上有伤的,不过他们警惕性依旧很高,几乎是和刘伯叔同时发觉了异样。 于是,顷刻间,整个大营都戒备了起来。 所有伤兵但凡尚有余力的,都拿着武器从营帐里出来了。刘伯叔从匆匆忙忙的进了营帐,惊讶的发觉此时帐子里的人都起来了。 此时耳边传来号角,他才意识到多半征北军有危机关头会吹响的特殊号角声,因此所有人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准备。 “玉竹……”刘伯叔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把长刀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拉着玉竹的衣摆死死的不愿撒手。 玉竹转头看他,刘伯叔一脸惊慌,口中却喃喃的道:“别怕,我会护着你的,我可是征北军主帅的儿子!” 玉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将他手从自己衣摆上掰开,然后攥在手里,开口道:“跟着我,不要乱跑。” 刘伯叔一怔,当即死死握住玉竹的手。 士兵中当即便默契的分出了两拨,一拨带人迎上了来袭的敌军,另一拨则负责护送伤病朝另一个方向撤去。 刘伯叔十分莽撞的拿着刀跟着人便要往上冲,玉竹却用力一握与对方相扣的手道:“跟着我,别瞎跑。” 两人当即分别搀起一个重伤的士兵,便朝敌军来袭的反方向跑去。火光和喊杀声被遥遥抛在身后。 众人带着伤员往北江城内的方向撤退,眼看已经看到城门的影子了,却突然从半道窜出了一伙赫南军。 伤员们倒也不惧,虽然明知不敌,依旧拔刀上前。 刘伯叔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手里虽然有刀,挥出去时却毫无章法。若不是怕伤到自己人,他大概就要闭着眼睛一通乱砍了。 好在玉竹这几年在帅府跟着将士们练过,倒不至于那么狼狈。只是他既担心刘伯叔的安危,又要顾好伤兵,一时之间也是险象环生。 就在众人明显落於下风之际,北江的城门突然开了,一对护城军打着火把冲了出来。 赫南军见状顿时慌了神,刘伯叔这会儿倒是不怂了,挥刀一砍,不偏不倚的砍在了一个赫南军的背上。 对方骤然倒地,刘伯叔立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一阵风过,玉竹眉头一皱,往方才倒地那人身上一瞅,见那人身上竟然有火光。 “有火/药,小心。”玉竹说罢将刘伯叔往身边一拉,继而一个转身将对方扑倒在地。 刘伯叔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凭借本能的抱着玉竹就势一滚,整个人压在了玉竹身上。 与此同时,地上那具尸体骤然爆开,伴随着一声巨响,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硫磺和硝石的味道,同时还有浓烈的血腥味。 玉竹透过稀薄的夜色望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刘伯叔,对方双目略有些失焦,嘴角竟带着一丝笑意。 一瞬间,玉竹只觉满目通红,连黑夜似乎都变了颜色。 第91章 战场上,火光冲天, 血腥味和火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形成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气味。 赫南军被征北军打的迅速溃散, 纷纷弃营而逃。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6 刘璟带人乘胜追击,只要赫南军朝着退路逃跑, 他们便可以前后夹击, 将对方包饺子。 然而就在大军穿过燃烧着的赫南大营之时, 却突然传来了爆/炸声。紧接着爆/炸声连成一片,地面被火/药的冲力掀起, 土石混合着炸碎的血肉飞了漫天。 刘璟当即便知道自己大意了,他们算计好了突袭,却不曾想过赫南军早有防备。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地上埋好的火/药接连爆/炸,无数征北军被炸死炸伤。刘璟耳朵被炸起来的飞石打伤了,血流的满脖子都是。而他右侧手臂不知何时受了伤,这会儿只觉得整条臂膀都麻的没了知觉。 待爆/炸终于停止的时候,地上已经满是征北军的尸体。将士们骤然遭到如此重创,都十分茫然。 另有一些重伤的士兵, 倒在废墟上哀叫。尚未燃尽的营帐周围, 有些尸体和被炸碎的残肢因着火油的缘故也开始慢慢燃烧起来。 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这种情形之下, 若是贸然追击后果不堪设想,可若是直接撤退, 又无法确认退路上是否也早有了赫南军的埋伏。 他甚至来不及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便闻侧翼突然有战鼓之声,那鼓点他十分熟悉, 正是赫南军无疑。他们果然留了一拨人,在等着爆/炸之后来收拾残局。 刘璟当即命人带着伤病撤退,如今这种境地,进退都是错,既然毫无把握,倒不如干脆赌一把。 他当机立断,带着所有人朝另一方的侧翼撤退。眼下的形势,硬拼必然不会有好的结果,恐怕整个先锋营都会尽没。 只要他们能等到援军到来,一切便都会有转机。 北江城外,征北军的伤兵亦遭受重创。 护城军虽然来得及时,但因着对方埋好的火/药,也伤了不少。而且他们十分讶异,不知对方是何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了手脚。 而且今夜伤兵逃至此处明显是个意外,那这批炸/药很可能并非是用来对付伤兵的。恐怕赫南军这次的目标原本是护城军,却不想阴差阳错的让征北军撞上了。 玉竹目光中一片模糊,不知是溅上了谁的血。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刘伯叔的后背,触手一片湿热,当即心中一凉。 “刘伯叔,你没事吧?”玉竹问道。 刘伯叔脑袋一沉搭在玉竹的肩上,呼吸倒还有力,只是一言不发。方才他大吼的声音震得玉竹耳鸣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玉竹都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 这家伙做的事情倒是十分勇敢,可胆子却依旧是小。 玉竹唯恐他受了什么要紧的伤,不敢轻易将他从身上推开,只得任由对方这么趴着,心里焦急不已。 强忍着心中的不安,玉竹伸手在刘伯叔后背上慢慢摸索了片刻,发觉先前他摸到的那一片湿热的血迹并不是来自刘伯叔自己。 他又仔细了确认了一番,确认对方背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快起来,别闹了。”玉竹虽然口气略带责备,但其中却夹杂了十分明显的亲昵,甚至还带着一丝宠溺的嗔怪。 