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夫郎哭唧唧》 第1章 《山野糙汉宠夫记/买来的夫郎哭唧唧》作者:秃尾巴的狐呆呆【完结】 简介:小哥儿白竹是张鸣曦买来的夫郎。 小哥儿又黑又瘦又丑,身体也不好,要来何用? 莫非张鸣曦是个傻的? 小哥儿从小挨打挨骂,留下严重心理阴影,见了男人如同老鼠见了猫,让他如何面对高大健壮的自家男人? 小哥儿见了张鸣曦他弟就笑,见了张鸣曦就躲,桑心! 后来,小哥儿追着自家男人跑,“相公,相公”的喊不停。 原来爱真的能治愈原生家庭的不幸! 一个先婚后爱的老套的故事。 一个被继父虐待,却被夫家宠上天的故事。 排雷:哥儿只是一个人设,不喜慎入。平平淡淡的种田文,不是爽文。 第 1章 今日大喜 小哥儿白竹今天要嫁人了。 嫁的是桃树村的张鸣曦。 他昨夜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踏实,小破床被压得“吱呀吱呀”的叫了一宿。 他天没亮就起来了,想洗个澡,干干净净的出嫁。 怕他爹嫌他费柴火打他,他不敢去灶屋里烧热水洗,趁着外面没人,拿了一个干皂角,抱着换洗衣服,悄悄去到河边,躲在草丛下,偷偷的洗头洗澡。 虽然三月了,可是大清早的河水还是很冰。他光着身子站在河水里,浑身冷的打哆嗦,鼻子都冻红了。 怕有人来,他顾不得怕冷,蹲在河水里,把皂角搓出白沫,抹在头发上,揉了半天,搓出一头白泡泡,再低头把长长的头发垂到河水里,冲洗干净。 他把头发挽了挽,堆在头顶,扯了几根软草扎了个草刷,仔细地刷了牙,洗了脸。再拿起皂角,仔细的搓着耳后,脖子,腋下,大腿根,脚脖子等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皂角是他自己摘的,倒是不要钱买,可以随便用。山上有皂角树,秋天皂角熟了,勤快点的人家摘了回来洗头洗澡,洗衣服,很是好用,晒干的皂角可以用很久。 皮肤都搓红了,他才蹲在河水里,撩水仔仔细细的把全身冲洗干净。 虽然差点冻死,但总算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了,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他哆哆嗦嗦的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最好的一套旧衣服,赤脚穿上一双旧布鞋,抱着换下来的破衣服偷偷溜回来。 还好,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人,从掩着的的院门溜进来时,家里一片寂静,都还在睡着,没人起来。 他轻轻关上院门,偷偷摸进自己睡觉的柴房里,拿起一把残破不堪的只剩下几根齿的木梳梳头发。 他头发虽然又密又厚,可是枯黄得像一窝乱茅草,无风也乱舞,一点光泽都没有。这时洗干净了,软塌塌的披在肩上。 他用一块干净的破布擦了半天,头发还是没干透。 他顾不得了,用干净的破布条把半干的头发绑起来,拖在背后。 他又找了块破布作包袱,把那身旧衣服包起来,准备带进夫家,洗干净了做换洗衣服。 他手脚麻利 ,不多时就收拾妥当,等着夫家来接亲。 现在还早,接亲的人还没来,白竹没事可做,站在床前,呆呆地望着小破床。 小破床是用残缺的砖头支的一个旧门板,一床补丁摞补丁的小薄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 他拉拉看不出本来材质,补得五花八门的破床单,把垫在床单下的稻草往里面塞了塞,让小破床看起来整齐干净一点,尽量不那么寒酸。 稻草塞好了,破床单也尽可能的拂平整了。他不敢使劲扯,怕力气大了,床单立马会被五马分尸。 他抱起那个破布做的小包袱,心神不定的坐在小床上。 除了身上穿的,怀里抱的,他倒是还有两套衣服。只不过实在是穿不了了,破得补都补不了,巴不住补丁了。 以前在家里整天干活,到处都是破补丁的衣服也得穿,好歹可以遮羞。 现在要嫁人了,这么破的衣服实在是没脸带去夫家。 他前几天洗干净后拆了,捡稍好点的破布把身上穿的,怀里抱的这两套仔仔细细的补好了。 身上的这套好一点,只有十来个补丁。怀里的这套大大小小的补丁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了,像是百衲衣。 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大。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大哥白松穿了不要的旧衣服。 白松是个汉子,比他高大,衣服自然大出许多,尽管他仔细改过,还是不合身。 听说张家送了一匹布来给他做嫁衣,但是他爹没有给他做,他也不敢问。 算了吧,反正五岁多随他娘来到白家之后,他就没有穿过新衣服。 穿着旧衣服出嫁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一文钱的嫁妆,连套嫁衣都没有,不知道夫家会不会嫌弃自己? 如果嫌弃自己,会不会打他呢? 想到可能会挨打,他不禁一哆嗦,想到了他要嫁的男人张鸣曦。 听人说张鸣曦今年十九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的。 可惜命不好! 以前他爹张青山在的时候,家里住着青砖大瓦房,种着好几亩肥田,过着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后来他爹病了,为了给他爹治病,家里的青砖大瓦房和肥田都卖了。 家当卖完了,人也没救回来。 第2章 自从他爹死后,他和寡母幼弟搬到后山脚的破茅草屋里,三人苦哈哈的熬了好几年,听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不认识姓张的,从来没见过。 他住在槐树村,张鸣曦住在桃树村,两个村子离得并不是太远,可是两人从来没见过面。 再说了,只要能逃出白家这个冰窖,嫁给谁不是嫁呢? 听说他爹,哦,继父跟张家要了三两银子的彩礼,也不知道穷得揭不开锅的人从哪里弄来的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都可以娶个姑娘了! 张鸣曦为什么要花三两银子娶他这么个又黑又瘦的长得又丑的小哥儿呢? 他叹了口气,他是个哥儿。哥儿外表和男人长得一样,肚子里却长着女人的子宫,能怀孕生孩子。 哥儿虽然长着男人的家伙,却对女人无能为力,硬不起来,不能压人就只能嫁人让人压了。 哥儿的个子比男人小,力气比男人小,做不了重活,只能像女人似的干点轻活,一般是在家煮饭洗碗,照顾孩子,料理家务。 哥儿虽然比汉子长得白嫩,却比女人高大些,身子也没女人柔软。 虽然能生养,却因为没有奶水,生下来的孩子要早早的准备羊奶,或者是讨别人的奶水吃,很麻烦,所以哥儿没有姑娘好嫁。 一般家境好点的人家都愿意娶姑娘,哪怕彩礼高一些。 只有那些穷得娶不起女人的人家才会考虑娶哥儿,毕竟能传宗接代。 也有哥儿长得特别漂亮,被有钱人家看中,娶进门的。毕竟有钱人家可以请奶妈,不在乎哥儿有没有奶水。 哥儿和汉子的区别就看额头正中有没有孕痣。 好不好生养也是看额头正中的孕痣。 孕痣又红又亮又圆的就好生养。 可他的孕痣颜色那么浅,灰扑扑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张鸣曦娶他是为了啥啊? 这么明显吃亏的事也去做,看来也是个不聪明的。 唉,不聪明就不聪明吧,只要嫁过去不打他就行了。 实在忍不住要打他也行,只要不像他继父一样每次把他往死里打就行。 他能忍的! 这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还是昨天中午吃了碗杂粮面汤,昨晚和今早都没有吃东西,纵使是挨饿受冻惯了的人,这时也觉得饿得心发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如果是平时,饿了就去灶屋喝一肚子冷水,混个水饱,今天他不敢出去,怕继父看见了又打他。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出嫁。 第2 章 苦孩子 饿就饿着吧,嫁过去就好了。 嫁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挨饿,起码继父打不着他了。 他振作了一点精神,抱紧包袱紧紧压着腹部,好像饥饿的感觉减轻了一点,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突然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小黑脑袋瓜子顶着一头乱发探头探脑伸进来,看见他坐在小床上,咧嘴冲他无声一笑。 “你怎么来了?”白竹望着门口,诧异的小声问道。 来人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白露,今年才八岁。自从他娘死后,这个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白露蹑手蹑脚的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杂粮馒头,递到他面前,低声道:“快吃吧。” 他看了一眼馒头,咽了咽口水,没有伸手去接,也压低声音道:“你吃吧,我不饿!” 白露一听急了,涨红着脸道:“你几顿没吃了,怎么会不饿!快吃吧,我吃过了。” 说着,把馒头往他手上塞。白竹肚子饿,抵挡不住馒头的香甜,听说他吃过了,不再推辞,接过馒头就咬了一口。 馒头还是温的,他一下子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他一边咀嚼,一边伸手摩挲了一下白露的头顶,低声问道:“爹呢?你怎么来了?跟你说了,不要来柴房,爹看见了又得骂你!” 白露凑近他,低声道:“迎亲的来了,爹在院外等他们呢。” 白竹一听迎亲的来了,赶忙把嘴里的馒头往下咽。 两顿没吃了,馒头又干,一下子咽不下去,梗得脖子伸得老长,眼泪都梗出来了。 白露生怕他梗死了,忙用手拍着他的背心,帮他顺气,担心的说:“你慢点吃,别梗着。我出去了。” 白竹点点头,抬手拍拍胸口,把梗在喉咙的馒头顺下去,打了个嗝 ,长舒了一口气,才忙着催促道:“快出去,别进来了。我吃了这个馒头可以扛一天的。小心点,别让爹看见了,不然又得骂你。” 白露点点头,小老鼠一样,贴着门缝溜出去了。 白竹几大口把馒头吃完,一边咀嚼着,一边低头把掉在床单上的馒头渣一点点的捡起来塞进嘴里。 …… 白竹是个苦孩子,五岁的时候,生父病死了。 他娘本想守着两亩田,把他养大。 可是他亲大伯容不下他们。 他大伯为了霸占他家的两亩薄田,两间破屋,天天来他家闹。 他娘生性软弱,被闹得没了法,只得带着他改嫁给了白大毛,房子和薄田都给了他大伯。 第3章 白大毛家里穷,脾气又不好。前妻病死好几年了,留下一个儿子白松,比白竹大三岁。他一直找不到婆娘。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过得也很苦。 好在他有一身力气,家里还有三亩薄田,几亩荒地,闲时打打零工,挣几个零花钱。日子虽苦也还勉强过得去,只是家里没个女人操持,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他就总想再找个婆娘。 她娘虽然带着一个拖油瓶,可是长得很秀气,颇有几分姿色,白大毛一见就喜欢上了。 他娘那时走投无路,虽然知道白大毛脾气不好,也只得带着他嫁过来。 刚开始白大毛对他还可以,想着一个哥儿,长大了反正要嫁人,得不了他的家产,无非给他一碗饭吃。 虽然不疼爱,倒也不怎么虐待他。白松那时才八岁,经常抢他的东西吃,也不打他。 虽然没有好饭食给他,但一日三餐和他们一起吃。无非是他们吃干点,他吃稀点。 虽然没有大饱,倒也没太狠饿着,他娘还时不时的偷偷塞给他一个杂粮馒头,偶尔还塞给他一个煮熟的鸡蛋。 本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以为跟着娘就有了一切,可以这样半饥半饱的平安长大。可是他娘嫁过来没两年就生了一个小子,一切就变了。 这个小子因是白露那天出生的,就直接取名叫白露了。 她娘生白露时胎位不正,难产,疼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 白露生下来时他娘虽然没死,却也没剩多少气。 自此落下了病根子,病恹恹的做不了重活,下不了地,还要经常抓药吃,没几年,连床都下不了。 本来就穷,现在多了一个小子,又多了一个病人经常要吃药,家里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 日子一难过,白大毛的坏脾气就显露出来了。 他天天气不顺,见啥都不顺眼,把气都撒在白竹身上。 毕竟另外两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舍不得打,也舍不得让他们挨饿。 那只得让白竹挨饿了,脾气一上来,只得打白竹出气了。 从此白竹就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挨打挨骂的日子。 一开始他娘还护着他,和白大毛对着吵,可白大毛一生气连他娘一起打。 唉,何必呢?反正他是少不了挨打,何必让他娘跟着被打得遍体鳞伤呢? 何况,他娘身子那么差,整天病恹恹的路都走不动,再挨打只怕要不了多久,不是打死就是气死。 小白竹为了少挨点打,也怕他娘被打死,无比懂事。 他在家天天低头干活,煮饭洗碗,洗衣服,喂牲口,打扫卫生,照顾孩子。 可以说,除了吃奶,白露是粘在他背上长大的。 他整天背着孩子,忙完家务,就去山上砍柴,去地里扯猪草,鸡草,就没个空闲的。 稍大一点,白露可以自己走路了,他就得跟着白大毛下地干活。 什么脏的,臭的,重活都得干,没人记得他是个小哥儿,他比一般人家的小汉子还干得多,挑得重。 就算是这样,白大毛对他也没半点好脸色,一言不合就暴打他一顿。 他哥白松也学着白大毛,经常欺负他,动手打他。 他无力反抗,只要稍一反抗,换来的是更重的打,连他娘也跟着挨打,他学会了逆来顺受。 他越来越沉默了,整天干活。除了没人时逗孩子时会对着孩子笑,和孩子说几句话,对着外人他几乎不会说话了,胆小得很,也木讷得很。 他天天干重活,吃不饱,自然也不长个儿,一个成年人,又黑又瘦,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似的。 他怕人,尤其怕男人!主要是被他爹和大哥打怕了,见了白大毛和白松怕,见了其他男人也怕。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也一样爱打人! 只有小白露他不怕,也只有对着小白露他才会笑。 小白露是他一手带大的,对他感情很深,见他挨打,会陪着他哭,见他挨饿,会偷偷的省下自己的馒头给他吃。 第3 章 你这不是嫁哥儿,是卖哥儿 不过,他爹看得紧,不准他进柴房,更不准他拿东西给白竹吃。 如果发现了,他舍不得打白露,但舍得骂他,还要更重的打白竹一顿, 白露怕害白竹挨打,一般不敢靠近他,偷东西给他吃更是非常小心,白竹挨饿的时候就更多了。 他娘见他过得这样苦,自己又无能为力,终日懊悔哭泣,觉得对不起他亲爹。 本来身体就不好,经常被白大毛打骂,终日郁郁寡欢,病得越来越重,终于在去年秋天一病不起,丢下两个孩子去了。 他娘在世时,似乎他和这个家庭还有点关系。他娘一死,连接他和这个家庭的纽带就断了,他在这个家就是个多余的,成了白大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只得吃得更少,干得更多,希望能在这个家里有个立足之地。 去年白松相看了一户人家的姑娘,要娶亲了,但没钱。 他爹白大毛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把他嫁出去,换一些彩礼给白松娶媳妇。 本来他爹想把他嫁给他哥,能省了彩礼,还能得一个免费的劳力。可是他哥不喜欢哥儿,更不喜欢又黑又瘦的他,倒让他逃过一劫。 他爹见他孕痣浅,怕他不能生育,才死了那个心,挖空心思的想把他嫁出去换几个钱。 第4章 这两年,白大毛一直托媒婆给他寻婆家,却没人愿意来提亲。 他爹见他没人要,连一两银子的彩礼都换不回来,更讨厌他这个废物了。 他也着急啊,如果再没人来提亲,他爹迟早要把他赶出去,或者是卖到窑子去。 幸亏他长得丑,不然怕是早就被卖了。 他面对着他爹的臭脸,在家整日惴惴不安,埋头干活,尽量降低存在感。又偷偷的求菩萨保佑,求他娘保佑,能有一个不长眼的能看上他,早日娶走他。 也许是菩萨保佑他,也许是他娘保佑他。今年开春,媒人上了门,说是桃树村后山脚下的张鸣曦愿意出二两银子的彩礼娶他。 本来他爹见他没人要,想着有人出一两银子的彩礼也行,这时见人愿意出二两银子,马上水涨船高,开口就要三两银子。 张家好像不愿意,一时没了音讯。 他爹着急了,正要托媒人去说二两银子也可以,媒人却上门了,说是张家同意出三两银子,只不过要马上娶过去。 他爹求之不得,马上一口答应,把日子定在了今天。 不过他爹说因为张家要得急,他来不及准备嫁妆,就不给嫁妆了。 他知道那是借口,就算是来得及,他爹也不会给他一文钱的嫁妆的。连张家送来做嫁衣的布都被他藏起来了。 他一点嫁妆都没有,嫁到夫家总会让人看不起的。 有些不讲理的人家以这个为借口,压得媳妇夫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他爹只要把银子拿到手,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他呢?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张家愿意出三两银子的彩礼娶他。 他既怕张家觉得他不值三两银子而虐待他,心里又隐隐的希望张家能看在三两银子的份上对他好点,能让他在夫家好好干活,早日还上三两银子的债。 他坐在破床上胡思乱想,却听见院子里吵起来了。 他猛的吃了一惊,轻轻地走到破门边,从门缝里向外张望着。 院子里站满了人,白大毛和白松并肩站在一起,背对着他,挥舞着双手,正激动的大声说着什么。 白露站在一边,一会儿望望他爹,一会儿望望柴房,一脸焦急。 靠近院门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年轻的,不到二十岁,身材高大,俊气得很。身穿一件崭新的藏青色长袍,正抿着薄唇,皱着眉,一脸不悦的望着白大毛。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大约三十来岁,也是一身长袍,虽然不是崭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撑撑展展的,很是好看。 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男人,有穿长袍的,也有穿衣裤的,都没有这两个人引人注意。 他侧耳一听,听见白大毛大声道:“他姐夫,你也不用多说了。总之,今天不加二两银子,我家的竹哥儿不能和你们走的!” 那个穿长袍,年纪大些的男子很不高兴,但还是尽力压着火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白大叔,不能这样办事吧?之前你们要三两银子的彩礼,我们同意了,银子也给你了,怎么能在今天迎亲的时候临时加钱呢?” 白竹知道了,这个人是张鸣曦的姐夫赵仁。 这是个能干人,是张鸣曦他爹张青山做生意时的好朋友的儿子。 张青山还活着时,做主把女儿张红柳嫁给了他。据说过得不错,两口子很恩爱,生了一个小子,一个哥儿。 白大毛道:“他姐夫,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看见了,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哥哥等着娶亲,他弟弟还小,都是等钱用的。要不,你把他弟弟一起带过去,我就不要这二两银子了!” “你,你怎么……”赵仁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嫁一个哥儿居然要哥婿养另一个小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养不起就不要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自己生的小子,居然要哥婿养?”来接亲的人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道。 白大毛一下子炸毛了:“哪个在放屁?干你屁事!我要你给我养儿子了吗?” 说着,重重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转头对赵仁道:“他姐夫,要不再给二两银子,要不把白露领去!你们快点拿主意,不要磨磨蹭蹭的错过了吉时。” 他也好意思提吉时! 赵仁翻了个白眼道:“没有哪家哥儿要五两银子的彩礼的!连娶个姑娘都要不了五两银子。你这不是嫁哥儿,是卖哥儿!” 白大毛随便他怎么说,双手抱胸,两眼望天,不要脸的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今天没有二两银子,不得让你接人走!” 这时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邻居把院子挤满了,有人大声笑道:“他家的竹哥儿屁股金贵得很,可不是要卖五两银子!” 白竹一听这话,又气又怒又羞,差点晕过去!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前院的老光棍王进才。 这个王进才又懒又馋,家里穷得叮当响,三十多岁了一直讨不到婆娘,打过白竹的主意,被白大毛看得紧,没有得手,这时逮住机会就往外喷粪。 白大毛只要钱,不要脸,管别人说他是嫁哥儿,还是卖哥儿呢! 第4 章 你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白大毛不管别人怎么埋汰白竹,只等着收钱,那个高大的年轻汉子可忍不了。 第5章 他沉着一张俊脸,上前一步,低气压的冷冷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进才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道:“我说什么了?我啥都没说。” 那年轻汉子听他这么说,正要放过他,谁知王进才往左右一看,见都是左右隔壁的邻居,想着年轻汉子是外村人,不敢打他,又轻佻的笑道:“哦,我刚才说,人家竹哥儿屁股金贵得很,要卖五两银子的,你买得起吗?” 那年轻汉子一听,火冒三丈,上前一步,快如闪电的伸出双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王进才双手往下扒拉着那双大手,那双大手鉄钳似的,紧紧箍着他的喉咙,喉骨都快被箍断了,半点都扒拉不动。 王进才不但说不出话来,连气都喘不出。 他张着嘴,舌头伸出老长,鼓着一对金鱼眼,一个劲的翻白眼。 赵仁怕弄出人命,忙拉着年轻汉子道:“鸣曦,放手!大喜的日子不要跟这种无赖计较。” 年轻汉子把王进才往后重重一推,恶狠狠地道:“滚!再满嘴喷粪,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进才刚才眼珠子都差点被挤出来了,这时不敢多言。他摸着脖子,连声咳嗽着,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白竹这才知道这个年轻汉子就是他男人张鸣曦! 长得倒的确俊,可是这也太凶残了,一言不合就要人命,比白大毛还凶残! 那双大手!那双大手太可怕了,那么大的力气,只怕一下子就能把他撕成两半! 他一时忘了刚才是王进才口吐恶言,当众提及他一个哥儿的屁股,才惹怒了张鸣曦的 。 他站在门后,从门缝里偷瞄了一眼张鸣曦,又瞄了一眼他那双大手,垂下头,不敢再看。 他瑟瑟发抖,害怕得差点站不住。 他为自己的将来忧心不已,生怕嫁过去后一言不合被他双手大手一把捏死! 这时白大毛见张鸣曦如此凶残,也有点害怕。 他收了刚才双眼望天的样子,对他们说态度好了很多。 他软和了语气道:“他姐夫,哥婿,不是我不讲理,实在是我家困难,没有办法。再说了,我家竹哥儿那么勤快,那么能干,力气比汉子都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两,你娶去了不吃亏。” 张鸣曦闻言抿了一下唇,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赵仁道:“白大叔,竹哥儿能干我们都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他能干,才愿意出三两银子的彩礼。可是你要五两银子,我们拿不出来。我丈人早早去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房子,田地都卖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是知道的。你要的三两银子的彩礼也是亲戚们凑的,你这一下子再要二两银子,我们到哪里去拿?” 白大毛道:“人人都知道他姐夫能干,帮了岳家许多。你大舅子娶亲,少不得你这个姐夫操心了,你就帮帮哥婿,再借二两银子给他吧。” 赵仁见他这样不要脸,赤裸裸的硬抢,知道张鸣曦炸不出油,就硬赖上他。遂冷下来脸来道:“我没有银子,我一家老小还在等米下锅呢,哪有银子给你?这样吧,既然说不拢,你把之前的三两银子还给我们,这门亲事就算了!” “什么?你说得轻巧,亲事都定下了,你们临时悔亲,不要竹哥儿了,你让他怎么活?以后还怎么嫁人?”白大毛闻言火冒三丈,一蹦三尺高。 “不是我们不要竹哥儿,是娶不起他。如果是按照之前说的,三两银子的彩礼,我们现在已经高高兴兴的接了竹哥儿走了,是你节外生枝,临时又多要钱。” “我不管,今天不给二两银子,不要想接人走!”白大毛干脆耍起了无赖。 “不给人算了,把银子还给我们,我们立马走!”赵仁火大,寸步不让。 “不要人算了!你们悔亲,坏了竹哥儿的名声,他是再也嫁不出去的了。那三两银子就算是给竹哥儿的赔偿,你们滚吧!” “既不想给人,又不想退回银子,你怕是在做梦!” 两边针锋相对,一个不让一个。争得越来越凶。 对方人多,赵仁走南闯北,嘴皮子又溜,白大毛和白松两人争不过。眼见对方非要他们退回三两银子再悔亲,气得火冒三丈,自然的这火得发在白竹身上。 他飞快地转身,几步冲到柴房门口,飞起一脚把柴房门踹开,口中嚷道:“竹哥儿,出来!看看你嫁的什么人家!现在人家不要你了,你还怎么活?去,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明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白竹正站在门后偷听,哪里想得到白大毛突然来踹房门? 一时避让不及,门板重重的撞在脸上。 他被撞得后退一步,额头被撞得鼓起一个大包,眼前金星直冒,鼻子被撞破,鼻血淌了下来。 他一只手抹了一把鼻血,把脸抹得小花猫似的。一只手捂着额头,疼得晕头转向,来不及说话,就见白大毛伸手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拖了出去。 他额头疼,鼻子疼,耳朵被白大毛扯着也疼,侧着头不由自主的踉踉跄跄的跟着白大毛往外冲。 白大毛扯着他往院门走,快要走到院门时,推着他的头往门框上重重的撞去,口中骂道:“你个赔钱货,没人要的东西!今天都要出嫁了,被人临时悔亲,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第6章 他口中恶狠狠地骂着,手上使劲的把白竹的头往门框上撞。 白竹本就胆小,又生来就怕白大毛,被他这么一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知道头上脸上到处疼,却不知道避让。 眼见要结结实实的撞到门框上了,这一下只怕要撞得头破血流。 这时斜里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垫在他额前,顺势把他搂过去,又听见“啪”的一声打在手腕上的脆响,白大毛缩回了扯着他耳朵的手。白竹耳朵一松,得了解放。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凶残的张鸣曦。 是他拍开了白大毛扯他耳朵的手,是他把自己搂过去的。 第5 章 我不值五两银子,把银子退回去 张鸣曦把他护在身后,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冷冷的望着白大毛道:“你既不愿意退银子,又不愿意给人,你到底要怎样?” 白大毛陪着笑脸道:“我哪里不愿意给人了?都说了,只要你再给二两银子,人马上让你领走!” 张鸣曦回头望了赵仁一眼,赵仁不看他,板着脸,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他回过头,冷冷道:“我可以再给你二两银子,不过我有个条件!” “行,只要你再给二两银子,不要说你有一个条件,有十个条件都行。”本以为对方想退亲要回银子,这下见他同意再给二两银子,白大毛大喜过望,一口答应。 只要再给二两银子,哪怕把人打死,带个死人尸体回去他都没意见! 不过他也知道没人傻到不要活人,去要死人尸体的,所以他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请村长来,写个买断文书,竹哥儿是你五两银子卖给我的,从此和你白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张鸣曦冷硬的道。 白大毛闻言愣了一下,不过是卖是嫁,他根本无所谓,反正也没一文钱的嫁妆。 他马上点头道:“好,没问题,我同意!竹哥儿就是五两银子卖给你的。” 白松这次聪明了,生怕对方反悔,马上跑去请村长来写文书。 众人等着村长来,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张鸣曦把赵仁拉到一边,低声下气的和他借钱。 赵仁叹气道:“你啊,真是鬼迷心窍!五两银子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不好,你却要娶这么个丑哥儿!回去看娘不骂死你!” “你看看他这个样子,在他白家还活得下去吗?我今天不娶了他,只怕他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张鸣曦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白竹站得离他不远,都听见了。 他觉得自己又黑又瘦又丑,孕痣浅,不好生育,实在不值五两银子,白大毛这样的坑张家,他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去求白大毛退钱吧?只怕又是讨一顿打! 要不算了吧? 可是良心实在不安,后半辈子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心里默了又默,再三给自己打气。 酝酿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朝白大毛走近一步,轻轻地说道:“爹,我不值五两银子。你把银子退回给张家,我以后多干活,少吃饭,挣够五两银子还你。” 他虽然抬着头,却是垂着眼睛的。他不敢看白大毛,一看见白大毛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些话他就说不出口。 白大毛一见本来谈好的事情他要节外生枝,生怕对方借机反悔要钱,气得跳起来就要打他。 他打惯了,抬手打他是习惯性动作。 白竹被打惯了,站着不动让他打也是习惯性动作,当下一动不动的站着让他打。 白大毛一边抬手打他,一边骂道:“你少吃多干挣钱还我?你做梦吧,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干活,到死也挣不够五两银子,你拿什么还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巴掌重重打到他脸上,白竹纵然皮肤黑,因为打的重,脸上还是留下了五个手指印,肿得高高隆起。 白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了一下头,嘴角有血流下来。 刚才被门撞出的鼻血还干涸在脸上,现在嘴角又开始流血,额头上还顶着乌青的一个大包,脸上像开了个染房,五颜六色的。 他站着不动,也不抬手擦嘴角的血,依然低声却坚定地说:“把银子退回给他们!” 白大毛见素日胆小怕事的白竹今天竟然长了反骨,敢再三忤逆他,更是厌恶,恨不得一下子打死他。 可是总用手打,耐不住手疼。他低头从地上捡了一根细竹棍,拿起来劈头盖脸的就要往白竹头脸上打去,口中恶狠狠地骂道:“好,我退钱!我打死你个赔钱货!你死了我自然要退钱!” 白竹吓得簌簌发抖,却不敢避让,站在那里让他打。整个人又瘦又小,瑟缩着像飘落在秋风中的枯叶,看着可怜极了。 张鸣曦刚才侧着身子和赵仁说话,没注意白竹去和白大毛要钱,白大毛第一次打白竹时他没来得及去拦。 等他听见动静,回头去看时 ,见白大毛在低头捡竹棍,就知道他还想给白竹一顿结实的。 他哪里能容忍白大毛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再打人? 当即大跨步过来,一只手抓着白大毛拿竹棍的手,一只手扯过白竹,冷冷道:“既然人已经卖给我了,怎么还敢打他?再敢打他,别怪我不客气!” 白大毛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讪讪的道:“竹哥儿不懂事,我帮你教训他。他到了你家,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打!他是个贱皮子,多打几次就听话了。” 第7章 张鸣曦扯过竹棍重重的打在他手背上,冷冰冰的道:“不劳你费心!” 说着他拉着白竹退到赵仁身边站定。 白大毛手背被打得高高肿起,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站在一边不住的揉手。 赵仁望了望站在身边的白竹,小哥儿鼻青脸肿,满脸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木头人似的。 他本来不同意再给白大毛二两银子的,他觉得白竹不值那么多银子的。 这下见白竹被打得这么惨却敢站出来要白大毛退回银子,明显和白大毛不是一路人。 而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大毛都能肆无忌惮的把他打得脸上到处是血,可见这个小哥儿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鸣曦说得对,今天不娶了这个小哥儿,只怕是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 既然鸣曦非要娶他,多给二两银子就多给二两银子吧,反正是买断了,以后和白家一刀两断倒也干净。 既然想通了,他就不再纠结。转过身,和接亲的几个人嘀嘀咕咕,让大家凑出二两银子来。 这时村长王德贵写好了买断文书,和白松一起过来了。 王村长一见白竹被打得满脸血,沉下脸不高兴地对白大毛说:“你还是不是个人?竹哥儿今天出嫁,你都不能忍一下?你把他打得这个样子,你亏不亏心?” 第6 章 小哥儿的光身子可有的是人愿意看呢 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管着一村人的钱粮,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信。 白大毛不敢反驳,嗫喏了一下,想解释,村长皱眉道:“行了,不用多说了。竹哥儿平时过的什么日子,大伙儿又不是没看见。” 顿了一下,又厌恶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村长说过多次让白大毛不要这样狠打白竹,传出去一村人都掉面子。可是白大毛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去依然如故。村长早就对他一肚子意见。今天见他又把白竹打得鼻青脸肿,才半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众人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他不理白大毛,走近白竹,温声道:“竹哥儿,卖断了也好。张鸣曦是个好的,去了和他好好过日子,胜过在这里挨饿受冻,挨打挨骂!” 白竹被打得那么厉害,都没有哭,这下子听见王德贵这几句话,忍不住身子哆嗦了一下,轻轻哽了一声。 他抬头望着王德贵,圆睁着双眼,极力忍着眼中的两泡泪。他鼓动着脸上的肌肉,拼命扯着嘴角,想挤出个笑,却失败了。 他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怯怯的小声道:“嗯,谢谢王大伯!” 说完,他低下头,眼中的那泡泪到底没忍住,随着低头的动作,滴下来滚入了地上的尘土中。 张鸣曦站在他身边,听见了他那半声哽咽,看见了他那含着眼泪的双眼,又圆又亮,那么熟悉,他的心又疼了。 人多,他不好意思给他擦眼泪,也不好意思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得轻轻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两人很近的站在一起,都快胳膊挨着胳膊了。 白竹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侧头一看,见是张鸣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虽然他知道张鸣曦今天维护了他多次,可是他本能的还是害怕男人。 张鸣曦微微叹口气,站着没动。这时王村长举着手上的几张纸道:“买断文书写好了,你们两家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来签字按手印。” 张鸣曦上前一步,见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槐树村白大毛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白竹卖给桃树村张鸣曦,从此白竹与白家一刀两断,生死无干。 他很满意,先在文书上签字按下手印。白大毛不识字,无法签字,村长代他签了字,他也在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下手印。 文书一式三份,张鸣曦一份,白大毛一份,村长留一份存底。 白大毛拿着自己的那份文书,三两下折起来塞进兜里,望着赵仁笑道:“他姐夫,买断文书都写好了,该给银子了!” 赵仁冷哼一声:“竹哥儿是卖给张家的,从此和你家一刀两断,我们可不是亲家!当不起你这声姐夫,叫我老赵吧!” 要实际年纪四十多岁,因为面相老,看起来五十多的白大毛喊三十来岁的赵仁“老赵”,他觉得吃大亏了,可不愿意了。但是很明显,人家也不准他喊姐夫,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讪讪的笑道:“给银子吧,给了银子快把人领走!” 赵仁冷哼一声,把刚才几个人凑起来的碎银和一些铜板递给他,嗤笑着道:“当着大家伙儿和村长的面数仔细了,可别一会儿说数目不对,又来硬要了!” 白大毛见了一堆的碎银和铜板,两眼放光,一把接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赵仁的冷嘲热讽? 他和白松凑在一起,把碎银和铜板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对着众人点头道:“没错,一共是二两银子,人你们领走吧!” 村长王德贵见双方都无异议,他还有事,和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后就先走了。 见事情都处理好了,张鸣曦不愿意多待,招呼着白竹和迎亲的众人一起回去。 围观的邻居见他们要走,也都准备走了。 白竹想起自己的破包袱还落在柴房,忙跑到柴房去捡起来抱着跟着张鸣曦往外走。 第8章 白大毛突然道:“等一下!竹哥儿,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白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站定身子,垂目小声辩解道:“是我的一套换洗衣服。” 白大毛冷笑一声,道:“张鸣曦已经说了,你是卖给他的,和我白家再无干系!你还拿我家的东西干什么?你这是偷,偷东西的贼!” 白竹脸都急红了,结结巴巴地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没有,偷,我,不是贼……” “不是贼就给我放下!”白松在旁边狐假虎威的嚷道。 白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张鸣曦肺都要气炸了,他上前一步,抢过破包袱,一把抖开,抓起那套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转过身,抖到邻居们的面前:“各位高邻,你们看看,这是竹哥儿的衣服。你们看看这衣服还能穿吗?全是补丁,就这么一套破衣服白大毛都舍不得给竹哥儿,他还是个人吗?” 说着,他忿忿地把衣服和破包袱一起重重的丢到白大毛脚下:“拿去,我家再穷也不稀罕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邻居们都觉得白大毛太过分,白竹整天干活,忙完家里忙地里,半点空闲都没有。被卖了五两银子,连套破衣服都舍不得给。众人面露不屑,低声议论起来。 白大毛本想借机羞辱一番白竹,现在见抖出来的衣服实在太破,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他过分,他一时恼羞成怒,骂道:“哼,嫌破?嫌破你别要啊!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家的,给我脱下来!我不准你带走我家的一针一线!”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高明,很有急智,否则怎么突然之间能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呢? 哼,看你怎么办?小哥儿总不能光着身子出门! 就等你们来求我! 求我也没用,今天一定要让白竹光着身子出门! 他嘴角上挑,得意洋洋。白松觉得他爹这下子干得太漂亮了,忙道:“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说着,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幸灾乐祸地道:“你就光着身子去你男人家吧!嘻嘻,虽然你长得丑,小哥儿的光身子可有的是人愿意看呢!” 第 7章竹哥儿不会带走他白家一根纱! 他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一边的白露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爹,大哥,你们太过分了,我恨你们!” 说着,抹了一把眼泪,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白大毛和白松。 白大毛看见白露仇视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想说算了,可是扫见邻居们鄙夷的目光,又见张鸣曦紧紧攥着拳头,明明恨得要死却毫无办法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哼,既然你让我出丑,我也要让你出丑,这叫现世报! 他回头对白露道:“你懂什么?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白露抹了一把眼泪,还要继续说,却见张鸣曦上前一步,冷笑道:“竹哥儿身上穿的是他最好的衣服吧?果然是好衣服,还没有二十个补丁!” 邻居们“轰”的一声大笑起来,纷纷调笑道:“是啊,不到二十个补丁的好衣服!” 白大毛才不管张鸣曦的冷嘲热讽呢,没有二十个补丁的好衣服,怎么了?没有这套衣服他竹哥儿就得光身子出门! 张鸣曦见白大毛得意洋洋的两眼望天,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时间对他真是恨之入骨! 他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暴起打人。 赵仁拉住他,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衣服来换。” 白大毛冷笑一声,也不言语,等着他们出丑。 张鸣曦冷冷的望了白大毛一眼,重重的呼出几口浊气,回头对赵仁道:“不用了,竹哥儿不会带走他白家一根纱!” 说着,他大步进了柴房。 众人正自诧异,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却见他又出来了。 出来时和进去的时候却不一样,进去时穿着长袍,出来时长袍不见了,只穿着一套旧中衣。 他在搞什么? 长袍不要了? 乡下人哪里穿的起长袍? 要不是娶亲,张鸣曦也是穿不起长袍的,那么好的新长袍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张鸣曦莫不是被白大毛气傻了吧? 他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到白竹身前,低声道:“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我的长袍。长袍在你床上。” 白竹晕晕乎乎的,简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白大毛想要他光身子出门丢丑,现在张鸣曦是他的主心骨。张鸣曦说什么他就听话的去做什么。 他低着头,快步钻进柴房,关上门,见张鸣曦的那身藏青色长袍正放在床上,边上还放着一条短裤。 他伸手一摸,短裤还是热的,知道是张鸣曦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不禁脸上一红。 幸亏今天迎亲,张鸣曦穿得整齐,除了长袍,还穿了中衣和短裤,这下把长袍和短裤脱给他,自己穿着中衣也不丢丑。 他来不及多想,忙脱下衣服,穿上短裤。短裤太大,幸亏有系带。他把系带系紧,短裤倒也不会掉下来。 穿好短裤后,他连忙穿上长袍。 张鸣曦比他高多了,长袍穿在他身上,又长又大,袖子垂到了大腿,下摆拖在地上老长。 他担心衣服在地上拖脏了,也担心柴房的干树棍会把衣服划破,忙卷起袖子,双手扯着下摆往上提,直到露出双脚。 第9章 他低头看了一下,脚上穿的一双破布鞋也是白松穿破了不要的。 他想着出嫁时不好光着脚,之前把布鞋洗干净了,破洞补好了,改小了,留着今天穿。今天被白大毛扯着耳朵拉来拉去,这双破布鞋不堪重负,又破了许多洞,鞋背裂开了,两只脚的大拇指都露出洞外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破布鞋到底穿不穿呢? 出嫁总不能光着脚吧?可是如果他穿着破布鞋出去,白大毛一定会让他脱下来的。 想到张鸣曦连里衣外衣都脱给他了,他决定硬气一回! 光着脚就光着脚吧,反正他一年四季光着脚的时候多。 他坐在破床上,双脚互搓着把破布鞋脱下来,使劲一蹬,一下子甩出老远。 他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嗯,很好,浑身没有白家的一根纱了! 他双手提着长袍,光着脚正准备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 还有绑头发的一根破布条! 他站住不走了,轻轻地放下长袍下摆,伸手把头上的破布条扯下来,丢到柴堆上。 他头发又密又厚,可是枯黄得像秋天的乱茅草。不过今早洗干净了,还没干,没有那么毛糙,乖乖的披散在肩上。 他再三打量了一番,这下真的是浑身上下没有白家的一根纱了!这才双手提着长袍,光着脚走出去。 众人见他小孩子穿大人衣服,衣袖卷起老高,提着下摆,衣服松松垮垮,光着脚,头发披散,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 他一出来就在人群中寻找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盯着他的目光中隐含笑意。赞许的点点头。 白大毛正暗恨自己反应太慢,不该让他们进自家的柴房换衣服。想着等一下要让白竹脱下破布鞋,光着脚走。 哪知道这个赔钱货竟然光着脚就出来了,这让他还怎么刁难呢? 张鸣曦上前一步,脱下脚上的新布鞋,拿起比齐了整整齐齐放在他脚前,温声道:“你穿我的。” 白竹低声“嗯”了一声,一双脚想都不想的伸进鞋里。 可是鞋子太大,他一双脚伸进去,像一根针掉进大海,竟摸不着边。 他衣服太大,鞋子太大,抬脚走了一步,竟是磕磕绊绊的左脚绊右脚,眼看自己就要被自己绊倒了。 张鸣曦忙伸手扶住他,道:“算了,鞋子太大,你穿着不好走路,还是脱下来给我穿。” 白竹松了口气,忙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鞋子实在太大,穿着迟早要摔跤,还不如光着脚好走路。 张鸣曦穿好鞋子,回头对白大毛高声道:“看清楚了,竹哥儿清清白白的走了,可没拿你家的一根纱!还有,我之前送了一匹布来,让你给竹哥儿做嫁衣。很显然,布让你贪了!我也不要了,留着给你装裹吧!”(注:装裹指人死后穿进棺材的衣服) 第8章 我背你回去 白大毛好像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点点头。白松却要显他的聪明,上前一步怪笑道:“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藏东西?我得搜搜看。” 说着,竟要动手去搜白竹的身。 白松纯属蠢得作死。他其实不喜欢哥儿,对白竹半点兴趣都没有,以前只喜欢打他,倒是从来不动手动脚的占他便宜。 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和他爹一样的只想让白竹出丑。 张鸣曦忍了他们很久了,见白松不知死活的伸手要去摸白竹,他眼睛一眯,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找死!” 说着,右腿快如闪电的抬起,一脚踹向白松的小腹,白松被踹得向后猛退几步,跌进他爹怀里。 白大毛脸上变色,谁不知道张青山在世时,家境好,为这个儿子舍得花钱,张鸣曦从小就开始学文习武。 后来张青山死了,家境败落,张鸣曦忙于生计,才没有继续读书习武。 不过从小留下来的底子还在,身手比一般人要厉害多了。 白大毛忙抱着白松,低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松咬着牙,疼的脸上变色,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白大毛放开白松,哭着往张鸣曦身上扑,骂道:“你把我儿打死了,我要你给我儿赔命!” 张鸣曦一把把他推出老远,冷笑道:“放心,死不了。死了我自然给他赔命,如果他没死,你们再来纠缠不休,就别怪我补一脚了。” 白大毛见自己不是对手,回头看看白松,见他弯腰双手抱着肚子,但脸色好了很多,似乎疼得好些了,知道没有大碍,熄了气焰,不敢往上扑。 张鸣曦见他们消停了,冷笑一声,转身在白竹身前蹲下来,温声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白竹踌躇了一下,一个哥儿让汉子背,太不像话了吧!会惹人耻笑的! 张鸣曦蹲了半天,见白竹不动,不禁嫌他磨蹭。 他回头看了白竹一眼,皱起眉头,又说了一遍:“你没有鞋子穿,光着脚不好走路。上来,我背你回去!” 白竹见他眉头皱起,说话的声音也大了,明显是不高兴了,心里吓得一哆嗦,忙伏在他背上,双手撑在他肩上,不敢动弹。 张鸣曦双手托着他的屁股,大人背小孩似的,毫不费力的站起来,嘴里招呼着迎亲的众人一起回去,迈着大长腿就往院外走。 第10章 张鸣曦的背又宽又阔,结实有力。白竹在他背上却如坐针毡,僵直着身子,尽量往后仰着,一动也不敢动。 走出院外不远,白竹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二哥”,忙回头一看,见白露追出来,站在院门外,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白竹心头一跳,忙喊道:“白露!” 张鸣曦闻言转身向后看去,见白露正在抹眼泪。 刚才白大毛和白松一直在刁难他们,只有白露在帮他们,尽管人微言轻,没帮上忙,张鸣曦还是领他的情,知道这哥俩感情不错。 他背着白竹往回走了几步,白露忙跑过来,仰起头含着眼泪喊道:“二哥!” 白竹觉得眼眶发酸,忍了又忍,一只手扶着张鸣曦的肩,一只手去摸白露的头,勉强笑道:“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白露是白大毛亲生的,白大毛一向对他不打不骂,算是很疼爱的,留他在白家,白竹并不担心。 可是这时见他哭着喊自己,白竹心里涌起一阵不舍,手放在他头上,反复摩挲,舍不得放开。 张鸣曦见白竹不舍,低头温言对白露说:“露小子,舍不得你二哥啊?没事的,离得又不远,想他就经常来看看他。” 白露一听,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我可以来你家找二哥吗?” 张鸣曦点点头,笑道:“可以的,只有你可以来找你二哥,白家其他人一个都不许上我家的门!” 白露好像没有听见后面那半句话,转泣为笑:“好,我舍不得二哥,我二哥太可怜了,我要经常来看他。” 张鸣曦笑着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你不要让你二哥担心,要自己管好自己。” 白露重重的“嗯”了一声。 白竹见张鸣曦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禁高兴的抿唇微笑,他摸摸白露的头道:“回去吧,有空来看我。” 白露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 白竹在张鸣曦背上,不住的回头望,直到白露进去了,才没有回头看了。 他的手终于撑不住了,软趴趴的趴在张鸣曦身上。 今天像做梦似的,双方大闹一场。张鸣曦多次维护他,看样子对他不错。可是他那双手也太厉害了,太可怕了! 他实在不明白两人从来没见过面,张鸣曦为什么要花五两银子买他,还背他回家。 他不知道的是,他没见过张鸣曦,张鸣曦却见过他。 去年夏天,张鸣曦和他姐夫赵仁出远门贩货,回家时正好路过槐树村。 当时天旱,他和白松,白大毛三人从河里挑水浇麦子。 本来到处都是乡下人干活,应该不会引起张鸣曦的注意。 可是张鸣曦却偏偏注意到他了,并不是他长得多漂亮,多吸引人,是因为他小小的一个,却挑着一大担水桶。 水桶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高,他明显挑的很吃力。 头往前伸着,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可他害怕桶里的水荡出来,一步步的走得虽然慢却很稳。 他正吃力的挑着一担水上坡,后面的白松嫌他走得慢,使劲推了他一下,骂道:“快点,吃饭没人抢的过你,干活故意磨磨蹭蹭!” 他本来就很吃力,被白松一推,一个踉跄,水桶掉地上,一担水全泼了,身上的破衣服都打湿了。 白松没事人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了,他正要捡起水桶重新去挑,白大毛挑着一担水从后面来了。 其实白松推白竹,白大毛都看见了。 见白竹一担水全泼了,他高高的抬起手,曲起手指,一个暴栗凿下去,骂道:“眼睛瞎了?挑水都能弄泼,你还能干什么?要是把水桶打破了,少不了一顿打!” 第 9章 初见白竹 白竹不敢做声,低着头挑起水桶就准备去河边重新担水,白大毛却很气愤的从后面重重推了他一把。 刚好是下坡,他控制不住身子,踉跄着往坡下冲去。 冲得快,来不及看路,光着脚,一下子踢到了一块石头上。 白竹疼得脸都变了色,金鸡独立的抬起一只脚来看,原来是大拇指踢破了,正在流血。 白大毛见他站着不动,骂道:“懒鬼!总是偷懒,还不快点,想找打?” 白竹慌忙放下脚,一瘸一拐的挑水去了。 张鸣曦和赵仁正好路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张鸣曦看见白竹走过的地方,路边的草上有血。 白竹见有人路过,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忙垂下了头去挑水。 他匆忙间只知道有人路过,没有看清,并不知道是谁。 张鸣曦见他小小的人挑着大大的桶,被人推倒反倒挨打,脚都踢破了反倒挨骂,自然多注意了一些。 这下见他抬头看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 见他又黑又瘦,抬头看人时,含着两泡泪的眼睛却又大又圆,似含着无尽的悲伤,又似含着无尽的忧愁。 见了那双惊鹿似的眼睛,他的心猛的一跳,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似乎那眼睛里的两泡泪是两汪深潭,攥着他往下拉,他觉得自己快被溺毙了,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他沉默着走了一路,那双含悲带怯的泪目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到底没忍住,他轻轻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那么小的人挑那么大一担水,还要受欺负,挨打挨骂!唉,好可怜!” 第11章 赵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不似他那般不识人。 当下嗤了一声 ,道:“那不是个小子,是个哥儿。” 张鸣曦愣了一下才道:“是个哥儿吗?怎么没有孕痣?” “谁说没有孕痣?额头中间有一个,只是颜色太浅,他长得又黑,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张鸣曦沉默半晌,才道:“难怪他们那样的欺负他,打他!一个哥儿不能生育,以后怎么嫁人?” 赵仁笑道:“谁说他不能生育?他孕痣虽然颜色浅,形状却好,又大又圆。他现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果是在好人家,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好饭食一吃,身体养好了,孕痣自然就颜色亮起来了。” 顿了一下,又道:“别看他又黑又瘦,乍一看觉得丑,其实五官却长得好,养好了是个漂亮哥儿。” 说着一哂,笑道:“一个不认识的哥儿,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姐知道了,得不高兴了。” 其实他也是见一个哥儿干着比汉子还重的活,还要挨打受骂,不由得心生同情,多说了几句。 半晌张鸣曦才道:“一个哥儿却要干这么重的活,真是少见!那家人对他太坏了!” 赵仁“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当下两人不再多话,低头赶路。 可是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却住到张鸣曦心里去了,时不时出来晃悠两下,戳得他心肝疼。 他看那哥儿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想着还小,并没有动其他的心思。 只是有意无意的哪怕是绕路都要从槐树村过,到底是想见谁,他也说不清楚。 倒是经常见那个哥儿穿得破破烂烂的忙碌干活,有时挑水浇地,有时上山砍柴,就没见他有空手的时候。 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那个哥儿从来没有抬眼看过他。 今年开春,他又一次路过时,无意中听见村里人议论,才知道那个哥儿叫白竹,今年十八岁了,他继父白大毛想给他瞧人家,早点嫁出去换彩礼给大儿子娶亲。 原来是继父,难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骂他! 那双含泪的忧伤的大眼睛一下子从心里跳出来,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头疼。 憋了好几天,实在憋不住了,他不管不顾的跑回家跟他娘胡秋月说,他要娶亲,就娶槐树村的白竹。 他十八岁了,应该娶亲了。因为家穷,虽然他娘一直托媒婆相看着,却没有遇到合适的。 这下他有喜欢的人,主动提出想娶亲了,他娘倒是很高兴。 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又托人打听了白竹家的情况,才知道那个哥儿是他娘带过来的拖油瓶,现在他娘病死了,他继父容不下他,想嫁了他换几个钱。 哥儿是很勤快的,家里家外,一刻空闲都没有。但是被他继父虐待,吃不饱穿不暖,挨打挨骂,作贱得不成个人样,十八岁了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娘当下就不愿意了。 他家虽然穷,娶不起姑娘,娶个哥儿也可以的。但总要娶个身体好的,以后和儿子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生一大群孩子,才对得起儿子,对得起死去的张青山。 他娘翻来覆去的和他讲道理,说白大毛是个无赖,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就是个无底洞,说白竹身体差,孕痣浅,不好生养,张家绝后了,以后没脸去见张青山。 张鸣曦搬出赵仁的那套话来对付他娘,说白大毛是继父,成亲后少来往就行了,哥儿娶回来在自己家里,不怕他继父耍无赖。白竹是被作贱的,成亲后好饭食一调养,身体好了,孕痣自然颜色好,生养没问题。 母子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僵住。 胡秋月忙着托媒婆给他相看,张鸣曦却一个都看不上,不要彩礼的都看不上。 胡秋月拿他没办法,想着只要不松口,慢慢地拖着,只要那个哥儿嫁人了,他自然就死心了。 谁知,张鸣曦二月份忙着和赵仁出去贩货,挣了二两银子,回来后,就一口咬定要娶白竹,否则就要打一辈子光棍。 还拖着赵仁来当说客。 赵仁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也同情白竹,好好的劝了一番老丈母,总算是把胡秋月说通了,勉强同意了。 张鸣曦知道白大毛不是个东西,为防节外生枝,同意出二两银子的彩礼。 二两银子不算少了,一般的姑娘是二到三两银子的彩礼,哥儿是一到二两银子的彩礼。 哪知道白大毛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要三两银子! 第10 章 他生怕弄脏了新床单 胡秋月更不乐意了,就想算了。 谁知张鸣曦跑到赵仁家,和他姐夫借了一两银子,凑够三两银子送过去了。 贩货剩下的几百钱买了一对枕头,一床红细布被面,剩下的张鸣曦扯了两匹布,一匹送去白家给白竹做嫁衣,一匹让他娘给他做了一件长袍,现穿在白竹身上。 …… 白竹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又闹了一场,现在被张鸣曦背着,晃晃悠悠的就像躺在摇篮里。 一开始,他硬撑着。双手撑着张鸣曦的背,直戳戳的立着,让自己身子和他后背离得远远的。 不多时,眼皮子重得睁不开,手软绵绵的撑不住,两人身子越来越近,最后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第12章 张鸣曦虽然和赵仁边走边说话,却一直留意着背上。 见一开始硬戳戳僵在后背上的人,现在软绵绵的趴着,呼吸悠长,知道是睡着了,不由得心中发软。 他双手托着白竹的屁股往上送了送,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腰弯得更低了。 赵仁见他上半身弯得都快和地面平行了,替他累的慌,道:“累了吧?换个人来背吧!” 接亲的人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可以换着背的。 张鸣曦摇摇头:“他怕羞,刚才连我背都不愿意呢!” 赵仁想了一下,觉得让别的年轻汉子背哥儿确实不合适,试探着道:“要不,我来背吧,我年纪大,又是姐夫,没事的。” “不用了。”张鸣曦摇摇头,又往上托了一下 白竹屁股:“轻得很,可怜,浑身没有一两肉的!” 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话,很快一群人就回到了桃树村。 张鸣曦家住在后山脚,离村子有点远,平时没什么人来,今天却因为娶亲,家里很热闹,送礼的,帮忙的,闹哄哄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张鸣曦老远就看见他姐张红柳站在院门口向下张望。 赵仁也看见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家里着急了,你姐在院外等着呢!” 张鸣曦“嗯”了一声,一只手托着屁股,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背上的人,轻声喊道:“竹子,醒醒,到家了!” 他们在白家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不然早该到家了。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喊,吃了一惊,猛的一下就醒了,忙着往下出溜。 张鸣曦忙紧紧的勒着他屁股,道:“趴好!要掉下来了,你没穿鞋呢!” 白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在人家背上睡着了,一时羞红了脸。 又怕张鸣曦骂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院外,张红柳笑着大声道:“新人来了!” 一抬头看见她弟张鸣曦穿着中衣,满头大汗的背着一个人。背上的人倒是穿着长袍,明显是张鸣曦早上穿的。 她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背上了?” 赵仁忙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张红柳灵醒得很,和赵仁夫妻多年,两人很有默契,一个眼神互相都看得懂。 当下不再多话,忙转身回到院里,大声喊道:“娘,新人来了,快出来迎新人!” 院子里的人都站起来,一窝蜂的往前挤,七嘴八舌的笑道:“新人来了,快来看新夫郎!” 赵仁想起白竹鼻青脸肿的一脸血,让人看见了免不了多生议论,忙伸手往下拉白竹身上的长袍下摆,遮住了光脚。 他上前一步,把张鸣曦挡在身后,对众人抱拳笑道:“新夫郎怕羞,一路上走得辛苦,让他先歇息一会儿,等一下再出来敬酒。各位亲朋,请先入席,先入席!” 新人成亲,如果是姑娘,是一定不会出来敬酒的。哥儿随意些,看个人愿意,出不出来敬酒都行。但是吃席的人当然想让新人出来敬酒,可以灌新人酒,热闹热闹。 赵仁怕众人缠着要看新夫郎,先答应出来敬酒才遮掩过去。 胡秋月正在灶屋里忙碌,听见说新人来了,忙着跑出来,见事情不对劲,没有跟过来,对红柳和自家的小哥儿张鸣宴使了个眼色,才转身和赵仁站在一起,双手张开,拦着众人,满脸堆笑道:“让新夫郎先歇息一下,你们也都饿了,先入席吧!等一下新夫郎出来敬酒,大家再看。” 说着,对着灶屋喊了一声:“杨桃,开席了!” 屋里,她三弟媳王杨桃答应了一声,和帮忙的人一起,一碗碗的菜端出来,招呼众人入席。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饿了。 有些人想着中午要吃席,连早饭都没吃,空着肚子来的,早就饿了。 这时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窝蜂的冲到桌子上坐席,生怕去晚了会少吃一口菜,早就顾不上看新夫郎了。 院子里一共坐了四桌,每桌六碗菜,一大盆高粱米饭。 一碗香菇炖鸡,一碗切成薄片的卤猪头肉,一碗水煮鱼块,一碗油煎豆腐,一碗炒白菜,一碗水煮萝卜。 乡下人日子过得苦,常年不见油星,今天有四碗荤菜,是很丰盛的席面了。 虽然有人奇怪怎么新夫郎不自己走路,却要人背,可是嘴里被饭菜塞满了,空不出嘴来说话,怕空出嘴说话又少吃一口菜,不划算。 赵仁见众人嘴巴塞得鼓鼓的,忙着吃菜,没空说话,也没人再关注新夫郎,不由得松了口气,望着胡秋月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张青山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很是赚了些钱,胡秋月跟着他过了好多年的好日子,是见过世面的人。见今天事情不对,当下知道定是接亲不太顺利,却不动声色,满面笑容的和赵仁一起招呼着众人吃菜。 院子里众人忙着吃饭吃菜,倒是糊弄过去了。 张红柳和张鸣宴一边一个护着张鸣曦和白竹进了新房。 几个人一进去,张红柳就关上了房门,拉下了门栓。 张鸣曦背对着床,蹲下身子,把白竹轻轻放在床上坐着。 白竹见床上铺着新的青粗布床单,一对新枕头并排放在床头,一床红彤彤的新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上。 第13章 他生怕弄脏了床单,忙把屁股往床沿挪了挪,赤脚踩在地上,半个屁股搭在床沿上。 他本来就害羞怕见人,今天又弄得狼狈,这下更不敢抬头了。 他低眉敛目,屏息静气的乖乖坐着,声气都不敢出。 直到此时,张红柳姐弟这才看清楚了白竹的样子。 张红柳大吃一惊:新夫郎又黑又瘦,一头乱发又枯又黄,这也罢了,怎么还搞得鼻青脸肿的一脸血? 第 11章 叫小哥 她皱眉看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一脸平静,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她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那股乱蹿的气息,笑道:“累了吧,先歇歇。” 张鸣曦见他姐不多问,很是满意,低头温和的对白竹说:“这是我姐,叫姐。” 白竹抬起头,黑脸红透了,轻声喊道:“姐。” 他虽然抬着头,眼睛却不敢看人,视线下垂,盯着前方的地面。 张红柳心里实在说不上高兴,面上却不显,笑着应了一声:“哎!” 张鸣曦接着说:“这是我弟弟张鸣宴,今年十岁,也是个哥儿。宴宴,叫小哥!” 张鸣宴人虽小却机灵,虽然见白竹满脸血,很是诧异,却聪明的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见他哥让叫人,忙脆生生的喊道:“小哥!” 白竹红着脸应了一声,目光迅速的在鸣宴脸上扫过,见他和白露差不多大,白白嫩嫩的,额头正中一颗孕痣殷红如血,生得很是俊俏。没来由的觉得亲切,眉眼弯了弯,也小声喊了一声:“宴宴!” 张鸣宴应了一声,上前拉着白竹的手,道:“小哥,走热了吧?我去打盆水,你洗洗脸。” 张鸣曦见他机灵,主动打水给白竹洗脸,心里很高兴,抿唇微笑着道:“去吧,虽然才三月,大太阳底下走路,出了一身汗!” 张鸣宴闻言转身拉开门出去,反手关上门,往灶屋跑去。 他没有惊动旁人,打了一盆温水,很快的回到新房,把水盆放在白竹身前的地上。 张鸣曦拿了一块新帕子,放在木盆里,温言道:“洗把脸吧!” 白竹怕弄脏了长袍,先把长袍下摆撩起来,后面的夹在腿窝里,前面的折好放在膝盖上。仔细看了看,见衣服没有掉下来,才小心地蹲下来,挽起袖子,开始洗脸。 他额头上有个乌青的包,不管怎么洗,还是乌青的。 脸上的血是鼻血和嘴角的血,已经干了。 他用帕子蘸了水,先润湿鼻子下面和嘴边,仔细的擦了好几遍,才开始洗脸。 反复洗了三四次,才绞干帕子擦了脸。他抬起左手,拢着脑后的乱发,右手拿着帕子去擦脖子后面。 擦好脖子,他又仔细的洗手,才绞干帕子擦手。 张红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他洗脸洗得仔细,又去擦脖子,擦手,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心里的不喜去了三分。 白竹洗好了,搓了几下帕子,再绞干帕子就要端水去倒。 可是双手端着盆,就没法子抓着长袍下摆了。长袍下摆散下来铺在地上,他怕弄脏了衣服,只好原地站着,不敢迈步。 张鸣宴忙道:“小哥,你歇着,我去倒!”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木盆和帕子,转身出去了。 白竹提着长袍下摆,踮起脚尖,慢慢地退回到床边,贴着床沿坐着。 他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双手捏着长袍下摆,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张红柳见他洗过脸后,脸上干干净净的,只留了额头的乌青,鸦青的睫毛又密又厚,帘子似的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 整张脸虽然还是黑瘦,五官却长得齐整,心中暗道:难怪相公赵仁说白竹五官长得好,这样看来,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倒的确不是丑人。 这样一想,心里的不喜又去了三分。 她小时候在娘家过的是好日子,成亲后和赵仁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也不差,心胸宽广,不是一般的市井妇人能比的。 她见白竹局促不安,笑道:“等一下要出去敬酒,你这身长袍太大了,穿着不利索,我去拿一身宴哥儿的衣服给你穿。” 白竹光溜溜净身出户,实在没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蚊子似的低声“嗯”了一声。 红柳笑着出去了,见宴哥儿端着两个碗过来,一个碗里是热水,还在冒着热气,一个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忙道:“慢点,小心烫着。” 经过宴哥儿身边时,她低声问道:“宴宴,你有没有没穿过的新衣服?拿给你小哥穿一下好不好?” 鸣宴忙道:“有一套,过年做的。娘说我要长个子,做大点。结果太大了,娘说穿着拖在地上脏了可惜,不让穿。放着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你让娘拿给你。” 红柳笑道:“好孩子,等明天让你哥给你做套新的赔你!” 鸣宴摇头道:“不用了,这套衣服也是哥买的布,娘给做的。” 说着,他端着水就往新房里走,他见小哥嘴唇都起皮了,一定是渴了,先让他喝点水吧。 他双手端着碗,进去后反身伸出左脚去关门,张鸣曦怕他烫着,忙过来接了,鸣宴才转身关上房门。 张鸣曦把两个碗轻轻地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关好门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小哥,吃吧,娘让你先垫一下肚子。” 第14章 白竹微微掀开眼皮,见桌子上有一碗水,两个白面馒头。 这样好的伙食,他可不敢吃。 张鸣曦见他坐着不动,道:“吃吧,先垫一下,等一下要出去敬酒。空着肚子容易醉。” 白竹这才伸手拿了一个馒头。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馒头,用另外三根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碗,把剩下的馒头往张鸣曦的方向推了推。 张鸣曦看在眼里,知道他是让自己吃一个,不由得面上带了笑,软声道:“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白竹垂着眼睛,专心的吃馒头。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吃白面馒头。 五岁之前不记得有没有吃过,五岁多来到白家之后从来没吃过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原来这么好吃呀!宣软宣软的,手指按一下一个窝,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麦香。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慢慢地咀嚼着,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再端起热水喝。 一个馒头下肚,他舍不得再吃,把碗往张鸣宴面前推了推,小声道:“宴宴吃!” 张鸣宴笑道:“你快吃吧,外面吃席呢,我等一下去吃席!” 白竹这才拿起那个馒头吃起来。 先趴在张鸣曦身上睡了一觉,这下两个馒头下肚,喝了一碗热水,白竹整个人活过来了,眉眼都鲜活了起来。 第 12章 竹哥儿是个有福的 脸上还是黑瘦,却褪去了那层死气沉沉的愁苦气,嫩红从黑黄的皮肤下渗出来,透出一股少年人的娇嫩来。 张鸣曦偷偷瞄了他一眼,心脏“咚咚”直跳,不好意思再看,想出去身上又没有穿长袍,只得走到门边看他姐怎么还没来。 张红柳站在新房门口,见她娘正和村里的妇人说话,说得高兴时哈哈大笑,大声喊道:“娘,你过来一下,给我找个东西。” 她娘忙走过来道:“又要什么?不会自己找?只会叫娘!” 红柳笑嘻嘻地,并不反驳。直到她娘走近了,才挽着她胳膊,把她往卧房里拉。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了白竹的事。 她娘听说白竹一脸血,连件衣服鞋子都没有,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声白大毛这个丧良心的! 红柳嘻嘻笑道:“我看竹哥儿是个有福的,白大毛那样揉搓他,他竟然能活下来,不容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嫁来我家,你就等着享福吧!” 胡秋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乱讲话!” 红柳收起嬉笑的面孔,认真说道:“娘,我看竹哥儿不错。爱干净,也爱惜东西,就是太胆小了些。”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白大毛不是个东西,听说竹哥儿在他家天天不是打就是骂,能不胆小吗?” 红柳笑道:“这才进门呢,娘就开始心疼他了!” “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能不心疼吗?” “所以说他是个有福的,有娘疼他,他好日子在后头呢!”红柳见白竹光光的嫁过来,怕她娘心里膈应,抓紧机会说白竹的好话。 胡秋月不再搭理她,开箱子找出了宴哥儿新做的一套衣服,又拿了自己的一双半新的布鞋给红柳,道:“让竹哥儿快换上,出来露个面。免得人家说闲话。” 红柳答应着去了。 众人忙着吃饭吃菜,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跑进跑出。 这时见胡秋月从卧房出来,有人可能快吃饱了,能空出嘴巴说话了,大声笑道:“嫂子,怎么还不见新夫郎出来敬酒?” 胡秋月笑道:“刚才宴哥儿送了一碗热水进去,在喝水呢,马上来!” “好,我们等着看新夫郎呢!” 红柳听见有人催,忙抱着衣服进了新房,催道:“外面有人催了,快换了衣服出去吧。” 白竹忙站起来,接过衣服,偷偷瞄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只穿着中衣,也不好出去。 他总不能当着汉子的面换衣服吧,一时紧抿着唇,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柳道:“竹哥儿你去帐子后面换,把长袍脱下来给鸣曦穿。” 白竹忙一手提着长袍下摆,一手抱着衣服,躲到帐子后面换去了。 张鸣曦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望,见众人正在吃喝说笑,耳朵却听着帐子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地耳根都红了。 红柳坐在桌边,从后面望着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的红耳朵,没有出声。 她知道是弟弟非要娶白竹的。 人既然娶回来了,管他多少波折呢,希望两人以后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吧! 不一会儿,白竹换好衣服,手上抱着换下来的长袍出来了。 虽然是鸣宴的衣服,穿在白竹身上却很合身。 鸣宴虽然只有十岁,个子却不矮,加上这套衣服做大了,白竹正合穿。 这是一套月白色的裤褂,紧紧贴在白竹身上,裤子包裹着秀气的小屁股,寸得腰细得盈盈一握。 张鸣曦只扫了他一眼,红着脸接过长袍,躲到帐子后面去穿。 红艳见白竹还光着脚,忙招手道:“这是娘给你的布鞋,快穿上!” 白竹坐在床沿上,抱起一只脚,用手板拍打着脚底的灰。 他今天并没有走多少路,但是光脚走在地上总会沾灰。 第15章 他担心弄脏了布鞋,反复拍打着脚底板。 张鸣曦一边扣着长袍上的扣子,一边走到门后,从木架子上扯下他平时擦脚的旧帕子,递给白竹:“用这个擦。” 白竹不敢抬头,伸手接过帕子,先揩干净了手,再去擦脚。 确认脚擦干净了,才穿上布鞋。 小哥儿脚大,穿上胡秋月的布鞋刚刚好,白竹站起来,低头看看脚上的布鞋,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他还是第一次穿新衣服,第一次穿没有破的布鞋。 红柳见他换上衣服像变了个人,不由得抿唇笑道:“很好看!就是头发太乱了,过来,我给你梳头。” 姑娘,哥儿都是梳辫子,媳妇夫郎都要梳髻子,白竹是懂的。 他乖乖地走到红柳身前,坐在椅子上,让红柳给他梳头。 红柳从兜里掏出一把木梳,给他梳头。他今天早上洗干净了头发,虽然头发又密又厚。并不难梳。 红柳把他前面的头发梳了一绺下来遮住额头的乌青,把其余的头发拢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大髻子,笑道:“好厚实的头发,只是枯黄!等养得黑油油的,不知道该有多漂亮呢!” 白竹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闭着嘴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就挽了一个大大的髻子,沉甸甸的坠在脑后,红柳打量着四周,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充当簪子的东西。 她想了想,拔下自己头上的素银簪子,簪到白竹的发髻上,笑道:“正好,这个就当见面礼了。” 白竹伸手摸了摸髻子,摸到一根凉凉的细长的东西,知道是簪子,忙低声说:“我不要!” 张鸣曦也在后悔自己粗心,没有给白竹准备这些,见白竹不要他姐的簪子,知道是不好意思,忙道:“先戴着吧!你髻子太大了,不用簪子绾住就散了。” 白竹小声却坚决的说:“我不要姐的簪子!姐自己留着带。给我簪根筷子。” 他见村里很多媳妇夫郎带不起银簪子,就戴一根木簪子,有的图省事,就簪根筷子,只要能绾住头发不散就行了。 成亲大喜的日子簪根筷子像什么样子?张鸣曦首先就不同意,他皱眉说道:“今天簪根筷子像什么话?先戴着,慢慢再还给姐。” 白竹迅速偷觑了他一眼,见他皱眉,就不敢说话了。 第 13章 喝醉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胡秋月。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怎么还不出去?大伙儿都等着呢!” 白竹抬头一看,见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花白头发,白净面皮,眼角都是皱纹,笑眯眯地倒是和善得很。 两个大的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冲上去,挽着他娘的手,笑嘻嘻地问道:“娘,我能去吃席了吗?” 白竹见宴宴叫娘,忙站起来,垂着手,小声叫了一声娘。 胡秋月没搭理鸣宴,上下打量着白竹。 白竹穿着月白色的裤褂,虽然瘦小,笔直的站着,倒真像一株青葱翠竹。 俗话说得好: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月白色的衣服穿在竹哥儿身上当真是好看得紧! 一个大髻子沉甸甸的坠在脑后,脑门上的一绺刘海平添了一丝秀气。 浓眉大眼显得英气逼人,但高挺的鼻子,圆翘的小鼻头,红润的嘴唇和秀气的尖下巴平添了一份秀气,让一张脸出奇的耐看。 就是黑,面黄肌瘦的,五官长得真是不错! 之前都说是个又黑又瘦的丑哥儿,哪里丑了? 五官长得这样好,等养胖点,养白点,绝对是个漂亮哥儿! 难怪张鸣曦非要娶他,臭小子眼光不错! 胡秋月见白竹超出了她的预期,心里很满意,眼睛都笑眯了。 她开口就带着笑,先应了一声,笑眯眯地说:“大伙儿要看新夫郎呢,你们去敬一圈酒吧!宴宴,跟着你小哥,不要让人灌他的酒。” 鸣宴答应了,上来拉着白竹的手,一起去敬酒。 桌上的人吃得差不多了,都等着看新夫郎。 妇人夫郎不喝酒,只有几个汉子在拉着赵仁喝酒,不让他走。 这时见新夫郎出来了,放过赵仁,围上来要和新夫郎喝酒。 张鸣曦挡在前面,有人敬酒來著不拒,只是不许白竹喝。 白竹本来就胆小怕人,见人围上来,紧张得浑身僵硬。 好在鸣宴跟着他,有人要来和新夫郎喝酒,有张鸣曦张鸣宴拦着。 白竹干脆微微低着头,垂着眼,一言不发,跟着他们走。 好在新人都害羞,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酒桌上闹哄哄的,王杨桃带着帮忙的妇人开始收拾其他桌子上的碗筷,赵仁趁这个空闲忙把胡秋月拉进了新房。 胡秋月知道他有话要说,进去后关上房门,坐在桌边,静静地望着他。 赵仁也慢吞吞地坐下来,道:“娘,有件事是我做主答应的,你不要怪鸣曦。” “什么事?”胡秋月语气平静。 “白大毛不是个东西,今天临时要二两银子,不给银子就不让接人……”赵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她。 胡秋月没有打断他,只是随着他的叙说,喘气越来越粗。 “最后,村长来写了买断文书,竹哥儿是五两银子买断的,以后和他白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赵仁一边偷偷望着胡秋月,一边说道。 第16章 五两银子买个哥儿,实在太贵了,他怕老丈母骂他。 胡秋月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白大毛个黑心种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把竹哥儿作贱得连畜牲都不如!竹哥儿在他家做牛做马,挨打挨骂,挨饿受冻,最后竟然被卖了,还光溜溜的净身出户!” 她越说越气,气得压着嗓子把白大毛臭骂了一顿。 她享过福,也吃过苦,活得通透。 如果是一般的无知村妇,拿着正主儿没办法,只会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她却明白得很,这件事不是白竹的错。所以只骂白大毛,半点不怪白竹。 只是凭空多花了二两银子,实在心疼得紧!只得大骂白大毛出气。 骂了好半天,终于出了恶气,慢慢平息下来道:“买断了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见白家的黑心种子!