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古言,1v1)》 01/一叶秋 一雨后,尘污洗,新凉添。郁蒸渐消,初霁晴空排雁上,肃肃其羽,撕开了金陵初秋的口子。 残败的枯枝落叶被拢扫,人人低眉低颔,只走出老远,才敢掩饰着微微回眸窥探。 “怎可能不晓得,这可是太师的府邸。现朝的太师,还用道是谁么?” “那这是哪家的姑娘,怎敢跪于太师门前?” “走走走,赶紧走,这岂是你我能多嘴的?那位喜怒不定,阴晴难测是出了名,如今又多事之秋,怕是我们多嘴一句,传到旁人耳里,全家都遭殃。” 一只手拦了外头的手,里头朝前挥了挥,马车内落了帘,赶马夫抬鞭,马车提速而过。 知夏回了神,佯作理袖,侧在温芸耳畔,压低了声音:“好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回吧,这实在不合规矩。倘若真惹恼了萧太师,怕咱家是多少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了!” 已经第三次了。 知夏搀着温芸的手,两掌相迭,她的身体发力,欲把温芸扶起。温芸却微微用力压下了她,又拢了拢指尖。 温芸低眸,瞧见自己的裙摆边染上积街的新水,又默不作声地捻去尘泥。 跪了约一个时辰,膝下已经隐隐作痛,强撑着身子方才不倒。 她自小锦衣玉食,一句重话不曾听过,哪怕是自家祠堂也不曾跪过的。 温芸微微抬眼,注意起斗拱下的一个小厮,时不时打量她。 他寻着人疏时分上前,神色紧张,皱着眉头,“奴才们实在是听差办事,太师府中从不接待外人,与您多嘴就已经是要受重罚了,您就算是把腿跪坏了……” 小厮咬了咬牙,“也无济于事啊。” 无济于事? 温芸想到这场祸事,闭了闭眼。 宣统登基不久,一道圣旨见君心,一道圣旨定婚约。 当今权倾朝野的阁老萧寒山的姻缘落在五品官府内,世人私下议论纷纷。 幼帝冲年继位,依赖萧寒山,这婚事如何上达天听又以圣旨之意下达原不难窥探一二,但地位之悬殊,倒像是一笔制衡之术。 圣人之师,顶通百家之言,遍览群书,当知无娶无后为过大,可偏偏那太师夫人的位置空悬良久。 温家本与这当今太师毫无瓜葛,也不敢有瓜葛,若对面,连蚊蝇之声都不敢出。 前朝大阁老倒台时的血河,直堵住京城乱飘的眼与乱动的嘴。 争权斗法,皇家个个都是顶凉薄的,更论辅臣,写着“忠心”二字,那便得割下另一批人的心。 温嵩诚惶诚恐了几日,掂量着是福是祸,吓得一身冷汗,把自个儿关在后屋佛堂好几日,对外称是为母侍疾。 温芸再见着父亲,他那会便说是已被托梦,祖坟青烟冒,想来不枉小心仔细两朝终得慧眼,必定圣上是看中温家家世清明,忠正耿直,更觉飘飘然。 于是拍手一个“好”字,欢天喜地地接了旨。 那日温芸出门郊游,走街过市,温家奴仆个个都是春风满面,腰杆直挺,似乎从温家爬出的蚂蚁都高人一等。 温芸只知这亲事在嫡姐身上,听着想到的也不过是爹爹多年夙愿得偿,未来仕途一片光明。 嫡姐早年并不养于温府,温家多亏欠原配正妻,正好圆了温家大人一心的愧对。 温芸小娘则是气得三日未吃好饭。 温芸却想的是,这桩地位极其不平的婚事想必艰难险阻,嫡姐愿当先,那她就只管继续当这温家小姐,恣意宠爱就又归了她一人,胃口都好了不少。 然傍晚归家,全家啼哭,小娘揪着衣服哽咽大骂,“嵩郎,我都说了,温苒这乡野长大的怎受得了这泼天富贵呢!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就应该早早在老家指门婚事一嫁了之,如今倒好了,谁人不知那萧太师是个心狠手辣的,温苒做出私通此种丑事,是要拉全家为她陪葬呀!” 全堂一默。 小娘又抽泣一番。 桌上的茶险些翻了,震得响亮,温嵩颤抖着低吼,“都少说些吧!” 温芸记得当时爹爹的抬眼,含着泪,又慌忙地转过了视线。 宣瑞以来,萧寒山大权独揽,称之“活法”不为过。 嫡姐婚约在身,理应安心待嫁,却外出私会,打的是他萧寒山的脸,可偏偏那位连点态度都不曾透露,一个眼光都吝啬,温家过得如有今天而无明日般煎熬难耐。 今日爹爹休沐,谁料早些时辰,全府被围,父兄被那么大的阵仗架出去,温府失声,偏京城里外又一片祥和,与平日并无二样,大有泰山崩于前的变天之兆。 既如此,温芸打定了平生从未有过的一个想法。 踏入那道门,为自己活是不敢想了,颜面尽失,尊严扫地,已经是不太坏的结果,可谁想连踏入那道门的机会也没有。 她吸了吸气,眼里盈了些泪光,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去:“大人真的无法通传一声吗?” 话音还没落下,侧门开后,男子两足定在了门前,温芸抬眼,男子的余光瞥见了不在原位的小厮,又睨了睨温芸。 小厮讪讪回位。 “温小娘子,有请。” 知夏喜出望外,忙想先起身搀扶温芸,那人又微微转眼,慢条斯理道:“只说了,请温二姑娘进去。” 进门后,霎时降了温度,一股寒气扑面。 大树有神,影照人宅,几只鸟雀踩枝扑空,吱呀几声。萧太师府是天赐皇恩逾制之造,山水园林,极尽奢靡,哪想竟生出这般诡异的寂寥之感。 更不成想的是,她被请进,好歹是客,罪罚未定,父亲依旧是五品官员,眼前人之眼却好像长在了头顶,举手投足透露着傲慢,步子还越走越快。 直缝靴带着温芸穿过后花园便寻了个理由把她晾在了里头!连揖手都不曾有!要她去见哪个婆哪个姑的,倒似她是这府的常客。 这是他萧太师的示意么。 温芸想着委屈,端望着四方的天。 重檐之中,天边轻轻挂上了淡彩,倒作了少女的天然妆扮,省了脂粉气的俗,又似初荷荷尖,教人忘了是枯荷听雨的时节,还想是夏打了个回环,做最后的别。 彩霞拖着的阴影打湿了幽长的回廊,人影罕至,难道要原路返回。 她想着刚刚那人走去的方向,转了转身。 她虽是个活泼的性子,却是个实打实的方向盲。 刚刚仔细记过的几处,又想了想,却在东拐西绕里失了方向。 而这府中,连半个赶活的女使也未曾瞧见。 越走越生蹊跷,温芸的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她听着有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却寻不到声音的来源。 思忖片刻,微微侧身,一阵剑气冲破了沉寂,刺开了她周身微凉的空气,弯弧直指她的喉间。 佩着的那枚玉佩,绳子被剑气斩断,摔在了她的脚边。 温芸吓得睁大了眼,一口气凝在了喉口,不敢去看那块玉佩。余光中,一袭仙鹤彩绣紫罗服,微微再上眼,极其凌厉张扬的五官,双眼微眯,透出一股危险感。 她缓了缓神,原来她本是见过他几面的,只是隔得若天涯,瞧不得那么仔细。是那股生人勿近感,许了她些眉目。 “姐……夫……” 温芸柔柔弱弱地唤了声,压抑住身体的颤抖,眼睛垂了下去,聚焦在刃尖,看着咫尺的锋利,揖了揖礼。 樾-- 好久不见,愿大家都平安。 当时更新的前几章都有做修改。 喜欢的可以点点关注投投珠呀。 曾经这一章的作话是,本意写点糖磕,自然现在也没有变。会尽所能写好感情线,也写好剧情线。 02/萧门引 温芸身着亮色的衣,瞧着敞亮。 腰间细褶数十,微微转身之间,引起风动,裙摆若水纹涟漪荡漾而起。 萧寒山见到的,是这小娘子的一眼惊诧,瞪着那双桃花眼,在日头底下的琥珀色显得灵动,明显是惊到,却佯装平顺,又立马低了眉,只剩睫毛扑闪,百合髻上的珠饰微微摇动,像只受了惊的白兔。 丹唇外朗,明眸善睐,惹人注目,白皙的脖颈露出,微乱衣领,别有深意,又让萧寒山一眼识破用意。 那颗扣子没扣。 一切未在言中。 弯弧微微从她喉间向下,划过衣领边。 剑归鞘。 “拿好你的东西。”萧寒山冷声一句。 温芸回神,提着的那口气喘了过来,才敢低眸。 地上的那块本就是碎玉,猝不及防地一摔,竟又碎成了多块。 温芸惋惜不过片刻,见着萧寒山要顿的脚步,慌忙用帕子拾起了碎片,跟上了他的步伐。 温芸随着萧寒山的衣摆而行,他步子大,她得带着小碎步的跑着才跟上。 入门一笼鸟雀,无一例外地盯着她,透过笼子,才见正对一幅宏制的金陵市井图。 刚刚坐定,两个婢女不知打哪儿冒出,立马上了茶,温芸揉着手心正琢磨怎样开口,却是几个人被压跪在了门口,两侧是带刀的侍卫。 温芸转眸看着萧寒山,掂量着这事自己是能观还是不能观。 然主位的太师并未给她一眼,仿若蒸空无人似的。未提安排,她也就端坐着,接过茶,不动声色瞧了瞧,绿茶的气味,没认得出来头。 “太师饶命……”为首的只说了四个字,讲得言辞严正,似禀报要事的口吻,却抖着死命磕了几个头。 萧寒山置若罔闻地吹了吹茶,眼光斜到左侧侍卫身上。 左侧侍卫上前,“外院新来的奴才,剪坏了太后新赏下的皇菊。” 萧寒山只淡淡吐了句:“蠢材。” 两个侍卫低头。 “只是……这批是国公府里送来的,不知如何处置。” 一堂默声。 “多嘴的,拔了舌头,”萧寒山顿了顿,瞥了眼为首者,“同其余的,打死扔出去。别脏了皇帝这块风水地。” 萧寒山发了话,侍卫领了命,那几个下人竟是求饶的几句也咽下了肚子,门前沉默得吓人,滚烫的眼泪倒是砸了一地,温芸低着头,只注意到了那几抹泪斑。 萧寒山微顿。 茶杯砸得响,茶顶险些跳了出去。 两个侍卫当即觉察出不对劲,就地俯首。几个麻衣也爬着换了方向。 萧寒山转了转虎口的玉制扳指。 “出息,也是学了规矩的人。” “属下知错,属下领罚。” 温芸提着心眼把拿起的茶杯轻轻放下,放回原来那块有着些许水渍的地方。 他是至高判官,想来容不下微词。 空荡荡的厅中,剩了两人。 温芸不晓得这一出萧寒山有意与否,其实“下马威”本用不着与她,温家是怎样的门户,她不用提醒也时时谨记,还劳不动首辅虚与委蛇。 只是把她心底站着的那个小人儿,拦腰折断。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先开口。 “我……代姐姐,来向姐夫请罪。”温芸刚想起身行礼,被萧寒山的手隔空拦下。 温芸微微蹲身时,脖颈间恰好入萧寒山的视线。 他的眼缓缓随着温芸的下颚线落到锁骨之下,然后停住,“温二,我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你打太极。” 意思是。 她有什么话要说,她心里门清,他亦然。 温芸察觉到萧寒山的视线,摸着这话里的温度,立马跪了下去,话语里带着些哭腔,眼睛眨巴眨巴,似在睫毛挂了泪珠,“嫡姐犯下大错,是父兄教育不周,乃至惹恼太师。我朝一向以律例为上,虽未具体写明女子出嫁前私通他人是何等责罚,但实乃是不忠,一族之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温芸瞧着萧寒山的指骨敲打着茶盏,又接着委屈道:“可……温二亦听说,萧太师出身进士,是饱读诗书,胸怀璞玉之人。圣旨难违,想来,缘分一场,也不会下重手伤人,我想替姐姐……” 圣旨难违。 萧寒山的指骨停在案几之上,喉间轻哼笑意,“温二姑娘好口才、好揣度。” “穿得这般敞亮,是想我话不够敞亮么。” 怎样敞亮。 是说颜色,还是做派。 温芸有些怔怔地抬眼,一时间红霞爬上了脸颊,带着被看穿的难堪,与萧寒山冷冽的视线交汇到了一起。 原来,他说的打太极,是指这个。 温芸不知怎么同萧寒山一同走进的内室,只知自己现在伏在他的书桌前,样状狼狈,可连一分一寸都不敢动弹。 萧远山的两手之间,是她颤抖的身躯,两手之外,开着的是一张张尚未票拟的奏折,上面无不提及了温嵩和温存志的名字。 倒不过不是那般提及。 而是在那某某人与某某人,某某派与某某派过从亲密,嫌有党同伐异,又或嫌有中饱私囊的后面,藏在那些长串可化作伙同“等”的名录里。 究竟是不是,要考察到父兄,怕是要些时日的。 哪有这么利索提人了事的。 萧远山气定神闲地提起毛笔,笔锋却未曾落在任何一张奏折,或之宣纸之上,笔尖划上了温芸的颤动的喉口。 温芸顿觉遍体生寒,毛笔的每一根仿佛都饱沾了浓墨,刺入她的每一寸肌肤,刺激身上起遍痒意。 仿若在定她的罪。 温芸有些腿软,唇齿黏腻在一块,方觉得喉间那只笔是扼住她发声来的,声音轻的不行,“爹爹,是最好官声之文人,平日极其爱惜羽翼,不敢……投靠逆王……请太师,明鉴……” 她越说越轻,瞥见了书桌边的全册《资治通鉴》与《战国策》。 萧寒山先为内阁大学士,后为帝师。所谓名正言顺,如今天家是,而当年逆王不是。 她虽是女儿家,但家中父兄皆为文官出身,自小亦耳濡目染诗书。 清逆王之党,乃是新朝根基未稳之时的必要举措。 泰山之大,亦溃于蚁穴,党锢之祸,历史一笔一笔都是惨痛教训。 萧寒山的下颔轻抚过温芸的发髻边翘出的发丝,眼光落在了那只行走缓慢的毛笔尖上,他微微顿笔,墨汁顺着温芸的白皙脖颈向下涌流。 他的笔锋顺着墨汁的路径往下,温芸想逃,却不料更往萧寒山怀中去了几分,难堪地顿住。 萧寒山的气息包裹着温芸,说出的话是格外凉薄,“明不明鉴,于我,并无二样。” “一笔之下,不过死生。” 温芸曾听兄长提及,有谏者以为,赶尽杀绝,是上乘杜绝后患之法。 千秋功过评论,死后纷说,他萧寒山明显不屑一顾。 碾死五品文官一家于他,便如随手捏了只蚂蚁。 不知该说是心狠手辣,还是意气傲纵。 然而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晓,在史书上略过几个字,甚至不会有载的,“五品文官家满门抄斩”,不是冷冰冰的。 不是后人,或者时人,单单一句慨叹,悲悯,又或取笑可感受分毫。 温芸这样想着,他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脖颈。 呼吸一凝。 他丢了笔,轻笑:“怕成这样。” “还想嫁么。” 滑过喉间的墨,冰凉入骨,滑进了温芸胸前的微起,又晕染而开。 樾-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投个珠珠w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洛神赋》 架空类明,服饰官阶设定都类明。按时间线来看参仿明中后,但本文与明的发展历程是并不大一样的。 服饰这一块,曾经第二章提以“褶多”为美,形容令眠穿着鹅黄新衣。虽然颜色在明朝随着发展有“下放”趋势,但官宦少女于首辅之前着“黄”并不妥,未免一些私设或细节解读故而删改。 关于发髻这一块,比较好考察的是已婚妇女的?髻,令眠此处的姑且算作未婚少女的私设。 03/花间意 “然后呢。” 蹙金绣藏在袖口之下,淡绿的大袖掩住了里头的纹饰,送上一盅酒。 温芸微微打开虎口,两手低着受了酒盅。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然只叫人觉得温婉,恬静,连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也是百转千回。 一阵新秋夜风来,沾着河上的湿气,推开支摘窗,催得席上瓷瓶里插的几枝早桂香气四溢,薄薄成雾,平添了份沾秋的雅气。客多言语,酒楼灯烧,秦淮河中多桨棹,桨棹影中多流光。 温芸紧了紧窗,避了避外面的声儿,方才笑眯眯地道:“我道,嫁。” 她脸上一幅笑意盈盈,心里却委实没那么淡定,腹里正打着草稿,生怕是编漏了哪一个环节。 但旁人看来,也就是刘琬玥这个旁人来看,温芸这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是真傻。 上边儿哪个人看不出来谁嫁给萧寒山都不过是斗法牺牲品。 她却好似得了个天大的馅饼似的。 刘琬玥抿酒的动作一顿,盯着温芸看了几眼,也便笑笑:“你是被你爹爹小娘宠坏的性子,你小娘又和你嫡母素来不对付,你竟也愿意为你嫡姐去鬼门关里走一遭。” “不过,怎么狱内说抓就抓呢,事出有因,凡事,总得有个由头吧。” 她的眉心微顿,实则是侧面打探了几回,却并不得实情,若是小事,也算得稀奇,哪有口风那么紧的时候。 温芸放下了酒,压低了声音,“明明,不是姐姐更了解那位吗,怎么倒来问我。” “萧太师啊,不怕你笑,我是贪玩,被他严厉训斥过的。哪怕是陛下,单被问书也是多惧怕的。但你问问,朝堂上下,哪有不怕他的。所以你跪于侧门,他甚至没罚你,这想来不蹊跷吗。” 