刘伯叔闻言终于抬起了头,昏暗的夜色中玉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脸上一凉,不知道是血还是泪滴到了自己脸上。 玉竹尚未反应过来,刘伯叔便一个翻身躺到了旁边的地上,玉竹身上一松,心里却没来由一紧。 这会儿所剩无几的赫南军已经被护城军清理了,而其他护城军的人都在检查伤员,或者归拢自己人的尸体。 玉竹跪在刘伯叔旁边,目光不经意一扫,在刘伯叔的腿上停留了片刻。此时,某个护城军手里的火把带着明亮的火光走近,玉竹眼皮一跳,只见刘伯叔右腿一片血肉模糊。 他伸手一把拉过那名护城军,沉声道:“帮我照着!” 那护城军不明就里,但依旧照做。火光离得近了,刘伯叔腿上的伤便十分突兀的显露了出来。 那一刻玉竹心里不由一疼,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这个家伙明明平日里胆小如鼠,却能在这种时候挡在自己前头。 玉竹掩去心里的感慨,伸手在刘伯叔身侧的手上重重握了一下,而后从自己的中衣上扯了一段布条,在刘伯叔腿伤上方扎紧,这才借着火把的光亮仔细去看刘伯叔的伤口。 对方右腿的小腿似乎伤的极重,似乎是被炸起的飞石击中了,骨头都露了出来。 玉竹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从随身背着的袋子里取出了止血的药粉,小心翼翼的撒在了刘伯叔的伤口上。 简单的处理完刘伯叔的伤口之后,玉竹转身对身边的那名士兵道:“把轻伤的人都送进城,找军医和城中的大夫帮忙一起处理,然后找一些木板来把重伤的抬回去。” 那名士兵闻言便去朝一个领头的百夫长简要说了几句,百夫长当即分配了手下的人,依照玉竹的吩咐行事。 常年打仗的士兵,对于处置伤员都有一些基本的常识,只是在治疗上还是需要依靠大夫来主持罢了。 玉竹跪在地上,俯身趴在刘伯叔耳边问道:“再忍忍,这会儿可能有点疼,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可以喊出来。等到了城里,我第一个为你治伤,包扎完之后就没那么疼了。” 刘伯叔却躺在地上也不看玉竹,自始至终也没喊疼。 玉竹心中担忧,唯恐他还受了别的伤,于是问道:“还有哪里伤着了吗?” 见刘伯叔不应,玉竹干脆伸手在对方身上慢慢摸索起来。刘伯叔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住玉竹的手,嗓音有些沙哑的问道:“我是不是瘸了?” 玉竹一怔,道:“是伤了骨头,但是也不一定就瘸了。” 刘伯叔闻言便不再说话。这会儿周围一片混乱,玉竹到底不能放着其他人不管,于是找了个士兵守着刘伯叔,自己便去查看其它伤者了。 所有尚有一口气的伤者,都陆陆续续被送到了北京城内。城里的大夫有一半都被叫到了大营,帮着处理伤兵。 玉竹亲自帮刘伯叔包扎了腿伤,由于骨头裂的比较严重,所以在他腿上绑了夹板。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但刘伯叔竟然意外的并没有挣扎,除了忍不住的时候会大叫几声之外,全程都十分配合。 倒是玉竹出了一头的冷汗,直到刘伯叔疼晕过去之后,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玉竹守在刘伯叔旁边,一直到天亮。 接近黎明时分,前线的战事依旧没有缓和。 刘璟带的先锋营被逼入了密林中,而赫南军却丝毫没有退意,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原本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出现的人马,至今没有出现。先锋营成了插/入敌人腹地的一把孤刀,然而这把刀不仅没有取了敌人性命,反倒将自己陷入了困境。 刘璟带着先锋营苦苦挣扎,眼见便要无力抵抗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7 他此时冷静下来之后,大概也猜到了赫南军的部署。先是诱敌深入,继而埋下火/药将先锋营重创,之后派出早已埋伏好的人马剿灭先锋营残部。 而至今援军未到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征北军大营那边出了事。想必援军中途意识到敌人在声东击西,于是干脆自作主张返回了大营救援。 没想到这么一来反而中了赫南军的计谋,他们袭击大营是假,利用征北军大营来牵制刘璟安排的援军才是真。 可惜,事已至此,刘璟压根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少帅,天亮了,这林子里躲不了多久了。”一个亲随开口道。 刘璟这会儿正扯了布条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闻言点了点头,道:“赫南要亡我,此番躲是躲不过去了,咱们赌一把,找一个缺口突围出去。若是赌赢了,便是大余命数好,若是赌输了,一起死在这儿也不寂寞。” 将士们闻言便纷纷起身,将武器提在手里,立在那里只等着刘璟发号施令。 刘璟伸手摸到自己颈间,那方印信安稳的悬在那里,上头刻着柳岸的名字。 他心中暗自祈求,一定要让他赌赢这一把。他还没有见到柳岸,他尚不知柳岸安危,他与柳岸还有那么多的日子未曾相伴…… 清晨想日光洒在林间,带着潮湿的朝露的气味。 一群飞鸟骤然被惊的仓皇振翅,原本静谧的树林里,骤然散开了鲜血的气味。 两方人马短兵相接,因为地势的缘故,人多的一方一时之间并不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反倒是先锋营的人,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倒是比赫南军更勇猛了几分。 刘璟所带的人马都是征北军的精锐,而且和他有着极为配合的默契度,这会儿在赫南军中大开杀戒,简直就是一群修罗附体。 赫南军的包围圈很快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刘璟带人冲杀而出,赫南军则紧追其后。 众人出了密林直奔北江城的方向。 眼看赫南军被甩在了身后,此时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队五六千人的人马踏着尘土而来。 那队人马的服饰与征北军和北江的护城军都不一样,众人当即心灰意冷,知道此次怕是没命回去了。 “来呀!”刘璟提起右手的长刀横在胸前道:“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 先锋营的将士们闻言纷纷提起了武器,而此时后头追赶而来的赫南军已经近在咫尺。 “快看,是雇佣兵!”不知道谁开口喊了一声。 刘璟转头朝那群数千人的人马看去,果见其中有一批人的穿着打扮是雇佣兵的样子。而这短短的一会儿功夫,赫南军已经杀了过来。 众人来不及多想便提刀砍了上去。 血肉被利刃划开的声音十分清晰,刘璟挥刀便砍。