只是,你们哪里来的二两银子?” “接亲的几个人凑的,我身上有一两二钱银子,其它的是这个一点,那个一点凑的。”说着,他把具体的哪个人凑了多少钱仔细的告诉了胡秋月。 这些账不能乱,后面都是要还的。 “嗯,我知道了,这些账只有慢慢还了。”胡秋月叹了口气,这次娶亲拉了一屁股饥荒,前账未了,又添新债,不知道何时才还得清。 “娘,你也不用着急。鸣曦成家了,竹哥儿勤快得很,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帮衬着,慢慢还吧!”赵仁安慰着老丈母。 “嗯,你和红柳帮了太多了,借你的银子让鸣曦两口子慢慢还你。”胡秋月并不赖账,先给他吃个定心丸。 “我的不急 。家里吃饭的人多了,过几天让鸣曦跟着我走一趟货吧。”赵仁虽然是个女婿,却像个儿子似的替他们家操心。 “他们才成亲,过半个月再说吧。”胡秋月心疼儿子,十几岁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好不容易成个亲 ,被窝还没捂热就要出门,她也不忍心。 两人商量定了,打开门出去见其它三桌都收好了,只剩下一桌汉子还在拉着张鸣曦喝酒。 赵仁过去一看,张鸣曦明显喝多了,脸红通通的,舌头都大了,神志倒是还清醒。 他忙拉过张鸣曦,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嘴里说着好话:“各位,各位,谢谢你们看得起,鸣曦酒量浅,不能再喝了,谢谢,谢谢!” 一边说,一边让他们继续尽兴,拉着张鸣曦慢慢往后退。 宴宴拉着白竹跟着慢慢后退,往新房靠近,快到新房门口时,宴宴拉着白竹一个箭步蹿进新房,关上房门,拉上门栓。 宴宴拍着胸脯笑道:“好了,你进来了,他们就不会缠着哥喝酒了!” 顿了一下,又道:“这些汉子喝起酒来真怕人,没完没了。” 其实这时候的酿酒技术不行,没有高度酒,都是低度酒,还要掺水,当然有人能千杯不醉了。 白竹抿唇微笑,半晌才道:“你哥喝醉了吧?” 宴宴站在门边,从门缝里往外张望,随口说道:“没事,我哥酒量还可以。不过今天喝的有点多。不用担心,一会儿就醒酒了。”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坐在床沿,望着红被子发呆。 今天成亲了,给人家做夫郎了,想着晚上要在这张床上,这床被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忍不住怕得发抖。 第14 章 他要怎样随着他就是了 他娘死的早,没人教他,他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但,张鸣曦应该是知道的吧?到时候听他的,他要怎样随着他就是了。 张鸣曦个子那么高,力气那么大,如果不随着他,会不会打自己啊? 还有,就算是随着他,会不会很疼啊? 他正在胡思乱想,听见鸣宴气呼呼的低声说:“不要脸!” 他以为是在说他,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些? 他不好意思的抬头去看,却见鸣宴趴在门缝上往外张望,根本没看他。 他知道不是骂自己的,不由得轻轻嘘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鸣宴身边,跟着他从门缝里往外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瘦削妇人端着一个木盆,正把席上的剩菜往木盆里倒。 鸣宴气呼呼的道:“小哥 ,你来看!那是二婶,最不要脸了。我家有啥好东西她都来要。拿了东西还要骂娘偏心!” “骂娘偏心谁?”白竹好奇地问。 “骂娘偏心三婶呗!”鸣宴气呼呼的道,“你看!你看!这么大一盆菜她就拿走了!”鸣宴气得差点喊起来了。 白竹探头一看,果然见那个妇人端着一盆菜,拉着两个半大孩子往外走。 这时众人吃好了,走得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自家的几个人。 鸣宴拉开门,气呼呼的冲向胡秋月,嚷道:“娘,二婶端走那么大一盆菜,你看见了吗?怎么不管管?” 胡秋月望了一眼走向院外的背影,叹气道:“端走就端走吧,不用计较了。” 鸣宴却不这样想,那么大一盆肉菜,够自家四个人吃好几顿呢,她就这么白白拿走了! 他扯过一张板凳,闷闷地坐在一边,气得不想讲话。 胡秋月把剩菜拢了拢,装了半盆道:“杨桃,你把这些菜带回去给孩子们明天吃。” 王杨桃道:“大嫂,我不要!今天在你家吃一天了。孩子们都见了荤腥,没那么馋了。你们留着吃吧。” 第17章 胡秋月道:“还有呢,虽然是三月份,天气到底热起来了,剩菜留不住,放馊了可惜。” 王杨桃这才答应,收拾碗筷去灶屋洗。三叔张振山领着几个汉子把借的桌椅板凳,碗筷送去还。 赵仁和张红柳拉着两个孩子准备回去了,他们住在镇上,要走大半个时辰呢。 见他们要走,白竹想起头上的簪子。忙拔下来,头发披散着,拿着簪子去找红柳。 他站在红柳面前,把簪子递给她,小声道:“姐,谢谢你的簪子!” 红柳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说了吗?送给你了,还拿给我做甚?” 白竹直直的伸着手,摇头道:“谢谢姐,我不要。” “拿着吧,一根素银簪子,不值几个钱!” 白竹不会说话,不再多说,只是直直的伸着手。 赵仁打圆场道:“竹哥儿不要就算了,你自己拿着吧!” 张红柳这才接过簪子,随手簪在头上,低头对两个孩子说:“喊舅爹!” 两个孩子一个五六岁,一个三四岁,都长得漂漂亮亮,穿得干干净净,仰起头奶声奶气的喊舅爹。 白竹心里软成一团,他怕大人,却不怕孩子。 见两个孩子奶团子似的,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答应着,望着他们笑。 等人走光了,天也黑了,他们四个人才坐下来吃饭。 桌子上是吃席没用完的菜,满满一碗卤猪头肉,一碗鸡汤一碗鱼,一碗豆腐,还有一碗萝卜汤。炒白菜吃完了,胡秋月见菜多,就没有去炒。 放在以前,哪一碗都是好菜,白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荤菜呢! 四个人一边一个围着桌子坐着吃饭,白竹端着碗高粱米饭,低着头往嘴里扒。 他下午吃了两个白面馒头,并不很饿,但是大家都在吃饭,他也不敢不吃。 桌上的菜虽然多,他却不敢捡菜吃。 在白家,饭是他做,却不是他吃。 后面几年,他娘躺在床上起不来,吃饭时他不能上桌的,要先喂他娘。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才能去吃。 乡下粮食总是不够吃的,等他去吃时,往往只剩下些锅巴,面汤之类的,如果是吃杂粮馒头,白露会想方设法给他留一个。 偶尔有好一点的肉菜,白露捡在自己碗里,慢慢的吃,等他来吃饭时,趁人不注意捡一块给他,他才得尝尝肉味。 …… 见他低头扒饭不吃菜,胡秋月捡了一大块鸡肉给他,道:“小竹,怎么不吃菜,不合口味吗?” 白竹连忙摇头,捡起鸡肉咬了一口,嘴巴塞得满满的。 张鸣曦这时酒劲过了,只剩下眼睛里还有些红。见他嘴巴鼓鼓的,像个小白兔似的,不由得轻轻一笑,他抬头对胡秋月说:“娘,他胆子小,不敢捡菜吃。” 言下之意是只是胆小,并不是挑食。 胡秋月笑道:“既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以后一家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怕什么?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白竹连忙点头,还是不敢抬头看人。 胡秋月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他这胆小的毛病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只得慢慢的来了。 张鸣曦夹了两筷子猪头肉给他,他默默的吃了。 见鸣宴一双筷子舞得飞快,穿花蝴蝶似的,不停的夹菜吃,他壮起胆子,夹了两块豆腐,两块萝卜吃了。 他吃得快,最先吃完。放下碗筷,他觉得好饱,不由得轻轻摸了摸肚子。 他就着饭碗倒了一碗水慢慢的喝,把碗里的一点点菜汁和油珠子都喝下去,想着等他们吃完了好收碗去洗。 一时几个人都吃完了,白竹忙站起来,收拾碗筷去洗。 胡秋月笑着说:“今天你是新夫郎,不用你洗碗,明天再说。” 白竹忙道:“没几个碗,一下子就洗好了。” 鸣宴道:“小哥,不用你洗,我来洗。” 胡秋月笑道:“对,让宴宴洗吧!” 虽然如此,白竹还是和鸣宴一起去洗了碗。 胡秋月见他坚持还了红柳的银簪子,心中暗赞,难得穷成这样却不贪财。这时见他勤快,心里更满意了。 第 15章 睡着了 等他们洗好碗,胡秋月笑道:“累了一天了, 早点睡吧。” 乡下人晚上没有啥活动,都是早睡早起的。 一想到要上床睡觉,白竹局促不安,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低声答应了一声,擦干手,先进新房去了。 这是一连三间的茅草屋,左边是灶屋,灶屋边上是个简陋的柴房。中间的卧房是胡秋月和鸣宴一起住的,右边是张鸣曦住的,如今做了他们的新房。 房子虽小,院子却大,只是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白竹进了房,先去关上了木窗户,站在床前想铺床,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这时鸣宴端了一盏煤油灯进来,笑嘻嘻地道:“小哥,这盏灯就放在你们屋里,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说完,蹦蹦跳跳的跑了。 白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好生羡慕:宴宴怎么总是那么高兴呢? 他转过身,拿起一个枕头,心中暗想:怎么睡呢?不可能并排睡一头吧? 他拿起一个枕头放在床尾,抖开被子,准备爬上床。 第18章 看了看身上,这是鸣宴的一套新衣服,总不能穿着这么好的衣服睡觉吧? 可是他没有别的衣服,脱了就得光身子了! 想着要不穿衣服和一个汉子睡在一张床上,他就从内心深处怕得发抖!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站在床前纠结了半天,最终对新衣服的爱护战胜了对光身子的恐惧。 他到底舍不得穿着新衣服睡觉,只得脱了新衣服,只穿着张鸣曦的短裤,战战兢兢的爬上床尾,紧紧贴着床沿,缩成一团睡了。 一灯如豆,灯焰明明灭灭的吞吐着。他觉得点灯费油,想吹灭,又怕张鸣曦进来时看不见,只得留着。 他呆呆地盯着灯焰,桌子椅子的影子映在墙上,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 盯久了眼睛涩,朦朦胧胧间似有睡意,正要合眼睡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忙翻身朝里,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张鸣曦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带着一身水汽过来了。 他见白竹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尾,轻声问道:“怎么睡床尾?” 白竹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张鸣曦轻轻探过身子一看,白竹背对着他,紧闭着双眼,他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都是年轻没经验,其实只要仔细一听就会发觉白竹呼吸一声长一声短,一阵快一阵慢。 但他没注意到,“噗”的一口吹熄了煤油灯,掀开被子在另一头睡了。 白竹见他睡在另一头,黑暗中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两人一人睡一头,一个紧贴着里面的墙壁,一个靠着外面的床沿。 虽然睡在一个床上,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白竹身体都缩得有些发酸了,可是他不敢翻身。 黑暗中他竖起耳朵,浑身紧绷着,张鸣曦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吓得发抖。 张鸣曦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似乎是睡着了。 白竹慢慢放松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睡意袭上来,似乎要朦胧睡去。 突然,张鸣曦翻了一下身,大手搭在他的脚上。白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缩回了脚,睡意被吓跑到九霄云外! 张鸣曦快睡着了,刚才是翻身无意识的把手搭在他脚上。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好笑。 “没睡着?”张鸣曦轻声问道。 白竹脸上发烫,还是一言不发,假装睡着了,睡得着着的了。 张鸣曦轻笑一声,汉子到底胆大一些,想了想,伸手去摸他的脚。 白竹细瘦的脚踝被他抓在手里,他不敢蹬,也不敢踢,却控制不住腿部肌肉的颤抖。 见他不说话,小腿却在颤抖,张鸣曦知他没有睡着,不再说话。 黑暗中,一只手捏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腿。 白竹又羞又怯,被他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却不敢伸手去挠。 他轻轻地缩了一下脚,脚踝被人抓着,没能缩回来。 他不敢使劲蹬腿,只得咬牙强忍着,忍得好辛苦,时间一长,脸发烫,耳朵发烫,整个身子都烫起来了! 张鸣曦似乎没有感觉到他身上僵硬得像个木头,烫得像个火炉,一双大手只管慢慢地抚摸着。 白竹一颗心发颤,实在忍不住了,壮起胆子轻轻地把那双大手拂下去。 他心里一边剧烈跳动,一边惴惴不安的打鼓,生怕惹怒了张鸣曦,那一双大手稍稍一用力,只怕自己要被打得体无完肤! 黑暗中他屏息静气,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打,却等来了一声轻笑。 张鸣曦突然掀开被子,拿着自己的枕头,从被子外面爬了过来。 他把自己的枕头和白竹的并排放在一起,钻进被窝,伸手搂住了他。 他喘气很粗,凑近白竹耳边低声道:“推我干什么?” 那滚热的气息把白竹耳朵都烫麻了,他紧张得浑身僵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鸣曦似乎并不指望他回答,滚热的身子贴着他,紧紧地抱住他。 白竹觉得自己紧张得不会喘气了,浑身僵硬,双手没有地方放,只得紧紧捂着胸口。 张鸣曦一个翻身,就往白竹唇上吻去。 白竹紧紧的闭着嘴巴,张鸣曦用自己的双唇去触碰白竹的薄唇。 两人亲来亲去,白竹脑子是懵的,没有什么感觉。张鸣曦却觉得很不舒服。 白竹肺里的空气殆尽,憋得头昏目眩,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巴呼吸,张鸣曦却趁虚而入,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白竹僵硬得像根木头,一动不动的任凭他亲。 第 16章 下雨了吗 白竹既紧张又害怕,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张鸣曦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竹子!” 白竹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他伸手搂过白竹,白竹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睡着了。 想着白竹白天辛苦了,自己也累了,搂着白竹沉沉睡去。 白竹是疼醒的,他受伤了。 他觉得身子好疼,疼得不能呼吸! 他记得张鸣曦并没有打他,怎么会疼成这样呢? 他被张鸣曦紧紧抱着,觉得很不舒服,想钻出他的怀抱,却动不了。 一动就疼,他不敢动弹,可是被张鸣曦箍着,又热又闷,不舒服极了。 第19章 他慢慢往后挪动着身子,稍稍放平,觉得身上有血流出来。 他受伤了! 他想起来处理一下,又怕吵醒了张鸣曦,惹他不高兴,可是就这样放任不管,又怕自己血流干了会死! 真是左右为难! 他伸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慢慢摸着,终于摸到了被张鸣曦丢到一边的短裤。 他把短裤团成一团,塞到被子里,想紧紧抵住伤口,让它不要再出血。 他静静的仰面躺着,等着它自己好。 慢慢地,血应该止住了,可是疼得睡不着。 一个姿势睡久了浑身发僵,很不舒服,可他怕把伤口挣开,不敢翻身。 朦朦胧胧间,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三月了,又是盖的新棉被,应该不会这么冷吧? 为什么越睡越冷呢? 他只得慢慢挪动身子往张鸣曦身边靠近,汲取他的热源。 张鸣曦沉沉睡着,打着细细的呼噜。 为了娶亲,他忙了好几天。 昨晚喝了酒,又酣畅淋漓的发挥了一场,放松下来后竟睡得昏天黑地,浑然不知身边还睡了一个人! 白竹又疼,又冷,又口渴,想爬起来倒水喝却动不了。 他吸气又吸气,再三给自己打气,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推着张鸣曦。 张鸣曦睡得死狗似的,任凭他怎么推都像失去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白竹以为自己使劲推了,其实并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推着,这么小的力道自然不能让熟睡的人醒来。 白竹松开手,只得作罢,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贴着他躺了下来。 “咋了?”张鸣曦突然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伸手往白竹身上摸去。 那样推他都推不醒,轻轻叹口气却把他吵醒了,什么怪人! 白竹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忙往后退了退,轻声说:“下雨了吗?好冷!” “没有啊!怎么会冷呢?我还觉得热呢!觉得冷就靠近我点,我给你捂!”张鸣曦睡得迷迷糊糊的,躺下来伸手往他身上搂去。 “呀!怎么这么烫!”张鸣曦手刚碰到他身子,惊得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你发烧了?”他瞌睡都吓跑了,一翻身坐起来,摸到床头,摸起桌上的火石,把煤油灯点着,端着灯凑到他跟前细看。 白竹仰面躺着,头发披散在枕头上,一张尖尖的小黑脸红透了,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果然是发烧了! 这小哥儿身体真的好差,成亲的第一天就病了!是不是因为白天光着脚没穿鞋,冷着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油灯,站在地上开始穿衣服。。 “你去哪里?”听到动静,白竹闭着眼睛,小声问道。 “我去喊娘!”半夜被吵醒,张鸣曦有点不高兴,见他发烧又担心,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有点冲。 白竹本想让他倒碗水喝,见他不高兴,不敢说了,抿抿唇,不做声。 张鸣曦穿着长袍,来不及扣扣子,双手拢着,趿拉着布鞋,往院子里跑去。 他跑到胡秋月的卧房前,使劲拍着门,大声喊道:“娘!娘!” 胡秋月忙了几天,今天喜事忙完,了却一件大事,正自好睡,张鸣曦喊了好几声才把她喊醒。 半夜来喊她,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一“咯噔”,一边坐起来穿衣服,一边忙问:“怎么了?” 张鸣曦听见他娘的声音,似乎有了主心骨,忙道:“娘,你快来看看,竹子发烧了!” “怎么半夜发烧了?”胡秋月心里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没有细问,赶紧起来过去看。 新房里点着煤油灯,她一进去就看见白竹直挺挺的躺在床尾,面色潮红,呼吸很重。 她伸手摸了一下白竹的额头,烫得手疼! 她忙道:“怎么突然发烧了?身上有哪里疼吗?” 白竹摇摇头,这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胡秋月见他说没有哪里疼,想到之前听人说白竹在白大毛家过得很苦,身子被熬坏了。这下一见,果然身子太差了,才进门一天,无缘无故半夜发烧! 可是人已经娶进来了,总不能不管吧! 她心里不痛快,语气冷淡了一些,态度还不算太坏。转头对张鸣曦说:“你快去请村里的王郎中来看看,这样烧下去恐怕人要烧坏了。” 第 17章第一次喝糖水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想着半夜找郎中,黑灯瞎火的,怕人家不愿意来,听他娘说怕人烧坏了,就顾不了许多,忙答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白竹想着半夜去找郎中像什么话,若是被外人知道成亲当夜身上受伤,恐怕要被嘲笑一辈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忙壮起胆子道:“娘,让他不要去!” 胡秋月拧眉望着他,心想这个哥儿怎么这么多事?半夜发烧还不让找郎中,如果烧出问题来岂不是人财两空? 不过,她素来心疼儿女,为人又不刻薄。纵使半夜被吵醒,见白竹发烧,还是心疼着急居多。 她以为白竹是怕花钱,舍不得找郎中,温言劝道:“你发烧了,让郎中来看看,抓两副药吃,先退了烧再说。” 白竹摇头,又羞又窘,犹豫再三,轻声对张鸣曦说:“你出去一下,我和娘说句话。” 张鸣曦想着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他出去? 第20章 看在他生病发烧的份上,不和他计较吧! 他也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外。 白竹见他出去了,扭捏半天才小声说:“娘,我好像受伤了,身上流血了。外人看见像什么话?不要去找郎中了吧!” 张鸣曦虽然在门外,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房里说话的声音再小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身躯一震,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粗暴,自己的没完没了,只顾自己,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白竹,不由得无地自容! 他自己啥都不懂,喝了酒冲动,做事不知轻重,让白竹受伤了! 肯定是受伤引起的发烧,听他说还流血了,那一定伤得不轻。 自己却嫌他身体不好,嫌他半夜吵醒了自己,殊不知,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想到刚被吵醒时,心里不痛快,冲他说话态度不好,他惭愧不已,几步冲进房里,一叠连声的问道:“你流血了?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白竹好想翻个白眼给他:推都推不醒,怎么告诉你啊? 可是他不敢说,甚至连不高兴的神情都不敢有。 怕张鸣曦会骂他,他抿着唇,不做声。 胡秋月乍一听他流血了,吃了一惊。见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受伤,她自己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白过来后,她第一反应和张鸣曦一模一样,为刚才心里那点对白竹隐秘的不满感到羞愧。 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没有那么心疼,有点风吹草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赖白竹,怪他自己身体差! 这样一想,更觉得白竹可怜可爱。 她狠狠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臭小子,没轻没重!还不快去烧点热水来给他洗洗!” 张鸣曦满脸通红,这种事又不好解释,只得扭捏着去了。 白竹口渴得很,却不敢让胡秋月倒水给他喝,只得不停的舔嘴唇。 胡秋月刚才冤枉了他,心里正内疚呢!恨不得为他做点什么来减轻内心的愧疚,见他舔嘴唇,忙问道:“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白竹不好意思说要喝水,只轻轻点了点头。 胡秋月忙站起来道:“等着,我去倒。灶屋的瓦罐上温着热水呢!” 说着,顾不得年纪大,顾不得外面黑看不清,马上往外跑。 白竹见自己深更半夜把一家人吵起来,一开始心里非常不安,生怕他们一生气要打骂自己。 又见婆婆和相公两个人围着自己转,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倒非常担心,心里既感动又甜丝丝的。 不多时,胡秋月端着一碗热水,张鸣曦端着一盆水一起进来了。 胡秋月回头没好气地对张鸣曦道:“过来扶着他喝水!” 张鸣曦放下木盆,闷闷的坐到床尾,打算扶起白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 白竹见他靠过来,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道:“不用过来,我自己能喝的。” 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一动就扯得伤口疼,他怕胡秋月担心,强自忍着,咬牙慢吞吞地侧身坐起来,拿过褂子披在身上。 胡秋月见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以为伤情不重,就没有再叫张鸣曦去扶,自己端着碗,送到他嘴边,温言道:“好孩子,快喝水!” 白竹口渴得很,伸出一只手扶着碗边,凑过去喝了一大口。 是甜的! 水里放了糖! 糖可是金贵东西,乡下人可舍不得吃! 娘生病时喝那么苦的药都舍不得喝一口淡糖水压压,他婆婆竟然给他泡了这么大一碗浓糖水! 白竹心中感动,小鹿似的大眼睛瞪圆了,水润润地望着胡秋月叫了一声娘。 胡秋月心地善良,为刚才嫌弃他羞愧,恨不得多为他做点什么,这时见他喊娘,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心里发软,伸手揩去他嘴边的水渍,先“哎”了一声,才温言笑道:“快趁热喝,喝完了我给你擦身子。” 张鸣曦一看见白竹含着水光的大眼睛,就有点犯迷糊。 他迷迷瞪瞪的走过来,伸手扶着碗,道:“娘,我来吧!” 胡秋月缩回手,慈爱的望着白竹。 白竹望着胡秋月慈祥的面容,心中感动,又喊了一声娘,忘了害怕,就着张鸣曦的手,“咕嘟咕嘟”乖乖地把一碗糖水喝光。 胡秋月接过碗,道:“躺下来,我给你洗一下身子。” 张鸣曦把他褂子拿到一边,轻轻抱着他躺下来,给他盖上被子。 不用自己用力,伤口就没有那么疼了。 他翻个身,趴在床上,胡秋月掀开被子要去看他伤口。 他见张鸣曦还站在一边,心想自己伤在那个地方,怎么能让汉子看? 他忙伸手扯着被角,羞红着脸,头埋在枕头上,既不让胡秋月拉开被子,也不说话。 胡秋月见他都趴着了,又不让她掀被子,不免诧异。 望见他羞红的脸,才明白过来,瞪了一眼张鸣曦,道:“杵在这里干什么?把空碗送到灶屋去。” 张鸣曦知道他娘是找借口支开他,不由得心里发闷:这白竹!做都做过了,怎么还不让他看呢? 第 18章 喝退烧药 不过年轻汉子脸皮薄,他们不让他在房里待,他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第21章 虽然担心着白竹的伤,他还是拿起空碗,飞快地送到灶屋,又几步冲回到房门口,门神一样的杵在门外站岗。 胡秋月这才掀开被子,怕白竹冷,把被角搭在他背上,低头往下一看,屁股上有血糊着,已经干了。 她“啧”了一声,不好说什么,用湿帕子沾水轻轻地润着血迹,再仔细擦拭干净。 白竹趴着一动不动,胡秋月轻轻推开两边,见有撕裂伤,不止一处,那伤处看起来红肿不堪。她心中暗恼张鸣曦鲁莽,手上动作更轻柔了。 好不容易擦洗干净,木盆中的水都变红了。她喊站在门外的儿子:“鸣曦,去把我卧房小桌子上的獾子油拿过来。” 听见要用獾子油,知道伤势不轻,张鸣曦内心懊恼,快步跑去拿獾子油。 獾子油只剩下小半罐,有年头了,还是他爹活着时从北方带回来的。 据他爹说,这是北方人用老獾子熬的油,熬的时候加了好几味药材,效果好得很。 果不其然,冬天他们手脚皴裂,只需要抹一点就好,润滑得很。 乡下人干活免不了手脚带伤,有一次他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把手砍破了,血流不止,他娘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法子。 最后急中生智,想起了獾子油,忙挖了一大坨糊在伤口上,血马上就止住了,第二天伤口就结痂,慢慢好了。 他娘才知道这果然是个好东西!之后只要哪里弄破了,都是搽这个东西,药都不用吃。 后来他爹病死了,再得不到这么好的獾子油了。 剩下的半罐子,他娘舍不得用,当宝贝似的藏在自己卧房里。 他抱着半罐子獾子油,急匆匆冲回房间,见白竹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吃了一惊,忙问道:“娘,他怎么样了?” 胡秋月夺过他手中的罐子,没好气地说:“出去等着!” 本想说,看看你做的好事,人都差点被你弄死了! 想想到底是自己生的混蛋小子,舍不得骂,只是对他依然没有好脸。 张鸣曦见他娘虽然对他满脸嫌弃,脸上并不是很担忧,松了口气,慢慢退出门外当门神去了。 胡秋月打开罐子,狠狠心,伸手挖了一大坨出来,细心地慢慢涂抹到白竹伤口上。 虽然受伤严重,但受伤的部位不大,挖出来的那一大坨獾子油在整个部位上糊了厚厚的一层,都看不见那些细密的褶皱了。 手指上沾了一些,她舍不得揩掉,双手乱搓,把那一点獾子油都涂抹到自己手上。 再轻轻拉开被子,给白竹盖好。 白竹此时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当鸵鸟。 胡秋月只他羞窘,看破不说破,只道:“獾子油见效得很,好好歇着,要不了几天就能好。” 见白竹不说话,她接着道:“只是你还发着烧,前些天我挖了一些柴胡,晒干了还没来得及拿去卖,我去煎一碗水给你喝。” 说着,她站起来往外走,煎药去了。 张鸣曦回头看了白竹一眼,煤油灯的光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见床上小小的一团,甚是单薄。 他忍着过去看的冲动,跟着娘往灶屋走,去生火准备熬药。 他怕他娘说他,低头在泥炉上生火,不敢说话。 胡秋月有心说他几句,又觉得自己一个寡娘实在不好去管儿子床上的事情,望了他几眼,也没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胡秋月洗了一把柴胡,装进药罐放在泥炉上煮。 好在泥炉煮水快得很,不多时就熬好了浓浓的半碗药汁。 张鸣曦拿了一个干净碗,把药汁倒出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端着半碗热水,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道:“娘,你睡去吧,我端去给他喝。” 胡秋月想想不放心,还是吹熄了灯,关上灶屋门,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白竹觉得獾子油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顿时疼痛和灼烧感大大减轻,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 只是这受伤的位子……, 实在……, 他觉得自己明早起来怕是要用一块黑布把脸遮起来! 没脸见人! 幸亏只有相公和婆婆知道,要是让外人知道,他简直活不成了! 见张鸣曦端着碗进来,他浑身又绷紧了! 好在婆婆跟在后面,他绷紧的肌肉又放松了。 “这是柴胡煮的水,喝了能退烧。快喝了吧!”张鸣曦把碗放在桌子上,过来打算扶他起来。 他忙抬起上半身,轻声道:“我就这样喝。” 张鸣曦只好端过碗给他,他仰起头一口喝光,他晃晃碗,就着最后一点水把碗里的药渣也都喝下去了。 张鸣曦一直留意着他,等他刚刚咽下去,就接过空碗,把那半碗热水端给他,道:“漱口!” 白竹接过碗,一饮而尽,张鸣曦接过空碗放在桌上。 胡秋月站在身后,见张鸣曦态度和软,照顾白竹尽心尽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走近白竹,伸手摸摸他的头,见没有开始那么烫了,不由得放了心。 退烧药见效没有那么快,主要是伤口处理过了,又用热水擦了身子,所以体温降下来了。 胡秋月温和的说:“喝了退烧药,很快会退烧的,别怕。” 第22章 白竹闹得他们半夜没睡,心里很不安,忙道:“娘,我没事了,你快去睡吧!” 胡秋月打了个哈欠,叮嘱张鸣曦道:“你也睡吧,有事喊我。” 说着转身往外走,张鸣曦答应着跟在她后面,站在房门口,见她进了卧房,才关上房门,过来睡觉。 白竹见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不由得又是一阵紧张。 他翻身朝里,尽可能地靠着墙壁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张鸣曦一口吹灭了煤油灯,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 闹了半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白竹一开始非常害怕,生怕张鸣曦又逮着他折腾。 这下听身边响起了细细的呼噜声,知道他睡着了,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 19章 他心虚的别开眼睛 张鸣曦早起干活惯了,虽然折腾了半宿,还是早早就醒了。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白竹。 白竹背对着他,还在沉沉睡着,已经不发烧了。 他放下心来,轻轻起床,生怕吵醒了白竹。 今天要干活,昨天的长袍不能穿了,他打开箱子想去找旧衣服穿。 他身子朝着着箱子走去,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床上瞄。 白竹半夜退烧,出了一身汗,觉得热,睡梦中把被子往下拉到胸口,一只手整个放在被子外面,露出了半个后背和瘦削的肩膀。 白竹在白家天天在大太阳底下干活,又没有帽子带,脸上晒得黑漆漆的。 小哥儿身上不能露出来让外人看见,哪怕再热,他都穿着破破的长衣长裤,尽量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身上晒不着太阳,皮肤白得发光,和脸上比起来,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脸上黑炭似的,身上却细腻得像是上好的象牙,发着玉白的莹光。 只是脖子上,肩膀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斑斑驳驳,伤痕累累。 他只看了一眼,心虚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那些伤痕都是他弄的! 这还是昨晚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要是看得见哥儿这一身白肉,怕是被他嚼巴嚼巴早吞了! 他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那些伤痕:记得自己没有使劲啊,怎么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一定是白竹的皮肤太嫩了! 只是,他光着身子躺着,娘等会儿会进来看,宴宴也会来找他小哥,如果让他们看见这些伤痕,他还见不见人了? 想到这里,他忙开箱子找了自己的一件旧中衣,轻轻放在枕边,让他醒了穿,好歹能遮一遮…… 白竹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醒过来身边没人,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今夕何夕! 他睁开眼睛,瞪着帐顶发了半天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嫁人了! 昨天给人做了夫郎! 糟了!成亲的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 婆婆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懒的,相公一定不会喜欢一个懒夫郎的! 他忙着翻身坐起,准备起床穿衣。 动作大了,扯着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下传来。 他疼得龇牙咧嘴,连吸冷气,不由自主的又躺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受伤了,流血了,昨晚折腾了相公和婆婆半宿! 婆婆还给他擦了身子,搽了药! 他羞得耳朵都红了,怎么办啊?怎么见人啊? 他伸手摸摸伤处,还好,都结痂了。 在床上磨蹭良久,才慢慢坐起来打算穿衣服起来。 伤口还是很疼,不过比昨晚好多了。动作轻点,不要扯到,这点疼就还能忍。 在白家时,经常被白大毛打得头破血流,还不时得拖着伤口干活,已经习惯了。 只是白大毛打的都是皮外伤,像这种从里伤到外的还是第一次。 他拥着被子,用一边屁股受力,慢慢坐起来。 枕边有一件干净的浅灰色的旧中衣,他拿起来看了看,又长又大,是张鸣曦的! 他把旧中衣放在这里干嘛? 是了,昨天穿的是宴宴的新衣服,今天要开始干活了,新衣服会弄脏的,不能再穿新衣服了。 这个是张鸣曦让他今天穿的。 他慢慢穿上中衣,正在扣扣子,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张鸣曦站在门口看着他,见他套着自己的旧中衣,光洁的肩膀和手臂倒是遮住了,脖子上的星星点点还是若隐若现。 他眸光暗了暗,走进来轻声问道:“身上还疼吗?” 白竹一见他就觉得浑身疼,本来不怎么疼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他怕极了。 见他问,又不敢不答,他忙拉起被子,一直遮到脖子下,才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你还没有好,不要起来了。躺着休息。等一下让娘再给你擦獾子油。” 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胡秋月进来了,见白竹坐起来了,忙道:“快躺下去!小心挣着伤口!” 见她又提伤口,白竹恨不得床上有个洞 能让他钻进去! 他顾不得会挣着伤口,一下子出溜到被子底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乱蓬蓬的头。 胡秋月对张鸣曦道:“你去给小竹蒸一碗鸡蛋羹,我来给他擦獾子油。”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见他闭着眼睛,脸红透了,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在这里站不下去了,忙去灶屋蒸鸡蛋羹。 第23章 胡秋月凑近白竹,微笑着问道:“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白竹微微点头,乖乖地翻过身趴在床上,让他娘给他擦獾子油。 胡秋月掰开看了看,比昨晚好多了,红肿消退了很多,细密的伤口都结疤了。 她放心的说道:“好多了,养两天就可以起来了。” 说着,又挖了一些獾子油出来,密密的涂到伤口上。 昨晚黑漆漆的,黑暗遮掩了一切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今天光天化日之下的把这种伤口暴露在人前,哪怕是他婆婆,白竹还是羞愧难当。 他头埋在枕头上,脸朝着床里,一动不动的让胡秋月给他搽獾子油,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 白竹昨晚退烧出了一身汗,身上汗津津的,胡秋月摸了一把他的背,道:“一身的汗,躺着也不舒服。等着,我打盆水给你擦擦。” 说着站起来就去打水,白竹怎么能躺在床上让婆婆这样伺候他? 要折寿的! 他忙喊道:“娘,不用了,等一下我起来自己洗。” 胡秋月回头轻轻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今天不能起来,好好躺着。” 说着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绞干净帕子先给他擦了脸,再给他擦身。 白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伺候过他! 小时候生病,娘会照顾他,不过已经忘了。 从记事起,娘就病病歪歪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没有精力照顾他了,何况还有个小白露要人照顾。 白竹心中感动,眼眶发酸,眼泪一个劲往外涌,怕被胡秋月看见,他微微侧了侧头,顺势在枕头上揩干了泪。 他背对着胡秋月流泪,胡秋月不知道自己给他擦身,还惹得他淌了一回眼泪,如果知道了,恐怕更觉得他可怜。 第 20章 这么多欠债,什么时候还得清? 浑身上下擦干净,她把白竹身上的中衣拉下来,遮住了屁股,再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张鸣曦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了。 黄灿灿的鸡蛋羹上还滴了两滴芝麻油,香气扑鼻,嫩嫩的鸡蛋羹颤颤的,格外诱人。 白竹盯着那碗鸡蛋羹,“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他刚想坐起来,张鸣曦忙道:“不要动,小心把獾子油弄得到处都是,我喂你。” 白竹怕他怕得要死,可不敢让他喂,小声道:“我不起来,就这样趴着吃。” 张鸣曦无奈,只得在碗底垫了一块干帕子,递给他一把竹勺,让他自己舀着吃。 他正吃着,鸣宴揉着眼睛进来了。 昨晚闹得鸡飞狗跳,他娘和他哥从他睡觉的卧房跑来跑去的拿东西,他睡得小猪似的,全然不知。 他见白竹在吃鸡蛋羹,咽了一下口水,好奇地问道:“小哥,你怎么躺在床上吃鸡蛋羹?” 不等白竹回答,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新夫郎成亲的第二天早上都要躺在床上吃鸡蛋羹吧!” 白竹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张鸣曦自己做了好事,害白竹不能起床,更不好意思说话。 胡秋月生怕误导了鸣宴,忙道:“谁说的?你小哥昨天冷着了,今天不舒服,我才让你哥给他炖一碗鸡蛋羹吃的。今天让你小哥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来吵他。” 鸣宴撅着嘴道:“我哪里吵他了?” 胡秋月可怜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心里格外偏疼他些,见他撅着嘴,摸摸他的头,抚慰道:“我们宴宴是最乖的,我是叮嘱你一下。” 说完,到底不放心,又说道:“新夫郎第二天不吃鸡蛋羹的,你小哥是生病了,才给他吃的。” 鸣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道他娘为什么要说好几次? 他哪里知道,他娘生怕他以为新夫郎第二天要吃鸡蛋羹,等他自己出嫁时,会闹笑话,所以才再三解释。 白竹挖了一大勺鸡蛋羹,举起来,望着鸣宴:“宴宴,吃一口。” 鸣宴望着高高堆在竹勺上颤颤巍巍的黄灿灿的鸡蛋羹,咽咽口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鸡蛋羹多香啊,他都记不得上次吃鸡蛋羹是什么时候。 可是这是炖给小哥的,他不敢吃,怕娘骂他。 胡秋月端着脏水出去倒,张鸣曦也跟着出去了。他今天要干很多活呢。 白竹看出了鸣宴的犹豫,小声笑道:“他们出去了,没人看见,快吃一口,可香了!” 鸣宴往门外看了一眼,见他娘和他哥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说话,忙凑近白竹,低下头,张开口,一口含住勺子,把鸡蛋羹吃到嘴里。 他面朝里,背对着院子,飞快地咀嚼着,好在鸡蛋羹本来就是软的,没嚼几下就咽下去了。 他张大嘴,伸出舌头,示意嘴里没有了,好像刚才偷吃的不是他。 两个人像偷着做坏事的小孩,四目相对,偷偷的笑起来,鸣宴笑得小鼻子都皱起来了。 白竹微笑着又舀了一大勺,举到他嘴边,小声道:“再吃一口!” 这次鸣宴抵挡住了诱惑。 娘说了,小哥生病了,才给他吃鸡蛋羹的,他已经吃了一大口,再吃小哥就没有了。 他摇摇头,像做贼似的凑近白竹小声道:“我不吃了,你快吃吧!我走了,你吃好了喊我来收碗。” 说着,两人又对视着笑了一下,鸣宴皱起小鼻子,笑眯了眼,转身跑了。 第24章 白竹这才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吃鸡蛋羹。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小口小口的吃着,每一口都要嚼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两个鸡蛋蒸出来的鸡蛋羹,本来就不多,还给鸣宴吃了一大勺,他就算是吃得再慢也吃完了。 他细心地用竹勺把沾在碗壁上的鸡蛋羹一点点刮下来吃掉,直到碗里一点鸡蛋羹都没有了,才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把碗放在床头。 他看看空碗,比狗舔过的还干净,都不用洗了。 鸡蛋羹这么金贵,可舍不得浪费哪怕那么一点点,他满意的摸摸肚子,躺下去了。 …… 灶屋里,胡秋月把昨天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鸣宴端起碗扒拉了一口高粱米饭,记起刚才白竹那一勺鸡蛋羹的恩情,放下碗道:“我去问问小哥吃不吃饭。” 说完,飞一样跑到新房里,见白竹已经吃完了,他端起床头的空碗问道:“小哥,我们吃的是昨天的剩饭剩菜,你吃吗?” 白竹其实没有吃饱,但乡下人哪个不是半饥半饱的,已经吃了鸡蛋羹,就不能再吃饭了。 何况,他在白家早上就没吃饱过,已经习惯了。 他摇头笑道:“我吃饱了,不吃饭了。” 鸣宴想鸡蛋羹可比高粱米饭好吃多了,小哥不吃就算了。 他道了一声好,拿着空碗走了。 灶屋里,张鸣曦边扒拉着饭,边听他娘说这次成亲的开销:“虽然是四个荤菜,鸡是自家养的,只宰了一只,香菇是去年秋天我和宴宴上山摘的,每桌上鸡肉少,香菇多。鱼是你自己撒网捞的,豆腐是自己种的黄豆打的,萝卜白菜是自家种的,都没花钱。就买了一个猪头,加上卤猪头的香料一共花了三十多文钱。” 买了一些高粱米和大米白面,还买了一坛酒,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一共花出去二百多钱。 张鸣曦含着一嘴饭,含含糊糊地问道:“有人送钱吗?” 乡下人待客,少有送钱的,都是送些自己家养的鸡鸭,鸡蛋鸭蛋,种的高粱,玉米之类的,连大米,小麦都少有人送。 不是舍不得,是没有。 胡秋月咽下去一口饭,道:“你姐家送了一百文,你舅舅家送了二十文,再没有了。” 她在心里默了默,算了一下收到的东西,继续道:“还有五只鸡,都是公鸡,二三十个鸡蛋,另外就是一些高粱玉米,萝卜白菜之类的了。” 张鸣曦心里默算了一下,这次五两银子的彩礼钱有三两是借的,加上原来的欠债,还有近四十两银子的欠债。 什么时候还得清啊? 第21 章 离了我可怎么办? 还是得抓紧时间挣钱还债,养老娘,养夫郎,养宴宴。 他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道:“我早上砍了一些白菜,吃过饭挑到镇上去卖了。” “既然要去卖菜,干脆把这些鸡蛋带去卖了。”胡秋月想一下,问道:“拿不拿得了?要不把五只公鸡也带去卖了吧?养着不下蛋,还吃得多。” 张鸣曦点头道:“好,今天卖的东西多,白菜少挑一些。白菜便宜,卖不了几个钱。” 既然要去卖菜,就得去早点。两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张鸣曦把碗里的高粱米饭全部扒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口中说道:“我先去把白菜挑回来。宴宴,你等一下把老的白菜叶子剥下来。老叶子镇上的人不要,累死累活的挑去了也被他们剥下来丢了,还不如在家里剥了煮给猪吃。” 鸣宴低着头,飞快地吃菜,边嚼边应道:“好,马上来。” 胡秋月起身去鸡圈里逮公鸡,一边走,一边说:“宴宴,先来帮我一下,拿几条麻线来捆鸡脚。” 鸣宴站起来,夹了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往外跑,连连答应着:“来了,来了。” 小声嘀咕着:“个个都喊我,离了我可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小,偏偏被胡秋月听见了,她想了一下,果然如此! 俗话说,三人同行,小的吃亏,总觉得小哥儿做不了重活,帮忙的活计总是喊他,其实他跑来跑去,也没空闲的时候。 她笑道:“可不是吗?,宴宴的作用大着呢,离了你真的好多事做不了呢!” 说着,“噗嗤”一笑:“起码你现在不来帮我,我一只手要抓着鸡翅膀,剩下一只手真的捆不了鸡脚。” 鸣宴见他小声嘀咕的话被听见,干脆仰着头,得意地大声道:“怎么样?我就说了,你们离了我可怎么办!” 张鸣曦听了他那孩子气的话,一边笑着说是,一边拿起扁担箩筐去园子里挑白菜。 白竹躺在床上,听见他们说得热闹,心里对宴宴羡慕极了。 他在白家一天到晚干活,没有一刻空闲,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做得多,只会觉得他做的不够,除了白露,从来没有人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他做得再多,也不敢像宴宴这样撒娇卖痴的讨要表扬。 见他们忙得很,他想起来去帮忙,但是动作大了,伤口扯着疼,想着起来也是添乱,做不了什么,只得作罢。 外面乱了一阵,白菜装了一筐,另一个竹筐里装了半筐白菜,三十个鸡蛋。 五只公鸡都捆了鸡脚,怕它们在竹筐里拉屎,把白菜弄脏了卖不出去。张鸣曦用一个麻线网兜篼着,栓在竹筐外面。 第25章 他望了望卧房,外面亮,屋里黑,从外面是看不清屋里的。但白竹睡在床尾,从敞开的房门里看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张鸣曦挑起竹筐,眼睛望着房里,嘴里喊道:“娘,我走了!” 胡秋月正在灶屋里洗碗,答应了一声也没出来。 鸣宴从灶屋里跑出来,先去关上了院门,又跑进去端了一碗热水进来,笑道:“小哥,喝水吧。我等一下要和娘一起上山去挖野菜,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了。” 白竹吃了鸡蛋羹,有点口渴,探起身子,伸手接了水,几口喝光,抹了抹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也去!” 鸣宴皱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行,你还病着呢。山边挖野菜的人太多了,已经挖不到什么了。我们今天要去远一点的深山去挖,你走不动。” 怕白竹失望,他又安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过一段时间,可以捡菌子,除了自家吃,还可以拿去镇上卖。山上还有野泡儿,山楂,我带你去摘了吃,可甜了。” 他吧唧一下嘴,神往地道:“等秋天到了,山上的野果都熟了。毛桃,柿子,枣子都熟了。还有野板栗,核桃,到时候我俩一起去,多捡点,自己留一些吃,多的拿去卖。” 白竹望着他,眉眼弯弯,他也喜欢秋天呢。 在白家,一年四季都挨饿,只有秋天好点。 因为秋天满山的野果熟了,他去砍柴时可以随便摘些野果,在山上吃饱了,多的偷偷藏在柴房里,饿的时候吃。 胡秋月拿着一个泥罐子进来,道:“小竹,罐子里是热水,你想喝了自己倒。”又对鸣宴道:“走吧,快去快回。” 鸣宴冲白竹点点头,两人拿着锄头,背着竹筐,锁上院门走了。 刚才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寂静下来,白竹静静的躺着,心中一片宁静,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是被猪叫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他肚子有些饿,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猪还是早上吃的猪食,应该也饿了,拼命的叫唤着。 猪这种畜牲,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只要饿了,拼命的叫,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他躺不住了,想上厕所。 他试着轻轻地坐起来,还是疼,不过比早上好多了,可以忍。 在白家,这种程度的疼痛天天都有,他已经习惯了。 他爬起来,没有裤子穿,又不敢去开张鸣曦的箱子找裤子穿,只得穿着昨天的新裤子。 房里有尿桶,他先慢慢走过去解决了一下内急,在木盆里洗了手,再回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喝。 身上有伤,刚开始几步走得艰难,等活动开了,就觉得不怎么疼了。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打算先去喂猪,免得叫得他头疼。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向四周一看,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新家长什么样。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三四亩的样子,周围用高高的土砖围墙围着。 他们住的这边院子不大,不到半亩,左边是一大块地,用竹篱笆和这边院子隔开了。靠篱笆这边种着萝卜白菜,靠山边种着高粱玉米。绿油油的杆子已经长好高了,还没有结穗。 他觉得奇怪,一家人住着三间茅草屋,怎么又能筑那么高的院墙呢? 他哪里知道,这是张青山活着时筑的。 当时张青山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买下了这一大块三亩多的荒地准备种果树。 他打好了围墙,盖了三间茅草屋打算给看果园的人住。 第22 章煮猪食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来得及开始种果树,就在又一次出去贩货时遇到了山匪。货物被抢了,腰被打断了,同行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他装死躲过了一劫,九死一生才爬回家。 一百多两银子的货物全部被抢了,有一半的本钱是借的。 这一下钱没挣到,本钱折进去了,人也被打废了。 他是个守诚信的人,回到家,卖房子卖地,把借的本钱还了。一家人搬到这个茅草屋住。 当时张鸣曦只有十一岁,张鸣宴三岁,张青山残了,家里就败了。 胡秋月苦熬苦挣,到处借钱给张青山治腰,此时医疗技术这么落后,靠喝中药怎么治得好? 可胡秋月不死心,听说哪里有神医就去请,听说哪个偏方好,就去买。 银子一把把的花出去,药一碗碗的喝下去,却没有效果。 活活拖了四年,欠了一屁股债,张鸣曦十五岁时他爹病死了。 后面三年,张鸣曦上山砍柴,下河摸鱼,种着家里的两亩薄田,和这一片荒地。 稍大一点,跟着赵仁出远门贩了几次货。他没本钱,每次置办的都是些便宜货,量又少,跑来跑去辛苦得很,但赚不了多少钱。 就算是这样,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慢慢地攒钱还了一些债,现在还有三十多两银子的债没还。 白竹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懂,见这宅院宽敞,他就喜欢。 他扶着腰,慢吞吞地往右边走了几步,见靠山边的院墙底下有一口水井,并不很深,好像是新挖的,井水满了又从院墙底下的小沟里流出去了。 院墙外面有溪水流动的声音,难怪在这里挖井,原来外面有活水。 院子里有井,生活倒是方便了很多。 第26章 白家院子里就没有井,平时的生活用水都是他去河里挑来用。 靠着院门边,依着院墙用木头围了两个小圈子,里面靠着院墙用茅草搭了两个简易棚子。 一个是猪圈,一个是鸡圈。 猪圈里关着一头二十来斤的小猪,瘦的很,这时人立起来,两只脚搭在木头上,正扯着脖子叫唤呢。 他慢慢走近了一看,猪食盆,鸡食盆里都干干净净,一点食物都没有。 小猪见有人来,“呼哧呼哧”的着粗喘气,哼唧着,鸡们也扑扇着翅膀“咯咯”叫着。 乡下没有别的来钱处,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鸡屁股就是盐罐,猪肚子就是油罐。 养几只鸡,下的蛋卖了卖盐吃。养一只猪,过年时宰了,腌成腊肉要吃一年,猪油熬了就是一年的油罐了。 所以乡下人对猪啊,鸡啊,这些畜牲爱惜得很,干活回来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先把畜牲喂饱。 他对小猪道:“别叫了,越叫越饿,我马上来喂你。” 小猪哪里听得懂人话,见有人来,更是叫得凶。 白竹被炒得耳根子疼,回到灶屋想看看有没有煮好的猪食。 灶屋很简陋,和内墙垂直搭着一个一口锅的灶台,铁锅贵得很,很少有人家用得起两口铁锅。 灶台后面靠墙放着一个三层竹架,下一层放着洗菜的木盆,挑水的木桶等。中间一层放着日常用的碗筷,砧板菜刀,舀水的葫芦瓢。上面一层放着蒸笼,筲箕,等。 靠着竹架有一只大缸,他伸头看了一下,有大半缸水,看来是个大水缸。 水缸外面有一个木柜,他拉开柜门看了看 ,里面有半袋子白面,半袋子红红的高粱面,半袋子黄黄的玉米面。柜子角落里还有一袋白米,半袋高粱米,半袋玉米。 靠灶口这边的墙壁放着一个泥炉子,上面偎着一个泥罐子,温着热水。 靠着门边放着一个方桌,四条长板凳,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桌子上放着几个大木盆,竹簸箕盖着,白竹掀起簸箕看了看,是剩菜。 灶屋中间的空地上堆着一堆白菜叶子,是早上宴宴剥下来的老叶子。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空的猪食桶,没有猪食。 他先把灶火生着,塞了几根干柴进去烧了半锅水。 他准备剁白菜叶子煮猪食。 但他蹲不下去,稍稍蹲一下,屁股炸裂似的疼。 他在角落里找了一个小板凳,扶着墙慢慢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搭了半个屁股在上面,拿过菜刀砧板开始剁白菜。 等白菜切碎了,他坐在凳子上,慢慢地把白菜装进竹筐里,再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提着竹筐到灶台前,把白菜倒进锅里煮。 他拿了扫帚,直着腰把地上的白菜末扫干净倒进鸡圈里让鸡们去啄。 他怕挣开了伤口,不敢用力,做得很慢。 干柴火力旺,很快白菜煮开了。 他把靠墙放着的猪食桶提过来,用喂猪的葫芦瓢慢慢地把白菜舀进桶里。 乡下人家家种葫芦,嫩葫芦可以炒菜吃,老葫芦锯开了就是葫芦瓢,舀湿的,装干的都行,轻便好用。 刚煮熟的白菜热气腾腾,他放在一边凉着,舀水洗干净了锅,准备煮晚饭。 晚上吃什么呢? 乡下人粮食少,不可能顿顿吃干饭。可是今天张鸣曦去镇上卖菜,娘和宴宴去山上挖野菜,都是体力活,累了一天回家喝一点稀面汤不抵饿的。 他想了一下,舀了一瓢玉米面出来,用热水和了,打算贴几个玉米面饼子,再熬一锅米汤。 他在白家天天生火做饭,虽然做不出什么山珍海味,动作倒是很快。 他贴了八个玉米面饼子,煎得两面金黄,盛起来放在木盆里,用一块干净的蒸笼布盖着。 他还是早上吃了一碗鸡蛋羹,肚子早饿了,望着黄灿灿的饼子流口水。他可不敢偷吃 ,只是从锅里把饼子上掉下来的渣渣一点点捡起来吃了。 洗干净锅后,他舀了半锅水,抓了一把白米洗了,把洗米水倒进猪食桶里,再把米倒进锅里熬米汤。 盖好锅盖,让米汤在锅里熬着,摸摸猪食桶,已经凉下来,不烫了。 他提起猪食桶,准备去喂猪。 猪食桶很重,他又不敢用力,一手扶着腰,一手提着猪食桶,一步一歇,短短几步路,好半天才走过去。 小猪见他提着桶过来,知道吃的来了,叫得更欢了,跳起来用嘴来拱他手中的葫芦瓢。 他用葫芦瓢轻轻打了一下猪嘴,骂道:“急什么?让开,我好倒猪食。” 小猪才听不懂呢,哼哼唧唧的就知道要吃,不但不让开,哼哼着来啃他的手。 他舀了干巴巴的一葫芦瓢白菜倒进猪食盆里,小猪迫不及待的低头去吃,总算不来啃他的手了。 他又舀了一葫芦瓢白菜倒进隔壁院子里的鸡食盆里,鸡们蒲扇着翅膀飞过来抢食吃,一边啄,一边用爪子扒,一时把白菜扒得到处都是。 第 23章 这两人什么时候处得这么好了? 他懒得管它们,鸡就是这样,吃东西时一边吃,一边扒, 扒到地上的东西等饿了又来扒着吃。 他数了一下,有八只鸡。 如果这八只鸡都能天天下蛋,还是很可观的。 第27章 但他知道,鸡们要吃得饱才会下蛋,现在人都吃不饱,鸡们怎么能吃饱呢? 他正在数鸡呢,边上的小猪又叫起来了。 他探头一看,刚才那瓢白菜已经吃完了,他又舀了几瓢进去,再舀了一瓢给鸡们,剩下的白菜倒进猪食盆里,提着空桶回去了。 回到灶屋一看,米汤已经煮开了,米少水多,几粒米在锅里扑腾着,倒也掀不起大浪。 如果多放点米就是稀饭了。 乡下人粮食少,煮稀饭舍不得放米,米放得越来越少,稀饭越来越稀,慢慢的变成熬米汤了,总好过喝白开水。 他取了竹架上的蒸笼架在锅上,把剩菜用碗装了放进蒸笼里,利用锅里的蒸气来热。 剩菜不多了,只有一碗猪头肉,半碗豆腐。 他慢慢走到灶下,见灶里的柴快烧完了,又塞了一小根干柴进去。 熬米汤要不了多少柴火,已经煮开锅了,等这一根柴火烧完,再用灶里的火炭焖一下,米汤就熬好了。 米汤在锅里“扑哧扑哧”的熬着,他去卧房拿出水罐,装满了水,放在泥炉上,想烧开水,等他们回来喝。 给泥炉加了两块硬柴,开始烧开水。等娘他们回来,就有开水喝了,喝不完的可以留着晚上洗脚。 他走到院子里,看看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山边,时候不早了。 出去干活的三个人还没回来,猪和鸡忙着吃食,院子里一片寂静。 太阳从背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望着地上的影子,觉出一种孤单来。 他闲不住,他拿起墙边的竹扫帚,扫起院子来。 竹扫帚柄长,不用弯腰,扫着倒不累,也不会扯到伤口。 一个院子才扫了一半,就听见宴宴的说话声:“娘,快点,我快饿死了!” 白竹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喜出望外,抓着扫帚就往门边跑。 才跑了两步,扯得屁股疼,不敢再跑,只比慢吞吞地走略快一点而已。 他刚刚走到门口,想起院门在外面锁了,他来了也打不开,只得站在门后等着。 门刚一推开,宴宴挑着担空箩筐往里冲,见他站在门后,赶忙刹住了脚步。 胡秋月和张鸣曦一人背着一个大竹筐站在门口诧异地望着他。 原来张鸣曦卖菜回来在村口遇到了娘和宴宴,他帮宴宴背着竹筐,三人一起回来的。 白竹只来得及说:“娘,你们回来了……” 就听见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宴宴:“小哥,你起来了?” 张鸣曦:“你起来干什么?” 胡秋月:“你这孩子!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宴宴望了胡秋月一眼,好吧,娘的问题最多,说的话最长,娘赢了! 他从白竹身边跑过去,把扁担箩筐放在柴房里,又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站在白竹身边,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白竹温柔地望了宴宴一眼,眉眼微微弯了弯。又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张鸣曦,见他没有不高兴,才对着胡秋月小声说:“娘,我没事了。躺了一天了,实在躺不住。” 顿了一下,怕他们骂他,他又低声解释了一句:“我是才起来的。” 说完,又去看宴宴。宴宴望着他笑了一下,拉着他道:“小哥,快进屋,我快饿死了,得先去喝碗水。” 他还不知道白竹已经做好了饭,想着先混个水饱再等娘来做饭。 白竹柔声道:“我熬了米汤,先喝碗米汤吧。” 张鸣曦见两人手拉着手进了灶屋,眸光暗了暗:这两人,才认识了两天,就处得这么好了? 他哪里知道,在白竹眼里,宴宴和白露差不多大,他见了宴宴就像见了白露,自然而然的感到亲切。 宴宴性格好,爱说爱笑,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就没有停的时候。他就算是不说话,光听宴宴说也感到高兴。 鸣宴呢,家里穷,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娘一起干活,很少有时间和小伙伴们玩。 现在白竹来了,两个人相差不大,可不是来了一个小伙伴吗? 少年人释放了天性,自然是更喜欢和白竹在一起了。 更何况,白竹对他那么好,偷偷喂鸡蛋羹给他吃。 还有啊,白竹见了娘和哥,总是怯怯的不敢说话,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敢大声说话,还对着他笑呢! 宴宴觉得,小哥对他最好,那他也要对小哥好! 胡秋月倒没想那么多,她把背上的竹筐放在院子里,转身关上院门,急匆匆的往灶屋走,打算去做饭。 进去一看,宴宴站在桌子边,正从蒸笼里往外端菜。桌子中间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是一盆黄灿灿的玉米饼子。 白竹站在灶台前正往四个碗里舀米汤。 她惊讶地问道:“饭好了?谁做的?” 话一出口自己又笑了:“看我傻了吧?只有小竹一个人在家,自然是小竹做的了!” 张鸣曦打了一盆水,正蹲在院子里洗脸,闻言伸头往里看了一眼。 白竹正端着米汤往桌子上放,见他抬头,目光躲闪了一下,低声道:“吃饭了。” 张鸣曦应了一声“马上来”,把洗脸帕子绞干,脏水泼进菜园里,拿着空盆进来了。 宴宴饿了,已经坐在桌边,拿着一个玉米饼子吃了一口,又低头喝了一口米汤,“啊,好烫!”他叫了一声,烫得眉毛鼻子皱一起去了。 第28章 胡秋月也洗了手脸,坐下来拿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口,道:“慢点喝啊,刚出锅的,能不烫吗?” 宴宴“嘿嘿”了一声,去夹猪头肉吃。 白竹也饿了,却不敢像宴宴吃得那么凶。 他坐下来,先喝了一小口米汤,也拿了一个饼子小口咬着。 张鸣曦还是早上吃的,挑了一大担菜去镇上卖,舍不得买吃的,一直饿到现在,拿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大口。 几人低头吃饭,直到一个饼子下肚才放慢了速度。 白竹吃了一个饼子就不吃了,只低头喝米汤。 第 24章 享福了 他在白家只能喝米汤,饼子是没他的份。在夫家,吃了饼子,喝了米汤,他心里非常满足。 张鸣曦已经吃了两个饼子了,伸手拿第三个饼子时犹豫了一下。 一共八个饼子,应该是一人两个的。他吃了两个,宴宴也在吃第二个,娘还在吃第一个,白竹吃完了一个,正在喝米汤。 盆里还剩两个饼子,是娘和白竹的份额。 他拿饼子的手已经缩回来了,却突然拐了个弯,拿起饼子放在白竹碗里,手飞快地缩回,头埋在碗里喝米汤。 白竹见碗里突然多了一个饼子,出其不意的吃了一惊,抬头看看,张鸣曦不看他,但他知道是张鸣曦给的。 他拿起饼子送回到张鸣曦碗里,小声说:“你吃吧!我吃饱了。” 胡秋月和宴宴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宴宴是个吃货,往嘴里塞一口饼子,又塞一筷子猪头肉,再低头喝一口米汤,小嘴巴像小仓鼠似的,一鼓一鼓的咀嚼着,忙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胡秋月看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低着头喝米汤,耳朵慢慢红了。 她拿起盆里的最后一个饼子,掰开成两半,递给白竹一半,自己拿了另一半吃,眼睛不看张鸣曦,嘴里说道:“你吃吧,我和小竹分一个吃。你一个汉子,食量大,活计又重,当然要多吃点。” 宴宴十分赞同,嘴里塞得满满的,空不出嘴来讲话,连连点头,口里“嗯嗯”着。 胡秋月疼爱的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嗯嗯什么,你个小哥儿,也不见你少吃!” 宴宴咽下嘴里的饼子,嘻嘻笑道:“我当然不能少吃,我还小,还在长身体呢!” 说得三个人都笑起来了,白竹当然不敢大声笑,望着宴宴,眉眼弯弯。 他把半个饼子送还给胡秋月,道:“娘,我吃不下了,你吃!” 胡秋月见他不要,接了饼子,放在碗里,站起来,端起猪头肉往他碗里扒了半碗,又去扒豆腐给他,白竹忙用手盖着碗道:“不要了!” 胡秋月道:“今天要把剩菜吃完了,再放要馊了。” 宴宴往嘴里塞着猪头肉,头点得鸡啄米似的:“对,小哥,快吃,再不吃就馊了。” 白竹声音大了一点,还是怯怯的:“不要了,碗里有好多。” 胡秋月把剩下的猪头肉扒了一些给鸣宴,剩下的全部倒给张鸣曦,又把几块豆腐分了,笑眯眯地说:“今天多亏了小竹,回来就有现成的热饭热菜吃。我还想着等我回来了再做饭,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饭呢。” 咬了一口饼子,她满足的嘘了一口气:“累了一天,回家有现成的热饭菜吃,享福了!” 白竹得了表扬,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头吃着碗里的猪头肉,心里甜滋滋的。 胡秋月先吃完,站起来道:“我先去煮猪食喂猪。” 白竹忙道:“娘,下午猪饿得直叫唤,我把地上的老白菜叶子煮了,已经喂了,鸡也喂了。” 胡秋月一听,嘴巴咧到耳朵背后了,眼角的皱纹更是你挨我挤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她连连赞叹:“难怪回来没有听见猪叫,原来已经喂过了!你这孩子,让你歇一天的,就是歇不住!” 乡下人勤快,自然不喜欢懒人。见白竹勤快,眼里有活,胡秋月真是比吃了两个大饼子还高兴,咧着嘴巴望着白竹慈祥的笑。 见娘夸白竹,张鸣曦也抬起头来望他,目光中隐隐带着笑意。 白竹不敢望他,低着头,把碗里的猪头肉吃完,见他们都吃好了,站起来收碗去洗。 胡秋月忙拦着他:“不要你洗,你歇着,我来洗。” 他身上还没好呢,今天干了这么多活,怎么还能让他洗碗? 白竹还要坚持,宴宴拉着他道:“小哥,你快过来看看!” 说着,拉着他往外跑,白竹不敢跑,硬着腰,僵着身子跟在他后面。 张鸣曦站在门口,望着白竹别扭的姿势,皱着眉头喊道:“宴宴,慢点!跑什么,小心摔跤!” 宴宴一边拉着白竹跑,一边回头说:“摔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张鸣曦竟无言以对,他能说因为你小哥屁股疼,所以你要跑慢点吗? 他默默地跟了过去。 宴宴从地上的竹筐里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的包裹出来,喜滋滋的道:“小哥 ,你看,我们今天捡的菌子,明天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不少钱呢!” 白竹见一朵朵的菌子包在大叶子里,,都有些蔫了,忙道:“你看,都蔫了,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把它们放在水井边的湿地上养一夜,明早再捡起来吧。” 宴宴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忙抱着大叶子,拉着他去到井边。 第29章 太阳已经下山了,离天黑还早,两小只手拉着手,嘀嘀咕咕的商量着要怎样放好。 刚刚长出来的菌子,还没有开伞,小个小个的骨朵,品相很好。 这时的菌子数量少,价格高。乡下人是舍不得吃的,要拿去卖钱。 只有到了七八月,菌子开伞了,品相不好,卖不出去了,他们才舍得自己煮吃了。 张鸣曦见他两个头挨着头,望着手中的菌子,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地相视一笑,宴宴笑得露出一嘴白牙,白竹唇角上挑,眉眼弯弯。 怎么觉得自己好多余呢? 他想起了自己的箩筐,跑到柴房,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去了灶屋。 胡秋月已经洗好了碗,正准备出来,见他拿着包裹,问道:“买了什么?” 他干脆和胡秋月一起去到他娘的卧房,道:“娘,竹子昨天是和白家卖断了的。白大毛不准他带走白家的一根纱。他没有衣服穿。” 胡秋月道:“我知道的,昨天你姐夫告诉我了。今天忘了和你说,你该买几尺布给他做两套衣服。” 张鸣曦解开包袱,抖出三块布来,笑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今天卖了钱,我买了三块布。这两块粗布,你给他做两套衣服,这三尺细布,你给他做两件短裤。” 胡秋月接过布仔细看了看,两块粗布,一块深蓝,一块深灰,细布是淡蓝色的,道:“今天晚了,看不清针脚,明天做吧!深色的布好,耐脏。” 张鸣曦“嗯”了一声,想了一下道:“宴宴过年的衣服昨天给竹子穿了,等我挣了钱,再给他做一套吧!” 胡秋月笑道:“都是一家人,穿就穿了,有什么要紧?他有衣服穿呢!” 第 25章 准备做咸菜 张鸣曦见他娘没有不高兴,松了一口气,掏出钱袋说:“这是今天卖菜剩下的钱。八十斤白菜,一文钱两斤,卖了四十文,鸡蛋一文钱一个,卖了三十文,活鸡四文钱一斤,卖了七十二文。粗布三文钱一尺,一块六尺,买了两块,一共三十六文,细布五文钱一尺,买了三尺,十五文。还剩九十一文。” 胡秋月接过钱,嗔道:“你就饿一天,舍不得买个馒头吃?” 张鸣曦笑笑,真的没舍得! 白面馒头要一文钱一个呢! 胡秋月想了一下,数出五十个铜板给他道:“你拿着,有夫郎的人了,小竹想要什么给他买点。” 思忖了一下,她慢慢说道:“先一起想法子把欠债还了。以后如果卖家里的东西,你就把钱给我。如果是你自己贩货,打零工挣的钱,就自己留着花,家里开销不够用了,我再找你要。你成亲了,要慢慢攒点钱留着养孩子。” 说着,叹了口气道:“小竹又乖又勤快,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孕痣太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 虽然赵仁说他孕痣形状好,身体养好了是能生养的,但是只要没生下来,当娘的总是担心的。 张鸣曦捏紧了铜板没说话,胡秋月又道:“只要慢慢把欠债还清了,日子就好过些了。我饭食做好一些,把小竹的身子养起来,你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鸣曦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娘,你不用发愁。我已经成亲了,宴宴还小,家里没有用大钱的地方了。一家人齐心协力的还债,要不了几年能还清的。过几天我跟着姐夫贩货挣钱去。” 胡秋月望着他,慈爱的说:“哪有刚成亲就往外跑的?过段时间再说吧!” 虽然她偏疼小儿子些,但这些年家里都是靠大儿子撑着,苦活,重活都是大儿子干。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刚刚成亲就要出远门,她也不落忍。 张鸣曦一时也舍不得出门,家里还病着一个呢! 两人来到院子里,两小只已经在湿泥上放好了菌子,鸣宴仰头笑道:“娘,快来看,我们把菌子养在这里,明天再拿去卖。” 胡秋月道:“既然要去卖菌子,把今天挖的野菜也带一些去卖吧,镇上的人嘴巴刁着呢,就喜欢吃些山上的野味。” 接着自言自语道:“要是拿去卖,就得捡干净一点,不然不好买。” 听说要捡野菜,两小只忙洗了手过来帮忙。 张鸣曦把两个竹筐的野菜都倒在地上,四个人准备捡菜。 宴宴拿了两个小板凳,自己一屁股坐了一个,正要把另一个给白竹,见他娘蹲在他边上,犹豫了一下,把凳子给了娘。 他站起来,对白竹说:“小哥,你坐这个,我再去拿。” 白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鸣曦拿着两个小板凳过来了,他很自然的把一个小板凳放到白竹身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宴宴一见,笑眯了眼:“还好,哥拿了,省了我再跑一趟。” 胡秋月笑骂道:“小懒鬼,多跑一趟就累死你了!” 鸣宴嘻嘻笑着,坐下来开始捡野菜。 四个人动作快,把嫩嫩的荠荠菜,小苦菜捡出来装了一竹筐准备明天去卖,老了的,口感不好的婆婆丁,灰条菜留着自己吃。 张鸣曦道:“为这点菜跑一趟不划算,明天再砍些萝卜白菜一起挑去买。” 说着,摇摇头道:“萝卜白菜真是不值钱,一大担挑去镇上,脚都跑细了,才卖几十个钱!” 胡秋月接话道:“有什么法子呢?萝卜白菜家家都种,家家都卖,自然便宜了。” 第30章 她捡着野菜,盘算了半天,像下定决心似的,望着张鸣曦道:“明天你卖了菜,多买几斤咸盐,再买一点辣椒面,一点芝麻回来” 张鸣曦狐疑的问:“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此时生产力落后,咸盐贵的很,要六文钱一斤,他们一般都是买半斤,炒菜时放一点,有个盐味就行了。 “我想做咸菜。以前你们爹在的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咸菜,每次出门都要带一罐咸菜的。那是家里不缺买盐的钱,我就经常做了自己家吃。……,好多年没做了,我想着,新鲜的白菜萝卜不值钱,不如我做成咸菜去卖,价格能高好多呢!” 张鸣曦一听,也笑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吃过,那时候喝稀饭,喝面汤,炒一碗咸菜一起吃,可香了!……好多年没吃了!” 乡下人谁有钱买盐腌咸菜啊?糟蹋不起咸盐! 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 宴宴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白竹刚来,不清楚他家的事,低头捡野菜。 胡秋月唏嘘不已,半天才道:“我先试试,看看好不好卖。好卖就继续做,不好卖就留着自己家吃,也浪费不了。” 张鸣曦却很兴奋,兴冲冲地道:“好,如果卖得好也是一条挣钱的路子,反正萝卜白菜是自家种的,不费事。” 一时说定,几个人都很高兴,宴宴道:“哥,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卖菜好不好?” 张鸣曦其实也想带白竹一起去镇上看看,但见他今天走路还不利索,怕他走不了远路,望了望白竹,才对宴宴说:“等你小哥身体好了,我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宴宴一听不带他去,有点不高兴。又一想,如果白竹不去,他跟着他哥很没意思,马上又高兴了,笑道:“好,等小哥好了,菌子该出来了,我们采了菌子去卖!” 张鸣曦笑着答应,白竹想到能去镇上卖菌子,也很高兴,眼睛亮亮的望了张鸣曦一眼,又去看宴宴。 张鸣曦见宴宴露出了大白牙,白竹眉眼弯弯,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高兴,竟对一起去镇上卖东西生出了一种期待。 等野菜捡好,天彻底黑了。乡下人是不舍得点灯的,天黑了就睡觉,第二天早起。 胡秋月道:“锅里有热水,洗洗睡吧。” 第 26章 生气了 白竹闻言站起来就去卧房里拿木盆端热水去洗脚。 宴宴也跑到他们的卧房去拿木盆。 见院子里没人了,胡秋月低声对张鸣曦道:“小竹身子没好,你可不能再……” “娘!”话没说完,被张鸣曦悻悻的打断:把他当什么人了?昨天害白竹受伤,他心里后悔死了,怎么可能还会……! 胡秋月见他脸臊得通红,一脸悻悻,不好得再说,只好自己打圆场:“好了,是娘多嘴,我是怕你年轻没分寸……” 张鸣曦见她还在说,既生气又不好意思。板着脸,转过身子朝卧房跑去,接过白竹手中的木盆,进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端进卧房。 白竹跟着他慢慢进去,本来烧水伺候相公洗脚是夫郎的事,张鸣曦没让他端水,他得跟进去给他洗脚。 张鸣曦还端着木盆,他赶紧把洗脚盆拿过来,放在地上。 张鸣曦倒了半盆热水进去,手上的木盆里还有小半盆热水。 他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先洗了脸,把帕子丢在洗脸盆里,又坐下去洗脚。 白竹忙蹲下去给他洗脚。蹲快了,扯着伤口,他情不自禁的龇牙。 张鸣曦看见了他的龇牙咧嘴,双脚往里一缩:“不用你,我自己来,去洗脸吧!” 白竹不敢不听,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就着张鸣曦用过的剩水洗脸。 他洗得很仔细,脸上擦了三四次又擦了脖子和手臂,才绞干帕子搭在木架子上,端着脏水出去泼。 他端着空盆进了灶屋,舀了一点热水过来。 张鸣曦双脚互搓,从敞开的门口望着他倒水,进灶屋,端水过来。 心想:怎么又端热水,难道嫌我的洗脚水脏?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汉子先洗,媳妇夫郎后洗,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心里闷闷的,不想泡脚了。拿过洗脚帕擦干净脚,趿拉着布鞋去关窗户,准备铺床睡觉。 白竹把木盆放在架子上,走过去坐在张鸣曦刚才坐的凳子上洗脚。 张鸣曦见他不是嫌弃自己,虽然不知道他端水过来干什么,但是一下子心情好多了。 他铺开被子,坐在床边,想和白竹说话,又找不到话题。借着门口的微光,看见白竹拉高了裤腿,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 白竹秀气的脚丫子,白皙的细瘦的脚踝,在水里忽隐忽现,张鸣曦突然觉得口渴,只得别开眼睛,一时竟觉得有点坐立不安。 白竹慢吞吞地洗好脚,把洗脚帕子搭在木架子上,弯腰去端木盆去倒水。 张鸣曦吓了一跳,猛地蹦起来道:“放着,我来!” 什么人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身上有伤还敢弯腰用力端水盆,不怕伤口挣裂开吗?还想不想好了。 他气白竹不会照顾自己,又气他有事只会硬扛,不会依靠自己,板着脸过来端水出去倒。 白竹听他语气不善,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板着脸,可把他吓坏了! 第31章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呆呆地站着,动都不敢动。 张鸣曦倒了水进来,见他像个木头似的干站着,心想不去睡觉傻站着干什么? 他放好洗脚盆,反身关上房门,也不和白竹搭话,直接往床边走,去睡觉。 外面模模糊糊的还有些光线,关上门窗后,房里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了。 白竹以为他睡了,松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把洗脸盆的水倒进洗脚盆里,蹲下来洗屁股。 张鸣曦坐在床边,模模糊糊中,见他蹲了下来,又听见水响,才知道他是在洗屁股。 他脸好烫,好在黑暗中看不见。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了白竹。 白竹洗好了,准备开门去倒水,张鸣曦嗓子发干,瓮声瓮气地说:“放着,外面漆黑的看不清,明天再倒。” 白竹默默放下盆子,慢慢走到床边。 张鸣曦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去喊娘来给你搽獾子油!” 白竹忙道:“不用了, 我快好了!” “那也得搽,多搽几次好得快。”说着就要站起来。 白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自己搽!” 张鸣曦想说,你自己能搽吗?想到他受伤的地方觉得说不出口,干脆不做声。 白竹见他不说话,想着他是同意的了。黑暗中走到桌子另一边,摸到桌上的罐子,伸出食指少少的蘸了一点獾子油出来,半蹲着马步,手伸下去,自己搽了。 伤口应该是快好了,结的痂还没有脱落,紧绷绷的不舒服,搽过后果然舒服多了。 他走到床边,脱下衣服爬到床尾准备躺下睡觉。 张鸣曦过来了! 他身子前倾,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白竹紧张得浑身紧绷,身子悄悄地往里缩,缩成小小的一团,没占到床上四分之一的地方。 温热的气息远离,张鸣曦又走了! 他是来拿枕头的! 他掀开被子,在床头躺下来。 张鸣曦不和他并排睡! 白竹大大的松了口气,恨不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个滚! 可是他不敢!相反,生怕张鸣曦感觉到他的雀跃而不高兴。他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喘气轻松活泼了许多。 还没高兴多久,他转念一想:为什么张鸣曦不和他睡一头了?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吗? 对了,刚才他板着脸去倒水,明显很不高兴! 糟了,到底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呢?明天会不会打自己啊? 白竹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明明张鸣曦在院子里还有说有笑的,一进了卧房就板了脸! 是不愿意和自己单独相处吗? 白竹忐忑不安,愁肠百结,正想着如果明天早上张鸣曦要打他该怎么办,却听到床头传来低低的鼾声! 张鸣曦累了一天,打定主意不去招惹白竹,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哪里知道他一肚子的心事? 白竹虽然一直胡思乱想,找不到答案,却也在他的鼾声中沉沉睡去。 …… 一觉醒来,房里黑漆漆的,天好像还没大亮。 床上依然是他一个人,张鸣曦不知道去哪了。 白竹在白家一向是起的早的,他要早早起来去河边挑水,煮饭,打扫院子,如果起晚了,事情做不完,少不得要挨一顿打。 没想到,嫁到张家后,接连两天都起晚了。 第 27章 太浪费了! 白竹忙爬起来,身上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门窗还是关着的,他先打开了窗户,借着窗外的晨光穿好衣服,再去打开房门。 昨晚洗屁股的水已经不见了,洗脚盆干干净净的靠墙放着。 