总也不能是真看上了。 “你自个儿也是,不多留心留心?只怕被谁合起手来卖了也只能哭的。” 倒是她的不是。 温芸听到这,话无法引深下去,只得用眼泛了些泪,“那便和姐姐说实话吧,大概就是为着嫡姐的事。” 她说着,便要起身行礼,“姐姐是为数不多知晓此事内幕的,此事若传出,我家是名声没了,脸面也无了,外人只当是冤假错案,也便罢了。” “然而圣旨已下,凭谁都违逆不了。大概太师只是见我过于可怜,手下留情罢了。” 那要说萧太师手下留情,可真算不上。 温芸觉得,她今日胡诌的这劲儿,该转行去做讲戏文的了。 刘琬玥思忖了片刻,拉了拉温芸的手,道:“那自然。只是这萧太师是个睚眦必报的,你也瞧见了。” “既你掏心窝子,我也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圣旨明显是利于你家的。你真是胆大,你大概并不知,早年有几个钟意太师的,那时他大概还是刚入阁中,你晓得那些说媒的是怎样从他府里抬出来的?” 这会子刘琬玥说的话,温芸倒真是没听得一二,想必消息是锁了的,真假难辨。 然而她也只得压着心惊胆战。 温芸领情地破涕而笑:“与姐姐吃酒,爹爹晓得了定狠狠关我半个月,好不容易松快了些时日,本不该是讲这些沉闷事的,深拜姐姐了。” 刘琬玥默了默,只握了握她的手,“那你快些回去,当心些,代我向你小娘问好。” 温芸演完这腔姐妹情深,只觉得是脸都笑僵了。依依惜别之后还得揉着脸。 知夏接过了温芸的手,托着温芸上了马车,又觉着温芸的脸色不大对,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和公主聊得不合么?” 温芸摇了摇头,忽又想到什么,“小娘,应该不常与宫里那位娘娘走动了吧。” “大概是没有的。老爷不是吩咐,少与他们来往么。” 温嵩是珍爱名声的传统儒士,故而也不会为了攀附权贵去结党营私。 那日之后,她的父兄很快被放了出来,然却甚至不知罪名。 她旁敲侧击,只说起曾与逆王私宴几次,不过那都是邀了半个朝廷的宴席,根本做不得证据,与她推测并无多大出入,不过是父亲在那“一干人等”之中凑数。 她却也并不觉得自己的几番话就打动了萧寒山,明明抓了父兄,可他问“嫁否”,不正确确实实给了他们家一条生门的路走。 外头倒是热闹,已经晚些时辰,隔着马车,仍能听见家家欢腾,温芸算了算,确实是要到秋节了。 知夏觉着温芸的性致实在不高,从那天出了萧府脸上就再没挂什么笑。 她只剥了些石榴塞进温芸的手里,温芸素来爱吃些酸甜的水果,却只把弄着石榴籽,也未进一口。 知夏知道“沉琮之”这三个字再也说不得,只能旁敲侧击道:“小姐,曾经许下的愿望还未曾变么?” 温芸瞧着知夏,笑了笑,分了她些许石榴,又往嘴里含了几颗石榴粒。 “女儿家不总爱看些缠绵诗词与悱恻戏文,不过是神仙郎君难觅,既要是与这世俗相违的,又最好是站在这世俗尖儿上的。” 她低眉,“我并不喜那些东西,也从未有过预设,自己套牢了自己。” 温芸回家后,便想着刘琬玥一句“向小娘问好”。 小娘自是不好的,那日温芸归家,大约说了几句,小娘便哭红了眼,边哭边捶她,骂她年纪小不懂事,行事莽撞。 怎么样也由不得一个姑娘出面。 灯火婆娑,小娘捋着温芸的头发,拉着温芸的手,只是哭:“都怪娘不好,当初家里进京前,就应该把你嫡姐婚事操定,那大娘子总是卧着病榻的,能成什么事。到最后,却要你来为他们收拾这烂摊子。” 温芸低眉,“阿娘,我替嫡姐嫁去,换得一家平安,这已经是先前根本不敢想的局面了。” “你当那太师夫人的日子是好过的啊,我听人说,这萧太师是个心狠手辣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们家这样得罪他,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温芸默了默。 偏见的种子,总只能结出苦果。 但她也并不是受人摆布的。 小娘抹了抹眼泪,道:“那你以后,也别见琮之了,本就是娃娃亲,也做不得数。” 温芸被记在了温家正房大娘子的名下,也作嫡女出嫁,是合着圣旨所办之事。 日子定得匆忙,眼下温家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婚事,个个人是打着二十分的精神做事,生怕哪个地方出了纰漏。 知夏叫住温芸的时候,温芸正收着一盒闺中好友送的酥糕。 “姑娘。” “这是太师府派人送来的。” 温芸微微蹙眉,左右看了一圈,便自己连同着那盒酥糕带入了房里。 那盒子做得精美,想是用什么上等贵木制成,还透着股幽香。 然待温芸打开,她凝着看了十秒,终于确认自己的想法没错后,立马关上了盒子,一下扔得老远。 “姑娘,我进来了啊。”知夏撩起幕帷。 她有些神色紧张地踱着碎步,又左顾右盼一番,往温芸的袖子下面压了本本子。 这才发现温芸的脸上红晕一片,有些奇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因为……” 温芸低眼瞅了瞅那本册子的名字,只觉得是更羞了,立马藏进了枕头底下。 樾-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送个珠珠w 我是不会调侃女儿又扮柔弱又演戏的( 04/照红妆 八月廿三,说是太师府原先找媒人敲定的日子。 秋高气爽,一推开门去,微凉的寒气卷走一夜的沉顿昏聩。府里红得似火,却没烧得人心暖一些。 温芸这才想起那日媒人来府上送的帖子,说是准夫人与萧太师的生辰八字本是算过的,那是极为有缘的姻缘。 不过,那上面是嫡姐的生辰八字,与她是做不得数的,她只笑笑,说这是上天的垂怜。她这也才晓,自己年方二八,嫁的那位郎君已经二十又六。 温芸养了只顽猫,名唤阿南,这是她某日出游时在丛里捡到的,平日活泼乱跳也不怕生。 她转头望去,今日阿南却意外地端庄,只躲在一个角落里,蜷缩起尾巴,怔怔望着她。 温芸这才生出一些真要与那位太师结亲的真实感,倒叫她第一次晓得怅然是何写法。 “娘子,该走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嬷嬷在前面提醒。 知夏看温芸出神,方低声问了问,“姑娘,怎么了?” 温芸这才回神,转眸,挤了个笑,“好重呀。” 金簪珠钗微动,风又吹皱这蓝天。 “讨得太师欢心固然好,如若不能,更要善自珍重。” “温家,是欠你一笔的。” 长辈说了好些话,才把红盖头盖上。温芸平日里就不大爱听这类说教话,如今却是莫名听进了二三,又觉得好笑。 钟鸣三声,执事掌灯。賛者的嗓音那叫一个响亮,如公鸡啼鸣,穿透了热闹的人群。 大抵萧寒山也不大爱那些繁琐的婚礼礼节,温芸这一走,顺畅无比。她常听嬷嬷唠叨奠雁之事,想来她也只攥着衣袖,并未见什么鸟禽。 她隐隐从红布里窥探出个分寸,朦胧一看,萧寒山身材俊健挺拔,并没有一幅文人骨头般的瘦削斯文,只生出凌厉与威严。 搭手的时候,却又觉得他似天生体寒,只是这双手生得漂亮,骨骼分明。 她头一次来萧府的时候,总觉得这里冷清异常,甚至不像是有人生活过的样子。如今这一路走的是越来越热闹,总觉得人群熙攘,偌大的声响都嗡嗡在耳畔。省去许多流程,走完全程倒也不算多慢。 其中能说的是这改口敬茶,温芸的嗓音是温糯,萧寒山一贯冷冽,父母的应唤却也未得一点欢喜。 温芸心里颤了颤,又有了些猜忌。 这下屋里是冷清了,屋外是热闹,倒显得她似个局外人。 端坐着良久,肚子忽地“咕咕”两声,温芸用手撩开了一个小角,屋里无人,只剩龙凤烛烧得明亮。 她忽地想起曾经读过杨师道的一首诗,“隐扇羞应惯,含情愁已多。”红烛罗帐,锦屏鸳鸯,倘都是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倒不知这羞从何来了。 温芸只挑着红布头,又捋了捋那金丝,可怜是真未进食多少,什么愁情羞意,她想食时珍楼的酱肉了。 “哎哟,祖宗,你这是做什么啊,快快放下。”嬷嬷连唱着就奔来了。 温芸从盖头里面望,笑语盈盈,“嬷嬷,我饿了。” “能否偷点吃食呀?” 嬷嬷忽而就板了张脸,道:“都是出嫁的人了,怎么那么小孩子心性。” 然这时,知夏走进来,皱着一张脸,小声伏在温芸耳畔:“姑娘,我听说,在前宴,有人伤了太师,正一团乱呢。” 温芸这下也皱了眉,仔细听听外面的动静,却是杂乱无序,似是惊恐。 温芸又觉不对,再问:“你亲眼瞧见的?还是……他身边人放话出来的?” 知夏道:“前厅人都这么说呢,也都乱了套了!不过,似乎刺客身手很是了得,已经跑了。” “跑了?” 萧寒山到书房时,已经换了常服,黑灯瞎火,案几前坐着个人影。 “萧大人,你也真想得出,这时候请我到这儿喝酒。” 萧寒山面无表情地坐在另一边,“你也挺厉害,在夜里自己下棋。” “伤着了么,你养的那么多暗影卫呢?” 萧寒山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他的棋盘,透着点自然月光,接下了黑子,道:“我若想伤,自然就伤。” 隐言是,若不想,谁又能动。 那人笑了:“你怎么又想着要同温家结亲了,这不本只是做个样子,挡挡那些人的疯狂。” 萧寒山睨了他一眼,“棋子只能走一步,那就是废棋。” 沉默地下了几回,那人再看,白子已被黑子围城。 那人把棋散在棋盅,拍了拍手,笑叹:“输了。” “那我几时把伯父伯母接去老家,今晚?” 温芸听闻这骇事,正琢磨,随手拨了颗核桃,碾着碎壳出神,忽而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她猛地抬头,与萧寒山的目光相对。 他已然换了常服。 温芸默了默。 萧寒山的脚步顿在了屏风边,淡淡笑了笑,眼底却未有波澜,“不守规矩。” 温芸一幅委屈的样子,睁着下一秒便要水汪汪的眼,小心哽咽道:“你也未守规矩呀。” 樾- 原本这章也修到了2k5左右,不知道大家更喜欢第一次更新时候的节奏还是现在的节奏呐。 如果简短一点更好那就保留微调版本咯。 前三章还是保留了修改是直接把背景交代详细了。 1.辛丑年八月廿三,刑天王爷千秋(详见《山海经》) 2.“纳采者,谓采择之礼,故昏礼下达,纳采用雁也。”——《礼记》 05/点绛唇 秋夜总是骤凉的,一下把日头的暖推远去,婚房里却铺陈着花暖人倦的庸香之气。萧寒山的墨袍沾附着寒气,他一身拂过,略微逼退了那份铜臭堆迭出的缱绻。 温芸楚楚,不似那日惊恐的兔子,像只小鹿,眼睛很澄净。她生得是一张幼态的脸,如今浓妆艳抹,打扮得老成,浓眉掩了烟眉,倒有种故作大人之态,又有些迷蒙的憨然。 萧寒山仅信步跨来,坐在了桌边。 火红的布上,被捧了一堆核桃红枣,料想是温芸的手笔。 温芸倒不见他的情绪,似没有一点娶亲的欢,仿若也是个局外人。又说前宴有乱,他根本瞧不出受伤的反应。 他只是淡淡评价,“倒不似那日来得怕。” 温芸立马把核桃藏进袖子背在身后,摇了摇头,连动着头上的珠钗,语气扬了扬,便道:“怕。” 她试探性驳了他,又似乎是抬了他,瞥了右眼看萧寒山,见他也看自己,微微抬了抬眉。 垂眼,换了个话茬道:“听闻……姐夫受伤了……要紧么?不然我……” 不然她是带了齐全的药算作嫁妆来的。 温芸话过半截,未得应答,反而下一秒是天旋地转,手里的核桃不受控,滚到了床里,她眼瞅着红绸明火在眼前转过一圈,脖颈先被桎梏在了床榻,她脉搏上附着的是他的寒凉。 淡淡的酒气沁入了温芸的鼻腔,想来酒入喉肠,都说烈酒灼心,他却当真寒凉。。 温芸睁大眼,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也为那双墨眸忽然放大出现而心脏砰砰。她真被吓到了。 她的眼好似能触到他的睫羽,被迫着承受着他的侵袭与施压。 他的凉手在她的脖颈上微微抚弄,带着微微收紧的力道,眼底却反而有些笑意,“嫁与我的是谁?” 温芸才晓得,惹得他的并非是后面那句要紧,而是那句“姐夫”。 一则是,他的辈分与阅历实是做她长辈绰绰有余的。从前是这么称呼,端望他的态度,想来应不出错。 二是,她又不是那怜爱苍生的菩萨,她不过是个舍了半生自由的小娘子。别的也就算了,那些人说着“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呈上来那碎金纸上笔笔画画都是她嫡姐与萧大人。 他这般控着她,距离咫尺,四目而视。 温芸的手明显是温热的,她反握着萧寒山的手腕,又盈了些泪,缓缓又细弱地道来,“婚帖上便是太师与姐姐的生辰,也总不要怪我呀……” 哪有十六岁的姑娘真能完全心如止水呢。 替嫁的是她,却完全抹去了她存在似的。 他只这样听着她的哭诉,温芸又细弱蚊蝇补了句,“令眠也本不是您的良人。” 他粗糙的指头竟擦着她的眼睑,倒不是安抚,是为了把眼泪硬逼出来,缓缓划下两颊,她的耳先感受了她的泪。 仿佛听见了些心里头的响声。 随后他的那双手竟就滑进了她的锁骨,温芸有些惶恐,无奈整个身子都被他以一种绝对控制的姿态威逼着。 “令眠。” 他大概第一次晓得自己的字。 她有些难捱他过于强烈的存在感,挣扎一番,他只沉着声,翻了一页,“含过么。” 话音一落,温芸还未反应过来,只是又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那天送来的礼。她本以为那不是羞辱,便是告诫来的。还想着砸了不好收了也不好,小人书都看不进去了。 温芸觉得自己的脸上骤然升了温,总比汤婆子还烫,比天边的火烧云还烧得旺。 算得上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 “嗯?” 他的手又摩挲着她的肩,偏也不一齐掀了,就在那块折磨着她。 温芸摇头。 “那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不准喊疼。” 樾-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送个珠珠w 06/红蕊芯(h) 温芸的衣衫被三两下挑起,剥得一丝不挂,落在地上。她挣扎着转身,掀起一角被褥,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心直乱跳,总觉得连着眼睛也在喷张。 红绸之中一点白,反而更衬得肌肤胜雪。 能瞧得出她是个顶顶爱养肤的。古言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温芸身上显起点点红晕,像是透了被烛火点明的红帐,又像是被微微蹂躏按下的红痕。 萧寒山从半角被褥里把温芸揪了出来,一手横打温芸两只白皙的腕子,控住她并不安分的双手,反压在了她的头顶。 她被迫与萧寒山对视。 慌乱的神情,乌黑的发丝凌乱地绕在脸颊,额头边微微沁出汗,像一块柔软面具被打破,终于露出了些真情绪。 她发了力想挣脱,却被萧寒山单只手压得更紧。他的虎口压住温芸的左手腕,拇指微扫过她的手腕,到手心,似乎安抚幼兽般。 温芸很受不得他沉着的沙哑嗓音,他上次这般,用着调情缱绻的语调,说着冰凉如“明鉴无二样”的话,吓得她发抖。 这次,他也是这样的,可低附在她的耳边。 只道:“腿,打开。” 他的手明明已经附在她的大腿内侧了,却偏偏也不肯用力,似动非动,非要她主动把他邀进来。 可莫名的,蛊惑的嗓音仿佛挠着她的后耳敏感处,激得一身酥痒,反而下身不由自主地夹了夹,抖了抖。 她被他平静的墨眼盯得难捱,好像捕食者等着猎物上门。温芸不争气的膝盖微微向外翻了翻,萧寒山便以难拒之势分开了她的两腿,挂在他腰的两侧。 冰凉的指尖翻开她的花瓣,探入花芯,直抵她的阴蒂。 再不似先前那般慢着磨她,指尖滑入后便揉弄捻搓,惹得温芸的小穴把那指头含得更紧,腿也不自觉地合拢,夹着萧寒山的腰。 一阵难捱的酥痒之后,花穴的水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如急的春夜潮水,来前细细绵绵,猛然浩浩汤汤。 温芸咬着红唇,吞着自个儿的呻吟,生怕那酥痒逃进了稀薄的空气中。 萧寒山瞧着她眉头紧皱忍着一浪又一浪的潮湿,突增力度,狠命夹了夹她的阴蒂。