一个赫南军提刀欲刺向刘璟腹部,刘璟闪身避开,一刀楔进了对方心口。 对方睁大了眼睛看向刘璟身后,继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不是咱们的人,是塔安的人!”赫南军闻言大哗,一见来人并不是自己的援军而是塔安的雇佣兵,顿时便慌了手脚。 刘璟抽/出长刀连着挥砍,顷刻间便了结了数人性命! 这时他身侧一把长矛刺来,他尚未来得及躲闪,那长矛便被人用刀格开了。 刘璟偷空一转头,见身后的少年一身武服立在那里,面色不知怎么的略微晒黑了一些,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丝,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柳岸竟和塔安的人一起来了? 刘璟满腹惊喜和疑惑,却来不及解开。他当即护在柳岸身前,挥刀砍开了一个赫南军的手臂,而后将目光短暂而热烈的与柳岸对视了一瞬。 只这一刹那,所有的恐惧和思念都消失无踪。 赫南军因误判形势,将塔安的雇佣军误认成了自己的援军,因此被塔安的人重创,在场的数千人马几乎全军尽没。 昨夜刘璟派去堵截赫南军的骑兵,为首的是刘恒远曾经的副将詹荀,此人如今是征北军的右军统帅,如同刘璟的臂膀一般。 他们等待了一夜没有等到溃逃的赫南军,于是詹荀做主绕了个弯,去将赫南军后方供应粮草的馆驿给烧了。 如此折腾了一天一夜,两军的大营都被烧毁了,可征北军因为粮草都在北江城内,所以损失并不大,倒是赫南军从百里之外运过来的粮草被烧了个干净。 征北军大军因为中途折返而未能参战,可惜先锋营折损了超过半数的人马。 赫南军原本胜了一筹,偏偏对刘璟穷追不舍,最后弄巧成拙,前后加起来折损了数千人马。 战后,众人忙着打扫战场。 刘璟则不顾一切的将柳岸按在怀里不撒手,只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周围的征北军将士都当看不见,倒是塔安在一旁忍不住吹起了口哨。刘璟片刻后放开柳岸,抬脚假意呀踹塔安,对方忙大笑着跑开了。 “怎么晒黑了?”刘璟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的少年问道。 柳岸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低声道:“涂的,太白了怕被他们笑话。” 雇佣兵多半肤色偏古铜色,比中原人的肤色确实黝黑了一些。柳岸原本便白白净净,虽然轮廓硬朗毫无女气,但搁在雇佣兵里一看还是太突兀了一些,也难怪他要费劲把自己弄黑。 “是不是有点丑?”柳岸问道。 刘璟望着他一脸宠溺:“不丑,人没事就好。” 天知道他自从得知柳岸失踪之后是怎么熬过来的! 柳岸抓着刘璟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刘璟望着他眼里的血丝心疼不已,不用想也知道柳岸必然是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 “回去我骑你的马,你抱着我睡一觉。”刘璟道。 柳岸笑道:“哪那么容易就睡了,我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刘璟闻言抬手便想去摸柳岸的脸,却骤然发觉自己满手血污,只得收回了手。 “回去再摸。”刘璟道。 柳岸:“……”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8 第92章 北江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稳。 两军胶着了这么久,都不约而同的在昨日选择了拼死一战,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 这说明双方都不想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赫南原本大概没想到征北军失了主帅依旧这么能打, 所以僵持这么久依旧拿不下北江,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和耗下去的实力了。 这一战赫南军原有必胜的把握, 却不想临了还是败了。 柳岸带来的五千余人马, 是刘璟都未曾想过的变数, 赫南军更不可能预料到。 之前得知柳岸失踪的消息后,众人都颇为焦急, 却没想到柳岸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原来当日柳岸被豫州太守派的人算计,当时一番激战,他受伤逃跑,而后遇到了路过的商队。大概他和商队有缘,每每经历被人追杀的境地,都会被商队捡走。 因为不知道豫州太守还有没有别的后手,因此柳岸不敢轻易沿着原来的路返回北江,索性跟着商队一路往北过了临江。 他身上带着刘璟的私印, 因此便去寻了刘璟那五千人马, 没想到此举却为战局带来了巨大的转机。 “杨将军年纪轻轻, 倒是很有魄力。当日他拿着你的私印来见我,营里的将士都认得你的信物, 所以对他言听计从。”塔安有些无奈的道。 刘璟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道:“嗯。” 塔安道:“这些人马如今露了面,你打算如何交代?依照大余的律法,私自屯兵可是大罪, 而且你这一屯就是五六千人,还夹带着雇佣兵。” 刘璟笑了笑道:“战报已经递上去了,说的是赫南无故挑衅塔安部落,因此被塔安追到了北江。如今塔安带着人不肯走,誓要和我军一起灭了赫南才罢休。” 塔安闻言哈哈大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岸这会推门进来,脸已经洗过了,也换了干净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而且眉头微微皱着。 塔安抬手揉了一把自己不及耳的短发,脱口而出道:“还是太白净了,不像个打仗的料。” 柳岸挑了挑眉,不知该如何接话。倒是刘璟不以为然的道:“所以你这种黑黝黝的人,就活该一辈子打来打去。” “郑将军带人回来了,在外头候着呢。”柳岸道。 塔安一听他们有军务,便打着哈欠走了,丝毫不好奇征北军的事情。 郑将军在征北军中的地位一直相当于副统帅,刘恒远做主帅时,便十分器重他。如今刘璟暂任主帅,也丝毫没有怠慢过他。 不过昨夜之事,郑将军原本作为主力应该在先锋营取得初步的胜利之后进入战场,可他却临时改变主意回防了大营,导致刘璟的先锋营差点全军覆没。 当时情况危急,他做这个决定倒也无可厚非,可事后他的人马迟迟没有归营,如今才回来,这个行为无论如何也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待才行。 郑将军进来后,刘璟不由一怔,对方双目通红,看起来似乎带着极深的悲愤之意。 “郑将军,你是和我出生入死过的人,我对你十分信任。而且说到底,对于征北军,你比我更熟悉也更有感情。”