院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他去到灶屋准备做饭,胡秋月已经起来了,坐在灶口生火。 见他进来,胡秋月笑道:“怎么不多睡会?” 白竹摇摇头,想问张鸣曦去哪了,又怕娘觉得他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汉子,犹豫了一下问:“娘,早上吃啥?我来做。” 胡秋月笑眯眯地:“不用你做,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有吃的就不错了,白竹哪里还敢点餐?站在门口摇头。 胡秋月见他局促,笑道:“鸣曦在园子里砍白菜,你去帮他把白菜搬回来,剥掉老叶子吧!” 白竹像听了圣旨,忙往园子里跑去。 张鸣曦砍好了白菜,正往竹筐里装,见他进来,薄唇微抿,问:“怎么起这么早?你身子不舒服,多睡一会!” 白竹听他语气平静,偷偷瞄了一眼,见他脸色也很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轻声道:“已经好了,不疼了。我来把白菜搬回去剥老叶子。” 张鸣曦见他说没事了,脸上柔和了一些,温言道:“我来挑,你去剥叶子吧!” 说着,一弯腰挑起竹筐走了。 白竹忙拿起砍刀跟在后面。 张鸣曦边走边说:“还是小心些,使力的活计别做,等我来。”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话,白竹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嗯”了一声。 张鸣曦把白菜倒在院子的地上,把扁担靠墙放着,拿了一把锄头准备去挖地,见白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剥白菜,叮嘱道:“老叶子多剥点下来,煮给猪吃。昨天宴宴剥的那些,卖的时候人家嫌菜老,又剥了好多叶子丢了。我去把菜地挖了,下午回来种辣子。” 第32章 白竹有点心疼,挑那么远的菜,还被剥叶子,镇上的人怎么那么刁? 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一颗白菜 ,先把外面的一层老叶子剥了。把手中的白菜翻来覆去的看,想再剥一层又舍不得,不剥吧,又怕张鸣曦老远远的挑到镇上却被刁钻的镇上人嫌老,剥了菜叶子不要。 既费力气又费白菜! 他起来跑到灶屋拿了一个竹篮出来,又剥了一层叶子放在篮子里准备自家吃。 剥好的白菜只剩下嫩嫩的菜心了,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竹萝里。 他做事专心,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大半。 宴宴揉着眼睛过来了,顶着一头乌黑的乱发,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白竹柔声说道:“既然这么困,多睡一会儿吧,起来干什么?” 宴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来帮你。” 两个人快多了,宴宴见他把白菜剥得只剩下个菜心了,好笑的道:“你这样卖菜,自己要亏死,买菜的要笑死。” 胡秋月在灶屋里听见了,忙出来看,见白竹把白菜剥得只剩下菜心,不免心疼,嘴里不由得带上埋怨:“你这孩子!怎么剥得只剩下菜心了?这得多浪费啊?” 白竹一听,吓得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怯怯地道:“地上的老叶子煮给猪吃,篮子里的叶子嫩些,我们吃。” 胡秋月望着那一大篮子的叶子,口中“啧啧”连声:“那么多的叶子,我们几个人怎么吃得完?太浪费了!你这孩子,我以为你是个会过日子的,哪知……,啧啧……,可惜了这么多的白菜!啧啧……,这一颗白菜要丢一大半,可惜了!” 乡下人爱惜东西,生怕浪费了一点点。她这几年过得苦,省吃俭用的,这下见白竹剥下这么多叶子,觉得好心疼。 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这一唠叨上就不会停了,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 白竹早就吓呆了,老叶子都忘了剥,呆呆地望着篮子里的白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鸣曦在院子里挖地,和这边只隔了一道篱笆矮墙,听见了他娘的唠叨,地也不挖了,扛着锄头飞快地跑过来了。 白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扛着锄头,不辨喜怒。瑟缩了一下,忙垂下了头,眼中的泪滚珠似的落下来,滴在手中的白菜上。 张鸣曦就见不得他眼中含泪的样子! 这下不但见到他眼中含泪,还亲眼看见眼泪掉下来! 那一颗颗泪像是砸在他心上,砸得他心口好疼。 他一下子血往上冲,脸都憋红了。 他生怕自己发火,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不看白竹,只看着他娘,扯着嘴角,勉强笑道:“娘,是我让竹子剥成这样的。昨天宴宴只剥了外面一层老叶子,买菜的人嫌老,又剥了一层丢了。我挑得累死,最后叶子被剥丢了,我白费力气。所以刚才我让他多剥一层,煮给猪吃也好,炒给我们吃也行,好过丢掉。” 胡秋月听他这样一说,脸上才好看了一点,看了一眼篮子,还是有些心疼:“虽然如此,也剥得太多了些。这样卖菜,一亩地也卖不出几文钱!” 张鸣曦目光飞快地在白竹脸上扫过,见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一颗白菜,白菜都快被他攥出水了。清咳一声道:“没事啊,你不是说要腌咸菜吗?我看篮子里的叶子正好给你腌咸菜,一点都不会浪费。再说了,竹子把白菜剥成菜心,还好卖些。菜心嫩,卖的人少,我卖一文钱一斤,只怕卖的钱还多些。” 胡秋月一听,这才不再揪住不放:“好,好,只要不浪费就好。” 说着,转头对白竹说道:“那你还是剥成菜心吧,中间的叶子等一下洗了晒晒,我做咸菜。” 这次说话的态度好多了,面色也柔和多了。 白竹知道大清早掉眼泪,婆婆肯定不高兴,趁人不注意,偷偷抹掉了。 这时听婆婆的语气好多了,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挨打了! 他“嗯”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 张鸣曦正盯着他呢,见他眼眶红红的,望着自己的目光怯怯地却带着感激,望着白竹微微一笑。 白竹脸上一红,忙低头剥白菜。 第 28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见白竹红着脸羞怯的样子,张鸣曦心中一动,干脆推宴宴:“你去帮娘做饭,我来剥。” 宴宴平时在他娘面前撒娇卖痴,却很有眼力见。 当他娘不高兴时,他很识趣地闭嘴不去惹她,免得惹火烧身。这下见他哥推他,不敢多说,撅着嘴巴跑了。 张鸣曦坐在白竹身边,默默的陪他剥白菜。 白竹见他刚才维护自己,还顶撞了他娘,不由得心存感激,对他的惧怕也减轻了些。见他坐在自己身边,没有以前那么局促了,却还是不敢说话。 两人默默的剥白菜,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很安详。 白竹觉得奇怪,以前在白家,经常挨打,他都不哭的。 因为他知道哭也没用,还会换来更重的打骂。 所以白大毛打他,他不哭,哪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也能憋回去。 怎么嫁来张家三天,三天没有挨打挨骂,今天胡秋月只不过说了他几句,既没打他,又没骂他,他的眼泪就憋不住了呢? 不行,以后不能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会讨人嫌的! 第33章 …… 宴宴跑进灶屋,见泥炉上坐着饭甑,正蒸着饭,胡秋月在灶台前炒菜。 他坐到灶口烧火,慢吞吞地塞了一把柴火进去,灶里的火“腾”的一下燃起。 他偷偷瞄了一眼他娘,见她滴了两滴菜油进锅里,丢了两个干辣椒进去炝锅,辛辣气一下子冒出来,她咳嗽两声,忙把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拿起锅铲翻炒着,态度安详,似乎刚才不是她骂的白竹。 他默了一下,见娘没有生气,才小声道:“娘,你刚才那么凶干什么?小哥被你骂哭了!” “啊?”胡秋月闻言一愣:“我骂他了吗?怎么还哭了呢?你平时做错了事,我不是也这样说你的吗?” “我被你骂多了,脸皮厚了。小哥才来,你这样说他,他心里难过呢!”宴宴望着她,语气透露着不满。 说着,声音低下来,小声嘟囔:“哥也不高兴了!” 胡秋月心疼东西,也心疼孩子,刚才见白竹剥多了白菜,忍不住唠叨了一通。 其实她是当白竹自己孩子一样的,没有多想,觉得做得不对就说了,压根儿没想到白竹新来乍到,被她说了难堪。 这时被宴宴一说,她也觉得自己不对,心里后悔,憋了半晌才道:“唉,没想那么多。” 宴宴见他娘语气中带着懊悔,怕她心里难过,又去劝她,开玩笑的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以后忍着点吧!小哥可不像我,他是有人疼的!” 胡秋月被她气笑了,骂道:“小白眼狼,我对你什么时候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了?你没人疼吗?” 宴宴见她笑了,也笑道:“没有就好!你说的哈,以后可不能打我骂我了!” 胡秋月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笑骂道:“一个哥儿,心眼这么多!以后你做的不对,我还是要打要骂的!” “看看,刚才还说没打没骂呢,这下又要打要骂了!”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把这事揭过了。 炒好白菜,又煮了一大碗萝卜,准备吃饭了。 她对白竹心有愧疚,走到门口,特意喊白竹:“吃饭了,小竹,来帮我盛饭。” 白竹见喊,答应一声,忙把手中的白菜放进箩筐里,站起来往里跑。 张鸣曦把菜心装好,又去水井边舀水洗了手,才进来吃饭。 白竹洗了手,端着一碗萝卜放在饭桌上,转身拿碗盛饭。 乡下人白天要干活,早上一般都是吃干饭。 胡秋月蒸了一锅白米苞谷饭。就是把大米和包谷一起放在锅里煮开,沥干米汤放在饭甑里蒸熟。 当然是米少包谷多,但,好歹是干饭。 四个人围着饭桌吃饭,白竹一向少吃干饭,这时吃着苞谷饭也觉得香。 胡秋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给他,笑眯眯地说:“别吃光饭,吃菜呀!” 白竹望了她一眼,软声道:“娘,吃着呢!” 胡秋月又道:“多吃点!前天吃席的肉菜吃完了,只有素菜吃!” 白竹平时话少,是胆小不敢说话,并不是傻。见胡秋月没话找话,知道她是想为早上的事圆场。 他凑兴得很,非常配合的道:“娘炒菜好吃,素菜也好吃!” 他这是大实话,在白家新鲜菜哪有到他吃的?每顿有点残羹冷炙就不错了。 胡秋月见他嘴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你这孩子,就会哄我高兴!” 张鸣曦见两人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心知早上的不愉快过去了,他心中高兴:就怕家里婆媳不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他可太难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过日子不可能没矛盾,好在娘慈爱,白竹乖巧,有事情说开了大家都不往心里去就好。 他见白竹受了委屈,不吵不闹,不由得又有点心疼他的懂事,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宴宴。 白竹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转过头去看宴宴,宴宴龇牙一笑,白竹弯了弯嘴角,低头吃菜。 早上的风波到此结束! 吃过饭,张鸣曦挑着一筐白菜心,一筐野菜和一大包菌子去镇上卖。 胡秋月洗了碗,就着锅里的洗碗水正在煮老叶子喂猪喂鸡,白竹和宴宴提了篮子去水井边舀水白菜。 张鸣曦挑着菜走到院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三个人各忙各的,白竹和宴宴一边洗菜,一边低头嘀嘀咕咕的,不由得轻轻一笑,大声喊道:“娘,我走了。” 胡秋月在灶屋里答应一声,依然没有出来,宴宴没抬头,白竹抬头看了一眼,张鸣曦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心一慌,忙低头洗菜。 过一会儿,又抬头偷偷看门口,门口已经没人了 ,张鸣曦挑着一担菜已经走出院外,只留下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 他轻嘘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多次抬头又是想看什么? 胡秋月喂好猪鸡,拿起了锄头,径直往园子里走:“小竹,你和宴宴拿两个箩筐来,扯一些萝卜白菜,洗干净了晒干做咸菜。我把白菜地挖出来,下午栽辣子。” 第 29章 理麻线 白竹答应一声,端起洗好的白菜倒在竹匾上晒。 宴宴去柴房里拿来箩筐 ,两人去园子里砍了两筐白菜,两筐萝卜。 两人把白菜萝卜抬去井边,宴宴蹲下来在木盆里洗。 第34章 白竹见一个竹匾晒不下,又去柴房拿了几个竹匾出来,跑到灶屋拿了砧板菜刀把萝卜切成长条,白菜切断成几节放在竹匾上晒。 两个人分工合作,宴宴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话。 白竹乖乖地听着,手上不停,偶尔回答一句,一上午就把白菜萝卜洗好,切好了。 白竹收了箩筐,洗干净砧板菜刀,送到灶屋,和宴宴倒了一碗水喝了。 想了想,觉得娘恐怕也渴了。 他拿着碗,提着装热水的瓦罐,来到园子里,软软地道:“娘,歇一歇吧,喝碗水。” 胡秋月见这个儿夫郎这么贴心,早上挨骂了也不生气,心里熨帖得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她放下锄头,一边喝水,一边指着刚刚挖好的地道:“今天种一畦辣子,一畦韭菜。还有两块地,等下雨了就来栽上红薯。” 宴宴喜道:“好,到时候用辣子炒肉吃,包韭菜包子吃。” 说着,伸了伸舌头,笑道:“想到韭菜包子我就要淌口水了,现在就想吃。” 胡秋月慈爱的笑着:“想吃也没有!要等新麦子出来才有面粉呢,现在才剩了一袋子白面,哪里舍得吃包子?” 见宴宴失望地撅起了嘴,她安慰道:“等新麦子出来,让你哥割二斤猪肉,我们包肉包子吃!” 宴宴听了喜笑颜开,恨麦子不熟,大声叫道:“麦子快熟,我要吃肉包子!” 白竹眉眼弯弯的望着宴宴:他也想吃,但他不敢说出来。 胡秋月望着面前的两人:宴宴生动活泼,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白竹总是怯怯的,不敢抬头见人,话也不多,连笑起来都不敢露齿。 她想着这些年虽然家里穷,但她和张鸣曦很疼宴宴,有好吃的先尽着他。又想到他没过过好日子,言语上从不拘着他,所以就算是家穷,就算是吃不饱,宴宴也养成了一副活泼可爱的性格。 而白竹,可怜的白竹,比宴宴大不了多少,在白家过着畜牲不如的生活,被黑心肝的白大毛作贱得胆小怯懦,笑都不会笑了! 想到这里,她那颗慈母心里溢出了对白竹深深的同情。 她把空碗递给白竹,笑眯眯地说:“等鸣曦买了辣椒秧才能栽的,这里没事了,回去歇着吧!” 白竹可闲不住,他都不知道歇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拿了碗和水罐往外走,问宴宴:“我要去打猪草,你去不去?” “去!你不知道哪里猪草多,我领你去。”宴宴跟着往外跑。 白竹正有此意,他对桃树村不熟,一个人去虽然也能打到猪草,总要多费些事,有宴宴领着就省事多了。 两人背着背萝一起走了,胡秋月一边挖地,一边想:家里四个人,都能干。白竹虽然才嫁过来,这两天冷眼望着,不是个懒人,相反,勤快得很,一点都闲不住。 这样下去,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和和美美的,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一边干活还能一边笑起来? …… 等白竹和宴宴背着两箩猪草回来时,已经半下午了。 胡秋月已经挖好了地,正在井边洗手。 见他俩回来了,胡秋月笑道:“快过来洗手,歇一下,我先去煮猪草,再来做饭,鸣曦可能快回来了。” 家里养的牲口多,吃得也多,一般有菜叶子时就煮菜叶子给猪鸡吃,没有菜叶子时就扯猪草煮熟,拌些麦麸,糠皮给猪鸡吃。 今天两人扯了这么多猪草,加上早上剥下的老叶子,够猪吃好几天了。 胡秋月进灶屋忙去了,白竹洗了手,站在门口问:“娘,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胡秋月慈爱的望了他一眼:“不用了,你歇会吧!” 白竹嫌不住,让他干坐着简直是受罪! 他见宴宴已经拿着扫帚扫院子,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实在无聊。 他背起竹筐大声道:“娘,我去后山上捡柴去!” 胡秋月一听,连忙跑出来道:“不去!天快黑了,还捡什么柴!” 她一来心疼白竹,二来怕张鸣曦回来时见大家都在,就白竹不在,会不高兴。 白竹抬头望天,道:“还早呢,我捡柴快得很,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胡秋月一把拉住他:“不去!你给我理理麻线。昨天鸣曦买了两块布,让我给你做衣服,我还没忙得赢。今天吃过饭就做,要用麻线。” 白竹这才放下竹筐,随胡秋月进卧房拿了一大堆麻线出来,坐在凳子上理。 乡下人舍不得花钱买线,都是用麻线。 麻线是用剑麻沤出来的。 把剑麻叶子浸在水中沤烂,再用棒槌捶打,洗干净杂质,剩下的纤维晾干就是麻线。 平时缝衣服用一根麻线就够了,如果要纳鞋底就用四根麻线搓成麻索,牢固得很,大力气的壮汉用手都扯不断。 这种麻索纳出来的鞋底结实耐穿,山上的剑麻多的很,家家户户都是自己沤剑麻用。 只一点,剑麻沤出来的麻线乱麻麻一堆,要自己理,很费功夫。 白竹坐在小板凳上,抽出一根麻线,开始绕团。 他心细,又有耐心,在乱麻堆里,抽出一根根麻线慢慢的绕了一个大大的麻线团。 第35章 宴宴扫好了院子,坐在他旁边看他绕,说道:“我最讨厌理麻线,一大堆 ,乱麻麻的,理也理不清,扯着扯着就束在一起了。” 白竹轻声道:“总要有人理的。不要使劲扯 ,一根根找出来,就不会束在一起了。” 宴宴见他边理边绕速度慢,道:“你来理,我来绕!” 白竹把手中的麻线团递给他,自己躬身理麻线。 他找出一根,递给宴宴,宴宴绕到麻线团上,两人快多了,不多时一大堆乱麻麻的麻线快理好了。 “娘,开门!”门口响起了张鸣曦的喊声。 宴宴还没反应过来,白竹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来跑到门口开门。 “回来了。”他拉开门,见张鸣曦挑着空竹筐站在门外,忙去接他肩上的竹筐。 第 30章 木簪,给你的 张鸣曦身子一侧,温言道:“不用,我来。” 说着,挑着空竹筐进来了。 白竹关上院门,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哟,宴宴长进了!还会理麻线!你不是嫌麻烦,最讨厌理麻线的吗?”见宴宴坐在板凳上理麻线,张鸣曦笑嘻嘻地表扬他。 宴宴抢了功劳,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道:“是小哥理的,我只不过帮他绕绕麻线团。” 张鸣曦知道理麻线是最麻烦,最考验人的耐心的。 张鸣曦见白竹能沉下心来理麻线,望了他一眼,目光隐含笑意。 白竹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头,捏着衣角,听胡秋月大声道:“鸣曦回来了?今天怎么回的这样早?正好,洗手吃饭了。” 几人答应了,去井边洗了手,张鸣曦提了一个网兜放在柜盖上,过来吃饭。 晚上吃的是高粱面掺白面蒸的馒头和米汤。 高粱面粘性太大,光高粱面做馒头软塌塌的,拿都拿不起来,掺一点白面,颜色没有那么红,硬一点,更好吃。 胡秋月用干辣椒炒了一碗野菜,煮了一大碗老南瓜。 宴宴咬了一口馒头,忙不迭的问:“哥,菌子好卖吗?” 张鸣曦喝了一口米汤,飞快扫了白竹一眼,才笑眯眯地对宴宴说:“好卖!” 又对胡秋月笑道:“娘,今天真的不错!竹子剥的白菜心最好卖!别人都是一整颗的卖,只有我卖的菜心。没想到,那么好卖!我卖一文钱一斤,都没人还价的。” 白竹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见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头皮发麻,忙去看胡秋月。 胡秋月大喜,高兴的说:“那真是太好了!菜叶子留着给自己吃,菜心还能卖贵点,一举两得啊!小竹,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宴宴也望着白竹笑。 白竹心里甜滋滋的,早上挨的骂早就忘到九霄云外。 他性格内敛,虽然高兴,却不喜形于色,依然低着头喝米汤,脸上却神采奕奕的,掩饰不住的有点发红。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眼睛,借着喝米汤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 宴宴等不及了,连声问道:“哥,你别光顾着看小哥啊!问你呢,菌子好不好卖?” 张鸣曦一听脸都红了,控制不住的去看白竹。 白竹低头喝米汤,羞得不敢抬头。 胡秋月瞪了一眼宴宴:个口没遮拦的! 张鸣曦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好卖!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卖菌子,品相又好,菌子卖出了肉价嘞!” 今天他一去到菜场,来了个大户人家的采买,见菌子新鲜,品相好,一下子全要了。 他要了十五文一斤,人家也没还价,两斤菌子给了三十文。 “野菜呢?”宴宴听说两斤菌子卖了三十文,兴奋得两眼放光,忙问野菜。 “今天卖野菜的人多,只卖了一文钱两斤。不过我家的野菜捡得干净,又嫩,是最先买完的。” 真不错!这一天卖了百来文了,如果天天能这样挣钱,欠债很快就能还清了,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兴高采烈,宴宴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嘴叭叭的和白竹商量明天去捡菌子。 吃过饭后,白竹站起来收碗去洗,张鸣曦坐着没动,从怀里掏出荷包,倒出铜板道:“菜心六十斤,卖了六十文,菌子两斤三十文,野菜三十斤,卖了十五文。买东西花了三十文,还剩七十五文。” “买了什么花了三十文?”见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胡秋月又有点心疼。 张鸣曦抬起下巴,朝柜盖点了点:“在那里!你要的咸盐,白糖,辣椒面。” 胡秋月这才想起来让他买盐腌咸菜的事,咸盐白糖都贵的很,一下子花掉几十文就不足为奇了。 她起来打开网兜收东西,张鸣曦看着宴宴笑眯眯地说:“过来!” “干什么?”宴宴一头雾水,他今天没做错什么啊? 张鸣曦把手伸进怀里,慢慢掏出一个布帕递给他:“给你!” “是什么?”宴宴打开布帕,原来是一块头巾! “头巾!好漂亮的头巾!”宴宴惊喜地一把捏紧了,翻来覆去的看。 头巾真的很好看,淡绿色的底子上绣着紫色的藤蔓,开着小小的白花,既好看又不张扬。 没出嫁的小哥儿和姑娘一样是梳辫子的,姑娘带头花,小哥儿带头巾,都是为了好看。 第36章 因为家里穷,宴宴从来没有带过头巾,一根大辫子光溜溜地拖在背后。 平生第一次收到头巾,宴宴兴奋得脸都红了,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 张鸣曦既心疼又心酸,宴宴开朗活泼,知道家里穷,从来不主动要什么,今天意外得了一块头巾,看把他高兴的。 胡秋月望着宴宴高兴的样子,也很心酸,又替他高兴,也没怪张鸣曦乱花钱。 听到宴宴高兴的惊叫,白竹洗好了碗,擦干净手,走过来看。 见头巾漂亮,也很替宴宴高兴,他走到鸣宴身边,小声说:“我帮你系起来!” 鸣宴眼睛亮亮的,脸都红了,“好!”他重重的点头。 白竹解开他的头发,用手拢了拢,拿梳子梳通后,在脑后用头绳扎起来。 头绳紧紧绕了两圈后,把头巾扎成蝴蝶结,和头发一起绑起来。 他对鸣宴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他做小哥儿时从来没有带过头巾,见别的小哥儿是这样带头巾的。一跑起来像蝴蝶在头上飞,别提多好看了! 他倒是不羡慕,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羡慕也没用,干脆不想。 张鸣曦见他眼睛亮亮的给宴宴梳头带头巾,没有丝毫不悦,也没有半点羡慕,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筷子一样的东西:“给你的!” 白竹见伸到眼前的大手,不由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像不相信似的望着张鸣曦:你是不是搞错了? 张鸣曦望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婴儿似的澄澈,又说了一遍:“木簪,给你的!” 白竹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双手接过簪子,做梦似的盯着看。 第 31章 他笑得好心酸 木簪暗红色,古色古香,朴实无华,散发出淡淡的木香。 宴宴凑过来:“好香!这是什么木头的?” “香吧?檀香木的!”张鸣曦见白竹做梦一样晕晕乎乎的,既心酸,又有点得意。 出了嫁的哥儿要梳髻子,梳髻子就要簪簪子。 白竹没有簪子,就成亲那日戴了他姐的素银簪子,也才戴了半日。 这两天他是用一根筷子随便簪着头发的,筷子又粗又长,他头发又密又厚,每次簪的时候要使劲才能插进去,搞得他要龇牙咧嘴的疼半天。 张鸣曦昨天就想给他买根簪子的,现在买不起银簪,先买一根木簪也胜过筷子。 只是昨天他给白竹买了布,就不好意思买簪子了,怕花钱太多,他娘心疼,就算不冲他唠叨,只怕也会对白竹有意见。 今天卖的钱多,他特意去了首饰铺子一趟,一眼看中了这根簪子。 别看小小的一根木簪,没有一两重,因为是檀香木的,要三文钱呢。 给白竹买了簪子,想着宴宴从来没有过头巾,花了两文钱给他买了一块头巾。 白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应该是高兴的,却又酸酸胀胀的是怎么回事? 他抿着唇,抬起水润润的大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脸都红了。 胡秋月见他那副高兴傻了的样子,没来由的觉得心酸,一点都不嫌张鸣曦乱花钱。她软了声音,笑道:“这个簪子好看,小竹,把筷子拿下来,簪上吧!” 白竹这才清醒过来,双手按着头上的髻子,取下筷子,把簪子簪好,手还舍不得放下来,在髻子上摸来摸去。 宴宴戴着新头巾,也很高兴,凑到他面前,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着傻乐。 宴宴笑得眯了眼,白竹只是嘴角上挑,眼睛亮亮的,脸上红红的。 胡秋月见白竹头上簪着新簪子,身上穿的却是张鸣曦的中衣,又长又大,都遮到膝盖了,笑道:“好马要配好鞍!小竹,过来,昨天鸣曦买了两块布,我给你量一下尺寸,现在还早,我们把新衣服缝出来。”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惊喜太多太大,把白竹砸懵了,坐着半天没动弹。 “走吧!发什么呆啊?”宴宴一把拉起他,往卧房走。 乡下人做衣服,都是买布自己缝,媳妇媳妇夫郎都会缝。 胡秋月拿了一根长麻线在他身上比划着量尺寸,把粗布铺在床上,拿起剪刀裁剪。 白家穷,很少做新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实在破得巴不住补丁了才舍得拆。就算是偶尔给白松和白露做新衣服,也是他娘裁剪了他来缝。 他没有裁剪过衣服,却因为经常补衣服,针线活做得既快又好。 这下站在胡秋月旁边,默默的看她裁剪,心里暗暗学习,胡秋月一边裁剪,一边指点着教他们。 张鸣曦站在门口,,见他们三人围在床边裁衣服,看了一会儿道:“娘,我今天买了辣椒秧,我去园子里栽去了。” 胡秋月答应了一声,三人都围着看裁剪新衣服,没人往外看,白竹也没回头看。 裁剪好了,三人坐在院子里缝。 白竹针线好,主动缝起了褂子。胡秋月缝裤子。 宴宴平时很少做针线,这时见两人都在缝,不免心痒,也要缝。 胡秋月怕他缝错,浪费布料,只让他缝短裤。 她先仔细教了一遍,叮嘱道:“慢慢缝,针脚细密些,不清楚的就问,可不能缝坏了!” 第37章 宴宴聪明,一说就懂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看我的!” 三人低头飞针走线,忽然宴宴大声叫道:“哎哟,怎么成这样了?” 白竹忙抬头看他,宴宴撅着嘴巴,把手中的短裤伸到胡秋月面前道:“娘,怎么成这样了?这多出来的是什么?” 胡秋月接过来一看,裤裆没有对齐,缝出来一边长一边短,宴宴不知道长出来的是什么,不知道怎么缝了。 胡秋月抖动手中的“四不像”,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戳在宴宴的脑门上,咬着牙骨骂道:“你呀!教你的时候没耐心,不好好听,看看你缝的是个啥!” 宴宴不好意思,一头扑在她怀里,仰头笑道:“缝衣服好难!听你说的容易,怎么我一动手就成这样了!” 胡秋月一边拆,一边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平时让你学着做针线活,总也叫不动。看看你这手艺,啧啧,以后嫁人了,看婆婆相公不打你!” “娘!”宴宴不好意思,滚在他娘怀里,小猪吃奶似的,一阵乱拱。又扭股糖似的,抱着他娘一阵猛摇。 胡秋月被他摇得头晕,一边笑,一边往外推他。 白竹见他娘俩闹得热闹,早就忘了手中的针线活,双手抓着衣服,呆呆地望着他俩,脸上不知不觉的跟着露出笑容。 张鸣曦在园子里栽辣椒秧,见这边笑得热闹,探头从竹篱笆上往这边望,一下子看见了白竹。 白竹面朝着园子,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他望着娘和宴宴,眉眼弯弯,嘴巴咧开,笑得露出一嘴白牙。 张鸣曦从来没见过白竹笑。 白竹和宴宴关系好,两人经常相视而笑,但白竹只是嘴角上挑,弯弯眼睛,从来没有咧嘴笑过。 张鸣曦第一次见白竹笑,觉得那个笑容像是个漩涡,把他一下子吸进去了,拉着他往下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竹,看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的笑有些不对劲。 他脸是笑的,嘴是咧开的,可是他的眼睛,那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羡慕,深深的羡慕! 他知道白竹物欲极低,对别人的好东西,基本上是视而不见,很少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今天宴宴扑在娘怀里撒娇,却让他羡慕了! 张鸣曦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还在使劲的往下扯,让他疼得不能呼吸! 可怜的白竹! 从来没有感受过舐犊情深,从来不知道撒娇是什么滋味! 白竹呆呆地望着宴宴,张鸣曦在篱笆后面呆呆地望着白竹。 第32 章 怕他哭,怕他笑 白竹是咧嘴笑着的,张鸣曦应该也是咧嘴笑着的。 笑着笑着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似有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摸到一手水! 原来他不知不觉心酸得淌眼泪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子,什么时候心软成这样了? 他爹病时,他才十一岁,用稚嫩的肩膀帮他娘撑起一个家,流过血,流过汗,却从不流泪,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生怕被人看见,扯着衣袖擦干脸上的水,蹲下来继续栽辣椒秧。 张鸣曦一个十八岁的年轻汉子,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情为何物。 只知道自己怕见白竹流泪,见他流泪心会疼。 却不知道也怕见他笑,见他笑了自己会流泪! 他栽着辣椒秧,心里闷的发疼…… 宴宴滚在他娘怀里撒娇够了,才笑着坐起来开始缝衣服。 怕他再闹笑话,胡秋月时刻注意着,不时地出声指点,宴宴虽然缝得慢,倒是没再出错。 见他们开始缝衣服,白竹收回目光,也收了笑容,低下头,手飞快地动着,忙着飞针走线。 在天黑之前,白竹缝好了褂子,胡秋月缝好了裤子,宴宴缝好了短裤,终于赶出了一套新衣服。 胡秋月拿着衣服在白竹身上比划了一下:“有点大,不过你还要长个子呢。明天可以穿新衣服了,剩下的这套明天再缝吧!” 白竹抿唇,点头道“好”。 张鸣曦栽好了辣椒秧,正在挑水浇地,见白竹望着新衣服,眼睛亮亮的,脸上流光溢彩,似乎有光,觉得刚才闷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天全黑了。几人把晒的萝卜白菜收进灶屋,烧了热水洗漱,各自歇了。 夜里,张鸣曦依然默默的睡在床头,白竹依然缩在床尾,今天却不像昨天那样的为张鸣曦不和他睡一头害怕,也不担心他会过来纠缠自己。 他把新衣服放在枕头边,伸手摸了又摸,才嘴边含笑沉沉睡去。 张鸣曦睡在床头,一动不动,听见白竹呼吸绵长,知道他睡着了,才慢慢坐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他见白竹侧身躺着,一只手搭在床头的新衣服上,嘴角似乎噙着笑。 他慢慢躺下去,心里涨涨的。想着白竹没人疼,好可怜,自己是他的相公,以后一定要对他好,要好好疼他,可是自己似乎不会疼人,要怎么对他好呢? 还没想出个结果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白竹醒来时,床上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见张鸣曦的踪影。 他知道张鸣曦早起干活了,不会责怪自己比他晚起来,也就没有前几天那么害怕。 第38章 他穿上新衣服,自己低头看了看,衣服稍微有些大,比张鸣曦的中衣合身多了。 他梳好头,簪上新簪子,洗过脸,跑到灶屋准备做饭,果不其然,胡秋月已经坐在灶口生火。 他眼睛亮亮的,喊道:“娘,我来做饭!” 胡秋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露出笑:“不错,好看!” 这是套深灰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个子高了一些。头发紧紧拢到脑后,梳了一个大髻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皮肤紧致光滑,也没那么黑,五官鲜活起来,显出一种俊俏来。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着他,白竹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娘,胡秋月笑道:“今天把另外一套缝出来,两套衣服换洗。” 白竹“嗯”了一声,胡秋月又道:“你来做饭吧,我来腌咸菜。” 白竹忙跑进来,舀了一锅水准备做饭,胡秋月沉吟了一下,又道:“你想不想学腌咸菜?” 白竹瞪圆了眼睛望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要教自己做咸菜吗? 一般人有手艺,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去了,没想到娘竟然主动要教他! 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胡秋月道:“干脆你跟着我,看看我怎么做,学会了你就自己做!以后要吃要卖都随你!” 白竹一听,嘴巴一抿,嘴角上挑,眼睛眯成了一条长缝。 胡秋月道:“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舀起来晾凉,等一下要用。” 不多时水烧开了,白竹把开水舀在一个大木桶里,提到院子里晾。 现在还早,桶里的开水冒着白汽,向四周散去,白竹又跑进去烧锅。 胡秋月等锅烧干了,倒了两大袋粗盐进去,慢慢的翻炒着,口中教着白竹:“要小火把咸盐炒黄,腌出来的咸菜才香。小心别炒糊了,否则咸菜沾着糊气就不好吃了。” 白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见咸盐炒好了,胡秋月倒了一袋辣椒面进去,又抓了一把芝麻,一把花椒,一把白糖丢进去,翻炒两下,芝麻“噼噼啪啪”地炸着,她连忙盛到大碗里。 辣椒面炒热了,发出呛人的辣味,白竹一边咳嗽,一边舀水洗锅。 胡秋月把院子里两个半大的泥缸搬进来靠墙放着:“我昨晚洗干净了,晾干了,等一下装咸菜。” 白竹洗了锅,舀水进去煮饭,今天还是吃苞谷饭。 他舀了大半碗白米,两碗苞谷,洗过后倒进锅里煮着,过来看胡秋月做咸菜。 胡秋月拿了一个大木盆,把昨天晒了一天的萝卜倒进去,装了满满一大盆。说道:“萝卜白菜要先晒一下,杀杀水。这个火候要掌握好,晒太干了,做出来的咸菜太硬,咬不动,水分太多了,做出来的咸菜发酸,口感不好。” “那怎样才是晒好了?”白竹怕娘骂他笨,但还是壮起胆子问了一声。 “多做几次就知道了,你先摸摸,这个程度的就可以了。”胡秋月耐心很好,手把手的教他。 白竹抓了一把萝卜,用力攥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不敢多问,想着多看几次应该就会明白的。 胡秋月把炒好的盐巴,辣椒面,芝麻和花椒的混合物倒了一半在木盆里,反复搅拌,用力揉搓着萝卜,搓揉了好半天直到把萝卜揉软了,才把萝卜装进泥缸里,用腌菜石压紧,把晾凉的开水倒了半桶进去,没过萝卜,再用竹盖盖好。 一样的办法把白菜也腌好了:“好了,过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尝尝味道,好吃的话就可以挑去镇上卖了!” 话虽如此,胡秋月其实信心满满,她就不信她做出来的咸菜会不好吃! 刚刚弄好,宴宴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在干嘛?” 第33 章 卖咸菜 话一出口,被辣椒面的气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你们在做啥好吃的,怎么这么辣?”好不容易喷嚏打完了,他揉着鼻子问道。 胡秋月见他咳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好笑,骂道:“小懒鬼!我们在做咸菜,你也不说起早点来学学!” 宴宴撅着嘴巴道:“你又不喊我!就你偏心,只教小哥,不教我!” 胡秋月嘴里“啧啧”连声:“你看看,他不说自己懒,反倒怪我偏心了!好,明天我一起床就喊你起来!” 宴宴忙道:“明天又不做咸菜,那么早喊我起来干什么?” 胡秋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反正你有理,你就是常有理!” 胡秋月偏疼小儿子,只要不是农忙,早上都不会喊他早起,让他睡到自然醒。 宴宴也知道的,只是喜欢胡搅蛮缠的逗他娘。 …… 日子转眼过去了二十来天。白竹已经习惯了夫家的生活。 这二十天来,没人打骂他,也没人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尽管他还是一天到晚的忙,心情却是畅快的。 和张鸣曦的关系也有了一些改善。每天晚上,虽然一个雄驻床头,一个龟缩床尾,自从第一天张鸣曦粗暴的把他弄出血后,再也没来骚扰过他。 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白竹虽然还是怕他,比刚开始好多了。 白天有时和宴宴一起去扯猪草,上山砍柴,有时和张鸣曦一起下地锄草,也能说上两句话。 白竹越来越自在,张鸣曦却有点发愁,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干活,没有东西卖,就没有来钱的地方。 第39章 咸菜腌了二十来天了,胡秋月觉得腌得差不多了,吃早饭时,揭开缸盖,捡了半碗腌萝卜出来。 宴宴伸手拿了一根,“咔嚓”咬了一大口:“嗯,好吃!脆脆的,又香又辣,还很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说:“放了熟芝麻的,能不香吗?” 还有辣椒面和白糖呢! 张鸣曦拿了一根放在白竹碗里,自己也拿了一根吃,一时满桌都是“咔嚓”声。 白竹眉眼弯弯:“娘,真的很好吃的!一点都不酸!” 乡下人做咸菜,舍不得放盐,腌出来的咸菜酸得牙疼。 胡秋月腌咸菜,盐放得刚刚好,不咸也不酸,加上放了辣椒面,芝麻,白糖,吃起来脆脆的,又香又辣,白竹连新鲜菜都不吃了,咬一口腌萝卜扒一口饭,吃得鼻尖上冒汗。 张鸣曦咬着一根腌萝卜道:“好吃!娘,我吃过饭挑去镇上卖吧!” “我也要去!”宴宴马上接话,看看白竹,又道:“小哥,我们一起去吧!” 白竹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还没有说话,张鸣曦爽快地道:“行,你俩一起去。之前答应了带你们去镇上的,今天兑现。” 宴宴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小哥,快点吃!” 胡秋月敲敲碗边,道:“急什么?要吃饱。” 几人吃好饭,白竹收了碗筷和宴宴一起去洗,张鸣曦洗干净了两只木桶,和胡秋月一起捞咸菜进去。 两只木桶装满了,咸菜还没有捞完,白竹洗好碗过来小声说:“要不,剩下的都捞起来,我也挑一担吧!”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马上道:“不行,你个小夫郎挑怎么能挑那么重?” 白竹咽咽口水,鼓起勇气争取:“我挑得动!我以前经常挑水浇地的。” 张鸣曦皱起眉头,板着脸道:“不行,你现在是在我家,不是在白家!” 他的意思简单明了:你在白家干重活我没法管,在我家就不准干重活! 胡秋月望望他那瘦小的身板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去镇上路远,累着不划算。再说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卖,万一不好卖,挑那么多去,卖不完还得往回挑。” 白竹听听觉得言之有理,才没有坚持。 他跑到外面摘了两个大叶子盖在木桶上,遮灰。 又拿了一个竹篓摘了一篓大叶子待会儿包咸菜。 三个人准备出门了,宴宴带着草帽,背着小布包,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了。 张鸣曦看了白竹一眼,见他背着竹篓,双手空空,啥都没拿,叮嘱道:“带上两筒水,戴上草帽,拿上小称!” 白竹放下竹篓,把两竹筒水放进去,又把小称放进去,拿了一顶草帽带上,才背上竹篓跟着他往外走。 他在白家没有帽子,也没戴草帽的习惯,所以晒得漆黑。 在张家,每次出门干活,张鸣曦总是叮嘱他戴草帽,今天一兴奋,又给忘了。 张鸣曦挑着木桶走在前面,扁担晃晃悠悠,吱吱呀呀的叫着。 白竹背着竹箩和宴宴跟在后面,他还是第一次去镇上呢! 宴宴虽然不是第一次,去的也很少,两个人都很兴奋,宴宴像出笼的小鸟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竹偶尔答应一声。 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菜场。 张鸣曦交了两文钱,领了对牌进去,找到一个空位子放下扁担,把两个木桶并排放在一起,开始吆喝着卖咸菜。 宴宴年纪小,白竹第一次来,两人都很紧张,特别是白竹,缩在张鸣曦的背后,紧紧拉着宴宴的手,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家的咸菜品相好,黄澄澄的,包裹着红彤彤的辣椒面,一时吸引了不少人。 “多少钱一斤?”一个老妇人闻到咸菜的咸香,走过来问道。 “三文钱一斤!”见有主顾上门,张鸣曦热情的大声回答。 这是他和胡秋月在家商量好的价格,三文钱一斤虽然有点贵,可是咸菜味道好呢! “太贵了!抢钱么?萝卜白菜两斤才要一文钱,你这个居然要三文钱一斤,足足翻了六倍了!”那妇人嫌贵,闻着味道好,又舍不得走,站在木桶前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大娘,账不是这样算的。我家这个咸菜是先晒过的,不酸。好几斤新鲜菜才能晒出一斤咸菜呢,盐巴又贵,还用了好多佐料,都是钱。三文钱一斤也只能保本,赚个辛苦脚力钱。”张鸣曦口齿伶俐,飞快地说着。 那妇人还是嫌贵,慢吞吞地走了,口中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贵了贵了。 张鸣曦也不挽留,他才刚来,不能马上降价,要是等到快下午了还没人买的话就得降价卖了。 第 34章 惊为天人,不,天咸菜! 陆陆续续又过来了几个人问价格,都是摇头嫌贵。 这时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大户人家的采买,站在木桶前,有一搭没一搭和张鸣曦聊着,要他便宜点。 张鸣曦被他缠得没办法,灵机一动,用木勺舀了一小块萝卜给他:“你尝尝味道,觉得好吃就买,不好吃就算了。我的本钱就在这,真的没法便宜。” 这中年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萝卜丢进嘴里,嚼得“咔嚓咔嚓”一片响,那男人眉头紧紧皱起来了。 白竹紧张地望着他,见那男人吃咸菜,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动了动。 第40章 见那男人皱眉,也跟着皱起眉头。 心想:他怎么皱着眉头,嫌不好吃吗?他到底要吃什么样的!这么好吃的咸菜还嫌弃,镇上的人胃口真是太刁了! 他心中想法很多,却不敢说出口,只紧紧盯着那男人的嘴。 那男人的表情丰富极了,先是皱眉嚼着,忽然眉头展开,吧唧着嘴,回味半天,才笑道:“难怪卖这么贵!味道真不错!入口有点辣,越嚼越香。给我称三斤腌萝卜,三斤腌白菜。我家老爷夫人早上喝粥吃面离不开一口小咸菜,一直没买到称心的,天天念叨我呢!这下好了,总算碰到好咸菜了!” 张鸣曦高兴的答应一声,拿起小秤来称。 白竹这才放下心来,忙拿了一个大叶子铺在称盘上,弓着腰用木勺往上面舀咸菜。 他一边舀,一边盯着秤砣,见秤杆慢慢翘起来了就停住不舀了。 张鸣曦把称送到男人眼前,笑道:“看,三斤多了,算三斤。” 男人见秤杆高高翘起,很高兴,心想这是个会做生意的汉子。 宴宴忙把大叶子包起来,用一根麻线捆了,放在自家的背篓里。 张鸣曦又称好了腌白菜,宴宴捆了,那人递过来十八文钱,笑道:“数数。” 张鸣曦接过钱,数数笑道:“刚好十八文!”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连铜板一起递给白竹。 白竹忙接过来,细心地把铜板装进去,束紧袋口,再把束袋口的绳子套在左手腕上,手还紧紧攥着袋口。 宴宴提起两包咸菜送到男人的手上。 男人接过咸菜,盯着白竹和宴宴看了两眼,笑道:“两个小帮手不错,你弟弟?” 张鸣曦指着白竹笑道:“这是我夫郎。” 又指着宴宴:“这是我弟。” 那男人见白竹这么小就做了夫郎,又看了他一眼。 张鸣曦不乐意了。生意人和气生财,别人又没有把白竹怎么样,他也不好翻脸。只是往前迈了半步,侧过身子招呼着下一个顾客,把白竹挡在身后。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这时见中年男人试吃过后买了两大包,想着应该是好吃的,就慢慢围上来了。 依然有人讲价,张鸣曦一开始都不愿意让价,这时见买的人多,更不让价了,一口咬定三文钱一斤。 人的心理很奇怪,如果他让价了,别人会一讲再讲,要他一让再让。这时见他口气很硬,坚决不让价,想着一定是他家的东西好,用的佐料多,成本高,所以才不能让价的。 加上先买了的人称好后,不等包起来,就在秤盘里捡着吃,边吃边吸气,还要捡着吃。 人说话会骗人,但表情骗不了人。 每个吃过的人连连点头,称赞好吃,倒是没人嫌贵了。 一时之间这个一要斤萝卜,那个要两斤白菜。 三人虽然第一次一起卖咸菜,却配合默契,张鸣曦负责称重,白竹负责舀咸菜,收钱,宴宴负责打包。虽然忙碌,却不忙乱,刚过晌午,木桶就见了底。 白竹见张鸣曦一直忙着招呼,一直在说话,这时见人少了,忙拿起一个竹筒,打开塞子,递给他喝。 又把另一个竹筒递给宴宴。 张鸣曦的确渴了,主要是话说多了,嗓子发干。他拿起竹筒,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筒。 白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吞咽,高高鼓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着,他慌得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张鸣曦把剩下的半筒水递给他,温言道:“你喝!” 白竹接过来喝了一口,塞上塞子放回到竹篓里。 宴宴见咸菜快卖完了,喝了水把竹筒放回竹篓,凑到白竹耳边低声说:“快卖完了,想不到娘做的咸菜这么好卖!” 白竹眼睛亮亮的,也很高兴,想到娘说要教他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学! 早上第一个过来问价格的那个老妇人又转过来了。 她见木桶空了,吓了一跳,忙问道:“两大桶咸菜都卖完了?” 咸菜不愁卖了,张鸣曦笑眯眯地道:“是啊,大家都说好吃,抢着买呢!” “能便宜点不?”那妇人还想讲价。 “便宜不了,本钱高。只剩这一点点了,你要是想买就抓紧,不然等一下卖完了,想买就没了。”说着,张鸣曦望着她身后大声说道:“卖咸菜了,好吃的咸菜,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的咸菜!” 那妇人回头一看,有个中年男人直直的奔着咸菜摊子来了。 她心一慌,忙道:“剩下的都给我,我都要了!” 张鸣曦慢吞吞地拿起小称,白竹铺了一个大叶子在称盘上,后面过来的中年男人问:“卖咸菜的,还有多少,都给我,我都要了!” 那妇人忙道:“没有了,这些都是我的!”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卖完了,这也没多少了,大娘要了。” 他称好了,只有两斤一两,他道:“两斤一两,算两斤。” 那妇人高兴的数出六文钱给他,一点都不嫌贵了。 宴宴仔细的包着咸菜,张鸣曦提起木桶,道:“最后一点咸汤,都给你吧!” 那妇人连连道谢,没牙的嘴笑得合不拢。 男人遗憾地道:“可惜来晚了,没买到。明天还来吗?” 第41章 原来他是福来酒楼的后厨管事,刚才在路上遇到了那个采买,两人是老朋友,站着说了一会话,采买说起了今天买的咸菜好吃。 他从大叶子缝隙里抠出一坨萝卜吃了,惊为天人,不,惊为天咸菜! 第35 章 我不要羊杂汤! 他们酒楼客流量大,来吃饭的人很多,咸菜是每桌免费配送一小碟的。 酒楼掌柜是个有见识的,很会做生意。并不因为咸菜是免费配送,就用伪劣产品冒充。相反,他要求后厨能提供清爽可口的小咸菜来吸引客人。 毕竟不要钱,又好吃的东西谁不想来白吃呢? 可是来了不能光吃咸菜吧?总要点几个菜吃吧,你来点几个菜吃,我来点几个菜吃,这样生意不就好起来了吗? 之前买的咸菜掌柜的不太满意,已经跟他说好几次了,要他换成更可口的。 他今天来菜场买菜,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满意的咸菜。 本来酒楼也可以自己做咸菜,可是他们酒楼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很紧,忙起来个个都是走路带跑的,空不出人手来。 如果为了做点咸菜再招个人工,不说原材料,也不说做出来好不好吃,光是人工就耗费不起,不如买了省事。 如果能买到好吃的,能够长期合作,就更省事了。 白竹想着家里还有一些,想插嘴说“明天还来”! 可是他不敢! 他紧抿薄唇,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张鸣曦的嘴巴,希望那薄唇快快张开,蹦出“还来”两个字。 张鸣曦瞥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冲他一乐,才转头对那男人说:“家里还有一些,不多了。你如果想要,我明天就再跑一趟。” “好,你明天直接送到福来酒楼去,只要还是这个味道,一两百斤我都要。” “没有那么多,最多还有五六十斤。” “那也行,先送来,后面做好了再送过来。说好了,味道不能变!只要还是这个味道,以后我们酒楼的咸菜就只用你家的。” 白竹和宴宴惊喜地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无意中做成一件大买卖,张鸣曦也很高兴,笑道:“放心,就是这个味道,不会变!我来了找谁?” “送到后厨,找我,我是管事的,姓高。” 张鸣曦点头道:“高管事!” 那高管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低声耳语:“只一点,酒楼里有人问,你就说五文钱一斤。” 张鸣曦了然的点头,也低声道:“我明白,五文一斤。” 高管事见他只点头并不多问,喜欢他的懂事,从怀里掏出荷包,数出十文钱递给他道:“这是定钱,余下的称了再付。” 有了定钱就更好了!张鸣曦满脸笑容,陪着高管事往前走了几步,见他去买别的菜了,才折回来。 三个人心情大好,张鸣曦挑起空木桶,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买完了,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 白竹背起竹篓,把钱袋递给张鸣曦,跟着往外走,在市场门口,张鸣曦交还了对牌。 三人站在路边,张鸣曦望着他们笑道:“想去哪里?” 宴宴嘻嘻笑道:“去看看镇上的人吃什么?看看有啥好吃的,我们也尝尝。” 张鸣曦正有此意,带着他们来就是想买点平时吃不着的给他们吃。 当下笑道:“想不想吃羊杂汤?” 宴宴还是在白竹嫁过来的那天吃的肉,转眼二十来天没闻过荤腥了,当下拍手笑道:“好,就去吃羊杂汤!” 张鸣曦知道哪里卖羊杂汤,他路过好几次,却一次都没吃过,今天也跟着开开荤。 三人转过街角,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见路边有个卖羊肉汤的铺子。 这时过了饭点,铺子里并没有人吃饭,只有一个伙计在擦桌子。 那伙计见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几步跨到店外,大声喊道:“客官,本店的羊肉汤肉鲜味美,价真货实,欢迎品尝!” 三人走进去在门口的空桌子上坐下,张鸣曦问道:“只有羊肉汤吗?多少钱一碗。” 那伙计点头哈腰飞快地说道:“客官,本店品种多的。羊肉汤五文一碗,羊杂汤三文一碗,还有羊骨汤一文一碗。” 白竹一听连羊杂汤都要三文一碗,当下就想站起来走。 他身子一动,张鸣曦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望了他一眼。 白竹不敢走了,身子晃动了一下,又规规矩矩的坐着。 张鸣曦转头望着伙计道:“来三碗羊杂汤,有没有馒头?” “有,白面馒头一文一个,杂粮馒头……” 伙计话音未落,白竹焦急的小声对张鸣曦道:“我不要羊杂汤,我要一碗羊骨汤。” 羊杂汤三文钱一碗,一碗羊杂汤下肚,一斤咸菜白瞎了,他才舍不得吃呢! 可是所谓羊骨汤,是羊骨头熬的汤,只有点羊肉的香味,一丝肉都没有的。 “小哥,就要羊杂汤吧!”宴宴急了,小哥不要羊杂汤,那他要不要呢? 难得吃一次,他才舍不得不要呢,只得耐着白竹也要。 张鸣曦不理会两人的嘀嘀咕咕,大声道:“三碗羊杂汤,四个杂粮馒头。” 羊肉汤三文钱一碗,杂粮馒头一文钱两个,他掏出钱袋数了十一文钱递给伙计。 第42章 白竹见白花花的十一个铜板转眼不在了,肝都疼了!可是他不敢多说,抿了抿唇,干脆低着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儿三碗羊杂汤四个杂粮馒头送到桌上,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馒头就着羊杂汤吃着。 羊杂汤虽然贵,撒了葱花,香得很,的确好吃。白竹开始舍不得要,这时钱都给了,只得忍痛猛吃。 突然,张鸣曦夹了一筷子羊杂放到他碗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忙伸手张开五指盖在碗口,小声说:“我不要,我碗里有!” 宴宴正埋头苦干,羊杂汤好吃得让他快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了。 听见说话声,抬起头看,见他哥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给小哥吃。想说话,嘴里塞着一嘴羊杂,忙加快咀嚼,想咽下去了好说话。 张鸣曦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夹了一筷子羊杂给他,笑道:“慢慢吃,小心噎着。” 宴宴得了羊杂,咧嘴一笑,低头去完成未竟的事业,不管他们了。 白竹见张鸣曦碗里的羊杂被他夹出两筷子后所剩不多了,想着他一个汉子就吃这么点,肯定吃不饱。想把自己碗里的夹些给他,又觉得夹来夹去的难为情。 第 36章 自己吃自己的不行吗? 他夹了一块羊杂慢慢嚼着,见张鸣曦把另一个馒头掰碎了,放进羊汤里泡着吃。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馒头,已经被他吃了一小半了。 他放下筷子,学着张鸣曦,把自己咬过的地方轻轻掰下来,放进自己的碗里。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飞快地放进张鸣曦的碗里,低着头喝羊杂汤,再不看他,好像刚才给馒头的不是自己。 宴宴见两人夹来夹去,撇撇嘴道:“自己吃自己的不行吗?夹来夹去的也不嫌麻烦!” 白竹羞红了脸,低着头喝汤,恨不得把身子缩到桌子底下。 张鸣曦瞟了了白竹一眼,见他耳朵根都红了,瞪了一眼宴宴,故意板着脸道:“快吃你的吧,话多!” 说完,自己忍不住低头笑了。 一时吃完,宴宴拍着鼓鼓的小肚皮笑道:“撑死我了!羊杂汤好吃,下次来了还要吃!” 张鸣曦吃了两个半馒头,一碗羊杂不多的羊杂汤,也饱了,笑道:“好,下次再来吃。” 白竹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羊杂很多的羊杂汤,也饱了。 他在白家从来就没有吃饱过,来夫家后,顿顿是能吃饱的,可是乡下人平时过得苦,只有粗茶淡饭,哪里能见荤腥? 今天吃了一大碗羊杂汤,他嘴唇红润润的,泛着油光,脸上虽然还是黑,五官却像是立起来了,灵活生动。 张鸣曦连着望了他好几眼,才撇开目光,笑道:“下次来,叫娘也一起来,我们喝羊肉汤!” 提起娘,张鸣曦想着他们三个倒是吃了荤腥,老娘在家还油珠子都没见一个呢。 今天卖了几百钱,割一斤肉给老娘油油嘴吧! 想到这里,他挑起木桶道:“我去肉铺里割一斤肉。” 其时肥肉贵,因为可以熬油,要十五文一斤,瘦肉便宜些,十三文一斤。 猪头,猪脚,因为没有肉,几乎没人买,很便宜,猪头五文一斤,猪脚四文一斤。 他们来得晚,肥肉已经买完了,只剩下半点油星都没有的瘦肉。 张鸣曦在几块瘦肉中捡来捡去,想挑出肥一点的来。 卖肉的道:“肥肉没有了,这些猪脚要不要?要的话给十文钱拿走!” 张鸣曦转头去看猪脚,有三斤多的样子,他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账:三斤多猪脚只要十文,不到三文钱一斤,划算! 他不再去挑瘦肉了,装作不愿意的样子道:“猪脚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谁愿意花十文钱买一堆骨头回去啊?” “谁说没肉,多熬熬,猪脚也好吃的。”卖肉的见时候不早了,来买肉的人少。怕猪脚卖不出去臭了,切了一小块约有三四两的猪头肉丢进去,道:“送你一块猪头肉,怎么样?不亏吧?” 张鸣曦挠挠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吧,给我包起来吧!” 卖肉的喜得眉开眼笑,一边包猪脚,一边笑道:“下次买肉早点来,给你割一块大肥肉!” 张鸣曦笑着答应了,白竹把猪脚放进竹篓里背着,看看日头,快到未时末了,三人拿着东西回家。 回到家,胡秋月在园子里干活。宴宴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说咸菜好卖,哥还带他们吃了羊杂汤。 胡秋月干脆扛着锄头回来了,张鸣曦递给她一包猪脚,笑道:“没有买到肥肉,花了十文钱买了猪脚。” 胡秋月接过来,掂掂,笑道:“快有四斤了,只要十文钱,划算。” 说着,进到厨房,分出一半洗了放在泥炉上煮。 张鸣曦三人跟着进来,坐在桌前,宴宴拿了三个碗,一人倒了一碗水喝。 张鸣曦笑道:“娘,你咸菜腌得好吃,好卖得很,来看看今天卖了多少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哗啦”一声,把一堆铜板倒在桌上,胡秋月回头看见这么大一堆铜板,唬了一跳,马上咧开嘴,笑得皱纹都堆一起了,现在不止能夹死蚊子,连苍蝇也能夹死了。 四人坐在桌边数钱,白竹跑去拿了几根麻线,每数满一百个用麻线穿起来,穿了三串,还剩三十四个,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拿了六十六个铜板出来,凑满了一百钱穿了一串。 第43章 张鸣曦心里默了一下,算出今天挑了一百一十五斤咸菜,笑道:“一共一百一十五斤咸菜,三文钱一斤,卖了三百四十五文钱,福来酒楼的管事给了十文钱的定钱,我们喝羊杂汤花了十一文,买猪脚花了十文,还剩三百三十四文。” 胡秋月听见他说十文钱的定钱,停住了数钱,抬头问道:“什么定钱?” 还不等张鸣曦回答,宴宴快言快语的抢着说道:“娘,今天有个人说他是福来酒楼的管事,要买我们家的咸菜呢!” 张鸣曦笑着点头,又细说了一遍。 胡秋月一听急了:“家里还有一些咸菜,你明天送去。园子里的萝卜白菜最多还有四百来斤,再腌一次就没有菜了,你拿什么给人家?” 张鸣曦沉吟了一下,道:“可以在村子里收新鲜菜,我们收一文钱两斤,不用他们往镇上挑,应该能收到不少!以后园子里不种高粱,苞谷了,全部种成菜。” 胡秋月一听这是个法子可行,松了口气,想了一下又忧心忡忡的道:“买菜要本钱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本钱就高了?” 张鸣曦道:“我们来算算细账,看看到底赚不赚钱。这次晒咸菜用了多少新鲜菜?” 胡秋月边想边说:“只晒了两天,大概不到一半的折货。腌的时候加了水,卖的时候也是带水卖的,这一百一十五斤咸菜就算二百斤的新鲜菜。” “好,卖二百斤的新鲜菜能得一百文,之前买了二十五文钱的盐巴和佐料,缸里还有几十斤的咸菜,就算一百二十文的本钱,今天赚了差不多二百二十文。” 真是小账不可细算!这样一算,做咸菜竟是非常赚钱的! 胡秋月笑道:“这么说来,做咸菜真是不错!小竹,宴宴,我们去把园子里的白菜砍回来,再做一次!” 她拿着四串钱就往外跑,张鸣曦追到门口笑道:“人家说了,味道不能变,味道变了他们不要!” 胡秋月一边跑,一边向后摆手:“不变!不变!” 第 37章 卤猪脚 胡秋月进卧房开箱子放钱。 唉,这些钱在她手上打个滚,马上要送去还账的。 她叹了口气,关上箱子,默默想着:要是天天能像今天这样的赚钱,要不了一年就能还清欠债了! 可她知道乡下人挣钱有多难!不要说一天挣二百钱,有时候一个月都挣不了二百钱! 今天纯挣二百钱刺激得四个人斗志昂扬,浑身都是劲。 胡秋月像是重新焕发了青春,她一个人砍菜,张鸣曦往这边挑菜,宴宴蹲在井边洗菜,白竹拿了砧板菜刀切成长条,放在竹匾上晾晒。 宴宴一个人洗不赢,白竹没了菜切,干等着不是事,就放下菜刀,过来帮忙洗菜。 怕弄脏了井水,他们舀水到一个大木盆里,蹲在木盆边洗。 等水洗脏了,倒掉另换一盆,倒也方便。只是不多时地上就湿哒哒的。 白竹怕弄湿了布鞋,干脆把鞋子脱下来,放在屋檐下,卷起裤腿,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光着脚丫子跑过来。 他只有这么一双布鞋,还是胡秋月给他的,得爱惜着穿,弄湿了,穿破了,就没有了。 宴宴见他光着脚,忍不住“嘿嘿”笑,好在家里没外人,光着脚也不怕。 他也想光着脚,可他一个小哥儿,光着脚干活要被娘骂,只得作罢! 白竹被他笑得脸红,蹲在他边上,一边洗菜,一边小声说:“我怕弄湿了鞋子!要是在井边挖个水塘,让多的井水慢慢淌进来,以后我们可以在水塘里洗衣服,洗菜了。脚下垫块石头,也不会打湿鞋子!” 张鸣曦送菜过来,正好站在他身后,都听见了。 他看了一眼白竹光溜的小腿,笑道:“倒是个好主意!有个水塘,的确要方便得多。之前没想到,等我有空了就来挖。” 白竹突然听见他说话,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忙转过头,和宴宴对视一眼,低头不好意思地抿唇。 宴宴“嘿嘿”笑了一阵,指着白竹的光脚道:“哥,你快点挖个水塘出来,小哥怕弄湿了鞋子,鞋子都不敢穿呢!” 张鸣曦“嗯”了一声,对白竹说:“把鞋子穿上,去切菜,我来洗。” 白竹不敢吱声,跑到屋檐下,拿了布鞋,进屋擦干净脚,穿上鞋又跑出来切菜。 张鸣曦蹲下来洗菜,估摸着他娘砍得差不多了,又过去挑一担来洗。 有他帮忙,洗菜快多了。白竹专心的低头切菜,再不用操心洗菜的事。 几森·晚·人分工合作,天黑之前,竟然把园子里的菜都收回来洗干净切好晒好了。 白竹干活利索,人又勤快,不用人指使,自己眼里有活。他把菜切好晒好后,又跑去柴房拿了一个大竹筐,把老叶子装进竹筐里,明天煮给猪吃。 弄好这些后,他又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正扫着,胡秋月过来洗手,笑眯眯地道:“晚上吃猪脚。只要咸菜一直这么好卖,我们以后天天吃肉。” 白竹嘴角上挑,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 他倒是不想天天吃肉,能顿顿吃饱,不打不骂,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白竹收拾好院子,洗了一个大萝卜切进猪脚汤里一起煮,又跑到灶口烧火。 一时饭熟,胡秋月把炖好的猪脚萝卜倒了满满一大盆端到饭桌上,四人围着吃饭。 第44章 宴宴夹了一大坨猪脚给胡秋月,凑到她脸前,笑嘻嘻地道:“娘,吃猪脚!我们中午都喝了羊杂汤的,就你没喝,哥心疼你,买了猪脚给你吃,多吃点。” 白竹没有宴宴嘴甜,眼睛亮亮的望着她,连连点头。 胡秋月心里前所未有的熨帖,虽然还是穷,虽然还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日子却和过去不一样了呢! 眼前的三个小崽子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让她快吃。 她低头咬了一口,猪脚已经炖烂了,轻轻一抖,就骨肉分离了,猪脚又软又糯,入口即化。 她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望着三个孩子:自己生的两个孝顺就不说了,难得白竹,瘦瘦小小的,孝顺,勤快,能吃苦,自从嫁过来,天天没有一刻空闲,带着宴宴也变勤快了。 她夹了一块猪脚给白竹:“吃一块吧,好吃!以前觉得猪脚都是骨头,没想到,炖烂了,也有好多肉的!” 白竹忙伸手盖碗口,可惜晚了一步,一坨猪脚已经掉进他碗里了。 他急道:“我不要,娘吃!我中午吃了羊杂汤的!” 乡下人日子苦,哪有中午吃了肉,晚上还吃肉的? 张鸣曦也夹了一块猪脚,慢悠悠的道:“吃吧,多着呢,娘吃不了那么多。” 胡秋月一边吃,一边乐呵呵的捡了一块给宴宴。 宴宴倒是不客气,啃了一口,连呼“好吃”。 白竹怕他们再夹猪脚给他,端起碗,紧紧凑到嘴边,腰杆挺直,身子微微后仰着离饭桌远点。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张鸣曦和娘,生怕他们趁他不注意往他碗里丢猪脚炸弹。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拉着高粱米饭。 人要知足,中午吃了肉,晚上就不能再吃了,会折福的,何况胡秋月刚刚夹了一块猪脚给他了。 胡秋月没注意到,张鸣曦却看见了,见他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忍不住好笑。 吃过饭后,白竹手快脚快的收碗洗碗,喂猪。 胡秋月拿着剩下的猪脚笑道:“放到明天怕臭了。我今晚做成卤猪脚,明天早上吃。” 白竹一听娘说要做卤猪脚,留了心,想跟着学,一直在灶屋里帮忙收拾,没出去。 宴宴是个馋鬼加懒鬼,吃过饭,跑到井边洗了手脸,就想溜进卧房睡觉。 胡秋月喊住他:“别跑,跟着学!天天偷懒,还要怪我偏心!” 宴宴没了法,只得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的坐在饭桌边看。 白竹不敢偷懒,乖乖地坐在灶口烧火。胡秋月舀了小半碗水倒进锅里,教他们:“先炒糖色,卤肉要想好吃,颜色好看,糖色非常重要。” 等锅里水开了,她舀了一勺白糖进去,一边搅动,一边道:“炒糖色一定要用小火,否则烧糊了会苦,肉就废了!看,炒到这样的,冒浅黄色的大泡就可以了,赶紧舀水进去,不然就会变黑发苦。” 第38 章 吓哭了 她生怕糖炒糊了,忙着舀水进去。 白竹在她炒糖色时就站起来看,见他娘舀了半锅水,把猪脚放进去,又放了一块生姜,一把花椒,几片大料等佐料,心里默记着。 他娘用锅铲推动了一下猪脚,倒了一勺老醋,一勺吃席剩下的白酒进去。他轻声道:“娘,难怪你做饭好吃,要放这么多佐料呢!”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要想卤出来好吃,料要放足!以前你爹在的时候,舍得买好菜,我浓油赤酱的做出来才叫好吃呢。” 说着,又觉得提起过去没意思。叹了口气,回头想喊宴宴过来学,却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天去镇上跑了一天,回来又砍菜,洗菜,他年纪小,早累了。 胡秋月好笑:“看,硬拉他在这也没用,早睡着了呢。今天累了,你们都去睡觉吧。灶里放两块硬柴 ,明早起来就煮耙了。” 说完,她大声喊宴宴洗脚去床上睡。 白竹往灶里添了两块硬柴,跑回房间拿木盆倒了一盆水去洗脚。 他趁张鸣曦不在,关上门,倒了一点水在洗脚盆里洗屁股。 洗屁股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娘说他一个哥儿要爱干净,每天要洗得干干净净的,长大嫁人了相公才会喜欢。 在白家,白大毛不准他用热水,他每天用冷水也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门关着,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户里照过来的一点月光,勉强可视。 他脱下裤子,蹲在木盆边,刚刚撩水打湿屁股,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高高大大的张鸣曦浴着夜色进来了。 白竹吓得一哆嗦,站起来连忙往上提裤子。却发现屁股是湿的,忙放下裤子,蹲下去,绞干帕子擦屁股。 张鸣曦傍晚听见白竹说想要挖个水塘,就留了心。 晚饭后他站在水井边暗暗思忖水塘挖在哪里,挖多大。正拿着锄头比划出大小,听见他娘喊宴宴洗脚睡觉,他去到灶屋没见到白竹,才来卧房找。 他以为白竹在洗脚,毫不在乎的推开门,却见黑夜里两片白白的小屁股球一样翘起来,蹲下去,又翘起来…… 血“轰”的一下往头上涌来,他觉得头晕,站不住,想都没想,伸手去抱白竹。 白竹也是出其不意。他平时都是等张鸣曦洗好后,用他的残水洗完脚后,再去倒点热水洗屁屁。 第45章 张鸣曦先洗脚,他后洗。等他洗时,张鸣曦一般已经上床了。黑暗中,他小心翼翼的躲在桌子这边偷摸着洗,倒是没出过丑。 今天他见张鸣曦不在房里,想着趁没人先洗了屁股,等一下就不用去灶屋倒热水了。 哪知先洗这么一次,就被张鸣曦逮了个正着。 张鸣曦口干舌燥,那两片白晃悠得他头晕,本能的就想伸手去抱。 白竹又羞又窘,生怕张鸣曦会怪他先把热水用掉了,吓得浑身哆嗦,赶紧提起裤子,系紧裤带。 张鸣曦一把抱住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向那白屁股摸去。 白竹伸手挡了一下,没挡住,紧张得浑身僵硬,微微发着抖。 张鸣曦感觉到他在发抖 ,低下头,哑着嗓子低声耳语道:“别怕!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可是嗓音干涩,话不成句。 他干脆不说话了,低头去吻,却吻到一脸的水! 是泪水!白竹吓哭了! 一腔欲火化为乌有! 张鸣曦悻悻的放开白竹,扫兴极了。 他转身坐在桌边,一语不发。 白竹像在做梦,懵懵怔怔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张鸣曦这段时间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强迫,跟他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白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不那么怕他了。 可是今天张鸣曦一抱他,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被他弄出血的事,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他不想发抖,也不想流泪。可是身子自己在抖,眼泪自己在流,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他见张鸣曦放开他后,冷冰冰的坐着,心里既害怕又懊恼,不敢抬头。 黑暗中,两人都没说话,可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吧? 白竹战战兢兢的把洗脚盆的水倒掉 ,重新倒了半盆干净水,把洗脚盆端到张鸣曦脚边。 再拿了洗脸帕子放进洗脸盆里,端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让他洗脸。 张鸣曦鼻子里重重的喘出粗气,他憋闷得快要爆炸了! 他一个年轻汉子,血气方刚,只在成亲那日和白竹亲热了一次,这之后的二十来天他没碰过白竹。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白竹怕他,所以一直忍着。 他不懂,技术差,第一次亲热把白竹弄伤,尽管白竹不怪他,可他自己后悔得要死。 他想慢慢来,一方面让白竹习惯他,不再怕他,另一方面他想找个人问问,床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夫郎不害怕,反而能得到乐趣。 第一个问题有了一点起色,他觉得自己和白竹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白竹处处照顾,白竹已经没有那么怕他了,虽然从未冲他笑过,但嘴角上挑,眉眼弯弯的时候多起来了。 第二个问题半点进展都没有,一方面是他自己害羞,一方面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问。 哪知,今夜见到白竹的白屁股,竟然瞬间破防,冲动得一把抱住人家,还想去吻人家! 看吧,白竹刚刚伸出壳外的头一下子吓得又缩回去了! 白竹不想张让鸣曦生气,他鼓起勇气,蹲下来给他搓脚。 手刚刚碰到张鸣曦的脚,张鸣曦像猛然惊醒似的,一把推开他,湿脚趿拉着布鞋,快步走到床边,一头栽了上去。 他并不怪白竹,只恨自己冲动,管不住自己,这一瞬间,他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厌弃之中。 白竹又气又愧,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成亲以来,张鸣曦处处照顾他,从没强迫他,今天就抱了他一下,亲了他一下,他竟然吓哭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不过是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竟然不让人家抱,不让人家亲,矫情得像什么样子! 不要说抱抱亲亲了,就是人家要这样那样,自己不也得忍着受着? 第39 章白竹喜欢我! 白竹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无缘无故激怒了张鸣曦,不知道等一下他会不会加倍折磨自己? 眼泪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下来,他不敢哭出声,连吸鼻子的声音都不敢有。 他拧干帕子,就着水声轻轻哽咽了一下,擦干净脸,坐下来洗脚,直到水冷了,都不敢擦脚上床睡觉。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边胆战心惊,一个趴在床上自我厌弃,自成亲以来第一次如此别扭。 趴久了,张鸣曦觉出冷来,他几下脱掉衣服,也不管白竹,拉开被子自己睡了。 听见他呼吸粗重,在床上翻来覆去,白竹坐在凳子上,缩成一小团,当自己不存在。 慢慢地听见他呼吸绵长,知是睡着了。白竹才敢擦干早已冰凉的双脚,轻轻悄悄地爬到床尾睡了。 这一夜,白竹睡得很不踏实,一开始,张鸣曦翻个身都能吓得他一哆嗦。 他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张鸣曦的呼吸声,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过来,床上依然没人,白竹不像前几天那么放松了,赶紧爬起来去做饭。 和平时一样,胡秋月已经坐在灶口了。 见他来了,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小竹,猪脚卤好了,快来尝尝!” 白竹站在门口摇头,现在就算有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 胡秋月见他不进来,以为他不敢先尝,嗔道:“你这孩子,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生分,吃一坨怕什么?” 第46章 白竹听她像唠叨宴宴一样的唠叨自己,眼泪差点流下来了! 他不是生分!昨天之前他和他们一家人相处得非常和谐,他在这个家里也越来越自在,怪他自己不争气! 他知道老年人迷信,怕大清早的流眼泪会惹胡秋月不高兴,忙转过身去道:“娘,我去洗衣服了。” 他先到娘的卧房,把娘和宴宴的脏衣服轻轻地抱出来,宴宴睡得脸颊酡红,压根不知道有人进来。 他又回到自己的卧房,把自己和张鸣曦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抱到井边,舀水在木盆里洗。 他心事重重,不知道张鸣曦去哪里了,也不敢问,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心里闷得慌,像发泄一般,使劲揉搓着衣服。 洗到张鸣曦的衣服时,胸闷得更厉害了,像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着张鸣曦的衣服,在衣领处擦了皂角,慢慢地搓着。 突然他拿起衣服,凑到鼻尖,闭上眼睛重重的闻了一下,又放下去揉搓,过一会儿忍不住又拿起来闻闻,好半天都没洗完一件。 闻过几次后他觉得胸闷得好一些了,总算是能喘气了。 突然他意识到不妥,被人看见可就羞死人了!他回头四处看看,见院子里没人,才放下心来,低着头认真的洗其他人的衣服。 他以为自己偷闻张鸣曦的衣服没人知道,却不知,张鸣曦正在园子里挖地,从竹篱笆里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张鸣曦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对自己依然是厌弃的。对白竹依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 他一大早就起来,发狠的挖地,似乎想出一身汗来排遣内心的郁闷。 年轻汉子愈挫愈勇,受到拒绝,觉得很没面子,内心很受伤。倒也没有就此放弃。 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他得好好想想。 于是他一边挖地,一边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当他看见白竹闻他的衣服时,种种不舒服一下溜得无影无踪。 昨晚他没忍住,抱了白竹,把他吓哭了,他以为白竹不喜欢自己,自闭了一晚上。 可是,刚刚,白竹偷偷闻他的衣服,明明是喜欢他的! 白竹胆小,怕他,他应该给他时间,不应该逼迫他! 这样一想,他又想笑! 不怕,他等着白竹不怕他的那一天!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他不怕多等一个月! 他美得冒泡,一把锄头舞得虎虎生风,那地挖得快极了。 等白竹晾好衣服,宴宴才顶着一个鸡窝头起来。 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道:“小哥,怎么起这么早?” 话没说完,他吸吸鼻子,圆溜溜的杏眼大睁:“好香!什么味道?” 说完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不揉了,哈欠也不打了,飞快地往灶屋跑:“娘,好香!是不是猪脚卤好了,快给我尝尝!” 白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对他的羡慕无以言表! 宴宴怎么能就那么高兴呢?天天只要有好吃的,不,哪怕是没有好吃的,他也整天乐乐呵呵,就没见他不高兴过! 哪怕是挨了娘的骂,伤心不过三秒钟,又笑嘻嘻了! 唉,自己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就好了!哪怕不敢笑出声,能露出个笑模样也好啊! “啪”的一声响,好像是宴宴被他娘打手了! 胡秋月骂道:“馋虫!起来就知道吃,你洗脸了吗?去,喊你哥和小哥吃饭!” 她语言是责怪的,语气却是宠溺的,宴宴嘻嘻笑着,手中拿着一坨猪脚嗦着,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哥,吃饭了!” 他冲白竹招手道:“小哥快来!娘卤的猪脚香死了,真好吃!再不来要被我吃完了!” 白竹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一时忘了自己的烦心事,嘴唇微挑,还没说话,就听到张鸣曦在园子里大声说道:“来了!” 白竹这才知道张鸣曦在园子里干活。 他望了那边一眼,只见到一个高高大大的侧影在弯腰扯着地上的草。 他心口又开始发闷了,压下上挑的嘴角,抿着嘴,垂头丧气的往灶屋走。 胡秋月没注意到他脸色难看,他本来就胆小,脸上少见笑模样,就算是板着脸,大家也觉得正常。 她拿了一个小碗盛了六七坨猪脚,笑道:“难得卤一次猪脚,你们俩把这几坨送到三婶家,让那几个孩子也尝尝。” 宴宴怕耽误他吃饭,接过碗,拉着白竹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不放心的说:“你们等我回来再吃哈,可别把我和小哥的那份吃完了!” 第40 章 二婶,借一碗白面给我吧! 胡秋月故意逗他:“快去快回,不然我就吃光光!” 白竹知道是娘在逗他们,平时有点好吃的娘一口都舍不得吃,要留给他们三人吃。 宴宴也知道娘在逗他,但是卤猪脚太好吃了,他想赶快回来吃,拉着白竹一路跑得飞快。 三婶家住在村子中间,离他家不远,大概两百米的距离。 他一口气冲进三婶家的院子,连声喊道:“三婶,三婶!” 三婶王杨桃听他喊得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从灶屋跑出来问道:“宴宴,怎么了?” 第47章 宴宴咧嘴一笑:“没事,娘让我送卤猪脚给弟弟们吃。” 王杨桃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碗,忙接过来道:“唉,你娘吃点啥都要送过来,留着自己吃吧!” 说着,望着白竹笑:“小竹也来了!快,进屋喝茶!” “不喝了。三婶,快把碗还给我吧,我们还要回去吃饭呢!”宴宴一点都不客气的打断三婶,他是真的忙着回去吃饭,猪脚在碗里跳呢! 王杨桃笑道:“好,好,别急,马上给你。” 说着,进屋拿个碗倒下猪脚,把碗洗干净了,装了一碗白面拿出来给他。 一见白面,宴宴眼都笑眯了,也不推辞,笑嘻嘻地道:“谢谢三婶!” 白面金贵,家家都舍不得吃,三婶给了这么大一碗,很大方了。 宴宴话音刚落,端着碗,拉着白竹往回跑。 白竹跟着他跑来跑去,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又被他拉跑了。 这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女人听到动静打开院门跑了出来。 见宴宴跑得飞快,她跟着跑了几步,大声喊道:“宴哥儿,跑那么快干嘛?你娘又让你送什么好吃的给你三婶?” 白竹回头一看,见是个瘦削的中年妇女,有点面熟,叫不出来名字。 他虽然嫁过来二十多天了,天天在家干活,少和别人来往,村子里的人基本不认识。 宴宴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不停,朝后举了举手中的碗,大声道:“二婶,娘让我来三婶家借一碗白面!” 原来这女人是他二婶刘杏花。 刘杏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相信的问:“不是吧?借那一点白面有啥用?是能包包子还是能蒸馒头?我怎么听着好像是说什么猪脚?” 宴宴放慢了脚步,眼珠一转,笑道:“什么猪脚?你听错了,是煮药。我哥病了,家里在煮药给他喝。娘让我来三婶家借一碗白面,摊饼子给他吃呢。” 刘杏花果然被他带跑偏,不再揪住猪脚不放,拧眉问道:“你哥病了?啥病还要吃摊饼子?” “啊?冷着了吧?我也不清楚。” 宴宴见刘杏花问个不休,心里发烦:这不是耽搁工夫吗?他还要回去吃卤猪脚,忙着呢,哪有时间在这里和她胡扯! 但他了解二婶的德行,知道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他眼珠又一转,不但不跑,反倒转身朝刘杏花走了两步,一脸殷切的问:“二婶,你家有没有白面?能不能借我一碗?你看看,这点白面不够我哥吃一顿的!” 刘杏花闻言警惕的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家哪里有白面?杂面都不够吃,哪里还吃得起白面?别过来,快回去吧,你娘在家等着呢,小孩子别贪玩!” 说着,连忙转身,几步跨回院子,忙不迭的关上院门。 宴宴憋住笑,大声喊道:“二婶 ,别关门啊!有白面借一碗吧!” 刘杏花紧闭院门,一声不吭的跑回灶屋,生怕宴宴赖上她要白面。 见她躲了,宴宴使劲憋住笑,拉着白竹,脚踩风火轮似的,飞快地跑了。 宴宴憋笑憋得肚子疼,一口气跑到院子门口,才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气喘吁吁的道:“二婶,见啥要啥,哈哈,我以毒攻毒,也问她要东西,看把她吓得!