这快意来得凶猛又毫无预兆,只让那嗯啊的呻吟从温芸的唇齿里宣泄出来。 “别点那里……”她求饶。 萧寒山微微抖动手指尖,又逐渐增加抖动力度,迟来的快意直接侵袭了温芸的大脑,她扭到一旁,等那阵痒攀附到脊梁,疾驰而上麻醉了每一条神经,她原以为忍得住,下一秒就喘着喊。 萧寒山微抬她,任由迟来的潮水汩汩涌流,到后面,花穴的水飞溅了出来。温芸羞得想把自己埋进被褥。 然那两指在花穴喷水后,立马狠狠地插入,温芸的快感在攀升顶峰时戛然而止。她眨了眨满是泪花的眼。 他的指尖将花穴撑到最大,又上下碾磨,温芸仰着脖颈,承受着另一个高潮的来临。 她不知怎样形容这些酥进骨头的感觉,脑海里刹然闪现了些小人书的片段。 纸上得来终觉浅。不想是此种情形把放翁的诗刻入骨。 他大概到底是比她大了十岁的,从容不迫,引着她步步溃堤。 感知回归感官的时候,她才感受到穴口被送上了滚烫的粗大。 她在层迭的浪潮中反应过来,咬着半泻的呻吟求情,“能不能轻点……” “要我道歉么。”他有微微的喘意。 “我并不喜道歉。” 会重。 他松开了桎梏她的手,缓缓阖到她的楚楚可怜的眉眼上。 视线被夺,身下异样被无限放大。 下一秒,粗大直挺挺地撞入了她的最深处。 樾-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投个珠w 07/夜合欢(h) 烛火摇曳,重影在温芸被覆住的双眸里。她的眼皮子颤动,反而温热了他那双手。温芸耳畔响起了几阵异响。楠木的床似做了那绵绵不尽河上的船,剧烈吱呀几下,倒如受风浪推波,动摇承之。 然后,才顿觉他送了无数酸涩与肿胀,顶进了她的肺腑,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随后密密麻麻的痒难捱,痛觉被无限放大,根本难以承受这样的粗大,她挣扎着弓身,不自主地低咛,渴望把他的性器吐出去。 她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如行人逆旅,双手都无处安放。 紧了心,便更紧了穴。 萧寒山盯着两人结合之处。 她生得一幅漂亮的穴。吃进去的残馀红蕊都娇艳欲滴,含苞待放。他的性器埋在她的里面,小腹微微隆起了形状。 隆起。 又落下。 他沉眼见着温芸小心翼翼试探着远离粗大,边吐边舒眉,待她将吐了一半时,她的水已完全打湿了他的东西。 还不够,往下渗着,一滴一滴,如秋雨夜的廊牙,顺着屋檐的空隙,积雨如线,一点一点向下落。 耐心地等着她磨,放着长线,挂着快感的诱饵,然后又狠狠地往里撞。 他把覆着的手拿开。 温芸喉间的呻吟散逸遍布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眼泪一下没了把关,仿若与下面那处在争着抢先。 她难过,觉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身子,“要破了……” “忍。”他单字下了命令,宛如一字诀定住了她的身体,抽出了她的灵魂刹那。 他于是将手覆上她胸前的微起,如捻花蕊般捻着乳尖,同时将身体缓缓抽出,如续着一朵又一朵的云,一层又一层水汽,等着温芸又下一场晚来急的春潮。 温芸知了味,他越顶越深,她只得仰着头,借着身体本能的蜷缩抽搐,酥麻爽意渐渐麻痹了下体的痛觉。 不知多少次如要往南墙般势如破竹的撞,她耳边只听到了踩着水塘般轻重缓急的水声。 温芸亦不知这场性爱做了多久,只知,光凭他那只移到她小腹上的手,她就已经又是泄了身。 按了按那里的轮廓,她被送上了另一轮高潮。 待他的白浊沾上她的肌肤,温芸不自觉地随着下身颤动。她瘫在被褥上,大口吸了几口气,却不想那股欢爱的味道如数进了鼻喉,倒叫她一时凝神屏息。 萧寒山眼里的她,则更鲜活些。红潮遍布,脸上霞云缭绕,鼻子微动,喘息着气,眼睛湿润润的,又水灵灵的,像从水里刚刚沥出的清新,又像是远山边一碧如拭的雨霁长空。 乌黑的发贴在她的脸颊,凌乱的发更添了几分惹人怜。 温芸觉着他身下那根深埋着,喘息着道,“出去呀……不是结束……” 她话音未落,只觉得那下面连着的地方变得滚烫,穴间的空气又被莫名排挤出去。 她微微睁大眼,和萧寒山对视。 诚然,未结束。 “我的发髻……还未卸呢……”她能全篇说着话已然不易,呜咽着只为了阻止那人再进一次。 然他带着她。 卸了钗子。 这下乌发真做了她胜雪肌肤的陪衬。黏在她的细薄的香汗里。 “喜桂?”他哑着嗓子,手只缓缓揉着那处被钗子迁到的发顶处。 那是只漂亮的簪子,素的很,只造了些桂花的样式,倒很灵动,让人一眼就瞧得见,瞧着舒心,放在金银堆砌起的一头金贵中。 她呜呜咽咽的大约说了是,也可能没回答。 等他结束时,温芸已然不觉时辰,更不知处境。 明明对他来说,才两次。 大概过了遍温浴,又被里里外外清理过一遍,总之温芸再聚起视线的时候,自己已经换了里衣,盖着被子,躺在偌大一张红帐里。 他走了? 几更天了? 温芸撑着些自己的意识,那些迟来的记忆才涌上了脑海。 她看了看她刚刚养了没多久的指甲,细润饱满。 然两耳后跟红。 她是挠了萧寒山多少次。 她原是想收着的,清醒的时候尚能控制一二,到了后头就由不得她自个儿了。 枕旁风易吹,那只顾着枕边,等风一阵散了,若床下算账呢。 她明儿去奉茶不会要看着无数张黑脸吧? 他有伤。没要她看。但做的时候,她隐隐抚过那个地方…… 好似,他抱过她,那个地方有着湿润的感觉。 温芸的神立马回了来。转头,却见墨色的袖子刚刚拂过床侧,她的手才听她使唤,却只抓住了一阵凉风。 在荆棘丛里走,总归求好来得安生。 凝着那人身影走过,阖上门。温芸内心微叹了口气。 她立马理了理衣服,未曾好好穿上鞋,踢踏着便追了上去。 吃到了秋夜的凉风,温芸又重推开了门,那人未走远,她追着他的衣袖。 她顿了顿,是在想称呼。 “萧大人……” 又追着上去。 温芸快要触到萧寒山,指尖却直接被一道气划开。她未站牢,往后退了三步。 萧寒山转身,只往屋顶上瞅了眼,余光瞥了瞥温芸。 “鞋,穿好。” “守远,下来。”他的眉心微紧,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是命令,并不容商量的口吻。 温芸随着萧寒山的目光,才寻到檐廊上的身影,披着黑色风衣。 樾- 没有内s,他俩新婚夜就走个程序( 喜欢可以投个珠珠点个收藏w(撒泼打滚 新内容啦 一天一更了o 08/乌夜啼 原想是个天高云淡的好日子,征鸿嘹唳,日头并不吝啬。然入了夜里,一钩月牙弯弯,隐隐现现地沉浮在云间,只照得云迹明显。这会又羞藏在山花结节的封歇山面之后,更疏去了些月华。 倒似帘里的绰绰灯晕。 这样的夜,黑衣并不惹眼,只是身法诡谲,倏间自上飞了下来,三步并两步,一膝跪地,未曾打量,只低着头行礼。 然这礼是对着萧寒山的,却并不见得有温芸的份。 温芸定了定神,月光朦胧的夜里,她瞧不清什么,模糊的身形,却不难看出是个年纪很轻的少年。 藏在黑衣里,大抵是官制的服饰,只绣在黑纱上的一片羽用了银丝,让人一眼能望见。 萧寒山抬了抬袖。 那人利落起了一半,眼也抬了一半,忽而一顿,又跪了下去。 温芸只觉着两人之间似有僵持,然埋在一抬一放之间,就如阵风过,她并读不懂。 如那天,他未言,大抵是许她看。 那人是实打实被晾了一阵。 萧寒山过了会开口,话里透着些冷冽:“跪了几回。” 那人头更低,声音略是稚嫩,犹豫了片刻,如禀报:“两回。” 温芸已然品出些萧寒山口吻里的告诫。 哪两跪。 是他规矩不成,因而受罚。 还是一跪为萧太师,一跪为她。 然萧太师单手而背,并未给她答案。那人遵着令退下,只是行动有些迟钝。 他起身时望温芸处一眼,与温芸的视线重迭。温芸瞧清,眉头用力,那是带着些许敌意的。 她是心里澄亮的,出嫁前父兄再三嘱托多察多思,眼睛要装得明澈,更要装得糊涂,“竞依坛坫”,但她本就不是莽撞的女郎。 叮嘱多是,一为萧府从不接纳外客,这是幼帝和两位尊太后点头的事,故而此中详细,如萧太师本人阴重不泄,旁人概帮不了。二为,人心隔肚皮,若无情无爱,相敬如宾后半辈子,已是家中能盼望的最好结局。 对照萧寒山对白日修皇菊的奴仆,一声令下生死难料。她忽然觉得这府里的萧索渊薮是蒙在白日里的布条。 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她都是旁观者。似要她看得明白,又要看不明白。 她心里头想,面上却是格外鲜亮的。 萧寒山转身,撞见的是温芸一双亮亮的眼睛,嘴角挂着笑,隐隐挤出了两边的笑窝。 她行了礼,睫羽微微颤动快些,只道:“多谢……夫君。” 萧寒山如常,并未多做反应。如此倒是未盯着那处称呼。 他的眼微眯,“谢什么。” 温芸低眉缓缓道,话里有委屈:“夫君不知的是,令眠那日并非有意不守礼数唐突,实乃引路小厮都没给半分好颜色,带到半路就遁走。那时我未嫁入,也无处作声。” “今日……我便当是夫君,要稍才那位赔礼了。故而……言谢。”她的话调也扬了起来。 意思是,从前她在萧府名言不顺,故受轻待。如今她觉着,他刚刚的两跪令,是认了她夫人,她也合该改口叫一句“夫君”。 算得门清。 萧寒山却清淡笑了笑,竟也顺着话茬:“夫人说的倒是我的昏聩。” 下人没一点眼力。 他周身隐着的锋利往下退了些,但给她安了个什么唬人的罪名。 温芸连忙想摇头,萧寒山的手指却衔住了她鬓边被风吹散的发。 “你很爱试探。” 他一言定了性。 温芸的身子僵了僵。 “但你要知,这府里,白日你寻见的,都不过亡魂罢了。” 他的话惺忪平常,手已然牵着发到了她的耳后,俨有威胁之意。 温芸的神被这句话定住了。 亡魂……是指死士。 风骤然而起,挂起的残叶略过温芸的鞋,后边的发梢吹过那丛被别到耳后的碎发。温芸方才眨了眨眼,她也只望见他的胸膛。 萧寒山的笑并不达眼底,没等她反应,只淡淡换了个话茬:“跑出来做什么。” 温芸回神抬头,识趣顺着他的话,话音也低下去不少。 “令眠怕疼,然夫君并未问过令眠疼不疼。” 新婚帐暖,燕好都好似只是顺着与时弛张的皇权。相顾无言,只生得些身外的舒坦。 但她本以为他不会来。毕竟以庶换嫡,温家终难抬头。 过了会。 萧寒山的喉间滚动。 “疼?” 并未有语气,只是咬着字音。也并未知他是觉着不足一提,还是补了个问询。 温芸又自作领情地摇了摇头,只是嘴角些许向下。 “但令眠赶着出来,是想问。” “夫君疼不疼。” 话又回了燕好前的半句。 若不是见过她的眸向来湿润明亮,真似个情真意切的小娘子。 樾- 温小娘子,一章一个称呼(这章翻译一下大概是,她在演,他亦知她演 他俩大概是在一些拉扯中,日久生情。 1.阴重不泄:沉稳缜密 2.渊薮:不大明朗的源头 3.竞依坛坫:顺势而为(比较意译引申) 4.惺忪:此处为清醒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投个珠珠喔 09/沁园秋 知夏撩开帘幔,见温芸坐在案前摆弄着那块碎玉,许是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少有这样她进屋了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温芸是被那阵熟悉的苦涩药味叫回了神,忙往里挪了挪,皱着眉道:“怎么还煎了药,似是不知我怕苦了这些东西。” 细嗅一阵,还沾着新的泥土气。温芸又补:“还惹着寒气。” 知夏把药撂在了老远西番莲折枝的月牙桌上才作罢。 “小娘再三叮嘱的,说奴婢不盯着姑娘喝药,到时候就寻了个由头发卖了奴婢,发卖得远远的,怕与姑娘再无相见日了。” 温芸想是被她这话逗笑,“左右说你机灵,你身契早随了我,逃学究的课都常有的,小娘能唬住你什么,借由头逞东家似的要管我。” 知夏才道:“难得哄姑娘笑一回。” “你若要我高兴,药快拿走。左右多喝一顿少喝一顿是没差的。” 她这病根原是打小就落下的,当时她爹还是在老家当官的时候,那么点个芝麻官,宅院里头也毫不安生的。后来身体好了些就当补药喝着,若缺了药材便是半月一次也是有的。 知夏换了话茬,“那姑娘这几日总对着这块玉发呆,是那晚发生什么?” 温芸稍稍要忘了这茬事了。 原是,她也不想揣测他萧太师的想法,他于她若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可来日终究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明明是,他手底下人撞见的嫡姐丑事,温家在他心底应如茬杂草。 他是浮沉甄汰里出来的,朝堂之上只颂其功不言其过,这样的身份配了个五品官宦女儿就够令人瞠目结舌,可这口气他却是咽下去的。 她已经是打定进府受尽冷眼,可那夜他并未给她难堪,总归是礼数尽了的。 她要多问一句他的伤,不过是觉得你来我往总不要欠了几笔而不自知,当然也想取悦了他过得顺遂些。 他却凝了她一些时候,言什么并不劳多心。 后面又淡淡补了句,有话直说。娶你,你大可安生坐稳位置。 在萧太师口里听到这句话,换来的哪是安心,分明是诚惶诚恐。他一眼望见她的目的。 但她若真想凭自己意愿,早也不做这些虚与委蛇的事情,每日就访山游水了。 只是奉茶那日当真也没有为难她,大家多是淡淡的,话里都只是过场。 只有婆母瞅见温芸腰间的那块玉佩时怔了会,后来忽而拉着她多了句:“则怀从前苦,如今人人都畏他。你们做了夫妻,定是有缘分的,莫要生分。” 可温家眼里,嫁她来是平息他怒火的。朝夕恪勤是萧寒山最无法被指摘的地方,婚假未启,他却破天荒因伤告假半月。 温嵩吓得连夜提笔,是怕小厮传话都有误的态度,书信里寥寥几笔问了太师伤势,又含射朝堂上兵部尚书驳了吏部的面子,关系内阁,多要她谨言慎行,体贴夫君,连归宁都说万顺太师之意,迟个几月也不打紧。 瞧呢,她爹爹恨不得她将太师当东家供着,婆母却叫她不要生分。 萧寒山明显不喜这样的做派,那她也就不装作个贤妻每日“招摇”了。 只那日很想回封信,说这取悦太师之事不若爹爹来做好。 嬷嬷知道了连忙拦住温芸的手喊祖宗。 温芸想到这里,又有些烦躁地捋了捋玉下的穗。 他是与她是两边住的,平日也并不多见几回,见着也是行个礼的事,也未提什么规矩,倒似真的要她安生坐稳太师夫人位子就好。 只她性子并不娴静,如今嫁来这些日子看着那些明账细目的,头都昏花。 知夏叫了声温芸。 温芸才转眸看她,想着她的话。 “没什么。就闷得慌,随手拿了玉罢了。” 知夏想了想,便道:“这些天不尽的雨,姑娘下次见桂花的时候,怕只有一地残瓣了。原先这时候姑娘还做桂花饮呢。” 细细缠绵的雨敲打在油纸伞上,滴滴霏霏,飒飒的秋声是不闻的,只隐进了颤动的叶间,剪下了半树的残叶。又洗一遍金陵,让天也生得阴渍渍的,雾蒙蒙的,很像是儿时姑苏的雨季。 温芸想,柳七的诗,“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是被学究批过俗气的。但到底谁又是圣人,满纸载天下之道。最叹息是,她记忆里的姑苏,都已经慢慢模糊了。 只剩了些雨,稀稀疏疏落在心间。 小娘从不愿回去,说金陵城繁华,她的前半生是被一针一线困在了姑苏,爹爹升官到京的时候,是船摇着来的,小娘一同摇着,她是扬眉吐气的畅快。 然而她人生要最数得意的是一手好的苏绣,人家除了提她是温嵩的妾,就只说她是顶好的绣娘。她并不识得几个字,过给温芸的是一道最地道的桂花糕,一道最醇香的桂花饮。 但温芸总觉得,那里的桂花要长得比这处好些,起码自由些。萧府里的桂花自然挑的是最上乘的,从最开始的捡枝就得是精中求精,然后都长出一样不偏不倚的形来,开出一样恰到好处的花来。 知夏原是瞅见温芸两眼一亮,想来她最爱桂,走动走动也缓缓心情。 不想是温芸却叹了口气,给知夏的是两处摆手,只道:“无趣。” “种花人半点不惜花,还不如那日北湖的桂灵动些。” 知夏却没动。 温芸有些奇怪,带着些困惑地看着她。 知夏一手撑着伞,另一手在袖间微微指了指方向。 温芸顺着知夏的方向看去,却见萧寒山立在不远处,并未着那些一眼可明品级的常服,只一袭染竹的袍子,隔着烟雨。 他大概听得真真切切。 那日床笫之欢,萧寒山问她喜桂与否,是勉强在一头俗金钗中发现了两只桂花簪。 桂花不落俗,那块玉的主人亦心向往之。