刘璟道:“昨晚的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郑将军道:“昨晚大营突遭袭击,我判断敌方另有安排,所以擅自决定回营支援。袭击大营的赫南军只有千余人左右,我带人一路追赶……后来,一直追到了他们先前藏身之地。” 赫南军要想袭击征北军大营,必须悄无声息的潜伏到征北军后方,而他们为了掩饰行踪,必然会提前找好避身之处,而后等待进攻的时机。 “在距离临江畔几公里的地方,有几个挨在一起的村子,所有村子加起来大概有几百户人,上千口。”郑将军说着目光一凛,道:“赫南军为了在村子里隐藏起来,前天夜里悄悄潜入村中,把所有人都杀了。” 饶是刘璟闻言也不由怔住了,问道:“一个活口都没有?” 郑将军道:“我们追到村子里的时候,人都已经死了一天一夜了。全村人,不管男女老幼,都杀了。后来我们掩埋遗体的时候,在一户人家的米缸里,发现了两个孩子。” 两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在米缸里躲了一天一夜,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了。 “岂有此理!”刘璟不由攥拳道。 “后来,所有参与这场屠杀的赫南军,都被我们料理了,一个也没跑。”郑将军道:“那两个孩子实在是无处安置,我便带了回来,如今正在沈将军的帐中,还昏迷着呢。” 刘璟目光中闪过一丝冷意,原本他想着,若是赫南军就此撤兵,他倒是可以考虑放对方一码。毕竟穷寇莫追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如今这件事却让他愤怒至极,只恨不得将赫南军赶尽杀绝,方能解心头只恨。 一千赫南军,在距离征北军大营不足十里地的地方,悄无声息的屠杀了一千余人,而这个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任谁也无法咽下这口气。 “郑将军去休息吧,那俩孩子送去军医那里,世年又没有当过爹,哪会看孩子!”刘璟道。 郑将军闻言还想说什么,刘璟却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此事不会就此罢休的。” 对方闻言这才离开了。 刘璟望向柳岸,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瞬间便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既然要打,那便打个痛快吧。 刘伯叔的腿伤恢复的并不理想,他整个人又十分消沉,不愿好好吃饭,也不愿好好治疗。 玉竹忙于治疗伤兵,整日脚打后脑勺的,但每日还是会抽出时间来陪着刘伯叔。 “你不用特地来陪我。”刘伯叔道。 “好吧,那我走了。”玉竹说罢便起身要走。 刘伯叔面色一黯,却也没叫住对方。他原本就十分自卑,如今腿瘸了,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玉竹了。 玉竹走到门口又回来,坐在榻边问道:“你是怕瘸了没人照顾你?” 刘伯叔沉默了片刻,道:“我家里有下人照顾,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你就是怕找不着媳妇?”玉竹问道。 “我……已经跟我哥说了,往后都不会找媳妇的。”刘伯叔道。 玉竹倒是没有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便问道:“为什么?” 恩公,我没想撩你_129 刘伯叔支支吾吾道:“我……不喜欢姑娘。” “哦。”玉竹挑了挑眉便不再说话。 这时有人将那俩幸存的孩子送了过来,玉竹伸手捏了捏刘伯叔的耳朵,起身道:“我去看看,一会儿再和你说。” “说什么?”刘伯叔问道。 玉竹望着他笑了笑,没有回答。 几日后,京中的批复便来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对先前柳岸遇险一事的后续处理。 豫州太守因涉嫌谋害朝廷命官,因此被革职查办。潘文杰因与此事扯上了难以说清的牵连,因此暂时被革去了太子少保一职。 北江的局势如此危急,不容有半点差池。 而刘璟的态度,直接关乎北江的安危。 因为此前柳岸的一系列举动,皇帝大概意识到了柳岸和刘璟对自己的忠心也不过一般般,可他又苦于找不到能替代刘璟的人,因此只得想尽办法的安慰柳岸。 事实上,刘璟之所以还愿意拼命,也纯粹是为百姓和国家尽忠,与皇帝一点关系都没有。 杨峥此前得到消息便带人返回了北江。刘璟很快便召集众人,一起商讨对付赫南之事。 “赫南军如今已经撤走,若咱们出兵去打,北江便危险了。”柳岸道。 刘璟点了点头,他也想到了此节,所以颇为犹豫。 这时塔安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一仗咱们可以跟大夏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跟咱们联合。” 众人闻言不由皱眉,心道大余和大夏刚打完仗也没多久,怕是不好联合吧。 这时柳岸却接话道:“咱们和大夏打了好几年,也没分出个胜负来,归根到底并不是强弱的问题,而是两国隔着一条临江,即便是分出了胜负,也没多大意义。” 这倒是实话,说白了两国这种平衡很难打破,彼此若是想明白了便该和平共处,省得都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但是赫南不一样,它们在临江上游,而且国土分散在临江两侧。若是咱们与大夏联合,完全可以吞并赫南,到时候临江以北归大夏,临江以南归咱们。”柳岸道。 众人闻言都觉得瞠目结舌,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很有道理。 塔安适时道:“我可以替你们去和大夏谈,甭管成不成可以试试。” 此事众人又商讨了数次,最后竟然被塔安说服了。 塔安亲自带人去了大夏,半月后回来,带回的消息是大夏愿意考虑此事,但前提是要把条件都提前谈妥。 “看来他们对赫南也不是没有想法。”刘璟道:“留着一个这种随时会趁人之危的敌国在旁边,的确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刘璟当日便朝京城写了折子,当然,经柳岸提醒,他并未提及与大夏联合一事,只说赫南挑衅不断,欲出兵。 京城给的批复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兵。 “看来咱们真的为自己打算打算。”柳岸道:“若是局势稳定了,李勤第一件事儿会不会是除掉咱们?” 刘璟道:“他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没有一个皇帝会纵容自己控制不了的人掌握着军权。” 柳岸道:“咱们不要这军权倒也无妨,只是,若他真把咱们处置了,大余没了能领兵之人,恐怕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无论如何,刘璟都该守住北江的兵权。 