哈哈哈……” 白竹不禁莞尔,轻声道:“调皮鬼,小心她告诉娘,娘打你!” 宴宴一撇嘴:“我才不怕呢,娘也讨厌她的。你以后见了她,赶快躲,娘不会骂你的。”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家。他真的好羡慕宴宴,反应那么快,信口胡诌还能自圆其说,看他把二婶捉弄的! 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宴宴这样呢?唉,自己笨嘴笨舌的,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吧! 灶屋里,两盆菜已经盛好放在桌子上了。 一大盆卤猪脚,油汪汪,红亮亮的,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颜值和美味并存,看得宴宴馋涎欲滴。 还有一盆猪脚汤煮白菜。 昨晚的猪脚煮萝卜吃完了,剩下好多汤,胡秋月舍不得倒,又在汤里煮了白菜。 宴宴冲到桌边,伸手抓了一坨猪脚啃着,才慢慢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胡秋月在灶台上添饭,张鸣曦洗了手脸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白竹一见张鸣曦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坐在他隔壁,像身上长了虱子,挠又不敢挠,抓又不敢抓,浑身难受。 他惴惴不安的偷瞄了一眼张鸣曦,见他面无表情,不辨喜怒,更是觉得胸闷得发疼。 “小哥,吃啊!”宴宴见他只顾扒饭,不敢吃菜,百忙中拿起筷子夹了一坨猪脚放在他碗里。 白竹忙端起碗,小声道:“够了,不要了!” 说着,小口的咬了一下猪脚,猪脚炖了一夜,早已入味,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好吃得很。 可白竹食不知味,再好吃的东西此时在他嘴里也是味同嚼蜡。他端着碗凑到嘴边,机械地往嘴边扒拉着饭粒。 他垂着眼睛,不看张鸣曦,也不看周围,好像是在认真的吃饭。 只是,忽然之间,鼻子一酸,他又想哭了! 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暗暗骂自己:贱皮子,你敢哭!没人打,没人骂的,你要是一大早敢哭,那你活该被人打死! 第48章 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终于把眼里的泪意逼退! 幸亏他碗抬得高,遮住了脸,没人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泪意。 突然,他碗里滚进来一大坨油汪汪的猪脚! 他忙抬头一看,宴宴正一脸陶醉的啃着猪脚,啃得一脸油花,头都没抬。 不是宴宴,那是? 他偷偷看了一眼张鸣曦,张鸣曦若无其事的拿着筷子夹猪脚吃。 见白竹看过来,他轻笑了一下,温言道:“快吃!再不吃就被宴宴抢光了!” 第 41章 卖不出去的我包吃 宴宴见提到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又忙着低头啃猪脚了。 白竹心想:还有那么多呢,宴宴哪里吃得完! 再说了,宴宴年纪小,活泼可爱,一家人都宠他,多吃点应该的,自己难道还会和他抢吗? 容不得他多想,心里就敲起锣,打起鼓了,一颗心蹦蹦哒哒跳得欢快无比。 奇怪了,胸不闷了,气也能喘了,身上也没长虱子了! 他弯弯眉眼,嘴角上挑,轻轻“嗯”了一声。 吃着张鸣曦夹给他的猪脚,他才觉出猪脚的美味来,这么香,这么糯,这么有弹性,人间美味啊! 他心里甜滋滋的,大大方方的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脸色柔和。又望了胡秋月一眼,见她笑眯眯地,只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和煦的暖风吹过,连旮旮旯旯都抚慰到了,无一处不熨帖! 昨晚的不愉快随着这一坨猪脚下肚,早溜得无影无踪了! 他浑身舒坦,心情一好,话也多起来了。 他眉眼弯弯,语调轻快的说:“娘,你卤的猪脚真好吃!要不,下次去镇上多买点回来,你卤好了,拿去镇上卖!” 胡秋月闻言一愣,望望白竹,又望望张鸣曦,不自信地道:“卖不掉吧?没人会来买吧?” 张鸣曦开始也是一愣,突然笑了起来。 白竹一下子又紧张了:糟了,说错话了!镇上的人嘴巴那么刁,谁会吃这种没有肉的猪脚啊! 到时候卖不出去,娘会不会怪自己乱出主意啊? 还没等想出法子转圆,就听张鸣曦大笑着说:“娘,竹子这个想法好!我看可以试试!” 胡秋月默默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半晌才抬头试探的说:“要不,试试?” 宴宴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舔着手指上的油汁,一边豪气冲天的大声道:“卖!娘,大胆的做了去卖!” 胡秋月见小儿子给她打气,心里熨帖,笑眯眯地正要说话,就听宴宴接着道:“怕什么?卖不出去就自己留着吃呗!这么好吃的猪脚我可以天天吃一大碗!” 胡秋月:…… 张鸣曦:…… 白竹目光滴溜溜的转,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很想笑怎么办? 他当然不敢笑,忙低下头往嘴里扒饭,胡秋月轻轻地拍了一下宴宴的后脑勺,骂道:“馋鬼!就知道吃。” 又小声说了一句:“童言无忌!” 张鸣曦没理宴宴,望了胡秋月一眼,笑道:“我觉得竹子的想法不错!现在我们虽然卖咸菜,可也不能天天卖,做一次咸菜得过二十来天才能卖呢。如果是卖猪脚,可以晚上做好了,我早上挑到镇上去卖,只要勤快点,天天去卖也可以的。” 一番话说得胡秋月很是心动,但她还是担心没人买,一时犹犹豫豫的下不定决心:“猪脚不像咸菜。买猪脚要钱,买卤料要钱,如果卖不掉,不是浪费钱吗?谁能舍得天天在家吃猪脚呢?” 宴宴本来还要自告奋勇地说卖不出去的猪脚他包了,好解决他娘的后顾之忧。可是他娘一个眼刀甩过来,他立马闭嘴,怂唧唧地垂头去啃他的猪脚。 张鸣曦道:“娘,这样吧,我今天要送咸菜给福来酒楼。反正要去镇上的,等一下我去肉铺问问,如果多买的话,猪脚价格能不能便宜点。” 如果便宜点,成本降下来一些,倒是可以试试。 胡秋月这才点头:“好,你先去问问看!” 一时吃完饭,宴宴收碗去洗,白竹帮张鸣曦舀咸菜。 张鸣曦垂头望着他道:“今天的咸菜只是送到福来酒楼,你们不用去了。” 白竹点点头,帮他拿过草帽戴上,望着他挑着一担咸菜走了。 早饭吃完,要干活了。 张鸣曦挖了一早上的地,没挖完,胡秋月打算自己接着挖了种菜。 白竹没事做,想帮着挖地,胡秋月不让:“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挖得了地?歇着吧!” 昨天砍白菜,剥了一竹筐的老叶子,可以煮给猪吃,也不用去扯猪草。 白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宴宴:“去不去捡菌子?” 宴宴吃多了,涨得肚子疼,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摇摇头:“昨天跑累了,不想上山。” 白竹想了一下,实在闲不住,道:“那你歇着,我一个人去。” 宴宴摇头:“附近山上捡菌子的人多,已经捡不到什么了,想捡菌子得去深山。你一个人不能去深山,危险!” 白竹听了有点害怕,可是在家没事做实在无聊,他还是想去。 前几天下了雨,山上的菌子都冒出来了,附近捡不着,多跑几个地方就是了,反正不去深山就是了。 他背上竹萝,带了一竹筒水,戴上帽子,和胡秋月打了声招呼,一个人上山了。 第49章 他一开始只敢在附近山上转,可是正如宴宴所言,附近山上捡的人多,实在找不到,他不知不觉越跑越远。 跑得远也有好处,来的人少,菌子既多,品相又好,日头过午,他就捡了满满一大箩。 他还想再捡,一来竹萝放不下了,二来他突然发觉周围没人,有点害怕。 他摘了一片大叶子把菌子盖上,背着竹萝就往回跑。 一路上他不仅看见了菌子,还看见了好多草药。 他一路走,一路扯草药,没地方放,就抱在怀里,直到怀里抱不了才作罢。 心里想着明天要约宴宴一起来,现在菌子多了,虽然卖不了十五文一斤,但这么大一箩,怎么也能卖一百文吧! 他背着竹箩,怀里抱着草药,很快就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出去干活了,静悄悄的。 他走到村子中间,发觉到了三婶家门口。 三婶家静悄悄的,家里应该没人,就算是有人在,他也没打算进去。 他成亲那天,三婶在他家帮忙,今天又给了他家一碗白面,他觉得三婶很亲,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打量着三婶的房子。 “哟,这不是小竹吗?背上着一个大竹箩,里面是什么?”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白竹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看,原来是二婶! 二婶站在她家院门口,看见白竹背着竹箩过来,跑到路中间,张开手拦着他,笑眯眯地道:“小竹,背这么大一箩累不累啊?你娘真是的!自己生的舍不得使唤,就知道天天把你支使得团团转!” 第 42章 还我银子 刘杏花满脸笑容,露出一嘴黄牙。嘴里说着心疼白竹的话,还不忘顺带捅胡秋月一刀:“那宴哥儿不比你矮多少,你娘怎么不让他干活?就会使唤你!可怜见的,人还没背箩高呢,就背着这么大一箩!看看你娘这人,自己亲生的是个宝,别人家嫁过来的就是根草!” 白竹再笨,也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 他很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摇头闷闷地道:“不是的,娘很心疼我的,宴宴在家也要干活的。” 刘杏花亲热地拉着他道:“傻孩子,一根筋,听不出好赖话!二婶是心疼你呢!看你累的!一头汗,快进屋歇歇,喝口水!” 要不是发生了早上的那一曲,又得了宴宴的提醒,白竹真的要以为她是个好人了! 毕竟他很少听到这么关心自己的话,这时听了就觉得很感动。 可是宴宴说了,见了二婶要赶快跑! 他抬头怯怯地望了刘杏花一眼,摇头道:“谢谢二婶,我不累,也不渴,我回去了!” 说着,低着头越过她往前走。 刘杏花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没见到一个人。 她伸手拉着白竹背萝上的背绳,想去掀上面的大叶子,笑道:“不歇歇吗?这么一大箩重不重啊?我看看你背的是什么?” 白竹忙把身子一歪,把竹萝从她手上扯下来,一边低声说:“没什么。”一边就想跑。 刘杏花假笑一声:“跑什么?你这孩子,我就看看,还能吃了你?” 说着,一把掀开了背篓上的大叶子。 满满一箩菌子就这样袒露出来。 刘杏花见了这一大箩菌子,就像饿狗见了新鲜屎,眼睛放绿光! 她连声说:“呀呀!小竹你可真能干,捡了这么多菌子!你们怎么吃的完啊?分点给我家吧!我家小子多,就想吃菌子呢!” 白竹跑那么远,辛辛苦苦捡回来的,当然不愿意给她了,如果三婶要,他倒是很愿意给。 不,如果是三婶,就算不要,他也会主动给的。 二婶嘛,还是算了吧。 他忙转过身,把竹箩护在身后,面朝着刘杏花:“山上多着呢,想吃自己捡去。我这个是要卖的!” 刘杏花见他不愿意给,很不高兴,沉下脸道:“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小气!一点菌子有啥舍不得的?又不是割你身上的肉!分些给我。想卖,你明天再去捡些就是了。” 说着,伸手就去抓背箩。 白竹常年干活,是有些力气的。这时见她来抢,就拼命抵抗。左右转动着身子护着背箩,一手抱着草药,一手去推刘杏花。 刘杏花见他敢反抗,身子又滑溜,转来转去的,她竟抢不到背箩,气得大骂:“你凶什么?竟然敢推我?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下贱货!” 要是宴宴,早就骂回去了,可白竹嘴笨,被她骂得面色紫涨,眼泪汪汪,却一句话都不知道反驳,只是紧紧护着背箩。 刘杏花见白竹瘦瘦小小的,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想都没想的就动手去抢。 没想到他拼命护着背萝,一时之间竟抢不过来,怒骂道:“还不快些把背箩给我!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东西,活该被胡秋月使唤!今天不把背箩给我,就把五两银子还给我!张鸣曦也是瞎了眼,竟花五两银子买你个贱东西!你快撒泡尿照照,看自己值不值五两?” 白竹眼眶里的泪水快含不住了,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憋出一句:“又不是你出五两银子买我的,我凭什么还你银子?” 刘杏花见他敢还嘴,气道:“不是我出的银子?买你的时候你娘还借了我家二钱银子呢!你还我!” 第50章 说着,伸手去拉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白大毛那个黑心种子养出你个黑心玩意儿,好!你既不给我菌子,又不还我钱,还想赖掉不成?走,去白大毛家,把我家二钱银子要回来!今天不还我家银子,别想走!” 可怜白竹从来没和人吵过架。在白家,白大毛生气了也是一顿暴打,从来没人这样绕来绕去的废话一箩筐。 他当时就被绕晕了,已经不辩对错,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翻来覆去就只会说:“我不去!” 他倔强着身子往后退,想逮住空子就跑。刘杏花已经撕破脸,哪里还会让他跑? 她一手拉着背萝的绳子,一手就去抓扯他怀里的草药。草药本来就没有捆,只松松抱在怀里的,被她一扯,稀稀拉拉的往下掉。 白竹忙用双手去护,把快要掉下去的草药往上抓。 刘杏花扯着草药往地上丢,白竹使命往上拽,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刘杏花抢草药是假,指东打西想抢背萝是真。 见他护着草药,顾不得背上的竹萝,她拉着背萝的绳子,使劲往前一拉,白竹往前冲了几步,她又把他往后使劲一推,白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她就这样反复推拉着白竹。 白竹一来年纪小,又是晚辈,不敢和她对打。二来背上背着重重的背箩,怀里抱着草药,双手不闲,行动不便,竟被她推拉得踉踉跄跄,昏头转向的站不住。 随着她重重的往前一拉,白竹一个踉跄,脚踢着了石头,站立不住,“啪”的一声扑在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背篓里的菌子也撒了好多出来。 刘杏花见他跌倒在地,也不管他的死活,抢过背箩就往院子里跑。 白竹虽然不敢还手,但是年轻人反应很快,他把草药丢在地上爬起来就去抢背箩。 刘杏花毕竟占了先机,几步冲进院子,把背箩底朝天反过来一抖,菌子“哗啦”全倒在地上,她一把把竹萝扔出来,反手就关上院门。 白竹冲过来使劲拍门,大声喊道:“是我捡的菌子,你还我!” 门里的人像是死了,半点动静都没有。 刘杏花望着一地的菌子,庆幸今天运气好,门都没出,竟然搞到这么多的菌子,一顿吃不完呢! 她听见白竹还在拍门,心中暗骂:这个夯货!你拍门我就会开吗?要是你一开始就分一半给我,省事多了,何必还要我动手去抢? 第 43章 白竹被人欺负了 白竹拖着哭腔道:“你,你抢我的菌子,我要回去告诉娘,告诉鸣曦!” 刘杏花闻言一愣:胡秋月她倒是不怕,可张鸣曦…… 哼,张鸣曦来了她也不怕!他一个晚辈敢打长辈不成? 更何况,他家还欠自家二钱银子呢! 刘杏花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蹲下去收拾菌子,任凭白竹把门拍得山响,她像没长耳朵似的。 白竹见拍不开门,只得拿起竹萝,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菌子。 他一边捡一边伤心地掉眼泪:一大箩菌子都被她抢了,地上的这些还不到五分之一,还都摔碎了。 他摔倒的时候本能的用手撑地,手掌擦破了,沁出血丝,他没觉出疼,只心疼那一大箩菌子。 他一边哭,一边捡菌子,地上的菌子都捡干净了,才抱着草药,背着竹萝,抹着眼泪慢慢往回走。 他并不知道,刘杏花抢他菌子,被他三婶看见了! 他三婶正带着最小的孩子张鸣扬在河边地里锄草,离这边有些远,一开始并没有看见白竹。 后来无意中抬头往这边看,才看见刘杏花抢菌子,丢竹萝,关院门。 她锄头一丢,来不及抱起坐在地边独自玩耍的孩子,只是匆匆忙忙说一句:“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撒开腿就往这边跑。 可惜离得太远,等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这边战斗已经结束,白竹完败!被虐得身上见血(手掌擦出血了),东西抢光,哭哭啼啼的走得不见踪影。 她肺都气炸了,拍门和刘杏花大吵一架,骂刘杏花不要脸,小辈的东西也要抢,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刘杏花寸步不让,隔着院门骂道:“我拿了你家的吗?他一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给我点菌子怎么了?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狗逮耗子,多管闲事!莫不是你没抢到所以气疯了?” 王杨桃怒道:“是小竹给你的吗?明明是你不要脸,硬抢的!你厉害,你嘴硬!等鸣曦回来看你嘴还硬不硬?” 听他提到张鸣曦,刘杏花噎了一下,马上道:“谁来我也不怕!我是长辈,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他还欠我家二钱银子呢!” “欠债还钱,他说不还你银子了吗?小竹可怜,那么远背回来的菌子,你竟然给抢了!真是个强盗!你还是二婶,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配当长辈吗?”王杨桃一边骂,一边把院门拍得山响。 “我是强盗?抢了你家的吗?我劝你歇歇吧!是不是今早的一碗猪脚把你涨糊涂了?都是嫂子,何必踩一个,捧一个?”刘杏花毫不留情的讥笑道。 早上她在院子里听了一耳朵“猪脚”,跑出来追问,结果宴宴说是煮药,她想想不放心,后来偷偷哄骗着张鸣扬说了实话,宴宴送来的是猪脚! 这可把她气炸了!胡秋月做事太偏心,有好吃的永远只会偷偷摸摸的给老三家,好像他们老二家不是她的亲叔子似的! 第51章 刚才抢白竹的菌子,何尝不是报早上的猪脚之仇? 王杨桃见她扯到猪脚,知道她惯会无理搅三分,简直无法理论,又不放心孩子,气冲冲地跑到地里去接孩子,拿锄头。 哪知还没到河边,就见张鸣曦远远的挑着空桶回来了。 张鸣曦今天送完咸菜后,又跑了几个肉铺问猪脚的价格,耽搁到这时才回来。 王杨桃一见他,心里那个气啊!怒气冲冲地嚷道:“鸣曦,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家小竹快被人欺负死了!” 张鸣曦一听有人欺负白竹,又急又慌,挑着空桶就往这边跑,随着他的大步飞奔,空桶被摔得差点要上天。 等跑近了,他一脸焦急,两个眉毛打架,语气很冲,语速很快的问道:“三婶,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竹子?” 王杨桃压抑着怒火,打机关枪似的,一边骂,一边说,把刘杏花抢白竹菌子,还骂白竹是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都说了。 张鸣曦听得俊脸乌黑,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蹦得快跑出皮外! 他气得差点原地暴走,重重呼出一口气,问道:“竹子呢?他有没有挨打?” “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抢完了,小竹已经走了,我没见到人,应该是已经回家了。个不要脸的东西,抢小辈的东西,我气得大骂了她一顿。” 张鸣曦只听了前面半截话,挑着空桶就往回跑。 几大步飞奔到刘杏花门口,使劲踢门,大喊开门。 刘杏花一听是他的声音,刚才欺负白竹的厉害劲儿早不知去哪了。 她哪敢开门?装作家里没人,一声不吭。 她一开始以长辈自居,觉得张鸣曦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的去抢白竹的菌子。 她想好了,就算是胡秋月来理论她也不怕,正好让全村人评评理,为什么她胡秋月的猪脚只给老三家,不给他家,他家就该吃亏的吗? 哼,只要胡秋月敢来,她要骂得她抬不起头来,让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她! 哪知,现在听张鸣曦的声音,火气大得能点着她家的破房子! 这时开门,别说打人了,只怕他会杀人! 当她傻吗?不开门,坚决不能开门! 张鸣曦气得发狂,心里惦记着白竹,不知道他被欺负成啥样,他胆子那么小,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只会哭! 一想到白竹会哭,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就在他眼前晃悠,他就心疼得不能呼吸! 他要见白竹,一刻都等不得了! 他没功夫在这里耗,先回去看看白竹,晚上再来! 刘杏花躲在灶屋里,见外面没动静了,得意地嗤笑一声:“个个都说等张鸣曦回来!他回来又能怎样?还不是拿我没办法!哼,白竹,你给我小心点,下次我还要抢!” 说着,一边洗着菌子,一边还得意洋洋的哼起了小调…… 张鸣曦挑着空桶一溜烟的飞奔回家,院门半掩,他一把推开门,目光四顾,站在门口找白竹。 第 44章 你有我 白竹正蹲在井边低头洗菌子。 他背对着院门,弓着腰,上衣缩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白的细腰。 随着他一下下地刷菌子的动作,细腰在深色衣服里若隐若现。 张鸣曦一看见他的背影,觉得喉头发涩,他大步跑过去,喊道:“竹子!” 白竹猛的回头,张鸣曦见他眼眶通红,鼻尖都是红的。 白竹望了他一眼,挺翘的小鼻子轻轻翕动,低头小声说:“你回来了!” 张鸣曦又气又急,见白竹似乎哭过,再加上一个心疼,整个人快炸了! 他面如寒霜,一把拉起白竹,上下打量着,沉声问道:“二婶欺负你了?受伤了吗?” 白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生怕他发火打人。偷偷望了他一眼,见他板着脸,眉头紧锁,显然正在生气。 白竹害怕得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目光躲闪,嘴唇蠕动,半晌才摇头低声道:“没。” 也不知道是说没受伤还是没受欺负! 张鸣曦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海豚,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原地爆炸。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把飞到天外的理智勉强攥回来,把濒临爆炸边缘的肺又给救回来了! 他反复告诫自己:白竹胆子小,自己不能发火,会吓坏他的。 可是,自己是个汉子,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他夫郎吗? 他怕吓着白竹,放软了语气道:“三婶看见了,她都告诉我了。告诉我,二婶是怎么欺负你的?我是你相公,我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听了这话,白竹瘦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张鸣曦。 他帘子似的睫毛张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要滴未滴,鼻翼翕动,双唇颤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这可把张鸣曦心疼坏了。 他弯下腰,抬起手,用一个指头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心疼和宠溺柔声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绝不会让你受欺负!” 白竹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鸦青的羽睫不住的颤抖,眼里的泪盛不住,顺着瘦削的双颊滚下来。 长这么大,挨打挨骂都是默默忍受,从来没有人会说“你有我”,从来没有人说“我不会让你受欺负”,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 第52章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拖着哭腔,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二婶欺负我!她抢了我的菌子!” 他强忍着眼泪,把刘杏花怎么抢他的菌子,怎么骂他,怎么推他摔跤,通通告诉了张鸣曦。 他张开手,伸到张鸣曦面前,可怜兮兮的说:“你看,菌子被抢得只剩下这一点了,手也擦破了!” 他声音微哑,语带哽咽,说到难过的地方忍不住轻轻哽一下。 这种隐忍的哽咽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张鸣曦眉头越皱越紧,喘气声越来越粗,一把抓过他的手,仔细的看。 白竹经常干活,手上有硬硬的茧子,但小夫郎的手,非常白皙。 现在白皙的手掌根部有好几道血口子,已经开始结痂,唯其黑白分别,更让人觉得格外刺眼睛。 张鸣曦捉着白竹的手,用指头轻轻拂过伤口,突然低下头朝伤口轻轻地呼气:他们从小就这样,只要受伤,就朝伤口吹气,娘说的,呼呼就不疼了! 乡下人经常干活,这些小伤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张鸣曦觉得这些伤口像是长在自己的心上,疼痛难忍。 望着白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他冲园子里喊道:“娘,二婶欺负竹子,我去找她算账了!” 白竹刚才哭得眼睛通红,怕被他娘看见,进门的的时候轻轻悄悄的,躲着他们。 他放下背箩,把草药摊开晒了,就去井边洗菌子,没有惊动他们。 胡秋月和宴宴在园子里种菜,一个挖坑,一个撒菜籽,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根本就不知道白竹回来了。 这时听说白竹被刘杏花欺负,胡秋月一把扛起锄头,几步跨到院子里,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小竹,她没打你吧?你人没事吧!” 宴宴也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拉着白竹的手,一脸焦急。 突然他看见了白竹手上的伤,气愤的喊道:“娘,你看,小哥手破了,出血了!” 胡秋月拉着他的手一看,问道:“你二婶弄的?” 白竹委屈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胡秋月大骂道:“刘杏花这个丧良心的!她竟敢打你!走,我去找她理论去,我的儿夫郎,我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打?” 她越说越气,重重的“呸”了一声,继续骂道:“这么多年,我不和她计较,忍着她。她爬到我头上,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到你头上了!” 说着,一扭头率先出了院子,张鸣曦紧跟着她,边走边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宴宴鬼机灵,锁院门的时候顺手从院墙上扯下了一根细竹棍拿在手上 ,拉着白竹跟在后面。 胡秋月气愤不已,不住口的低声骂刘杏花。 快到刘杏花院子时,她平息了一下怒气道:“你别冲动,你是小辈,别留口舌给她,让我来问她。” 张鸣曦气昏了头,本想冲上去砸门,听了她娘的话,理智回归了一丢丢,勉强“嗯”了一声。 胡秋月上前拍门:“他二婶,开开门!” 刘杏花正蹲在院子里洗菌子,抢得太多了,半天都洗不完。 她听见只有胡秋月的说话声,心里一松:哼,胡秋月算个屁,她才不怕呢!这么多年胡秋月家的东西她明着要,暗着偷,胡秋月不是不知道,她敢放个屁吗? 白竹这个贱货,还说要告诉张鸣曦,告诉了又怎样?张鸣曦会为他出头吗?会为了他一个丑兮兮的贱哥儿来得罪她这个二婶吗? 哼,胡秋月不提刚才的事就罢了,敢提刚才的事,说出不好听的,她饶不了她! 她站起来,一把拉开院门,气势汹汹的嚷道:“咋了?门都要被你家的人拍坏了!一会儿这个来拍,一会儿那个来拍,烦不烦?拍坏了你得赔!” 说着,一抬头,看见胡秋月和张鸣曦沉着脸并肩站在院门口,宴宴拉着白竹站在后排,白竹眼眶通红,明显哭过。 张鸣曦俊脸乌黑,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大眼睛瞪圆了,似乎要喷出火来,将她身上烧个洞。 第 45章 白竹是我喜欢的人 她心里一慌,不敢去望张鸣曦那双喷火的眼睛,忙不迭的去关院门。 张鸣曦也不搭话,肩膀用力一顶,把门撞开,率先走了进去。 胡秋月跟着走进来,也不进屋,站在院子里沉声道:“他二婶,你今天抢了小竹的菌子,不但骂了他,还推他摔了一跤,手都擦破了!你作为长辈这样欺负小辈,给个说法吧!” 刘杏花眼珠子转得飞快,一瞬间想了几百个说辞。 张鸣曦怒气冲冲,带着一家人上门,显然不能善了。而她家的人干活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决定服软。 她堆起一脸假笑,上前拉着胡秋月的手,亲热地道:“大嫂!谁说我欺负小竹了?小竹这么乖,这么勤快,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 胡秋月使劲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你没欺负他,他手上的伤口是自己弄的?他吃多了,没事弄破自己的手好玩?” “可不是吗?大嫂,不是我说你,小竹这么瘦小,你可不能这样对他。自己生的哥儿当个宝,啥都舍不得让他做。小竹嫁过来就做牛做马,半点空闲都没有 ,你这样偏心我都看不过去了。难道小竹不是娘生父母养的吗?你做婆婆的就可以虐待他吗?” 她避重就轻,半点不提刚才的事 ,只把话题往胡秋月身上扯,还不停以目示意张鸣曦,想挑起张鸣曦对他娘的不满。 第53章 胡秋月被她气得不住冷笑,冷冰冰的打断她:“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自己的儿夫郎,我自己会疼。少白费力气了,我家的孩子岂是你三言两语能挑拨得了的!” 说着,她上前重重踢了一下竹箩,把刘杏花刚刚洗好的菌子踢翻在地:“这是抢我小竹的菌子吧?抢这么多,你真能下得去手!” 刘杏花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笑道:“我见小竹捡的菌子又大又好,反正你们也吃不完,就问他要了这些。小竹可真是个好孩子,给了我这么多!” 白竹听她颠倒黑白 ,满嘴胡言,忍不住从张鸣曦身后探出头道:“不是我给的!是你抢的!你还推我,骂我是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 刘杏花尴尬得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只得不停地说:“你这孩子,二婶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张鸣曦一肚子火,早就忍无可忍,望着刘杏花那一脸假笑,恨不得一拳头给她来个满脸开花。 只不过他爹娘从小就教他长幼有序,对人要有理有节,不可行差踏错,更不能一时冲动,动手打人。 他一直憋着,忍着,拳头捏得“咔嚓”响。这时听见白竹提到了五两银子买的贱货,戳中了他心中的痛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一声:“够了!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我不妨告诉你,竹子不是买的!是我请了媒人去说媒的,是我诚心实意求娶的夫郎!” 张鸣曦气势逼人,刘杏花吓得后退一步,嗫喏道:“可是那天去接亲的人回来说,小竹是五两银子买断的,还写了买断文书。” 张鸣曦回头望了白竹一眼,见他小脸寡白,眼眶通红,正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心中一痛,眼睛望着白竹,嘴里对着刘杏花认真说道:“你听好了,白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是我喜欢的人!我是给了白家五两银子,写了买断文书。那是因为白大毛是个黑心种子,我不想以后和他家有任何瓜葛,给五两银子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的!你以为我花了五两银子,你就可以看不起竹子,抢他的东西,打他,欺负他?哼,他在我家,人人把他当成宝,我娘都舍不得说他半个不是,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欺负他?” 他越说越气,语气越来越严厉。 白竹听见他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胀胀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他低下头,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落下。 可他自己明白,这眼泪和刚才被欺负流出的眼泪不是一个味道! 刘杏花见张鸣曦当面说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觉动了气,摆出长辈的谱,厉声道:“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二婶,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个没大没小犯上的东西!” 张鸣曦冷嗤一声:“你现在知道自己是长辈了,你抢竹子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长辈?哪个长辈会抢小辈的东西?你自己不做长辈,凭什么要我把你当长辈?” 刘杏花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你……,你……” 你半天也没你出个啥来。 张鸣曦冷冰冰地打断她:“你什么你!少啰嗦 ,抢了一箩菌子,人也被你打伤了,给个说法吧!” 刘杏花脖子一梗,耍死狗道:“我没说法,你想怎么样?也来打我一顿吗?” 张鸣曦见她这副死样子,忍无可忍,气冲冲的上前一步,扬起手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你打了我的人,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刘杏花以长辈自居,没想到他真的敢打人,吓得后退一步,呆愣愣的盯着他的大手,生怕那双大手落下来会打爆她的狗头。 白竹见他说着说着就要动手打人,急得鼻尖冒汗,顾不得害怕,小声喊了一声:“鸣曦!” 鸣曦是小辈,动手打人总归不对,何况娘还在呢。 尽管白竹声音小,张鸣曦还是听见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 胡秋月顺势把他往后一拉,也不喊二婶了,问到刘杏花的脸上:“刘杏花,鸣曦不能打你,我打你总可以吧!” 刘杏花才不怕胡秋月呢,真论打,胡秋月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那三个兔崽子虎视眈眈的站在一边,她也不敢动手。 面对胡秋月她没了耐心,语气很冲地道:“你到底要怎样?我不是拿了几个菌子吗?犯得着这样一家人兴师动众,没完没了吗?” 第 46章 撵出去! 胡秋月快被她气笑了:“如果是小竹自愿给你的,我没话说。别说是一箩菌子,就算是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得来闹。可是小竹不愿给你,你硬抢,还打他,骂他,那就不行!” “你想怎样?” “两个办法,要不让鸣曦打回来,要不赔钱!”胡秋月冷冰冰的说。 “呸!你做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吧!”刘杏花一听要钱那是要她的命,但是让她给张鸣曦打回来那也不行的,她不怕疼的吗? 张鸣曦怒道:“别一天到晚的摆着长辈的架子耍无赖,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做长辈!我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已经忍你很久了,再耍无赖别怪我不客气!” “谁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要打我媳妇?”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 是他二叔张树山,带着孩子收工回来,正好听见了张鸣曦的话,气愤地往院里闯。 第54章 张森·晚·鸣曦听见二叔的声音,马上闭嘴,他才不想和刘杏花这个无知村妇纠缠不清。 他忍下怒气,转头对张树山道:“二叔,今天二婶抢了白竹的菌子,打他,骂他,推他摔跤,我来讨个说法,你看怎么办吧?” 干活的人陆续回来了,见这边吵架,乡下人喜欢凑热闹,都围过来看,不多时,院子门口站满了人。 宴宴一直紧紧地拉着白竹的手,有张鸣曦在,白竹虽然紧张,并不如何害怕。 这时王杨桃抱着孩子挤进来,站在白竹身边,悄悄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白竹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喊:“三婶。” 王杨桃“嗯”了一声,也小声:“别怕,有我们呢!” 白竹点点头,鼻子一酸,突然感动极了。因为他受了欺负,一家人来为他出头,连三婶也来了。 他心中感动,拖着哭腔“嗯”了一声。 这时三婶怀里抱着的小哥儿张鸣扬张开双手往他怀里扑,嘴里甜甜的喊道:“小哥抱!” 白竹接过小哥儿,两岁多的张鸣扬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白竹凑近他,亲了亲他白嫩的脸蛋,顺势在他衣服上揩干眼泪。 他告诫自己:这么多人来帮他,他可不能哭! 张鸣扬抬起头,也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小声道:“小哥!” 小哥早上和宴宴哥一起送猪脚给他吃,猪脚可香了,小哥可好了,他好喜欢小哥! 白竹望着张鸣扬那嫩白的小脸,心都化了,和他贴贴脸,微笑道:“扬扬乖!” 张鸣扬得了表扬,高兴极了,双手紧紧搂着白竹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和白竹一起紧张的望着院里。 刘杏花刚才被胡秋月逼得无话可说,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这时见她相公回来了,觉得有了靠山,腰杆硬了。 她跑到张树山身边,把两个孩子往屋里推,示意他们进屋。转头望着张树山,委屈的说:“树山,张鸣曦要打我!” 张树山望了一眼院子里散了一地的菌子,他知道自己婆娘的为人,刘杏花欺负白竹是百分百的。 但是,就算刘杏花把白竹欺负死了,他也得护着自己的婆娘不是?别人都闹上门了,他不护着自家婆娘,让他这个一家之主脸面何存? 他咳嗽了一声,冷冰冰的开口,却不是对着张鸣曦,毕竟张鸣曦牛高马大,一身力气,惹怒了他,打起来他也不是对手。他板着脸,冲胡秋月:“大嫂,不管杏花做了什么,鸣曦做侄儿的,来打婶子总是不对吧?” 这时围观的人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好多人边说边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 刘杏花见场上气氛对自己有利,高高扬起了头,趾高气扬的道:“可不是吗?大嫂,大哥去得早,你教的好儿子,没大没小,连婶子都敢打了!你教出这样的好儿子,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哥,去见张家的先人?” 张鸣曦一听,努力压抑的怒火“腾”的烧起来,比之前烧得还旺,他咬着牙槽骨,紧攥着拳头,双眼喷火,就想上前理论。 胡秋月拉住他,低声:“别急,让我先来!” 乡下人食古不化,把辈分看得比天还大,就算刘杏花做得再错,今天张鸣曦如果动手打人,就会被指责犯上,有理也变成无理,名声就臭了。 而她是大嫂,如果张树山两口子对她不敬,她也可以拿辈分说事。 她站在那里,目光扫过院外看热闹的人群,看见人群里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一下子有了主意。 她上去拉过老者,语气温顺:“大伯,我孤儿寡母的吵不赢他们。你是张家的长辈,我们都听你的,请你老人家评评理,看看这事怎么解决吧!” 接着,她把刘杏花抢白竹的菌子,还打他骂他,竹筒倒豆子,高声详细地说了一遍。 周围的人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望着刘杏花目露鄙夷,议论纷纷。 张大伯连连摇头:“树山,这事是你屋里的做得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能去抢侄夫郎的东西啊!如果都这样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岂不是乱套了?” 村人都点头附和:“就是,做人怎么能这样?” 胡秋月又道:“我们桃树村,历来长幼有序,是远近闻名的礼仪之村。她这样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岂不是坏了一村人的名声?名声臭了,以后外村人谁会愿意嫁过来,谁会愿意娶我们村里的姑娘,小哥儿?” 一语点醒梦中人,村子里谁家没个要娶亲的小汉子?谁家没个要说亲的姑娘,哥儿? 特别是家里等着要说亲的,生怕受了拖累,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村容不下这等人!别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汤,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别带累了其他人家的孩子!” “我家的大小子最近就要相亲,可别被这件事搅黄了啊!” “做人怎么能这样……” 张树山见众人越说越激动,射过来的目光带着仇视,心里暗道不好。他冷冰冰的扫视了一眼刘杏花:都是这个蠢婆娘,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害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他压下心中的火,语气温和地对众人说道:“说到底,这是我和大嫂家的事情,关起门来是家务事,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第 47章 赔钱吧 他想把村里人劝走,只剩下他和胡秋月两家人,就好说了,看他不让大嫂一家子吃个哑巴亏。 第55章 众人还没说话,王杨桃上前一步,大声道:“二哥这话说得不对!这事看着是你和大嫂家的事情,可是处理不好,影响的是全村人的名声,搞不好搭进去的是全村的孩子们的幸福。我也是张家人,振山不在家,我也说得上话。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含含糊糊的就这么算了,我愿意让全村人来秉公处理,大家说好不好啊?” 刘杏花小气,爱占便宜,又爱搬弄老婆舌,挑拨离间,引得别人家不和,在村子里很不得人心。村人早就恨不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好多人大声答应:“对!这事不仅仅是你张家的事情,处理不好影响的是我家的孩子,我们得好好看着,做个见证。” “对啊,难不成因为她的不贤让整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娶不了媳妇,嫁不了人吗?” “那可不行,我儿子马上要说亲了,可不能被她害得打光棍!” 那些和刘杏花不和的妇人叫得很大声,语气透着畅快。刘杏花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拉着张树山的衣角,连连摇动,让他快想办法。 胡秋月见众人都站在她这边,才不慌不忙的道:“我是个妇人,没有见识,打也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我家的孩子是小辈,敬重他们是长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不过,长期忍让下去,不仅是我一辈子受欺负,我的孩子们也要一辈子受欺负。我们家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挨欺负。他们家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欺负人,没有这个理!大伯,你来居中处理一下吧!” 张大伯早就看刘杏花不顺眼,这时摆起长辈的架子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刘杏花抢了小竹的菌子,又害他受伤,赔钱吧!” 胡秋月要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张鸣曦的硬拳头也能让他们吐出钱来,毕竟没有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来得痛快,并且还获得了好名声。 她的目的是让张大伯提出赔钱,至于赔多少就不让人家说了。 一来人年纪大了,不知道行情,二来人家也不是傻子,说多说少都不合适,不会插手这些。 她先道了一声谢:“谢谢大伯主持公道,谢谢各位乡邻。今天我家小竹捡了满满一背箩菌子,少说点有三四十斤。大家都看见了,院子里满满一地的都是我家小竹的菌子。之前我宴宴捡的菌子在镇上卖十五文一斤,我看在他二叔的面子上,不要十五文一斤,算十文钱一斤吧,这些菌子是四百文。刘杏花对我家小竹又打又骂,把我小竹打伤了,要请医吃药,就给六百文吧,一共赔我们一两银子,今天这事就算了。” “什么?一两银子!胡秋月你要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抢?” 刘杏花一听要赔一两银子,无异于把她挖心剜肺,厉声尖叫起来。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去抢别人家的东西?我只是想给我小竹讨个公道,要回他该得的!”胡秋月老神在在。 张大伯没有做声,他和村人想的一样,觉得胡秋月要的太多了,一两银子啊!乡下人操劳一年,除了吃喝,一年都剩不下一两银子! 刘杏花气急了,想扑上去打胡秋月吧,一村人看着呢,她不敢。想就这样认了吧,那是万万不行的,就这样认赔一两银子,她得活活心疼死! 她望四周看看,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众人讥诮的眼神。她突然往地上一坐,捶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道:“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强盗啊,一群强盗啊,开口就要钱,光天化日之下来我家放抢啊!啊~啊~,老天爷怎么不一雷劈死这群强盗啊?” 胡秋月骂道:“刘杏花闭上你的臭嘴,你骂我家就算了,怎么能骂大伯?大伯是秉公处理,又没有偏向我家,你这样犯上骂人,不怕遭雷劈吗?” 其实刘杏花是骂她家的。胡秋月狡猾,祸水东引,故意说她骂张大伯。毕竟赔钱的主意的确是张大伯提出来的,说她骂张大伯也说得过去。 果然,张大伯面沉如水,气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气冲冲地对张树山说:“树山,看看你屋里的,撒泼耍赖,像什么话!” 张树山见自己家要赔一两银子,和刘杏花一样,心肝都疼断了,非常不满他们的处决,自家婆娘骂得好! 但他是个男人,遇事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骂骂咧咧,马屎表面光是要做到的。他赔笑道:“大伯,她是个无知妇人,口无遮拦,你不要和她计较。” 说着,脸朝胡秋月,苦笑着道:“大嫂!我的好大嫂!你看看我家拿得出来一两银子吗?饶了我吧!” 胡秋月不客气的说:“我让了你们一辈子,你们欺负我就算了,我小竹不能白白被你家欺负!” “大嫂,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样吧,这些菌子我们不要了,你们拿走。小竹手上的伤也不重,赔钱的话就算了吧!”张树山算盘打得蛮好。 张鸣曦从他娘身上学了一个乖,知道有些事情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效果有时候远远好过以暴制暴。 他现学现用,极力的客气着对张树山说道:“二叔,你是长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着全村人,我知道你不会欺负我们小辈,不会占小辈的便宜。你看看,这些菌子白竹是准备明天背到镇上卖的,不能见水的。可是都被二婶洗了,泡了水,放不到明天就坏了,还怎么卖?我们背回去有什么用呢?” 第56章 “可是我赔不起一两银子。”张树山并不因为他送来一顶高帽子就会给他一两银子。 “那你能拿多少?”张鸣曦马上接话。 张树山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杏花厉声尖叫道:“没钱!我家没钱,一个子儿都没有!想我赔钱,做梦!” 第 48章 六钱银子 张鸣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理她。转过头,一脸尊敬的对张树山道:“二叔,事情总要解决的,对不对?大爷爷和乡亲们都忙,总拖着,浪费别人的时间总不好吧?再说了,天快黑了,大家伙都要回家做饭呢。” 村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了,一时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树山见村人对他家两口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想了想,硬着头皮道:“要不就赔二百钱吧?” 他想反正张鸣曦欠他二钱银子,大不了不要了,就用那二钱银子赔。 张鸣曦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嗤笑一声道:“二叔,你是见过世面的男人,是见过钱的。你说二百钱是够赔这一箩菌子,还是够给白竹请医问药的?” 他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树山,依然淡淡笑道:“让你赔钱,不管多少你都会觉得吃亏。这样吧 ,我也不要你赔钱了,你赔菌子。只是镇上的菌子一天一个价,白竹捡的都是品相好的菌骨朵。今天天晚了,我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让你们今天赔我菌子,明天去捡了赔我吧!只是我们先得说清楚,你明天捡来的菌子我只能后天去卖,价格肯定比明天低。为了公平,你们要赔一箩半。还有,全部都得是骨朵,开伞的不要。” 刘杏花嘴巴一咧,双掌拍地,又要哭天抢地了。 张鸣曦不等她开口,说道:“至于白竹受伤,就更好说了。我也不要你赔钱。你领着他去王郎中那里抓药,吃好为止。至于吃几副药由郎中说了算,好不好?” 话没说完,刘杏花从地上一骨碌的爬起来,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声音尖利得像鬼叫:“你做梦!就你家白竹那个病痨鬼,把王郎中家的药吃光了都好不了!” 张鸣曦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指尖,冷冷一笑:“二婶,你这样信不过王郎中?把他家的药吃光都治不好一个擦伤?过分了吧!王郎中的医术那么好,你还信不过,你要找哪个郎中?” 他这一招祸水东引现学现用,学的好,学的妙,学的呱呱叫,学的那叫一个精彩。 他早看见了王郎中的夫郎在人群里看热闹,故意引得刘杏花去骂王郎中 。 果然王郎中夫郎面沉如水,很不高兴地怒视着刘杏花。 “我……,不是……,”刘杏花瞥见王夫郎满脸不悦,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她明明是骂白竹的,怎么扯到王郎中身上去了呢? “闭嘴!”张树山怒喝了一声:自家这个二百五婆娘那指甲盖大的脑仁儿全用在占便宜上了。撒泼打滚是一把好手,挑拨离间也排得上号。和人讲道理根本不是对手,一脑壳浆糊,被人三言两语就绕晕了,主动往人坑里跳。 他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赔菌子是最好的,自己带着三个孩子明天去山上捡一天就够了。就怕张鸣曦耍赖,一会儿说数量不够,一会儿说品相不好,一会儿说价格降了要多赔,那自己岂不是不用干活了,天天得去给他家捡菌子? 再说了,这一天天的热起来,菌子慢慢开伞了,哪里捡得到那么多菌骨朵? 至于去王郎中那抓药就更不能去了。 自家蠢婆娘不会说话,刚刚得罪了王郎中夫郎。如果王郎中只捡贵重的补药抓,那就不是一两银子的事情了,只怕把几间破屋搭进去都不够。 想到这里,他乌黑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望着胡秋月道:“大嫂,我愿意赔钱!只是这一两银子我实在拿不出来,少点吧!” 胡秋月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他气得肝疼,却不得不忍着,转头望着张大伯,满脸堆笑:“大伯,麻烦你劝劝大嫂吧!不是我不愿意给钱,实在是拿不出来。” 张大伯刚才被刘杏花捎带着骂了一通,心里很不高兴,他板着脸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抢人家的时候抢得畅快了,等到自己赔钱时肉疼吧!” 张树山被他骂得不敢吭气,不得不赔着笑脸说好话:“我知道错了,回头骂她!” 张大伯虽然恨刘杏花嘴巴臭,可也觉得一两银子太多了,他望着胡秋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大侄媳妇,你看……,都是一家人,老二家也拿不出一两银子来,是不是……” 胡秋月望着张大伯微微一笑,点头道:“大伯,要我说,刘杏花这样欺负我小竹,打他骂他,让他受伤,赔一两银子都不够!不过,既然你老人家发了话,我都听你的,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她本来就没想要一两银子,只是想吓吓刘杏花,这时张大伯都开口了,她自然顺坡下驴,给足张大伯面子。 张大伯被胡秋月一番话说得心里熨帖,摸了把山羊胡子,咧着没牙的嘴笑道:“老二,看看你大嫂多懂事!有空多管管屋里人,女人要贤惠些,妻贤夫祸少!” “是,是……”张树山话没说完,刘杏花在一边嘟囔道:“我不贤,她贤?还妻贤夫祸少呢,男人都没了,贤个屁!” 第57章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身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胡秋月一听,气得浑身打颤,带着哭腔大声嚷道:“大伯,你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吗?你知道的!公婆死的早,青山小小年纪拖着两个弟弟长大,给他们娶了亲,盖了房子,有哪点对不起他们的?现在青山不在了,他们不但不念他的好,明里暗里欺负我孤儿寡母就算了,连我刚过门的儿夫郎也要欺负,这也罢了。可怜青山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被人耻笑!” 说着,眼泪滚滚落下,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鸣曦见他娘被气哭,气得眼眶通红,一时热血上头,也忘了什么祸水东引,紧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打人。 白竹一个激灵,想伸手去拉他,可抱着孩子到底反应没有那么快,没拉到。 第 49章 他身上有光 这时王杨桃一把拉住张鸣曦,摇了摇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冲动,自己快走几步,站在胡秋月身边,对着众人道:“大伯,诸位乡邻,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大哥大嫂拉扯着二哥和我家振山长大,给娶了亲,盖了房子。我和振山感激不尽。 现在大哥不在了,大嫂带着几个孩子过得苦哈哈的。二哥不但不帮大嫂家,二嫂还常常找岔欺负大嫂,占他家便宜,大嫂总是忍着她。我是小的,平时也不敢多说话。 今天这件事之所以二嫂闹得这么凶,是有原因的。早上大嫂想来我家借一碗白面,你们知道的,我大嫂从来不占人便宜,就让宴宴和小竹拿了几块猪脚来换。 我二嫂的眼睛不知道怎么长的,只看得见猪脚,看不见我给的一碗白面,觉得大嫂偏心我家,借故闹事,欺负小竹,惹我大嫂不痛快!现在又骂我大嫂,连死去的大哥都不放过!我……,我实在看不过眼,也不敢说他们,请大伯和各位乡亲评评理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和胡秋月交好的人大声“呸”了一声,骂道:“这也配叫个人?忘恩负义,欺负人孤儿寡母,连死人都不放过!干脆去喊村长来,几棍子撵出村去,免得败坏了我们村子的名声!” 几个和张鸣曦处得好的年轻人连声附和,就要去找村长,可把张树山吓坏了! 死者为大,他大哥张青山都死了多少年了,刘杏花还扯出来说,岂不是让死者在地下都睡不安稳? 乡下人对死去的人都心存敬畏,这一下可是犯了众怒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自家二百五婆娘,拉着张大伯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快点了结了吧!惊动了村长就不好了!” 刘杏花见自己一句话惹怒众人,村人还威胁要撵走他们,不敢再嚣张,缩在张树山身后不敢吭气。 张大伯喊住那几个年轻人,做好做歹,两边劝,最后胡秋月松口了,只要六钱银子。 除去欠他家的二钱银子,张树山需得再给她四钱银子。 张树山掀动嘴唇,还想找借口拖欠。张鸣曦见他站着不动,知道他的心思,不等他说话,冷笑着道:“二叔,我等着钱给竹子抓药,如果你现在拿不出钱,就和我一起去借钱吧。现在借钱很方便的,你只需多给几个利息就行了。” 借钱?钱是那么好借的?光利息就压死人!他瞪了张鸣曦一眼,忍着蚀骨的心疼,不情不愿地进屋拿了四百钱交给胡秋月。 一百个铜板穿成一串,白花花的四串钱啊!刘杏花差点没气死过去! 她涨红着脸,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双手攥着衣角,眼泪汪汪的望着那四串钱,恨不得一把抢过来。 胡秋月接过钱,望都不望刘杏花一眼,对着张大伯和全村人满脸笑容,连声道谢。 王杨桃从白竹手里抱过小儿子,低声对他笑道:“看见了吧,你娘和鸣曦都护着你呢!别怕,挺起脊背过日子,谁也不敢欺负你!” 白竹感动极了,他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使力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刚才,娘护着他,一口一个“我小竹”,叫得他眼热心甜。 张鸣曦护着他,一句接一句,说得刘杏花目瞪口呆,张树山乖乖赔钱。 他,他,可真能干,身上好像在发光,白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舍不得松开…… 众人刚一散开,刘杏花“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院门,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骂,骂胡秋月一家不得好死,拿钱买药吃,又怪张树山不该拿钱出来。 张树山气得上前踢了她一脚,骂道:“不是你个丧门星爱占便宜,哪有这么多事?现在赔了四百钱,你舒服了?” 他越说越气,一脚一个把地上的菌子踩得稀碎。 钱已经赔了,这些菌子是自家的,刘杏花哪里舍得让他这样糟蹋,忙冲上去阻拦,边哭边骂:“你疯了?这样糟蹋自家的东西不怕被雷劈?” 张树山不搭理她,只咬牙切齿的踩菌子。一边踩,一边骂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两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一边哭,一边连忙抢救地上的菌子。 顿时哭声,骂声,菌子踩碎时发出好听的“噼啪”声,打架声,从紧闭的院门中传出来,好不热闹! 胡秋月才懒得管他两口子在家打架呢!今天大获全胜,出了一口恶气,她心里熨帖着呢,领着三个孩子兴冲冲的回家了。 回到家,白竹连忙去灶屋煮饭,宴宴跟进去帮忙。 第58章 白竹刚把掺了苞谷的大米倒进锅里,胡秋月进来坐在桌边,笑道:“小竹,过来!” 白竹今天惹了事,吃了亏,很怕娘和张鸣曦骂他,本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忍了算了。 哪知张鸣曦还没回家就知道了,一家人气冲冲地去给他讨公道。虽然二叔赔了钱,可娘被他们骂了,连死去的公爹都被他们骂了,娘会不会生气啊? 他偷偷看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笑眯眯地不像在生气,这才放心了。 他快步走到饭桌前,胡秋月把四串钱推到他面前道:“这是你捡菌子的钱,你拿着。” 白竹愣愣地,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钱都给他?他长这么大,别说四百钱,连四个钱都没见过! 胡秋月见他呆愣愣的,笑着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拿着吧!” 白竹这才相信他娘不是在逗他,连连摇头,诚惶诚恐的道:“娘,我不要!” 秋月拉着他的手,把钱往他手上塞,白竹只是摇头,急得脸红脖子粗,连眼眶都红了,差点哭出声来:他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娘一定是生气了! 张鸣曦见他窘迫得很,知道他不敢要,拿过一串钱道:“娘,给他一串钱吧,其余的你收着。” 说着,把一串钱递给白竹。 白竹不接,垂着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伸手接过钱。 胡秋月以为他总算是想通了,笑道:“这就对了,想买点什么……” 第50 章 心都操碎了 一句话没说完,见白竹拆开串钱的麻线,数了十个铜板,把剩下的一堆钱系好麻线,推给胡秋月,一脸真诚地说:“娘,我就要这些,其余的你拿着。” 他想如果一个钱不拿,只怕娘不高兴,可是一百个钱他真的不敢拿! 胡秋月见他只肯拿十个钱,一边收着剩下的铜板,一边笑道:“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罢了,剩下的钱我帮你收着,你要用钱来找我拿。” 白竹连连点头,把十个铜板紧紧的攥在手里。 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放钱,张鸣曦也跟着起身出去挖水塘,灶屋里只剩下白竹和宴宴。 白竹走到宴宴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把五个铜板塞到他手里,眉眼弯弯,轻声道:“给你五个!” 宴宴忙往回缩手道:“我不要,娘给你的,你自己留着用!” 白竹抿嘴微笑,第一次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略带调皮的说:“干嘛不要?我偏要给你!” 虽然只有一个浅浅的笑容,宴宴却看呆了,什么时候收了铜板都不知道。 他傻傻地问:“小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平时为什么不爱笑啊?” 白竹这下子不好意思了,脸微微红着,轻咳一声,道:“你看着火,小心锅噗了,我去洗菌子,晚上炒菌子吃。” 说完,扭身跑到井边去洗菌子。他为什么不爱笑?在白家,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骂,每天干不完的活,他笑得出来吗? 看,嫁来张家不到一个月,他眉眼弯弯的时候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 胡秋月放好钱进来,见宴宴盯着手里的铜板发呆,不由好笑:“发什么呆?你哪里来的钱?” 宴宴见娘来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小哥给我的!你刚才给他的十个铜板他给了我五个。我不要,他非要给我的!” 胡秋月怔了一下,笑道:“这个小竹!给你就拿着吧!” 话虽如此,她对白竹的喜爱更进了一层。 宴宴还在嘟囔着:“娘,刚才小哥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他平时为什么不爱笑呢?” 胡秋月想起白竹平时谨小慎微的样子,叹了口气,叮嘱他:“你小哥可怜,胆子小。你要对他好些,平时多护着他,不要让人欺负了他。” 宴宴拍着胸脯保证道:“哼,有我在,看谁能欺负他!” 想到白竹刚刚就被欺负了,他咽了一口口水,生气地说:“今天也是我不在,如果我和小哥在一起,我能让二婶欺负他?” 想到刘杏花今天赔了六钱银子,他又高兴了,嘻嘻笑道:“哼,二婶今天没占到便宜,只怕肺都气炸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哥!” “狗改不了吃屎,她一向喜欢占便宜,哪能说改就改?希望今天的几百钱能让她长长记性,以后离我家远点。”胡秋月没有那么乐观 ,不过,只要刘杏花不来惹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俩人正说着,白竹端了一筲箕洗好的菌子进来:“娘,看,还有不呢,晚上炒了吃吧!” 胡秋月见他虽长得瘦瘦小小,但十分勤快。每天忙忙碌碌的,家务活抢着干,一会儿都闲不住。想起刘杏花说她偏心,只心疼自己生的,不疼白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望着白竹,慈祥的笑道:“新鲜菌子炒着吃,可鲜了。小竹,你来炒,我教你。” 白竹知道娘炒菜好吃,一直都在暗中学,总想等自己也能像娘一样炒菜好吃,娘就不用做饭,可以多歇歇。 只不过自己在白家没有做过好吃食,好一点的菜怕做坏了,不敢动手。 这下见胡秋月让他动手炒菌,喜滋滋的跑进来,仰头问道:“娘,要怎么做?” 胡秋月把锅里煮开的米捞起来放在饭甑上蒸,一边洗锅,一边笑道:“菌子要放点猪油炒才好吃。你放一点猪油,剥两个蒜,再切几个青辣椒一起炒熟了就行。” 第59章 白竹眼睛亮亮的,在胡秋月的指导下,兴冲冲地炒了一盆菌子,又炒了半碗白菜,一家人才坐下来吃饭。 张鸣曦夹了一块菌子,边嚼边点头:“好吃!牙都鲜掉了!今晚要多吃一碗饭!” 宴宴忙得无瑕说话,嘴里塞满了菌子,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往嘴里塞。 白竹望着他们,眉眼弯弯,他忽然觉得好满足:这样善良的一家人居然让他遇上了,这样平安喜乐的日子过去想都不敢想,现在却真真实实的拥有了。 他现在也敢夹菜吃了,虽不敢像宴宴那样吃得肆意,但比过去自在多了。他吃了一口菌子,眼睛眯起来了:真的好鲜! 不过比起嘴里的鲜味来,心里的甜味更令他满足! …… 白竹觉得二婶欺负自己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毕竟就算她没抢,那一箩菌子也卖不了六百钱。至于他受伤的事情自然忽略不计了,可是张鸣曦不这样想。 只要一想到白竹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他就胸闷得喘不过气来,暗暗懊恼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去哪里都不放心,出去没一会儿就心慌慌的往家跑。 这几天他干脆懒得出门,就在家里挖水塘,守着白竹。 胡秋月做好咸菜后,这几天都在麦田里锄草。张鸣曦忙着挖水塘,挖水塘是个体力活,越往下越难挖,白竹和宴宴在家帮他。 水塘不大,在水井下方,靠近院墙,大概两米宽,三米长,已经挖了一米深了。 张鸣曦站在塘底,把石头捡起来堆在岸边,挖满了一筐湿土递上来让白竹和宴宴抬到园子里倒在菜地里。 他负责挖土,白竹和宴宴负责抬土,分工合作,效率蛮高。 忙碌两天后,水塘终于挖好了,张鸣曦花了半天时间用铁锹把塘底和四壁拍得非常紧实,又用捡到的石头垒了塘岸。 他把原来通向院外的井边小沟填了,另挖了一个小沟,让多余的井水流到水塘里。 他去山上背回来几个大石块垒了个墩子,找来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架在墩子和塘岸上,做成一个洗衣石板。 第 51章 让人心生欢喜 这样白竹他们在石板上洗菜,洗衣服时就不会弄湿鞋子了。 白竹满意极了,在青石板上跳来跳去,眉眼弯弯地对张鸣曦道:“稳得很。看,我跳来跳去的它动都不动!” 张鸣曦心想:那能不做得稳一些吗?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假装在加固塘岸,一边拍打着泥土,一边偷看白竹和宴宴一会儿跑上石板,一会儿跑下来,叽叽咕咕着,不时的相视一笑。 他第一次见到白竹这样活泼地露出少年人的青春气息来,心里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摸摸他上挑的嘴唇。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人心生喜欢。 他低着头干活,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嘴角噙满了笑意。 等水塘蓄满水得个把月呢,这段时间还得舀井水洗菜洗衣服。 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和美,时间就过得快,一晃又过了四天,白竹嫁过来快满月了。 不过他和白家是买断的,满月了也没娘家回,倒也不在乎满月不满月的,只在心里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张鸣曦也在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他这段时间都守在家里,没有去卖东西,家里没有进项,心里暗暗着急。 他要赚钱还债,还要攒钱做本钱和姐夫去贩货,要赚钱养夫郎,养老娘和幼弟,天天没有进项心里着急,吃饭都不香。 这天吃晚饭时,白竹想起前几天上山捡菌子时见到山上有很多草药,问宴宴:“我明天想去捡菌子,你去不去?山上的草药多的很,还可以扯回来晒干了去卖。” 不等宴宴回答,张鸣曦忙道:“我去。好久没有东西卖了,我去挖草药卖!” 宴宴连忙咽下嘴里的饭,道:“我也去!”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没吭气。 胡秋月知道白竹怕张鸣曦,俩人在一起时,他总是不自在。可以说白竹和宴宴在一起时更放松自在些。 可白竹是要和张鸣曦过日子的,总是怕他,躲着他也不是事,年轻人要多在一起才会熟稔,不是说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吗? 可有宴宴在,白竹保准只和宴宴在一起,张鸣曦只是个摆设。 她想了想,有了主意。笑着对宴宴道:“你不去,让他们两个去,我明天带你去舅舅家。” 宴宴噘着嘴,脸上没了笑容,不情不愿的应道:“好吧!” 毕竟小哥有哥做伴,如果自己不陪着娘,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 唉,自己心都操碎了,这个家离了自己该怎么办啊? 白竹见他噘着嘴不高兴,安慰道:“你明天陪娘去舅舅家,改天我们再一起去捡菌子。” 宴宴这才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白竹早早起来,蒸了一锅杂粮馒头,没有熬米汤,在泥炉上煮了一大罐白菜汤,每人盛了一碗就着馒头吃。。 因为今天有事情要做,几个人都吃得快。 吃过早饭,白竹忙着去洗碗,喂猪,喂鸡。 胡秋月和宴宴换上一身干净的没补丁的衣服,头发梳的光溜溜的,脸洗的干干净净,准备走亲戚。 走亲戚不好空手,胡秋月找出一个小提篮,倒过来拍拍灰,在篮底垫上干净的蒸笼布,开柜子舀了两碗白米,拿了十五个鸡蛋放进去。 第60章 想想,有点舍不得,又拿出三个鸡蛋放回柜子里。 另用一块干净的笼屉布盖着,提着篮子和宴宴一起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边白竹和张鸣曦也准备上山捡菌。白竹想着今天有张鸣曦做伴,可以去远点,中午说不定就不回来吃饭了。 他用蒸笼布包了五个杂粮馒头,倒了两竹筒热水,塞好塞子,放进竹篓里。 他拿了草帽带上,背上竹篓,关好院门和张鸣曦一起上山。 张鸣曦也背着竹篓,挖药的小锄头放在竹篓里。 他身高体长,步子迈的大,白竹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张鸣曦后知后觉,走了好一阵,听见后面的喘息声粗重,才意识到白竹跟不上他。 山路难行,张鸣曦站住回过身来等他。白竹正低着头赶路,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停住不走呢? 一个没注意,直挺挺地撞到他怀里。 意识到撞到人了,白竹吓了一跳,生怕撞疼了他,忙不迭地往后退。 山路陡峭,张鸣曦怕他摔倒,忙伸手去搂他。白竹背着竹篓,张鸣曦不好去搂腰,本能的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往怀里带。 大白天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才刚刚上了后山,离村子不远,有人会来这里捡菌子,砍柴的。 白竹生怕被人看见,背地里说他们闲话,他羞红着脸,忙伸手去推张鸣曦。 可他哪里有张鸣曦的力气大啊,见推不开,他仰起头,皱着眉头,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鸦雀,扑闪扑闪的,着急的道:“快放开!” 白竹嫁过来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吃得饱,菜里也有油水,脸上不知不觉褪去了那层死气沉沉的黑黄,虽然还是瘦,脸色却鲜活了几分。 加上跑得快,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逼退了原来的黑色,这时脸上沁出属于少年人的一丝嫩白和红润来。 他五官本就长得好看,过去是因为皮肤黑,气色又差,被掩盖住了,所以看着丑。 这下气色好了,皮肤也白了一些,漂亮的五官灵动起来,一下子显出了原本的美来。 他仰着头说话,一股好闻的甜丝丝的温柔气息喷到了张鸣曦的脸上。 张鸣曦望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和红润润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想都没想,收紧了双手,本能地低下头就想来亲他。 白竹吓得要死,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让人看见,他还活不活了? 推又推不开,退又退不走,他急中生智,一低头从他腋下钻了过去。 张鸣曦像是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大白天被夫郎美色诱惑,竟然控制不住的想去亲他。 他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脸都红透了。 白竹低头狂奔,一颗心“咚咚”直跳。 张鸣曦自从第一次弄他出血后,再也没有过亲热的举动。他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想通了,不会再来招惹自己了,怎么今天光天化日的还想来亲他呢? 第 52章 喜欢这样的白竹 他之前怕张鸣曦怕得要死,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会打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觉得张鸣曦虽然力气大,手大脚大到处都大,可真的对自己爱护有加。不要说打,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可是今天,他居然……,在外面……,又想来亲自己。 白竹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可奇怪的是,张鸣曦来抱他时他只是担心被人看见了会被笑话,却没想起怕他! 他自己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低着头,心慌慌的一个劲往前跑。 张鸣曦觉得脸痒痒的,脸上似乎还有白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他抬手摸摸脸,又把手指伸到鼻子下面闻闻。意识到自己犯傻,他不由得摇头哂笑。 回过神来,见白竹气喘吁吁的往前跑,他一把拉住他的背篓,故作淡定地道:“跑那么快干什么?今天要去深山,你这样不要命的跑,等一下跑脱了力,该走不动了。” 说着,他拿过他的背篓:“我来背,你看着哪里有草药告诉我。” 白竹红着脸,低头“嗯”了一声,反正空背篓不重,张鸣曦愿意背就让他背了。 慢慢地,俩人一边捡菌子,一边挖草药,越走越远,快到深山老林了。 深山老林里人来得少,草木茂盛,有些开得早的野花打了骨朵,有些在盛开,迎风摇曳,十分漂亮,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透进来,斑斑驳驳。 走了这一路,也没遇到人,白竹那颗小鹿乱跳的心早就平静下来了,他见山上的景色越来越美,一边走,一边看,慢慢放慢了脚步。 他抹了一把汗,从背篓里摸出水筒,给了张鸣曦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喝水。 他刚刚仰起脖子脖子喝了一口,见前面的石壁上有朵硕大的红花,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他盯着红花看了半天,才发现那边上有一棵接骨草。 接骨草是中医接骨疗伤的圣药,一棵品相好的接骨草能卖几十文钱呢。 因为贵,能卖上钱,挖的人就多。现在接骨草快绝迹了,很难挖到大棵的。 他顾不上喝水,把竹筒塞好放回到背篓里,指着红花连声道:“你看,快看那边!” 张鸣曦正在喝水,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一朵大红花随风摇曳,甚是婀娜多姿。 第61章 他以为白竹想要那朵红花,心想胆小的夫郎敢找自己要东西了,进步巨大啊! 他抹了一把嘴唇,笑道:“是很好看,等着,我去摘下来给你。” 说着,放下竹筒往石壁前走去。 白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了一下,又忙松开手,急道:“不是的,我不要红花。你看那边上,是不是一棵接骨草?” 张鸣曦刚才只顾看红花,这时听白竹一说,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接骨草吗? 他两眼放光,兴奋的道:“你眼睛真好使,真的是接骨草呢!等着,我去扯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说着,他挽起袖子,兴冲冲的上前准备上去扯草药。 可是石壁陡峭,他身子又重,想爬上去很困难。 他拉着一棵杂草往上爬,双脚不住试探着在石壁上找落脚点,可没爬两步杂草就被扯断了,他在石壁上站不住,不得不掉下来。 虽然没有受伤,但滚了一身灰。这明显不是个好办法,搞半天劳而无功。 白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身子轻,杂草应该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他轻轻地扯住张鸣曦,不让他继续爬,自己钻到他前面道:“我个子小,让我试试。” 张鸣曦一听急了:“不行,我都爬不上去,你怎么爬?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竹第一次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顶起了嘴,不高兴地噘嘴道:“你摔下来不疼吗?你不让我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张鸣曦第一次见他顶嘴,没有说话,抿着唇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心里既觉得新奇又有点高兴:他喜欢这样的白竹,他不愿意白竹见了他像见了阎王似的怕得要死。 白竹被他一盯,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狗胆包天,竟敢去指责张鸣曦,语气还那么凶! 他顿时气势全无,怂唧唧的垂下头,小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掉下来会很疼。你身子重,杂草拉不住你,我身子轻,说不定拉着杂草就上去了。” 说着,他抬起头,望着张鸣曦,略带哀求的道:“让我试试吧!” 说着,咬了一下嘴唇,试图说服他:“你在这里站着,如果我真的掉下来了,你可以接住我,我也不会受伤的。如果你掉下来,我可接不住你。”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张鸣曦,他也不想让白竹失望,哪怕扯不到草药,让他爬着玩也好。否则那么大一棵接骨草挖不回来,白竹得心疼死。 他摸着鼻子,故意勉为其难的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好,让你试试。不过你千万要小心,爬不上去赶快下来!” 白竹见他答应了,高兴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挽起袖子,紧了紧裤腰,觉得上衣有些松,想了想,把竹篓里的麻绳网兜系在腰上,转身就要往上爬。 张鸣曦张起双手,托着他腋下,不放心的叮嘱道:“可千万别摔了!爬不上去就下来,我在这里接着你。” 白竹望望石壁,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搓手,伸手拉住一棵杂草,使劲扯了扯,觉得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才拉住另一棵杂草,脚踩着石壁上突出来的地方,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他没回头看,不知道张鸣曦紧张得要死。 他老母鸡护雏似的,手张得大大的,仰头盯着他,目光黏在他身上。 白竹每爬一步,他就紧张的咽一下口水,口里不停的叮嘱着:“慢点,小心!” 白竹终于爬到了接骨草附近。他仔细找好落脚点,左手拉着一棵较大灌木,右手够去扯接骨草。 他拉着接骨草使劲扯了扯,没扯动。 这应该是一棵见过世面的接骨草,脾气比较大,一般的排面请不动他。 第53 章 疼疼我 白竹怕使劲扯会扯断,那真是可惜了这一棵老草! 再说了,连根完整的挖起才能卖到好价钱,谁会出高价买个半截的草药呢? 他松开接骨草,双手抓着大灌木,使劲往前爬近一点,就近捡了一个尖石头。 他一手抓着灌木稳住身子,一手用尖石头慢慢地把接骨草底下的泥土戳松软,用手抓开泥土,露出黄褐色的根茎。 他左手紧了紧,拉着灌木稳定身子后,双脚踩实了,右手抓着接骨草根茎使劲摇晃。 等根部的泥土摇松了,他刨去泥土,用尖石头继续狠戳根部的泥土,再扯着根茎摇晃。 就这样,戳几下,摇一阵,刨一下泥土,泥土和碎石块在石壁上滚滚而下。 等根茎露出很大一截时,他握住根茎,使劲一扯,一棵一尺多长的接骨草带着泥土被他整个扯出来了。 张鸣曦在下面紧张的注视着他,大气都不敢出,白竹每扯一下,泥块每掉落一次 ,他的心跟着缩一下。 见白竹终于扯起了接骨草,他松了口气,高兴的喊道:“好了,好了!扯起来了。把草药丢下来,你慢慢下来吧!” 白竹微微侧头,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丢接骨草,再溜下去。 不料侧头望左一看,脚下悬崖峭壁,头上峭壁悬崖。下面连树都不长,青草和灌木一路蜿蜒向下,不知山高几刃,沟深几何? 他头晕目眩,心“咚咚”直跳,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他爬在石壁上定了定心神,转头向右,把接骨草往张鸣曦身后使劲一丢,壁虎样趴在石壁上一动都不敢动。 第62章 刚才上来的时候一心向前,没有回头看,倒不觉得如何艰难。 这下往后退,看不清脚下,找不到落脚点,稍稍回头,就见壁立万丈,只觉得脚酸手软,不敢稍动。 这下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这才叫一个进退两难。 原来这石壁位置特殊,右边是张鸣曦站着的坡地,虽然有坡度,但能站住人。左边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和坡地下方连在一起。 他是从坡地开始往上爬的,可是这接骨草长的位置偏左,他不知不觉爬到了悬崖上方。 如果是在坡地上方,滚下来也不会很痛,张鸣曦严阵以待,会接住他,不会让他受伤。 可这在悬崖峭壁的上方,万一一个不慎掉下去,只怕尸骨无存,落下去连个回响都没有! 也是见了接骨草,高兴得过头了,没有细看地形,一股脑的往上爬,这下可糟糕了,上不去,下不来,可怎么办呢? 但总不能在这里等死!他打起精神,抓着杂草,踩着石壁慢慢往下退。 张鸣曦见他试试探探的,稍微退一步又趴着不动,知道他害怕了。 他怕吓着他,不敢大声说话,靠近石壁,往上爬了两步,努力伸出手想去接住他的脚。 白竹听见他拉扯杂草的声音,顾不得害怕,回头看了一眼,忙道:“不要上来!” 他怕张鸣曦担心他,不要命的往上爬,待会儿退不回去,搞不好两个人都要挂在石壁上晒肉干。 他心里一急,顾不上害怕,手上拉着杂草,顾不上细看能不能挂住自己,脚在悬崖上乱踩,也顾不上是不是合适的落脚点,只想着快点下去,免得张鸣曦不管不顾的往上爬。 他一急,果然爬得快,很快下来了好几米。 张鸣曦见他快下来了,不再往上爬,跳下来站在原地等他。 