却被叫了一辈子的俗人。 温芸晓得了他不喜话里曲折,只行过了礼,道:“夫君罚吧。” 萧寒山却问:“原先寻桂做什么?” 温芸难得坦诚:“出门采桂,做桂花饮。但爹爹常诫嫁夫从夫,大人又是理天下事的,便未打扰。” 萧寒山却嗤笑了声。 方才淡淡问她:“想去么?” 温芸怔怔抬眼。 樾- 1.归宁:回门 2.提前说,玉佩的主人是长辈,没有啥替身什么的乱糟糟的事。(注:与简介相关) 3.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柳永(柳七) 东坡云:“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声甘州》云:“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此语于诗句不减唐人高处。”就是这首诗。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投个珠珠w 大概400字的笔墨解释放报更了喔,不影响大家阅读观感。 10/雨未眠 等沉钟的第三声从巍巍山顶处荡开,河边枝上的白头鹎扑棱向宇。温芸才回头,瞧见袅袅烟尘里的一角飞檐。 要到这处,过了城门,才能稍见隐隐伏伏的翠微里顶出的黄墙。那是前朝元武帝留下的手笔,银子砸在深山里,香火远在城郭外,一时林立了数不尽的山寺。 乌篷船吱呀晃着水影里的黄昏,青天又被雨珠乱。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水汽蒸结在水面,不留心真若入了仙境。 舟子带着蓑笠摇着桨,眯眼对着里座道:“过了这场雨,就都是晴日头咯。几位客官实在不巧,等这雨停了,桂花也就尽凋咯。” 幽幽阵香盈在周遭,原是河边的桂都尽被雨打落到了水里,如今一看是明亮地缀着绸面,等过了些时日,就是败进土里的旧种了。 “瞧着两位……是兄妹?” 原先他是觉着怪,人来时他刚搁下饭碗,要说慕名旅人来金陵多是奔着钟山秦淮河等销金窝去了,不然就是些羁客秀才,偶尔踩着钟声,躲在船里不言,只喝着闷酒。 而这两位,郎君生得那般好看,只翻着本册子,并无言语。小娘子却是时不时探出去看,脸上颜色也更鲜明些,笑眼弯弯道要寻桂。 还有一位,穿着墨袍,只在船的后头傻淋着雨,瞧着也是幅怪哉的画卷。 温芸原是情绪随着船的一路向西有些低落的,却被这句话引了神。 她不动声色抬眼望了望萧寒山。原没怎么仔细打量,那样好看的眉眼想是怎么都应该是少女怀春的对象,然放于这张脸,显得在凌厉里带着几分柔,生得自带距离与威严。 “老伯何出此言?”温芸笑了笑。 “瞧着郎君端正,小娘子倒是多有性致,像是出主意的人。想起曾经有对吵了架的兄妹,也若这般,老朽斗胆一问,才知是小姐央着兄长偷着出来游玩,说是每回如此回家兄长都受训斥。” 他俩穿了寻常衣服,看不出身份,舟子的话自然是十分的心里话。 全当是说他们两人坐一处如并不熟悉般了,像吵了架的兄妹变扭也总不是新婚的夫妻。 但她头一回听这样语境里的萧寒山,只觉得将他拉入了寻常人家。 她刚要笑,觉得话里情景与萧寒山三字是离奇,一时没控制,惹得萧寒山飞来一眼。 他哪是端正呢,不怒自威。 温芸识趣把笑收了起来,喝了口桌上新添的酒。原是凉酒温来,回口还带着凉丝的。 很寻淡的味道,乍一口只若白水,后面才是烈烈的回甘。这定是自家酿的酒,一口下去,便仿佛回到了曾经姑苏逼仄的小巷子,那时用的也不过是寻常酒杯,喝的是能纠得出许多错的小瓶。 她小时候好动,拿筷子沾了凉酒吃,结果肚子闹了一宿。从此桌上见着酒小娘酒把她抱得远远去了。 “老伯,是姑苏人么?”她试探性地问。 舟子有些惊讶地回头,“内子是。” 温芸眼亮了亮,点点头。她又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看萧寒山。 温芸记得,爹爹说,萧寒山是科举走的仕途,然英雄出处于何,鲜有人知。早在那么些年的宦海里,磨得只剩了金陵的音。 然故土总是一阵雨,新芽会从点点的倾落里争也冒出来。又大概是一条难以辨认的线,纸鸢上天时,是乍然轻盈,底下的客者就只遥遥指着远去的色彩。 萧寒山却并未有所反应。 没意思。 她原想引个话茬,却真好像是她想出门,他单纯陪着罢了。 她便也未开口,盯着酒盅,船摇摇,杯里的水便也晃荡,倒影着薄薄的雾霭,好像是缺了些什么。 温芸忽是站着起来,想往外探去。 发丝刚探出去半截,迎面便是打着旋儿的雨丝争先恐后地来。那黑衣人便如石柱子般站在那儿,皱着眉看着温芸。 温芸瞅了瞅,他那满怀着心事的眼神她真是看不得。仿佛她干点什么事是要害了他们萧府萧大人似的。说白了是没把她当成他们自个儿人。 他们萧大人要温家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她再怎么说也是应皇旨嫁进来的。 温芸便学了萧寒山那副冷脸时的样子,指了指黑衣人鞋底,“你,让让。” 黑衣人有些讶异地望着温芸,温芸便也底气十足地看着他。 僵持了几秒,黑衣人眼睛往里头瞟了瞟,才得了令转身。 大跨两步,差点要让到船边上了。 温芸努努嘴,也不管他,只坐在边上,靠着船篷,手微微抄进水里。 一下凉得她有些受不了。 她捻了捻手指,又往下一抄,拦下了水面上浮着的那些新鲜落花。金灿灿的,整条河便如缀着金丝的长袍。 可船只在水中行,不免过处是一阵阵荡开的纹,她要收拢,花又随着那纹往远处飘了。像鱼儿一般,绕着她的指尖游走。 温芸原是想再往旁边捞一些,谁料她身子探出去得多,竟是失了重的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她闭了闭眼。 心里慌得喊不好。 另一只里面的手下意识地想要抓着些什么东西,慌乱里却并未抓着,挥舞着扑了空。 她并不会水。 眼睫毛似要碰着水面的时候,那只手被一股大劲拽着,一下将她拢入了船篷里。 她一来二去是没站稳,头便直撞进萧寒山的怀里了。 是冷冽的松香。 还有她乱跳的心。 她和他除去大婚那日,便再未这般亲近过。 温芸回过神便慌乱地坐到一边,理了理原已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没敢望他。 脸上莫名羞得起了片霞。 萧寒山只翻了一页书,那书页顿在中间,是被她手上滴下的水珠染开了,渐渐晕了一团黑墨。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看了看躲去一边的她。 俨然是兴师问罪了。 温芸不作声地把捞起的桂花捻进帕里,过了过水,又去了花柄,轻轻吹了去,散在了桌上,还透着清香。 然后花都撒在了酒盅里。 她再把酒盅轻轻地推到萧寒山面前。 萧寒山却不为所动。 温芸眨了眨眼,盈了点泪,“不是故意要弄湿书的呀。” 这也算作是桂花饮了,莫不是萧大人嫌这酒廉,还是花脏,不似皇宫里的瑶池玉液。 温芸又想了想。 酒盅是她的。 原先他们是没喝过合卺酒的。 他若不喝,那她喝。如白乐天一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不过是件附庸风雅的事。 温芸伸手,想把酒盅拿回来,萧寒山的手却拦住了她。五指的指尖压在了一起。 指尖有些麻,温芸慌忙收了手。 萧寒山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半,又放下,单手合上了书。 “温令眠。” 温芸脸上的红晕还未消去,反射性地应了句“嗯”,又抬头望他。 “帕子,先擦头发,再擦花。” 樾- 甜甜哒,好磕。(有把隐刀我埋) 确实好像是爹系那味儿了( 钱塘江的大潮刚刚过去哦!国庆这段时间刚好是桂花开得最旺的时候。 赶课……等我写完这一段回过头再修。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投个珠珠喔! 11/定风波 船好似摇着驶向远不见边的天。 金陵的秋是卸去童稚双环髻的女儿,在一个夜里学着端庄的剪影束起了发,换上了纱。故而不让人觉得过于明艳活泼,又不是沉沉寂寥,只是淡淡的温婉。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秋水长不尽,画舫听雨眠。 等到舟子的木浆抵上了岸,刹然的停顿才唤醒了微醺的温芸。 应是到了城里,岸边的游人的网织般的嬉嬉笑笑时而密时而疏地飘进来。水里倒影,家家升起了明晃晃的灯,又听到了遥远的琵琶声。 雨停了。 温芸下船时,忽而想到什么,又郑重地朝着老伯拜了一拜。老伯不明所以,只接着回了礼。 温芸这才噙着笑转身,只是坐久了有些泛晕,抬脚上岸的一刻,台阶好似晃了晃,她刚要下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岸上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少年对她好似是不满颇多。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一下吹散了不少氤氲着的酒气。她在下面,萧寒山早已到了岸上。 他背对着她。 其实隔着很近,不过是三两步上台阶的距离。 但也好像很远。 并不是少年忽而紧绷着低头的缘故,她于他,大概是姓甚名谁,祖上出过何人,又有哪些事都被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而他于她,还是一个符号。 她不知道她的天平一端有些什么,又给得了什么。 他今日若是十万分里表现出几分不熟稔,也算给了她个口子多想多猜。然他总是在每一处都滴水不漏的。 又叫她看不清缘由的。 反权臣的范式,接旨给了幼帝一份面子。于夫妻的范式,隔着层帐的寒暄。 说他什么柄政骄恣,目中无人,朝野敢怒不敢言。他应是最清醒。后史若记这一笔,更可辩为幼帝牢固江山社稷,自甘掣肘,德行无咎。 宦海沉浮,翻掌为权者,岂能是她能设计揣度的。 她回神的时候,自个儿已经走上了岸。 小贩寻着雨停就陆陆续续地背着货,夹着椅来了,挤在岸边,还热腾得相互扇着扇子。 这车是珠钗,另一车是胭脂,还有一车是糖糕,叫唤得她若天仙一般,无数只手要拉住她。 然温芸若是脚步一停,总觉着后面那人便要用舞刀弄枪似的眼光看她了。 她依旧是追着萧寒山的袖子。 灯火阑珊的地方,是穿着青衣的阿婆。她只用扇子轻轻扇着那一盘手串,茉莉香就自个儿钻进了温芸的鼻腔里。 温芸停下脚偏头的时候,阿婆笑盈盈地哄,“小娘子真是水灵得不行呐!眼光也好!这是最后一季的茉莉咯,打过几日恼悔也瞅不着啦。” 温芸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茉莉的花瓣,记忆里模模糊糊有个打马来的身影,点她肩惹她回头,又往她手上戴了串新摘的茉莉花。 缘分看似很深,能延延续续若段绸线,但才晓又是那般的寡淡,如水般,浪打着走。 温芸顺着习惯回头,想找知夏要铜钱。哪知回头是一张臭得不行的脸。 是她恍惚,今日都没带知夏出来。 那袭袖子就要走远,温芸就忙得朝前拉住了袖尾。 萧寒山转了身,抬了抬袖,却见温芸抓得更紧。 她水灵灵的眼望着萧寒山,“萧大人,我想买花。” 萧寒山的眼又见了见她的手,并未作声,仅挑了挑眉。 温芸放开了他的袖子,只朝他的方向虔诚地伸了一只手。 青衣婆在那为温芸量着手腕的大小,边量边叹道:“小娘子那么惜花,来世也如花般漂亮。” 温芸点头,“夫君更是,天人之姿。” 她的掌原先是被拍落了。 他实未用力,五指根却似是隐了红晕。 她身上皮肤真是处处不惹碰。 然后,沉甸甸的冰凉落在了温芸的手心。 温芸想,他果也不吃一点亏,不散一点无利的好。 樾- 喜欢可以点点收藏或者投个珠珠w! 谢谢支持。 12/贺新郎【修】 温嵩站在枋下,手攥着朝服来回踱步。车轱辘着停到他面前,素样的幔,他遮了脸便转身。 温芸方才撩开了帘幔,见着温嵩心神不定的样子,便先叫了声人。 温嵩似有些惊愕,受着温芸的礼,方才又往马车里瞥了几眼,“太师何在?” 温芸的嘴角落了落,“内阁要事,给府里信说要傍晚才归呢。” “爹爹见我,仿若不见似的。一月未见,竟先问太师大人。” 温嵩才领了温芸进门,原先提着的心是没放下,想着萧寒山没来,心里稍稍松快了些,然想起那天光景,又觉归宁未见实乃是一件颇不能放下心的事。 他一微末言官,同萧寒山是根本没道过一句话的。 岳父见女婿,第一反应竟是慌得下跪,野史记一笔算得趣事。 温嵩走到午门的时候,行刑的太监正捏着鼻子,扇了扇风,“多能耐似的,最后还不是落到阉人手里。” 下令者更可见凉薄冷血,剥了官服直接行刑,宦官手下轻重只看上面人的眼珠子如何,那人腰下都已然是血肉模糊。 旁边几个拿着板子的,哈着腰:“公公,您放心,奴才们手下有的是分寸。” 那人瞧了瞧自己的手,便拍下了话者的帽子,“分寸?分寸是给活人的。” 几个哈腰的太监寻着声就往下跪,相互对视几眼,慌乱地举起板子。板子连着落到血肉模糊的地方,竟是没留的出一点空隙时间,砸出骨裂般的声响。 太监这才不慌不忙地转了身,朝着温嵩行了个礼。 温嵩抱直了牙牌,嘴里念叨着不敢不敢,便慌忙转了身。心里还念着“阿弥陀佛”。大周朝的官员个个眼珠子都得站岗,打着二十分的精神。 太监却抢了他道,笑眯眯地指了指方向,“温大人,您大概是走错了道呢。” 日头并不毒辣,温嵩惊得起了满身的汗。东厂的太监,仇春的手下,他心里那道横着的猜测便又自然地浮了出来。 诚惶诚恐地跨进殿里,牙牌竟是起起伏伏。 再微微抬眼,瞅见那套圆领蟒袍,再见旁边一袭红袍,他连忙便要跪下。 岳父做到这个份上。 坐在西边的人却立马笑着叫住了他,“温大人,大家都是同僚,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萧寒山复朝参的第一日,皇帝好一阵寒暄,道什么先生无恙,太后亦可安心。 旁边站着的,还有位大太监。 大太监瞧着小皇帝要风轻云淡掀过一篇,连忙上前,“陛下,太师可是新婚大喜日受得夜袭呢。” 婚原是太后娘娘提的,不过随口一谈的试探,萧寒山居然这般应了下。 皇家亏欠萧寒山一笔,如今却三言两语的冷淡想打发了。 大太监遮了遮嘴,“怕是不妥呀。” 小皇帝侧着头,压着眉毛望着愁眉苦脸的太监,思忖了一阵。 打量一周,终于寻到了本不知名姓的芝麻官的奏折,一下拿起,便往阶下砸去。 “这事,实在荒唐!”小皇帝骂了声。 朝臣跪下一片。 “刑部何在?” 萧寒山睨了睨那头的仇春,只多谢了皇帝,又呈上了一块碎布料,说程序办事,要不得特殊。 刑部若干相互打量,连忙应下。 然萧寒山只给了一眼,便直接单刀直入插进了前些日子兵部和吏部的争执。 朝野之上打着马虎眼过日子的事早已过去甚远,圣上被驳都常有,最后皇帝一句,先生是。 今而,幼帝坐在高处,仔细掂量,论了几字,“边疆之乱,守备俱废。” 他望着兵部尚书,“曹尚书以为呢。” 官员众默,有极谏者上前,“兵部吏部之争,乃是明面之上支收不合,暗里却不知曾包藏多少结党营私,私相授受。举推以来,王尚书官至高位,子为侍郎,孙为锦衣,中书、宾客满朝班,挪东仓补西仓,剩下银粮微薄,实乃欺君谤上。” 开口便是几顶好大的帽子,惹得众人跪得更低,仿佛从衣服缝隙里瞅见那是何等人也。 萧寒山冷笑。 先前库部郎中上了份让朝野震动的折子,大有内涵边乱之故是为“朝”令“夕”改,从前前朝养息,今而厉兵秣马,视祖宗之法不顾,重开边衅,败坏国事。 然宣统帝并未亲口定夺兵事之略。 收支不平,那便单论收支。兵部于是推了个主事,闭口后当场被推出了大殿,发落不明,然后便是温嵩见着的惨状。 温嵩本是眼观六路,宣统刚登基不久,便是桓王雍王势力多暗潮汹涌。推出去事小,可偏偏这出咎之处,细细往上勘察,乃是兵部侍郎。 何等机缘。 温苒便是雅集之上,与那兵部侍郎的第七子看对眼,如今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两府也只有低调从无张扬的。谏官里那“俱推亲姻”,说得他是大气不敢出。 可偏偏萧寒山并无一令而下彻查,反是出奇道,“陛下定夺便是。” 