既然要和大夏联手,出兵便势在必行。但公然违抗皇帝的命令,到底是有些说不过去。 后来经过合计,柳岸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 让塔安带人和大夏一起进攻赫南,征北军主力依旧守在北江。刘璟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征北军的部分人马,暗地里安置到塔安的那批人当中。 到时候由郑将军和杨峥领兵,随塔安的人一同联合大夏攻击赫南。 几日后,柳岸随同塔安一起与大夏谈判。 半月后,两军联合进攻赫南。 赫南因为先前受了重创,此番又遣散了雇佣兵,因此受到攻击后几乎毫无反抗的余地。 两军联合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攻下了赫南。 战事告捷的次日,刘璟朝京城写了一封战报。 几乎是与此同时,大夏派了使者去京城,言说要请李勤派人前往北江,与大夏商讨和平协议。 两国既然打来打去也打不出个胜负来,倒不如干脆握手言和,也省得整日互相提防,反而被别的国家钻了空子。 皇帝接到刘璟战报的时候,十分不悦。虽然战事告捷,但刘璟终究是自作主张了。 而他收到大夏的消息时,心中又骤然闪过了一丝念头。 若是大夏和大余当真能和平共处,北防也就不需要驻兵了。那个时候征北军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若是征北军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刘璟是不是也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他过去一直不敢动对方,无非是担心北防无人可用。如今这个时机,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刘璟啊刘璟,这坑可是你自己挖的! 皇帝心中冷笑,心情都觉畅快了不少。 第93章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0 京城的夏天颇为闷热。 尤其是碰上没风的日子,简直热的人喘不过气来。 李勤平日下了早朝便歇在凝和殿里, 好在殿内放着冰, 倒还相对好过一些。 他正在拟定去北江与大夏谈判的人选, 可早朝的时候,朝臣们提的几个人他都不太满意。或许是忧心忡忡过的太久了, 如今的李勤对谁都无法彻底信任。 派个官阶低的人, 说不过去, 派个太有名望的,他又信不过。偏偏此事事关重大, 他又无法亲自前往。 正在李勤犹豫不决的时候,有内侍来报六王爷求见。 六王爷在京城已经被困了数月,先前还软禁在府里,如今渐渐的便也恢复了一些自由,只是到哪儿都有人贴身跟着。 “皇兄,在为了何事烦恼?”李勉进门后问道。 皇帝见到李勉面色稍好了些,问道:“你不是素来不爱朝宫里来,怎么今日想到要来看我了?” 李勉笑了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臣弟今日来的确是有事要求皇兄。” 李勤看着眼前的李勉, 心中颇有些感慨。原先他这个弟弟对自己何曾有过好脸色, 倒是自从造/反那件事之后,却突然转了性子。 确切的说, 是自从对方当了父亲之后,突然转了性子。不仅对皇帝没有了从前那种敌意,反倒敬重有加, 颇有做臣子的样子。 “说吧,你我之间,不用那般见外。”皇帝道。 “臣弟……有些想家了,想回一趟池州。”李勉道。 皇帝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是该放你回去了,孩子们应当都长大了不少,你这个做父亲的,总该回去看看。” 李勉没料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又道:“未免朝臣风言风语,恳请皇兄派人跟着臣弟回池州,并且按时将臣弟的一举一动奏报给陛下。虽然臣弟已经没有反心,但为了安抚朝臣,还望皇兄应允。”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允了。” 六王爷闻言拱手谢恩,兄弟二人沉默相对,竟然沦落到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皇兄,臣弟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勉道。 “想说便说吧,如今也没人会跟朕说心里话了。”李勤道。 李勉闻言却一撩衣袍先跪了下去。李勤一怔要去扶他,李勉却直接伏地道:“皇兄请听臣弟把话说完。” 皇帝有些无措的立在那里看着对方,心里十分讶异。他这个弟弟向来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能毕恭毕敬已经让他惊讶不已,没想到还能这般跪拜自己。 “征北军的主帅一职,皇兄一直不曾给刘璟,如今赫南已经不存在了,大夏又要求和,看似征北军没什么作用了。”李勉道:“皇兄是否想借此机会,将征北军拆分整编?” 皇帝道:“朕的心思这么好猜?” 李勉道:“皇兄,恕臣弟直言,即便你除掉了刘璟,也还有王璟、李璟,你拆分了征北军,还会有征南军、征西军,大余不可能永远太平,你又何苦坐那兔死狗烹的事情?”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皇帝冷声问道。 “皇兄难道还不明白吗?”李勉道。 皇帝有些恼羞成怒的道:“朕是皇帝,该让谁死谁就得死。刘璟手握重拳,朕怎么可能放心?” 该果断的时候优柔,该怀柔的时候又狠戾。 李勉心知对方听不进去,却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叹了口气道:“当年杨少师明知你优柔寡断、缺乏胸襟,依旧尽力扶你上位,你可知为何?” 皇帝听他提及杨敏行,骤然眼睛泛红道:“你胡说!先生若非觉得我有为君之才,怎么会那般尽力的辅佐我?” “皇兄,其实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明白。杨少师之所以辅佐你,只因你是太子。他为人聪敏才高,唯一的缺点就是愚忠,但凡他稍有变通,也不可能选你。”李勉道。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的大逆不道了,怪不得李勉要跪着说。 “但是杨柳岸和他父亲不一样。”李勉道:“杨敏行有多么的忠君,杨柳岸就有多么的反叛。他从前忠于刘璟,此后也只会忠于刘璟。” 皇帝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弟想说的是,当年若非我行差踏错,间接害死了二皇兄,你我兄弟之间也不会生分至此。而皇兄你,若不是抓着对杨少师的妄想放不下,又怎么会有了杨家的灭门之事?”李勉道。 “你闭嘴!”皇帝吼道。 外头的太监闻言在门外出声询问,被皇帝大吼着赶走了。