这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白竹似风干的腊肉,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整个人被吹得晃晃悠悠,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生怕被风吹跑,忙趴在壁上,使劲抓紧了手中的杂草。 慌忙中扯住的杂草突然断了,脚上也没踩稳,脚下的泥土石块稀里哗啦的往下滚,他惊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的跟着往下坠落。 如果他是往张鸣曦这个方向掉,倒一点事没有,张鸣曦伸手就能抱住他。 可是他慌不择路,在山风的吹鼓下,往左边掉去。 白竹一边往下滑,一边本能地伸手去抓可以碰到的一切。 张鸣曦见他都快下来了,却又掉下去,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瞬间,他不会判断,不会思考,哀嚎了一声:“竹子!” 来不及多想,他几步跑到悬崖边,屁股往地上一坐,后背紧贴地面,跟着白竹往下出溜。 他本意是想去拉白竹,潜意识里可能想陪着白竹。 至于拉不拉得住,掉下去还能不能活,他都没来得及去多想。 白竹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听见动静,勉力睁眼一看,见他跟着出溜下来,又气又急。 这时自己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也顾不得怕他,拖着哭腔骂道:“张鸣曦,你个笨蛋,你有病吧,你下来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山风吹走了他的呜咽和怒骂,张鸣曦根本听不清他在骂什么,只想赶快追上他,如果活不了就两个人一起死吧! 他也拖着哭腔叫道:“竹子!白竹!等等我!” 俩人一边往下出溜,一边各说各话,做着无效交流。 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白竹出溜得越来越快,快控制不住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上一疼,身子一轻,下坠的速度减慢。 这里虽然是悬崖峭壁,只是坡度大。但坡度再大,毕竟不到九十度,他只是滑落,并不是直直坠落。他双手乱抓,无意中拉住了一棵绿油油的大草。 正是这棵大草阻止了他的下滑。 他双手抓住这棵救命稻草,身子紧贴石壁,双脚乱蹬,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 这下有救了!他心里一喜,长舒一口气,顾不得管自己,惊魂未定的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是屁股着地,背靠石壁,往下出溜,手上扯不到东西,下坠的速度更快。不一会儿携裹着泥土,夹带着沙石,尘灰滚滚,来势汹汹,从身边呼啸而过,后发先至,坠到他前面去了。 “张鸣曦!”白竹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慌忙伸出手想去拉他,可俩人离的距离不近,哪里抓得到?他脑子一热,就想松手往下跳! 他生来胆小,在跳之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正是这一眼救了他的命! 他看见张鸣曦突然停下来不往下面出溜了! 张鸣曦出溜得正欢,见自己毫不费力的越过了白竹,想着等一下白竹掉下来,自己正好可以当他的肉垫子,接住他,免得他受伤。 可没溜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双脚剧疼,好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忙使劲一蹬,脚都麻了,但还是感觉到似乎是站上了实地,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也没有白竹带着哭腔的喊声。 他晕头转向,一脸懵逼,难道是摔死了?怎么身上不疼呢? 不对,后背被擦破了皮,还是疼的。不过不是摔死的,应该是吓死的! 白竹呢? 第63章 他去哪了? 他们前后脚死的,黄泉路上应该离得不远。 他得去找白竹,既然都死了,他得拉着他继续做一对鬼夫妻。 “白竹!”他一边喊一边到处看。 不对! 小时候听娘讲故事说黄泉路上阴风阵阵,鬼影侧侧。这里虽然有风,可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呢,晒得他出了一身汗! 没有死! 他低头一看,自己还在悬崖峭壁上。 原来,天不绝他! 这里居然有一道一米多宽的坎子。坎子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道坎子。 正是这道坎子救了他,阻止了他的下滑。 “哎!”头顶上突然传来白竹弱弱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白竹趴在他头顶近两米的地方,正杏眼圆睁,眼泪汪汪,两股颤颤的望着他呢! 见白竹没事,他心里一松,咧嘴笑道:“竹子!我们没死!还活着!” 白竹拖着哭腔“嗯”了一声,他现在倒是没死,可挂在这半空中怎么活啊? 张鸣曦心里一放松,智商马上上线。 见白竹瘦小的身子在石壁上发抖,他轻声安慰道:“竹子,这里有个坎子,很宽,很安全。你慢慢溜下来,我接着你。不要慌,我再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着,转过身,趴在石壁上,高举双手,准备随时能接住他。 白竹定了定神,张鸣曦在下面,只能先下去和他会合,再想办法出去。否则,挂在这里迟早也是个死。 好在俩人相距不远,努努力能够摸到手。 他闭了闭眼,用力拉着手中的大草,打算贴着石壁溜下去。 他怕只拉着大草的头部会把草扯断,死死攥着大草的根部。 可是大草被他攥的时间长了,受不住力,一点点的被他扯出来了。 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大草根部出来一点,他就往下攥一点。 害怕手松了会掉下去,他越攥越紧,最后那棵大草带着泥巴被他扯出来了。 就这样,他手中攥着那棵救命稻草,没有借力的地方,他在石壁上挂不住,贴着石壁往下溜。 这次还好,没溜出多少,就被张鸣曦抓住了脚踝。 张鸣曦一只手抓着他的脚,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站在后面护着他,让他慢慢溜到自己的怀里,自己跟着矮下身子,把他放在坎子上。 白竹脚一踩在地上,浑身都软了,像一条抽了脊梁骨的蛇,瘫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背靠着悬崖,在坎子上坐下来,惊恐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又怕又悔,眼泪滚滚落下。 张鸣曦死里逃生,本是喜出望外,这下见白竹流泪,也忍不住心酸,眼眶也红了。 他靠着白竹坐下来,伸手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低声温柔地劝慰道:“没事了,竹子,不怕了!” 说着,声音哽咽了。 白竹后怕极了,浑身发抖,脚瘫手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这时被张鸣曦抱在怀里,不但不推他,反而像找到了依靠一样,往他怀里偎了偎,紧紧的贴着他,把头靠在他肩上。 俩人惊魂未定,依偎良久。张鸣曦到底是个汉子,胆子大些,恢复得也快些。 他觉得怀里的白竹不抖了,低下头柔声问道:“好点了吗?不怕,有我呢!” 白竹稍微平静了一点,力气回来了一些。 他轻轻“嗯”了一声,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想到这个人不要命的往下跳,忍不住抬头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正低头看他呢,俩人四目相接,白竹被他灼热的目光一盯,受不住,帘子似的密密的睫毛像受惊的鸦雀,抖个不停,不敢再看他,慌得忙低下了头。 张鸣曦见了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就犯了迷糊,那扑扇扑扇的长睫毛像扫在他心上一样,又酥又痒。顿时心中一荡,血直往脸上涌,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他不容白竹再躲,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往怀里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对着那张吓得失去血色的嘴唇吻去。 白竹大惊:这人不要命了吗?在这悬崖峭壁上亲他,就不能等到了安全地方再亲吗?万一一个不小心,又掉下去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紧闭着嘴巴,口子“呜呜”有声,伸手去推他。 张鸣曦却不容他拒绝,松开他的下巴,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另一只手紧紧搂着他,干燥滚热的唇瓣在他唇上乱亲乱啃,口中低声哀求道:“竹子,好竹子!我吓死了!你疼疼我!” 白竹见他说得可怜,心中一软,身子也跟着软了,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红着脸, 微微张开嘴巴,任他予取予求,肆意掠夺…… 不知亲了多久,白竹觉得自己能原地死去! 刚才是吓得脚瘫手软,现在是被他亲得脚瘫手软,肺里的空气被他吸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才搭在他腰上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环在他腰上。 他觉得再任张鸣曦吻下去,自己恐怕得憋死。 他身子微微往后缩了一点,伸手推开张鸣曦的脸,张鸣曦依依不舍的从他口里退出,还不忘在他被亲得嫣红的嘴唇上啄了两口。 白竹红着脸,推了他一下,喘息着小声道:“好了!要憋死了!” 第64章 顿了一下,靠在他怀里,软绵绵地问道:“怎么回去啊?” 张鸣曦并不答话,低下头还想来亲他。 第 54章 野山参 白竹偏头躲过,不让他亲。这里地势险峻,由着他撒欢,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万一不留神,再掉下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白竹想推开他,坐远一点,可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抽了脊梁骨的老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软绵绵的偎在张鸣曦怀里,动弹不得。 他又觉得自己像离了水的鱼,缺氧得厉害,忍不住张大嘴喘气。 嘴巴一动,觉得嘴唇被他吮吸得又肿又疼,忍不住伸手去摸。 手一抬,他才注意到右手里一直抓着棵大草,哪怕刚才环住张鸣曦时都没有放下来。 他忘了嘴唇疼,坐起来,轻轻把这棵大草靠着崖壁放好,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心有余悸地道:“多亏了这棵救命大草,不然早摔下来了。” 张鸣曦刚才只顾抱着他亲,根本没注意到这棵大草,这时见他煞有介事地对着一棵草作揖,傻得可爱,不由得好笑 。 他伸手拿过大草,笑道:“草啊草,感谢你救了我夫郎!” 接着道:“我来看看救了我夫郎的是棵什么草?” 说着顺手拂了拂草根上的泥土,随着泥土纷纷落下,一个人形的土黄色根块露了出来。 白竹惊呼:“呀,它长得好像人!” 张鸣曦一颗心“咚咚”直跳,俊脸紧绷,紧紧地抿着薄唇,紧张地把这棵草翻来覆去的看。 现在是三月底,这草才刚刚长出叶子。叶子还小,还没有开花,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这时见了人形根茎,他才反应过来。再仔细一看,绿油油的叶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些叶子被白竹抓破了,但还是能看出长得像小片的桑叶, 他颤抖着手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叶子有二十来片! 他望了白竹一眼,嗓音干涩,声音发颤:“竹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竹一脸懵逼的摇摇头。 他望着白竹,目光灼灼,俊脸飞红,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声喊道:“野山参!这是一棵二十年以上的野山参啊!” “啊?”白竹吃了一惊,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虽然没有见过野山参,但是听说过。 二十年的野山参可是很少见的,能让垂死之人起死回生,非常珍贵,有钱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他抬头往上看了看,正是因为长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采参人挖不到,才能长这么大吧! 张鸣曦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野山参,但他见过小的。 小时候,他爹做生意带回了一株野山参,说是给他娘吃了补身子。 他爹有意教他,拿着野山参教他辨认根茎和叶子,他才对野山参有了一些了解。 野山参一年长一片叶子,数数叶子就知道是多少年的野山参了。 越大越珍贵,年数越大的野山参长得越像人形,药效越好。 野山参在关键时候能吊命,有钱人怕死,捧着大把的银子到处求购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这种二十年以上的珍品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有银子都买不到呢! 张鸣曦拿着野山参翻来覆去的看,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激动地道:“竹子,你可真行!出个意外都能顺带发个财。” 白竹见他高兴成这样,知道是好东西,心里也很高兴,他笑眯了眼道:“得了这个宝贝,倒不枉差点摔死!” 张鸣曦听了这话,收了笑脸,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道:“胡说!若是摔死了,还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一凶,白竹又害怕了,垂下头不敢说话。 张鸣曦一见,心又软了,后悔不该对他凶。 他把野山参放在一边,伸手抱住白竹,放软了语气道:“竹子!今天太危险了,以后切记,不可再做这样的险事!唉,怪我,不该让你去爬崖。” 见白竹垂头不语,他把头伸过去,和他脸贴着脸,拖长了尾音:“答应我,以后不做危险的事,不去危险的地方!” 说着,蹭了蹭白竹的脸,鼻子囔囔的:“刚才吓死我了!如果你摔死了,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把头窝在白竹脖子上,半天不抬头,只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白竹一颗心化成了水,酸软得发烫。 他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抬起手,轻轻顺着张鸣曦脑后的头发,半晌才低声道:“傻子!只知道说我!那么高的悬崖,你就往下跳,不要命了吗?” 张鸣曦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不好意思,脸埋在他脖子上使劲蹭,瓮声瓮气的道:“见你摔下来,急疯了,没想那么多!” 白竹既感动又后怕,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不住的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嗔道:“傻子!” 张鸣曦偎在他怀里半天不愿意抬头,白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一米八的大汉子缩在他这一米五的小哥儿怀里撒娇呢! 张鸣曦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他第一次见他撒娇呢! 他心里酸酸甜甜的,满腹柔情,爱意满满,哪怕被他压得都喘不过气来,还是舍不得推开他。 可是还要趁新鲜去卖野山参呢!他狠狠心推开张鸣曦,柔声道:“快想想怎么回去,今天还要去镇上卖野山参呢!” 第65章 一句话提醒了张鸣曦,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望着白竹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白竹是个害羞的性子,见他红了脸,自己更觉不好意思,撑着腰爬起来,四处打量。 张鸣曦抹抹脸,跟着爬起来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顺着这道坎子往右能走到崖边,那里地势稍平缓,长了一些较高大的灌木,拉着灌木应该能爬上去。 他捡起野山参,牵着白竹的手,往崖边走去。 白竹这时心里一片宁静祥和,任他牵着手,乖乖的跟着他走。 这次没费多少力气,张鸣曦拉着灌木,几下子爬到了山边,他放下手中的野山参,转过身伸手把白竹拉了上来。 俩人站在山边,望着下面的悬崖,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55 章 团鱼 半晌,张鸣曦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去吧!” 白竹一只手被他拉着,觉得另一只手有些疼,抬起手一看,刚才不要命的乱抓乱扯,手被野草割破了,手掌上有好多细口子。 刚才扯接骨草的时候,用手掏土,弄得一手泥,现在手上既有血渍又有干泥,脏兮兮的。 他不停的在裤子上擦,可是血迹和泥巴都干了,怎么也擦不掉。 他低头看看,衣服上沾染了野草汁,泥土,看起来好脏。他看见张鸣曦背上的伤口沾着血渍和泥土,也是一样的脏。 他生性爱洁,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边问张鸣曦:“手擦脏了,要是有水洗一下就好了。” 依着张鸣曦,脏就脏了,有什么要紧呢,赶快上去拿起竹篓回家卖野山参才是要紧的。 回头看见小夫郎脸上又是灰,又是汗,还有泪水冲出的小沟壑,脏得小花猫似的。他盯着衣襟,皱着眉头,连秀气的小鼻子都皱起来了,手在裤子上使劲擦着,见擦不干净,嘟着嘴,一脸嫌弃。 他心软得冒泡,笑道:“别擦了,小心伤口擦破了又出血。……,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水塘。” 说着,站上一块大石头,手搭凉棚,极目四顾。 突然,他手往右下方一指:“你看,那里有反光,白茫茫的,应该是有个水塘。” 白竹个子矮,看不见,不过他听说那里有水,也不多问,兴冲冲地一马当先往前跑去。 没多大会儿,他站在半山坡上,果然看见下方一个小小的水塘掩映在古木高草之间,只露出小小的一点水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见了水他跑得更快了。没跑几步,突然猛地收住了脚步。 张鸣曦跟在他后面跑,下坡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他身上。 生怕把他撞飞,张鸣曦反应神速,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看,那是什么?” 白竹根本没注意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的,他的心思都在水塘里。他指着水塘中间,贴着张鸣曦,用气音说道。 张鸣曦顺着他的手指往前一看,水塘中间有个露出水面的乌黑的大石块,好几个奶白色的东西像鸟拉屎一样的散落在大石块上,有椭圆形的暗纹,中间一个有小木盆大,其他的有碗口大。 只望了一眼,张鸣曦的心漏跳了一拍,大气都不敢出:运气不会这么好吧?今天被财神爷摸了头了? 他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头伸得长长的,长颈鹿一样探出去老远想看个究竟。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虽然极力压抑着,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颤抖:“是……,团鱼!是团鱼在晒肚子。” 团鱼就是野生甲鱼,营养价值极高,虽然没有刚才的野山参那么珍贵,也是有钱的官老爷们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团鱼生长缓慢,要十多年才能长到木盆大。 这里地势偏僻,人不能至,团鱼们在这里逍遥自在,野蛮生长,才能不受干扰的长这么大。 团鱼平时缩在水下的泥洞里,很难抓捕。 不过它有个习性:喜欢在太阳当空的大中午爬到石头上晒肚皮,这个时候是抓捕的好时机。 只要不惊动它,偷偷摸到边上,能一手一个,跟捡似的省事。 因为当它意识到危险想逃跑时,需得先翻过来。可是它们腿短,动作笨倔,半天都翻不过来。好不容易翻过来了,爬得又慢,只有进了水里,缩回洞里,才拿它没办法。 但团鱼咬人很厉害,据说一旦被它咬到手指,非打雷不松口。 听张鸣曦说是团鱼,白竹一下子激动起来,小声却快速地说道:“太好了!小心点,别让它们跑了!” 张鸣曦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两个人手拉着手,猫着腰,躲在高草后面,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像作贼一样向水塘边摸去。 这只大团鱼在这世外桃源生活多年,这方水塘就是它的神仙洞府,悠哉悠哉的都快成精了。做梦都没想到,今天带着子子孙孙出来晒晒太阳,消遣消遣,享享天伦之乐,这从来没有外人来的地方居然来了两个心怀不轨的庞然大物。 俩人摸到水塘边,团鱼们还在做梦呢,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张鸣曦把野山参交给白竹,几下子扯下衣服,脱掉布鞋,光着身子下水。 他弯下腰,一手拉着塘岸边的高草,试探着从塘边往水里走去。 白竹见他挺着腰窝,翘着圆圆的白屁股,腿缝里,一个庞然大物无知无觉的摇头晃脑,一下下轻触着水面,他一下子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再看。 第66章 他突然看见了腰间的麻绳网兜,才想到张鸣曦空手没有东西装团鱼。 他忙解下网兜,悄悄沿着岸边跑到张鸣曦身后,把网兜团成一团,递给他,顺势蹲下去洗了手。 张鸣曦接过网兜,往前走了几步,很快水没过了腰部。 他蹲下来,身子没入水中,双手往前一扑,顺势游了起来。 虽然知道张鸣曦会游泳,白竹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 他怕团鱼们发现他们的入侵,一个翻身扑进水里逃跑了,那他们就功亏一篑了,还害张鸣曦白裸一回身! 他坐在岸上,躲在高草后面,从草缝里偷偷往前看,大气都不敢出。 张鸣曦离大石头越来越近了,他不再划水,改为站立式踩水。 他双手张开,一只手抓着网兜,一只手轻轻的按压着水面保持身体平衡,双脚在水下用力的踩水往前。 快靠近石块时,他像捕鱼一样,把手中的网兜迅速撒了出去。 网兜猛的盖在团鱼们身上,一下子把他们从美梦中惊醒。 可他们从没见过网兜,不知道这天外来物是何方神圣,连忙伸出小短腿使劲扒拉着,想把缠在身上的讨厌的东西扒拉下去。 张鸣曦见这群团鱼使劲挥舞着小短腿,把四只小短腿扒拉成一朵花,作着无谓的挣扎,又蠢又萌,不由得好笑。 第56 章 小团鱼跑了 打开网兜,一手一个,把几个团鱼全部装进网兜里。 最大的一个有木盆大,碗口大的两个,还有几个小的,只有手掌大。 他把网兜系紧,团了团,举起来给白竹看,随后放进水里,拉着网兜绳往回游。 去的时候小怕吓跑了团鱼,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收获满满,意气飞扬,一双手连拍,一双腿连蹬,拍打得水花四溅。 见他白鲢鱼一样游得欢畅,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白竹松了口气,眉眼弯弯。 他拉开高草,跑到水塘边伸手接过网兜放在岸上,又伸手去拉张鸣曦起来。 张鸣曦毫不费力的爬到岸上,头发湿淋淋的拖在背后。 他长期劳动,身材匀称,结实修长。浑身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往下淌,他抓着发尾用力拧了一下,往后一甩,狗抖毛似的摔得水珠四溅。 白竹怕溅到水珠,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无意识,绝对是无意识!……地扫了他一眼,看见……,随着他抖水的动作左右摇了摇。 白竹羞红了脸,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心里嘀咕:难怪自己会受伤,那么大!人说二两肉,这岂止是二两?少说点也是五两,不,六两! 俩人虽然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张鸣曦却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白竹赤着相见。 他虽然是个汉子,但毕竟年轻,脸皮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子,忙着扯衣服往身上套。 百忙之中偷偷瞄了白竹一眼,见他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一本正经的望着前面的山坡,好像那山坡上有啥美不胜收的景色,或者是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但他身子紧绷,薄唇紧抿,脸红红的,睫毛连连开阖,目光躲闪。 张鸣曦见他神态古怪,不似平时,心里一颤,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不禁羞红了脸。 刚才抱着白竹亲吻时,自己的一颗心就在蠢蠢欲动了。 只是坡地险峻,他不敢以身犯险,好不容易安抚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却被白竹红红的脸一下子唤醒了,又想……。 他心里默念了几句森·晚·清心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叫嚣着把他往白竹身边撵。 张鸣曦嘴巴连动,暗暗安慰着自己。但自己的心哪里会顺从自己的嘴?! 看吧,今天他那张破嘴亲了白竹多少下了,把白竹的嘴唇都亲肿了!凭什么让自己听他的! 张鸣曦管不住自己的心,没办法,只得投降。被它驱使着,害羞的,控制不住心痒痒的想去抱白竹。 他才往白竹身前走了两步,白竹一下子惊到了,忙后退一步,红着脸,不敢低头往下看,也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微微仰头盯着他高挺的鼻尖,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穿好衣服,回去卖野山参和团鱼。” “时间还早……”张鸣曦垂死挣扎。 “不,不早了,去晚了恐怕找不到买主,卖不出好价钱!”白竹胆战心惊,眼睛盯着他的鼻尖,一眨也不敢眨,极力地劝说他。 一句话浇灭了张鸣曦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他几下子穿好衣服 ,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得委屈自己了,由着自己闹腾,只怕要到天黑,可新鲜的野山参等不了,到明天就该卖不出好价钱了。 张鸣曦一边穿衣服,一边悄声安慰着自己。 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使劲闹腾了一番,见无人搭理它,只得无精打采的缩回去睡觉了。 见张鸣曦乖乖穿衣服,不再逞凶,白竹松了口气,低头去提网兜。 突然他“呀”的叫了一声,惋惜地说:“你看,小团鱼从网兜洞里溜走了,只剩下几个大的了。” 张鸣曦一边扣扣子,一边伸头过来看。 果然,网兜里只有三个大的,一个小的,其他的小团鱼从缝隙里逃之夭夭了。 第67章 他刚刚下水辛苦了一番,见小团鱼跑了,心里不免惋惜。 可见白竹皱着眉,噘着嘴,一副心疼的样子,他不免心疼,笑着安慰道:“没事,小团鱼只有一张壳,没有多少肉,不值钱。我也没打算卖的,想着捉回去丢在水塘里养着。现在既然跑了就算了,还有三个大的呢!” 说着,到底担心小团鱼会漏掉,摘了一个大叶子把小团鱼松松的包着,提着网兜,拿着野山参,拉着白竹往回走。 他要去找背篓。背篓里有他们挖的草药,捡的菌子,还有白竹冒着生命危险扯到的一棵接骨草。 他们沿着滚下来的崖壁边的山岗往上走了好半天,才看见了两个背篓,并排放在一起,接骨草散落在背篓附近。 今天出来的早,找了一路的菌子和草药,俩人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滚坡,又下水抓团鱼,既体力透支,又心情激荡,这时有点心力交瘁 ,脚酸手软了。 白竹一屁股坐在竹篓边,想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伸手掏出蒸笼布包着的杂粮馒头。 张鸣曦也饿了,挨着他坐下来,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大口吃着。 白竹倒不是很饿,他口渴。人一紧张就会口干,他一直都很紧张,特别是刚才。 他拿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递给张鸣曦,自己也拿了一个,“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筒水,才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白竹灌了一肚子水,吃了一个馒头就不想吃了,张鸣曦逼着他又吃了半个,他自己吃了三个半。 吃饱喝足,张鸣曦把自己背篓的草药倒出来,把团鱼放在箩底,摘了几片大叶子盖上。放了一半草药上去,用大叶子盖了,放上接骨草和野山参。再用大叶子盖了,最后把剩下的草药堆在上面,好在山上的大叶子多的很,可以随便用。 白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大叶子,张鸣曦望了他一眼,笑道:“野山参和团鱼金贵,要藏好了,免得被有心人看见了惦记。这叫财不外露。” 第 57章小哥是我家的福星 白竹捡的菌子不多,大概两三斤的样子。他也懒得折腾,把竹筒放进去,俩人也没有心思再去挖草药捡菌子,背上竹篓,相跟着飞快的往家跑。 到家时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空,约莫是申时末,胡秋月和宴宴已经回来了,院门只关着,没有上锁。 张鸣曦兴冲冲地推开院门,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和宴宴正坐在灶屋前的阴凉地方打袼褙。 胡秋月在娘家吃过午饭就领着宴宴回了。见时间还早,又不想下地,想着白竹脚上只有自己给的一双旧布鞋,天天穿着干活,鞋底快通了,大拇指把鞋面顶出去老长,都快闹解放了。 她怕别人说自己偏心,宴宴能穿着好鞋子,白竹就该露着脚趾头。加上本来就心疼白竹,想给他做一双新鞋换着穿。 张鸣曦天天在外面跑,也很费鞋,一双鞋穿不了几个月就破了。胡秋月有空就得给他做鞋准备着,不然不够穿。现有的一双鞋底还没有纳完,鞋面也没做。 但没有袼褙,就做不了鞋。 趁今天有空,她熬了一点面糊,找出一块旧门板,又找出一些穿不了的破衣服,和宴宴一起打起了袼褙。 这时听见张鸣曦喊她,语气是藏不住的急切和兴奋,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头去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两个灰扑扑的花脸猫站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干什么去了?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 张鸣曦顾不上回答,几步跑到她面前,把竹篓放下来,笑嘻嘻地道:“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蹲下来把竹篓外面的草药几把抓出来,再小心翼翼的拿出野山参。 胡秋月是认识野山参的,但是没见过这么粗大的长成人形的野山参。 她惊喜地一把接过野山参,轻轻地摸着人形根茎,翻来覆去的看,半晌才抬起头,笑得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像朵盛开的大菊花。她笑出声地问道:“天爷!你们居然挖到了这么好的野山参!在哪里挖的啊?” 白竹关好院门走过来,俩人对视一眼,张鸣曦怕他娘担心,没有提起挖参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含含糊糊的道:“今天去了深山,是竹子找到的。” 他接着往外抓了几把草药,道:“还有呢。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掀开大叶子,把装着团鱼的网兜提了出来放在地上。 几个大团鱼刚刚落地,忙挥舞着小短腿往前爬,小团鱼被大叶子包着,也想出来,抓得大叶子一片响。 “团鱼!”胡秋月喊了一声,虽然压着声音,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这么大的团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两个可真厉害,居然能捉到这么大的团鱼!” “嗯!”张鸣曦重重的点点头,仰头望着胡秋月,咧嘴笑道:“竹子找到的!今天运气太好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让我们碰到了,还是两样!” 他望望白竹高兴地道:“多亏了竹子!我去过那么多次深山,挖了这么多年的草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胡秋月见他说都是竹子找到的,不由得望了白竹两眼。见他身前脸上脏得小花猫似的,衣襟上都是土,显然吃过一番苦头。 她心疼地拉过白竹,帮他拍着衣襟上的泥土,笑道:“小竹运气真是好!一下子找到了两件宝!” 第68章 宴宴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大团鱼的壳,推着它往前跑,仰头笑嘻嘻的道:“福星!小哥是我们家的福星!” 一句话说得胡秋月和张鸣曦都笑了。张鸣曦眉眼含笑,目光灼灼的望着白竹。 白竹眉眼弯弯,唇角上挑,他实在是高兴,说话不自觉的有点撒娇:“娘!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幸亏鸣曦一起去了,我一个人可弄不回来。” 胡秋月见白竹不居功,把功劳往张鸣曦身上推,心里熨帖,嘴巴咧到耳后了:“好,好孩子,俗话说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俩人和和睦睦的把日子往好里过!……鸣曦,现在还早,你赶紧去镇上卖了吧!拖到明天该不新鲜了,怕人家压价。” “嗯!”张鸣曦打开大叶子,把小团鱼放出来,对宴宴说:“这个小团鱼不卖,送给你。你负责养活,养大了是卖是吃你说了算!” 宴宴喜出望外,高兴地笑道:“正好挖了水塘,我把它养在水塘里,以后我天天扯草喂它。” 张鸣曦把三个大团鱼依然用网兜装好,放回竹篓底部,用大叶子盖好。按刚才的顺序把野山参和草药往里放,他举起一棵草送到胡秋月眼皮底下,笑道:“还有一棵接骨草,也是竹子找到的。长在山崖上,我上不去,是竹子上去挖的!” 张鸣曦自己都没有发现,提到白竹时语气非常自豪,炫耀似的,声音都大了。 胡秋月望着白竹的脏衣服道:“是不是挖接骨草的时候摔了?你这孩子,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啊!摔坏了可怎么办?” 今天收获太大,又被他们反复表扬,白竹实在太高兴,一向不爱笑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咧嘴笑道:“娘,我没事,鸣曦在下面护着呢。” 他们怕胡秋月担心,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遇到的危险。 张鸣曦装好草药,又把前几天白竹挖的已经晒干的草药收在一起,用一根细草绳捆了,放进竹篓里,水都没喝一口,准备去镇上卖。 白竹望了望自己背篓里的菌子,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些菌子呢?卖不卖?” 张鸣曦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如果要卖,只得提着这个竹篓,现在时间不早了,不知道卖不卖的掉。 不等他开口,胡秋月笑道:“不卖了,留着自己吃!等一下我去擀面,晚上吃菌汤面!” 不等别人说话,宴宴首先举双手赞成:“要得!菌汤面好吃,可鲜了!” 几个人像吃了笑药,脸上的笑容快盛不住了,互相瞅着,咧嘴笑。胡秋月催促道:“鸣曦快去,早点回来吃菌汤面。” 第58章 药草要不要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背起竹篓,笑嘻嘻的拉开院门走了。 白竹跟着过去关上院门,转身进灶屋拿了洗菜盆,准备去井边洗菌子。 胡秋月拦住他:“小竹,看你身上都是泥巴,你去烧点热水洗头洗澡。我这马上就好了,等一下我去洗菌子。” 宴宴机灵,笑道:“我去烧水。” 忙跑进去生着火,烧了一锅水。 白竹坐在宴宴的凳子上,拆着破衣服,把一片片的破布理好,堆在胡秋月手边,胡秋月只用刷面糊,贴破布,打袼褙的速度快多了。 乡下人都是自己做布鞋穿,袼褙是做鞋的必备之物。 打袼褙其实很容易,白竹也会。 在破门板上糊一层面糊,贴一层破布,再刷一次面糊,把破布一层层的贴上去,晒干就能用了。 不多时,满满一门板的袼褙打好了,热水也烧好了。 胡秋月把门板端到太阳底下晒着,舀水洗了装面糊的木盆,把面糊水倒给猪喝,收了木盆,提着菌子去井边洗。 白竹打了一大盆热水到院子里洗头,宴宴往灶里塞了一根柴,站起来把锅里的水加满,盖上锅盖,跑出来站在灶屋门口看白竹洗头。 白竹打湿头发,拿了一个皂角,先在手上搓出白沫,再在头上到处抹,抹出一头白沫才开始搓洗。 他头发又密又厚,原来又枯又黄,现在在张家,吃得饱了,头发养好了一点,虽然不是黑油油的,但是没有那么枯,柔顺了一些。 洗出一盆浑水,白竹用帕子包着头,把脏水泼到园子里,另外舀了一盆干净水来清。 宴宴很有眼力见,不用白竹说,只要他舀了热水,他马上跑进去把锅加满。 不一会儿白竹洗好了头,洗干净帕子,把头发包在头顶准备洗澡。 他们并没有专门洗澡的地方,都是舀水到卧房里盆浴。 好在张鸣曦不在家,他不用提心吊胆地怕他突然闯进来,可以慢慢的好好的洗个澡。 等他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倒了洗澡水,把卧房收拾干净,拿了木梳一边梳头一边去井边找他娘。 菌子好吃难洗,一般要洗两三次才能洗干净。 宴宴也蹲在盆边帮他娘洗着菌子。 胡秋月一边用草把刷着菌子,一边笑眯眯的望着白竹浓密的头发,爱怜地道:“头发倒是多,就是枯黄,没有光泽!你要多吃点,长胖点,头发就黑了。” 白竹抓了一把头发拉到身前看,把干枯开叉的发尾扯掉,道:“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枯了。以前又枯又黄,梳都梳不开。” 胡秋月想起他过去的苦日子,叹了口气,不想提起来让他伤心,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鸣曦到镇上没有,有没有找到好买主?” 第69章 白竹思绪一下子跟着张鸣曦跑了,好半天才道:“他那么能干,会卖出好价钱的。” 他心里想着张鸣曦,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无意识的走到院子中间,胡秋月在身后说着什么自是听而不闻。 张鸣曦跑得快,这时才到镇上呢! 他直接去了一家医馆。他之前卖菜时路过这家医馆,见病人很多,应该医术不错的。这时候不早了,医馆外堂没有人,门口一个药童正在捣药。 张鸣曦笑道:“小先生,我这里有一些草药,麻烦问问你们医馆要不要?” 那药童年纪还小,并不是先生,只是个才开始学着捣药的学徒,听见人喊小先生,心里高兴,撩起眼皮望望他,摇头道:“我不知道,要问掌柜的。” 张鸣曦放下竹篓,拿出接骨草,递到药童眼前,微笑道:“我这里有棵接骨草,麻烦你帮我问问掌柜要不要。” 那药童虽然年纪小,毕竟天天和草药打交道,还是识货的。见这棵接骨草粗大,挖得也很完整,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掌柜。” 张鸣曦笑道:“有劳小先生。” 那药童又望了接骨草一眼,起身往里跑去,不一会儿跟着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药童指指中年男子,道:“这是我们李掌柜,你问他吧!” 那李掌柜甚是倨傲,头扬得高高的,鼻孔朝天出气:“我们医馆只收品相好的草药。你们乡下人不懂药性,不会制药,好好的一棵草药被你们挖得缺胳膊断腿的,我们医馆是不收的!” 张鸣曦陪着笑脸道:“你先看看品相,自然都是好的。” 说着,把手中的接骨草递了过去。 李掌柜接过来仔细看看,望了张鸣曦一眼,态度和软了一些,带着点笑意道:“这株接骨草倒是完整,还可以。还有没有其他的草药,都拿出来看看。” 张鸣曦指指竹篓,笑道:“都在竹篓里。” 李掌柜点点头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进来。” 张鸣曦跟着走进内堂,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野山参和团鱼拿出来,只拿出了白竹晒的干草药和自己今天挖的草药。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团鱼,野山参和草药之间都隔了大叶子,拿出草药时倒也没有露馅。 掌柜抓起其他草药仔细看看,摇头道:“只有这一棵接骨草还不错,其他的普通得很。” 张鸣曦心里自然明白,他也不指望这些普通草药卖钱,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他笑道:“好草药不好找,其他这些虽然普通却是用量大的,你看看值多少钱?” 那掌柜倒也爽快:“这株接骨草八十文,其他的十五文。” 张鸣曦心里盘算了一下:其他草药价格有点低,接骨草的价格还可以。 可能是因为其他的草药卖的人多,所以便宜。 他堆起笑脸道:“这么大一篓呢,十五文太少了,加点吧!” 掌柜的摇摇头:“我是看这棵接骨草不错,没有这棵接骨草,其他的草药我还不收呢。天天都有人来卖草药,哪收得了那么多!” 张鸣曦只得答应,那药童收了草药送去后院,掌柜的拿出一串钱拆开,数出五文,剩下的依然系好绳子,递给他。 第59 章 忒贵 张鸣曦接了钱装进钱袋里,就往怀里塞,掌柜的看见他背篓里还有满满一箩东西森·晚·,问道:“背篓里的是什么?不打算卖吗?” 张鸣曦这才掀开大叶子,拿出野山参,笑道:“好叫掌柜的知道,这个是我夫郎豁出性命才采来的,实在舍不得卖呢!” 李掌柜的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来了兴趣,站起来走到竹篓旁边,笑道:“什么好宝贝?拿出来看看,真是好东西我就收了, 也免得你跑来跑去的找买家。” 张鸣曦点点头,拿出野山参 ,一手握着叶子,一手托着根茎,把根茎送到掌柜面前,没出声,让掌柜细看。 掌柜一见这硕大的人形根茎,根须齐全,眼睛一下子亮了,双手捧着,凑近了细看,喜形于色地道:“人形野山参!好东西,好东西!” 张鸣曦拿着野山参的另一头,不放手,也不说话,任他看。 李掌柜看了许久,越看越喜欢,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好东西!我要了。不亏你,十五两银子!” 他觉得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五两银子的,他一口开出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只怕张鸣曦要吓死! 哪知张鸣曦听见只给十五两银子,也不说话,迅速的从掌柜手里拿过野山参,用大叶子包了,放进竹篓里,盖上大叶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才道:“对不住,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这个价不卖。” 他恐怕掌柜的见财起意,背起竹篓就往外走。 李掌柜见他价都不还,一言不合就跑,跟在后面着急的道:“你别走啊,你要多少,说个价啊!” 张鸣曦也不说价,低头快步往外走。 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差点撞到张鸣曦身上。 张鸣曦反应很快,往旁边一让。那汉子闪过他,一把拉住李掌柜急吼吼地道:“李掌柜,快去看看吧,我家老爷不行了!” 李掌柜定睛一看,原来是镇上老朋友周员外家的管家。 第70章 他怕张鸣曦跑了,来不及说别的,忙指着张鸣曦道:“快,快拉住他,他手上有救命药!” 那管家不知就理,一把拉住张鸣曦,哀求道:“大兄弟,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爷吧!什么救命药,卖给我吧,只要能救我家老爷,你要多少银子都行。” 张鸣曦想说自己不是郎中,不会救人,李掌柜道:“周员外是我的老病人,老朋友,我知道他的,年纪大了,身体虚。你这野山参是吊命的良药,你出个价,卖给他吧!” 那管家连连作揖,脸上堆满了笑容:“大兄弟,行行好,我看看是什么样的野山参,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张鸣曦心想:在内堂拿出来给他们看,万一他们抢了,自己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到外堂来看,万一他们要抢,外面人来人往的,自己只要大喊一声就能引来人。 他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声:“这里光线暗,去外面看。” 不等他们说话,他快步走到外堂,放下竹篓,拿出野山参,依然拿着有叶子的一头,把根茎递给管家看。 有钱人家的管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见了这人形根茎,眼睛都直了,用手轻轻抚摸着,颤抖着嗓音道:“好,好东西,救命的好东西啊!我要了!你要多少钱?” 张鸣曦生怕吃了亏,不敢出价,反问道:“你出多少钱?” 那管家望了李掌柜一眼,咬牙道:“十五两!” 张鸣曦要不是见刚才李掌柜忙着追出来让他出价,他还以为这棵野山参真的只值十五两银子呢,毕竟也没见他们商量,两个人出价居然一模一样。 他也不多说,拿过野山参就要用大叶子包。 那掌柜见他又要包野山参,生怕他像刚才一样,背起背篓就跑,双手拉着他的衣袖,满脸堆笑道:“别走!生意是谈成的,你不满意这个价,好歹出个价啊,别一言不合就跑啊!你反正是要卖的,只要价格合适,卖给谁不是卖呢?” 那管家这才看出来张鸣曦是不满意这个价,准备开跑的。 他忙拉住张鸣曦另一只衣袖,把他按在凳子上坐着,连连说着好话:“别跑。李掌柜说得对,生意是谈成的,你出个价吧!” 张鸣曦倒是想说一口价,三十两银子!可他知道野山参就算再珍贵也卖不出那样高的价。 但他很聪明,就是不出价,老神在在的坐着,让那管家自己加价。 家里老爷等着救命,那管家着急得很,跟张鸣曦耗不起,只能主动加价。 十六两…… 十七两…… 张鸣曦并不答话,只是摇头,那管家咬咬牙,狠心道:“十八两!” 张鸣曦摇摇头:“你也看见了,二十年的野山参 ,你去哪里找?你舍不得出价,我要去另外找买家了,我就不信没有识货的人!” 那管家急了,按住他不让他起来:“你出个价吧!” 张鸣曦见他急得鼻尖出汗,也不跟他绕圈子:“二十五两银子!” 那管家急得快哭了:“你这也太贵了,我做不了主!” 张鸣曦一听,背起竹篓就要走,免得浪费时间。 那管家死死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李掌柜在中间做好作歹,最后说到二十两银子。 张鸣曦见达到了预期,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二十两银子不少了,也是周员外家有钱,等着野山参救命,否则是给不到这个价的。 毕竟一头一百多斤的生猪才能卖一两多银子。 普通乡下人除了吃喝,一年也只能挣一两银子。 四口之家的镇上人一年的嚼谷也不到十两银子。 那管家掏出钱袋,拿出四个五两的银锭子,心疼得龇牙咧嘴:“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忒贵!老爷刚刚给的一袋银子,这一下子就空了!” 张鸣曦收了银子笑道:“二十年的野山参啊,可遇不可求!也是你家员外命好,活该有救,刚好遇见我,不然你拿着一百两银子还没地儿买去。” 那管家一边用大叶子包着野山参,一边念叨着贵,突然听见竹篓里窸窸窣窣的响。 低头一看,见竹篓里还有一层大叶子,大叶子下面好像有活物,把大叶子拱得一动一动的。 第 60章 吃腊肉 那管家笑道:“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吧!” 张鸣曦见他付钱爽快,不像是坏人,笑道:“真的是好东西呢,大补的,看看要不要?” 说着,笑眯眯的掀开大叶子,李掌柜和那管家头往前一伸,都凑过去看。见是一个木盆大的,两个碗口大的团鱼正在篓底爬来爬去呢! 李掌柜笑道:“这么大的团鱼倒是少见!对了,这东西正合你家老爷吃。要不要?不要,我就要了。” 刚才的野山参没抢到他正自懊悔,刚才就该出二十两银子的,买来炮制一下,不愁卖不出百两银子。 可是周员外是他的老朋友,等着野山参救命,他也不好得和管家抢。 管家想到他家老爷虽然年纪大了,风流又好色,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领。 为了有精力满足这些小妾,到处买补药吃,那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不见一点动静也不心疼。 如果自己把这千年难遇的好东西买回去,老爷吃了精力大增,说不定一高兴,会重重的赏自己呢。 第71章 只怕小妾们满意了,也会夸自己会办事! 想到这里,他忙道:“要,要,好东西!多少钱?” 他二十两银子都出了,自然就不再心疼小钱了,最后说定大团鱼三两银子一个,小团鱼一两银子一个,三个团鱼一共五两银子。 那管家龇牙咧嘴的又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问李掌柜借了一个背篓,背上团鱼,请李掌柜派郎中随后来,自己拿着野山参飞速跑回去领赏去了。 李掌柜笑道:“好东西不愁卖。小伙子,以后有了这样的好东西送来给我,有多少要多少!”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一定,一定!哎呀,我要是能天天遇到这样的宝贝,我笑都要笑死了。” 李掌柜白白错过两个宝贝,心疼得摇头晃脑的道:“深山老林里宝贝多啊,说不定哪天又让你遇上了呢!” 张鸣曦哈哈笑道:“真能再遇到宝贝,一定送到你这里来。” 说着,笑着冲李掌柜点点头,背上竹篓,怀揣着二十五两银子并九十五个铜板准备回家了。 他心情好得飞起! 有了银子,本来还想去姐姐家和姐夫商量一下贩货的事,可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飞回家,快点见到白竹,给娘,给白竹,给宴宴见见白花花的银子! 他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根本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迈开大步,飞一般往家赶。 家里也正谈论着他呢! 胡秋月见太阳快到山边了,想着张鸣曦去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该回来了。 今天天降财喜,实在高兴,她大方地拿了半块腊肉出来,笑眯眯的道:“今天干脆吃顿好的,用腊肉炒菌子煮面吃!” 宴宴怪叫一声,跑过去抱着他娘一顿摇:“娘,太好了,你怎么舍得煮腊肉吃啊?” 说着,故意往门外看了一眼,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不对啊,现在太阳正从西边落山呢!” 话没说完,抱着胡秋月,头埋在他娘脖子上,“嗤嗤的笑。 胡秋月被他打趣,也不生气。一边笑,一边骂道:“馋鬼!说得那么可怜,就像我天天虐待你,你自己说说,哪天没让你吃饱?” 宴宴抱着他娘,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娘最好了,没有饿着我。不过,如果娘能天天炒腊肉给我吃,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胡秋月使劲推他,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腊肉,注定做不了最好的娘。行了,摇晕了!快去烧火,今晚让你吃个够!” 白竹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以前他特别特别羡慕宴宴能这样撒娇,现在他知道娘也是很疼他的,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像宴宴那样撒娇。 不过看着宴宴撒娇心里也是一样的满足,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宴宴那样的撒娇呢? 嗯,不行,不行。他光想想自己有一天像树袋熊似的挂在胡秋月身上撒娇,就不由得羞红了脸。 宴宴放开胡秋月,又抱了一下白竹,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小哥,晚上吃腊肉!” 这才放开白竹,嘻嘻笑着跑到灶口烧锅。 白竹被他炸得耳朵疼,笑着的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胡秋月见俩人闹得开心,心里高兴,笑容满面地边舀水洗腊肉,边问白竹:“小竹,会不会擀面?” 白竹笑眯眯地点头道:“会的!” 胡秋月道:“好,鸣曦应该快回来了,我洗腊肉炒,你去舀一碗半白面,一碗高粱面,揉好擀面。” 白竹点头答应了,步伐轻快地去拿盆子舀面。 胡秋月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笑起来挺好看的,平时怎么不喜欢笑呢?” 说着,自己摇头笑道:“今天倒是见你笑得多。” 白竹心想:今天岂止是笑得多?下午回来后一直在咧开大嘴傻笑。嫁过来后也经常笑的,只不过嘴巴不敢咧这么大而已。 胡秋月洗好腊肉,就着洗腊肉的油水煮了猪食,才洗锅切腊肉。 她把腊肉切成薄片,倒进锅里翻炒两下,一股奇妙的咸香扑面而来。 白竹在饭桌前一边擀面,一边悄悄咽口水。 宴宴更是等不得了,在灶口站起来,伸长脖子往锅里看,叫道:“好香,好香,娘,我等不得了,捡一块给我尝尝!” 胡秋月见他馋成这样子,又好笑又心酸,骂道:“还没熟,你想吃生的?小心肚子疼!” 她拿着锅铲又翻炒了几下,肉片切得薄,边上已经微微卷起来了。 腊肉咸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她听见白竹和宴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宴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恨不得伸手去抢,白竹低着头擀面,时不时抬头看看灶台。 胡秋月见腊肉滋滋啦啦的冒油,薄边卷起,微微发黄,知是熟了。 她用锅铲角挑起一块送到宴宴面前,打趣道:“穷人莫住富人湾,鼻子好过嘴可怜,说的就是你!吃吧!再不给你吃一块,你舌头都要吞了!” 第61 章 三个傻子 宴伸伸舌头,示意自己的舌头还在,笑嘻嘻的抓过肉片就往嘴里塞,边嚼边大叫好吃。 胡秋月又铲起一块肉片,宴宴还要伸手来抓,胡秋月躲了一下,笑骂道:“这是给你小哥的!” 说着,拿着锅铲来到饭桌前,笑眯眯的道:“小竹,尝尝!” 白竹学着宴宴,用两根手指捏了肉片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望着宴宴笑。 第72章 胡秋月见他们吃得满嘴留香,一脸满足的样子,比自己吃了还熨帖,一边把菌子倒进锅里一起翻炒,一边笑道:“尝尝味道就行了,剩下的等鸣曦回来一起吃!”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张鸣曦,就听见他在拍院门。 白竹已经擀好面,正在切面条,占着手,宴宴站起来就跑去开门。 一见张鸣曦,宴宴笑道:“哥,你可回来了!晚上有好吃的!对了,野山参和团鱼卖了吗?” 张鸣曦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头,笑嘻嘻的往灶屋走,大声喊道:“娘,竹子,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但是今天个个都像是吃了兴奋药,动不动就笑,动不动就说话大声。 胡秋月望了门口一眼,笑道:“声音那么大,看来那两样宝贝卖了个好价钱!” 白竹见他进来,眉眼弯弯地看了他一眼,把切好的面条端到灶台上,舀水洗了手,拿了一个碗,倒了一碗温开水给他。 他们家有一个专门烧开水的瓦罐,水烧开了盖上盖子放在一边,谁想喝拿碗倒出来就行。喝完了加水又放在泥炉上烧,一天到晚总有热水喝,很方便。 张鸣曦俊脸上满是笑容,接过水来,一口气喝了半碗,才放下碗,抹了一把嘴巴,见三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一声,才大声道:“野山参卖了二十两,三个团鱼卖了五两!” 三个人听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惊喜之情藏都藏不住。二十五两银子啊!一家人十年都挣不到那么多,今天一天就挣到了! 就像三伏天吃了冰似的,心里那叫一个舒服爽快,他们脸上盛满笑容,嘴巴都合不拢。 胡秋月一边往锅里下着面条,一边笑道:“今天可是财神爷眷顾,发了大财啊!可以还掉一大笔债了!” 说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身子都松快了似的吁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张鸣曦望了望白竹,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打算还债。这些银子不够还债的。我想用这个做本钱,去贩货。明天我去找找姐夫,商量一下,一起去走货,等赚了钱再还债。” 胡秋月想想道:“那也行,只是……” 她没有说完,只是新婚燕尔的舍得出远门吗? 可是不出去不行啊,还有近四十两银子的欠债,在家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啊?又不能天天都能像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她像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全家人:“这次贩货挣了银子还债,以后就不出远门了。无债一身轻,只要不背债,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怎么都好过。” 白竹突然听见张鸣曦说要出远门,心里“咯楞”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里一慌,忙别开头,跑到灶台去帮胡秋月盛面条。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应该是高兴的,为什么又带着一丝酸楚呢?来不及细想,腊肉菌汤的香味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胡秋月正揭开锅盖捞面条,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既有腊肉的咸香,又有菌菇的鲜香,黄灿灿的面条在腊肉和菌菇的缝隙里翻滚着,嘴巴还没过到瘾,鼻子已经先赴了一场盛宴。 三个小的闻到香味,坐不住了。宴宴连声催促他娘快点捞面条,连张鸣曦也吸着鼻子,笑道:“这腊肉香得……,真让人受不了!” 他中午在山上草草啃了几个干馒头,跑来跑去的忙活了一天,早饿了。这时闻到腊肉菌菇的香味,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白竹端了满满一大碗面条给张鸣曦,上面堆的厚厚的溜尖的一层腊肉菌菇,轻声道:“快吃,小心烫。” 张鸣曦跑了一天,又累又饿,见面条里既有腊肉又有菌子,喷香喷香的,埋头嗦了一大口,才道:“鲜,好吃!” 说着,低着头一边吃,一边吹,连吸带喝,也不怕烫,一碗面条快见底了才抬头。 白竹见他吃得凶,知道他饿狠了。起身另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面条放在饭桌上凉着,等他吃完一碗,就把这一碗推到他面前。 有一碗面条垫底,张鸣曦就吃得慢了,一边吃着,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腊肉挑出来给白竹。 腊肉其实不多,因为切得薄,片数还是有的。乡下人饭菜里油水少,他们久不见荤腥,今天的菌子新鲜,用腊肉炒出来的菌子鲜美无比,菌汤面又鲜又甜,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欢畅无比。 白竹见张鸣曦捡给他一块腊肉,还要再捡,忙伸手盖着碗,摇头道:“我碗里有,你自己吃。” 胡秋月自己舍不定吃,把腊肉盛给三个孩子,三人碗里的腊肉都不少。 张鸣曦抬头一看,见娘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再捡,自己埋着头一口菌子一口面条吃得满头大汗。 这一顿饭吃下来,三个小的吃得心满意足,撑得动都动不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虽然吃得饱,不像三个孩子那样傻乎乎的拼命撑。 她起来收了碗筷去洗,就着灶里的火,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张鸣曦洗澡。 她提着猪食去喂猪喂鸡,见三个孩子坐在桌前撑傻了,笑道:“三个傻子!” 年轻人消化快,面条又好消化,等她回来时,张鸣曦已经去打水洗头了。 宴宴撑着腰,口里“哎呀哎呀”叫着肚子疼,跑过来要他娘给他揉肚子。 第73章 胡秋月笑着敲他的头,宴宴抱着她,不揉肚子不让走。胡秋月一边推他,一边笑:“撑成这样还不乖乖坐着消食,只顾闹!小心挣着肠子。” 第 62章 过来睡 娘两个笑着闹成一团。白竹一边望着他们笑,一边给锅里加满了水,拿了一个皂角给张鸣曦洗头。 趁着张鸣曦洗头,他跑去卧房,找出换洗衣服,又给他倒好了洗澡水,才跑到灶房看胡秋月母子闹着玩。 张鸣曦洗好了头,自己去卧房洗澡。白竹坐着没事干,见太阳虽然下山了,但天还没大黑,就道:“娘,我去扯猪草!” 说着,就要去拿背篓,胡秋月一把拉住他,骂道:“你傻啊?跑了一天,不累吗?再说了,你都洗澡了,还要去弄脏衣服啊?” 白竹这才作罢,可是没有事情做,他闲不住,道:“可惜袼褙没干,不然倒是可以做鞋子。” 胡秋月一下子想起张鸣曦的一双鞋底才纳了一只,回到卧房拿了一只空鞋底出来道:“这是鸣曦的鞋子,你既然闲不住,拿去纳吧!” 乡下人都是穿布鞋,费得很。妇人夫郎有空就在一起纳鞋底,做鞋子,就算是这样,孩子多的人家,鞋子还是不够穿。 白竹高兴地接过鞋底,用两根麻线搓了根细麻索,坐在院子里纳鞋底。 胡秋月收好了灶屋,也拿了一只鞋底坐在白竹身边纳,宴宴坐在旁边搓着麻索,三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气氛温馨祥和。 白竹纳着鞋底,不时地看向卧房门,开始还能听见水响,后来没有动静了,想着张鸣曦累了,应该是洗完澡睡觉了。 胡秋月见白竹不时的看向卧房门口,她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收起鞋底道:“今天跑了许多路,累了,睡觉吧。再说了,天黑了,看不太清,纳鞋底伤眼睛。” 说着,站起来去灶屋舀水洗脚。 白竹只得站起来,把针插在鞋底上,没用完的麻索缠在鞋底上,进卧房睡觉。 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张鸣曦果然已经上床了。 他把鞋底放在桌子上,弯腰去倒洗澡水。 张鸣曦今天真的累了,本想靠在床头坐着等白竹,不知不觉睡着了。被推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道:“放着,我明早再倒。” 白竹没有应声,倒了洗澡水,关上门,摸黑脱了衣服,爬上床尾。 他刚要钻进被窝,怎么摸不到枕头?他以为是被自己弄歪了,窸窸窣窣的在床尾摸索着到处找。 张鸣曦这时彻底清醒了,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拍着枕头轻声道:“你的枕头在这里,过来睡!” 白竹想起白天看见的那英气勃勃,不,怒气冲冲的凶兽,摸摸被他啃疼的嘴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在床尾不动。 张鸣曦见他半天不过来,心里不爽,闷闷的道:“过来睡,我不碰你!” 白竹听出他语气不高兴,不敢违拗,慢吞吞的爬过来,钻进被窝,离他远远的,紧贴着床里睡了。 张鸣曦往床里靠了靠,一把搂住他,把他翻得面朝自己,气得摸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恨恨地低声道:“这么怕我,我能吃了你吗?” 白竹吃疼,推了他一下,往里缩了缩,就想翻身背对他。 张鸣曦凶性大发,不准他翻身。用双腿夹着他的小腿,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搂着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见白竹还想挣扎,把头埋在他脖子上,不说话了。 今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越是凶巴巴的,白竹越是怕他,不敢靠近他。而如果自己稍稍示弱,稍稍撒点娇,白竹就会心软,不但不推开他,还会伸手抱他。 果然,他只把头埋在白竹脖子上,白竹就不再推他,乖乖的任他搂着。 靠着靠着,张鸣曦头在他脖子上拱来拱去,高挺的鼻尖摩挲着他的耳垂,滚烫的嘴唇蹭着他脖子上的嫩肉,呼吸慢慢粗重起来。 白竹感觉到他的身子慢慢热起来,不由得一阵瑟缩。 他怕,想起那可怕的第一次,他怕得要命! 他不知道别的夫郎是怎么和相公相处的,可他真的很怕自己的相公。白天还好,晚上张鸣曦一靠近他,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 张鸣曦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心里叹了口气。白竹这么怕他,和他那糟糕透顶的技术脱不了干系,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一边念着清心咒,一边劝慰自己,在不能确保白竹不受伤的情况下,宁可不要,也不要吓坏了他。 他放松身子,不再蹭白竹,把头缩回来放在自己的枕头上,只是抱着白竹,没有别的动作,连亲吻都没有。 白竹侧着身子,双手像小婴儿似的缩在胸前,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不见张鸣曦有什么动作。 白竹知道,某个家伙可不想就这样放过自己! 也许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狞笑呢!眼睁睁的看着白竹吓得瑟瑟发抖。 可张鸣曦静静地躺着,任凭自己热血沸腾,只不搭理。 白竹生怕激怒了他,惹得生气,发火,还是自己遭殃。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慢慢的呼吸绵长,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张鸣曦却被折磨得浑身着了火。 张鸣曦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白竹,瘦小的一只,静静地卧着,好乖好可爱! 第74章 他听着白竹绵软的呼吸声,闻着他呼出的香甜气息,热血一阵阵翻涌,他实在忍不住,凑过来,细细的吻着白竹香甜的唇…… 最终五姑娘安慰了他,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总算是沉沉睡了。 等白竹醒过来时,张鸣曦照例不在。他坐起来,望着两个并排摆在一起的枕头,发了半天呆。 虽然害怕,但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反应是不对的。可是要怎么做,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疼,他也不知道。 可张鸣曦依着他,没有强迫他,他是知道的。 本来以为张鸣曦昨晚会会不高兴,会发火,或者是霸王硬上弓,可是他竟然容忍了他,竟然说到做到,真的只是抱着他睡了一夜。 唉,过一天算一天吧!实在躲不过去时再说吧。 第63章 明天走 再说了,张鸣曦马上要出远门了,不在家就可以不用面对了。 如果天天在家,天天要面对昨晚的凶兽,他真的好害怕!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张鸣曦要出远门,很久会见不到他,白竹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里一下子闷闷的,很不痛快。 他叹了口气,没有放任自己的不痛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跑到灶屋,胡秋月照例在做早饭。 他昨晚被张鸣曦抱着睡了一夜,动都不敢动,维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夜,浑身僵硬,难受得很。跑起来腰很疼,他一边捶着腰,一边往灶口走,想去烧火。 胡秋月见他姿势别扭的捶腰,自己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飞快的瞟了一眼白竹的腰,笑眯眯的道:“不舒服就多睡一会儿。起那么早干嘛?” 白竹一边扭着腰,一边道:“没有不舒服,就是腰疼,扭两下就好了。” 胡秋月欲言又止,不好得多说,只让他坐在灶口烧火,别的不让他做,白竹心里暗叹娘好疼自己。 俩人都以为事情是自己理解的那样,虽然没有说出来,互相望着,笑眯眯的,心里都非常满意。 想起昨晚换下的衣服没洗,白竹塞了两块硬柴,让它烧着,自己收了脏衣服去井边洗。 胡秋月一边贴饼子,一边想着白竹刚才扭腰的样子,想着臭小子终于开了窍,知道心疼夫郎了,老怀弥慰,不知不觉脸上堆满了笑。 又想到年轻人贪欢,不知节制,看把白竹累的!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臭小子…… 吃过早饭,张鸣曦去镇上找他姐夫。他姐夫家住在镇尾,出了镇子还要走一盏茶的时间。 所以他虽然卖东西去了几次镇上,都没有见到姐夫,今天要去仔细商量一下贩货的事情。 胡秋月领着两个小的在家,没啥事。两亩薄田的麦子已经锄完草了,院子里种的菜才刚刚发芽,也不用多管,家里没什么活计。 她收拾好碗筷后,想着昨天白竹和张鸣曦上山收获满满,今天干脆带着两个孩子上山去捡菌子,万一能像昨天一样捡到宝贝呢? 今天倒是没有昨天运气好,没有遇到啥宝贝。 他们三个人不敢去深山,只不过跑得远了一些,这些地方村人常来,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倒是捡到了很多菌子。 到半下午时,三人背着大半箩菌子回来,张鸣曦还没有回来。 中午一人啃了一个馒头,还不是太饿。胡秋月张罗着煮猪食,喂猪,做饭。 宴宴累了,坐在灶口烧火,不想动弹。 白竹闲不住,心里惦记着张鸣曦,又不好意思说,干脆背着竹篓去河边扯猪草。 他一边扯草,一边不住的去看路上。这条路通向镇上,如果有人来,远远的就能看见。 太阳快下山了,他扯了满满一篓猪草,准备回家了,才看见张鸣曦挑着两只泥缸回来了。 他背上竹篓,迎上去,浅笑道:“回来了。买两只缸干嘛?” 张鸣曦远远地就看见他一边扯草,一边东张西望,知道他在这里等他的。 他心里高兴,笑道:“今天和姐夫说好了,货备齐了就走。等我走了,你们不用上山,危险。在家收点萝卜白菜腌咸菜就能维持家用。我今天和福来酒楼的高管事说好了,你们每隔十来天送一二百斤咸菜过去。我买两个大缸回来,家里还有两个大缸可以轮换着做咸菜,保证十来天能送一次咸菜。” 说着,他笑道:“高管事急得不得了,上次我送过去的八十多斤咸菜快用完了,一直不见我去,天天去菜场找我呢。” 白竹跟着扯了扯嘴角,一想到张鸣曦要走了,他就笑不出来。 张鸣曦挑着大缸走在前面,兴致勃勃,边走边说。 白竹闷闷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嗯”一声,他本就话少,张鸣曦倒是没有注意到他情绪不高。 张鸣曦一连往镇上跑了两天去备货,胡秋月在家收了一批萝卜白菜,和白竹宴宴在家洗菜,切菜,晒菜,准备做咸菜。 白竹跟着忙忙碌碌,一点空都没有。手上没空,脑子却没闲着,总在想着张鸣曦过两天要走了。 前两天多起来的笑脸慢慢不见了,他每天心慌慌的,见了张鸣曦心慌,没见到张鸣曦还是心慌,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天下午,张鸣曦回来得倒早,买了几斤盐巴和辣椒面回来。 他一进来就找白竹,见白竹正在收晒好的萝卜白菜,大声笑道:“竹子,货备好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走!” 第75章 白竹一听,心头一跳,心慌意乱的望了他一眼,低头“嗯”了一声。 张鸣曦并没有注意到白竹的慌乱,他还沉浸在挣钱的憧憬之中,想着挣钱了先还债,还要买田买地,破茅草屋漏风漏雨,住不了,得盖青砖大瓦屋…… 他一边往灶屋走,一边大声道:“烧点水我洗头洗澡,给我收拾一下行李。” 白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眼眶发酸,喉头发紧,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他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 可他不是小孩子,已经是大人了,知道不能在相公出远门的时候哭,不吉利! 他咬咬牙,抬起头,使劲的眨着眼睛,逼退了泪意。又搓了搓脸,使劲扯了扯嘴角,觉得面部绷得没有那么紧了,才把晒好的菜搬到屋檐下,进了灶屋去烧水。 他舀了满满一锅水,塞了一把柴慢慢烧着,跑到卧房去给张鸣曦收拾行李。 他打开箱子,拿出来一个半旧的包袱,铺在床上。 张鸣曦衣服不多,大多是干活时穿的破衣服。 出门在外,破衣服就不带了。他拿了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放在床上,等一下洗完澡穿,另拿了一套衣服放在包袱里带去换洗。 突然看见了成亲那天穿的长袍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底。他拿起长袍,轻轻的摸着,呆呆地站在箱子前面。 突然,一滴水滴在长袍上,接着又滚下来一滴,一滴接一滴的,洇湿了一大片。 第64章 绕指柔 他猛的一惊,摸摸洇湿的地方,手指上揩了一层水,温热的,他意识到自己淌眼泪了。 他生怕被人看见,忙抹了一把眼泪,把长袍折好,把洇湿的地方藏在里面,放进包袱里。 他刚刚系好包袱,就听见张鸣曦在外面喊他:“竹子,给我拿个皂角,我要洗头。” 他答应了一声,揉揉脸,在脸上一阵乱抹,把刚刚落泪的罪证抹得一干二净,扯扯嘴角,放松了面部表情,跑到灶屋去拿皂角。 张鸣曦躬着身子在院子里洗头,白竹把皂角揉碎,揉了一手白沫,均匀地抹在他头上。 张鸣曦干脆缩回手,双手撑在膝盖上,耍赖道:“你给我洗!” 白竹也不说话,沉默地揉搓着他的头发,搓出一头白沫自己都没有发觉。 张鸣曦腰都弓酸了,白竹还在搓,他忍不住道:“好了吗?差不多了吧,头皮都搓破了。” 白竹吓了一跳,像猛然惊醒似森·晚·的,手忙脚乱的给他洗去白沫。 倒掉脏水,白竹另舀了一盆干净水让张鸣曦自己清头发。 他进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端到卧房,倒进洗澡盆里,准备让张鸣曦洗澡。 他望着盆里袅袅上升的热气发了一会儿呆,好像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热气扑在他脸上,扑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珠,滚落下来,他才慌忙回到灶屋,准备做饭。 他不知道晚上该做什么饭,站在灶台前又发起呆来。 胡秋月回来了,她刚才带着宴宴去买了一大块豆腐,晚上打算煎豆腐吃。 宴宴进门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白竹听到动静才醒过来,忙跑到灶口烧火。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丢了魂似的,动不动就发呆。 家里人多了,热闹起来了。但始终缠绕着白竹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还在,那种动不动就心酸,动不动就想哭的感觉还在。 胡秋月想让小两口多点时间在一起,端着豆腐进来道:“我来做饭,让宴宴烧火,你去歇着吧。” 白竹也不多说,也不抢着做饭,沉默地去卧房拿了鞋底坐在院子里纳。 张鸣曦才洗好头发,用干净帕子把头发包起来堆在头顶,正准备去洗澡,听见白竹轻轻“嘶”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白竹呆呆的望着院门,把左手食指含在嘴里,轻轻吮吸着。 看来是戳到手指了,他轻笑了一下道:“戳着手了?小心点!” 白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白竹收回目光,低着头,左手拿着鞋底,右手拿起针在头皮上擦了一下,认真的纳着鞋底。 张鸣曦微微一笑,也没在意,自己去卧房洗澡了。 他坐在澡盆里,用湿帕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擦着身子,突然想到刚才白竹呆呆的含着手指的样子,心头猛的一怔! 他觉得自己好迟钝,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竹这几天的表现,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白竹这几天一直都在不开心! 前几天那个脸上有光,眼睛亮亮的,总是挂着淡淡笑意的白竹不见了。 之前那个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低头干活不敢抬头看人,怯生生的白竹又回来了。 他刚才为什么会戳到手指? 因为他在走神! 而他走神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要出远门,白竹舍不得自己! 自从知道自己要出远门之后,白竹就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人用大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又像被人用手攥着狠狠地扯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在澡盆里坐不住了,几下子洗好了,擦干身子去床边穿衣服。 他看见了床上收拾好的小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和一件成亲那天穿的长袍。 第76章 他抖开长袍一看,里面洇湿了一大片。 他呆了,怔怔地望着那一片洇湿,半晌才伸出手指轻轻摸着那一片洇湿。 那湿印子不但没小,反而越摸越大,一滴滴水砸到他手指上,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自己也流泪了。 他并不为自己流泪而羞臊,反倒共情起来,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白竹这个傻瓜!舍不得自己也不说,一个人憋着! 他是个胆小羞怯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突然发现了,只怕他宁可憋死也不会告诉森·晚·自己。 也怪自己是个糙汉子,粗心得很,天天在外面跑,忙着备货,憧憬着挣钱,居然没发现白竹的不正常! 他心里又酸又软,吸吸鼻子,把长袍折好放进包袱里。也不顾洗澡水脏,扭干帕子擦了一把脸,才拉开房门去倒洗澡水。 白竹怔怔地望着院门,好像在发呆。 听见开门声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回头,反倒低下头迅速的开始纳鞋底,好像刚才开小差发呆的不是他。 张鸣曦望着白竹受惊的小鹿一样,心被利爪攥住狠狠扯了一下,被抓得千疮百孔的,疼得差点不能呼吸。 他倒了水,收拾了卧房,拿了木梳出来,蹲在白竹面前,笑道:“竹子,别纳鞋底了,给我梳头。”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放下鞋底,乖乖的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张鸣曦一头长发又黑又顺,梳通后像一匹黑缎子披在肩上。 白竹一下接一下地梳着,动作很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半晌才低声道:“好了,等干了再梳起来。” 说着就想站起来去放木梳。张鸣曦右手从左肩伸过去抓住白竹的左手,拉到胸前,双手抓着他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捏着。 白竹身子哆嗦了一下,猛的缩了一下手,却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没有缩回来。 张鸣曦听见他好像轻轻哽了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两只大手把他的手紧紧地包在手心。 白竹坐在凳子上,张鸣曦蹲在他身前,手肘支在白竹腿上。白竹左手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拿着木梳的右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俩人一个坐,一个蹲,白竹被张鸣曦拉着手,从后面看上去,就像白竹在紧紧地搂着他。 第 65章 晓来谁染霜林醉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的晚霞璀璨绚丽,夕阳给院子铺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娘和宴宴在灶屋,只有他们两个在院子里。俩人没有说话,院子里非常安静,只听得见俩人“咚咚”的心跳声。 气氛应该是暧昧旖旎的,可俩人都没有感觉到,反倒觉得很伤感。 淡淡的哀愁,浓浓的不舍包裹着俩人。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白竹从来都是羞怯的,从来不敢和张鸣曦靠得这么近。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坐不住了,他慢慢低下头,好想把头靠在张鸣曦头上。 “哥,小哥,吃饭了!”宴宴在灶屋里喊了一声。 两个人一下子惊醒过来,白竹猛的坐直了。 张鸣曦松开白竹的手,站起来,回头一看,白竹低着头,羞红着脸,鼻尖红红的,好像眼眶也红了。 他心里发涩,不敢再看,别过头,低声道:“别难过,去吃饭吧。”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去卧房放梳子。 白竹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灶屋,脸色倒也平静。他安静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端起碗筷吃饭。 几个人沉默地吃着饭,虽然往日张鸣曦也跟着赵仁去贩货,但因本钱少,货物不多,去的地方不远,总是少则五六天,多则十来天就回来。 这次因为本钱足,跟赵仁商量好了,打算去远点,要干一把大的。 赵仁约了几个往日一起贩货的熟伴组了一支马队,拉了十几车的货,这次去的远,只怕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胡秋月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张鸣曦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冷着,不要饿着,遇事多和姐夫商量。 张鸣曦一边吃饭,一边答应着他娘,忍不住总是偷偷去看白竹。 他见白竹头埋在碗里,忙着扒拉着碗里的饭,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 他心酸得发疼,夹了一筷子豆腐给白竹,勉强笑道:“吃菜啊,娘煎的豆腐可好吃了。” 白竹捡着吃了,也不抬头看人,只是语带笑意地说:“嗯,好吃。娘吃,宴宴吃。” 一块豆腐含在他嘴里反复嚼着,半天都咽不下去。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张鸣曦听出了那故作轻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胡秋月舍不得儿子,想着儿子第一次去那么远,虽然跟着赵仁,可是谁能保证就一帆风顺呢? 越想越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就放下了碗,提了猪食去喂猪。 白竹觉得心里塞的满满的,一点儿也吃不下,筷子挑着饭粒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嚼半天都咽不下去,见胡秋月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筷子。 宴宴左一块,右一块的夹豆腐吃,见他们这么快就不吃了,他嘴里塞的鼓鼓的,好奇地道:“这么好吃的豆腐怎么没人吃?