宣统定夺,那王尚书是三朝元老。极谏者,袍色都未见清。 那日进殿,众人有的没的喝茶,说是什么皇帝体恤,听得温嵩不寒而栗。 温芸听了个大概,只坐在桌前默默咽着饭。 嫡母忽而拉过了温芸的手,又将温芸的手包在了手心里,“令眠,母亲知道,你自小与琮之是心意相通的。他也是个好儿郎。你这般嫁去萧府,是苦了你了。” “便是今日,太师不肯莅临,家中也应是猜得到一二的。” “可你姐姐呢,和你原是一般样的。她从前过得苦,好不容易认回了亲爹娘,原也没有享过几日福的,好不容易遇见个知心的,这是上天的垂怜呀。可你瞧瞧,她前几日又病倒了。倘若今朝侍郎平安,往后我们两家结亲,你在萧府,自更有底气些。” 说着,嫡母又是咳嗽,又是落泪,弄得温嵩好不心疼。 他开口,“你母亲,只是想让你在萧太师面前多几句话。为父是慎重打听过,这件事与侍郎并无半点瓜葛,陛下也只说是就事论事,怕只怕是人人捕风捉影,毁了两家的清誉。” 温芸的筷子多戳了两下鱼,然后又放下了筷子。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既如此,那便并无什么大事呀。父亲和母亲想是多虑了吧。” 温芸又垂了垂眼,委屈道:“况且,父亲母亲都说了,令眠往后日子并不好过。若女儿一开口,便得罪了太师,那不仍是温家受累。” 温存志在一旁,给主位的温嵩夹了块肉,“父亲,小妹本就是替嫁,您何苦要为难她。” 温嵩抬眼望了望自己的庶子,最后脸是一片青一片红,到底没说什么。 嫡母却叹气,“你与琮之的娃娃亲,终归只能做遗憾了。令眠,你总要为你姐姐想想,她原是可以风风光光和心上人大办婚礼的。” 归宁的规矩,她如今记在了嫡母的名下,小娘是上不得桌吃饭的。她只觉得嫡母翻脸真快,得知萧寒山同意另娶自己的时候,那真是感激涕零。 如今居然要拿她清白说事,她与沉琮之,从来不是温苒与那侍郎七子般纠葛不清的关系。 小娘听到这件事,连忙拉着温芸,“你答应了?” 温芸摇头。 “千万不能答应的!她自个儿是在病榻上了那么多年的,吃斋念佛,却根本蛇蝎心肠。若不是刘嬷嬷发现得早,怕你是要早早夭折了!你又是那么懂事的孩子,打小从不爱出锋芒,她女儿回来了,什么好处不是先让着温苒的?你这样才得你爹爹怜惜了这么多年!一有事了,就想着你,要把你推出去了!” 温芸感觉小娘在颤抖,反手握住了她,反而平平淡淡道:“阿娘,令眠本就不是胸无点墨,只知玩乐的人呀。阿娘,你只需告诉我,她又罚你站规矩了么?” 小娘抹了抹泪,“说这些做什么。” 原来嫡母是这样做的名头,都说温大人宠妾灭妻,妻子是个那么温顺贤惠的人,却终身要缠绵病榻,实在令人唏嘘。 但若非是嫡母见温芸自幼时资质平平,多爱玩乐,对于争抢之事毫不上心,温芸还不能这般受着所谓的宠爱长大,又阴差阳错嫁给了那位权力中心的人。 她若在萧府过得不好,那她和小娘,就真要凭着这位贤妻良母过日子了。 “萧太师……他待你好么?”小娘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了想问的。 温芸想了想。 她笑道:“没有不好。” 小娘很是狐疑地望着她,温芸连接了下一句,“阿娘怎么见着我就问这问那的,都是旁人的事情,好似一点不想我呀?” 小娘刮了刮她的鼻子,“娘天天想着你,你惹人惦记。” 温芸笑抱着小娘的腰,“哦,阿娘。可我惦记你的桂花糕呢。” 樾- 大概是,令眠很惹人疼,因为她自小就知道掩饰锋芒,这是简介里说“千娇万宠”“不曾烦恼”的原因,这都只是旁人看来的。 但某位老爹,他爱清誉官声胜过一切。 没关系的,萧太师不会让令眠委屈的。 喜欢可以点个关注送个珠珠喔 13/长相思 红日半藏在远山后,一点朱紫浸染了天,云丝舒卷,更在远山之外。 温芸左右和小娘说了好些会体己话,有说是从前名贵的几种花草被新来的小厮浇坏了根,正房里还假惺惺伤心了许久。 又有说是王家姑娘到了议亲年纪,父亲引了几个幕僚,都被灰头土脸打了回来。 还有什么,她走了后,阿南很是烦躁,有日窜出去了,过了好些天才回来,瘦了一大圈。 然小娘总是能在曲折回肠处唠回萧府。 小娘半生扮尽贤惠,从前大娘子缠绵病榻时,温嵩还只是个地方官,养着一家子的人,还要附庸诗词雅会,面上讲是拜谒以求升迁之望,暗里在哪个销金窟温柔乡都是不得知的。 小娘自温芸小便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寻些嘴皮子漂亮的郎君,看似痴情人君,不过玩爱风月,处处留情。 她做绣娘那会便是被温嵩三首诗骗到了手,最后数年的苦日子,都要卖去她的刺绣补贴家用。 而那位大娘子,是官宦女儿,一家提携温嵩颇多,温嵩进京后,大娘子身体也日益好转,他为表赤城感恩,是冷落了小娘许久。 谁在大宅院里生存,不是九曲十八弯的心肠。 “那……你婆婆呢?可曾罚你,难为你?” 温芸细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除去敬茶那日,与婆婆并未有过面缘。然有萧寒山那句“白日亡魂”在先,她就算察觉什么,也是不敢乱说乱想的。 只得道怪。她曾打量过,并非是存心,只是萧寒山的皮囊真是顶顶好看的,然见着公婆,并未有多少分的相似。 萧大人当真是上天垂怜的人。 瞧着温芸细细想来的样子,小娘拍了拍腿,“令眠,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娘实在对不住你。曾在神仙真人那发誓,拼了命也得要你风风光光嫁给心上人,如今与娘说话都万事考量,叫人心疼!” 刘嬷嬷端着一盆刚刚起炉的桂花糕来,温芸算是见着救星般,连忙起身接过。 “刘嬷嬷,快评评理。左右我说什么阿娘是不信的。” “二姑娘,小娘这是心疼你呀。” 温芸垂眸,默了默,咬了咬还烫着的桂花糕。 听见嫡母说的那串“情意相通”之词,她是并不认同的。情意如潮水般,今日来了,明日便走了,今日亲密,明日仇敌。 “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的结局,不过兰因絮果。“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结局,不过马嵬孤魂。 温芸嗅了嗅糕上缀着的花,还透着些许沁香。 “阿娘是趁着雨来摘下的么?似还未放多久的样子。” 刘嬷嬷笑道:“姑娘,正是呢。小娘还藏了瓶桂花饮,姑娘尝尝?” 温芸眼便如子夜星子般亮了亮。 温芸小娘酿的桂花饮一向是最拿捏人的。原是桂花饮并不难酿,取材却要仔细,许多人不爱吹去花柄,任是选了再甜的酒做底子,浸泡出来也是苦涩的。 小娘的酒,进口是甘香,回味才有淡淡的苦涩。 温芸一口接一口地喝,阿南难得乖巧,趴在温芸的腿上酣然地睡了去。 知夏跑来时,见温芸眼神已然有些朦胧,她蹲下,朝着温芸眼前招了招手。 “小姐,你忘了,咱们不留吃晚饭的。” 温芸才皱了皱眉,轻打去她的手,“你又来梦里扰我。” 知夏瞧了瞧旁边的小娘,又瞧了瞧温芸,才捂着嘴在温芸耳边,“大小姐起了,在前厅哭呢,老爷叫你过去。” 温芸怔了怔,又回望了知夏一眼,有些不舍地把酒盅放回了桌上。 她低眼望了望阿南,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温芸动了动腿,阿南就识趣地跳了下去,只趴在她的脚边。 “你若舍不得,便带走吧。” 不知说的是阿南,还是桂花饮。 温芸笑着摇了摇头。 总要有些确切的东西,留作念想。 用水洗过脸,清醒了些许,温芸才和小娘道了别,去了前厅。 前厅倒是异常的安静,温芸连自个儿裙摆扫过地面的声音都听得真切。 温嵩坐在堂上。 温芸走近,眼睛朝着温苒与温嵩之间移了移,她刚要行礼,温苒便响亮地抽泣了。 温芸转了转头。 和温苒红彤彤的眼对上,当真是哭狠了,那是她最得意的眼,总被人夸起,水灵灵的,如今眼皮子周围全肿得很。 “爹。”温芸喊了声。 温嵩好不容易撑起的严肃,眉目紧皱又露了馅,“令眠,这本就是说一声的事,哪有那么为难呢。” 温苒才道,“算了爹爹,小妹也挺为难的。在夫家还未立脚跟,未来怕还得我们多加照应。我也是万般心疼小妹的,做不出这种强迫的事情。” “况且,小妹是替了我的痛苦……只是,长风来口信,说是全家戒严,皇宫里却没得一点消息,这情况……与那次何等相似……只是如今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令眠了……” 温芸眨了眨眼。 “好孩子,你姐姐是最懂知恩图报的了,自她回来,什么事情都是想着你一份的。咱们温家能到现在不容易,都是亲朋相互扶持,万万不能离心啊!” 温嵩刚要深沉地开始讲着道理,知夏忙慌慌地跑进了门。 “小姐,时辰到了,该回去了。” 温芸刚要回身,温嵩的脸就拉了下来,“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知夏反而上前扶着温芸的手,“萧太师来了。” 温芸走出门时,还不忘夸赞知夏,“跟我学机灵了,晓得狐假虎威。” 知夏顿了顿,“小姐,萧太师真的来了。” 重阳过了,天早早就沉了下去。 萧寒山坐在黑暗里,微阖着眼。 一阵冷冽的风,携着淡淡的酒气盈来,还有少女淡淡的脂粉香。 温芸坐在马车车舆边上,只是稍稍撩开了一角帘幔。 许是灯彩的光,微微照亮了她的脸庞。 “萧大人,你是来接我的吗?”她的声音柔软下去,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 “还是……来见……” 她话并未说完。 萧寒山的嗓音混着沙哑。 “嗯,来接你。” 原想,她三言两语恋家,便放她回了。他若不在,应更自在。 温芸抬了抬眼。 两人之间,忽而滚动着一团湿润的空气。 “受委屈了?” 她会笑,平日扮笑也眉眼弯弯,如今眼睛依旧如水珠般晶莹好看,只是嘴角平平,眼角仍是垂着的。 樾- 磕不磕吧!就要前期暧昧的糖糖! 伸手,珠珠,收藏,打滚,比心。 我要上肉了,快了,尊嘟! 众人臆想:可怜的温芸,落在萧太师手里,一定受了无数委屈吧! 萧寒山:? 14/烟波玉 温芸的睫羽扇了扇,他在暗里,她并瞧不真切什么。酒劲无声地氤氲了她的脑。脸颊微微烧着。 她听见他这样问。 似乎很是认真地想了一想。 温芸有些迟疑地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这样也算作答。 萧寒山没再开口,温芸亦没有主动倾诉的欲望与打算。 西风走过温芸烫着的耳垂,顺着露出的脖颈,又趁着缝隙钻进了温芸的衣裳。才知一场秋雨一场寒,温芸冷不丁地缩了缩肩。 她搓了搓脸,好让那股拥着的酒气消下去些,又把自己的身子撑起,知夏接过了帘幔,拉得更开,温芸便松手,头先探了进去。 她微微弯着腰,捻着裙,还想到要寻个离萧寒山稍稍远些的位置。 一脚先踏进,却踩上了裙摆的尾,另一只脚连贯性往前,还未反应停下,衣裳便拖着人往前。 那股带着桂的酒香便刹那袭向萧寒山。 温芸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直直地扑到了萧寒山的怀里。 他的怀里好似是圈盈了些许热意的,不然怎么蒸红她的耳。 而他的手天然冰凉,只若玉质,扶着她的时候,凉意缓缓地沁入耻骨之上。那是无法忽略的存在。 她意识到,膝盖顶上了那块的时候,心脏轰然炸开。 她的眼瞪得大大的,望见自己的手环住了萧寒山的肩。仅是危险间,下意识要寻物攀附的动作。 萧寒山寻见她的眼,微微挑了挑眉。 温芸极力压抑惊慌,露出了个无咎的笑,僵硬吐字,“多谢夫君。令眠下次会当心。” 她眉心微向里压,责自己两句,便要借着力起身,腰间的一双手却缓缓使了劲,控住了她的身躯。 温芸只觉得那处地方散开了痒麻。 洞房夜,他亦发觉她的腰际敏感,轻触一下,整个人便躲着缩到一边。 她强撑着这份痒意,萧寒山的拇指却过界地上下摩挲着。 温芸抬眼,呼吸相迭间,他们能清楚地望见彼此的眼。 他的眼如苍墨,凝视时自带威慑。她却瞧见红丝生长蔓延。 怔了怔。 萧寒山的一只腿微微一侧,她本无支撑处,跌坐在他的两腿上。 他的脚尖分开,她只得把重心向前移,却又害怕触碰到他的身下物,只得把身体绷直。 她的右手拇指用力扣住左手的两指指尖,轻颤,传感到萧寒山的肩上。 知夏只往里看了一眼,连忙闭了眼,识趣地把帘子落了下来。 马抬蹄起,马车倏然行启,温芸上身又朝着萧寒山的肩处送去。 她没再抬眼了,萧寒山的视线微微向下巡视,会见她耳垂的红,透过衣领下,朦胧的双峦。 温芸肩又缩了缩。 因萧寒山的右手缓缓摩挲着她的耳垂。 那点酒劲似乎麻痹了神经,过了好会,酥痒才从那处漾开。 他低低道。 “受委屈了。” 这次并不是问询。 温芸定了定神,许久,声音从他怀里出来,“令眠提姐姐,夫君会生气吗?” 她唤他姐夫时,他大概是鲜明抵触的。 “你说呢。” 是威胁的口吻。 “姐姐原要令眠替侍郎求情。”温芸的话里才染上了些委屈,“可姐姐与侍郎家七郎是犯下过错的,令眠不敢提。但想提一个,若侍郎确有其过……” “能不能多加三十板子。” 他如判官般审视的眼神实难捱住,温芸不过是开个玩笑话,想得了空从萧寒山的怀里出去。 萧寒山胸膛微震,喉间滚着低哑的笑,“你想?” 温芸讶异地抬眼,“可?” 他哂。 “有何不可。” 樾- 请连起来。 你想,有何不可。 一位目中无法的权臣反派坐实(不是 15/念奴娇(微h) 萧寒山的眼似池潭深水,只有夹杂着欲望时,让温芸瞧得见微动的波澜。 他话音嘶哑,宛若夜里蛊惑的灯,诱她上前。 萧寒山的另一只手附上温芸的脖颈,细密的痒掌握在他的手心。他的两指从肩颈揉开,温芸的指尖不自觉地下压,滑过蟒袍金纹,又错愕地放开。 痒麻只能她承受。这是全盘掌握,不容她逃躲的控制姿态。他的拇指又滑过耳垂,在耳根处巡回,引得温芸本能地喘了几声。 两腿不自觉地往里夹紧。 又松开。 洞房夜里,他探过一次,便深知触碰何处,引得她泣涕连连。窈窕身姿,潜藏在纷繁布料下。 金陵的秋雨是细细绵绵。他的气息存在感强烈,她的肌肤都饱沾了松香。于是引得她下面也如秋雨连连,缓缓沁出水。 他的手往上抚弄时,仿若牵引着她的锁骨,连带着上半身也靠前,他落下,指尖绕到胸前,引得下面又落水。 温芸觉得齿间黏腻,仿若被糖水糊住了喉口。微微仰起下颔。 车行过崎岖,颠簸了神志。温芸摇了摇眼,他要做什么。 这是马车上。 她便是脸如嫣红,眼里隔着烟波,也挣扎着,“这是车舆上……” 吓到她。 她大概不晓。 浑身如雪,轻碰一下便如火烧。烟霞便显在她身上。桃花眼泛着晶莹,并不可怜,烟视媚行,很可欺。 他大概并不那么想让她瞧见自己的恶劣。 可她总爱百转千肠。 揉碎的时候,才是一幅真正的模样。 他不是圣人。更无一点解难落魄女郎的风情。 “讨些本金。”他附在她耳边。 温芸见他手指以不可阻挡之姿剥开她的扣,她慌得揽住他。 怀里也便控住了指尖。 “令眠胡说的。”她闷闷埋在他脖颈,话里有哽咽。 并非是她委屈,他于她,任何事都俯瞰全局,熟稔万分,难究过错。如迷雾中山难辨真伪。便要她一句话也付出代价。 而此时,他的动作酥麻了她的骨,她不自禁地便沁出泪,咬也咬不住,仿若失去对身体的掌控。那夜的记忆来,她是有些怕他的身下的。 萧寒山的手捏住她,拇指轻扫过她红润的上下张合的唇。 温芸的嘴角被迫含住了他的指尖。 “胡说?” 他以侵略之姿挤开了她的唇齿,似要窥探言语的真伪。 “今日教你。” “一报还一报。” 他含着字词喷张在她的肌肤,她颤抖着难耐地弓起背肌。 她的肌白,被扯开的地方,便若林中疏疏的月白。 温芸的脑半拍后才跟上他的话。 那是他的,并不是她的。于她,长绵的厌恶并不外泄,也并无快刀斩乱麻一说。他也许瞧见她眼底的犹豫。 但那是他的,怎么不要理地讨本金。 “令眠开玩笑的,并不想这样。”她有些慌乱。 他的手指尖却直接滑入了阴蒂。在瑟瑟秋夜里蓦然引得一泓泉水泠泠。 她下意识地关阖,本能地排挤异样。 “不准躲。” “对我来说,就是这样。” 他甚少瞧见她真的楚楚可怜的样子,似要伪装得假扮可怜,又要露怯出一分二量。 这并不是他要的。 樾- 对于萧太师来说,他对令眠是报恩。(但他俩早年没有直接的故事哈,是关于玉佩主人的。) 