杨敏行之死,一直是李勤心中的一根刺,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是自己的错,可如今被人当面揭穿,无异于生生撕开了伤口一般。 “朕只是倾慕他,朕有什么错……”李勤说罢失声大哭,跪在地上抓着李勉的肩膀道:“你说,朕究竟有什么错!” 李勉心有不忍,却依旧开口道:“你当年会倾心杨少师,是因为从未有一个人待你那般器重,一个像他那么才高八斗如谪仙一般的人,本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然而他却对你一心一意,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在辅佐你,只盼你成为一个好皇帝。” “而你将他这份忠心扭曲成了情/欲,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还一发不可收拾的害了他全家人的命。”李勉道:“如今总算有了恕罪的机会,你还要再将他唯一的儿子也赶尽杀绝,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你有什么脸面去见杨少师?” 皇帝骤然推开李勉,如同发了疯一般嘶吼。这些他当然知道,他又不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甚至都问过自己,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是二皇兄死的时候?是杨敏行说要离开京城的时候?他想不起来……仿佛所有记忆中的自己都是这般歇斯底里且不计代价。 他的优柔寡断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根本就不配当一个皇帝!杨敏行一世英名,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他扶上皇位。李勉说的没错,他不配当这个皇帝。 皇帝把自己关在殿中一整日未曾出门,也没有内侍敢进去打扰他。 次日早朝,皇帝宣布由六王爷李勉带人去同大夏和谈。 李勉曾经和大夏有过来往,虽然当初是为了造反,但交情终归是交情。如今派李勉去,乍一想觉得令人费解,仔细一想却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李勤想了一夜,他倒不是大发善心的想要放过刘璟一马,只是经六王爷提醒,他突然意识到,若刘璟真要与自己作对,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而杨柳岸虽然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但心思谋略一点也不输给杨敏行。若是柳岸与刘璟联手与他作对,恐怕这龙椅自己也未必能坐稳。 李勤不是妥协了,而是认命了。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1 北江平静了许多时日,刘璟找人在城外重修了大营,看样子是打算在此长驻。 刘伯叔的腿伤渐渐好转,玉竹给他弄了一副拐杖,整日带着他在外头溜达,生怕他躺的太久了会颓废。 那俩郑将军捡回来的孤儿,被寄养在了玉竹这里。大概是玉竹看起来太过冷淡,而且比较严肃,所以两个小孩不大喜欢缠着玉竹,反倒是很喜欢刘伯叔。 刘伯叔生性不善与人交往,但是与孩童相处却十分自然,于是没几天的功夫,俩孩子便跟在他屁股后头成了跟屁虫。 玉竹倒是提过要把孩子送给城内的人领养,但刘伯叔一时有些不舍,又担心孩子跟着别人吃苦,便推说等几天再说,一推再推便越发舍不得了。 “京城的人是不是到了?”刘伯叔问玉竹。 玉竹道:“一早到的,而且听说六王爷还带了潘文杰一起来的,这下你哥可有的忙了,新仇旧恨一起算。” 刘伯叔大笑道:“我哥那个人,看着正经,实际上心眼小着呢。有一次喝多了,揪着我就要揍我,说是几年前柳岸刚来府里的时候,差点被我那什么了……你说这事儿能怪我吗?我哪里能想到他会和我哥……” 玉竹面无表情的看着刘伯叔:“说啊,怎么停了?” 刘伯叔有些尴尬的道:“我出去走走。” 原本在一旁斗蛐蛐的两个小娃娃闻言忙跑过去跟着,嘴里嚷嚷着“二爹……二爹,我们也要玩……” 刘伯叔一本正经的道:“谁教你们的,怎么老是这么叫,什么二爹二爹的,多难听。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不想当爹,更不想当二爹……” 他这么说着,两个孩子反倒围着他叫的更起劲了。 玉竹挑了挑眉,将他们丢到一边,自己扬长而去。 这二爹的称呼说起来还是柳岸让叫的。孩子刚来的时候整体哭着闹着要找爹爹和娘亲,后来实在没辙了,柳岸便哄着他们,说刘璟是大爹爹,刘伯叔是二爹爹,以后想爹爹和娘亲的时候,就找大爹爹和二爹爹……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出。 谈判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 六王爷亲自带人来同大夏谈判,事情便简单了很多。大夏和大余约定彼此不再侵犯,但作为交换条件,大夏提出驻留在大余北防的只能是征北军,若是换了旁的军队,他们不放心。 明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是因为刘璟还在临江以北养了私兵,而塔安作为私兵中很重要的一个统领,由他担任中间人,能在大夏和刘璟之间起到平衡的作用。 因为塔安之前娶了大夏国的一位郡主,所以他与大夏和刘璟都有着相对稳固的关系。 这个要求提出来之后,李勉便给京城去了折子。 皇帝别无他法,只能妥协。 随后他便下了旨,正式任命刘璟为征北军的统帅。 而此时他才意识到,幸亏李勉当初劝了他那一番,否则若是真与刘璟撕破了脸,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收场。 到时候刘璟若是伙同大夏一起南下,把李家的江山改姓了刘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刘璟对于他李家的江山,根本也没有觊觎之心。如今刘璟只想守着家和征北军,在北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若是大余需要他征战,他自然责无旁贷,若是不再打仗 ,他就练练兵。总之,对于权力他并没有太大的渴望,守着征北军,不过是确保能护着他在意的人罢了。 “大夏看来是真不打算和咱们再起冲突了。”柳岸道:“他们自己主动要求,每隔十年用他们的一个皇子或公主与咱们交换,待十年后将孩子再换回去,然后再换一个新的。” 玉竹问道:“六王爷答应了?” 柳岸道:“陛下子嗣单薄,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送到大夏。所以后来协商了一番,大夏同意用他们的一个皇子,换六王爷家的小世子。” “这倒是可行。”玉竹道。 