小哥,你不喜欢吃豆腐吗?” 白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道:“不是。今天没干什么,不饿,你吃吧!趁新鲜多吃点。” 第77章 宴宴“嗯嗯”答应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怪异,自己埋头苦干,再不管他们了。 张鸣曦见白竹虽然是笑着的,可那笑容恍恍惚惚的,那么孤单,那么凄凉,好像上一秒在笑着,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他难受极了,那饭嚼在嘴里,像嚼沙子一样,咽不下去。 张鸣曦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两碗饭,吃了几块豆腐,放下碗筷不吃了,白竹收了碗筷去洗。 他想着张鸣曦今天洗得干干净净的,这几天晚上都要抱着自己睡,自己可不能脏兮兮的,烧了一锅热水打算洗个澡。 宴宴吃饱了就犯困,自己舀了一盆热水洗了睡了。 白竹洗了头,端水去洗澡,张鸣曦跟到卧房门口,叮嘱道:“你洗了先睡,我和娘说点事就来。” 白竹应了一声,关上房门去洗澡。 张鸣曦回到灶屋,坐在桌前发呆。 胡秋月喂好牲口,提着空桶进来了。 天黑了,外面还有朦朦胧胧的光,勉强可以看得见。屋里光线暗,没有点灯,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黑影子坐在那里。 她知道张鸣曦在等她,放下空桶,也坐了过去。 张鸣曦静静地坐着,半天不说话。胡秋月叹了口气,道:“你只管放心去,家里不用担心。” 张鸣曦“嗯”了一声,半晌才道:“娘,家里有你,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只是竹子……,他胆子小,遇事总是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你……” “放心吧,我还能欺负了他?”胡秋月打断他。 “不是说你,我是怕他被别人欺负了。我不在家,不管去哪里,你带着他和宴宴,不要让他一个人去干活,特别是上山下河的。” “知道的,放心,我会护着他,最不济也要让宴宴陪着他。”胡秋月知道他放心不下白竹,却没想到他能担心成这样,忙安慰他。 得了胡秋月的保证,张鸣曦放心了一些。 他倒不是不相信胡秋月,只是白竹勤快,闲不住,哪怕有一点点空,不是跑出去下河扯草就是上山捡柴,他担心自己不在家,有人会趁机欺负他。 张鸣曦想了想,又道:“你们三个人在家,干活不要太晚,早点回来关上院门。如果哪里有满月的小狗,买一只回来养着,能看家,家里也热闹点。” 胡秋月一拍额头,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舅舅家就有。上次去你舅舅家,他家的大狗生了一窝小狗,肉乎乎的,可爱得很,宴宴当时就要抱一只来,只是小狗还没满月,要吃奶。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两天去抱一只回来。” 张鸣曦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胡秋月笑道:“小竹还没去过你舅家呢,过两天领着他们两个一起去。” 张鸣曦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又叮嘱了一下按时去福来酒楼送咸菜的事,该说的都反复说过了,该去睡觉了。 胡秋月道:“等一下。”说着起来去灶台点了煤油灯,端着去了卧房,很快又回来了。 第66章 舍不得 她拿了一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递给张鸣曦:“这是一两银子并七百个铜板,你带着路上做盘缠。” 张鸣曦一愣,道:“不用,留着家里开销。” “穷家富路,家里有粮有菜,吃喝不愁,用不了多少钱。再说了,这两缸咸菜马上就要送到福来酒楼,不就是五六百个钱?在家怎么都好说,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拿着吧,手上有钱,心里不慌,我在家也能放心些。”胡秋月坚持要他拿着。 张鸣曦想了一下,自己的钱全部备了货,只留了几百个铜板做盘缠,只怕路上不够用。 本来想着如果钱实在不够用,就一路走一路卖货,换钱做盘缠。 但这样一来,一旦缺钱,就不得不贱卖货物做盘缠,有时候遇到好的地方特产,又没钱补货,实在不划算。 他拿了那一两银子,想了想,又拿了一串钱,道:“我拿这些够了,剩下的你拿着。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万一出个要用钱的地方怎么办?” 胡秋月想了想,不再坚持,收了剩下的六串钱。家里的事,路上的事,俩人又互相叮嘱了一番。 见天不早了,胡秋月想让小两口多点时间说说体己话,不再絮叨,吹灭了煤油灯,回房去睡觉。 张鸣曦相跟着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娘进了卧房,关上了房门,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胡秋月进了卧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一时担心货物卖不出去,会亏了本钱,欠债会越积越多。一时担心鸣曦在路上不安全,虽然有姐夫作伴,但谁能担保就是万无一失呢? 她又想到张青山,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后竟然命都丧了,心里更是像在滚油里煎熬一样,生怕张鸣曦走上了张青山的老路,一时长吁短叹,心里不好受。 白竹心里也不好受。他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等张鸣曦,并没有睡着。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借着窗户里透过来的微光,张鸣曦关上房门,熟门熟路地走到床前,把一串钱放在桌子上。 听见钱响,白竹小声问道:“娘给你钱了吗?你收好路上用。” 张鸣曦摸黑脱了衣服,掀开被子钻上来,轻声道:“给了。桌上有一串钱,你拿着。在家里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拿着去买,别委屈自己。” 第78章 白竹愣了一下:一串钱,给他的? 他不要,上次娘给的五个铜板还没用呢! 再说了,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有一串钱了? 在白家,他都不知道一串钱长啥样。 再说了,在家里,有吃有喝有穿的,他要钱干啥? 他用手撑起上半身,仰头道:“我不要,我在家不用钱,你带着路上……” 话没说完,张鸣曦一个翻身,伸手紧紧搂住了他。 他凑过来,一下子堵住了白竹的嘴巴,白竹“呜”了一声,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嘴里。 想着他明天就要走,白竹心里不舍,特别乖顺,一动不动,任 凭张鸣曦亲热。 但他还是紧张,还是害怕,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根干柴棍。 张鸣曦见他全身绷得僵硬,硌得他心口疼,温存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但还是紧紧的搂着他,舍不得放开。 张鸣曦不再亲白竹,只搂着他说话。可是他呼吸粗重,身体骗不了人,白竹暗悔自己反应过度,让张鸣曦下不去嘴。 张鸣曦侧身搂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只手温柔地搭在他腰上,叮嘱道:“我这次可能要去一个月。五月麦子黄,家里还有两亩田的麦子,我一定会赶回来割麦子的。” 白竹眼眶发酸,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在家乖乖的,出去干活不要一个人,跟着娘。万一娘没时间,你也要带着宴宴。不管去哪里,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回家。出门要戴上草帽,别晒得黑不溜秋的。……,不要挑重的,免得压很了长不高……,有人欺负你,不要争执,告诉娘,等我回来,不要让人欺负了……” 张鸣曦想到哪,说到哪,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放心白竹。 他叹了口气,有点烦躁:“越说越不放心,恨不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带着去。”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事无巨细的替他操心,从来没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替他着想,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的抱着他絮叨,白竹越听越想哭。这时听他说这话,心里一酸,眼窝也跟着发酸,心里涌起万分不舍,主动往他怀里偎了偎。 张鸣曦知道白竹一向是见他就躲,今天居然主动往他怀里偎,心中一荡,浓浓的不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白竹晕晕乎乎的,觉得心里发酸,眼睛发酸,他紧紧地咬着下唇,好像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张鸣曦好像突然从迷怔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依依不舍的放开他,挣扎着说道:“睡吧!” 说着,就要翻身去睡觉。白竹紧紧搂着他,不让他动,犹豫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气音低语了一句。 张鸣曦一怔,惊喜的抬起头来望他,半天移不开眼睛。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白竹只看到一双亮亮的眼睛里冒出两族火苗,狼似的盯着自己。 那火苗好烫,他被烫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容忍自己退缩,马上抬起头,勇敢的望着那两族火苗,不再退缩,微微一笑。 张鸣曦感觉到了他的瑟缩,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犹豫道:“算了吧……” 白竹摇头,似在鼓励自己,也似在鼓励张鸣曦,扯了扯嘴角,勉强微笑着。 白竹虽然紧张害怕,但想要让张鸣曦开开心心的走,不想让他留遗憾。 张鸣曦陪着小心,说尽了甜言蜜语,百般温存。 俩人依依不舍,互相体贴,呢呢哝哝,叮嘱的话说了又说。 白竹担心的事情并没来,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张鸣曦见他叹气,不知道是怎么了,急得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第 67章 小坏蛋 白竹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怕张鸣曦担心,反而安慰道:“没事。” 张鸣曦自从第一次把白竹弄伤后,留了心理阴影,后面一直不敢亲近他,晚上睡觉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做了一个月的好室友。 这几天,俩人感情突飞猛进,终于并排睡到了一起。 可是他一靠近,白竹就紧张。他不忍心逼迫,夜夜只是抱着他,不敢稍动。 这下终于心愿得偿,白竹明显不像第一天那么痛苦,他忍不住放任自己…… 但只要白竹稍微表现出一点什么,他又情不自禁的担心。 张鸣曦终心满意足的啄啄他的嘴唇,问道:“感觉怎么样?” 黑暗中,白竹羞红了脸,他能说什么? 给你竖大拇指? 给你竖小拇指? 无论哪一种,都只会惹张鸣曦发疯。他又不傻,何必去惹得张鸣曦发疯来折磨自己? 何况他明天就要走了,俩人本来就是万分不舍,自己只想让他无牵无挂,开开心心的走,何必惹他不痛快? 白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轻轻往张鸣曦怀里缩了缩。 张鸣曦大乐,抱紧了他,想了想,心中气不过,重重的在白竹嘴唇上咬了一口,气哼哼的道:“狠心的小坏蛋,一个月了!一个月不理我!现在终于肯理我了,可我明天就要走了!” 白竹想说:不是因为你明天要走了,今天都不得理你的! 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说这种话,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勇敢地搭在他腰上,轻声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张鸣曦一想到天亮就要走,心里万分不舍,把脸埋在白竹脖子上,火热的嘴巴和高挺的鼻尖拱来拱去,差点把他脖子拱断,才哼哼唧唧的道:“等我回来!” 第79章 白竹最受不了张鸣曦撒娇。一米八的大汉子小奶狗似的扑在怀里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他一见就心软得冒泡。 他学着张鸣曦刚才拍他后背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软声道:“睡吧!” 黑暗中他盯着帐顶,无声的张了张嘴,悄声道:“我等你回来!” 张鸣曦抱着他,身子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半晌才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地道:“唉,真是不想走!” 白竹也不想他走,可是货都备好了,怎么能不去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继续拍着他后背哄他睡觉。 张鸣曦筋疲力尽,被白竹拍着拍着就睡着了。 似乎是才闭上眼睛,张鸣曦迷迷糊糊地听见胡秋月在窗外喊他。 他一激灵,翻身坐起,白竹一下子惊醒了,忙跟着坐起来穿衣服。 张鸣曦一把按住他,柔声道:“还早呢,你睡吧,不要起来了。” 白竹不做声,默默的穿着衣服。张鸣曦见他低着头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又乖又软,心里不舍。凑过来,低下头,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下去。 白竹仰头,乖乖地由着他温存了一会儿,推开他,小声道:“起床吧,娘该催了。” 张鸣曦心里再不舍,也知道该走了,这样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可拔不动脚! 他狠狠心,放开白竹,迅速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白竹解开包袱,把桌上的一串钱放进去,再仔细地系好了,才抱着包袱跟着出去。 还好,虽然还是腰疼,身上也不舒服,但张鸣曦昨晚非常温柔,并没有给他很大的伤害,这点疼并不影响活动。 胡秋月不想让张鸣曦大清早的空着肚子赶路,早早起来做饭。 她切了小半块腊肉炒了一碗白菜。 炒好后,她把白菜盛起来放在饭桌上,锅里舀了一瓢水,架上蒸笼热了几个馒头,又在水里煮了几个鸡蛋让他带在路上吃。 馒头是昨天蒸熟了的,容易热透,鸡蛋还要再煮一会儿。 胡秋月把馒头捡在碗里,让张鸣曦吃着,她坐在灶口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火腾的燃起来,黄黄的火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 张鸣曦坐在桌前一口馒头一口白菜的吃着,白竹见鸡蛋煮好了,捞起来,用一块干净的蒸笼布包了,放进包袱里,又仔细地系好包袱。 备好的货物在赵仁家,他只需带着简单的行李就可以了。 白竹把包袱放在空凳子上,转身拿了一个碗,倒了一碗热水放在张鸣曦手边。 腊肉炒的白菜油汪汪的,香得很。可能是起得太早了,张鸣曦吃不下去。 他拿了一个馒头,轻声问白竹:“你吃不吃?” 白竹摇摇头,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太早了,吃不下。你快吃吧!” 张鸣曦强迫自己吃了两个馒头,吃了半碗白菜,端起水喝了,站起来,拿着包袱,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竹,对胡秋月说:“娘,我走了,你们去睡吧。” 胡秋月笑着送他出去,白竹跟出院门外,还要再送,张鸣曦回头道:“不要来,回去睡觉吧,我走了。” 说着,狠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白竹站在院门外,呆呆的看着张鸣曦走远了。 胡秋月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感同身受的想起了自己以前每次送张青山出门是什么滋味。 她叹了口气道:“去睡觉吧,个把月就回来了。……第一次都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白竹跟着她进了院子,天还没有大亮,胡秋月让他去睡觉,自己打了个哈欠,也去睡了。 白竹进了卧房,爬到床上想继续睡觉。奇怪了,以前沾枕头就着,推都推不醒的人,这时却越睡越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觉得满床都是张鸣曦的味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张鸣曦的影子,耳边都是张鸣曦重重的喘息声…… 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到底没睡着,听到胡秋月打开房门的声音,他一骨碌爬起来了。 胡秋月见他起得这么早,笑道:“这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一个人害怕,今晚让宴宴陪你一起睡。” 第 68章 掐不破 听见让宴宴和他一起睡,白竹弯了弯嘴角,小声应了一声“好”。 白竹依然是勤快的。他见胡秋月在煮猪食,就去收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洗,水塘的水还没放满,他依然是舀了井水在木盆里洗。 只不过蹲下来还是腰疼,屁股疼,他不声不响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沉默地拿着张鸣曦的衣服反复揉搓着。 吃过早饭,胡秋月见家里没有啥活计,张鸣曦不在家,家里少了一个人,空荡荡的。 而白竹早上起来后,小脸呆呆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她想着带他们去山上转转,散散心,免得在家闷出毛病里,笑道:“我们今天上山去捡菌子,如果捡得多明天拿去镇上卖。正好,咸菜也好了,明天该送咸菜去福来酒楼。” 宴宴喜笑颜开,白竹听从安排,只要有事做就行,不然总会胡思乱想,总是会想到张鸣曦。 以前张鸣曦也很少在家,天天在外面跑,晚上才回来,可是白竹心里是平静的,现在张鸣曦不在家,晚上也见不着,白竹一想起来就心慌。 第80章 白竹把早上剩下的馒头用干净的蒸笼布包了,又倒了三竹筒水,放进背篓里,戴上草帽,和胡秋月娘仨一起上山。 后山上依然不好捡菌子,三人越走越远,慢慢进了深山。 深山去的人少,菌子慢慢多起来了。 白竹拿了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扒拉着地上的密草,见到菌子就捡起来。 四月的天气越来越热,他们越走越远,深山寂寂,古木森森,绿草深深,一些早开的花也打上了骨朵。微风拂来,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很是淡雅好闻。 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草丛中各种虫子叽叽啾啾,跳来跳去,间或有小松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树上纵来纵去。 虽然不像盛夏百花盛开,秋天果实累累,却有着属于它这个季节的美。 宴宴小孩子心性,见了小松鼠就追上去想捉一只回家养着玩。 小松鼠少见人来,胆子小。见宴宴追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四只小爪子抓着树皮,迅速倒腾着,跑到树上,从树枝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小的脑袋往下看,萌化了。 宴宴在树下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挥舞着双手喊小松鼠赶快下来,乖乖的让自己捉了回家去。 小松鼠哪里肯听他的,在树上跑来跑去的,既不走远也不下来。 宴宴气得跳起脚骂这些蠢松鼠,又捡起石头去砸它。 尽管连毛都碰不着,小松鼠还是吓得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宴宴这才消停下来,气哼哼的骂了几句,乖乖地跟着白竹捡菌子,一边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刚才的松鼠蠢得可爱。 他一边低头扒开长草找菌子,一边用棍子敲打着周围的青草,嘴里不停的说话,时不时地对着茂密的杂草踢一脚,看见开得艳丽的花朵,跑去摘了来,自己头上戴一朵,强迫着白竹和娘也戴一朵。 不是叽叽喳喳的在说话,就是嘻嘻哈哈的在笑 ,一个人能把寂静的深山弄得热闹非常。 胡秋月皱眉道:“安静些吧,就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 宴宴笑道:“哎呀,娘,你懂什么啊,我弄点声音出来,如果周围有什么毒蛇啊,猛兽啊,岂不是吓跑了?” 胡秋月“噗嗤”一声笑了,道:“你多厉害,还能吓跑毒蛇猛兽!” 宴宴得意的一扬眉,笑道:“那还用说?这叫望风而逃。” 一句话说得胡秋月呵呵直笑,白竹也弯起了唇角。 三个人说说笑笑,干起活来既轻松又快,太阳正在头顶时,胡秋月和白竹的竹篓快装满菌子了,连宴宴都捡了大半箩。 胡秋月找了一个空草地,道:“坐下来歇歇,喝口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三人坐下来,宴宴拿出馒头来,自己咬了一个,给胡秋月和白竹各递了一个。 胡秋月接过馒头,嫌弃的说:“你就知道吃!看看,我们的竹篓都满了,就你的还空着。” 宴宴被娘说了,也不生气,眼珠子一转,逗他娘:“不对,谁说我就知道吃的?” 说着,凑到胡秋月面前,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还知道玩!” 胡秋月“噗嗤”笑出声,伸手去掐他的脸皮,骂道:“我看看这脸皮有多厚,掐不掐得破!” 宴宴笑嘻嘻的任凭他娘掐,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摇头晃脑的笑:“厚着呢,掐不破,掐不破!” 他娘一只手在他脸上装模作样的揉来揉去,一点都舍不得用力,当然掐不破了。 白竹坐在一边,咬着馒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们娘俩打闹。 虽然他知道胡秋月也很疼他,但要让他像宴宴这样和他娘打闹着玩,他是万万不敢的。他平时在胡秋月面前,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乖猫,乖巧听话,连个玩笑都不敢开。 宴宴见白竹眼巴巴的望着,漆黑的眼珠一转,暗笑一声,悄悄放下馒头,突然窜起来,猛的扑到他身上。 白竹正望着他们笑呢,哪里想得到战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 他出其不意,被宴宴一击得中,扑倒在地,馒头也滚了。 宴宴压在他身上,怪笑道:“别光掐我啊,来看看小哥的脸皮掐不掐得破?” 说着,伸手去掐白竹的脸,白竹反应迅速,扭头躲开,忙伸手去挡。 宴宴没掐着,一双手往白竹脖子,腋下乱抓,一边笑,一边去挠他的痒。 白竹怕痒,加上身上被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生怕被他们看见。他拼命扭动着身子,双手护着脖子,上推下档,双脚乱蹬,身子鲤鱼打挺似的使劲蹦跶,想把宴宴掀下去。 宴宴哪里舍得丢掉好不容易抢占的先机?他利用自身重量压在白竹身上,紧紧抱住他,一边笑,一边去挠他痒。 白竹虽然年纪比宴宴大,力气也比他大,但失了先机,被压在地上,一时挣扎不开,身子扭得麻花似的,笑得打跌,伸出一只手死死护着脖子,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胡秋月见两小只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捡起俩人没吃完的馒头,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热闹。 第69 章 猴子身轻站树梢 见白竹只伸手挡,并不还手,眼看要输,她骂道:“宴宴,你个坏东西,惯会欺负你小哥。小竹,你去哈宴宴腋下,他腋下最怕痒,准会投降!” 一听这话,还不等白竹伸手,宴宴就笑软了,趴在白竹身上笑得抖成一团:“我不干,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第81章 白竹趁机翻身把宴宴压在身下,伸手向他腋下哈去,宴宴扭着身子,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举着双手投降:“小哥,小哥,我错了,我认输,饶了我吧!” 白竹这才笑着放了他,翻身坐在一边,宴宴也坐起来,一边笑,一边抱怨:“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羞不羞?” 胡秋月白了他一眼,笑着对白竹道:“小竹,和他对吵,别惯着他!” 白竹和他笑着闹了一场,心里痛快了许多,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那块巨石也不见了。 他一向胆小,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和人吵架了。 这时笑得开心,心里放松,加上娘给他撑腰,他难得的伶牙俐齿一回,偏过头冲宴宴笑道:“你好意思说,是谁主动发动战争的?我这不是欺负你,是被迫自卫!娘也不是欺负你,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宴宴撇嘴道:“哟,哟,你可太厉害了!还自卫呢,还拔刀相助呢,我看……” “说的好!看把宴宴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等宴宴说完,胡秋月在一边哈哈大笑,连夸白竹说的好。 宴宴本意是想逗白竹笑,这时目的达到,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你们两个羞不羞,大的欺负小的!” 白竹拿过馒头,递给宴宴,笑道:“不欺负你,我心疼你,快吃吧!” 宴宴一把抢过馒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咬了一口馒头,笑着靠在白竹肩上。 白竹也歪着,和他头靠着头,慢慢地吃着馒头。 胡秋月见他俩人亲亲密密的,白竹也被逗笑了,笑眯眯的吁了口气。 宴宴是闲不住的,嘴里咬着馒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到处张望。 突然,他指着右前方的一株一人多高的树叫道:“娘,快看,那是不是茶树?” 胡秋月见他俩休战后,不再留意,一直低头捡着竹篓里菌子夹着的杂草,听见他的喊声,抬头一看,可不是嘛,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棵野茶树,高高大大的,枝头上长满了嫩嫩的茶叶。 她走近仔细一看,见是棵古树茶,树干粗壮,比碗口还粗。茶树生长缓慢,没有几十年长不到这么大。古茶树经历过风雨,见多识广,炒出来的茶叶口感更加醇厚绵软。 她心中高兴,转头对宴宴笑道:“刚才说你只知道吃呢,这就立功了。这一树古树茶叶又嫩又多,干脆摘了晚上炒成茶叶,明天带去镇上卖。” 野茶炒出来,清香扑鼻,茶味足,茶气霸道,入口略苦,回甘快,一杯茶喝下去,嘴里一整天都是清香甘甜的。 镇上有些有钱人,就是喜欢山上的东西。这野茶炒出来,不愁没人买。 野茶是好东西,乡下人却不爱喝,也没人去摘。 因为茶叶吸油,助消化,乡下人饮食清淡,菜里没油水,一杯茶喝下去,马上就饿了,肚子里寡得慌。吃都吃不饱,哪个还敢喝茶啊? 镇上有钱人就不一样了,天天大鱼大肉的腻得慌,正需要一杯古树茶来帮助消化。 当年张青山做生意发财后,家里饭食油水足,胡秋月才跟着他一起喝茶的,炒茶的手艺也是那时候学的。 听说要炒茶叶卖,宴宴来了兴趣,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往茶树下跑去。 白竹忙咽下嘴里的馒头,把宴宴背箩里的菌子分到自己和胡秋月的背篓里,拿着空背箩也跟着跑过去。 白竹和宴宴双手拉着树上的粗枝,双腿夹住树干,猴一样爬到树上,坐在粗树杈上晃悠着双腿摘高处的茶叶。 胡秋月年纪大了,不敢爬树,站在树底下摘着矮处的嫩茶。 宴宴问道:“娘,要不要抽笋子?” 胡秋月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就这一棵树,抽笋子费时间,也抽不了多少。” 宴宴答应了,飞快的摘着茶叶。 所谓笋子就是茶叶嫩芽中间的那一根,因为数量少,又是最嫩的,做出来的成茶叫“笋子”。 泡茶时,笋子一根根的像针一样立在水里,非常漂亮。 泡出来的茶水绿茵茵的,清澈透亮,味道清香甘冽,香气扑鼻。 家里喝得起茶的时候宴宴还小,不记事。长大后家里穷得叮当响,自然是喝不起的 。他虽然不喝茶,却在姐夫赵仁家见过,所以今天外行人说了一句内行话。 见娘说不抽笋子,三人埋头摘茶,基本上摘的都是一芽两叶的嫩茶草,没过多久就摘了半竹箩。 宴宴一边摘,一边往上爬。见手边的摘完了,靠近树顶的细枝上还有很多,仗着个小身轻,拉着树枝往顶上爬去。 白竹胆小,坐在下面的粗枝上不敢乱爬。身边的茶叶摘完了,使劲探出身子把周围的树枝拉到面前来摘。 他见宴宴越爬越高,担心他出事,忙劝阻道:“宴宴下来!顶上的摘不到就不要了,踩断树枝掉下去危险。” 宴宴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事,我身轻如燕,掉不下去的。” 说着,踩着树枝故意晃了晃,茶树被摇得一阵乱晃。白竹胆小,生怕掉下去,赶紧紧紧抱住了粗枝。 张青山病了那几年,做不了活计,躺在床上教宴宴认了不少字。以至于他现在兴趣一来,就会说一些成语,也不管用得对不对,就纯粹卖弄卖弄。 胡秋月抬头一看,见他果然身轻如燕,爬得飞快,笑道:“猴子身轻站树梢!” 第82章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娘,你可真是我亲娘,骂我是猴子!” 胡秋月笑道:“猴子,你可小心点吧,你就不能像你小哥那样乖乖地坐着摘吗?非要到处爬?”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我就要爬,谁让你骂我是猴子的?” 白竹见胡秋月并不阻拦宴宴爬树,也不好多说。 第70 章 滚坡了 他一只手拉着身边的粗枝,身子探出去,一只手伸得长长的去够远处的茶叶,又不放心宴宴,总是偷偷地注意着宴宴的动静。 他一根树枝还没摘完,突然听见宴宴“哎呀”大叫了一声,还有树枝折断的“咔嚓”声,白竹慌忙抬头去看,见他脚下的树枝果然被踩断了,正晃晃悠悠的往地上掉落。 宴宴身子腾空,手里抓着一根细枝,双脚踏空,在空中乱蹬,整个人猴子一样挂在空中晃悠。 深山陡峭, 茶树向外斜逸。他们上树的这一边是个略平整的草坡。宴宴在树上爬得欢,这时却爬到了逸出的树枝上。下面也是个斜坡。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比这边陡多了,从树上掉下去是站不住的,只怕会顺坡滚出三里地。 “娘,娘,快来!小哥,救命!”宴宴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他见脚下是陡坡,生怕滚下去小命难保,慌得双手把细树枝抓得更紧,双脚蹬得更凶,整个人晃悠得更厉害了。 胡秋月见宴宴快掉下来了,一时心跳到嘴里,慌得手忙脚乱,六神无主,嘴里连声喊道:“哎哟,遭了!小心,来了,来了!” 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斜坡上奔去。 她上了年纪,做事只凭本能,心又慌,气又短,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一个屁股蹲摔下去,半天爬不起来。 白竹反应倒是很快,一见宴宴在半空中荡秋千,马上就往树下爬,想去接住他。 可他在树上,往上爬容易,往下爬难。 加上一着急,手忙脚乱,接连踩断了好几根细树枝,才跳到地上。 他正要奔去接住宴宴,就听见宴宴带着哭腔的一声“哎呦”,手上抓着的细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也断了。 宴宴掉下来,双脚着地,在斜坡上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出几步后,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骨碌碌”的向坡下滚去。 “宴宴!”白竹大喊一声,来不及细想,跟着往下跑去。 宴宴是滚下去的,有原始初速度,加速度也快,越滚越快。 白竹是跑下去的。虽然他不要命的往前跑,但枯枝杂草绊着脚,还是没有滚的快。 随着荒草一阵乱抖动,宴宴一边滚,一边“哎呦哎呦”的叫唤,一会儿就滚的不见踪影,听不见喊声了。 白竹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宴宴”。胡秋月好不容易爬起来,也焦急地追上来,她起步慢,跑得也慢,远远掉在后面。 白竹正哭得眼泪把眼睛都糊住看不见路的时候,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喊道:“宴宴在这里!” 白竹心中一喜,听声音不像是宴宴的,他站住不动,又喊了一声:“宴宴,你在哪里?” 刚才的那个声音近了一点,大声回答道:“他在这里。没事,我背他上来。” 白竹这才放心了,转身对着上面喊道:“娘,宴宴没事,你不要下来了,我们马上上来。” 陡坡不好走,一步三滑。胡秋月双脚打颤,走得着实艰难。听他说宴宴没事,放心的一屁股坐下去,拍着胸脯念着“阿弥陀佛”! 白竹滚过一次坡,有经验,刚才是担心宴宴,不顾死活,一腔孤勇的往下跑,所幸没有跟着滚坡。 这时清醒下来,知道不能受伤添乱,拉着坡上的杂草,一步一步慢慢下到坡底。 这时前面一个小汉子背着宴宴“啃吃啃吃”的往上爬。 白竹见这个小汉子个头比他略高,穿着一身破旧的短打。虽然长得甚是俊俏,却面容稚嫩,看着似乎比他年纪还小。 白竹喊着“宴宴”,忙奔过去。见宴宴喊不答应,双目紧闭,脸上,手上满是擦痕,吃了一惊,焦急的问道:“宴宴,你,你怎么了?” 那小汉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红的脸上布满汗珠。 他年纪不大,背着个人爬坡甚是吃力,他站住喘息了一阵,一手托着宴宴的屁股,抬起一只手来抹汗。 见白竹担心,他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没事,没受啥伤,是吓晕了。” 白竹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道谢,矮下身子道:“我来背,你把他放到我背上。” 那小汉子喘息了一阵,缓过来一些,摇头道:“山坡陡得很,你背不上去的,还是我背吧!” 说着,弓着背,把宴宴往上送了送,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拉着坡上的杂草借力,吃力的往上爬。 白竹跟在他后面,双手用力的托着宴宴屁股,尽力减轻他的重量。 滚下来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往上爬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人气喘如牛,越爬越吃力。 最后那个小汉子身子伏得几乎和地面平行,宴宴软绵绵的趴在他背上。他让白竹扶着,不要让宴宴掉下来,自己手脚并用的扯着杂草往上爬。 好不容易快爬到茶树脚了,胡秋月忙站起来焦急的问道:“宴宴伤得重吗?” 那小汉子停下来歇了一会,微微站直身子,双手托着宴宴,喘息着大声道:“大姨,宴宴没事,是吓晕了。” 第83章 胡秋月见宴宴没事,放下心来,看见小汉子脸上红通通的,累的满头大汗,挣得一头青筋,很是过意不去,感激地道:“立维,谢谢你,看把你累的。” 说着,跑过去伏下身子接过宴宴,她虽然年纪大了,遇事反应慢些,但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这时背着宴宴比精疲力尽的小汉子走得快。 她走到刚才两小只打闹的草地上才停下来,白竹和小汉子一边一个架住宴宴放下来。 宴宴脸色苍白,双唇紧闭,眉头紧锁。嫣红的孕痣上沾满灰尘。嫩白的脸上都是灰,有好多擦痕,所幸没有大的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他是滚下去的,衣服被滚得乱七八糟,背着爬上来时,上衣往上缩,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这时人事不知的躺在草地上,露出了一层雪白的肚皮。 白竹忙扯下他的衣服,遮住肚皮,偷偷往周围看了一眼,胡秋月和那小汉子都紧张的盯着宴宴的脸,倒是没人注意到那截妖娆的小肚皮。 第 71章 立维哥 胡秋月一边焦急的喊着“宴宴”,一边伸手掐着宴宴的人中。 刚才和宴宴闹着玩掐他脸的时候,半点力都舍不得出,这时却恨自己力气太小,使劲把宴宴人中掐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子。 宴宴被她掐得太疼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胡秋月喜极而泣,哽咽着道:“宴宴,你醒了,你吓死娘了!” 宴宴迷迷糊糊,一脸茫然,发了一会呆,好像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一翻身坐了起来。 刚刚一动,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胡秋月忙紧张的问:“哪里疼?” 宴宴低头看了看露出的小手臂,上面布满了泥土和细小的擦伤。 他刚才滚坡时,怕划伤了脸,急中生智,用手护住了头。手上伤痕累累。 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摸小脸,摸到的地方疼,且有不平整的划痕。 他瘪瘪嘴,眼尾迅速红了。 他抬头望着胡秋月,圆圆的杏眼盈满泪水,拖着哭腔对胡秋月道:“你看,手划破了,脸也划破了!哼,可怎么办啊?要破相了!” 胡秋月见他醒来就担心这个,虽然小哥儿和姑娘一样爱惜自己的容貌,但他这明显担心太过了。 见他没事,她没好气的道:“破就破了,谁让你不听话!让你不要爬树非要爬,能怪谁?” 宴宴伤口疼,受到了惊吓,见他娘不但不安慰他,反而骂他,这一下可委屈得不得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刚才憋在眼里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小溪水,沿着沾满灰尘的脸蛋滚滚而下,把脸上的灰尘冲开一条道路,露出细腻嫩白的皮肤。 见他哭了,胡秋月不免心疼,舍不得再说。 白竹忙坐过去搂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小汉子语气急促的道:“宴宴,别哭!不会破相,都是些小擦伤,不会留疤的。” 宴宴听见不会留疤,马上停止了号哭,抽抽搭搭的道:“立维哥。” 白竹一听,原来都是熟人啊,不过这小汉子是谁啊?他可不认识。 原来这小汉子叫李立维,两三岁时随他爹李大贵一起逃荒来到桃树村的。 那一年 ,他老家发洪水淹死了很多人。他家房屋垮了,庄稼颗粒无收,活不下去,他们一家逃荒到这里。桃树村的善良的村民收留了他们。 外来人口是没有田地的,幸亏李大贵会打猎。他们为了活下去,搭个茅棚,住在后山上,靠打猎,挖野菜为生。 他们一家人善良,勤快,打猎之余在后山上开垦了一些荒地,又从牙缝里抠出几两银子买了两亩薄田,就这样在桃树村扎下根了。 他小爹也是个哥儿,本姓胡,和胡秋月三百年前是一家。 胡秋月心善,见他们一家可怜,接济了不少。他小爹感念胡秋月,就让李立维喊他大姨。 可惜他小爹逃荒时饿伤了,一直身体不好,五年前一病不起,丢下他和他爹,撒手人寰。 后来张青山也走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避免别人的闲言碎语,胡秋月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和李大贵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断了来往,所以白竹不认识他。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李立维,还救了宴宴。 胡秋月感激地看着李立维,千恩万谢,李立维今年十四岁,还是个孩子,一时被人再三感谢,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大姨,不用客气。我也是碰巧,昨天爹在坡底下了夹子,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夹到东西。” 说着,望了一眼宴宴,抿唇微微笑道:“没想到遇到了宴宴。宴宴,怎么就滚下去了呢?” 宴宴见提到他的伤心事,一时又气又羞,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道:“还不是那棵死树,好好的居然树枝就断了!” 李立维见他瞪自己,不敢再说,忙以别话支开:“那怪不了你,爬树危险,也不知道哪根树枝会断,以后小心,不能再爬。对了,你能不能走,不行的话我背你。” 宴宴噘着嘴站起来,低头看看,伸伸手,跺跺脚,道:“没事,能走。” 说着,就要去背装着茶叶的竹箩,毕竟刚刚滚过坡,虽然没有受重伤,擦伤是免不了的,走路一跛一跛的。 李立维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看看地上满满两大箩的菌子,转头对胡秋月说:“大姨,我帮你背吧,反正我也要回去,顺路。” 第84章 胡秋月听见说顺路,没有推辞,一脸感激地道:“那太好了,辛苦你了。” 李立维背起最满的那个竹箩,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走。 白竹从宴宴背上接过竹箩,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胡秋月背着另外一箩菌子,紧跟其后,李立维走在最后面。 宴宴受了惊吓,总算闭上了那张巴拉巴拉的小嘴,一行人早上兴高采烈的来,下午垂头丧气的走。 宴宴虽然无精打采,倒是不影响空手走路,跟着白竹蔫达达的不多时到家了。 李立维把背篓放在院子里,并不进去,望着宴宴道:“看样子没事了,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 转头看向胡秋月,微微点头道:“大姨,我回去了。” 胡秋月拉住他,道:“你这孩子,救了我宴宴,又帮我背回了这么大一箩菌子,急着走什么?吃了饭再回去。” 李立维泥鳅一样,稍稍一挣就滑出了她的手心,笑道:“不用了,大姨,我爹在家等我呢。” 说着,眼风迅速扫过宴宴,转身跑了。 胡秋月紧跟出去,想拉却没拉住,看着李立维跑着转过山嘴不见了踪影,只得啧啧着转身关上门。 猪圈里的小猪大概是饿疯了,跳起来,两只前脚搭在院墙上,望着胡秋月不要命的叫唤。 胡秋月被炒得心烦,骂道:“蠢猪,只知道吃!” 白竹想着她刚才说宴宴只知道吃,现在又骂猪只知道吃,有点想笑。 可是现在宴宴受了伤,蔫头耷脑的,胡秋月脸色也不好看,他当然不敢笑,甚至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想笑的念头感到羞愧不安。 第72章 想我哥了? 他扶着宴宴在院子里坐下,进灶屋拿了木盆打了半盆水,让宴宴洗脸。 他倒了洗脸水,自己另打一盆水洗了。又进屋倒了一碗热水给宴宴,自己也倒了一碗喝着。 胡秋月忙着煮猪食喂猪,看见他们两个坐在院里,道:“小竹,你歇息一下,把菌子捡出来,好的留着明天卖,品相差的干脆晚上炒了做疙瘩汤吃。” 白竹答应了,几口喝干碗里的水,把两箩菌子倒在地上,仔细挑拣。 宴宴喝过水,缓过劲,也和他一起捡着。 他们在山上捡的时候就挑过一次,所以品相不好的并不多。 捡了一阵,白竹先把开伞的看着有虫的捡出来拿去井边洗,宴宴懒得动弹,依然坐着慢慢的捡剩下的菌子。 胡秋月提了猪食去喂猪鸡,小猪有食吃,埋头吃食,终于不叫了。 白竹端着洗好的菌子进来,见胡秋月正在洗锅,他忙坐去灶口烧火。 胡秋月端起猪油罐子,用筷子挖了一点猪油化开,把菌子倒进去翻炒,屋里马上飘起了菌子的甜鲜味。 闻到香味,宴宴活过来一点,慢慢进了灶屋在饭桌边坐下,吸吸鼻子道:“好香!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胡秋月见他还惦记着吃,知道没啥事儿,望了一眼,疼爱地道:“马上好,来不及擀面,就吃疙瘩汤吧!” 说着她拉开柜门舀了一碗高粱面,又舀了半碗白面,用冷水和成面糊,待锅里的水烧开,用竹勺一勺勺的舀下去。 等盆里的面糊舀完了,她舀了一点冷水把粘在盆底的面糊荡干净,倒进锅里一起煮。 她望了宴宴一眼,见他抿着嘴,眼巴巴的望着灶台,灰头土脸,蔫哒哒,无精打采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机灵和活泼。 她有点心疼,转身拉开柜门,拿了一个鸡蛋,在锅沿敲破了,沿着锅边滑下去。 她正要去关上柜门,看了眼白竹,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个鸡蛋打进去。 宴宴看见有荷包蛋吃,眉眼鲜活起来,脸上有了笑模样:“娘,你可真好,舍得给我们吃荷包蛋,不枉我摔一跤!” 胡秋月白了他一眼,骂道:“馋鬼,就知道吃,以后再爬树,看我不打你!” 宴宴心情大好,看在荷包蛋的份上,也不计较他娘骂他了,笑嘻嘻的道:“以后不敢了!今天吓死我了!幸亏立维哥在下面挡住了我,不然还不知道要滚到哪里去呢!” 胡秋月抢白道:“你不是吓晕了,怎么知道是他挡住了你?” 宴宴奇怪的盯了他一眼道:“我是不知道啊,不是你说他救了我吗?” 白竹插话道:“是啊,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背着你,走不动,最后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 宴宴皱起眉头,抿抿唇,没说话。 疙瘩汤容易熟,胡秋月怕荷包蛋不熟,盖上锅盖焖了一会才开始盛着吃。 今晚的疙瘩汤放了猪油,有新鲜的菌子,还有荷包蛋,简直是人间美味! 宴宴埋头连吸带喝,“呼呼啦啦”吸得一片山响,一口气吃了半碗,才抬起头来。 他歇了半天,半碗鲜甜的疙瘩汤下肚,彻底活过来了,一脸笑容,他夹起荷包蛋,轻轻地咬了一口,舒服地闭上眼睛,半天才长舒一口气,喟叹道:“真好吃!” 抬头望着胡秋月,笑道:“娘,要不,我天天去摔一跤,你天天煮荷包蛋给我吃怎么样?” 胡秋月气得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骂道:“馋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你下次再敢爬树,没有荷包蛋吃,只有大棍子炒肉,吃不吃?” 宴宴忙往后一躲,但还是挨了一下筷头敲肉。好在胡秋月舍不得用力,打得倒也不疼。 第85章 他伸手捂着额头,噘着嘴道:“亲娘哎,打那么重干什么?没听说吗,打在儿的身,疼在娘的心。” 说着,自己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胡秋月也跟着笑了,还兀自嘴硬:“我才不心疼呢!” 白竹喝了一口疙瘩汤,抬头望着他笑。眼里流露出艳羡,他真的非常羡慕宴宴,刚刚还气息奄奄,一转眼的功夫又生龙活虎的。。 胡秋月自然觉得小儿子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爱的,见他为了一个荷包蛋就如此满足,甚至为了能天天吃到荷包蛋,连愿意天天摔一跤的话都说出来了,不免心酸。 见白竹笑眯眯的望着宴宴,她敲了敲碗边道:“小竹,快吃,你碗里也有。” 白竹低下头用筷子一搅,果然翻出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宴宴年纪小,今天受了伤,吃个鸡蛋是应该的。无缘无故的他可不敢吃,忙夹起荷包蛋往宴宴碗里送,嘴里说道:“我不要,宴宴吃!” 胡秋月忙道:“一人一个,自己吃。” 宴宴虽然年纪小贪吃,却很懂事,在白竹夹荷包蛋时就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碗口,笑道:“自己吃,我有。” 白竹不好再让,只得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红着脸,小口小口的吃着荷包蛋。 宴宴见他肯吃,笑道:“这就对了,小哥,娘给你的,你就吃。要是哥知道我抢了你的,回来会打死我的!” 宴宴提到了他哥,白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张鸣曦。 张鸣曦在家,有好点的吃食总是让着他,现在他不在家,有好点的吃食娘和宴宴也让着他。 唉,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他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出了口:“不知道你哥现在到了哪里?吃饭了没有?” 宴宴“咕”地咽下一口面疙瘩,取笑道:“想我哥了?早上才走的,你就想他了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低着头喝疙瘩汤,不敢再说话。 胡秋月瞪了宴宴一眼,骂道:“好好吃你的吧,一个小哥儿,说话没遮没拦的,羞不羞?” 宴宴挨了骂,伸伸舌头,连忙投降:“好好,我错了,不该乱说话。好了,快吃饭吧!” 胡秋月不理他,望着白竹温和的安慰道:“不用担心,鸣曦做事一向稳妥,又是和你姐夫在一起的,互相有个照应。” 第 73章 你生了个好儿子 白竹点头,到底不好意思,低着头吃饭,不再多说。 菌汤味美,三人吃得很饱,宴宴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坐着不想动,白竹收了碗筷去洗。 胡秋月见天色还早,太阳还在山边挂着,过来和白竹商量着道:“今天立维救了宴宴,要不我们拿点东西过去感谢一下?” 白竹奇怪的望了她一眼,这些不是她说了算吗?干嘛问他啊? 但他不傻,马上明白过来,张鸣曦不在家,娘是拿他当大人,和他商量家事呢。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责任感,不由得挺了挺腰杆,微笑道:“应该去的。那么堵的坡,李立维背着宴宴,腰都挣断了,满头大汗。” 胡秋月拿了一个竹篮,装了大半篮好菌子,又开柜子数了三十个鸡蛋。 她提起来掂了掂,问白竹:“会不会太少了点?救命之恩呢!” 白竹哪里懂这些?在他看来,这些就够多了,三十个鸡蛋值三十文钱呢,别说还有半篮菌子。 可他怕说够了,娘会觉得他小气,以为他舍不得为宴宴花钱。 其实娘就算拿得再多,他又敢说什么呢? 既然说了也不算,何必小气吧啦的惹人嫌呢?顺水人情他也懂的。 他想了想,才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再添一点也好。” 胡秋月想了半天,家里一穷二白,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最后找出一个干净的小布袋,舀了两大碗白面装进去,系紧袋口,放进竹篮里,自己提了篮子,让白竹和宴宴相跟着,一起去李立维家。 李立维家住在后山上,离他们家并不远,转过山嘴往上走一截就到了。 胡秋月很久不来了,平时就算是路过,也是远远的看一眼,并不进来,也不知道他家是个啥样子的。 这时展眼一看,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圈着两间茅草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鸟枪换炮,他家的破茅棚换成了两间茅草屋,还围起了院子。 院门未关,她站在院门外,大声喊道:“立维,在家吗?” 李立维正在家里做饭,闻声跑了出来,看见他们,他立马嘴巴一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三人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院子两边种着菜,绿油油的,长得甚是葳蕤。 院门附近靠着院墙围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面关着两只小山羊,见有人来,正咩咩叫呢。 正对着院门的两间茅草屋,一间门关着,应该是卧房,另一间开着门的应该是灶屋。 她抬脚进了灶屋,见灶里正烧着火,锅盖开了一道缝,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在做晚饭。 她见屋里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把手中的篮子放在饭桌上,唏嘘着,连连感叹他们不容易。 李立维偷偷望了望宴宴,兴奋得小脸通红,忙拉开凳子请他们坐,生怕凳子不干净,拉着衣袖把凳面擦了又擦,又手忙脚乱的倒水给他们喝。 第86章 小小的灶屋来了四个人,不免有些拥挤。正乱着,院子里进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背着背篓,中等个子,长和李立维有几分相像,就是皮肤黑些。 他一看见胡秋月,放下背篓,诧异的笑道:“大姨来了,稀客稀客!” 他就是李立维的爹爹李大贵,一向跟着李立维喊她大姨。 胡秋月知道两家久不来往,这时来了三个人,乌泱泱的站了一地,不免让人奇怪,笑道:“你生了个好儿子,今天救了我宴宴,我是来谢谢你们的。” 李大贵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笑道:“那不是应该的吗?哪里值当得你们专门跑一趟?” 说着,望了宴宴一眼,笑道:“这就是宴宴吧?长这么高了,小时候追着要立维抱呢。” 宴宴在家生龙活虎,爱说爱笑,闹腾得很。到了别人家,倒是一番贞静娴淑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见李大贵和他说话,站起来,红着脸,微笑着喊了一声“姨夫”。 李大贵笑着点头道:“乖,坐,喝水。”又看了一眼白竹,依然满脸堆笑:“这是鸣曦的夫郎吧?大姨,你家真是兴旺起来了,儿夫郎也娶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妇人都爱孩子,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那是从里往外的高兴。 胡秋月也不例外,见他夸完宴宴夸白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脸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在人前给儿夫郎面子。 她拿出竹篮里的东西,笑道:“这是我小竹,又乖又勤快。我是开始享他的福了。……我是来谢谢立维的,要不是遇到了他,我宴宴今天要吃亏的。家里没啥好东西,凑合着吃吧。” 乡下人常年吃不饱,鸡蛋白面都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的。李大贵见她拿了这么多东西,很是不好意思,连道:“都是贵东西,拿那么多来,怎么好意思的?” 说着,觉得没有东西回礼,站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 也是急中生智,他突然想了自己的背篓。 忙跑过去,掀开上面的大叶子,抓起一只野兔,还活着,只是后腿断了,软绵绵的耷拉着,笑道:“正好,今天逮到两只兔子,你们拿一只去吃。” 胡秋月吓了一跳,忙摇手道:“留着卖吧!这么大一只肥兔子,能卖不少钱呢,哪里就舍得自己吃了?” 李大贵坚持道:“还有一只呢,拿去吃。这只兔子腿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卖不了几个钱。” 胡秋月知道他们生活艰辛,打一只猎物不容易,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哪里肯要?李大贵坚决要给,俩人僵持不下,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李立维伸手接过野兔,笑道:“大姨,你们不会宰,我明早宰了送给你。” 胡秋月拿起竹篮,一边往外走,一边摇手笑道:“不用,不用,你们拿去卖了换粮食吃。我们本是来感谢你的,还要你的东西岂不是占便宜吗?” 第74章 烫得龇牙咧嘴 李立维笑笑,转头问宴宴:“宴宴,没事吧?” 宴宴笑道:“能有啥事?晚上吃了两大碗疙瘩汤的!”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气氛轻松多了。 李大贵父子把他们送到院外,胡秋月就不让送了,他们只好站在院外,目送他们。 三人刚刚走到山嘴,胡秋月看见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笑道:“这叫不走空路,我正好要炒茶叶,就捡到这么好的一块青石板!” 说着,把空篮子递给白竹拿着,自己弯腰抱起了青石板。 宴宴笑道:“这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串个门也能让你抱个石头回去。” 胡秋月气得骂他:“活过来了是吧?看来两碗疙瘩汤没把你撑憨。” 宴宴呵呵直乐,白竹也眉眼弯弯。 回到家,太阳下山了,天还没黑,胡秋月准备炒茶叶了。 炒茶叶就几道工序:先把锅烧热,把新鲜茶叶倒进热锅里翻炒杀青,等茶叶软下来了,在青石板上揉出水,搓成条。 再在热锅里翻炒提香,再揉,反复几次,等茶叶揉成长条,颜色变青,放进锅里烤干就可以了。 方法很简单,重要的是火候。 因为茶叶最吸味道,所以锅一定要洗干净,加热的时候火要均匀,火小了杀青力度不够,火大了就烧糊了。 茶叶烧糊了就废了。进口一大股糊味还怎么下口,谁还愿意喝? 揉搓的力度也很重要,轻了不能成型,重了就碎了,成了一包碎末子也是卖不掉的。 所谓色香味形俱全,才是好茶。胡秋月有经验,先把火烧着,指点着白竹烧火,一再叮嘱要小火,不要烧多了。 白竹生怕烧糊了锅,小心翼翼的听着胡秋月的指点,不时的问:“火大了吗,火小了吗?” 宴宴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帮他娘打下手。 胡秋月怕锅铲有油,弃之不用,右手拿筷子夹着茶叶抖,左手抓着茶叶迅速翻炒着。 锅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新鲜的茶叶被烤得“噼啪”作响,幸亏胡秋月皮糙肉厚,不怕烫,依然快速地翻炒着。 今天的茶叶嫩,翻炒得差不多了,胡秋月把茶叶盛到青石板上,趁热揉搓。 虽然她皮糙肉厚,还是被烫得连连吸气,宴宴心疼地说:“娘,看你烫得龇牙咧嘴的,就不能等冷了再揉吗?” 第87章 白竹听他说“龇牙咧嘴”,再看看娘的面部表情,一下子笑出声来。 胡秋月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哥儿,可真会说话。炒茶叶就是要趁热揉,冷了揉出来的形状不好看。一旦成型了,就要赶快抖开摊冷,不然捂坏了。” 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中的茶叶看,茶叶被搓成长条状,很整齐,并没有碎末。 宴宴伸伸舌头道:“难怪乡下人不喝茶,这也太麻烦了吧!” “做什么事不麻烦?乡下人挣一个钱都是汗水换的,你看你哥……” 说到这里,胡秋月不说了,她望了白竹一眼,抓了一把茶叶看了看,又捡了一根塞进嘴里,慢慢嚼了嚼,满意的道:“不错,品相,味道都是上乘。小竹,灶里不要明火了,烤干就行了。” 白竹忙用火钳夹出灶里的火炭,装进碳坛里,盖上盖子,隔绝氧气后明火自动熄灭,就是碳块,冬天可以用来生炉子,烧火盆烤火。 他生怕把茶叶烤糊,用火钳把灶底的冷灰翻上来,压住上面的火灰,直到没有一点火星才站起来。 三人倒了泥罐里的热水去洗脚,胡秋月边搓脚边问宴宴:“我和小竹明天去送咸菜,顺带卖菌子和茶叶,你在家看家。” 宴宴一听急得直跺脚,把盆里的洗脚水拍得水花四溅,三人的裤腿都溅上了水珠。 白竹忙把裤子拉得高高的,笑着拍一下了宴宴大腿:“不要闹,看水溅的!” 胡秋月反应慢一点,等她去拉裤脚时,早就溅了一裤腿水,她气得骂人:“小鬼头,不会好好说话吗?看我裤腿都湿了,明天你给我洗。” 宴宴意识到自己不对,皱起小鼻子,趴在他娘腿上撒娇:“娘,才湿了一点点,明天就干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你不是受伤了吗?能走吗?” “能!不是说了吗?早好了。” “那好吧,先说好,你要去就不能喊累。”胡秋月把丑话说在前头。 “不喊,不喊!”宴宴差点举起双手双脚,笑眯眯的道。 张鸣曦不在家,胡秋月怕白竹一个人睡觉害怕,让宴宴给他作伴。 晚上,宴宴爬到床里,枕在白竹的枕头上,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睡着了。 白竹枕在张鸣曦的枕头上,总觉得鼻尖闻到的都是张鸣曦的味道。 不知道他到哪里了?晚上住在哪里?会不会想家? 对了,明早要起早一点,趁娘没起床,得赶紧把脚上的鞋子补补。 这双鞋子是成亲那日胡秋月给他的,本来就是半旧的,他天天穿着上山下地,又滚了两次坡,今天去追宴宴时,鞋子终于不堪重负,前面破了两个洞,趾头都露出来了。 他本来想晚上补一下的,怕胡秋月看见了骂他不爱惜东西。现在倒是都睡了,他又不敢点灯。 天慢慢热起来了,布鞋要留到冬天穿。等有空了,要编一双麻线鞋穿,还要给张鸣曦编一双,给娘和宴宴都编一双,正好前几天他沤了两大捆剑麻,麻线多的是,就是乱麻麻的还没有理出来…… 胡思乱想中,他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记挂着要早起补鞋子,但是年轻人沾着枕头就醒不过来,等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天早就亮了。 他生怕吵醒了宴宴,轻轻地爬起来,跑到灶屋一看,胡秋月已经在做早饭了。 他揉揉眼睛道:“娘,吃什么?我来做。” 胡秋月笑眯眯的道:“怎么不多睡会?你看宴宴那个懒虫,不到饭熟不得起床的。” 她心疼小儿子,只要不是农忙,都不会喊他的,让他睡到自然醒。 白竹摇摇头道:“宴宴还小,让他睡吧,起来也没事。” 第 75章 显它长得好看吗? 胡秋月见他懂事,总是护着宴宴,心里熨帖,笑道:“等一下要去送咸菜,早上吃蒸饭。我来做饭,你歇着吧。” 白竹想到等一下要去镇上,自己穿着露趾头的破鞋实在难看,娘又爱面子,看见了会不高兴。 可是告诉娘鞋子破了,娘会不会骂自己啊? 他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是现在挨骂好,还是待会儿挨骂好,站在灶屋外望着胡秋月,难以抉择。 最后终于想通了,反正总是要骂的,娘骂就骂吧。 好在关起门,在家里骂几句不妨事,穿着破鞋子出门丢人现眼,娘会更生气。 他到底还是怕挨重骂,跑进灶屋,站在胡秋月面前,学着宴宴,带点撒娇的语气道:“娘,你看看我的鞋子!” 胡秋月低头一看,鞋子前端破了,两个大趾头从破洞里趾高气扬的伸出来,理直气壮的戳着地面。 她第一反应是心疼,嘴里“啧”了一下,眉头一皱,正要说他不知道爱惜东西,好好的一双鞋才穿了几天就破了。 一抬头却看见白竹抿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紧张的望着她,一下子醒悟过来:上次为了剥白菜剥多了,说了他几句,惹得张鸣曦不高兴,宴宴都说了她的。 现在张鸣曦不在家,走之前再三强调不要让白竹受委屈,她更不能说了。 想到这里,她强忍住心疼,松开眉头开玩笑道:“看看这两个趾头,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往外跑!显它长得好看吗?” 白竹一脸紧张的望着她,见她先皱眉,似乎是生气了,但马上松开眉头,和他开起了玩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笑道:“本来就快破了,今天去追宴宴跑快了,就彻底破了。我补一下。等有空了,我编一双麻线鞋子穿,布鞋留到冬天穿。” 第88章 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拿了针线箩,教他:“你剪两块黑粗布把破洞补起来。等空下来做双新的穿。平时有空就要纳鞋底,等冬天到了,一家人都等着鞋子穿,就来不及了。” 白竹答应了,坐在门口,脱下鞋子补。他在白家补破衣服,破鞋子已经习惯了,补得又快又好。 才补好一只,就听见有人拍门,他光着脚不好去开门,胡秋月跑去开了。 门外站着李立维,手上提着一只宰好的兔子,见了胡秋月一脸笑:“大姨,兔子我宰好了,你们煮了吃吧!” 胡秋月忙推辞道:“你这孩子,说了不要,怎么还是宰了啊?” “家里还有一只呢。这已经宰了,不吃也放坏了,拿去吧!” 胡秋月还要推辞,李立维把兔子塞给她转身跑了。 胡秋月追出远门外,大声喊道:“晚上和你爹一起来吃兔子肉吧!” 兔子太大,宰好了还有四五斤,早上是来不及吃了。 胡秋月想着留着放坏了可惜,正好饭熟了,锅空着。她洗了兔子,剁成块,用干辣子花椒炒了麻辣兔肉,加一瓢水放在锅里偎着,等软烂了晚上回来吃。 闻到肉香宴宴就醒了,爬起来,趿拉着布鞋揉着眼睛就往灶屋跑。人还没进来,站在灶屋门口就喊道:“娘,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白竹正坐在门口补鞋,笑眯眯的望着他道:“你猜!”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骂道:“我真是服了你这个狗鼻子!平时睡得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一有好吃的,不要人喊,马上就醒了!” 接着“噗嗤”笑道:“懒虫懒虫,睡到太阳红。听见碗筷响,忙得屁尿淌。” 宴宴被娘说得不好意思,跺脚撒娇道:“我这是有口福!你们别想背着我吃好吃的!哪怕是千里之外,我也能闻得到!” 几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了,白竹眉眼弯弯也跟着笑,他实在喜欢这种轻松自在的气氛,哪怕他自己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可听宴宴撒娇卖痴也是一样的高兴。 一时吃了饭,白竹去洗碗喂猪,胡秋月带着宴宴洗干净水桶,装了一担咸菜自己挑,白竹挑了一桶咸菜,一箩菌子。剩下的大半箩菌子和大概三斤左右的茶叶,胡秋月包了两包,一包两斤半的,一包半斤的,放进背篓里,宴宴背了,三人锁门去镇上。 张鸣曦走之前和福来酒楼的高管事说好了的,以后咸菜由他娘送。 胡秋月知道福来酒楼在哪里,挑着担子,领着两小只直接去到后厨找高管事。 高管事盼他们盼得眼睛都绿了,见了张鸣曦的老娘,不好得说重话,还是忍不住埋怨道:“嫂子,不是我说你,怎么拖到今天才来啊?不是我省着用,酒楼的咸菜早就接不上了,掌柜的天天催我,你们再不来,我就要重新去找别人送了。” 胡秋月陪笑道:“高管事,你费心。不是我故意误你的事,实在是因为咸菜要二十来天才能出味道,送早了只怕味道差些砸了你的招牌啊!” 说着,从宴宴背篓里拿出那半斤一包的茶叶塞到高管事手里,低声笑道:“这点茶叶是我自己做的,今年的春茶,带给你尝尝。” 那管事在后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喜欢喝口茶解腻。见是茶叶,忙伸手接过,从大叶子缝里抠出一根茶叶,伸到鼻子底下闻闻,一股清香扑鼻!忍不住塞进嘴里嚼嚼,入口微苦,很快一股甘甜的香气盈满口腔。 他是识货的,一闻就知道是好茶叶,一改刚才吹毛求疵的逼逼叨叨,笑眯了眼道:“好茶,好茶,多谢多谢!” 胡秋月跟着张青山学了好多,知道什么叫拿人手短,也知道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怕张鸣曦不在家,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来送菜,会有人刁难,见面就给人家一点见面笑,果然一包茶叶堵住了嘴。 高管事把茶叶塞进怀里,头前带路,领着几人进了后厨库房。他掀开盖在木桶上的大叶子,捡了一根咸菜吃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道。我跟你说啊,你家的这个咸菜味道绝了,我们酒楼很多客人就是冲着这一口咸菜来的!” 第76章 把铜板花完了再回去 说着,摇头道:“就是量太少了,我们供不应求。以前一桌免费提供一大碟,这几天接不上了,只能提供小半碟,客人意见大得很呢!” 胡秋月笑道:“这下应该能跟上了,鸣曦又买了两个腌菜缸,现在每隔十天就能送一次了。” “那可太好了。只要咸菜一做好,你们马上送来,也免得我天天被掌柜的催!”高管事一边说,一边拿秤称咸菜。 胡秋月挑的两桶净重有七十二斤,白竹挑的一桶有三十一斤,高管事给了三串钱,又数了九个铜板。 胡秋月连声道谢,背起竹篓准备去菜场卖菌子。 高管事望了一眼沉甸甸的背篓,问道:“背篓里是什么?” 胡秋月突然想到他们开酒楼的,说不定也要菌子,忙放下背篓,掀开大叶子,笑道:“是菌子,昨天捡的新鲜菌子。” 高管事伸手抓起一把来看,见菌子大多是骨朵,没有开伞,捡得非常干净,干爽得很,笑道:“我正要去菜场买菌子呢,恰好你就送来了!多少钱一斤?” 胡秋月当然希望越贵越好啊,可是现在菌子大量上市,卖菌子的人多了,价格就低了。 第89章 她笑道:“高管事,你看着给吧,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不是卖呢?” 高管事眼睛瞄了一眼刚才那包茶叶,沉吟着道:“现在菌子价格降了。不过,你这菌子品相不错,这样吧,五文一斤,我都要了。” 说着,凑近胡秋月低声道:“我和张鸣曦是老朋友了,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的这个价。别人来的话,四文一斤撑破天了。” 胡秋月沉吟了一下,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还可以,不是那包茶叶的作用,只怕还卖不到这个价格。如果去菜场卖,一开始可能能卖五六文,但是买菜的人总喜欢挑挑拣拣,剩到后面的品相差一些,会有破碎的,只能卖到三四文一斤。 这样一想,她马上做出决定,笑道:“承蒙高管事关照,给我鸣曦面子,就按你说的办。” 白竹把两个竹篓并排放在一起,拿起大茶叶包,后退一步,站在宴宴身边。 高管事见胡秋月爽快,很高兴,把两个竹篓的菌子称了,有六十六斤,高管事笑着拿出三串钱并三十个铜板。 胡秋月收了钱,正准备拿着水桶竹篓出去,高管事看见白竹手上的大叶子包,笑道:“手上拿的什么好东西?看看我们这里用不用得上,用的上的话就包销了,免得你们跑来跑去的找买家。” 胡秋月从白竹手中接过大叶子笑道:“是茶叶,我想着这个茶叶,品相,味道都不错,你们怕是舍不得买给客人喝。” 高管事笑道:“买给客人喝倒是不可能。不是钱的事,是你这太少了,用不了几天就喝完了。客人们喝刁了嘴再喝一般的茶叶就意见大了。不说我们买不到好茶叶,反而说我们小气。”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掌柜爱喝茶,你跟我一起去,问问他要不要。” 胡秋月忙应好,回头对两小只道:“你们别乱跑,在这里等我。” 说着,拿着茶叶跟着高管事去前堂了。 白竹怕在后厨挡着人家干活,把三个水桶收好,又拿了竹篓,和宴宴站去门外等着。 不多时,胡秋月笑眯眯的出来了,高管事送到后厨门外,胡秋月一脸笑,对着他千恩万谢。 高管事笑道:“不要客气,是你的东西好。若不是我买不起,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想要了。” 胡秋月一听就懂,笑道:“这是春季的第一茬茶,味道自然不一样。等有空了,我做夏茶,你若不嫌弃就再送点给你尝尝。” 高管事笑道:“生受了。今天的咸菜支撑不了几天,尽快送过来。” 胡秋月答应了,挑着空桶,笑眯眯的领着两小只走了。 今天出来的早,不过他们挑着担子走得慢,路上歇了好几次,走了个把时辰才到。 幸亏卖东西顺利,几样东西没挪窝就卖光了。这时还早呢,刚刚过了晌午。 宴宴性子急,刚转过街角,回头一看,看不见后厨门了。趁着没人,拉着胡秋月的衣袖,做贼一样,悄声道:“娘,茶叶卖了多少钱?” 胡秋月任他拉着,笑眯眯的道:“没想到茶叶这么值钱!那掌柜的泡了一杯试喝,我都闻到香了。称了一下,两斤七两茶叶,掌柜的给了一百文!” 什么?一百文! 白竹闻言和宴宴惊喜地对视一眼,俩人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 胡秋月心中高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镇上的人啊,吃吃喝喝的真舍得花钱!不过那茶叶真是香啊……,今天得了七串钱并三十九个铜板。我嫌铜钱太重,换成七钱银子。” 说着,豪气地道:“还有三十九个铜板,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我们去吃,去买。” 说着,低头望了一眼宴宴,打趣道:“为了摘茶叶摔了一大跤,不让你吃点好的,你怕是要吵死我!” 宴宴挽着他娘的手,头在他娘肩上使劲的蹭,笑道:“你知道就好!先去吃东西,我吃饱了就不吵你。对了,上次哥带我们去喝羊杂汤,可好吃了,我们今天还去吃!” 说着,回头拉过白竹,问道:“小哥,想不想吃羊杂汤?” 白竹心想,羊杂汤三文钱一碗呢,娘怕是舍不得。 想到胡秋月会舍不得,他就不敢说想吃,微笑着摇头道:“吃什么都行,我早上吃饱了,还不饿。” 胡秋月望了一眼白竹,她岂不知道白竹胆怯,不敢主动要什么? 想着自己家里虽然穷,但自己和张鸣曦很疼宴宴,不拘着他。宴宴在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爱说爱笑,胆子也大,性格活泼可爱。 可白竹从小在白家挨打挨骂,逆来顺受,胆小怯懦,从来不敢主动要什么,就算是主动给他,他也怯怯地不敢接受。 嫁过来后,虽然笑容肉眼可见的多起来了,但是总是怯怯的,和宴宴差得远着呢。 第 77章 想给鸣曦做个钱袋 想到这里,她觉得白竹好可怜,不自觉的把疼爱孩子的一颗慈母心往他身上偏去,笑道:“走了许多路,怎么会不饿?我们先去吃羊肉汤,吃饱了再去逛逛。” 她想了一下,哈哈笑道:“今天任性一回,把三十九个铜板花完再回去!” 宴宴大喜,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一边抱着他娘的膀子晃悠,叽叽喳喳地说要喝羊杂汤,要吃白面馒头,还要吃油饼,三人喜笑颜开的去到羊肉铺。 快到饭点了,羊肉铺里吃饭的人多,三人找了个角落,把木桶和竹篓靠墙放着,胡秋月要了三碗羊杂汤,三个白馒头。 第90章 不多时,伙计送上羊杂汤和白馒头,放在桌子中间。宴宴伸手端了一碗给他娘,又端了一碗给白竹,最后才端了自己的。 胡秋月见他懂事,知道先敬大人,而不是只顾自己吃,心里满意,笑眯眯的拿了一个馒头吃。 他们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孩子是乖巧懂事的。在外面举止大方得体,进退有度,才能容忍他们在家里撒娇撒痴,偶尔耍点赖,如果在外面不懂事,早就要挨骂了。 宴宴先低头喝了一口汤,再咬了一口馒头,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 胡秋月心疼孩子,舍不得吃,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了一筷子给白竹,又夹了一筷子给宴宴,催道:“快吃!” 白竹想躲都没来得及,忙伸手盖着碗口道:“娘吃,我有。” 宴宴“噗嗤”一笑道:“难怪我哥吃饭喜欢夹来夹去,原来是跟你学的啊!” 胡秋月咬了一口馒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宴宴夹了一块羊杂边嚼边道:“上次我们来喝羊杂汤,哥把他碗里的羊杂夹给我和小哥吃,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你说,是不是跟你学的?” 不等胡秋月回答,他偏头望着白竹笑眯眯的道:“小哥偷偷地把他的馒头塞给哥吃,被我看见了,俩人还脸红了呢!” 白竹听他提起张鸣曦 ,不由得想起了一起吃羊杂汤的那天。张鸣曦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给他吃,他把自己的半个馒头给了张鸣曦。 现在,他,他不知道到了哪里,有没有羊杂吃? 想着张鸣曦,碗里的羊杂也不香了,低着头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咬着馒头。 他不敢抬头,很怕会突然掉下眼泪来。 胡秋月见白竹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提到张鸣曦就沉默下来,知道他在挂念张鸣曦。 她瞪了宴宴一眼:一张小嘴一天到晚巴拉巴拉的,羊杂汤,白馒头都堵不住嘴! 宴宴哪里知道他们的肚皮官司?见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也不敢再说,低头吃馒头。 白竹食不知味,到底没吃完,剩下小半碗羊杂汤倒给宴宴吃了。 宴宴吃得心满意足,小肚子浑圆,嘴唇油汪汪的,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红,额头的孕痣嫣红圆润。 他吃爽了,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也忘记了要吃油饼,拉着白竹豪气干云地道:“走,小哥,想要什么,让娘买。” 白竹兴致缺缺,无精打采地背着竹篓跟在胡秋月后面慢慢逛着。 胡秋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好得挑明了说,只得悄悄地多心疼一下白竹。 她带着两小只去布铺买了两尺鞋面准备四个人一人做一双鞋子,买了三尺细布想给宴宴做两件短裤,又买了几袋粗盐,辣椒面等调料,最后还剩八个铜板,笑道:“想吃什么?还可以买点吃的。” 宴宴中午吃得快吐了,肚里撑得疼,嘴里想吃,肚里装不下。白竹挂念张鸣曦,更是毫无胃口,啥都不想吃。 胡秋月想了一下,把八个铜板一分,一人塞了四个,笑道:“刚才说了要把铜板用完,既然你们不想吃东西,干脆分给你们,想要什么自己买去。” 宴宴捏着铜板,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路上挽着胡秋月,直吹彩虹屁,夸他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白竹拿着铜板,想了一下,对胡秋月道:“娘,我想买一点布头和绣线,给鸣曦做一个钱袋。” 胡秋月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张鸣曦,既高兴又欣慰,带着他往首饰铺子去了。 白竹把四个铜板花完了,布头不值钱,两个铜板卖了好几块,又花了两个铜板买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绣线。 胡秋月冷眼望着宴宴,宴宴装痴卖傻,对着伙计问东问西,一个劲的嫌贵,四个铜板捏得紧紧的,一个都舍不得花。 胡秋月气笑了,骂道:“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小哥儿!你不会也买一点,跟着你小哥学学针线活?” 宴宴瘪了一下嘴,不情不愿的买了一个铜板的布头,正想挑绣线时,白竹凑近他悄悄地说道:“绣线就不买了,我这里多着呢,用完了再说。” 宴宴一听,立刻收起铜板,连连点头,又怕娘骂他,小声对白竹道:“做针线有什么意思?还有三个铜板,我留着买东西给我们两个吃。” 俩人相视一笑,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回到家,时间还早,宴宴把背篓往地上一丢,冲进灶屋看兔肉。焖了一天,兔肉早就炖软烂了。 他中午吃得饱,现在还不饿,用锅铲戳着兔肉笑道:“好香的兔肉,可惜吃不下。” 胡秋月怕吃不完放坏了可惜,盛了两大碗,让俩人送了一碗给李立维家,送了一碗给三婶家,剩下一大碗,自己留着吃。 三人接连忙了两天,把剩下的咸菜送去镇上,又买了萝卜白菜腌了两大缸。 这次卖了咸菜,菌子和茶叶,胡秋月手上攒了一两五钱银子,她留了五钱家用,还了一两银子的债。 这几天下雨,不好上山,地里没啥活,胡秋月领着两小只在家做针线。 她在做鞋底,白竹和宴宴把前几天沤好晒干的几大团麻线拿出来,准备理好了做麻线鞋穿。 在白家,他没有布鞋穿,一年四季除了打赤脚,都是穿麻线鞋,夏天用细麻绳,冬天用粗麻绳,他相当熟练,做得又快又好。 第91章 第78章 蛋黄 宴宴不会做鞋,坐在边上帮他搓麻绳。 白竹一边织,一边耐心的教他:“鞋底要用八股麻线搓绳,织出来的鞋底厚实,不硌脚,还耐穿。鞋面不需要那么厚,用四股麻线搓麻绳就足够了。” 俩人边干边说,倒也热闹。白竹先给他们三个织了三双鞋底,又拿了一根麻绳开始织鞋底。 宴宴见他这鞋底织得大,故意问道:“这是谁的,怎么这么大?” 白竹低声道:“给你哥织一双,等他回来了穿。” 宴宴笑道:“你对我哥可真好,做什么都忘不了他。” 白竹没有答话,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胡秋月坐在旁边,把袼褙剪成鞋底的样子,往上面一层一层地填着破布片,做成鞋底,听见白竹的叹气声,心里一酸。 她自己以前经常过着夫妻分离的生活,感同身受,非常理解白竹。 正因为理解,就不想让白竹难过。她想了想,笑道:“宴宴,你不是想要舅舅家的小狗吗?我们明天去捉一只来养,好不好?” “好,好!你不说我还忘了。”宴宴拍手笑道。 “小竹也去,明天我们早去早回。”胡秋月望着白竹笑道。 白竹的注意力果然被她拉跑,跟着宴宴说起了小狗。 第二天,白竹一大早起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个沉甸甸的大发髻上簪着张鸣曦送给他的木簪。换上了成亲那天穿的,宴宴江湖救急给他的那套月白色的细布衣服,脚上穿着昨天做的新麻绳鞋。 那套衣服他才穿了一次,后来天天要干活,他怕弄脏了,舍不得穿。 今天再次穿上,从头到脚,齐齐整整,一身乳白透着淡淡的绿色,整个人有如一棵青青翠竹,挺拔俊俏。 胡秋月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才一个月的时间,小竹长高了呢。之前这衣服穿着刚刚好,现在看来有点小了。” 白竹扯着衣服下摆往下拉,自己低下头左顾右盼,真的长高了,脚脖子和手腕露出了细细的一截,腰部也是刚刚能遮住。 他们到舅舅家时,白竹作为新夫郎第一次上门,受到了舅舅舅娘的热情招待。 舅娘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午饭不但用腊肉炒了一碗白菜,还蒸了一碗鸡蛋羹,一再地夹腊肉,舀鸡蛋羹给白竹吃。 白竹虽然胆小,但跟着胡秋月这么久了,学到了很多人情世故。 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嘴里喊着舅舅舅娘,比宴宴还叫得还亲热。 吃过饭,两个娘在屋里坐着聊天,白竹坐在院子里,看见母狗领着几只小狗在院子里追一只破竹筒玩,小狗奶声奶气的汪汪叫着,跑得小肚子上的肉直颤。 突然一只黄色的小奶狗被其他的小狗绊了一跤,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奶声奶气的汪汪着,拼命划动着四肢,半天翻不过来。 白竹一见,忙跑去想抱起小奶狗,母狗见有人来,警惕地望着他,四肢绷紧,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舅舅刚好从堂屋出来,忙拦住了白竹,笑道:“狗子最聪明了,认主,对主人忠心耿耿。但是,母狗护崽,你不要过去,小心它来咬你。” 他教给他一些养狗的知识,比如,经常给它洗澡就不会长跳蚤,给它做点简陋的玩具,它能从早玩到晚…… 白竹认真的听着,暗暗记在心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只黄色的小萌狗。 舅舅见状笑道:“喜欢就抓去,好好养着,几个月就长成了半大崽子,能看家护院了。” 白竹连连点头,他觉得那只小黄狗好可爱,好想抱抱。 在他的要求下,胡秋月果然就要了那只小黄狗,她很会做人,硬是给了一百文钱。 一只小狗崽要不了那么多钱的,因为白竹第一次上门,也是给白竹长脸的意思。 小狗肉乎乎的,刚离了娘很不习惯,天天细声细气的叫着,离不了人,跟着人脚后跟跑,白竹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抱,注意力被这只小狗占满了,连张鸣曦都很少想起了。 舅舅说了,小狗会长跳蚤,要经常给他洗澡,身上干干净净的就不长跳蚤。 白竹几乎天天中午都给小狗洗澡,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破梳子给它梳毛。胡秋月笑他:“小狗天天洗澡,天天梳毛,人都没有它干净。” 宴宴在一边听见,笑道:“给它取个名吧,省得天天小狗小狗的叫。” 取名白竹可不会,他用皂角搓着小狗的肚皮,轻声道:“我可不会取名,你自己的小狗,你自己取。” 宴宴失笑:“什么叫我自己的小狗?这小狗抱回来后,除了吃饭睡觉,什么时候不是跟着你的?一般取名按毛发的颜色来取,它一身黄毛,要不叫小黄吧!” 白竹嫌小黄不好听,盯着小狗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道:“你看它毛发这么黄,跟蛋黄一个色,要不叫蛋黄吧!” 宴宴一把捞起小狗,大笑:“好,就叫蛋黄,这个名字好听。蛋黄!” 蛋黄奶声奶气的对着他“汪”了一声,宴宴乐得大叫:“你看,你看,它答应了,它居然知道自己叫蛋黄呢。” 他一个劲的叫蛋黄,蛋黄很给面子,一声声的“汪汪”着,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天天逗着狗,日子充实,时间就过得快,白竹不再天天记挂着张鸣曦,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 第92章 这几天在家纳鞋底做鞋子,没有上山捡菌子,咸菜也没有做好,不能卖,没有进项。 好在家里有吃有喝的,白竹和宴宴倒是不操心,只胡秋月心里着急。 白竹坐在院子阴凉处纳张鸣曦的鞋底,只剩下鞋跟的一小块地方就要纳好了。 蛋黄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爬上他的脚背,脑袋一歪,就睡在他脚背上。 