萧寒山属于是,滴水恩会涌泉报。若有仇,深埋半辈子也会一报还一报。 但令眠视角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萧寒山对她没有那么坏,但给的一分好,她也要琢磨半天。 他俩大概都算清醒沉沦吧(?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投个珠珠喔!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还有更的。 16/一萼红(微h) 萧寒山的指尖在她底下作乱。寻着饱涨的骨朵,顺入前面的花蒂,便往里贴了上去。时而颤动,时而抽出,搅乱一池春水,只等那水珠乱跳翻出。 车行颠簸,时而夜风推开帘幔,莹莹月光透来,温芸跪坐在萧寒山身上,氤氲成晕,做轻纱薄幔,胸前光景只若青黛错行雾霭之间。 小娘酿的酒,后劲迷蒙着温芸的神志。直到他的两指径直钻入缝隙,由不得她喘息,撑开潜游,她愈要收缩,他撑得愈开。 穴在颤抖里溢出汩汩的水。他却慢条斯理接着几处,缓缓研磨在口外。 然她若不紧紧攀附,整个人便如水中浮萍不知何处去。头又只得埋在他的肩颈。稍稍往前,便能感知他的下处。然只要是碰到那处滚烫,她便也如受惊般往回退。 他的手总是浅尝辄止,引出了她穴的痒,又不肯深深进去。 他原是说这样的本钱。 叫她卡在云山之间,往上不得,往下不能。她难耐地呜咽。 他的中指却毫无预兆地深入,十指连心,再不能自控地划在他的官服上。连同脚趾尖也绷紧。 两番扣弄,未到兴处,便抽出。温芸等着那场酥麻遍体,迟了许久,她便连呼吸也滞了。 而后的潮水便无可抑制地喷涌而出。沉甸甸的雨。 她还记得在马车内,马车外是人声鼎沸,纵然一路陌生,也尚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厮奴仆。 狠命咬着呻吟,却又泄露在唇齿。她的脸被蒸得如新妆的少女,胡乱抹了艳的胭脂。 他在她耳侧,“喘气。” “温令眠。” 他的气息带着侵略性,拂过耳边的绒毛,便要她全身哆嗦着泻得彻底。 她直直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总归不能尖叫得出来。 还要得几分薄面子。 央了他,才把小厮都打发开。温芸扶着车边下,腿软得往前倒。 手慌忙攥紧车边,另一处手肘却被萧寒山扶住。 她的眼被水浸润,只隔着蒙蒙的烟,瞧见他官服处洇着的水渍。哪怕是夜间,也瞧得一清二楚。 总归不是车舆上真的要了。 她看不得这个,转脸,觉得脸是更滚烫了些。从前叫知夏淘些闺房秘事的册子,左右不过新奇。 她从他身上下,本就是划过那处滚烫。风吹来,散开了那点酒气。 心里打着鼓。 他要去她那?还是把她带去哪。 只求相安无事时,她便是连问一句他于何处都是没有的。倘若白天来去的是死士,她无处知晓来龙去脉,唯有沉默自持。 她这样揣度着,手背擦过他的袖,刚刚咬出的口子受不得风,不免难禁地皱眉,慌忙把手藏进了自个儿袖中。 她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身下黏腻,若要再来,也得先净身。他不言,她也只得低头寻着原先婚房的路去。 他两根手指就已引得她身下受不住。更遑论那根送进来。想少吃些苦头,她掂量着落了衣。 “夫君,容令眠先净身……” 她话音未落,萧寒山却掐住了她动作的手腕。 两指手背用力,硬是逼得伤口处渗出了血。 温芸看他。 他抚弄着她白皙的腕。 淡笑。 “把我想得坏入三分。” 樾-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送个珠珠喔 某人真的很坏。 譬如,要娶她他心中不过是过了一秒便答应的,但是还要吓令眠看折子。 本想教她凡事少隐忍,一报还一报,讲得好似被踩着底线了一样 17/四时好 萧寒山想,她依旧禁不得吓唬。 温芸腹诽,难道他不坏。 车舆里“凶神恶煞”,说一不二,仿佛是要把她生吞了。这会反倒看着好说话。 萧寒山略过温芸嫌隙的一眼,指尖顺着温芸的袖口,捡起她手肘间的衣褶,将半褪的衣重新拉回她的肩上。 他既是不要,温芸自个儿又把外衣更往上拢了拢。 “坐着,我去拿药。”萧寒山放回她的手。 温芸怔了怔,他要忍着么。 她顺势往里回了两步,忽而想到什么,忙得回头,珠钗都晃得响亮,一把抓过了萧寒山的袖子。 萧寒山回过头,瞧见她含水的眉目,嫣红又分明了些。 “我有药。” 温芸想了想,又是郑重补充了句,“你……别去了。” 萧寒山的眼微眯,顺着她的臂弯到指尖,落在紧拽着他袖口的指尖。捏成一团,很是用力。 温芸反应过他的视线,这样的举动不妥,便是如触刺般弹回了手。 竟是有种夫妻惜别还依依不舍的怪诞。然她只是不想那什么个侍卫还是这些个“守远”瞧见他身上那滩水。瞧见了要怎样想她。原本就没几张好颜色。 她抬眼,他不置可否地凝着她。 真是误会。 温芸想了几下,觉着是要解释,但说什么又解释不清,便踩了两下脚,往门口去。 推开门,长风灌入,罗守远的胸膛顺着门轴就转了过来,温芸本能往后退了几步。 瞧见他胸口佩的长刀。 真是忠心不离。 温芸定了神,迎着他怀疑的眼光,坦荡露了个笑,“劳烦去帮太师拿件常服。” 罗守远的目光直接越过温芸,撞上萧寒山的视线,才下意识行礼。 也就瞅见了膝下的湿渍。 罗守远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凝滞了一阵,才试探道,“属下僭越,大人受伤了么?” 一品红袍,那处染了水,自然颜色重,反倒更像是血渍。大概是行伍之人,对血色分外敏感,并不会往那处想。 仅她与萧寒山晓得其中原委,温芸脸皮还没那么厚,这样的事放上台面终究让人羞,可罗守远却是一脸正气凛然,她更是恨不得钻被子里,却又要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萧寒山的眼神微转,瞧见温芸脸上的浅笑,她的嘴角还颤了颤。 耳根却早染了耳尖的红。 他看着她,慢条斯理理了理袖,“无恙。猫翻了茶罢了。” “听命吧。” 罗守远眉心渐散,用力抬了剑,板正接道:“是。” 萧寒山拿药,温芸便指着角落的柜子,低低道,“那里,最底下那个,抽出来第叁个盒子,盒里往里找靛蓝色的那瓶就是了。” 也有她使唤他的时候。她左右思忖。 柜子瞧着窄,一抽出却见一排摆着五六个盒子,便涌来各种的草药味。 只是浅闻,各种药是半斤八两带了个遍。 似是要奔了毒窟保命般。 萧寒山瞧见那靛蓝的瓶,微开一角,又放下,反倒取了旁边的瓷瓶。 他转身,先前噙在嘴角的那抹笑便消失了。只拉过温芸的手。 温芸瞧见他动作利索,要撒那瓶里的粉,不免紧张地往后躲了躲。 他皱眉,“躲什么。” 温芸琢磨不透他今夜的想法,原进房后似乎心情好了些,现下又不大对劲。 只实诚道,“郎中嘱咐用那瓶。” 萧寒山冷哂,“医术堪忧。” 伤口本就用水过了遍,他拉着她手腕的力不容她后退分毫。她紧紧闭了眼,若要这样力道洒在伤口,免不了细密的疼。 做好准备,然他指尖落下,揉开药粉的力度却意外轻柔。 若从前有个什么磕着碰着,不管是有意无意,都是她自个儿上的药。并没有那么娇气。传到父亲耳里,多要讲她不及嫡姐端庄大方,又多叮嘱要德行自持,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到了夫家才不至于被斥。 然大娘子并不怎么管她,反倒时常打掩护,事后小娘却时常被父亲嫌恶。有了嫡姐这般大方稳重的人,温芸也免去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京城都夸温家大姑娘是个多么贤惠温婉的可人儿。 从前温芸房里多得是耳报神,省小娘劳心,她一概连知夏都不曾麻烦的。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模糊了他的轮廓。 她有些微微出神,乖巧顺眉坐着。 上完药,萧寒山才把瓶口盖上,瓶子微震在桌角。 换完了衣,他便跨步要走。 傍晚而归,他应未食过晚膳。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萧寒山便也顿住,瞧了眼她的指尖。 “做什么。” “用晚膳吗?” 他以转身抽袖作答。 温芸楚楚可怜地伸着那只手,还动了动手指。 “我手疼。” 樾- 温大人没有骂过温芸喔,开头就说过,她一句重话没听过,家祠都没跪过,这是一家表面上相亲相爱的人家。 大娘子用的高级手段——捧杀 但失败(摊手) 好喜欢写拉扯,啊啊啊,你俩要一直这样甜下去就好了!都数不清这晚上推拉了几回了。 (昨天晚上想vb放把刀,但仔细想想剧情还没开始走,太师视角还不到放出来的时候,就算啦。) 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大概是,把手弄伤的罪魁祸首是你,把知夏支开了也没法传膳布膳,药都上了,最好请负责到底。 18/千灯愿t𝑜ky𝑜𝓇𝓮8.ⓒ𝑜m 明亮的眼,流波转动,便做了泻出莹莹月光的窗棂。温芸的手指生得漂亮,纤细修长,指尖微红,好似点染了朱红。 疼。 年纪这般,还不知怎样是那事的疼。道要惩罚,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子小的。婚夜里也不过浅尝辄止,叫她知了味便停了。 再长些。 还仍是一朵花苞。不领情也罢,偶尔摇曳,吐出些露水,还要刺人,再柔软地收起来。 往前一步,又要往后叁步。 萧寒山偶尔会想她撞得赤红的样,不过深埋皮下。 他表面风平浪静,揉着她微红的指尖,等搓了些热度,才堪堪停手。楍攵將茬гó𝖚s𝕖b𝔞.©óм韣傢鯁薪梿載 請荍鑶網祉 觉着好笑:“我咬的?” 怎么不是他半迫着做羞人事。 温芸把手缩了回去,口齿难得含糊,“那总不能咬萧大人吧。” 还夹着些酸楚戏弄般的话语。 有事夫君,无事便萧大人。 萧寒山眼眸微眯。 “你试试。” 温芸觉着他眼神如刀,连着脖子往里缩了缩。 “还疼便叫郎中。” 不痛不痒的一句交代。温芸这下好看的眉要拧到一块去了。劳什子的郎中,刚觉着他人好了些。 “夫君不留膳,便叫人把知夏他们寻回来布菜吧。” 她便重坐了下去。 温芸又想着他见到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便落笑,不明何由,但却把话亮开,“令眠担心夫君腹饥,才问夫君用不用膳,并没有别的意思。” “也……不用寻郎中。” 她把郎中两个字咬得狠,原是从前勤见郎中,不光是郎中呢,道士也常见。她遇大事从未打过退堂鼓,然瞧见那些大袍便发怵了。 原不是门清算着这边还他一嘴,那边还他一礼地扮贤惠。 这块萧寒山下了令要原来打发走的人回位。 抱着剑的黑衣还跟着一头灵动的珠钗大眼瞪小眼。 他倚在门边上,一幅目中无人的样子,眼在上边瞧着知夏。 不就是个子高了些,身材壮了些。 知夏瞧见他手边的空隙,便想迅速钻过去。碎花鞋刚刚往右前跨了步,那人立马站到了跟前。 知夏忍着,深吸了口气,笑着往旁边走,动作还没结束,那人便又在了她的跟前。 “这位大人,奴婢听得懂吩咐,不会叨扰主子的。” 她自个儿又不是没有屋子,小姐都吩咐了莫打扰,她自然会安安分分待在屋里。杵着人堵在门口是怎么样。 还是个不寻见的,白天从未瞧见过这般的脸。 罗守远冷脸冷言:“不管。” 气一下冲到知夏颅顶。 然下一秒,飞檐下来一人,低声与罗守远交待两声,罗守远冷哼一声,便打量了几下知夏,背对着她,让开了道。 知夏往空气里踢了一脚,又想着这是太师府,腿刚出去,又变扭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只是算作前进。 知夏进屋时抱着从小娘那顺来的桂花糕,整装在盒子里。温芸嘴上念着不想要,夜里回味时肯定要发馋。 温芸喜出望外,接过盒子时满面灿烂,对上萧寒山并无甚感情的眼,她才稍稍收敛了些许的笑。 “夫君食些么,桂花糕,这是我小娘亲手做的。” 这才是她的笑。眼角上扬,秀眉弯弯,笑窝深深浅浅的,令人如沐春风。 毫无保留时。 权力的高台,他一步一步往上。再也少见。 鬼使神差,他抬袖,只拿了最小的一块,抿了半口。 这样的吃法,一块也可食个整日了。 温芸补:“夫君大抵未巡过姑苏,小娘这道桂花糕就是姑苏的味道,金陵难寻第二家呢。” 要知珍贵,才知珍惜。却不想这本不是对着人人而言的。 “还想家?”他问。 想哪里。 明明今日刚回去,分离又细细割着心头。 其实并不若这般。 金陵与姑苏向来让人恍惚。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秦淮河边也可见相似的月,听见遥遥的渔歌。 只金陵是权力中心,越靠近,人人就越近贪婪。她念的,不过是人与人最初的缘分。姑苏包容了赤裸于世时顽劣的她,金陵却为她穿上了一件件华丽的厚袍。 萧寒山讲的,应是那座要演一辈子的门庭。 温芸于是摇了摇头。 “好像未曾尝过婆母的手艺。” 她试探问出曾经旁敲侧击的问题:“听爹爹说,夫君是庐州人。夫君想过家吗?” 樾-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 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送人游吴》杜荀鹤 别问了令眠,言樾要掉小珍珠了。 萧大人是孤身在世,既失来处,也无归途。(一个剧透 其实萧大人问的就是姑苏老家啦,毕竟他眼里令眠今天在温府受委屈滴。 曾经旁敲侧击是指,寻桂时候她提过家乡的话题,然后看向了萧寒山,某人毫无触动。 19/江城子 温芸便如此随口问了出来。 她上回似也颇在意这个问题。许是了解一人应从根算起,然后细细揣摩,长长盘算。 他心中的丝线只微微颤动,便被自己若无其事地压了下去。 她若想知,也无不可。 又不是难开口的。 萧寒山轻笑了一声,“未曾。” “你爹爹是老糊涂了,叫他改日换个报子。” 那块只被咬了一口的桂花糕重又落到了碟子上。 “还有公事。” 他的话音也慢慢凉了下去,“手别碰水,早些歇息。” 萧寒山波澜无惊地看她。 温芸这才意识到他要她的回应,双手送着桂花糕呢,下巴微微向下点了点。 温芸瞧着萧寒山淡淡作别,挥袖而去,只影推开门去,消失在夜色里,竟有些孤寂落寞。 他说,他并不想家。 叁两句便走了,大概这于他并不是个温情的话茬。 后面那句,大概是说老家并非庐州,温芸却把重心放在了前头。 瞧着上过药的手,思绪远去,世间人总不该是生来凉薄冷漠,难道是他与婆婆公公曾发生过什么。他并不想家,她却不止一次提了自己老家,他确实没什么反应,淡淡的,没有欣喜,也没有憎恶。 温芸咬着桂花糕,然后才瞧见那块只被咬了一口就搁置的,心里想的是,若他不喜,她下次便不多嘴了,省得还分一块糕点,这下又只食一口,让人好不心疼。 心疼桂花糕,不是他。 又转念,那是首辅太师啊,他的事何要她来操心。 然那弯弯笑意仍映在萧寒山的眼前。 他倒不想去细究里面的打探成分有多少。 人知事后,才晓得世间叁六九等,尊卑分明。贱如蝼蚁者也要向苍木攀附而生。然苍木与蝼蚁,又有何分别。乃至一场火,吞噬得了苍木,却未必拦得住蝼蚁。 一页密函被放上了折子之上。 萧寒山抬眸,楚轻舟方才落下了一身黑衣。 “你养出来的皇帝,竟是没瞧出与他父兄有何差别。”他寻了个地方坐下。 “这我从桓王夜路中半截来的,应是已经悄无声息通了有些日子了。” 萧寒山嗤笑了一声,“他长怎样,我全未管过。” 要把人捆在一根笔直的杆子上生长,多无趣。他有千千万万捆住小皇帝的办法,只是一个都未用过罢了。 他要瞧瞧,墨池里的人,究竟能否长得不同流合污些。如今瞧来,自是无半分惊喜可言。 “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短日是痴,长日是魔,夜里觉觉睡不得。” 楚轻舟皱了皱眉,“他要对付你。” 萧寒山把玩着那张密函,瞧了瞧上面夹着酸楚可怜的话语,随意拂在了一旁。 “自然,是时候了。” 