古往今来,两国若想长久的保持和平,最好的法子除了联姻就是交换质子。如今两国约定的交换期限是十年,而且中间允许彼此探望,所以倒也不算太残忍。 相对于两国的和平而言,这点牺牲倒也值得。 北江的夏季也不算太热,刘璟正和杨峥金路生他们在不远处的演武场上蹴鞠。 待到黄昏之时,几人一起用过了饭才各自回去。 柳岸和刘璟并肩走在回营房的路上,他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那之前是不是瞒着我把潘文杰打了一顿?” 刘璟呵呵一笑,道:“潘文杰是原来的太子少保,虽然后来被撤了职,但他终究是武人。习武之人打架不叫打架,叫切磋。” “哦,所以你切磋的时候把人切磋伤了?”柳岸问道。 “嗨,都是皮外伤,回到京城后就愈合了。”刘璟道。 “你这么会打架,皇帝真该找你做太子少保。”柳岸道。 “他要是请你去做太子少师,我倒是可以顺便考虑一下。”刘璟道。 “你认真的?”柳岸问。 “开玩笑的,我可没那闲工夫。”刘璟道。 柳岸笑了笑,左手轻轻勾住刘璟的右手,指尖在刘璟掌中轻轻挠了挠,而后被对方一把抓住包在了掌中。 风雨已过,但愿此后彼此的道路能少些泥泞。不过就算是前路依旧多风雨,只要有彼此相伴,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刘璟四处瞅了瞅,见周围没人注意,突然俯身在柳岸耳边说了句什么。柳岸闻言抬脚便踹了对方一脚,刘璟嘿嘿笑着,却也不躲。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暖暖的余晖笼罩,远远看去,便如同要融在一起了一般。 此生所求不多,但愿执君之手,与君长相守。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终于写完了,松了一口气。感谢所有宝宝们的支持,所有的阅读、留言、订阅、打赏、灌溉都记在心里了,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奋斗,继续好好写文。 接档新文《怪朕自以为攻》,讲的是皇帝和敌国王爷相亲相爱的故事,今晚就会发出第一章 ,欢迎宝宝们继续支持,么么哒。 另:本文还有一章番外,是三对cp的糖,想看的可以明晚过来看。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2 第94章 *璟岸番* 这日恰逢刘璟生辰,征北军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正好借着这个由头, 大肆庆祝了一番。 大营里摆了酒, 众人难得喝了个痛快。 柳岸不胜酒力,早早的便喝多了, 于是也没打扰刘璟的兴致, 自己悄悄回去洗了个澡便睡了。 直到入夜, 将士们依旧没有散,一直喝到后半夜才陆陆续续回去。 刘璟见屋里的烛火已经灭了, 怕扰到柳岸睡觉,于是自己先去浴房洗漱完才回屋。 屋里黑漆漆的,他也没点烛火,摸黑上了床,谁知道往床上一摸却发现没人。 他当即酒醒了一半,起身点了蜡烛,这才发觉柳岸趴在外间的矮榻上睡得正香。 他正想过去把人抱上床,却发觉少年此刻身上盖着一张薄毯, 那薄毯堪堪只盖住了重点部位, 上半身和腿都坦坦荡荡的露在外面。 刘璟不由咽了口吐沫, 目光在少年上身扫过,视线像是带了火一般, 恨不能当即便烧起来。 “柳岸……”刘璟走过去俯身趴在少年耳边,实在是心痒的难受,却也不舍得就这么把人弄醒, 于是只是试探着叫了一声。 哪知少年竟睡的不深,闻言便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柳岸眼里还有些茫然,但是被刘璟灼灼的目光一看,当即便清醒了许多,顺势勾住刘璟的脖子道:“好想你啊……” 柳岸的声音带着些慵懒的睡意,偏偏身上不着/寸缕,饶是刘璟再克制,此时也有了反应。当然,他和柳岸在一起久了,如今在情/事方面也并不克制。 “我今日生辰,你这是要表示表示?”刘璟低声暧昧的问道。 柳岸笑了笑,伸手扯去刘璟的衣袍,目光毫不掩饰的在刘璟身上逡巡了一圈,继而舔了舔唇角道:“你想要吗?” “你觉得我想不想要?”刘璟声音几乎已经兴奋的有些颤抖了。 “今天咱们换个玩儿法吧。”柳岸道。 “你想……在上面?”刘璟带着十足的宠溺问道。 柳岸咧嘴笑了笑:“算是吧,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他说罢推着刘璟躺下,也不等刘璟反应过来,便伏在了刘璟身上。 刘璟原本还有些诧异,但依旧饶有兴味的想知道柳岸究竟有什么新玩法。 他向来在此事上没多少花样,都是直来直去不懂得迂回,但是只要是能取悦柳岸的方式,他还是愿意尝试的。 于是两人当晚第一次用了骑/乘的姿势…… 事后柳岸一脸迷离的趴在刘璟身上,刘璟一脸餮足,低声在柳岸耳边道:“没想到你体力还不错,腰疼不疼?” 柳岸嗯了一声,显是累的够呛。 想想以前刘璟在此事上的持久,真不知道他的腰是用什么做的。 *杨金番* 当夜大营里渐渐归于寂静的时候,杨峥却还忙忙叨叨的。金路生喝了酒,虽然喝的不多,但是也比从前难伺候了许多。 杨峥亲自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把对方哄上床,却还怕金路生就此一觉睡了过去。 毕竟,有件事情他琢磨了很久,打算就在今晚把事儿办了。男人嘛,虽然不能太矜持,但杨峥情窦初开,对这种事情还是很陌生的。 他提前找刘璟取了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怕东怕西的。唯恐自己做不好在金路生面前丢了脸,又怕伺候不好金路生,对方将来不愿意继续跟他这样那样。 总之向来心大的杨将军,为了床上的事情,内心可谓是受尽了煎熬。 杨峥爬上床的时候,好在金路生还睁着眼没睡。 “你脸怎么那么红?”金路生皱着眉头问道。 “啊……我忘了吹蜡烛。”杨峥说罢又要去吹蜡烛。 金路生一把拉住他,伸手掰开对方紧紧攥着的一只手,见里头是个瓷瓶,不由疑惑道:“你拿伤药干嘛?” 杨峥当即脸红的不行,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金路生打开那瓷瓶一闻,里头并不是伤药,闻起来倒还有点淡淡的香味。 “这不是伤药啊,是什么?”金路生问。 杨峥硬着头皮道:“是……那个……” 金路生一脸迷惑,随即福至心灵的意识到了什么,脸也不由红了起来。 杨峥见他如此,自己反倒没那么紧张了,趁机抓着金路生的手道:“路生,你愿意和我……那个什么……你愿意吗?” 金路生挠了挠头,问道:“你会吗?” “会的,我找人学过。”杨峥马上道。 金路生脸一黑:“你找谁学的?” 杨峥:“找少帅,哦不,现在应该叫大帅了。” 金路生皱了皱眉道:“他怎么教你的啊?” 杨峥突然笑了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金路生闻言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杨峥当即心花怒放,抱着金路生便吻了上去。 