白竹故意把脚一缩,蛋黄身子一歪,就要掉下来了,它哼哼唧唧的往上爬了一点,两只前爪紧紧抱着他的脚脖子,抬起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白竹,可爱极了。 白竹笑出了声,俯下身子摸了摸蛋黄的头,笑骂道:“调皮鬼,这么大的院子不要你睡吗?非要睡我脚上。” 胡秋月提着猪食桶出来喂猪,见状笑道:“谁让你惯它?天天除了抱还是抱,小狗聪明的很,知道谁对它好。” 第 79章 赶集 白竹干脆放下鞋底,抱起蛋黄,逗它玩。 胡秋月喂好猪,提着空桶过来坐在白竹旁边,商量着道:“几天没卖东西了,没有进项。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动起来,不然家里的债什么时候还得清啊,也不能全靠鸣曦。” 白竹抱着蛋黄,把它的头按在怀里,不让它乱动。 听到胡秋月的话,他抬起头,好看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诚恳的道:“娘,你说要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只要能给张鸣曦减轻负担,干点活算什么?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呢! 胡秋月思忖着道:“之前你说我卤的猪脚好吃,让我卤着去卖,我怕没人要,白浪费钱。加上鸣曦不在家,就一直拖着。后天是集日,我想明天去买半个猪头,一副猪脚回来卤了,看看后天能不能卖出去。” 镇上逢九赶集,一个月三个集日,十里八乡的人都去赶集,买东西的,卖东西的,人多得很,十分热闹。 白竹眼睛亮亮的望着胡秋月:“好啊,娘,你卤的东西那么好吃,一定会卖的出去的,只怕不够卖呢!” 胡秋月一笑:“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话。可我还是担心,万一……,浪费几十文钱呢,多可惜!” 白竹想了想,想说实在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吃,可他不是宴宴,不敢说这种丧气话。 这时他多么希望宴宴能在身边啊,这种丧气话他张鸣宴可是张嘴就来的,娘听了也不生气。 可宴宴跑出去玩,还没回来,指望不上。 他只得安慰道:“娘,别担心,你看之前担心咸菜卖不出去,可是真的去卖了,还供不应求呢!说不定我们的卤肉也是这样的呢!你明天去买猪头猪脚回来卤,后天我们一起去买。” 胡秋月思前想后,觉得不动手,一点进项也没有,动手吧,可能失败,也可能成功。 万一失败了,就留着自己吃,也算是改善伙食,万一成功了,就多了一个进项,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试试。 第二天,胡秋月吃了早饭,背着背篓去镇上了。 白竹和宴宴在家打猪草煮猪食,想着明天一天不在家,没时间煮猪食,俩人打了好几箩猪草,够猪吃好几天了。 胡秋月到底胆小,怕卖不出去白浪费钱,只买了一个猪头,四只猪脚,连香料一起花了一百一十文钱。 生怕做得不好吃卖不掉,胡秋月使出了浑身解数,料也下得足。 猪头猪脚在料汁里闷了一夜,早上起来一看,颜色红中透亮,油汪汪,香喷喷的,非常诱人。 宴宴伸手就想去捡一块吃,被胡秋月一巴掌拍回去了。 宴宴讪讪的笑道:“娘,你真厉害,这次卤的比上次还好,颜色好看,闻着更香,味道肯定更好。我若是不抓紧吃一块,等一下卖光了就吃不着了。” 白竹见他不说丧气话,净是甜言蜜语,心里很是佩服,望着他笑。 胡秋月见宴宴说话好听,心里高兴,用菜刀切了薄薄的一片猪头肉给他,道:“只能尝尝味道,要留着卖呢,自己哪里舍得吃了!” 说着,又薄薄的切了一片给白竹,白竹接过来,用手撕成两半,给胡秋月一半,自己吃一半。 胡秋月摇头不接,让他自己吃。蛋黄闻到肉香,急不可耐,“呜呜”叫着,抱着白竹的小腿往他身上爬,白竹弯腰推它下去,偷偷把半片猪头肉塞进它嘴里。 胡秋月没看见,她正把猪头猪脚捞起来沥水,把两只猪耳朵切下来,把猪头上的骨头拆下来留给猪吃,再把猪头肉切成几大块,和猪脚一起放在筲箕里,等水干了再装进背篓。 半片猪头肉还不够蛋黄塞牙缝的,它舌头一卷就咽下去了。 蛋黄意犹未尽,一边伸舌头舔着嘴唇,一边盯着筲箕上的猪头肉“汪汪”叫着。 白竹怕娘看见蛋黄吃肉会心疼,抱起蛋黄,拿了背篓出去摘大叶子。 蛋黄尝到肉味,还想再吃,不愿意出去,两只前爪抓着白竹胸前的衣服,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撞。 白竹背对着灶屋门,把两只手分别伸到它面前,小声说:“没有了,你看,手上是空的。” 蛋黄闻到他手指上的肉香,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手指被它舔得又酥又麻,白竹忍不住笑出声,小声骂道:“馋小狗!”把它放到地上,自己摘了一大篓大叶子。 他背着竹篓进了灶屋,蛋黄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跑。 第93章 胡秋月正在做饭,宴宴坐在灶口烧火,白竹拿了洗菜的木盆,把泥罐的开水倒了一些出来,把大叶子一张张的放在开水里烫。 泡过开水的大叶子又软又干净,等一下可以包猪头猪脚,既干净又包得紧实。 赶集日人多,要去早点才能占到好位置,三人匆忙吃过早饭,胡秋月把猪头猪脚用干净的蒸笼布包好,放进背箩里,背上就要去镇上。 白竹把烫好的大叶子和理好的麻线放进一个干净背篓里,带上菜板菜刀,拿了小秤,背上背篓,也跟着走。 谁知,三人刚刚走出院子,蛋黄迈着小短腿,在后面奶声奶气的叫着,紧追不舍。 胡秋月抱起它,往院子里一放,就要锁门。蛋黄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门上,把门抓得一片响,叫的那叫一个凄惶。 白竹不忍心,犹豫了一下,小声对胡秋月说:“娘,蛋黄还小,离不开人,要不我背着它一起去吧!” 胡秋月不愿意,她担心蛋黄捣乱,影响她卖东西,皱眉道:“我们今天要把这些卤猪头猪脚卖了,带着它还怎么卖东西?” 白竹见娘生气,不敢再说。可蛋黄叫得那么惨,他实在不忍心把这么小的狗狗放在家里。 他一时想不出办法,可怜巴巴的望了宴宴一眼。 宴宴马上接收到了信号,拉着胡秋月哀求道:“娘,让蛋黄跟着去吧!你听它叫得多可怜啊!再说了,家里没人,院子里有水塘,万一掉进了水塘里,可怎么办啊?” 第 80章 免费试吃 白竹一听,浑身一哆嗦,脸色苍白,抬起头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胡秋月。 胡秋月见这俩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似乎不让蛋黄跟着去,自己就是这世上第一大恶人。 她叹了口气,不太愿意地道:“你们愿意背就背着去,只是一样,不能让它捣乱影响我们卖东西。” 白竹大喜,忙道:“娘,我会管着蛋黄,不让它捣乱。你们先走,我马上来追你们。” 他把背篓递给宴宴,一把推开门,抱起蛋黄,冲进柴房,拿了一个小背篓,摘了两片大叶子垫着,把蛋黄放进去,背起背篓,锁上院门,飞一样跑去追胡秋月。 他们背的东西不重,路上不用歇息,径直到了镇上。 他们来得早,集市上虽然人多,但还有空位子。 胡秋月交了两文钱,带着两小只,进去占了一个好位置,背后靠墙,前面临街。 胡秋月站在摊位中间,把背篓倒过来放着,垫了一个大叶子,再把蒸笼布包着的猪头肉放在背篓上,稍微打开一个角,露出一点肉来。 宴宴机灵,跑到街边搬来一块大石头,让胡秋月把菜刀菜板放在上面,方便切肉。 白竹把背篓放下来,放在脚边,站在胡秋月身边。 蛋黄哼哼唧唧的叫着,不住的抓着背篓想出来,可惜它太小了,背篓又深,爬不出来。 赶集的人慢慢多起来了,越来越热闹。买东西的,卖东西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占据着小小的一块地方,似一滴水掉进汪洋大海,毫不起眼,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爬上头顶,天也热起来了,他们的背篓前别说买,连问的人都没有,胡秋月担心卖不出去,慢慢焦躁起来。 蛋黄想出来,奶声奶气的叫着,爪子抓得竹箩一片响,胡秋月听得心里发烦,骂道:“蛋黄,死小狗,你就不能好好的待着吗?别叫了,叫的人心烦。” 白竹见娘生气了,不敢说话,摸摸蛋黄的头,把它往箩底按了按,小心翼翼的把竹箩挪到自己背后,靠墙放着,尽量不让它吵到胡秋月。 他偷偷看了一眼胡秋月,见她沉着脸,一脸不悦,心里既担心又害怕。 卖卤猪头猪脚是他劝着胡秋月试试的,如果卖不出去,胡秋月心疼银钱,只怕要唠叨很久,也许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就算她不骂自己,可她天天沉着脸,一脸不高兴也够他受的! 这样干等着不是事,得想法子把东西卖出去。 他和张鸣曦一起卖过咸菜,见过张鸣曦是怎么卖东西的,心里有了主意。 可他不知道这主意会不会有效,万一没见效,岂不是会惹得娘更生气? 他又偷偷望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眉头紧蹙,额头冒汗,干燥起皮的嘴唇紧抿着,一脸焦躁。 不能再等了!他抿抿唇,鼓起勇气,对胡秋月说道:“娘,上次卖咸菜时,一开始也没人买,鸣曦拿出一点咸菜让人免费试吃,人家吃了好,就愿意买了,很快一担咸菜就卖完了。要不,你切一些薄片让人尝尝味道吧!” 胡秋月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地望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贵的肉,白给人吃? 自己都舍不得吃,白给人吃?折本的生意谁做?小竹莫不是个傻的? 宴宴一听,也想起来张鸣曦卖咸菜的事,忙附和道:“对,娘,快切!切成薄薄的小片,有人想试吃,给他一小片,费不了多少。否则,在这干等着,散市了都卖不掉,亏得更多。” 他催促着胡秋月赶快切肉,又道:“还要吆喝。不然人家怎么知道我们是卖什么的?” 说着,他站起来,大声吆喝道:“卤肉,卖卤肉,又香又好吃的卤肉。” 第94章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见他紧紧地盯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住的大声吆喝着。 他鼓起勇气,也跟着喊道:“卤肉,又香又好吃的卤肉,快来看看吧!” 一开始他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慢慢地越喊越大声,和宴宴不相上下了。 胡秋月见两小只在旁边卖命的吆喝,想着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成功卖出这些卤肉,说不得要忍痛破费一些了。 她忙蹲下去,打开蒸笼布,切下小小的一片猪头肉,再使出最好的刀功,切成纸一样的薄片,平摊在菜板上,大声吆喝道:“卤肉,好吃的卤肉,欢迎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啊!” 白竹和宴宴拼命吆喝,也没她这一句好使。 过来过去的人听见“欢迎免费试吃”几个字,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们了。 见路边摆着一个简易摊子,一黑一白的两个俏哥儿在旁边卖力的叫着卖卤肉。更重要的是,菜板上摆着一片片薄如纸,红通通,油汪汪的透亮的卤肉片,一阵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 赶集的人起的早,大多来了一个多时辰,忙碌了好半天,早上吃的没油水的饭食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时闻见一阵阵的肉香,肚子一阵“咕咕”叫,口水都流出来了。 听见胡秋月喊着免费试吃,这白送的便宜不占是傻子,哪怕不买,也要去吃一片,平时哪里吃得起肉?更别说是免费的了! 众人纷纷挤过来,这个喊道“给我试试”,那个喊道:“给我一片。” 胡秋月见竹篓前面人多起来了,紧张地站起来,把竹箩护在身前,笑道:“不要挤,一人只能试吃一片。”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捡起一片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其实很多人一开始是抱着占便宜,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挤进来吃白食的,谁知肉片一进嘴,那么香,那么好吃,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 可惜试吃的肉片太小,太薄,舌头一卷,还没过到瘾就没了。 薄薄一片肉,在嘴里打个转就没了。 有人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伸手往菜板上伸去。 第81 章 祖传秘方 胡秋月眼睛尖着呢,白吃一次的,她哪怕心疼肝疼也忍了,有哪个不要脸的想白吃两次,她就不乐意了。 她也不生气,也不骂人,笑眯眯的拿着菜刀挡着肉片。 吃第一次的,菜刀微微让开,让人捡了吃。 想吃第二次的,菜刀像长了眼睛,手伸到哪里,菜刀移到哪里,挡着不让人捡。 有脸皮厚,硬要捡的,她的菜刀就放在肉片上,总不至于为了吃一片肉废根手指吧? 她满脸堆笑:“各位,我这小本生意,可不能敞开了吃,每人只能试吃一片。如果觉得好吃就买了回家去慢慢吃,如果觉得不好吃,不想买,请让开,不要挡到后面的人,让后面的人过来试吃吧!” 后面的人挤不进来,生怕免费肉被前面的人吃光,着急的扒拉着前面的人往里挤,前面的生怕被挤开,死死把着自己的位置不让。 一时摊位前挤挤挨挨,热闹的很。有人试吃之后,大声问道:“味道不错,多少钱一斤?” 见生意上门,胡秋月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热情的道:“猪头肉十五文一斤,猪脚十二文一斤。” “什么,你抢钱吗?生猪头肉才五文一斤,你这居然要十五文一斤!”那人生气得大声嚷道。 胡秋月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的道:“话不能这么说,生猪头肉是带骨头卖的,我这可是拆了骨头的净肉,且不说要洗要卤多麻烦,光说有多大的折货,香料有多贵,你们是知道的,我这真的不贵了。就保本赚个脚力钱。” 众人听听觉得有道理,有人起哄道:“猪头的骨头拆了,有折货,猪脚的骨头都在呢,怎么也卖这么贵?” 胡秋月笑眯眯的大声道:“所以猪脚便宜一些,只要十二文一斤。而且卤猪脚下酒,别提多美呢!” 生猪脚比猪头便宜一些,只要四文钱一斤,她好像是忘了,提都不提,前面的人你挤我,我挤你,生怕被挤出去,也没人想起这个茬。 胡秋月见人越来越多,大声道:“大家不要挤,我今天的卤肉不多,想买的赶快,不想买的请让开,不要挡着别人。” 第一个试吃的中年男子被人挤得有点烦,不想再等,爽快的道:“味道不错,一样来半斤。” 白竹忙拿起小秤,宴宴在秤盘上垫上一片大叶子,胡秋月怕人多把肉挤掉了,早就把背篓翻过来,把肉放进去了。 她蹲下来,切了大约半斤的猪头肉放在秤盘上,白竹早把秤砣扒拉到半斤的准星上,肉一放上,他松开秤砣,秤尾下垂,胡秋月再切一点放上去,秤尾略略上翘就行了。 胡秋月忙拿下秤好的肉,又称了半斤猪脚,蹲在大石头后面把肉切成薄片,客人数了十四个铜板,递给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切肉,站起来伸手接铜板来数,又要摸钱袋出来装,一双油乎乎的手东摸西摸,一时手忙脚乱。 那客人皱着眉头,嫌弃的道:“你这手……,得,不用切了,包起来,我拿回去自己切。” 宴宴一听,忙蹲下去,拿起一片大叶子仔细包了猪头肉,用麻线缠紧,再拿大叶子包了猪脚,也用麻线缠紧,递给客人,大声笑道:“给你!谢谢惠顾。” 第95章 胡秋月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时在家做饭,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绝不会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的。这是第一次卖东西没经验,怕两小只弄错,事事亲力亲为,搞得手忙脚乱。 这时被人一说,她也觉得不妥,一时羞得老脸一红。 事关银钱,白竹不好多话。宴宴上次卖咸菜有经验,三人分工合作,很有默契,既不乱,速度还快。 他一把扯过胡秋月的钱袋,递给白竹,小声道:“小哥,你来称重,收钱,娘只管切肉。” 白竹也不多说,接过钱袋,数清铜板,装进去,像上次一样,把袋口的绳子缠在左手腕上,右手拿秤称重。 胡秋月拿蒸笼布擦干净手,蹲下去专门切肉,白竹称重,收钱,宴宴打包,速度才开始快起来了。 猪头肉卖得快,不多时就卖完了,只剩下一些猪脚,后面的人没了选,只能买猪脚。 猪脚都是砍好的,不用再切,秤好就包,速度更快。 没用一个时辰,肉就卖完了,胡秋月站起来,摊开双手,歉意地道:“各位,不好意思,今天的肉卖完了。” 后面的人失望地道:“挤了半天,挤了个卖完了!既然来卖东西,怎么不多准备点啊?” 胡秋月满脸堆笑,不停地说着好话:“各位,对不住了,准备的不少了,卖完了。” 有人大声问道:“明天来不来卖?还是在这里卖吗?” 胡秋月犹豫了一下,才道:“下个集日才来的。如果想吃,下个集日再来吧!我家姓张,如果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麻烦大家找找,总之是在集市上卖。” “好,我下个集日再来,你们可一定要来,不能骗人!” “一定来,一定来!”胡秋月笑容满面,一口答应。 有人开玩笑的说:“你家的卤肉是怎么做的啊?怎么没人吃的猪头猪脚做出来这么香啊?” 胡秋月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野菊花,也开玩笑的说:“祖传秘方,恕不外传。”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调侃开始说话那人:“你想什么呢?人家怎么会把看家本领传给你啊?” 在善意的笑声中,胡秋月也笑着收拾起背篓来,众人见他们要走了,才依依不舍的散开。 白竹松了口气,把钱袋解下来递给胡秋月,转身把蛋黄抱出来,放在地上放风,顺便让它嘘嘘。 胡秋月见钱袋沉甸甸的,心里高兴,忙收进怀里,再把两个空竹箩摞起来,把菜板菜刀小称放进去,背起竹箩打算领着两小只逛逛。 白竹背起蛋黄,紧跟着她,今天人多,他很怕被挤散,走了几步,跑去拉着宴宴的手,才稍微放心点。 集市上人太多,挤来挤去的实在麻烦,胡秋月不想逛了,领着两小只从人缝里挤出来,打算去吃了羊肉汤就回家。 第82章 有赚头 谁知今天来吃羊肉汤的人很多,找不到空桌子坐。 宴宴见边上有卖油饼的,两文钱一个,炸得黄灿灿的,闻着香喷喷的。炸好的油饼放在架子上,热气袅袅的,还在往下滴油。他眼巴巴的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胡秋月想着两小只可怜,没有吃过好东西,虽然嫌贵,还是过去买了五个油饼,又买了两个杂粮馒头,丢一个馒头给蛋黄慢慢吃,自己吃了一个油饼,一个馒头,两小只每人吃了两个油饼,算是解决了午饭。 宴宴没吃到羊肉汤有点失望。不过,油饼又香又脆,咬起来“咔嚓”响,他非常爱吃,可惜太少了,两个吃不饱,他一边舔着捏油饼的指头,一边嘟囔道:“真香,真好吃,可惜太小了。” 胡秋月道:“尝尝味道吧,要想吃饱就难了,一个人吃十个铜板的都吃不饱。” 白竹吃得慢,还没有吃完,把手中的油饼递给宴宴,小声道:“给你!” 宴宴偷偷望了一眼他娘,咽了一下口水,摇头不接。 白竹知道他怕娘骂,凑近了一点,侧过身子背对着娘,压低声音道:“咬一口,快!” 宴宴忙低头咬了一小口,皱起小鼻子,望着白竹笑眯了眼。 一回到家,白竹把蛋黄抱出来让它自己玩,拿了三个碗倒了热水喝。 胡秋月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水,拿出钱袋,笑眯眯的道:“快来数钱,看看有没有赚头!” 宴宴最喜欢数钱,欢呼一声,坐下来,把铜板推来推去的搞得一片响。 胡秋月拍了一下他的手,骂道:“好好的数,不要捣乱。” 宴宴依然扒拉着铜板,笑嘻嘻的道:“娘,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铜板弄得一片响,是让他们召唤同伴的,告诉其他的铜板:,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多伙伴等你们!” 胡秋月“噗嗤”一笑,骂道:“放屁,就你歪门邪道多。” 白竹跑到院子里,从背篓里拿来了几根捆肉剩下的麻线进来,三人不再说笑,拿了麻线一边数一边穿。 胡秋月动作快,很快穿好了一串钱,白竹和宴宴还没穿满就没钱了。 白竹把自己穿的半串放在桌上,示意宴宴穿满再说话。 宴宴嘟着嘴,一五一十的数着铜板,串好后,桌上只剩下四个铜板。 胡秋月笑道:“很不错,连香料一百一十个铜板的本钱,香料没有用完,还能用两三次。这里有两百零四个铜板,买油饼馒头花了十一个铜板,今天一共卖了两百一十五个铜板,差不多纯赚一百个铜板呢。” 第96章 算清楚账,赚得多,她心里高兴,把四个铜板往前一推,大方的道:“你们今天帮了大忙,这个给你们!” 宴宴迅速伸手,推了两个铜板到白竹面前,自己拿了两个,笑嘻嘻的道:“娘厉害,一出手就赚钱,可惜今天准备得太少了,一会儿就卖完了,很多人都没有买到呢。下次我们多买几个猪头,一定能赚得更多。” 胡秋月一开始担心卖不出去,忧心忡忡,这时见赚钱了,心里高兴,也说笑起来:“今天多亏了小竹,出了个试吃的主意,一下子打开了局面。还是你们年轻人办法多,换作是我,白白让人吃,我真是舍不得。” 白竹见娘高兴,他也跟着高兴,抿唇微笑道:“我什么都不懂的,这是上次鸣曦卖咸菜用的法子。” 胡秋月感慨道:“鸣曦像他爹,做生意很有头脑。” 说着,她望了白竹一眼,担心说起鸣曦又勾起他的牵挂来,忙转移话题道:“小竹,猪饿了,一会儿该叫唤了。你把早上拆出来的骨头锤碎了喂猪,我去煮猪食,宴宴去烧火。” 白竹站起来,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水,拿了木盆里的骨头去院子里用石头锤。 闻到骨头香,蛋黄凑过来,趁他不备,叼起一根大骨头就跑。 它身小腿短,叼着大骨头跑得趔趔趄趄的,白竹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贪心的小狗,看看你有嘴里的骨头长吗?” 说着,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捞起蛋黄,扯下它嘴里的骨头。 到嘴的肉骨头被抢走,蛋黄气得“呜呜”叫,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白竹,张开嘴,龇出两颗小乳牙威胁他。 白竹笑着敲了一下它的头:“不是不给你吃,这么大一根,你怎么吃,咬得动吗?等我敲碎了给你吃小块。” 蛋黄非常不高兴,哼哼唧唧的叫着,头扭来扭去,试图去咬大骨头。 白竹把它放下来,用石头把大骨头敲破,捡了一堆细小的碎骨堆在蛋黄面前,蛋黄这才满意了,低着头“咔嚓咔嚓”的嚼着碎骨头,不再来捣乱。 白竹把敲好的碎骨端进灶屋,每次煮猪食丢一些骨头一起煮,给猪鸡开开晕。 过了两天,另外两只缸里的咸菜好了,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挑了送去福来酒楼,好空出缸来腌菜。 两缸咸菜一般在两百斤左右,能卖六百文钱。不过,现在他们家里没有萝卜白菜了,要花钱买,两百斤的咸菜要用到三百来斤的新鲜菜,大概是一百五十文。 加上盐巴,佐料,还是有很大的赚头,卖一次咸菜能赚四百多文。 胡秋月怕压坏了白竹和宴宴,不让他们多挑。一般自己挑七十多斤,白竹挑五十斤,宴宴背二十多斤,一次送不完,还剩下五十来斤,她让两小只在家呆着,打算自己今天挑了送去镇上。 胡秋月出门时一再叮嘱,不让他们上山,就在家里做针线。 白竹洗了碗筷,喂了猪鸡,扫了院子,拿出上次买的布头,想给张鸣曦做个钱袋。 他拿起来布头,折来折去,仔细比划着。做钱袋倒不是问题,可是自己不会绣花,胡秋月不在家,没人教他。他怕做坏了可惜,收起布头,对宴宴道:“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沤在河里的剑麻应该好了。今天没事,我去把剑麻捶了,晒干给蛋黄做个球玩,免得它一天到晚追着我。” 第 83章 小偷 剑麻快沤烂时,非常臭,腐烂的臭气顺风臭三里,味道非常酸爽。 他们不愿意在院子水塘里沤,宁愿背远一点去河里沤,免得臭气熏人。 宴宴一听,笑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要下河,白竹不想带蛋黄去,他拿了一根骨头把蛋黄哄进灶屋,关上门让它在家啃骨头。 正要出门时,宴宴突然肚疼,想上茅厕,他不好意思的笑道:“人有三急,憋不住了。你先去,我马上来。” 白竹一笑,拿了棒槌,背上竹篓,自己先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晒干的麻线要给蛋黄做个球,还要再给张鸣曦做一双麻绳鞋换着穿。 山上的剑麻多的很。 想要麻线,自己上山掰了,背到河里,放在水里,压块石头。沤个七八天,捶洗干净,把麻线背回家晾晒就行了。 村里人人都是这样沤剑麻的,因为方便,因为不值钱,从来没有人去捶洗别人的,从来没有因为剑麻出过什么纠纷。 白竹低着头,匆匆忙忙往河边跑去,这时村里人吃过早饭,出门干活去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河水上游是饮用水,不能弄脏,中游是村人洗衣洗菜的,所以村人把剑麻沤在下游。 白竹低着头走的很快,快要到自己沤剑麻的地方,听到一阵阵捶打剑麻的声音,他心想:已经有人来捶打剑麻了,今天有伴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勤快人,来的这么早? 他快走几步,跑到河边,看见一个胖胖的姑娘蹲在河边的石头上,屁股撅得高高的,正举着棒槌用力的捶打剑麻,边上堆着好大一团捶好洗干净的麻线。 白竹一看,那不是二婶家的女儿张红玉吗? 她怎么这么早就来捶剑麻了? 不对!她,她捶打的不是自己沤的剑麻吗? 张红玉比宴宴大一岁,女孩发育得早 ,比宴宴高了半个头,人长得又胖,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蹲在石头上,虎背熊腰的倒像一座铁塔。 第97章 白竹站在张红玉身后,想来想去,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捶洗自己沤的剑麻,他倒也没傻到以为张红玉是好心帮他捶的。 山上的剑麻多的很,自己去掰了背回来就行,多简单的事。 如果她不愿意去背,跟自己说一声,这些给她就是了,大不了自己再去背两捆来沤。 这样的小事自己顺手就做了,不值当去要别人的,那可能是她搞错了。 “红玉,你要用剑麻吗?”白竹想了想,轻声问道。 张红玉听到声音吓一跳,回头一看是白竹,四周望了望,不见有别人,肥嘟嘟的胖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很不客气地说:“怎么?我不能要剑麻?” “不是,你当然能要。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个剑麻是我沤的!你要是想要,跟我说一声,给你也行。可你不能招呼都不打,就自己拿走了。”白竹胆小,一贯不敢和人争论,可是张红玉的态度也太嚣张。自己是张鸣曦的夫郎,按道理该叫他一声小哥的,她不叫也就算了,说话还像吃了枪药,冲的很。 他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好言好语的说道。 “哼,谁说是你沤的,你喊它看看它答不答应!”张红玉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继续捶打着。 “你,你……,这明明是我沤的。”白竹就没见过这么强词夺理的人,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可是在外人面前,他胆小,口齿笨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气得不住喘粗气。 “你说是你沤的就是你的吗?我还说是我沤的呢!滚开,看见你个丑东西就讨厌!”张红玉突然翻脸,恶狠狠地骂道。 她恨死白竹了,上次因为一筐菌子,害得她家白白赔了六钱银子,惹得她爹娘天天在家吵架,家无宁日。 她娘吵不赢她爹,憋一肚子气,舍不得骂两个弟弟,把火气发在她身上,搞得她天天挨骂,她早就想狠狠收拾白竹的。 听说白竹经常去镇上卖东西,身上一定有钱,如果能把六钱银子弄回来,娘一定会夸她能干的! 今天机会难得,刚好遇到白竹落单,得想法子把六钱银子要回来!如果能多弄一些,哈哈,那可就太美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白竹见她骂得难听,一时忘了胆小怕人,生气地道:“这明明就是我沤的,你不问我就强占,你是小偷,偷我的剑麻!” 张红玉一听差点气晕了,乡下人名声可要紧呢,无缘无故说她是小偷,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了? 她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冲到白竹面前,怒声斥骂道:“你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凭什么说我是小偷,你自己才是小偷,偷了我家的六钱银子,你还我!” 张红玉活脱脱一个小刘杏花,一口一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说话语气神态和她娘一模一样。 她长得胖,吨位重,一跑起来不说地动山摇吧,还是很有气势,像一座肉山迎面压过来。 “我没有!那不是我偷的,是你娘抢我的菌子,推我受伤,赔我的!”白竹虽然胆小,却不愿意背上小偷的名声,面对身前的一座肉山,他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颤抖,但还是据理力争。 “呸!我娘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值不值六钱银子!不要脸,偷我家的银子,快还我!”说着,她两眼冒火,伸出一只手去拉白竹,一只手往他口袋里伸去,想掏出钱来。 白竹哪里敢和人动手?刚刚争论的那几句也是嫁过来后在夫家人的影响下,胆子变大了,口齿伶俐了,放在以前他宁愿剑麻被人抢,也不敢说这些。 张红玉气势汹汹的来推他,手伸到他口袋里乱摸。他还没意识到张红玉是想来掏钱,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怎么可能会放在身上呢? 他虽然年纪比张红玉大,壮起胆子和她争执了几句,但还是不敢还手,赶紧往后躲。 张红玉却不让他躲,见他口袋空空,掏不出钱,又失望又生气。 她利用身材的优势,气势汹汹地扯着白竹的衣服往后一推,又往前一拉,再往后一推。 河边地势高低不平,都是石头和杂草,白竹站立不住,一个踉跄,被她推得仰面掉进河里。 第 84章 恶女人 现在是四月,河水倒是不冷,可是这河边上沤着很多剑麻,河水臭得很。 白竹掉进河里,浑身湿透了。他站在水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气得满脸通红,怒骂道:“恶女人!” 张红玉占了上风,双手叉腰,站在白竹前面,拦着不让他上来,得意洋洋地道:“丑八怪,快还我六钱银子!今天不还我银子,别想起来!” 白竹见张红玉像一座肉山似的,居高临下地挡着自己,知道上不去。 他打量着周围,悄悄挪动着脚步往上游摸去,想找个地方上岸。 张红玉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沿着河岸跟着他走,骂骂咧咧地挡在他面前,就是不让他上来。 白竹又气又怕,生怕自己被这个恶婆娘堵在河里淹死了。 四周静悄悄的,淹死了连个见证人都没有,岂不是亏死! 可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自己年纪比她大,力气也比她大,真的打起来未必吃亏。 只是如果他真的和张红玉打起来了,娘会不会骂人? 不过宴宴说了,二婶家的都不是好人,不要怕他们。 第98章 更何况,今天是张红玉欺到他头上的,他是被迫自卫,娘应该不会骂他的! 他见张红玉挡着不让他上岸,四周看了看,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他干脆双手兜了一捧水,往她身上泼去。 他在河里,站得矮,张红玉在河岸上,地势高,他兜的水撒在岸上,泼不到她身上。 张红玉吓一跳,低头一看,见水还不到身前就撒了,泼不到身上来,不由得哈哈大笑,得意地道:“笨蛋,想泼我,做梦!” 白竹见自己浑身湿透了,张红玉身上干干的,一点水都没溅着,还依靠自己的身材优势,堵着自己不让上岸,干脆心一横,也不管娘会不会骂他,眼睛一闭,一双手抡得飞快,风车似的,反正自己身上已经湿了,不怕湿得更多。不管自己,只拼命往她身上浇水。 他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倒是很见效。 他双手连击,水花四溅,自己溅得一头一脸的水,张红玉身上也被浇了好多水,裤子上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鞋子湿透了。 张红玉气得“哇哇”大叫,连退两步,抓起地上的石块往白竹身上砸去,她倒还没有气疯得失去理智去搬大石头,只抓着碎石块往白竹身上丢。 白竹忙伸手挡着头脸,蹲下去也摸石头砸她。 张红玉一边砸他,一边破口大骂,什么“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什么“丑东西”,什么“强盗,抢了我家六钱银子,今天不还来,打死你”之类的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白竹想着刚才自己一直退让,她却步步紧逼,都把自己推水里了。现在既然已经动手了,何必和她客气?当下寸步不让,怒声和她对骂,什么“肥猪,小偷,没大没小没家教”一句接一句的骂出来,也算是破天荒了。 张红玉见他居然敢还嘴,气得七窍生烟,觉得骂人不能解恨,非得狠狠打他一顿不可。 当下低头四顾,想找个趁手的东西去打白竹时 ,突然后背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她背心传来一阵巨疼,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一个狗啃屎,倒栽葱似的扑到河水里,去和白竹作伴了。 她像个深水炸弹,“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差点把河底砸穿,河床砸破,水花激起三千丈。 白竹见她杀伤力太大,怕误伤了自己,在她掉下来的时候忙往下游游开,堪堪避开了炸弹的袭击。 张红玉体积大,浮力也大,河边上的水不深,她主要是被踢得出其不意,所以在河里心慌意乱的扑腾着喝饱了臭水后终于站定了,回头一看,岸上叉着腰,咬着牙,对她怒目而视的不是宴宴是谁? 她抹了一把头上淌下来的臭水,破口大骂:“张鸣宴,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竟然敢打我!眼睛瞎了吗?我是你姐!” 宴宴比她声音还大,神态比她还凶,凶巴巴的道:“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懂大小怎么去打小哥?” “他是我哪门子的小哥,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丑八怪一个!” “他是我小哥。你既不认小哥,就是不认我哥,不认我娘 ,那就别在我面前充姐姐!”宴宴伶牙俐齿,吵架可比白竹厉害多了。 张红玉急了,强词夺理道:“他是买来的,我凭什么要认他?” 宴宴一跺脚,怒骂道:“我哥说了,小哥是他娶的夫郎,不是买来的!你嘴巴这么臭,小心我哥收拾你!” 张红玉吵不赢,一边扑腾着,一边骂道:“小辣椒,你个小辣椒,这么凶,以后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臭小哥儿!” “要你管!好好管一管你这满身的肥肉吧!我看你才嫁不出呢!”宴宴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伸手把白竹拉上岸来。 白竹浑身湿淋淋的,虽然不冷,衣服贴在身上却不好看,好在他是个夫郎,没有前凸后翘的东西可露,倒也不怕有伤风化。 他一边往岸上爬,一边生气的跟宴宴告状:“张红玉是小偷,偷我的剑麻,他还打我,推我下水!” 张红玉骂不赢宴宴,却不怕白竹,闻言调转枪头,大骂白竹:“不要脸,谁偷你的剑麻?山上剑麻多的很,我犯得着去偷吗?这明明是你抢了我家六钱银子,拿剑麻赔我的!” 宴宴骂道:“你才不要脸,那六钱银子是你家赔我小哥的。你凭什么拿他的剑麻?是不是还想再赔六钱银子?” “你做梦……” 正吵着,河边“扑通扑通”一阵脚步响,三人抬头去看,原来是李立维。 张红玉一见有人来,还是个俊俏的小汉子,立刻变脸,没有那么泼了,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两个小哥儿欺负我一个姑娘,要脸吗?呜呜,我要去找我娘,找村长评理。” 宴宴望了李立维一眼,冷哼一声:“赶快去,没人拦你。你不去我还要去呢!偷人家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村长怎么说,看看你娘怎么说。” 说着冷冷一笑,讽刺道:“你和你娘一样的不要脸,惯会占便宜。上次你娘抢我小哥的菌子,这次你抢我小哥的剑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张红玉大怒,爬起来就想来打他。 可是她在河里蹲久了,浑身透湿,一站起来,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天热了,衣服穿得薄,这一下,胸前波涛汹涌,让人不敢直视。 第99章 第 85章 赔礼道歉 宴宴撇嘴,戏谑地盯着她胸前,本想讽刺她几句,可自己一个小哥儿,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连连冷笑。 张红玉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又猛的抬头望了一眼李立维,慌忙蹲下去,双手抱在胸前,遮住胸部。 宴宴小孩子心性,见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李立维。 李立维压根没有去看张红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盯着他。 见宴宴看过来,他低声道:“我刚才见你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过来看看。” 宴宴心中一动,想着刚才张红玉说他们两个欺负一个,这下来了个见证人,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也好让人做个见证。 他望了一眼白竹,大声道:“小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正好让立维哥做个见证。” 白竹原原本本的把刚才张红玉怎么霸占了他沤的剑麻,怎么骂他,怎么推他下河,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近来跟着张鸣曦和胡秋月去卖东西,胆子大了许多,口齿也伶俐了许多,这里又没有外人,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红玉不时地打断他,大骂他是“抢了六钱银子的丑八怪,”,却说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强词夺理的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我还说是我的呢!这里沤的剑麻这么多,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 “我沤剑麻的时候,好多村人看见了,可以让他们作证!这里这么多剑麻,你不拿别人的,偏偏拿我的,你就是故意的!”白竹见宴宴来了,想着自己不会吃亏,心里一松,口齿更利索了。 李立维一听就知道是张红玉故意拿白竹剑麻,欺负他。 一个村里住着,就算他和村人少有接触,但毕竟不是一无所知。 这个张红玉他也有所耳闻。是宴宴二叔张树山的二女儿。 张树山头胎生了一个哥儿,四岁时掉进河里淹死了,隔了两年生了女儿张红玉。一度非常溺爱,养得她好吃懒做,胖得像个猪,德行丑得很。 后来她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张红玉的地位一落千丈,要干活,领弟弟,做不好就要挨打挨骂,还吃不饱。 她饭量大,为了讨好她娘,多讨一口吃的,紧跟她娘的步伐,样样跟她娘学,越发讨人嫌。好好一个姑娘,不当珍珠,争着去当死鱼眼睛了。 可他一个外人,并且是外来户,不好得明目张胆的帮宴宴去得罪她。 他眼珠一转,装作关心的的样子,温言对张红玉道:“河水凉,小心冻坏了,你先上来。” 张红玉见他对自己态度这么好,这么关心自己,以为他在垂涎自己的花容月貌,主动对自己示好,是自己这边的盟友。 毕竟这个年代人人吃不饱,大多数人像白竹一样又黑又瘦,有几个姑娘哥儿能像她一样有福气,长得又白又胖,像个白冬瓜?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立维,往岸边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抱着胸,遮遮掩掩的, 不让他们免费看巨无霸。 上岸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冲李立维撒娇:“立维哥,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李立维疏离却礼貌地道:“我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能力也不行,判断不出你们谁说的是对的。这样,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村长过来,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会做出公平的判决的。” 宴宴闻言睨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好,你去喊村长来,我们在这等着。多喊一些村人来。让大家看看张红玉是怎么欺负我小哥的!” 张红玉像她娘一样喜欢占便宜,欺软怕硬,本想让李立维帮着她诬陷白竹和宴宴欺负她,趁机敲诈几钱银子出来。这时听宴宴让李立维喊村长,喊村人来,不由得慌了神。 不说别的,单单看她现在浑身滴水,衣服紧贴身上,像没穿一样,姑娘的身子让人看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更别说万一来的是看见白竹沤剑麻的人,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小偷的罪名? 偷啥不好,去偷满山都是的剑麻坏了名声,当她傻吗? 她当然不傻,所以慌忙道:“不要去!” 宴宴见她不敢让人来,明明是做贼心虚,连连冷笑:“快去,快去!这个恶婆娘,开口闭口就是我们两个欺负她一个,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让全村人来看看她是怎么撒泼的!是怎么欺负我小哥的!” 李立维作势要去,张红玉忙去拉他。她身子一动,胸前被湿衣服包裹着的……跟着颤动不已。 白竹目瞪口呆,宴宴看着好笑,李立维如遇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一个箭步窜到宴宴背后,躲着不敢出来,生怕被张红玉抓住了。 他板着脸心有余悸地道:“不要动手动脚!本来不干我的事,我是怕你们打起来,好心帮忙。既然不让我去喊村长,你们自己说个解决办法吧!” 说着,垂着眼睛盯着宴宴的后背,好心提醒道:“红玉,快点拿个主意,你衣服湿了,被人看见了 ,丢人的是你!” 张红玉见李立维事事为她着想,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抹了一把眼泪,也不计较李立维躲她了,愿意给李立维免费看她的波涛汹涌。 她故意挺了挺高耸的巨峰,峰顶差点戳到宴宴的鼻子,故作娇羞道:“立维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第100章 宴宴迅速往旁边躲了一下,偏过头,毫不掩饰地“呕”了一声,小声骂道:“贱!” 李立维跟着他躲,在他重重身后吸了口气,好像是在强忍不适,半晌才道:“我可说不好,你们商量着办吧。” 宴宴冷哼道:“别哥来哥去的了,我听得恶心。张红玉,你打了我小哥,跟他道歉,赔他银子!” “什么?要我赔他银子,你做梦!我没钱!”张红玉气得又想去打他,可一上岸来,她肥胖的身子笨重,没有宴宴灵活,她要要用手捂着胸部,顾此失彼,根本不是对手。 第 86章 一屁森·晚·股坐死他 再说了,她还要在李立维面前维持淑女形象呢,可不能让人觉得她像张鸣宴那样粗鄙无礼。 张红玉装出一副软弱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忍着不说话,努力睁大眼睛,用黑眼珠子一抡一抡地去看李立维。 “好说,没钱就赔东西。这样吧,你偷的是剑麻,就赔剑麻吧!你偷了两捆剑麻,就赔十捆吧!”宴宴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张红玉大叫。 没等她把话说完,李立维劝道:“红玉,我看这个方法能行,你可以考虑一下,山上的剑麻多的很,不值钱,只需沤了洗干净就行。事情闹大了,你的名声就毁了 ,这么说起来你还占便宜了。” 张红玉一听,觉得立维哥果然是护着她的,处处为她着想。 她顿时就觉得李立维说的有道理,剑麻不值钱,就算赔十捆也不值几个钱。 她正要答应,突然看见张鸣宴那似笑非笑的狐狸一样狡诈的神情,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犹豫着没有说话。 宴宴见她犹豫不决,故意道:“哼,刚才我说错了。立维哥说得对,让你赔麻线是便宜你了,算了,我不要麻线了,还是赔银子吧!” 张红玉一听急了,忙道:“明明是说赔麻线的,怎么又变成赔银子了?我没银子,就赔麻线,你不要就算了!” 宴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意了,被你占了大便宜!算了,谁让我笨呢?吃亏就吃亏,就赔剑麻吧!不过,你必须在半个月内赔清,不然我还是要你赔银子。”张红玉默默盘算了一下,半个月赔十捆麻线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办不到。再说了,小辣椒只说要十捆麻线,又没有说多大一捆的,聪明如我,就赔他小小的十捆,不,小小的十把! 想到这里,差点得意的笑出声,她强自压住上扬的嘴角,点头道:“好,半个月就半个月。不过,我也有条件,你不能到处乱说我今天……,说我今天偷……” 宴宴太想笑了,强忍着,故作不情愿的道:“哼!你倒是狡猾!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跑了!我小哥白白被你欺负!算了,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现在你跟我小哥道歉,再赔十捆麻线来,这事就翻篇。” 让她和白竹道歉,她实在不甘心。张红玉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凶霸霸的瞪着白竹。 宴宴见她气鼓鼓地半天不吭气,一个眼刀飞过来,眼睛瞪得比她的还大,神态比她还凶。张红玉瑟缩了一下,踌躇良久才小声道:“对不起。” 她还是没有喊小哥,不过白竹不稀罕,他可不想有这样一个既蠢又坏的妹妹。 白竹学着宴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原谅你这一次,回去好好漱漱口,免得嘴巴太臭,熏得人恶心。” 张红玉被骂得满脸通红,顿时大怒,马上就要恶语相向。 但聪明如她,最会审时度势,不做无谓牺牲。 她心里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生怕他们明白过来,提出要十大捆麻线,那就惨了。所以她希望他们骂几句赶快滚,忍着没有回嘴。 宴宴把张红玉捶好的两捆麻线在河水里漂洗干净,装进竹篓里,大声道:“这是我小哥沤的麻线,可不是你赔的!” 说着,背起竹篓,拉着白竹就要走。 李立维跟着往岸上走,眼睛不看张红玉,只是温言道:“红玉,快回去换衣服。被人看见不好。” 张红玉对他满怀感激,哽咽着答应了,往家里跑去。 等人走远了,宴宴望了一眼李立维,笑嘻嘻的道:“立维哥,谢谢了。” 李立维见他一眼看穿自己的招数,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轻声道:“快回去吧,你小哥衣服还湿着呢。” 白竹也对他感激地点头致谢,李立维微一点头,身子一转,进山去了。 宴宴越想越好笑,他一边走,一边笑道:“张红玉光顾着长肉,不长脑子,人还特坏。小时候她总欺负我。等大一点,我狠狠的收拾了她几次,现在不敢欺负我了,又来欺负你。哼,你不要怕她,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白竹想想刚才的争执,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告诉她娘啊?只怕二婶会来找娘告状。” “找娘告状我也不怕,反正是她偷东西在前,大不了不要她赔麻线。不过,她很怕她娘,估计不敢和二婶说。”宴宴满不在乎的道。 宴宴拉着白竹回去换衣服,对和张红玉的争执不放在心上,以为她不敢跟刘杏花说,这次可猜错了。 张红玉回到家,换了衣服,想起半个月的约定,不敢拖延,跑到山上去背剑麻。 她平时好吃懒做,做事偷奸耍滑,今天背了几捆就嫌累,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耍赖不赔。 第101章 思来想去,想起过去几次吵架都被张鸣宴按在地上摩擦,觉得自己和小辣椒硬拼没有胜算,只得求助她娘。 晚上,她主动煮了猪食,喂了牲口,又做好了晚饭,饭后洗了碗筷。 刘杏花见她今天这么勤快,暗暗称奇。不过她知道这个女儿惯会无利不起早,今天无事献殷勤,一定有缘故。 当下故作不知,暗中看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等两个弟弟的和她爹睡了,张红玉靠着她娘坐着,哭兮兮的告状:“娘,张鸣宴欺负我。” 刘杏花瞥了她一眼,嫌弃地道:“你比他大,还打不过他吗?看看你这一身肥肉,哪里需要动手,不会一屁股坐死他啊?” 张红玉抹着泪,摇头道:“还有白竹。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我自然打不赢。” 提到白竹,刘杏花勾起了满腔的恨意,骂道:“那个贱货,不是胆小怕事,不敢说话的吗?怎么也来欺负你?” “他本来是不敢的。我原本想,他那么胆小懦弱,我就算是拿了他的东西,他也不敢说。今天我去捶洗了他沤的剑麻,打算拿回来搓麻绳给你纳鞋底用。谁知还没捶完,他就来了。见我拿了他的剑麻,就和我吵了起来,被我骂得不敢说话。” 第 87章 赶不上张鸣宴一只脚 张红玉偷偷瞄了一眼柳杏花,讨好地道:“我听说他最近经常和大娘一起去镇上卖东西,以为他身上有钱,就想趁着没人,把我家的六钱银子抢回来。还想着,只要他身上有钱,我都抢来给你,买糖给弟弟们吃。谁知他兜里啥都没有,比脸还干净。我一生气,见四周没人,干脆一下子把他推到河里去了。” “那不就得了?你还要怎样?欺负他可以,拿他的东西也可以,但不能弄死人。一旦出了人命,张鸣曦饶不了你。再说了,你傻啊?你大娘奸诈得很,一个铜板看得比命还金贵,怎么可能给他钱?”刘杏花见她没吃亏,也不当回事,数落了几句,起身准备去睡觉。 张红玉忙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她吸吸鼻子,拖着哭腔道:“本来我要赢了,白竹掉进河里森·晚·,被我拦着上不了岸。可是张鸣宴来了,他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把我推进河里,不准我上来,害我喝了好多臭水。” 刘杏花大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他推你,你不会推他吗?你没长手吗?你大些,被他欺负成这样,我都替你害臊!” 张红玉见她娘不但不替她出头,还一个劲的骂她,明白单纯告状没用。 你要说她蠢吧,她还知道挑拨离间,祸水东引。 她揉揉眼睛,挑拨道:“张鸣宴从背后偷偷摸摸地踹我,我没留意才吃了亏的。这个小辣椒,打我就算了,他还骂你。说我跟着你这个泼妇不学好,将来嫁不出去。还有,你敢惹他家,他上次让你赔六钱银子,下次要让你赔六两银子!我就是听了这些话,气不过,才和他吵起来的。” 她偷偷望了一眼刘杏花,见她气得脸色煞白,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知道煽风点火起了作用,但还需加把火,继续无中生有道:“他还骂两个弟弟。他说你良心坏透了,欺负大娘,欺负白竹,小心两个弟弟和大哥一样,不得好死!” 刘杏花一听,气得倒仰:两个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她平时都舍不得多说一句。张鸣宴这个小畜生居然敢诅咒他们,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她猛的站起来,气呼呼地就要出门去找胡秋月理论。才刚抬起脚,想到了什么,狐疑的望着张红玉道:“他真的说了这些话?” 她心想,张鸣宴虽然无法无天,经常用软刀子抵她,不过也算进退有度,这么恶毒的话不像是他说的。 张红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目光跟着刘杏花转。见她娘脚都要跨出门外,又停住不走,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见她娘怀疑,她忙点头道:“真的。他还逼我赔给他十捆麻线。我今天上山背了四捆剑麻去河边,你看看,我肩膀都勒红了!” 说到这里,张红玉真的委屈得要死。挨骂倒是可以忍,可是让她这么辛苦的干活,真的忍不了啊!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刘杏花,伸手扒拉了一下衣服,露出肩膀上的红痕,拖着哭腔道:“你看,我肩膀都是伤痕,疼得很,我骗你干嘛?” 刘杏花低头一看,胖人肤白,张红玉白嫩的肩膀上遍布一条条红痕,有些还沁出了血丝,看起来的确触目惊心。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懒得要死,不打着骂着是绝不会主动去干活的。这次背剑麻把肩膀都勒红了,可见张鸣宴这个歹毒的畜生真的欺负张红玉了。 本来,欺负张红玉就算了,她看在打不赢的份上也能忍。可他居然敢骂自己,敢诅咒两个儿子,他张鸣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反正张鸣曦不在家,胡秋月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她去大闹一场稳赢! 她本来想立刻去找胡秋月吵一架,想了一想,冷笑一声,转身坐了下来。 张红玉眼巴巴的望着她道:“娘,你不去找大娘吗?就让张鸣宴这个小辣椒白白骂你和弟弟吗?” “哼!让他白骂?他在做梦想屁吃!”刘杏花一边在想事情,一边随口骂道。 “那你怎么不去找大娘吵一架呢?大娘知道了一定会骂小辣椒的!”张红玉不死心,还在不遗余力的怂恿着,她就想小辣椒挨骂。 第102章 “你大娘那个护短的,最多装模作样的骂骂张鸣宴这个小畜生,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 “那你就这样算了吗?他骂我就算了,他还骂你,骂弟弟们。”张红玉不甘心,不遗余力的继续煽起刘杏花的怒火。 “就这样算了?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吵架没用,虽然张鸣曦不在家,但你三叔三婶会护着他们,闹大了又要去找村长,又要骂我不安分,天天惹事,不划算。” 她转头看了张红玉一眼,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咬着牙槽骨, 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天天就知道吃,看你这一身肥肉!脑子都被肥油糊满了,遇事半点脑子都不会动,就知道哭。” 张红玉见好好的,她娘又骂她,不敢说话,抱着身子,尽量缩成大大的一坨。 刘杏花沉吟了一下,面带戾色,恶狠狠地道:“你不要惹他们,看见他们躲一下。……我明天去找你舅舅,不给他家一下狠的,我就不姓刘!哼,胡秋月心偏到咯吱窝了,处处偏心你三婶家,我早就对她一肚子气了。” 张红玉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娘,你想干什么?” 刘杏花见她一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的样子,没好气地道:“看你这怂样,连张鸣宴的一只脚都赶不上!不要多问,也不要多事。在家带好弟弟。再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张红玉见她娘脸色不好看,好像在憋什么坏招,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 她既想让她娘去臭骂张鸣宴和白竹一顿,给她出气,又怕事情闹大了扯出自己在中间挑拨离间,到时候不好收场。 她思前想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又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的去睡觉。 第88章 你们是怎么睡觉的? 宴宴根本就不知道二婶在憋着坏水想收拾他。 他小孩子心性,和张红玉吵架赢了很高兴,但吵过也就忘了。 白竹见宴宴乐乐呵呵的不当回事,他也不往心里去。 他早就想给蛋黄做个玩具,一直没顾上。下午在家没事,他用麻线编了一个线袋,里面结结实实地塞满干草,把袋口收紧做了一个球,丢给蛋黄玩。 蛋黄第一次拥有玩具,兴奋得不得了,叼着麻线球甩来甩去,又用鼻子顶着麻球往前跑,小短尾巴一甩一甩的,小肉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宴宴见了好笑,蹲在院子里,抢过麻线球丢得远远的,指使蛋黄去捡。 蛋黄屁颠屁颠跑过去叼回来给宴宴,宴宴再扔,蛋黄再捡,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宴宴笑得一脸的汗,不停地大呼小叫道: “蛋黄,快,接住!” “蛋黄,快,去捡球。” “蛋黄,快……” 白竹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把院子闹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把早上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胡秋月回来时,白竹已经喂好了猪鸡,做好了晚饭,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宴宴在和蛋黄丢球玩。 和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白竹白天身上衣服湿了,一回来就洗澡换了干净衣服。 宴宴玩了一身汗,吃过饭烧了一锅热水洗澡,白竹先睡了。 哪知迷迷糊糊的刚刚睡着,宴宴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他怕吵醒白竹,轻轻的掀开被子往床上爬。 白竹睡迷糊了,知道有人上床,以为是张鸣曦,眼睛都没有睁开,往里滚了一下,让出一些床位,语气发殇,腻声轻喊了一句:“鸣曦!” 宴宴一听他喊鸣曦,知道认错人了,想捉弄他,故意粗着嗓子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本来,俩人虽然是兄弟,但一个汉子,一个小哥儿,年纪相差得也大,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白竹这几天很是想念张鸣曦,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房间里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他又睡迷糊了,兄弟之间到底还是有些相似的气味,他迷迷糊糊的认错人了。 宴宴憋着笑,不声不响地躺下来,白竹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鸣曦……” 宴宴虽然经常和白竹打打闹闹,但还是个孩子呢,于情爱一事上完全不开窍。 这时见白竹语气发觞 ,腻腻乎乎的往身上靠,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忍不住笑,凑到白竹耳边大声笑道:“喂!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白竹吓一跳,忙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人是清醒过来了,知道自己认错人。 第一次主动往男人怀里靠,却靠错了人,他羞得面红耳赤,忙翻身朝里,骂道:“臭宴宴,不好好睡觉,闹什么?” 宴宴见他自己认错了人,反过来怪自己,不由得气笑了。 他还小,不懂得给人台阶下,反而伸手去挠白竹,嘴里嘲笑着:“羞不羞?自己想汉子了,反倒来怪我闹?” 白竹背对着他,缩成一团,紧紧夹着胳膊,不让他挠,把头埋在枕头上,半晌才闷闷地道:“不知道你哥现在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宴宴见他情绪不高,挠痒也不笑,和他打闹也不理,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贴着他后背躺下,安慰道:“应该快回来了吧!哥走之前跟娘说一个月就回来,要赶回来割麦。现在去了快二十天了,麦子也快黄了,也许再过十来天就回来了。” 第103章 白竹轻轻的“嗯”了一声,暗中掰着十个手指头从一数十,心想:每天压下一根手指,压十次他就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次贩货顺不顺利,货物都卖了没有,不管怎么样,人要快点回来才好。” 宴宴笑道:“放心吧,跟着姐夫呢,没事的。”说着,凑近他耳边,坏笑道:“喂,你平时和我哥是怎么睡觉的,也是这样往他怀里钻吗?” 白竹头皮一麻,手肘轻轻往后一推,给了他一肘,半晌才嗔道:“小孩子问这些,羞不羞?” 可没有听见回答,宴宴一沾枕头就着,已经扯起了细密的小呼噜。 白竹怕吵醒他,不敢再说话,自己翻身平躺着,眼睛望着帐顶,想着张鸣曦,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吃苦,翻来覆去的半夜都睡不着。 时间才不管白竹的望眼欲穿,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两天,白竹没事就做针线。张鸣曦的麻绳鞋做好了,新布鞋也做好了,钱袋也做好了。 白竹没有给钱袋绣花,他绣花水平不行,怕做坏了可惜,想着先做一个净色的给张鸣曦用着,等自己练好了绣花,再给他做一个绣花的。 他把新鞋子和新钱袋收进箱子里,有时实在想念得厉害了,就开箱子拿出来看看,摸摸,感觉张鸣曦就在自己身边似的。 一转眼,田里的麦子快黄了,沉甸甸的垂着头,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起伏着蜿蜒冲向远方,冲向山外,去迎接远归的亲人。 山上的野菜老了,吃不了。又多日不曾下雨,菌子也不长。 挖不了野菜,捡不了菌子,胡秋月带着两小只上山捡柴,扯猪草,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现在不是农忙,他们三人一天只吃两顿,晚饭吃得比较早。这天吃晚饭时,胡秋月笑道:“后天是集日。上次卤猪头猪脚卖的好,明天我去镇上多买几个猪头猪脚,卤好后天去市场上卖。” 宴宴一听做卤猪脚,来了精神,咽了一下口水,笑眯眯的道:“娘,这次你可要多做点,上次做的太少了,很多人没有买到,都在那里骂呢!” 胡秋月笑道:“知道了。我不是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下个集日来买吗?” 宴宴笑得皱起小鼻子,咂吧着嘴道:“别光想着卖啊,我也要吃。一想起卤猪脚的美味,我就要淌口水了。” 第 89章何必找娘,我也可以的 胡秋月用筷头轻轻敲了他一下,笑骂道:“小馋鬼,等着吧,做好了给你吃一点。” 宴宴忙道:“一点是多少?” 胡秋月想了一下,把右手的筷子放到左手,伸出右手小手指,用大拇指掐着小指的最后一个指节,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看,这么大一块,够吃了吧!” 白竹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宴宴不干了,放下碗筷,扑到胡秋月身边,抱着她一阵猛摇,笑着撒娇道:“不行,不行!” 胡秋月大笑,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她偏过头咳了两声,一边推他,一边笑道:“怎么不行?太大块了吗?宴宴懂事了,知道做家了。卤好的猪脚都舍不得吃。好了,我知道了,到时候给你一块小的。” 说着,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想要继续比划一小块是多小的。 宴宴见他娘咳嗽起来,怕呛着她,不摇晃她了,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拍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等她气喘匀了,才笑道:“好吧!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给小哥吃多少?” 不等胡秋月回答,白竹忙道:“我不要,我天天吃得饱饱的,不要吃肉,留着卖吧!” 胡秋月戳了一下宴宴的额头:“听听,你小哥多懂事,哪像你,就知道吃!” 宴宴紧贴着胡秋月坐着,把头放在她肩膀上,撒娇道:“我不管,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就想知道你给小哥吃多少!” 说着,抬头瞪着白竹,摆手道:“小哥不要说话,让娘来说。” 白竹望望他们,笑着低头吃饭,不掺和。 胡秋月望望白竹,又望望宴宴,故意气他:“小竹那么乖,那么勤快,当然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一碗够不够?不够就两碗好了。” 宴宴一听,大气,噘着嘴,气哼哼地钻到他娘怀里,小猪拱奶似的,一阵猛拱。 胡秋月痒得笑个不停,使劲推他道:“好了,好了,我都快被你拱晕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招!” 宴宴搂着她的腰,抬起头,嘴巴噘得老高,委屈巴巴地道:“偏心的娘,只疼小哥,不疼我!” 说着,又要钻进她怀里拱,胡秋月怕痒,笑着投降:“好,好,我疼你,不要拱了!” 宴宴这才直起腰坐好,眼望白竹,得意洋洋的道:“小哥,我教你一招。别看娘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她怕痒,怕人摇。以后你若是想要什么,娘不同意,你就抱着她摇,几下子摇晕了,她就啥都答应了。” 白竹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摇头笑:娘对他再好,他也不敢抱着娘摇。再说了,他天天能吃饱,还想要什么?他什么也不要。 不对,他现在最想让张鸣曦回家,可是把娘摇死,她也做不到吧! 胡秋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擦擦眼泪,掐着宴宴的脸皮,嫌弃地道:“多大的人了,只会这一招!过去坐,快吃饭!只知道疯!” 第104章 宴宴笑嘻嘻的坐到自己位子上端起碗吃面条,吸得稀里哗啦的响。 胡秋月见白竹安安静静的望着他们笑,想着宴宴是自己生的,在自己面前一片赤诚,想闹就闹,想笑就笑,白竹现在虽然笑容多了,话也敢说了 ,和宴宴在一起也能闹着玩,但在自己面前到底拘谨些,胆子小,不敢造次。 她伸手去摸摸白竹的头,疼爱的道:“你看宴宴天天闹得无法无天的,你也可以啊。别拘着自己,在自己家里想说什么都可以。” 白竹心里感动,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胡秋月,温柔的笑着喊娘。 笑了一场,大家心里都畅快了,胡秋月一边吃,一边捡起刚才的话题:“这几次卖东西的钱我都攒着呢,有一两多银子,我这次想买一两银子的猪头猪脚,多做一些去卖。按照上次的赚头,应该可以赚一两。” 白竹当然同意,多买些猪头猪脚无非就是多出点力气。 他力气多的很,用不完的,多出点就多出点,他不怕累的。 第二天,胡秋月一大早起来煮了简单的饭食,喂了牲口,带着两小只去镇上买猪头猪脚。 她先去香料铺子,买了近一百文钱的粗盐和香料,再去肉铺里买猪头猪脚。因为她要得多,跑了好几个肉铺才买够了六个猪头,五副猪脚,花了八钱多银子。 因为要忙着回去做卤肉,他们没有多逛,挑着猪头猪脚直接回家了。 到家还早,这次做的卤肉多,他们一回家就忙上了。 胡秋月去柴房抱来了一大把干草,在院子中间生了一堆火,和白竹提着猪头在火上燎毛。宴宴直接把猪脚丢进火堆里,用一根大棍子不停的翻动着。 很快,院子上空飘荡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宴宴皱着鼻子,嫌弃道:“猪头肉好吃,烧毛的味道实在太难闻。” 白竹闻言打趣道:“你昨晚不是跟娘闹着要吃肉吗?闻到这个臭味还想吃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是毛臭,肉又不臭!”宴宴一边翻动着猪脚不被烧糊,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胡秋月突然文绉绉的冒出一句:“没有什么能阻拦小吃货对卤猪头的向往。” 宴宴生气,挖苦道:“娘,你好厉害啊!好会说话啊!还吃货呢,还向往呢!你认识字吗?” 白竹一下子笑出声,胡秋月不好意思的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皮痒了,想让我给你松松皮,是不是?” 宴宴嬉皮笑脸地道:“是啊,皮好痒,你来打我啊!” 胡秋月手上提着猪头,空不出手来,白竹站在宴宴身边,伸手照他屁股一下,笑道:“要松皮何必喊娘,我也可以的!” 秋月乐得大笑:“好,好,乖小竹,打得好。” 宴宴不干了,转身就来追白竹:“好啊,你两个大的欺负我一个小的,羞不羞?” 白竹笑着转身就跑,一个躲,一个追。蛋黄见宴宴追白竹,兴奋得“汪汪”直叫,不甘示弱,冲上去咬着宴宴的裤腿,跟着他跑。 第 90章 蛋黄自己啃骨头 宴宴低头一看,气得大骂:“蛋黄,你个坏小狗,也要来欺负我吗?” 说着,一把抱起蛋黄,还要去追白竹。一时,人大笑,狗大叫,鸡们在圈里扑扇着翅膀“嘎嘎”叫,猪在圈里吓得“哼哧”闹,小小的院子被两小只闹腾得像有百十人一样热闹。 胡秋月把烧好的猪头猪脚提到水塘的石板上,大声喊道:“别闹了,过来洗猪头猪脚。” 白竹这才笑着举手投降,跑去洗猪头猪脚。 水塘挖好二十多天了,已经蓄满了水。因为淌过来的是井水,很干净,清澈见底,他们平时在这里洗衣洗菜,非常方便。 白竹拿菜刀仔细刮着皮上的黄印子和干草的灰烬,宴宴用干净的抹布擦洗。 胡秋月打了一盆井水,把洗干净的猪头最后清洗一下,提到灶屋去煮。 她炒糖色时,喊两小只进去跟着学,宴宴磨磨蹭蹭的不想去,白竹倒是跑得很快。 胡秋月干脆站在旁边,指挥着白竹炒糖。 白竹一开始怕炒坏了,畏畏缩缩地不敢动手,胡秋月嗔道:“怕什么?我在边上看着的,不过是借你的手用用,用量多少,火候怎么样,都是听我的。你不动手,光站在边上看,看一百遍还是个不会。” 白竹这才战战兢兢的接过锅铲,站在灶台前,板着脸,努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锅铲有千斤重,小心翼翼的翻炒着,在他娘手把手的指教下,炒好了糖色。 胡秋月满意地舒了一口气,笑道:“不错,本来我还做好了你炒坏的准备。一开始炒糖色,很难把握火候,不是烧糊了,就是炒嫩了,你第一次就能成功,很不错了。” 白竹心里高兴,眼睛亮亮的望着胡秋月:“都是娘教得好,你不站在这里,我也不敢动手。” “熟能生巧,多做几次,找到感觉了就会了。以后全部交给你,我就轻松了。”胡秋月笑眯眯的道:“炒好糖色就成功了一大步,其他的香料按比例配就可以了。” 白竹信心满满的帮着胡秋月把佐料放进锅里,跑到灶口塞了两块硬柴,又跑去帮宴宴洗猪脚了。 今天的肉多,胡秋月煮了三大锅才煮好。 她拿了一个洗澡的大木盆,用竹刷子里里外外的刷干净了,把煮好的猪头猪脚连着汤汁一起舀进去浸泡入味。 第105章 宴宴性格开朗粗犷,不喜欢做炒糖色这类的细致活,可是吃肉他倒是蛮喜欢,不嫌麻烦。 第一锅猪头肉煮好后,白竹坐在盆边拆骨头。胡秋月让他把骨头拆下来,煮猪食的时候放一块进去煮给猪吃。 肉还很烫,他用筷子插着猪头,一只手扭着骨头往外扯,嘴里“呼呼”地往上面吹凉气。 肉煮的很耙,拆骨头并不费劲,宴宴搬了一个板凳坐在边上帮忙。 他可不像白竹那么乖,攥着一个大骨头,使劲一扯,带下一坨肉,他丢下猪头,举着骨头津津有味的啃着上面的肉。 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吸气,一边连呼“好吃”,来不及细嚼,舌头一卷就咽了下去。 他顾不上烫,一边吸气,一边又咬了一口,正吃得不亦乐乎,他突然发觉不对劲: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吃得欢,娘和小哥都看着呢。 他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骨头,笑道:“看着我干什么啊?快啃骨头啊,可香了。”说着,忙扯了两根带肉的骨头塞给胡秋月和白竹。 胡秋月尝了一口味道,把骨头还给他,摇头不吃了。白竹偷偷看了胡秋月一眼,见她忙着煮下一锅,并不管他们。 他壮着胆子,拿起一根骨头,咬了一口上面的肉,嚼了两下,眼睛眯起来:真好吃!虽然很耙,却有嚼劲,香料的味道很浓郁,浸泡一晚上,明天口感会更好。 他包着一嘴肉,回头对胡秋月说:“娘,今天卤的猪头肉真好吃,好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道:“那是你卤肉的水平好,做出来好吃。” 白竹又咬了一口肉,满足地眯起眼睛,摇头笑道:“娘可别夸我,我可不敢贪功,是你教得好。” 胡秋月去灶里塞了两根硬柴,抬头笑道:“石头缝里的土,骨头缝里的肉。仔细掏掏还是多的。你们掏掏都吃掉,扔了可惜。” 宴宴咬着一根筋在使劲扯,听了他娘的话,连连点头,口中“嗯嗯”有声,表示赞同。 白竹一根骨头还没啃完,蛋黄闻着味道从外面跑进来。 它见了这么大一堆骨头,比宴宴见了肉还激动。 地上的骨头太大,它啃不动,围着大骨头急得“呜呜”乱叫,口水都流了出来。 宴宴故意逗它,拿着一根骨头伸到它嘴边,蛋黄跳起来去抢,宴宴故意把手往上一抬,蛋黄抢了个空。 蛋黄倒是不笨,见抢不过宴宴,转头抱着白竹的小腿,用头猛蹭白竹的小腿,蹭一会儿,抬头看看白竹,口中“呜呜”只叫,又低下头去蹭他。 白竹好笑,几口啃干净手上的骨头,抱起蛋黄,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蹭人?是跟宴宴学的吧?” 宴宴一听,大怒,一边咬骨头,一边气道:“好啊,臭小哥,你敢骂我是小狗!” 白竹一笑,忙抱着蛋黄来到院子里,捡了两块大石头把大骨头砸碎,让蛋黄去吃,自己去洗了手又进来拆骨头。 三人忙到天黑,才把猪头猪脚卤好,堆了满满一大盆,浸泡着入味。 胡秋月拿锅盖盖着木盆,满意地道:“这次的味道比上次还好,就等着明天卖了。明天起早一点,尽量占到老地方,免得老顾客到处找。” 说到正事,宴宴也不闹腾了,和白竹乖乖的点头答应。 第二天天刚亮,胡秋月就起来了。 她先去煮猪食喂饱猪鸡,再来做饭。 她见时间还早,想让两小只多睡一下,进出轻轻悄悄的,尽量不弄出声音。 白竹在白家起早惯了,嫁过来后,虽然没有在白家起得早,但比宴宴起得早多了。 第 91章 去看小辣椒的笑话 他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爬起来给胡秋月帮忙。 胡秋月见他早早起来,虽然喜欢他的勤快,却也心疼他。 她嗔道:“起那么早干嘛,不会多睡一会吗?” 白竹摇头道:“娘,我来做饭。” “不用你,既然起来了,把肉捞起来装好,等一下吃过饭就走。” 这些都是做熟了的,白竹答应一声,去井边洗了手脸,衣袖挽得高高的,过来捞肉。 卤肉浸泡了一夜,味道进去了,颜色也很好看,油汪汪,红彤彤的,散发着香气,真正是色香味俱全,让人见了咽口水。 他拿了砧板菜刀,把肉捞出来,太大块的改刀切小块,猪脚干脆顺着屠夫剁开的地方切断成小块。 他手脚麻利,切好后,把猪脚装了两桶,猪头肉装了两桶,剩下的用干净的蒸笼布包了装了半竹篓,打算让宴宴背。 肉装好了,他拿了一个竹篓,跑到院外摘了满满一箩大叶子。 今天肉多,大叶子也要得多,多准备点免得不够用。 他把竹篓背进灶屋,把泥罐里的开水倒了半盆出来,一张张的烫洗着大叶子。 胡秋月站在灶台前烙饼,见他不要人教,跑进跑出的,一样样活计干得井井有条,心里熨帖:鸣曦娶这个小哥儿,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当时自己舍不得钱,心里还暗骂了他好几次。想不到白竹这样勤快,这样能干,那五两银子花得一点都不冤! 大叶子快烫完了,宴宴才顶着一头乱发起来了。 他站在灶屋门口,揉着眼睛道:“小哥,你都弄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第106章 白竹眉眼弯弯地望着他,柔声道:“你多拿一些麻线过来,去洗脸吃饭了。” 宴宴答应了,拿了一大把理好的麻线和烫好的大叶子放在一起。 胡秋月见白竹疼宴宴,丝毫没有因为宴宴睡懒觉,自己早起干了一早上活不高兴,心里觉得白竹懂事得让人心疼。 三人吃了几个饼子,喝了一碗米汤,挑着担子准备出发。 蛋黄这时冲过来了,咬着白竹的裤脚,两只前爪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口中“呜呜咽咽”叫着要跟他们一起去。 胡秋月一边来扯蛋黄,一边好笑:“你总是惯着它 ,去哪里都带着它,现在好了,扒在你身上不下去了。” 今天肉多,会很忙,白竹本也没打算带蛋黄去,这时见它死死扒着自己,有点心软了。 他放下担子,抱起蛋黄,好言好语地商量着道:“蛋黄,听话!今天我们很忙,不能带你去。你在家自己玩球。” 说着,进灶屋拿了一根大骨头和几个碎骨头放在院子里,又把麻线球丢远。 蛋黄见了大骨头就要流口水,见了麻线球习惯性的就要去追,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先做什么好。 最终,宴宴的小狗像宴宴,对大骨头的渴望占了上风,不去追球,也不来追白竹,冲上去叼住大骨头咬得“咯嘣咯嘣”响,发现咬不动,放下大骨头,又去咬碎骨头。 白竹趁机挑起木桶跑到院外,宴宴赶快拉上门锁了。 蛋黄这才发现中计,叼着骨头跑过来,双爪搭在门上,一边使劲挠门,一边愤怒的汪汪大叫。 白竹把蛋黄关在家里,虽然心中不忍,但是没有办法,好在那根大骨头够它啃一天的。 今天去赶集的人多,村人们有去买东西的,有去卖东西的,趁早上凉快,背着背篓三三两两的往镇上赶去,路上遇见了就结伴同行,没有遇见的熟人的,一个人走路也正常。 他们没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也不在意,这群赶集的人中就有二婶刘杏花。 刘杏花背着竹篓,和村人结伴往镇上走,说说笑笑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不对,还是有不同的,她往日赶集总带着两个儿子,今天却是一个人,连两个心肝肉都没带。 不过小孩子走得慢,有时候买的东西不多,想快去快回,不带孩子也正常,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还是有人觉得不对劲,那就是张红玉。 昨天她娘拉着她上山捡菌子,说是今天去集上卖。 好多天不下雨了,哪里捡得到菌子啊,她们娘两个跑了大半天才捡了半箩菌子,品相又不好,只怕卖都卖不掉,哪里值得跑一趟镇上? 但是娘吃过早饭背起竹篓就走了,连两个宝贝弟弟都不带,只叮嘱她在家带好弟弟,不要乱跑。 张红玉最喜欢看热闹,哪里有个风吹草动总是少不了她,早就练出了一颗八卦之心和敏锐的嗅觉。 今天她那颗八卦之心疯狂蹦跶,敏锐的预感到有事发生。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浑身的血液沸腾,在家坐不住,想跟着去镇上看热闹又怕被她娘打。 她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让两个弟弟玩尿泥,自己打开院门伸出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所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费她的一番鬼鬼祟祟,她突然看见李立维从后山上下来了。 李立维虽然年纪不大,个子却不矮,背着竹篓快步走着,早晨的淡淡阳光照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沐浴着柔和的金光,看上去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她眼睛一亮,忙扭动着肥胖的屁股,颠着一身肥肉,迎面朝李立维跑去。 她还记得李立维前几天是怎么帮她的。哼,李立维一定是很喜欢她,一定和她一样的讨厌张鸣宴的,所以她和张鸣宴吵架时他才明目张胆的护着她,出的主意都是对她有利的。 做事要讲究礼尚往来,今天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先和他分享,让他也高兴高兴。 难为她的那两条小短腿,载着肥胖的身子,跑得浑身肥肉乱颤,胸前更是不肯安分,上下起伏,颤得火花四溅。 “立维哥,立维哥!”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喊李立维。 李立维听见有人喊他,停步一看,见远远的一座肉山向自己滚滚而来。 他认出是张红玉,眉头一皱,没有搭理,转身往小路上走去。 第92 章 耳朵不好 张红玉见他往小路上走,以为他没看见自己,拼命往前跑了两步,大声喊道:“立维哥,我在这里。” 李立维装作没听见,低着头迅速往前走。 张红玉急了:怎么这么帅气的立维哥眼神不好呢,耳朵也不好。自己这么大一坨在这里又喊又叫的,他竟然看不见,听不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她只喜欢俊俏的立维哥,有毛病的立维哥她可不喜欢。她正想算了,好消息不告诉他了,转身回去吧。 可是让喜欢搬弄口舌的人白白错过一次搬弄的机会那比打她一顿还让她不爽。 今天张鸣宴要倒霉了,可是没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就好像锦衣夜行一样,憋得她都没有那么高兴了,她满腔的激情急需找个发泄口。 再说了,张鸣宴这个小辣椒上次欺负她让立维哥看见了,害她丢丑,虽然立维哥上次处处护着她,总给她出一些好主意,但她心里还是不爽。那小辣椒这次倒霉也一定要让立维哥看看。 第107章 想到这里,她冲着李立维的背影大声喊道:“立维哥,快去镇上,快去看张鸣宴的笑话,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怪了!刚才李立维和她离得并不远,却听不见她说话,这时明明走远了,却听见她的声音了。 这人果然有问题,耳朵时灵时不灵的,问题大着呢! 李立维转身朝她走来,像才看见她似的,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温言道:“是红玉啊,我都没有看见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张红玉见他浴着阳光朝自己走来,似天仙下凡一样,那么好看! 顿时一颗心兴奋得“嗷嗷”直叫,热血往脸上涌,一张大饼脸都涨红了。 其实她年纪还小,不到说亲的时候,对情事似懂非懂,知之甚少。 但她好吃懒做,家教也差,在家天天要干活,还总受气,成天幻想着早点嫁个好人家能脱离苦海。 再说了,慕雄是人的本能。她见了帅气的李立维,本来就只有一指甲盖大的脑仁更是被迷成了一团浆糊,除了讨好再想不到别的了。 她望着李立维,大饼脸上堆满了笑容,她走近两步,撒娇道:“立维哥,我喊你半天了,怎么不搭理我啊?” 李立维见了那座肉山,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一地,不想看那张大饼脸,也不想和她说话,转身想走,淡淡的道:“我耳朵不好,没听见。” 张红玉见他果然是耳朵不好,不由得母性大发,很同情他。 既然立维哥耳朵不好,并不是故意不理她,就不和他计较了。她堆起满脸笑,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她跑近两步,讨好地道:“立维哥,我告诉你吧,张鸣宴这个小辣椒要倒霉了。” 李立维心中“咯噔”一下,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皱眉道:“倒什么霉?你怎么知道?” “倒什么霉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啊……”说着,凑近李立维的耳朵,故作神秘的把她娘说的要收拾张鸣宴一家的话仔细告诉了他。 张红玉凑得近,一阵阵口臭夹杂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李立维差点熏吐了。 他强忍恶心,装作听不清的样子,侧过头,屏住呼吸,皱眉听着张红玉得意洋洋的一边骂张鸣宴,一边说她娘要收拾得他满地找牙的话。 其实张红玉并不清楚他娘要怎样对付张鸣宴,很多是自己乱猜的。她米青虫上脑,早把她娘警告她的话忘得九霄云外,只想在这个俊俏的小汉子面前刷存在感。 最后,她还不忘佐证自己的判断:“我娘见大娘一家挑着担子去镇上,马上跟着去了,连我弟弟都不带,十有八九是去闹事的!” 突然,她灵光一闪,那指甲盖大的脑仁超负荷运转,迸射出前所未有的聪明劲来:“对了,我大娘今天去卖吃的,我娘肯定是在她的吃食上做手脚。” 李立维眉头紧锁,一颗心“砰砰”直跳,虽然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他后退一步,朝张红玉微微一点头,礼貌地道:“红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快回去吧,太阳大,看晒着了。我要去集上卖东西,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说着,看都不看一眼张红玉,转身往镇上跑去。 张红玉一双花痴眼定定的望着李立维的背影:立维哥真好看,连跑起来都这么好看! 