人人都有天真烂漫容颜时,若要在这偌大的世间活下去,便要知,那容颜是坏事的,任凭是烂苍蝇还是朽蛇虫,都要眼睛不眨地往下咽。且对这世间,莫要存任何期待。 “你在等?原以为新帝登基,要做之事便尽可了了,却未见你这些年任何动作,还叫收了那两位太后塞进来的人。” “则怀,你要做什么?” 萧寒山微眯了眼,动了动指戒:“你急什么。” “祸起萧墙,知微见着。” “那便起,最好这把火烧得旺,烧得每个人发了狂,才有意思。” 楚轻舟的眉皱得更紧了,“你不让我送伯父伯母回去,是等着桓王的意思么。” 萧寒山笑道:“我在乎他做什么。” 楚轻舟摇了摇头,“那我不懂你。” “萧府冷清,内子不惯。” 大白话就是多留点人显得萧府热闹些。 这下换得楚轻舟瞪大了眼,手托住下巴,“你不是吧萧大人,你与那温二姑娘有半点话头可谈么?” 说什么棋子,信了他的鬼话。 “你瞧上她了?” 萧寒山瞥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 “永远不会。” 楚轻舟这心是上上下下乱跳,他自然想不出萧寒山爱人会是怎样一番情境。杀人如麻,毫无怜悯,才是他。 但他一向拿主意从不与人多言,他只是负责执行。他明白他的目的永远不变,就够了。他们这些人,还苟延残喘着,也就只为了那个目的。 “过些时日,送他们回去。从庐州过。” “好。” 萧寒山又瞧见那密函上的几行字,只冷冷笑:“顺道办场马球会。” 一个个孬种。 楚轻舟领了命,又抽过密函,“那我再送过去。” 萧寒山在黑暗里闭了眼。 樾- 为了不让萧大人被人误会。 明说了。 “永远不会。”是给他自己的刀。 让楚某人知道萧寒山带温芸出去玩还要给她擦药后面还要给她出气的话。。。 喜欢可以点个收藏投个珠珠喔 p.s. 稍微解释一下,本文架空类明,马球其实在明朝算是日渐式微,比较盛行于唐宋。其中有一点原因是,朱元璋在《皇明祖训》提到对外扩张,有“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的看法,于是后来明朝统治者侧重于安内,明人没有唐人那般的扩张野心,所以也不甚重视军事训练。马球的性质越来越被视为娱乐,也不受统治者青睐。前文提到“今而厉兵秣马,视祖宗之法不顾,重开边衅,败坏国事。”就有对萧寒山的含沙射影。兵部这帮老头子还挺好玩的。(孬种 20/卜算子 数日后,温芸才晓得了金陵秋后的马球会。她幼时想学马,但总是苦于没有良师,这会自然能过了眼瘾,萧寒山说起时,温芸是听得津津有味。 温芸刚要上马车,就瞧见里头萧寒山一幅并不大舒坦的表情。 他多瞧了眼,温芸也便低头瞧了瞧自个儿的打扮。 确实有些活泼鲜艳…… 他萧大人在朝中本就是庄严肃穆的形象,她却打扮得轻盈,瞧着许是不对味的。 平日里他全未管她,今而是她嫁他后一同出席的大日子,规矩要守,自然装束是要到位些。 她撩开帘幔的手顿了顿,朝着里头笑了笑,“我晓得日子要紧的,我换了套严谨衣裳来。” 温芸另一只手便要去寻知夏的臂弯,谁料那手刚要离开,却被萧寒山反手抓住。 他力气她当然是领略过的。 便以不可动摇之势将她揽进了马车里。 言语里还带着些压抑,“你不晓。” “早晚那么凉,穿这么点便跑出来?” 日子有什么要紧可言。 手心的温度是要与他差不多了。以往摸着都温温的。 温芸抬眼便撞上了他的视线,确实瞧着是有些微怒的模样。 第一次他这样,她还被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许是相处了些时日,温芸也就明白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她先眨了眨眼,只是低着头“哦”了声,又吩咐知夏去拿。 一路无话。 秋虫默声时,草色将黄,是最后还萌绿的时节。广场惟新,埽除克净,纤尘飞而不映。 是时,起球场苑中,屏息间,锣鼓猛然敲响,月杆扬上天,折出日头的光亮,击球而出,并驱分镳,交臂迭迹。 太后与宣德帝于中而观,太师独立。 这是大周除开朝太祖以来,第一回皇帝亲临马球会,文武多齐,公卿俱备。遥传一言官提议,却中了太师的心,小皇帝点头,太后也便说了要效法大办。官者与女眷席间相离。 王听晚拉着温芸的手,一路沿着帐幔走,“你那席上有什么有趣的,不如来我那,自在。” 被妇人围着,委实是王听晚解了围。 “你打小又不爱这样的场面,现下晓得当上太师夫人是门苦差事了吧。” 这边一家是姓甚名谁的,这边一家又是哪些个皇亲国戚的,说情的论理的,居然还有意图塞房的来攀亲带故。 温芸笑着捏她手,“你怎么说这话酸溜溜的。” 她与王听晚是打小的情分,倒也是没什么多深浅的缘分,就是躲着玩泥巴的时候碰到了一块,此后便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小娘口里说的那到了议亲年纪的国公女儿正是这位,说顽劣那她是比她还嚣张的。镇国公家独女,也不是怎样的门户敢上前的。 然温嵩引了几位幕僚,却不是蠢笨。镇国公家便是白手起家,功名是初辈刀山火海里拼来的,公爵沿袭,留下祖训后辈不可自视甚高,目中无主。如今这位镇国公便更是新旧朝臣之中立,叁十娶妻,叁十五才得女,看婿惟重清流之才,温芸与这位国公小姐要好,温嵩这才斗胆而荐。 哪成想被灰扑扑打了回来。 王听晚睁了睁眼,“我酸溜溜?许多时日不见你,温令眠,白救你了,你继续回那蛇窟窿去吧。” 她刚要甩手,温芸便又拽了回去,笑嘻嘻挽着她手,“做什么啊,你自个儿是今日瞧一个郎君明儿甩一个举子的,就允许你打趣我?” “你在萧太师面前,也这般?”王听晚好奇道。 温芸蓦然就想起了车上那晚,手挠了挠鼻子,演得平平无奇之状。 “自然不了。” 她定然想象不了萧太师的手段,那方面的。为不露样,温芸的思绪点到即止。 王听晚这才继续领着温芸走,“那也难怪呢,全然想不出那位娶妻的模样。” 温芸这下停住了。 “你再如此这般的话,我要与你别了。” 怎么,他娶妻的模样想象不出,她嫁人的模样便可想象了么。 王听晚这才赔笑着又拉过温芸,“做什么做什么,我开玩笑呢。” “你晓得的,我不爱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更是讨厌那些个举子玩诗弄词地赠我文,还要装得风流倜傥。” “我爹爹说,萧太师之文,可谓是奇才,后来一见,经爹爹点醒,才觉文之有物,言中有道,鞭辟入里,他曾因政论被称之为天才呢。” 那是仰慕了萧寒山的才。 “但令眠,我晓得你。这都是男人面子上的东西,怎样过日子,看的并不是这些,故而我也从不瞧这些。” 王听晚拉着温芸入帐,又是严肃了些。有才是一码事,贴心才是要紧的。萧太师这种忙着前朝政事,几乎举国之事都要过目的,贴心太难,自然不是什么郎君佳选。 温芸只笑了笑,“那你别惹我。近墨者黑,我也染了太师的脾气就不好了。” 王听晚这才有了身旁人是太师夫人的实感,还缩了缩,“那打下回,我要向你行大礼了。” 温芸猛地捶了她的肩,只是落下的力道轻轻的。 都晓得在玩笑话的。 “你要是嫁得个地位平平的,我还能给你出气呢,现下呢,你只能靠自个儿了。” 温芸盯着王听晚那样认真的神情,心里想的却是。 萧太师哪有那般不可亲。 也不……全是坏的样吧。 “对了,有件稀罕事讲与你听,你肯定不大晓得的,听说你嫡姐是气坏了。” 温芸才转头。 瞥见遥远的五品官眷席上,好似嫡母盛装坐着,以往这般的活动,她定是要带上温苒的。 樾- 周末修 马球会之后应该有大肉力 因为我要把男二放出来( 21/山坡羊 pö18𝓂x.𝒸ö𝓂 王听晚又往后瞅了瞅,这才压低了声线,“我爹爹说,侍郎不大行了。” 温芸的眼珠圆润,淡淡的眉心微微聚拢,瞧着王听晚分外认真的眼神。国公甚少透莫须有的东西。 “不行了?这是什么话。” 王听晚又作思索状,然后摆了摆帕子,“哎呀,我同你明说,他腿被打折了。” “可吓人的,不过这也都是我旁敲侧击来的。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怎么就……现在想想也只能是早年惹下的冤孽了,毕竟旁的不说,他家真算得上是子孙满堂了,侍郎身边更是莺莺燕燕的,那七郎也是与父亲差不离的,得罪了什么人,说不准。” 王听晚是家中千娇万宠长大,怕得世上寻不到第二个与她这般的家庭。父母和睦,相濡以沫。 故而,挑选夫婿,那真要是这世上顶顶好的男儿,且要两情相悦,才肯叫人点头。 温芸却心惊胆战,王听晚不知这事,仅她与萧寒山提过,现在听来,这事八九不离十是太师做的,她不过是句玩笑话挂在嘴边,他竟真的做了。 “狱里打的么?”本妏鮜χμ將在𝖕ô18𝔟t.cô𝓂更薪 請箌𝖕ô18𝔟t.cô𝓂繼χú閲讀 “不是不是,压根儿没送狱内,你这不能乱说。听说是上香路上,险些被一伙人灭了口。说也奇怪,活口就侍郎一个人,侍郎却不想声张。” 若真有冤屈,谁能拦得住兵部侍郎斡旋呢。 然侍郎算她的长辈,虽只在些许席面上过过面子,却晓得这是个拜高踩低的官,为人也并不讲情义。她嫡姐愿意到这样的洞窟里去,她自干涉不了。 只是温嵩与温苒如此看重这般婚事,不过是觉着太师难以揣度,不如傍个侍郎家庶出的小儿子要瞧得清楚些。 温芸笑了笑,“那我嫡姐气了做什么,她又不嫁与侍郎。” “那自然这婚事是搁置了。我还想问你,怎么忽然是你嫁了过去。你嫡姐的事情是你告诉的我,但你爹爹和嫡姐确实是挺小心的,女眷中晓得事情的很是数得过来的。” 温芸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垂着眼,“不便明说。” “你与我也要打哑谜了!” “并非我要瞒你,事关太师,我怎能乱讲。这事就翻页过去了。” 王听晚瞧着温芸,她若不想讲的东西,她平日怎么套也是套不出来的。她也仅是想着关照她,温芸若并不大想如此,那她倒也作罢。 温芸听到这番,却没有恶气大出的那般畅快,不知怎的,她倒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又换了话头,这才聊得畅快些,又食了菊花茶,正是聊着儿时的事呢。 知夏忽得上前来,有些犹豫地唤了温芸。 温芸拿着茶盅,微微侧头。 “仁哥儿来了,说……右佥都御史想见你。” 一阵长风来,吹起帘幔,划过温芸的眼前。这样好的日头,也曾照耀在她记忆里的很多日子。 温芸思索一阵,只是摇摇头。 知夏晓得了温芸的意思,便把脸色拉下来了叁分,再去见那帘下站着的哥儿。 只不一会,知夏又返了来。 “小姐,仁哥儿讲,见你一面便好,晓得了一些事情,日后便不会再打扰。” 温芸不自觉地寻了太师的位置,遥遥才见。 也好。 就当是与往事彻底做个割断了,省得在每个人心里都留一道疤。 后湖的风大,吹起层层迭迭的芦苇。 一袭青衣,背着手。 樾- 22/长干里(男二章) ρō18čκ.čōℳ 细细想来,从前在姑苏巷里,高喊一句就听得着余音。一前一后来了金陵,竟是一年也找不见几回。 沉琮之家原是旧朝重臣,旧朝重文,武将之家只有骁勇而无蛇鼠之辈的,后沉老卷入党争案被清算停职,沉老气不过,一家上下却都是人命,求得了清白,乞老归家,这才有了与温家的缘分。 新帝登基,朝政不稳,太后只得几封信下,还试了试沉老的意思。沉老则表若要领兵,此事无可而谈,前朝几乎已经伤透将士之心。再三权衡下,接过大理寺卿。沉琮之则是沉家难得有力于文的,正儿八经都察院的出身。 沉琮之见温芸,从来都是常服,从未有过官服礼服。他仅用木簪挽过发,背立在水之湄。 温芸的足尖划过地面,摩擦着石子,发出轻微“咯吱”的声响,沉琮之便转过了身。泍呅唯❶璉載䒽址:ρõ⒅𝖇𝓉.©õм 乌眉淡目,他如母亲的长相,是清秀。自入了都察院,眉眼间却盈了多锋利。 温芸抬眼瞧着他,他威严而板正,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开口。 互相还打量了几秒,陌生了,不认人了。 沉琮之气得发笑:“你哑了不成。” 离了金陵半年办事,原打算是回来便下聘娶她,这事本就是大家心如澄镜的,哪想回来等着他的并非喜事一桩,却是她与萧太师的喜事。 别论是温家,父母都未曾修书一封,还是路上才听人讲起。 把他蒙在鼓里,却言都是为他好。他就如个担不起事的顽童么。 温芸也气鼓鼓:“你要找我,你不开口,反倒讲我,不是君子。” 不是君子,就是小人。 好了,要见她一面问一声,都是他的不是了。 “我要问什么,你不晓得?装什么。” 他语气是难得恶劣。 温芸便一脚踢了石子,径直踢向了他的裤脚,石子便溅起。 什么态度。 “你要问什么我便要答么?倘若你要问我这桩婚事,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没有其他了。” 沉琮之更是一声冷嗤:“再没其他?你温令眠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么?” 温芸瞪了瞪眼,说着也有委屈:“你们这些郎君,最爱嘴上挂风流,你若想娶我,自应早早与我父亲小娘说定,如今倒要怪我。” 她只要话头一软,他一定投降。 沉琮之默了默。 良久,他才缓缓低声。 “温令眠,你当我是唾绒么。” 他这般讲自己,反让温芸的一腔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那好了,我便只问你一个问题。从前与你打闹惯了,你大抵不记得。那年你喝花酒醉了,我偷偷讲,我来日非你不娶,你应也不记得,然我说的一字一句是真心。我心悦你,护你,珍你。我只问你,你有无如我这般倾心?” 他一股脑吐了出来,胸膛甚至讲得起起伏伏。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无比痛快。终于能畅快地讲出来。她不会晓得,他觉得自己时而与她是登对的良人,时而觉得自己是肖想的小人,她对他从来是落落大方,他却藏了更龌龊的心思。 可那算龌龊么,他不过是早早认定了她,云胡不喜。 这下却轮到温芸默了。 他非要把曾经朦胧的窗户纸捅破了,倒好像她如个玩弄人心的人,只一味钓着他,却不想付一丁点的责任。什么喝酒,她量浅他又不是不知道,明明是怕她晓得,又怕她不晓得。 然于她而言,他是难得那么痛快真挚的一个人,又是聊得如此投契。她想的是,人生难得几知己,她自然能从微末中查探到他的心思,可他不明说,她自然无法明说。 她不想因此而失去了一段纯粹没有利益的感情。然这世间,并未有给女子权利,去定义一段若闺阁朋友般的男女关系。 若要她从男欢女爱里想,她并不能想象。总之那个壳子不是他。从内而外,若只想不失去这段关系,他们成了夫妻,她只会对自己失望。这是束缚了他,更是束缚了自己。 “你也别担心,我这样的人,你说了多少我就忘了多少。” 见她沉默,沉琮之又补了一句。 他一向是有原则的人。 “在你这里,我有半点原则可言么。” 温芸刚在心里要寻点夸他的话,却又被他下一句话给噎住。本不能信从他口里吐出多少珍言。 “我待你,从无男女之情。倘若你真要为这段过往寻个名头,你与我言,那便是朋友,便是兄长。” 温芸郑重而言,“对于你,对于听晚,都是一样的。你们若有事,让我舍命而报都是在所不惜的。” 说得如壮士赴死般惨烈。 沉琮之原本紧绷着的神情,忽然松开了,淡淡笑了笑。 轻声道:“得了吧你。” 这么多年的结,就这样两三言打开了。 风又吹来,芦苇身姿摇曳,你拉着我,我拽着你,一时间作出哗然的响。 “这世间,自然只有,哥哥护妹妹的道理。” 哥哥妹妹,这两个词说出来是那么变扭。 她若不愿,他自然不会勉强。自甘为臣,那是他的选择,不是她的。 “那萧寒山呢,你对感情划得这般清楚,然他是真能给你一心的人么?我确实未闻他的风月故事,但倘若三妻四妾后,你又当怎样呢。”沉琮之皱眉。 毕竟是一道圣旨而娶,又来一道圣旨,他萧大人是接还是不接呢。 温芸坦荡言:“你知道,我从不将就。” 即使婚姻是圣旨之定,感情这件事又不是捆绑一起便能产生的。 她要讨好他,自然也是自己给自己留一条生路。她的夫君,她的认定,从来是把一颗心给出去的人。 她能感觉出萧寒山对她的一点点纵容,不需要很多,倘若要另纳,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苗头,她也会尽力全身而退,直接请了和离。 