两人原本都有些尴尬,但是唇舌交缠之余,那丝尴尬的生涩便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属于男人的本能。 金路生虽然对此事并不懵懂,但身体力行还是头一回。而且此前他悄悄找柳岸交流过这方面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就是会有点疼。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3 废话,这不跟没说一样么,谁不知道有点疼啊! 正式开始之前,杨峥虽然已经箭在弦上了,却还是体贴的附在金路生耳边道:“可能会有一点疼,你忍忍。” 金路生倒是想说我不忍,可他内心深处其实对这种事情也有点期待。实际上对男人和男人的事儿,他不是很热衷,但是这个人是杨峥啊,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是他想与之这样那样的男人。 不出所料,杨峥由于太紧张而且毫无经验,所以第一次的表现十分平淡。 好在金路生这回没挤兑他,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不过天亮之际,杨峥又抱着对方来了一回,这次算是把场子都找回来了,就是事后把金路生惹毛了。 金路生一边骂杨峥,一边心里暗自嘀咕,明明只有半夜只差,怎么昨晚这家伙那么矜持,过了一夜就这么不要脸了。 他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万事开头难。 至于开了头之后…… *竹三番* 刘伯叔的腿伤渐渐恢复了,没多久之后便可以正常走路了。好在他也不用上阵杀敌,也不习武,因此之前的伤几乎对他的生活没有影响。 不过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他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自己对玉竹的感情。 他曾经耽于玉竹的身体,甚至错误的把对玉竹的依赖归结于是浅薄的情/欲,可他过了这么久之后,他渐渐意识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想的那么简单。 他爱玉竹,这种爱结合了依赖、倾慕和心动。 刘伯叔不止一次的痛恨过自己从前的行为,可他又意识到,若是没有从前的种种,也便没有自己和玉竹的缘分。 他先前一直不敢表露情感,因为觉得玉竹不会喜欢他。可是后来,他慢慢发觉玉竹对他是有情意的。 只是,玉竹的情意十分克制。 刘伯叔等了太久,玉竹的克制没有丝毫减少,除了偶尔无意的表露之外,大部分时间,他几乎感觉不到玉竹的情意。 但那偶尔的表露,足以让他确信对方的心意。 于是,刘伯叔打算主动找玉竹坦白。 玉竹坐在矮几旁边,正在分装药粉,手边放着一堆小瓷瓶。刘伯叔走到他旁边坐下,拿过一个瓷瓶帮忙,然后开口道:“玉竹,你跟我过吧。” 他的声音很小,但玉竹还是听到了。 玉竹沉默了很久,手里的动作也停滞不前,而后他开口问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刘伯叔把手里的药瓶放下,郑重其事的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么多年了,我要不是对你……我早就跟别人好了。” “还有别人?”玉竹挑了挑眉问道。 刘伯叔道:“有一个……叫贺竹的。” 玉竹闻言淡淡的笑了笑,英挺的眉峰拧了拧,开口道:“你哥哥要同柳岸厮守终身,不打算娶妻生子,你也要这样?” 刘伯叔道:“我和你好,与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玉竹道:“你们刘家的香火……” 刘伯叔闻言骤然打断玉竹道:“什么香火不香火的,人活着又不是为了香火。我爹被大余的人铭记在心,可不是因为他有我和我哥这样的儿子,而是因为他带兵打仗守护了大余。” “得多一事无成的人,才会把延续香火当成人生目标啊?再说了,若是那些生不出孩子的,难不成都大逆不道了?” 刘伯叔道。 玉竹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觉悟啊。” 刘伯叔却笑不出来,依旧认真的道:“其实,这些话都是我哥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倒不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块才找这种借口,就算我喜欢的是个女人,她若不能生孩子,只要我喜欢她,我也不会为了什么香火再去找一个呀。娶媳妇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为了生孩子。” “我和你在一起,也是为了过日子,又不是为了生孩子。”刘伯叔道。 玉竹闻言不由失笑,刘伯叔脸一红,觉得自己似乎说的太多了。他在玉竹面前,总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生怕对方觉得他浅薄,因而看不上他。 毕竟,他在玉竹面前曾经那么浅薄过。 “好吧。”玉竹道。 刘伯叔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答应了?” 玉竹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不在乎,我有什么可在乎的。” 刘伯叔闻言有些委屈,没想到玉竹一直克制,竟是为了这样一桩事情。 “那你,喜欢不喜欢我啊?”刘伯叔问。 “你说呢?”玉竹反问道。 刘伯叔当然觉得是肯定的,但是如今他又觉得似乎不太肯定了。玉竹是不是可怜他才愿意跟他凑合啊? 这个问题困扰了刘伯叔好久,直到有一天他与玉竹同榻。他夜半难免,抱着玉竹亲吻,然后情动不已。 他与玉竹自从那年玉竹入府之后便再也没有亲热过,如今面对玉竹他倒是有些矜持了,临了还问玉竹行不行。 玉竹宠溺的笑了笑,开口道:“当然行。” 刘伯叔闻言雀跃不已,小声道:“可能会有些疼……” 但是他话尚未说完,便被玉竹一个翻身反压到了身下。刘伯叔一脸愣怔,便闻玉竹在他耳边低声哄道:“别怕,我温柔点,不会太疼的……” 那晚,直到刘伯叔在玉竹身下几乎失去神智,他才猛然想起了玉竹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 玉竹说,他再也不会让男人睡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被玉竹睡倒也不错,刘伯叔也从中品出了别样的滋味,竟是一点也不排斥。 只要爱着彼此,谁上谁下又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恩公,我没想撩你_13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