她们女子的尊严,在男人眼里不过来去的衣裳用物,不是建立在比较,就是建立在附庸,温芸对此深恶痛疾。她不这样活。这是她的真话,从未流露过,却从来坚定。 沉琮之苦笑了笑:“仍是你。我的诺言亦不变,他日受了委屈,尽管找我。” 他难道是将就的人。 见过了傲立的梅,怎么还看得下其他的花。 他转身,挥手自兹去。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樾- 我在婆里搞纯爱…… 因为等会要出去我就先发了,我尊嘟很想写到萧大人和沉兄见面的场景……不要担心沉兄还没有这么快走流程退场,应该下章来得及见面。 唾绒:这里可当备胎意义看。古代妇女刺绣,每当停针换线、咬断绣线时,口中常沾留线绒,随口吐出,俗谓唾绒。 这里标题有意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长干里》李白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送友人》李白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行香子》苏轼 23/古调笑 “属下瞧得真切,右佥都御史是单独约了夫人,两人前后脚到后湖,并无旁人紧跟着。只是不知是否是右佥都御史下令,四周多伏侍卫,未免打草惊蛇,属下只得远窥。” 萧寒山若有所思地摆弄着酒盅。 “属下还瞧见……” 压低嗓音的人默了默。 萧寒山言:“讲。” “属下,属下还瞧见,夫人踢了右佥都御史一脚。” 他讲出来汗颜,却委实瞅见这一幕。大人轻飘飘吩咐一句盯着便可,他自拿捏着怎么盯,盯到什么程度。话说到尾巴气量越来越小,然受得训练要他声量不变地述。 若说两人逾矩,自然也没有,远远瞧着不过是隔着分寸讲话的两人,只那一脚亲近些。 萧寒山喉间滚出冷笑。 打草惊蛇。不过世人大多贪生怕死罢了。天底下,有什么新鲜事可言。 他与她是轻松自在。 对面桓王遥遥望着飞扬的尘泥,只道:“陛下好性致,眼瞧着草将衰,还特意办了马球会,不可谓不惜时啊,多久没有这般景象。” “这尘烟,倒叫人想起皇兄钟爱的山寺,盛时,香火不断。” 衔着气音缓缓道来,一时惋叹。 皇帝都办马球会,只有上行下效的道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前帝正德帝惟爱诗赋书画,雅集在金陵那是一茬一茬,如春风一起青芽冒尖。正德生平最恨臣子言兴兵作仗,宁可如流水般白花花的银子送往边境。倭寇肆虐,政策却对内而非对外,只求着袅袅香烟庇护得了万千寒士,黎民百姓。 如今办马球,还是太师点头,那将是怎样一场新式风靡便可窥得一二了。 违先帝之旨,是为不孝,然太师点头,史官们颤颤巍巍也得写个好字出来。 死人开不了口。 “但请教先生。”小皇帝斟酌了几字。 桓王转眼,也笑着拱手:“请先生不吝赐教。” 萧寒山睨去一眼。 “桓王以为何为法。” “自是效古之完人,法古之美事。” 萧寒山笑了笑,“死事一堆灰。陛下何在?” 从未有当朝帝师如此贬过往之范,却又似乎把皇权抬上了一个台阶,真是忠言。 桓王听得面色微僵。 小皇帝想想,天赋皇权。他总觉着屁股烧得慌。问题又抛还给了他。陛下么,父皇得以是陛下,他确也是陛下,古往今来,陛下还嫌少么。 皇叔夜宴那日只与他讲了一句话,“若萧太师在,你便永无可能如你父皇般,成为天下的陛下。” “若桓王行法,那近日兵部竟是冤案了。” 桓王的太阳穴跳了跳—— “令眠,陪我说说话吧。” 刘琬玥逮着温芸并不易。 要试她与萧寒山的关系更不易。男女分席,微末细节难以察。 温芸正躲着那些世家攀亲的,寻条小道回席都是件费力费脑的事儿。刘琬玥从身后冒了出来,温芸连忙回头。 扬起了个烂漫的笑:“姐姐,你若要我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要行礼,立马被刘琬玥的手拦了住。 还如往常般的伶牙俐齿。粗瞧瞧,竟是没瞧出些受苦的样。 刘琬玥笑着摇摇头,“你如今是太师夫人,与你说话都得掂量的。” 在长公主嘴里听到这话。 刘琬玥的手环过温芸的臂弯,远瞧着两人是对亲密的女郎。左一言右一语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 温芸却隐隐觉着刘琬玥有意使了力,要引着她走。 温芸觉着奇怪,一步走过,便默不作声地瞧着两人走过的地方。 倏然。 温芸抬眼间,一支箭失正急速压迫她的瞳孔。 刺破空气,尖锐的声已然预响在耳畔。 气流猛然向两周散去。呼吸凝滞,耳边嘶鸣喧闹刹那收声。 待反应过,温芸便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躲,臂弯上的力气却俨然加重。温芸转眼,瞧见的是刘琬玥更凝重的表情。 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刹那间,一声熟悉的呼喊响起,“温芸!” 耳边一凉,而后才是一支箭从她耳边擦过,直中那支迎着她而来的箭。 箭矢被瞬时拦下,自箭首至尾,猛烈炸开,破开它的那只则直冲长空后落。 接着,又是一箭。 乘胜而追,直刺落了马上之人,正中要害。 场上顿时一片混乱。女眷惊呼不断,锦衣卫直直把场子围了起来。 首领等着萧寒山的指示。 萧寒山仅是看着那端,往旁边随手扔了弓,挥了挥手,“去搜。” 温芸跌落前,瞧见的是那双靴子,忙慌慌地赶了来。 然那双手却并未如预料般碰上。 她腿软往一边倒,紧闭了闭眼,却投进了一个冷冽的怀抱。 沉琮之的手僵在半空。 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颤动的心,朝着萧寒山郑重揖礼。 “并不劳右佥都御史费心。” 萧寒山搂着温芸,话里寒凉,缓缓抬手免了沉琮之的礼。 24/云鬓乱(微h) 沉琮之收礼时微微抬眼,撞上了萧寒山凌厉的视线。 日光泛在萧寒山眼底,却显得他的眸愈来深邃,两箭射去,周身散着难以忽视的戾气。 沉琮之原来就站在温芸与长公主不远的地方,他的本意不是打扰,却也做不到那样洒脱,表面越忍得波澜无惊,温芸的那些话响在他心里就泛起一荡接一荡的涟漪。 那一声温芸他是急着提醒,却也掂量着声量。她如今需要多思多虑的事情多,马球会又是有着无数双不同名姓的眼,他自不会傻到把他们这段关系当作把柄送出去。 他原想多嘴一句。然他又瞧见温芸紧抓着萧寒山的一只臂弯,背对着他,整个人的力气都续在了那上面。 他在心底嘲了嘲。 她有了名正言顺的夫君。 沉琮之皮相上挤出了个笑:“微臣多虑。” 萧寒山打量着他前后矛盾的足,冷哼:“确实多虑。” 沉琮之的笑又僵了僵。 “报——” “讲。” “大人一箭毙命,乱贼当即落马。属下等粗查时那人已断气,然属下见乱贼内衣中布料眼熟,与大人曾呈过的碎布料颇为相似。其中,或许有些联系。” 飞鱼服递过了割下的一段布料,萧寒山仅仅瞥了眼。 “沉大人查得有头绪了么。” 是皇帝下旨要彻查的太师受刺之事,所供之物却仅是一块怪异的布料。而太师居然将事委以刑部,乃为罕见。 凭做工能瞧出绝非等闲之辈所用,然无人敢下手查太师的脉络,多晓一个字,手足难保一日。事便如此悬而未决。 沉琮之如是而答:“尚未。” 萧寒山更笑,话里冷讽:“沉大人若无事,该多虑如何决断狱案才是。要萧某替刑部和都察院决断,疑罪从有,一个都不放过。莽撞是罪,招惹是罪,凡罪者一律死。” “陛下……” “陛下不会有异议。”萧寒山打断,傲慢而不屑,“沉大人,杀伐果断些,优柔寡断成什么事。” 优柔寡断。 沉琮之微微蹙眉。 他知道。 原来他们都心知肚明。 萧寒山的手不动神色轻拍着温芸,顺着气,温芸胸膛起起伏伏压在萧寒山怀中。 柔软,隔着衣料,时而轻撞在他的腰间,时而又离开。 温芸调整完原想离了萧寒山的怀,萧寒山那只手却拍在了她的腰际,远看只觉他在安抚,实则只有温芸晓得,他手上用了力气,只是这个姿势身上重量基本全压在他身上了。 她竖着耳朵把两人唇枪舌剑听得门清。萧大人今天话匣子仿佛是开了的。 “萧大人,我要起来。”温芸用他俩才能听清的声音嘟囔。 萧寒山的手微顿了顿,方才松开了她。 温芸没有那么不经吓。事出有因。 多年前的夜,金陵从未有过这样的大雪,簌簌的雪,晃得人睁不开眼。积雪已迭至膝下,她为埋于雪中的妇人撑伞。 这是她第二次见她,第一次她唤住了她,在马足下救下了妇人。第二次,她已经难辨她的模样。 然骤雪之势难敌,耳边只有呼啸的北风,如刀子划过她的脸。 忽而,耳边的空气被破开。箭羽乘风划过她的脸颊,她尚未反应,一箭封喉。 刹那间,妇人的身子重又跌入了雪中,仅剩一只手,被温芸牢牢握在了手中。 身下的雪,刹然嫣红。 在那支箭矢直飞来时,温芸脑里霎时浮现出幼时的记忆,鲜血翻涌的画面,浓稠的红喷涌而出,不过顷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逝去。 因为一支来自茫茫雪夜之中的暗箭。 每一次颤动都是对死亡的逼近,妇人最后的力气,都给了两个字,“不公!” 如天地撕裂般的吼,割在温芸的心上。 缓过神,才发觉沉琮之疏离问安,温芸开口,嗓间仍黏腻,“多谢大人关怀。” 那端依旧是围着乌泱泱的人,透过熙攘时的缝隙,才见众人围着长公主问安。 长公主方才推开人群,很是担忧地瞧着温芸,“夫人,没事吧?” “我……本宫实在是太害怕了,一时间真的是被吓住了,愣是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明明上一秒还与夫人说说笑笑的,怎么就……” 她方才才想起什么,朝着萧寒山处露了有些惨白的笑,“萧先生。” 萧寒山朝着刘琬玥的方向睨去一眼。 为保太后皇帝安危,锦衣卫急速清了场,官宦家眷亦被吓得不轻,落逃似的上了马车,抬速而走。 萧寒山瞧着温芸额头沁出的汗,湿了两鬓的发。 他抬手抚了抚,将碎发别过了耳后。 “怕么。” 温芸抬眼,眼睛亮亮的,是湿润后的蓝天。 她无法想象,萧寒山究竟是以怎样的速度反应过来,然后直接射中了那支咫尺的箭矢。 这般箭术,想必军中也甚少行伍人可达。 温芸怔了怔,才挤出了一抹笑。 “怕。幸而有……” 萧寒山却仿若对着她发髻上颤动的珠钗出神,喉间轻笑,打断了她,“让他们赔命,好不好。” 温芸听不懂这话,震撼之余,露出些狐疑地瞧着他。 他们,指谁。 刚要开口,黏腻的手心送进了玉质般的凉。 然后五指合起她的手。 引她走。 温芸这下注意全在了那双牵起的手上,他在前走,他的手掌摩擦过她的手心,生起细细的痒。 爬上了脸。 “腿还软,便拽着。” 温芸眨巴眨巴眼睛,顺着他的大步,小步小步走。 然后才闷闷又认真,“我才不是胆小鬼。” 马车摇啊摇,直到到了府里还晕乎乎的,温芸还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被剥光了。 萧寒山咬在她的耳垂,唇齿间的气息流动逼红了她的整个后耳根。 她底下不争气地自动夹了夹他。 “想要吗。” 他的舌尖附上了她的耳尖。 她被挑得缩了起来。 身前,温芸被他揉得泪眼婆娑,刚摇头,底下便湿漉漉地流了水。 “说想要。”他嗓音暗哑地引诱。 是我恶劣。 我想要。 令眠。 樾- 25/玉漏迟 说想要。 话头咬着温芸的耳朵,牵着远去的思绪,温芸微微张了口,湿润沾染了寒气,她的舌尖点到了串串的凉风,便才往回缩了缩。 差点被骗,温芸忙得咬紧了牙关。 她生得水灵,红扑扑的脸,唇不染也若沾了胭脂,然她就卷了唇,用上牙咬住了下唇,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眼睛也生得漂亮,亮亮的好似天上的辰星,笑起来弯弯的如钩月。 她又在他呼吸的潮汐间又闭上了眼。 萧寒山的手缓缓覆上了她的穴。 蒸腾的暖感受到玉质般的存在,她的指尖下意识微曲,难耐剐蹭着身下的褥布。 他猝不及防将两根手指送了进来,入得温芸的眉心微微皱起。 异物送入的不适散在腿间,脚趾尖用力,克制住收缩的冲动。 萧寒山再坏心地将手指送入半程,便屈指,毫无章法地扣弄。 每一次都出没在意料外的地方,每一下都让穴不自觉地收缩,引得她溃不成军,浮漾湿湿,快慰蔓延至上肢,温芸才激着抖着落水。 点点滴滴,淅淅沥沥的,好像在下着春雨。 指尖潮湿,萧寒山便退了出去,触及穴口,好似在咬着他,又压住她穴的收缩,两指撑开,逼着那水汩汩落下。 温芸的呜咽从喉间溢了出来,等着水涌,他又将穴口的水缓缓揉开,揉到她的腿根,待他手放开,寒气附来,凉得她下意识紧闭。 他拉开了距离,淡淡轻笑。 好似嘲着她的嘴硬身软。 温芸有些不服地想着。 唇齿倏然贴到她温热的脖颈。 那些细细绵绵的想法猛然都飞去了脑后,血液便凝结在那,如流水滞留,全身的敏感都集中到了一块,好痒,好麻。 “嗯……” 呼吸出的潮气都落在她起伏的脉动中。 她细碎的呻吟从唇齿间疏疏落落地抖出,忙转过脸去,躲过他的袭。 他好似要蛊惑,把她拉入池,共淋一雨,云情雨意,要她放下紧绷的,羞涩的,戒备的敏感,温润的潮水慢慢吞噬着她的神经。 她迷离间,他的手指又猝不及防顶了进去,又快又狠,往她时而猛烈颤抖的点上送去。 温芸的喉间一下染上了哭吟,手拽着身下的褥布。 他顶入时,她咬着牙,忍着快慰四散而开,眼里又氤氲,底下不受控制地流着水。他一下抽出时,寒气紧逼而来,又满心怅然,觉得空空然的。 如此往复,时而快,时而慢,温芸再也受不得,夹着腿要去了,他却偏偏控着她的膝盖,还把手指抽了出来。 刹那安静。 温芸的胸膛起起伏伏,身体有些难耐地扭。 染着她清液的手指沾上了她膛前的蕊尖,然后大掌又附了上去揉弄。 “不想要吗?”萧寒山的嗓音暗哑,循循善诱。 她的腿夹着他的腰。 已然有些沉沦,温芸颤动着睫羽,雾蒙蒙的眼前,只见他的轮廓。 想要。 萧寒山见温芸的手指尖缓缓松开了褥子。 温暖瞬间搂了他满怀。 温芸的两只白皙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肩,整个脸都贴在了他的颈肩,力气都还在了那上头,把他的头也微微带下了些许。 萧寒山的动作微顿,手在回抱的空中。 “做什么。”他的嗓音依旧沙哑。 温芸捏着点哭腔,学着他的样子,吐出湿润的空气。 “你……不想要我吗?” 一团沉默稍稍凝滞在了空中。 回应温芸的是他身下物粗重而直接地顶入。 樾- 令眠:是你想要的不是我哦。(眨眼 26/暂 关于更新问题的话,想了想最近还是隔日更比较好,如果日更我可能吃不大消了。(虽然也确实日更得也非常不稳定)应该不是只有我这种女大几乎全年无休吧(泪目 很多事情确实是我主动带队主动承担(刷履历这件事没有办法),但我本人确实是我一定要逼自己走才会往前走的性格,所以对于很多事情我会勇敢大于理智,to do list上也是记了密密麻麻的ddl,这可能就造成了现在不得不成为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上周的很多事情在bg的地方也讲了,这周的话像周四就是属于从睁眼开始忙到晚上再无缝开完两个会,饭都来不及吃一口。而其实我还是退让了一些事情,现在想来其实是特别特别珍贵的机会,有一点点的后悔。 但忙碌真的带走了我很大一部分的内耗,我现在的状态和半年前简直是判若两人的程度。 我也可以很骄傲地分享,先前在忙碌的项目策划等等完成的每一项都很圆满,像国庆末我在评论区说要准备的pre,那次也是唯一一个满分过了。惊蛰写的也很开心,很多东西确实不是我的自身储备,时常要查很久资料,历史系的同学也常被我打扰,但尊嘟边写边学到了很多! 而确定隔日更还是因为,要开始期中周了,在我目前的升学规划里我任何一门都不能落下,现在已经在追补,毕竟我真的不太想考研。。。 当然也支持大家囤一囤文的啦,明天见!(倘若你问我现在在做什么,中文专业考前记无数知识点,写论文,做小组作业。) 明天的内容会替掉这一章的内容的喔,或者我开另一章。我尽量复习完了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