对了,他背篓里装的是啥呢,也不说拿出来送给自己! ……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来得早,本以为可以占到上次的位置,哪知那里已经有人了。 这种临时的集市摊位并不固定,谁先来谁先抢占有利的地盘,反正都是交两个铜板。 胡秋月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占了个摊位,老顾客过来了,就算在老地方找不到他们,稍微找找,也会看见他们的。 胡秋月把四个木桶一字儿排开,用大叶子盖好,把宴宴背篓里的猪头肉放进自己挑的木桶里,把背篓放在宴宴面前,里面是大叶子和麻线,方便他打包。 宴宴跑去抱了块石头过来放砧板。胡秋月见今天肉多,想着蹲着切肉腿麻,带了一个小板凳来,这时坐在小板凳切了几片薄薄的猪头肉摊开在砧板上。 白竹挑了一担猪脚,分量不轻,累的一身汗,这时双手兜着风往脸上扇呢。 宴宴把小秤放在白竹前面的木桶上,又递给他一个钱袋,自己拿起麻线理好搭在竹篓边上。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开张了。 这次比上次顺利多了,很多老顾客惦记着那一口,早早的就找来了。 胡秋月热情大方,依然让人免费尝一个薄片。 一时之间,这个要半斤,那个要八两,摊位前挤挤擦擦,生意兴隆。 白竹依然像上次一样,负责称重,收钱。 他总是怕算错,客人报出斤两后他在心里默默算好,再大声说一遍,一来是让客人确认,二来是让胡秋月和宴宴听,万一算错了,他们能提醒他。 好在,客人们每次都是一斤半斤的要,倒也不难算账。 第 93章 果然是闹事的 胡秋月坐在小板凳上专门负责切肉,这次有了小板凳,她不用蹲着了,切起来毫不费力,速度快多了。 宴宴负责打包,还捎带着看着白竹收钱,以防万一算错。 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三人配合默契,虽然客人很多,忙碌却不忙乱。 第108章 猪头肉虽然贵些,但没有骨头,卖的快些。也有喜欢啃骨头的稍带买几块猪脚回去下酒,不多时,一个木桶的猪头肉见了底。 这时围在摊位前等待买肉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前排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的站不住,回头骂道:“挤什么?” 人群中挤出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笑道:“对不住,各位,不是我挤的,是后面的人挤我。” 白竹抬头一看,见来人尖嘴猴腮,衣着褴褛,不仅破且很脏。一张黑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是麻子,眼角糊着眼屎,那张脸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怎么看怎么恶心。 白竹本来就爱干净,嫁来张家后,条件好了,没人管他用水用柴,他更是洗的勤,三天一个头,两天一个澡,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更是天天洗澡换衣,身上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这时猛一见这么脏的汉子凑到身前,他不由自主的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忙弯腰扯扯木桶上盖的大叶子,把肉盖好,生怕他的唾液和眼屎喷到肉上。 胡秋月心里也很嫌弃,但做生意的没法子挑选买家,来者都是客,她笑道:“不要挤,排队一个个来,今天肉多,都能买到的。” 那汉子大声道:“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 人群中有认识他的,见他突然这么阔绰,笑道:“王麻子,发财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大方,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王麻子回头对着后面的人笑道:“这是张家的卤猪头猪脚,对吧?早听说他家的卤肉味道好,今天早早跑来买些打打牙祭。” “从来没有见你这么舍得花钱,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那人还在调笑道。 “这不,为了吃上这一口卤肉,我和媳妇去打了两天零工,攒些钱来买点尝尝,也让我媳妇开开荤。”王麻子似乎很健谈,只要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站在那里和人细细交谈,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混忘了他挤进来是干嘛的。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给媳妇开荤?你家有好吃的能到媳妇嘴里?” “能的,能的,今天不是买得多吗?一定会给媳妇吃的。”王麻子不但不怪那人说话难听,还满脸笑容的解释。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让开,不要挡着我!”站在王麻子旁边的人不耐烦了,皱眉问道。 “买,买!张家的,快给我称吧!”王麻子这才回过头来,把手伸进兜里掏半天,掏出一个残破不堪的钱袋,小心翼翼的把袋口倒过来,里面的铜板全部堆在手心,他把黑乎乎的脏手伸到白竹面前,一脸讨好的笑:“给!” 白竹皱眉望着他脏兮兮的手,问道:“这是多少?你不数一下吗?” “不用数了,刚刚好,嘿嘿,我家可没有多的铜板给你。” 白竹从他手心里捻过铜板,一五一十的数清楚,果然是二十七个。 他把铜板倒进钱袋,称了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倒在砧板上让胡秋月切片,继续接待下一个客人。 胡秋月知道镇上有些人是破落户,祖上有钱,到他这辈子吃喝嫖赌的败光了。但小时候养成嘴刁的习惯还在,只要有一个钱也要先顾了嘴。 她见那王麻子虽然邋遢,但付钱还爽快,以为他也是那号人,没有多话,坐着快速切好了肉片,宴宴包好了交给他。 大家都很忙,上一个人的买卖完成了,忙着接待下一个客人,无暇他顾。 那王麻子提着两包卤肉,却不急着走,站在一边,冲着集上的行人大声喊道:“大家看啊,我叫王麻子,听说张家的卤肉做得好吃,特意来买了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拿回去让媳妇开开荤。” 一边说,一边高高的举着两包包好的卤肉,给众人看。有人忍不住笑道:“王麻子,你怕是穷疯了,两斤卤肉让你喜欢成这样,见人就喊,丢不丢人?” 王麻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可不是吗?好久没吃肉了,闻到肉香,肚子里的馋虫都跑出来了。” 话虽如此,他紧紧的提着两个肉包,并不像别人那样切好了就开始捡着吃。 “那还不赶快回去吃肉,小心馋虫跑出来把你舌头咬掉!” “就走,就走。” 王麻子看了一眼木桶,见肉卖得很快,都快见底了。 他提着肉,从人缝里挤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各位,这张家的卤肉做得好吃,我王麻子刚刚买了两斤,快来买啊!” 众人见他晕晕叨叨的样子,自己买点卤肉,恨不得昭示天下,还免费给店家招徕顾客,都忍不住好笑。 有人低声议论了几句,讥笑了几声,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也就不说了,忙着排队买肉。 两小只见这人疯疯癫癫,但是买肉给钱,算得清清楚楚,没有往心里去。 胡秋月见多识广,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这人奇怪得很,有钱买两斤肉吃不是很平常的事吗?犯得着这样昭之于众,到处嚷嚷吗? 还冲着集上的人反复叫喊他是王麻子,在张家买了两斤肉,喊的那么大声,好像在故意强调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抬起头去找王麻子,想把两斤肉要回来,她不卖了,宁愿退钱。 可是集上人来人往,挤挤密密的,刚刚看见王麻子身影一闪,正要去追 ,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第109章 胡秋月心里不安,想了想,放下菜刀,站起来,冲着众人道:“各位,麻烦问一下,有人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刚才和王麻子答话的中年男子道:“哎,你说王麻子啊,我倒是知道他。不过不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总见他在镇上混,不知道干什么营生。” 第 94章 别想讹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道:“以前恍惚听说他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喜欢偷鸡摸狗的,惹得人人讨厌,成天在外面晃悠,家也不顾。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发财了,竟然舍得买两斤卤肉了。” 胡秋月听了这话,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可是现在想去追人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追,再说了,还有这么多的卤肉没卖,全丢给两个小的,也怕出事。 她想了一下,又暗暗安慰自己,也许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毕竟光凭自己怀疑,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再说了,今天买肉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证人,也不是他空口白牙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今天的肉卖完再说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坐下去继续切肉片。 有人听见她叹气,笑道:“你是看他疯疯癫癫的,怕他出幺蛾子吧?怕什么,这么多人作证呢,你就当他给你打招牌了!” 也只能这样了,胡秋月笑道:“但愿没事,真的有人闹事还要各位帮我作证呢!” 有人让他们不要多想,有人让他们动作快点,胡秋月忙碌起来,慢慢地把王麻子忘到九霄云外了。 太阳快爬到头顶了,三人忙得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拭一下。白竹的钱袋里既有铜板,又有碎银 ,快装满了,沉甸甸的坠在手腕上,勒得手腕疼。 不过这样的忙碌是值得的。他喜滋滋地挽挽手上的钱袋,往桶里看了一眼,猪头肉还有几块,猪脚也只剩下半桶了。 胡秋月见今天卖得顺利,这么多的肉都快卖完了,心里高兴,抬起手,用胳膊上的衣袖擦了擦汗,抬头看见两小只也是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擦,忙着招呼客人,一早上都在忙,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暗暗合计 ,等卖完了,得带着他们去好好吃一顿。 至于刚才王麻子带来的不安,她已经忙忘了。 但生活就是这样,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在他们想加把劲,快点把桶里的肉卖光好回家时,人群又骚动起来。 胡秋月以为是后面的人怕肉卖完了,想插队挤进来买,所以导致排得好好的队伍又乱了。 她忙站起来大声喊道:“不要挤,肉快卖完了,没有买到的请下个集日再来。这点肉先让排在前面的人买。” “哼,你还想卖肉?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了你家的肉快死了!”人群里一个尖利的嗓子拖着哭腔,一边往里挤,一边大声喊道。 胡秋月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站起来展眼一看,原来又是那个王麻子。 他一边嚎哭,一边抹着眼泪,使劲往里挤着,一个年轻的壮汉背着一个妇人,和他一起往里挤。 众人原本把摊位围得紧紧的,听说他家吃肉吃死了人,吓了一跳,忙四散开来让他们进去。 王麻子大声嚎哭着,一双手在脸上乱抹,把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让人恶心得不敢靠近。 “大家给我评评理啊!我是王麻子,刚刚在他家买了两斤肉,拿回去我媳妇吃了几片,就肚子疼,快要死了!他家的肉有毒啊,吃了会死人的啊!”王麻子一边嚎哭,一边伸手拍着那妇人。 那妇人软绵绵的趴在年轻汉子的背上,头发乱蓬蓬的,脸埋在年轻汉子的背上,被他一拍,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刚刚买过肉的人还没走,听见说张家的肉有毒,会吃死人,大家伙儿惊恐万分,生怕会被毒死,忙围拢来,大声嚷嚷着,要退货。 胡秋月彻底明白了,王麻子果然是存心闹事的!众人不明真相,跟着起哄,她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喊道:“不要听他的,他胡说八道,我家的肉没有问题的。” 可她嗓子干哑,拼命叫喊的那几声被吵吵嚷嚷的人声淹没了,没有几个人理会。 宴宴脾气火爆,受不了被人这样诬陷。见他娘气得浑身打颤,更是忍受不了,一下子气得脸色紫涨,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生气地把手中的大叶子往背篓里一摔,往前一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麻子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骂道:“放屁!我们家的肉卤的时候可小心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用的都是好肉,好香料,能有什么问题?”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吗?你自己家的东西你自然会说没问题了。我问你,既然没问题,为什么我媳妇吃了肉,肚子快疼死了?”王麻子一把拍开宴宴的手指 ,恶狠狠的问到宴宴脸上。 “我,我怎么知道你媳妇为什么肚子疼?反正我家的肉没问题,别想讹我!”宴宴生怕他的脏手碰到了自己的手指,忙缩回手,藏在背后 ,后退一步,被他凶神恶煞的一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哼,你家的肉吃死了人,别想跑。我好好的媳妇被你们害死了,赔钱!”说着,王麻子大腿拍得“啪啪”响,大声嚎哭着要钱。 刚刚买肉的人围着要退钱,王麻子哭,妇人哼,众人嚷,乡下人最喜欢看热闹,见这里有人闹事,忙围过来看,一时摊子前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第110章 胡秋月年纪大了,被人一挤站不稳,忙了一早上,这时被人吵得头晕,又累又气,就觉得心慌气短,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她倒下了,两小只没了主心骨,更要被人欺负死。 她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顺了顺气,扯过宴宴,自己跨上前用身子挡着他。 她大声喊道:“各位,不要听他信口雌黄。我在这里卖了两个集了,从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真的是我家的肉有问题,该退的退,该赔的赔,我没有二话。如果不是我家的问题,那我也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大家听我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帮我们评评理。刚刚这个王麻子的确来买了两斤肉,他当时举着肉在这里到处喊,他是王麻子,在我家买了两斤肉,是不是?” 第95 章 我吃给你们看 王麻子买肉的时候,排在他周围的人大多买好肉走了,但是后来的人看见了他刚才的骚操作。 有人大声喊道:“是的,我看见了,他的确买了,也的确喊了。” 胡秋月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 她回头望着王麻子,怒道:“我当时就觉得你不对劲。买两斤肉值得这样到处嚷吗?现在才知道,你是故意的!早就想好了要来讹我!所以买肉的时候故意嚷得人尽皆知,这是挖好了坑等我跳呢!” 王麻子恼羞成怒,骂道:“放屁!我又不认识你,讹你什么?不要扯东扯西的,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出问题了,赔钱!” 胡秋月说了一大通话,唇干舌燥,见王麻子油盐不进,硬是说她家的肉有毒,气得浑身哆嗦,差点站立不稳。 白竹站在一边,早气得脸色煞白,他紧紧抓着秤砣,板着脸,抿着嘴,怒睁双眼,恨不得冲上去一秤砣砸死王麻子,让他闭上那张讹人的臭嘴。 但他向来胆小,哪怕气的浑身打颤,也不敢举起秤砣砸人。 这时见胡秋月快气晕了,颤抖不已。宴宴又小,自己再不站出来,今天一家人要被人欺负死,只怕手上的钱也保不住,要被人讹走。 可是他害怕啊! 虽然在家里话多起来了,敢说敢笑的,也跟着张鸣曦和胡秋月卖过几次东西,见过一些世面 ,但在人前一向不敢大声说话,都是躲在他们身后做事。现在面对这么多人,他实在没有胆量去吵。 他腰背笔直,紧张得浑身绷成一张弓,想上前理论,又不敢张嘴。他紧紧的抿着薄唇,杏眼圆睁,想上去推开王麻子,又不敢迈腿。 他紧张的望着胡秋月,鼻尖冒汗,双手紧紧捏着秤砣,秤砣要不是铁的,只怕已经被他捏得粉碎。 胡秋月上头被太阳晒,下头被王麻子的臭口水熏,站立不稳,身子摇晃了一下,好像要倒下来。 白竹顾不上害怕,本能的往前一步,忙扶住胡秋月,搀着她后退一步让宴宴扶着。 白竹深吸一口气,站在前面,把他们两个护在身后,望着王麻子,再三给自己打气,刚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话脱口而出:“你说我家的肉有问题,肉呢?拿来我吃给你看,既然你媳妇吃了肚疼,那我吃了也该肚疼!你说你媳妇吃了我家的肉快死了,那我吃了也该死了!我不怕死,把肉拿来,我吃给你看!” 白竹瘦瘦小小的,沉甸甸的发髻坠在脑后,满脸红涨,嘴唇哆嗦着,紧张得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但双目喷火,似乎像用一腔怒火把王麻子烧死。 明明很害怕,但瘦小的身子还是勇敢地站在前面,老母鸡护雏似的保护着身后的两人。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还带着颤音。因为害怕,也因为委屈,两只圆溜溜的杏眼盈满了泪水,他却倔强的抿着唇,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乡下人大多心地善良,见不惯地痞无赖这样明目张胆的讹人,有人看不过眼,帮着白竹道:“这个小夫郎说得有理,把肉拿出来,让他吃。他既然敢吃,就说明没问题。” 人群中“嗡嗡”声一片,很多人赞同的道:“对啊,你说买了肉,肉呢?拿出来让他们家自己吃。” “我不怕死,把肉拿来,我愿意试吃。”有人笑着喊了一声。 马上有人笑着跟上:“我也不怕死,愿意试吃。” “我也愿意试吃,免费的肉不吃白不吃,哈哈。” “我也愿意……” 一时场上嘻嘻哈哈的,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王麻子见众人围着他,有戏谑的,有鄙视的,有看热闹的。他嘴巴蠕动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巴巴的道:“肉?那肉有问题,会吃死人,我留着干什么?早丢了!” “你吃肉了吗?”白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直直地问到王麻子脸上。 “我……,我吃了。不是,我没吃,那肉有毒,我吃它干什么?”王麻子额头见汗,语无伦次起来。 “你没吃怎么知道肉有毒呢?”白竹一开始不敢说话,声音也小,见周围有人帮他,胆子壮起来了,说着说着声音大起来了,反应敏捷,思路清晰,每句话都问到点子上了。 “我,我吃了……几片,见有毒就不敢吃了。” “奇怪了,你说我家的肉有毒,你媳妇吃了中毒快死了,你既然吃了,怎么没事呢?”白竹觉得前十五年在白家把一生的木讷和懦弱都用完了,剩下的全是机灵。 第111章 这时灵台清明,有如神灵附体,根本不用动脑子,反驳的话语一句接一句的自己往外蹦,口齿伶俐,逻辑严密,他事先想不到自己能说出这一席话,事后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自己的口。 其实他并不笨,只不过在白家在搓揉得胆小,不敢说话,整天一副木讷寡言的样子。 嫁过来后,胡秋月疼他,张鸣曦宠他,跟着淘气包宴宴,耳濡目染,早就有了变化,只是自己不自知罢了。 这时被逼得没了退路,激发出潜能,一改过去遇事就往后缩的习惯,竟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王麻子被白竹一句接一句的话,问得慌了心神,乱了阵脚,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白竹都能立即抓住漏洞反驳,他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我……,你……” 周围人哄堂大笑,讥笑道:“王麻子,你果然是穷疯了,连讹人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要讹人也得去找个能炸出油的啊,他们这种小本生意,能讹出什么来?” “就是,穷鬼,饥不择食了!” “怕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吧!” “……” 白竹见众人在帮他,信心大增,一改过去的胆小怯懦,越战越勇。 他板着脸,说话的气势也出来了:“做事讲证据,你肉都不拿来,就说我家的肉有问题,大家说得对,你就是讹诈。” 第 96章去见官 说着,他转身拿着菜刀从木桶里切了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几口吃下去,又拿了一块猪脚啃:“我吃给你看!大家别走,看看我吃了,会不会毒死!” 猪脚油汪汪,红亮亮,香气四溢,白竹啃得“咔咔”响,嚼得“碰碰”香。 王麻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望着白竹手上的猪脚,居然咽了一下口水。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偏过头,不看白竹,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车轱辘话:“我不和你啰嗦。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了快死了,快赔钱!” 众人见白竹嘴唇油汪汪的,吃得香极了,不但没死,精神还越来越好,慢慢明白过来,王麻子就是来闹事,来讹钱的,连刚才半信半疑的人这下也彻底相信了。 刚才嚷着要退钱的几个人慢慢后退了几步,紧紧抓着手里的肉包,再也不提退钱的事,但是也不走开,不想错过这场闹剧,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王麻子站在摊子前,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自相矛盾,被白竹几句话问得说不出话,连刚才借机闹事的几个人也安静下来了。 胡秋月见风向突然转向自己,精神一振。她休息了一下,精神好一些了,把宴宴往后一拉,冲到白竹前面,望着王麻子,面带鄙夷。 她定了定神,猛地冲王麻子重重的“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王麻子和那年轻汉子的脸上,她气愤地骂道:“想来讹我,做梦!” 说着,双手捶胸,嚎哭道:“各位乡邻,你们看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众人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做点小本生意,还被人欺负,不由得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慢慢地又围拢过来。 王麻子见好好的事被自己办砸,到手的钱眼看要飞,正在暗自懊恼。 这时见胡秋月冲上来骂他,口水溅了自己一脸,他生气地骂道:“疯婆娘,谁来讹你?是你家的肉有问题 ,吃死了人,少废话,快赔钱!” “想要我赔钱,我赔你的头!别走,跟着我去见官!”胡秋月见和他扯不清,就想拉他去见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手去拉他。 王麻子见她说要去见官,慌了神。又见她想来拉自己,众人在旁边虎视眈眈,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这种地痞无赖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只凭一时快意。 只见他面目狰狞,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猛地一拳头砸向胡秋月腹部,转身就跑。 那年轻汉子见状,趁浑水摸鱼,也重重踹了她几脚,跟着往外跑。 秋月没提防,挨了打,腹疼难忍,双手抱着腹部,嘶声喊道:“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去见官。” 众人见地痞讹人不成就动手打人,嚣张至极。有人气不过,推推搡搡的挤上去抓王麻子。 也有人想着事不关己,怕把手中的肉包挤破,忙悄悄后退, 摊子前顿时乱成一团,李立维就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他早上要去收夹子,捡猎物,耽搁了时间,本就出来得晚。 被张红玉拦着说了一阵话,更是耽搁了时间。 他听说张鸣宴可能要倒霉,一下子心急如焚,顾不上卖猎物,一路上飞奔过来。 集上人多,他又不知道胡秋月的摊子在哪里,他紧赶慢赶,一路找过来,这时候才找到他们。 他见胡秋月抱着腹部,喊着“抓住王麻子”,顿时顾不上上前打招呼,转身就要去抓王麻子。 王麻子经常在 镇上偷鸡摸狗,被人撵的时候多,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领,滑溜得很。这时在人群中东一钻西一窜,泥鳅一样没影了。 那年轻汉子心眼却实,背着个人跑不快,李立维见抓不着王麻子,一把拉住了年轻汉子,拉到摊子跟前。 李立维喊了声“大姨”,把那汉子往前一推,把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放在宴宴身边,自己站在那汉子身后,防止他逃跑。 第112章 那年轻汉子背着个人,跑了半天,累的气喘如牛,气得面红耳赤。 他把身上的妇人往地上重重一丢,抹了一把汗,双眼瞪得铜铃似的,恨恨地怒视着李立维。 那妇人被摔得痛呼一声,慢慢坐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衣衫褴褛,乱蓬蓬的头发堆在头上,脸色憔悴,一脸病容。 她气息奄奄地问年轻汉子:“你是谁啊?一句话不说,背起我就跑,是想干什么?” 那汉子望了她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怎么,知道?是那个人,要我背的,他给了我,五个铜板。” 说着,伸出一只手,叉 开五指,示意五个铜板是多少。 那汉子不但结巴,还是个大舌头,说话含含糊糊的,勉强能听清。 胡秋月一听,不对啊! 她弓着腰,捂着肚子,望着那汉子,颤声问道:“刚才那个王麻子,是你什么人?” “什么,王,麻子,我,不认识他。他,给了我五个铜板,让我,背着她,跟着他,不要说话。”那汉子指着地上的女人,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认识王麻子?”胡秋月转头望着地上的女人,皱眉问道。 那女人虚弱的摇摇头,像是扯不起来气,但知道事情重大,奋力解释道:“我是个老要饭的,这几天病着,起不来,在破棚子里躺着。这个人跑进来背起我就跑,我急了,问他想干什么,他也不说。” 说了这几句话,她喘成一团,歇息一下接着道:“他跑得快,我被颠晕了,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人群中有人说道:“张家的,那王麻子明摆着是来讹你的。这两个人我都认识。那女的的确是要饭的,经常在镇上出没,沿街乞讨,很多人都认识的。那汉子是镇边村子里的人,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脑子不好使。现在王麻子跑了,你抓着这俩人也没用啊。” 胡秋月怕有诈,坚持要拉着俩人要去见官。 第97 章 跟你小哥学学 那汉子大着舌头道:“见官,就,见官,我,反正,不认识他” 那老女人哼哼唧唧地道:“我走不动,要见官也得来个人背我去啊。” 周围好几个人都附和着刚才那人的话,胡秋月见那汉子呆呆傻傻,那女人病病歪歪,想着抓去见官也没用,白白浪费时间。 她气恼地瞪了一眼那汉子,骂道:“二百五,什么钱都敢要,跟着地痞坑蒙拐骗的,有你好日子过!” 那汉子呆呆的望着她,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胡秋月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把剩下的肉归置归置,准备收摊子回家。 人群里没有买到肉的人不乐意了,不满地问道:“还有肉怎么不卖了?我排了半天的队,这都轮到我了,为什么不卖?” 胡秋月肚子一阵阵抽疼,强忍着,陪笑道:“这不是刚才那个该死的王麻子说我家的肉有毒吗?闹得我都不敢卖了。算了,收了回家,留给自己吃吧!”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王麻子是想讹你的。再说,你家的小夫郎刚才都吃了,不是没事吗?我不管那么多,我要半斤猪头肉,半斤猪脚。” 胡秋月没办法,只得掀开大叶子让白竹称重,自己坐下去准备切片。 她坐下去扯着了肚子,疼得“哎哟”了一声。 白竹忙蹲下身,一脸担忧的望着她道:“娘,你怎么样?” 胡秋月深吸一口气,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只剩下这一点了,卖完了再回家。” 说着,拿起菜刀就准备切片。 白竹忙拦住她,焦急地道:“不要你来,我来切片,你去后面靠墙坐着歇歇。” 说着,喊了一声宴宴,宴宴扶着他娘,拿着小板凳,让他娘靠墙坐着歇息,拿了一竹筒水给她,自己跑过来帮白竹。 白竹要站起来称重,收钱,蹲下去切片,一时手忙脚乱起来。李立维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抿抿唇,果断地跑过来,拿过白竹手中的小秤,低声道:“我来称,你只收钱,切片。” 白竹从没和别的汉子打过交道,虽然是熟人,可听见李立维说话却害羞得红了脸。 他抬头看了宴宴一眼,宴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胡秋月在后面虚弱地道:“小竹,你两个人忙不赢,让立维帮你们。” 白竹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还是不好,但歇息了一下,喝了几口热水,比刚才好多了,知道她疼得好些了,欣喜的一笑,点点头,把秤给了李立维。 三个人都是年轻人,动作麻利。 白竹在家常做饭,刀功不比胡秋月差,这时只蹲着切片,速度非常快。 李立维是个聪明人,很会避嫌,每次称了重,大声报了斤两,再报出价钱,看着白竹收了钱,再去称下一个。 剩下的肉不多,不多时就卖完了。白竹把空木桶收到胡秋月身边,又把砧板菜刀,小秤收进背篓里,蹲在胡秋月面前,把手上的钱袋解下来,系紧袋口 ,递给胡秋月。 胡秋月接过来,没有细看,塞进怀里,望着李立维笑道:“立维,多亏了你。总是累你。你是要去卖东西吗?” 李立维望了一眼自己的背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有两只兔子和一些草药,想去卖几个钱。” 胡秋月点头道:“快去吧,等一下散集了就不好卖了。我带着他们两个去吃一碗羊杂汤。……你是现在跟着我们去吃呢,还是卖了东西再来找我们?” 第113章 李立维望了一眼宴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先去卖东西。大姨,你们在羊肉铺里等我,我帮你们挑木桶回去。” 胡秋月答应了,把小板凳放进背篓里,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宴宴背着背篓,忙上前扶着她,担忧地问道:“娘,你没事吧?” 胡秋月肚子虽然还是疼,但能忍,怕两小只担心,故意露出个笑脸来,故作轻松地道:“没事了,就是气着了。那该死的王麻子跑了。算了,不说了,我们去吃羊杂汤。” 两小只见她还能笑,都放心了。白竹把一个扁担钩收起来,插在空桶里。自己挑了一个扁担钩,一头钩着两只木桶,挑起四只空木桶跟在他们后面往羊杂铺子走。 时间还早,羊肉铺子里人不多,三人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了,胡秋月要了三碗羊杂汤,三个白面馒头。 她一大早起来,挑了一担分量不轻的猪头肉走了远路,忙了一早上,吵了一架,挨了一拳,年纪大了,有点扛不住,精神恹恹的,但怕两小只担心,强打精神说笑着。 不多时,羊杂汤端上来,两小只饿了,一人拿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低头去喝汤。 胡秋月闻着美味的羊杂汤却有点犯恶心,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羊杂,给两小只一人夹了两大筷子。 宴宴小猪似的,吃得哼哼唧唧的头都不抬,见他娘夹羊杂给他,抬头冲他娘笑了一下,包着一嘴羊杂道:“娘,你吃。” 白竹忙用手盖着碗口,温润的大眼睛望着胡秋月,摇头道:“娘,你都夹给我们了,自己吃什么?” 胡秋月慈祥的笑道:“还有呢!不夹了,赶快吃吧。” 两小只埋头苦干,胡秋月把白面馒头撕成小块,泡在羊杂汤里,等泡软了,才就着羊汤,勉强吃完了。 他们要等李立维,吃得很慢,两小只吃了馒头,没有那么饿了,一边慢慢的吃着羊杂,一边和他娘说笑。 胡秋月望了白竹一眼,笑道:“小竹今天真厉害,几句话问得王麻子显了原型。我总说你胆小不爱说话,竟不知道你口齿原是这么伶俐的。” 宴宴嘴里塞了一嘴羊杂,望着白竹笑,口中“嗯嗯”着,连连点头。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想到刚才的神勇,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相信那些话是我说的。我,我平时总怕说错话,所以不敢开口,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怕人家讹我们,一着急就不管不顾了。” 第98 章 还是靠你罩着我 胡秋月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温和的道:“好孩子,还记得冲上去护着我和宴宴!我和宴宴老的老,小的小,难为你了!” 白竹从没听娘说过这样的话,竟是感谢的意思。一时热血上涌,觉得就算为他们挡刀也值。 当下红了眼眶,望着胡秋月,羞涩的笑了一下道:“娘,你们是我的亲人,应该的。” 胡秋月心下感动,也红了眼眶,望着白竹,感慨地道:“不知不觉我老了,平时还看不出来,一遇上事,就心慌气短,身子发软。幸亏你们长大了,能扛事了。以后家里都要靠你了!” 说着,望着宴宴道:“你知道护着我,很有孝心。但是你做事太冲动了,一味蛮干,于事无补,反受别人的掣肘,以后多和你小哥学学。你一个小哥儿,别动不动和人吵,真动起手来,你要吃亏的。” 宴宴这次没有顶嘴,头点的鸡啄米似的,今天见识了小哥的厉害,他以后也要这样对付坏人。 他咽下嘴里的羊杂,笑道:“小哥今天好厉害。以前我总说我罩着你,没想到,出了事还是你罩着我的。” 白竹低头偷偷抹了一把眼睛,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擦掉,才抬头对他轻笑道:“以前我见你一句话说得别人无言可对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敢说这些话,都是向你学的!” 胡秋月抿唇微笑道:“你们两个和和睦睦的,我就高兴。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本来想说,红柳出嫁了,家里只有鸣曦,鸣宴兄弟两个,加上白竹,可不得要和和睦睦的吗?想到张鸣曦,她叹了口气,怕勾起白竹的担忧,闭嘴不说了。 这时她转头往外面一看,见李立维背着背篓,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了。 她眼睛一亮,忙招手喊了一声:“立维,在这里!” 又招手喊来伙计,要了一碗羊杂汤,两个杂粮馒头,犹豫了一下,在伙计走开之前,把杂粮馒头改成白面馒头,掏出钱袋,数了十七个铜板付了账。 李立维跑过来,把背篓和白竹他们的木桶放在一起,坐下来,望了宴宴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用手扇着风,道:“大姨,你们吃好了?” 胡秋月笑道:“吃好了,你的也点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正说着,伙计用托盘端着一碗羊杂汤和两个白面馒头过来了。 李立维家教很好,接过碗,先让了一下胡秋月,又让了让白竹和宴宴,胡秋月摆手道:“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我们都吃过了,你快吃吧!” 李立维这才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羊杂汤,才抬头对胡秋月说:“味道不错。今天来晚了 ,大姨,以后来卖东西,喊我一起做个伴。” 第114章 胡秋月知道他的意思,有个汉子在身边,人家轻易不敢来欺负,是给他们壮胆的意思。 她笑眯眯的道:“我们来得早,卖东西的时间长,约你不方便。” 李立维咽下一口羊杂,就想把张红玉告诉他的话说出来。 话到嘴边,想着宴宴的火爆脾气,知道了一定要去找张红玉吵架。 现在情况不明,但显然王麻子背后有人,他不想打草惊蛇,决定避开宴宴另外找机会单独和胡秋月细说。 想到这里,他把嘴边的话和着羊杂一起咽下去了。 李立维在家很少吃白面馒头,这白面馒头吃到嘴里,觉得又香又甜,羊杂汤也很鲜美,不觉吃得很快。 一时吃完,李立维招手喊伙计来结账,胡秋月笑道:“不用你,已经给了。” 李立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道:“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的啊!” 胡秋月嗔道:“你这孩子,这么见外!大姨请你吃一碗羊杂汤怎么了?” 李立维笑道:“谢谢大姨,下次我请你们。”说着,偷偷望了宴宴一眼。 宴宴吃撑了,坐在那里,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根本没注意李立维在一眼一眼的偷瞄,白竹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自己对情爱懵懂无知,见俩人又小,以为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比别人熟络些,根本没有多想。 胡秋月吃了东西,坐着歇息了好半天,精神好一些了。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就想要去挑一担木桶。 “娘,我来!” “大姨,我来。” 白竹和李立维俩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又忙着去抢空桶。 小汉子动作快,李立维先抢到了扁担钩,一把钩起四只空桶,笑道:“小哥,我来挑,你帮我背一下竹篓吧!” 他的竹篓是空的,白竹拿给宴宴背着,自己背着装了砧板菜刀小秤和板凳的背篓,扶着胡秋月回家。 胡秋月不舒服,走的慢,走走歇歇,到家快申时末了。 听到说话声,蛋黄在院子里“汪汪”大叫,跑到门口,把院门挠的一片响。 宴宴打开院门,还没进去,蛋黄箭一样射出来,冲到白竹身前,两只前爪抱着白竹的小腿,猴子一样往上爬,口子“呜呜”叫着,委屈万分。 它虽然努力地往上爬,可它不是猴子,爬不上去,往上拱了半天,还在白竹的脚背上。 白竹一把抱起它,心疼地道:“蛋黄,是不是想我了呀?这不是回来了吗?” 蛋黄靠在白竹身上,使劲在他胸前蹭,口里哼哼唧唧的,似乎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白竹把它一个人,不,一个狗丢在家里,心里也颇愧疚。这时见蛋黄委屈的撒娇,心就软了,抱着蛋黄,一下下的抚着它的背,低声安慰着它。走进院子一看,天,院子里像是遭了贼! 蛋黄见白竹不带它,大概是气疯了,把麻线球咬得乱七八糟,散架一样丢在院角。它从柴房里叼出一些细柴,东一团,西一块撒得满院子都是,更过分的是,它到处拉屎,东一堆,西一堆的,并且被它扒拉散,院子里到处都是它的狗屎狗尿。 第 99章 娘病了 宴宴一见,生气地骂道:“蛋黄,你这个臭狗,看看你做的好事!” 蛋黄挨了骂,知道自己做错了,缩在白竹怀里,头埋下去,装听不见。 院子里一片狼藉,猪把两只前爪搭在木墙上,扯着嗓子没命地叫唤,原来是饿了要吃食。 鸡也饿了,扑扇着翅膀“嘎嘎”叫,在鸡圈里转来转去。 一时猪大叫,鸡扑腾,狗捣蛋,院子里兵荒马乱的,乱成一团糟。 李立维见了他们家乱糟糟的样子,知道在这里帮不上忙,反倒要他们花时间来招呼自己,识趣地放下木桶,背起竹篓,招呼了一声,先走了。 胡秋月本就肚疼,走累了,口又渴,人又倦,见家里鸡飞狗跳墙的,心烦不已,也没留他,挣扎着要去煮猪食,想先把这帮造反的畜生安顿下来,让人得个自静。 白竹忙放下蛋黄,扶着胡秋月进灶屋坐着,倒了三碗水,端给胡秋月一碗,自己端了一碗猛喝了一口,才道:“娘,你要想睡就去睡一下,等饭熟了我送给你吃。不想睡就坐着歇一会,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来。” 说着,一口气把剩下的水喝完,抹抹嘴巴,跑去生火煮猪食。 宴宴也没闲着,拿起大扫帚去打扫院子。 白竹快手快脚,喂过猪鸡后,畜生们吃饱了安静下来,院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宴宴扫干净院子,逗蛋黄玩了一会儿,跑进来帮着烧火。 白竹洗干净锅,想着中午吃了羊杂汤,不饿,只简单做了一锅面汤,一人吃了一碗,给蛋黄的狗食盆里倒了一碗,匆匆洗了睡了。 白竹和宴宴年轻,本就好睡,累了一天,更是沾枕头就着,一夜好眠。 白竹醒过来时,宴宴还在呼呼大睡,他往窗外一看,天早已大亮,院子里却没有动静。 他心里一慌,平时这个时候胡秋月早就起来了,不是在煮猪食喂猪,就是在打扫院子,今天怎么没动静呢? 他担心胡秋月,忙起来穿衣服,一边扣扣子一边轻轻打开房门往外跑。 院子里没人,一片安静,连蛋黄都还在睡着。 第115章 他怕胡秋月昨天累了,今天想多睡一会儿,没有贸然喊她。 但胡秋月昨天不舒服,他是知道的。到底不放心,他站在卧房门口,耳朵贴着门缝,侧耳一听,听见了她的轻轻的呻吟声。 他心里一惊,忙推开胡秋月的房门,走进去,站在床前,轻轻地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哼哼着,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白竹弯下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着急的问道:“娘,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胡秋月怕他担心,打起精神道:“没事,头疼,心里不好受,睡一下就好了。” 白竹摸着她并没发烧,心里好过点,想起她昨天挨了一拳,又问道:“肚疼吗?” 胡秋月仰面躺着,蓬着一头乱发,闭着眼睛,神色憔悴,摇头道:“不疼,就是心里像塞了什么东西,胀得难受。” “你好好睡着,我去请王郎中来瞧瞧,抓两副药吃。”白竹说着就要往外跑。 “唉,小竹!”胡秋月喊了一声,想说这么早,人家郎中只怕都没有起来。可不等她说出来,白竹已经拉开院门,跑出去了。 王郎中住在村头,离他家有点远。这时村子里起得早的趁早上凉快,下地干活去了,起得迟的还在床上做美梦,路上并没有看见人。 一口气跑到王郎中家,他果然才刚刚起来,王夫郎在灶屋做饭,王郎中在院子里洗漱。 他小脸跑得通红,气喘吁吁的道:“王大叔,我娘病了,麻烦你去看看,抓两副药吃。” 王郎中望了他一眼,一边拧着帕子,一边问道:“哪里不舒服,发烧吗?” 白竹摇头道:“我摸了,不发烧。娘说头疼,心里胀地难受。” 王郎中点头道:“年纪大了,总会这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的。没啥事,我去看看吧!” 说着,进屋背起药箱,给夫郎打了声招呼,跟着白竹走了。 有王郎中一起,白竹不好再跑快,陪着他慢慢往家走。 王郎中望了他额头一眼,笑道:“小竹,我看你孕痣颜色好起来了呢!” 白竹摸摸额头,小声道:“没有吧?我看不出来。” 说着,犹豫了一下,他本想问问王郎中他这样的孕痣能不能生育,可他害羞,问不出口。 王郎中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个汉子,他一个小夫郎实在不好意思问这么私密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抿紧了唇。 王郎中却像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似的,微笑道:“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放心,你孕痣颜色浅,形状却好,生育是没问题的。只是你之前身子亏空得太厉害,想马上生育却难。现在你自己看孕痣,是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其实已经褪去了那层死气。平时好好调养,多吃点红枣,鸡蛋之类的,也可以喝点红糖水。等身子养好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白竹一直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心里背着个大石头,是不是冒出尖角戳自己一下。这时听王郎中说自己能生,高兴地羞红了脸,半晌才低头道:“谢谢王大叔。” 他边走边轻轻地抚摸着孕痣,心想,可惜鸣曦不在家,如果他听见郎中说自己能生育,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呢! 唉,不知道鸣曦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一时到了家,胡秋月已经穿好衣服,靠着床头坐着。王郎中把了脉,又看了她的舌苔,道:“没啥大事,累着了,又气着了,好好休息两天,吃几副药就好了。” 说着,坐在小桌边写药方。 白竹趁空跑到灶屋倒了一碗热水,想了一下,感激他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打开柜子舀了半勺白糖进去,拿筷子搅了搅。又想到胡秋月病着,也应该喝一碗糖水,又拿了个碗,舀了半勺白糖,倒了一碗热水,一手端一碗,端过去给王郎中和胡秋月。 胡秋月正口渴,接过碗喝了一口,甜眯眯的,知道是放了糖,望了白竹一眼,当着外人没吭气。 王郎中开好药方,端起碗,喝了一口,见是糖水,很诧异地望了白竹一眼:白糖贵得很,乡下人哪里舍得轻易喝糖水? 第100 章开小灶 他已经喝了一口,这时不喝也晚了,干脆端起碗,一饮而尽,笑着对胡秋月道:“你这个儿夫郎倒是懂事。” 说着,背起药箱,道:“我先回去抓药了,你们来一个人跟我去拿药。” 胡秋月问了价钱,王郎中收得便宜,只要了十个铜板。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钱袋,让白竹数了十个铜板给他。 白竹见不是昨天装了满满一袋铜板的那个大钱袋,而是一个破旧的小钱袋,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多个铜板,知道昨天的钱袋娘收起来了,心里暗赞娘的精明。 这时宴宴听到动静起来了,跑过来一看,见郎中都来了,以为他娘病得很厉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忙跑进来拉着他娘嘘寒问暖。 胡秋月怕他担心,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臂说没事,郎中也说没啥事。他才放下心来,跟着郎中去拿药。 白竹扶着胡秋月躺下去,收了空碗去灶屋洗。 怕猪鸡饿了叫得娘心烦,他忙生火煮了一锅猪食。 趁猪食还在煮着,他从泥罐里倒了半盆热水,拿了帕子,端给胡秋月洗脸。 胡秋月刚刚躺下去,见他端着木盆进来,忙挣扎着坐起来。 第116章 白竹忙道:“娘,好好躺着,别起来,我给你洗。” 说着,把木盆放在小桌子上,压着她的肩膀按着她躺下。 他拧干帕子,给胡秋月仔细的洗了脸,擦了脖子。 回头把帕子在盆子搓干净,又拧干给她擦手。 他低着头,抿着唇,动作轻柔认真,仔细地给她擦得干干净净的。 胡秋月心里感动,哑着嗓子笑道:“又不是病得动不了,哪里需要你这样伺候!我自己来吧!” 白竹喊了一声娘,把她衣袖推上去,给她擦小臂,抿唇微笑着,慢慢地道:“这几天家里没事要做,你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不用多想,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给胡秋月洗漱完,给她拉下衣袖,扶她躺好,白竹端着脏水泼到园子里。回到灶屋,猪食煮好了,他舀起来,等凉了再去喂猪。 他洗干净锅,在灶里加了两块柴,烧了半锅水,拿木盆舀了半碗白面,一碗苞谷面,准备擀面吃。 白面金贵,他家不常吃。但只有苞谷面擀面容易断,参点白面韧性好一些,容易擀开,口感也好一些。 他动作快,锅里水开了,面条也擀好了。 把黄灿灿的面条下到锅里,他打开猪油罐,用筷子挑了一点猪油,伸进锅里,在开水里涮了又涮,直涮了七八次才舍得把筷子拿出来。 正准备盖上锅盖时,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打开柜子,拿了一个鸡蛋,在锅沿磕破,打进锅里,这才盖上锅盖,提着猪食桶去喂猪。 喂好了猪鸡,宴宴还没有回来,蛋黄正在院子里玩球,看见他,球也不要了,口里“呜呜”低叫着,围着他打转。 他知道蛋黄饿了,要吃的,舀了一点猪食到狗食盆里,蛋黄果然欢快的摇着尾巴,一头扎向狗食盆。 马上“嗷呜”一声,仰着头,连连摆动。跑到白竹身前,抱着他的小腿,小声“呜咽”着,委屈万分。 白竹这才想起,猪食太烫了,蛋黄太小,怕烫。再说了,猪食里都是草,它不爱吃,一般是跟着他们吃。 白竹见它烫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想笑。他弯了弯嘴角,俯身抱起它,把狗盆里的猪食倒给猪吃,拿着空盆,提着空桶回到灶屋。 他把蛋黄放下来,把昨天的碎骨头丢了两块到狗盆里,让它啃着,蛋黄见有骨头吃,也不缠着他了,“咔嚓咔嚓”地低头嚼骨头。 白竹见灶台上热气腾腾,面条已经开锅了,生怕煮糊了,忙跑到灶口把正在燃烧的硬柴退出来,舀水浇灭。 再拿了三个大碗把面条捞起来,剩下的舀进盛剩饭剩菜的木盆里,舀了两瓢水进锅里,用灶底的余温烧热了,等一下洗碗。 他切了一些葱花撒在面条上,端了一碗有鸡蛋的面条进了卧房去喂胡秋月。 胡秋月身上不舒服,本来疑心自己昨天被打坏了,连带着心里也不舒服。 听见郎中说没啥大病,心里轻松多了,见白竹端着面条进来,挣扎着坐起来,要接过碗自己吃。 白竹把面条放在桌上,拿了干净帕子垫在碗底,准备喂她。 胡秋月摇头道:“我自己吃。” 乡下人不惯让人伺候,只要自己能动手,尽量不麻烦别人。 白竹没法子,只得端了碗给她,自己坐在一边看着。 胡秋月吃了一口面条,问道:“小竹,你怎么不吃。” “娘先吃吧,我等宴宴回来一起吃。” 胡秋月伸筷子挑面条,却挑起一个荷包蛋。她愣了一下,知道白竹给她开了小灶,心里一暖。 但她哪里舍得吃荷包蛋呢?把鸡蛋扒到碗边,道:“我不要,你和宴宴分了吃吧!” 本想说,不要打鸡蛋了,留着卖。又想到是白竹的一片孝心,就忍着没做声。 白竹平时是不敢动鸡蛋,白糖这些金贵东西的。今天见娘病了,斗胆勺了白糖,还煮了鸡蛋,虽然都是给娘的,但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怕娘骂他。 这时见娘不吃鸡蛋,以为娘生气了,怪他不爱惜东西,一下子急了,眼眶泛红,着急道:“娘,鸡蛋你吃了吧!我是看你生病了,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所以……,以后我不煮鸡蛋了。” 胡秋月见他还是这么胆小敏感,一点小事都会让他不安,不禁心疼。 她望了白竹一眼,微笑道:“这个家以后都要交给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怕哪个。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吃鸡蛋浪费,不如留给你们吃。” 白竹这才放心了,忙道:“娘吃,我们好好的,更不要吃了。” 这时宴宴拿了三副药回来了。白竹接过药包,去灶屋拿了药罐洗干净,倒了一副药进去,加了半灌水 ,放在泥炉上偎着,才上桌和宴宴开始吃面条。 第 101章 一下子长大了 胡秋月这病却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吃了三副药也不见大好,卧床的时候多,偶尔起来转一转。 白竹又跑去请王郎中开了三副药,王郎中还是那句话:“没啥大事,年纪大了,好得慢。” 胡秋月病了,宴宴又小,白竹像一下子长大了。从前躲在娘和张鸣曦背后默默做事,从不敢拿主意的人,一下子走到前面了,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他比以前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忙忙碌碌,伺候胡秋月,做饭洗衣,喂猪喂鸡,打扫院子,收拾家里。还要带着宴宴去山上砍柴,打猪草,没一刻空闲的。 第117章 虽然如此,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生怕哪一天张鸣曦回来会看见他的邋遢样。 胡秋月病着,容易心烦。白竹让她安心养病,尽量不去打搅她。 每顿吃什么,自己斟酌着做。他非常节省,不敢再煮鸡蛋给胡秋月了,但每顿还是偷偷往她碗里多加一点猪油,给宴宴吃干的,自己半干半稀的也能吃饱。家里的活计,自己盘算着,带着宴宴就做了。 慢慢地,家里的事敢拿一点主意了,宴宴遇到事也总来问他,他一般也就自己做主了,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才会去问娘。 张鸣曦出去三十多天了,人既没有回来,也不通音讯。白竹天天忙着干活,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得很。见胡秋月病着,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田里的麦子慢慢黄了,有些人家已经在开始割麦了。可他家没有劳力,想再等两天看看。 可有些事情却等不得,一转眼到了送咸菜的日子。胡秋月一大早挣扎着起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 白竹劝道:“娘,你才好一点,在家待着,不用去了,我跟宴宴两个去。”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你们还小呢,能挑得了多少?再说了,你们也不会和人打交道。” 但白竹见他娘路都走不动,坚决不让她去,最后妥协地道:“实在不行,就不去了。你这才好点,再累病了,可怎么办呢?” 胡秋月也担心自己在半道上走不动,反倒拖累他们,想了一下,道:“好不容易搭上线的长期生意,就这样撂开手才是划不来。要不,让你三婶带你们去?” 不等白竹答话,马上摇头道:“不合适!” 白竹抿唇,知道他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咸菜是送给福来酒楼的。哪怕亲如三婶,也担心她会半中间插一脚,来抢他们的生意,只是这样隐秘的心思却不足为外人道。 他想了一下,皱眉劝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去过那么多次,熟门熟路的,能有什么问题呢?再说了,我们一次少送点,多跑几次就行了。” 胡秋月没法子,又不想丢掉这份生意,只得勉强答应。 白竹挑了五十斤,宴宴背了二十五斤,俩人吃过饭就准备走。 胡秋月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道:“你俩拿了钱,去吃一碗羊杂汤,就赶快回来。” 白竹答应了,挑起担子,关上院门走了。 他知道自己第一次单独领着宴宴出门,责任重大,生怕出意外,一路上小心谨慎。 幸亏挑的不重,他并不觉得累,路上没怎么歇息,直接去到福来酒楼后厨,找到高管事,交了咸菜。 高管事一边数钱给白竹,一边埋怨道:“怎么才送这么点来?这才够几天的?鸣曦还没回来吗?你娘呢?” 白竹收了钱,微笑道:“鸣曦快回了。麦子黄了,娘在家忙着割麦,没时间来。家里还有咸菜,我们明天再送来,请您放心,不会误事。” 高管事没有继续唠叨,送他们出门时还再三强调,让他们明天把剩下的咸菜送来。 白竹答应了,挑着空桶,领着宴宴去吃羊杂汤。 老地方,老标准,一人一碗羊杂汤,一个白面馒头。 白竹见宴宴这几天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干活,比以前累多了,又担心娘的病,话都少了,不禁有点心疼,把碗里的羊杂夹了一筷子给他。 宴宴把碗一缩:“自己吃吧!”叹了口气,撇嘴道:“娘和哥在,夹给我们两个吃,他们不在,你就成了大人了,夹给我吃。”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最小,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可怜,这几天既担心娘,又跟着我天天忙碌,都没时间玩了。” 宴宴摇头道:“我不累。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比我做的多多了。唉,要是娘好了,哥回来了,就好了。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白竹“嗯”了一声,低头安慰道:“你哥马上回来了,娘也要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镇上吃顿好的。” 宴宴这才高兴起来,吃过羊杂汤,俩人准备回家。 白竹心疼宴宴,想给他买点什么,转头问他:“还想不想吃什么?” 宴宴打了个饱嗝,摇头道:“饱了,不要了。” 白竹一眼望见旁边卖油饼的,跑过去买了两个油饼,给了宴宴一个,把另一个用油纸包好,放进木桶里准备带给胡秋月。 油饼多香啊,再饱也吃得下。宴宴接过来,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嚼了一嘴油香,问道:“你不吃吗?” 白竹怕他多想,摇头道:“我吃饱了,现在吃不下,回家再吃。” 第 102章 思念成疾 宴宴点点头,一边吃着油饼,一边高兴的和他说笑着,相跟着回家了。 胡秋月不放心,在床上躺不安稳,估摸着他们要回来了,起来坐在卧房门口一直往院外看,见他们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 白竹放下担子,把油饼递给胡秋月,笑道:“娘,不用担心 ,很顺利。我们吃了羊杂汤,给你带了一个油饼。” 胡秋月不接,摆手道:“你们两个分了吧,我不饿。” 宴宴忙道:“我吃了一个,给……” 白竹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插话道:“我们吃过了,这是你的。” 胡秋月见他们都吃过了,不再推辞,拿着油饼,慢慢地吃着。宴宴望了娘一眼,又侧头看了白竹一眼,白竹冲他挤挤眼睛,把钱袋交给胡秋月,拉着他去灶屋喝水。 第118章 连着跑了两天,才把咸菜送完。又忙了两天,收了几百斤白菜萝卜腌了。 麦子慢慢黄了,垂下了沉甸甸的头 。远山上,山花烂漫,青草绿得发黑,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天热,厚被子盖不住,白竹把自己床上,胡秋月床上的厚被子都拆了洗了,连床单都洗了,换上席子和薄被,准备过夏天了。 田里的麦子快熟透了,再不收割就太晚了。太阳一晒,麦粒会炸开掉下来,白白浪费,可是张鸣曦还是没回来。 白竹望穿秋水,一有空就站在院外手搭凉棚往河边的路上看。 天天望,天天失望,天天盼,天天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没出现,他心里像油煎火燎一般,说不出的痛苦!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思念太过,上天怜他一片痴心,这天晚上,白竹竟然梦见了张鸣曦。 梦中,张鸣曦回来了,像往常一样,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笑,伸手来抱他。 哪怕在梦里,白竹依然是害羞的。他被张鸣曦盯得不敢抬头,心脏“砰砰”直跳,红着脸,身子一扭,想避开他,又好像是想靠近他。 张鸣曦轻笑一声,道:“往哪里跑?不想我吗?” 说着,伸手抓住了白竹,就要往怀里搂。 哪知宴宴早不翻身,晚不翻身,刚好在这时候翻身,脚一蹬,往白竹小腿上重重一搭,一下子把白竹踢醒了。 白竹一下子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烫,张鸣曦温热的气息还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他上次钻错了怀抱,被宴宴笑,这下不敢造次,伸手轻轻一摸,多么希望能摸到张鸣曦那高大健壮的身子啊! 可惜,入手的是宴宴那单薄瘦小的一团! 白竹缩回手,呆呆地望着帐顶,还在回味着梦中的情景,刚刚张鸣曦笑得那么好看,他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他的嘴唇那么红,那么热,可惜…… 他太想给宴宴的臭脚一下重的,眼看俩人就要抱上了,却被他蹬醒! 宴宴哪里知道自己在梦里不做好事,专门棒打鸳鸯?他无知无觉,小猪似的“呼哧呼哧”睡得正香呢! 白竹失望极了,心酸极了,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思念和牵挂让自己变成了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稍稍一拨就会崩断,又像是被压到对折的翠竹,若不是韧性还在,早就了断成两截! 极致的焦渴和烦躁包裹了他,他在黑暗中摸摸自己滚烫的唇瓣,终于忍不住低喊了一声“鸣曦!”,眼泪滚滚而下…… 白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每天心里想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张鸣曦。他思念成疾,三魂已经丢了两魂,每天浑浑噩噩,魂不守舍,走路脚发飘,如果不是娘和宴宴还需要他照顾,他真的担心自己会撑不下去。 最后一天送咸菜时,实在没忍住,他和宴宴一起去大姐家打探消息,可惜的是,大姐也并没有他们的消息。 但是姐夫经常出门,经常十天半个月的回不了家,大姐见惯了,倒不像他们这样担心得寝食难安,反倒劝他们放心,出门在外,早几天,晚几天,都很正常,过几天准会回来的。 大姐的话暂时安慰了白竹,让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略微没有那么痛楚。 但张鸣曦走的时候说一个月回来,这都快四十来天了,还不见人影,没过两天,白竹心里像着了火 ,又像在滚油里煎,嘴角急得起了几个大泡。 他怕胡秋月担心,也不跟人说,自己憋着,没人时偷偷掉眼泪。胡秋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说些轻松的话来开解他。 一时个个愁眉苦脸,家里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了,连爱说爱笑的宴宴也安静下来,只有蛋黄不懂事,动不动往白竹腿上爬,要他抱。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胡秋月一连吃了几服药后,慢慢地好转一些了。 乡下人勤劳惯了,她在床上躺不住,撑着起来帮着做做饭,料理家务。 慢慢地,虽然还是干不了重活,但起来的时候多,睡在床上的时候少,也算是让两小只有了主心骨。 这天吃过晚饭,喂过牲口,收拾好灶屋,洗漱好,天还没有大黑,胡秋月坐在院子里乘凉,宴宴在一边理着麻线,白竹拿了张鸣曦的鞋底坐在她边上纳,蛋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趴在他脚背上睡觉。 白竹把针尖在头皮上擦了一下,转头问道:“娘,鸣曦还没回来,麦子再不割就要烂在田里了,不能等了。我明早起来去割麦子吧!” 胡秋月更怕麦子会烂在田里,这样一来,下半年的口粮就没了,到时候一家人四张嘴吃什么? 但她身子没有全好,做不了重活,让白竹一个小夫郎去割麦实在说不出口。 她摇动着蒲扇,给两小只赶蚊子,沉吟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明天让宴宴和你一起去割麦,下午让你三叔去帮忙挑回来。” 夏天容易出汗,手上有汗,针容易打滑,半天纳不了一针。白竹把针在头皮上刮了两下,继续纳着鞋底,犹豫着道:“三叔家也在忙着割麦呢,只怕没时间。要不,我上午割了,下午小捆小捆的背回来。” 现在农忙,家家都在忙,实在不好请工,只能这样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心疼地道:“这样一来,就只能累你了。唉,等我身子好了,你好好歇几天。” 第119章 第103 章 后娘 白竹心里想着张鸣曦,不知不觉说出口:“要是鸣曦明天回来了就好了。” 胡秋月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张鸣曦,她也挂念儿子,心里不好受,沉默着转身去帮宴宴理麻线。 第二天,白竹起了个大早,戴上草帽,拿着镰刀趁凉快去割麦子。 胡秋月听见动静,忙跟着起来了。见白竹已经走了,宴宴还在呼呼大睡,忙喊醒了他,催着他去帮白竹割麦。 她自己挣扎着,慢慢在家煮猪食,喂牲口,做饭,料理家务,尽量减轻白竹的负担。 宴宴平时贪玩,做事也会偷懒,可是却懂事。 他见哥没回来,娘病着,家里的重担都压在白竹身上。而白竹心疼他,宁可自己多做些,总不愿意喊他。他知道小哥心疼他,并不恃宠生娇,反而比以前更勤快些。 这时见娘喊他,并不贪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乖乖的起来拿着镰刀去找白竹了。 白竹在白家干惯了农活,倒是不觉得辛苦,想趁着凉快多割点。 他弓着腰,头都不抬,“唰唰唰”地割得很快。 宴宴却不一样,他年纪小,在家里一向是跟着打下手,不干重活的。 以前农忙时,哥和娘下地干活,他在家做饭料理家务,第一次下地干这么重的活。 割麦是个体力活,看着好像只需挥动手上的镰刀,似乎很轻松,但是要一直弯着腰,没干惯的人,要不了多长时间,腰就像要断了。 更要命的是,麦穗上有长长的,硬硬的麦须,不小心戳到身上,又痒又痛,还不能用手抓。 越抓越痒,最后身上要长大片的红疹,痒得钻心,汗水滴在上面,蛰得人“嗷嗷”叫,疼得要命。 果然,太阳出来后,晒得人浑身发软。宴宴又累又饿,浑身无力,腰疼得直不起来了。 他见白竹弓着腰,头都不抬的一直在割着,也不好意思偷懒。 他强忍着腰疼,偷偷站起来,捶打几下快要断掉的腰杆,又弓下去,顽强的跟着白竹继续割着。 白竹一头的汗,淌下来流进眼睛,蛰得眼睛疼。他停下来,用胳膊上的衣袖擦了一把脸,才发现宴宴跟在他后面,一脸痛苦的捶打着腰背。 他犹豫了一下,叫宴宴回去,自己再割一会儿。但宴宴倔强的不同意,非要陪着他,他只得也不割了,带着宴宴回家吃饭。 两个人动作还是蛮快的,只割了一个多时辰,就割了好大一片地。 白竹心想:吃完饭,不用宴宴来了,自己一个人三四天也能割完。 回到家,胡秋月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坐在院子的阴凉处搓草绳,等一下捆麦用。 宴宴累惨了,情绪不高,去水井边舀水洗了脸,漱了口,噘着嘴对胡秋月撒娇道:“娘,我累死了,也饿死了!你差点见不到你心爱的小儿子了!” 胡秋月见他小脸红通通的,嫩白的脸上被麦穗划了好几道红痕,一阵心疼。 她伸手去摸宴宴脸上的红痕,心疼地道:“小哥儿就不应该下地,看你脸划的!唉,知道你们饿了,快来吃饭。” 宴宴叫着“疼,疼”,偏头躲过,不让她摸。 农忙时,体力消耗大,要吃干的,菜里的油水也要足,才能抵挡住那么高强度的劳动。 胡秋月心疼两小只,非常大方的蒸了一锅高粱面馒头,炒了三个菜。 一碗腊肉炒洋芋片,腊肉切得薄,看起来数量和洋芋片不相上下,放了几个干辣椒,油汪汪的,让人看了咽口水。 一碗猪油蒸的鸡蛋羹,黄灿灿,颤巍巍的,香气扑鼻。 还有半碗素油炒白菜。 宴宴见了肉和鸡蛋,脸上有了笑模样,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笑眯眯的打趣道:“哎呀,娘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怎么舍得吃腊肉,又吃鸡蛋的?” 胡秋月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笑瞪了他一眼,想着白竹这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的,不开心,想让家里的气氛轻松一点,也跟着开玩笑:“是啊,我是后娘,哪里舍得给你吃好的?这些都是给小竹吃的!” 宴宴捡了一块腊肉片吃了,嘴唇油汪汪的,望着他娘嘻嘻的笑道:“只给小哥吃,不给我吃吗?” 胡秋月重重点头,也笑嘻嘻地:“对呢,我是小竹的亲娘,是你的后娘,自然疼小竹,不疼你了。” 宴宴小鼻子皱着,轻轻哼了一声,忙着夹了一片腊肉吃。 白竹见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饭,暂时不去想张鸣曦,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嘴角微微上扬,连早上的劳累也忘了。 胡秋月拿竹勺舀了一大碗鸡蛋羹给白竹,把剩下的半碗推给宴宴,笑道:“你后娘发善心了,端去吃吧!” 蒸鸡蛋羹的碗大,宴宴见剩下的鸡蛋羹比白竹碗里的还多,忙站起来,舀了两大勺给胡秋月,坐下来,故意气他娘:“谢谢后娘!要是个个后娘都像你一样,就没人骂后娘了!” 胡秋月“噗嗤”一声笑了,白竹也勾起唇角笑了。秋月见俩人一口馒头,一口鸡蛋羹,吃得香甜,比自己吃了还舒服。 她端起菜碗,把腊肉炒洋芋给他们分了半碗,叮嘱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们了,多吃点,不要剩。” 自己却舍不得吃,只去夹白菜吃。 白竹看看自己满满的一碗菜,又看看娘碗里的几根白菜,对比也太鲜明了。 第120章 他拿起菜碗,给她扒了半碗腊肉炒洋芋,也跟着开玩笑:“娘也吃些腊肉吧。我和宴宴吃好的,你吃差的,被人看见以为我们虐待你呢!” 宴宴忙着嚼腊肉片,闻言头点地鸡啄米似的,笑道:“对,以为我们没良心,虐待后娘。” 三人说说笑笑的吃着饭,气氛竟是这几天来最轻松,最好的。 胡秋月见两个吃得差不多了,咽下嘴里的馒头,笑眯眯的道:“好消息!” 白竹乍然一听,以为有张鸣曦的消息,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他心脏缩成一团,煞白着小脸,紧张的望着胡秋月,张着嘴,连嘴里的菜都忘了嚼。 第 104章 帮忙的人来了 胡秋月见他脸上变色,筷子掉了也顾不上捡,知道他以为是说张鸣曦,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用去割麦了。刚才李立维和他爹来了,说是看见你们两个一大早在割麦,知道鸣曦不在家,家里没劳力。他们主动来帮忙,已经去了。” 宴宴欢呼一声,笑容绽放得无比灿烂,连嘴里的馒头都觉得无比香甜,一边笑,一边忙捡菜吃,筷子舞出天际。 白竹听见好消息原来和张鸣曦无关,从希望的云端猛然掉落,失望极了,脸上一下子失了颜色,变得灰败。 他惨兮兮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突然觉得委屈极了,这么长时间的思念和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嘴唇颤抖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溢满了泪水,突然嘴一瘪,伏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他拼命地压抑着哭声,时不时哽一下,唯有瘦弱的双肩不住地抖动着,看着可怜极了。 宴宴见他突然哭起来了,吓得菜也不吃了,呆呆地望着他。 胡秋月见白竹大哭,她自己也很担心大儿,一时心酸不已,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暗悔自己不会讲话,直接说李立维父子要来帮忙不就行了,偏偏要说什么“好消息”,惹得白竹大哭。 她一边拍着白竹的后背,一边温言道歉道:“小竹乖,都是娘不好,不会说话,让你伤心。你放心,鸣曦这两天一准回来!” 白竹见娘和他道歉,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哭下去,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哭,伏在桌上抽泣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忍着不哭,抬起头来。 胡秋月见他眼眶通红,拼命咬着下嘴唇,不觉心疼,叹了口气道:“乖,不着急了,这两天鸣曦一准到家。” 虽然明知娘在安慰他,白竹哭了一下,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没有那么堵了。 他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勉强咧咧嘴角。 胡秋月见他终于不哭了,才稍微放心,忙说起明天割麦的事来转移他的心思,笑道:“立维家没有田,只有几亩荒地,麦子熟得早一些,前几天已经割了。我一开始没想到他们,不然早点去请他们帮忙就好了。” 白竹“嗯”了一声,把张鸣曦暂时搁置一边,打起精神道:“他们倒是热心,主动来帮忙。娘,大热的天,不能白让人家帮忙,得给点钱吧?” “当然要给,平时短工是十五文一天,现在农忙,涨到二十文一天了。”有人帮忙,割麦就不愁了,胡秋月见他肯答话,心里高兴了些。 白竹暗暗一算,两个人干一天得四十文钱,还要包三顿饭,一时有些心疼铜板,眉头微微皱起了。 宴宴见白竹不哭了,才敢继续吃菜。 才吃了一口菜,就见白竹眉头紧皱,他生怕白竹舍不得请人,要自己去割,那他不得陪着啊? 他可不想在大太阳底下割麦,又累又晒,麦须还划破脸,太遭罪了! 他忙咽下嘴里的菜,急道:“小哥,你可别舍不得这几个铜板。割麦可真累人,我可不想再去。” 胡秋月望望宴宴脸上的红痕,点头道:“这段时间卖卤肉,卖咸菜,还了一点债,我手上还有点钱,请的起工。小竹,你不用舍不得钱,真把你们累病了,才叫划不来。”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真的累病了,张鸣曦回来也不好交代,走的时候反复交代,好好对白竹,结果就是这样好好对人家的? 白竹见娘和宴宴都同意请工,自然不好反对,本来他打算去帮忙割麦,可是宴宴不去,他一个小夫郎陪着人家两个汉子干活,不成样子,也只得不去了。 他闲不住,不去割麦,就在家忙着洗衣做饭,所有家务都包了,不让胡秋月动手。 他愿意忙碌一点,忙起来才不会时时刻刻地想着张鸣曦。 宴宴不用去割麦,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出笼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帮他娘搓草绳。 现在天气热了,不用顿顿煮猪食。两三天煮一次,用米汤或者洗碗水掺温了就可以喂猪了。 白竹喂了猪鸡,想着中午要管李立维父子吃饭,还要吃好点,问过胡秋月后,拿了一块腊肉出来,洗干净后放在锅里煮,加了一碗红豆进去一起煮。 等一下腊肉切片,盛一碗红豆汤就是两个好菜了。 他在灶里塞了几块硬柴,让肉慢慢炖着。拿了泥罐,又拿了两个碗,送水给李立维父子喝。 他本想喊宴宴一起去,但宴宴不想晒太阳,犯懒,他就一个人戴着帽子去了。 汉子干活就是快,没多大会儿功夫,麦子割倒了一大片,比两小只一早上割得还多。 中午饭是白竹和宴宴送到地里吃的,白竹挑了两个竹篓,装了一盆蒸的干米饭,一碗切成薄片的腊肉,一碗干巴巴的红豆汤,还炒了一碗白菜,外加小半碗咸菜,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第121章 宴宴提了一瓦罐热水,用篮子装了碗筷,跟着白竹去到田里一看,不禁一阵欢呼:“你们割得太快了,姨父,立维哥,谢谢你们。” 早上的那一亩田已经割完了,他们已经开始割相邻的第二亩了。 宴宴笑眯眯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不是他们主动来帮忙,自己和小哥恐怕得累死。 李立维见宴宴也来了,忙跑到树荫下,笑眯眯地准备吃饭。 他脸晒得红通通的,满脸汗水,顺着俊俏的脸颊往下淌, 脖子上被汗水冲出一条条小沟,他伸手去擦。 宴宴一见,忙喊到:“立维哥,不能擦,割麦的手上有麦须,沾到身上痒得很。” 这时李大贵过来了,递给他一块帕子,嗔怪道:“总是图省事,早告诉你了,不能用手擦汗。” 李立维接过帕子,“嘿嘿”笑着,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擦干净,接过宴宴手上的泥罐,先倒了两碗水和李大贵喝了。 白竹放下担子,等他们喝了水,接过碗来盛饭,把四碗菜端出来放在田埂上,方便他们吃。 李大贵见有红豆汤,还有一大碗腊肉,黑红的脸上露出笑容,不好意思的说:“煮那么多腊肉干啥呢?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 白竹和不熟悉的汉子没话说,拘谨的微笑着。宴宴却很随意,笑道:“你们快吃。你们来帮忙割麦,我不知道有多感激呢!” 李立维舀了一勺红豆汤拌饭吃,又吃了一块腊肉,望着宴宴笑道:“你哥不在家,这样的重活为什么不去喊我?一个小夫郎,一个小哥儿,一大早跑来割麦,傻不傻?” 宴宴听见他骂自己傻,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第105 章 张鸣曦回来了 李立维挨了眼刀,不但不生气,笑眯眯的吃了一块腊肉,又盛了一碗饭。 李大贵吃得没他那么凶,一碗饭还没吃完。 他夹了一筷子白菜,对白竹说:“等晚点你们送些草绳过来捆麦。今天割的都要收回去,放在田里被鸟雀吃了。” 这些白竹都知道的,当天的麦子当天要收回去,一方面怕被鸟雀吃,另一方面怕被人偷了。 他不看李大贵,望着金黄的麦子点头轻声道:“今天这一亩割不完的,剩下的我明天慢慢割吧。等下我拿了草绳来帮你们收麦。” 等俩人吃好,又喝了一碗水,白竹才收了碗筷挑回去洗。 白竹虽然心事重重,但家里的活还得干。等太阳稍微偏西,他和宴宴戴着帽子,穿上长袖衣服,把袖口扎紧,拿着草绳去收麦,胡秋月在家慢慢做晚饭。 李大贵父子俩割得很快,第二亩田也割了一大半。 麦子割倒后一片片地平铺在地上晒,要收好几片才能捆成一捆。 整个麦田都是平铺的麦秆,金灿灿的,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本应该刺得人眼睛疼,却没人嫌弃,人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就连心事重重的白竹,看见这丰收的景象,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的浅笑。 李大贵虽然是猎户,但以前是种地的,地里的活计都会做。 他见天色不早了,担心收不完,对白竹说:“今天是割不完了,先把割好的收回去,剩下的我们明早来割。” 白竹摇头道:“剩下的不多了,明天我自己割就行,先收麦子吧。” 李立维闻言笑道:“小哥,别客气啊,你们不能干这样的重活。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他望了宴宴一眼,目光扫过他脸上的红痕,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又别开了头。 白竹不喜和年轻汉子多话,只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宴宴本来喜欢和李立维抬杠,这时见李大贵在边上,不好太过分,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帮忙收麦。 李大贵把草绳铺在地上,接过三小只抱来的麦秆堆在草绳上,堆得有膝盖高了就捆紧草绳,扎成一个麦个子。 他们两家都没有板车,只能用笨方法,靠人肩挑。 眼看着田里的麦子捆好一半了,李大贵怕天黑了挑不完,让李立维继续捆麦子,自己把捆好的麦个子往家里挑。 几个人动作快,天还没有大黑,麦子都挑回家了,院子里堆了高高的麦垛子。 胡秋月做好了饭菜,舀了热水给他们洗脸。 晚上吃的馒头,熬了米汤,中午的腊肉和红豆汤还有,胡秋月又炒了一大碗豇豆,几个人吃得饱饱的。 天快黑了,胡秋月家孤儿寡母的,李大贵父子两个汉子不好得多待,吃过饭就要走。 胡秋月把用麻线系好的四十个铜板递给他,笑道:“姨父,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李大贵一看,沉了脸道:“大姨,这就见外了。我也不是冲你们的铜板来的。” 胡秋月笑道:“总不能让你们白干,农忙请工都是这个价。” 李大贵硬邦邦的站着,也不笑,只摇手不接。 李立维见气氛尴尬,忙笑着过来推回胡秋月的手,劝道:“大姨,真的不用,我爹不会要的。你不要这么见外,上次在镇上你买羊杂汤,白面馒头给我吃,我也不和你客气啊!” 胡秋月笑道:“你这孩子,一碗羊杂汤才几个钱?能和这吃苦吃累的割麦比吗?” 李大贵趁李立维拦着胡秋月,几步跑到院门外,回头叮嘱道:“还有半亩田的麦子没割完,你别让小竹和宴宴去,我们明天一早上就割了。” 第122章 胡秋月非常不好意思,连连道谢,李大贵也不多话,转身走了。 李立维趁机也跑了,胡秋月追不上,忙喊道:“宴宴,快,快把铜板送给姨父。” 宴宴一把抓过麻线,飞快的跑去追李立维,铜板沉甸甸的垂下来,一跑动就哗啦啦的响,李立维笑着转身就跑。 宴宴追不上,气得叉腰大骂:“傻子,干活不拿钱,你就是个大傻子。” 李立维站在转弯的山坡上,回头笑着逗他:“对,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干活不要钱。” 宴宴气得去抓地上的石头砸他,又怕真的砸中了他,装模作样,气势汹汹的把石头扔出了南辕北辙的抛物线,差点砸中了自己的脚后跟。 李立维哈哈大笑,宴宴被他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真的生气了。 他红着脸,气呼呼地抓起一把小沙砾,也不管打不打得着,重重的往前扔去。 李立维见他生气了,也不敢逗他了,拂了拂砸在身上身上的沙砾,收了嬉笑,柔声道:“天黑了,快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说着,望了宴宴一眼,转身往家走去。宴宴见他头都不回地往前走,也气哼哼的转身跑回家了。 他把铜板往胡秋月手里一塞,撇嘴道:“他们不要。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干活不要钱。” 胡秋月接过铜板,笑道:“我看你才是个小傻子呢!他们是人好,主动来帮忙,可能是觉得收钱不好意思吧!唉,干活不要钱,我心里真过意不去,还是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 今天累得慌,白竹洗好碗筷,烧了一锅水,和宴宴先去洗了澡。 家里没外人,白竹洗过澡,换上了睡觉时穿的张鸣曦的旧短打,坐着乘了一会凉,瞌睡来了,眼睛涩得睁不开,他连打了两个哈欠,坐不住了,想去睡觉。 胡秋月年纪大了,瞌睡少,又嫌热,今晚的月色好,想多坐一会儿,乘一会儿凉再去洗了睡,见两小坐着冲瞌睡,让他们先去睡。 白竹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正要站起来回房睡觉。 突然,院门被拍得“啪啪”响,白竹心猛然一慌,呆呆地望着院门,不敢稍动。宴宴笑道:“可能是想通了,觉得不要钱划不来,又跑来要钱了。” 他以为是李立维去而复返,正打算站起来去开门,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娘,开门!竹子,睡了吗?快开门!” 似乎是一个爆雷在耳边炸响,白竹好像一下子被炸晕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心一阵狂跳,蹦到了嗓子眼。他像喝醉了酒,圆睁着鹿眼,微张着嘴巴,迷迷瞪瞪,晕晕乎乎的去看胡秋月。 胡秋月也愣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先绽放了一朵硕大无朋的大菊花。 “哥回来了!”宴宴欢呼一声,就要站起来去开门。 还不等他站起来,突然一道身影迅捷无伦的跑向院门,携着风,裹着灰,脚上趿拉着的旧布鞋跑飞了都没发觉,白胳膊白腿舞得风火轮似的,一把拉开了院门。 白竹站在院门前,仰头呆呆的看着门口风尘仆仆的高大汉子,做梦一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咧嘴望着他笑的,不是张鸣曦是谁? 第106章 在云端 张鸣曦出去四十来天了,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四十天堪比四十年! 他想家,想宴宴,想娘,想白竹,想得快发疯了,做梦都想回家。 他们这次带去的货物多,为了卖个好价钱,多跑了好几个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卖一些货物,又补充一些当地的特产带到下一个地方卖,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好在货物都顺利出手了。 他眼睛都快盼瞎了,终于回来了,今天天黑马队才回到镇上。 天晚了,他不顾姐姐姐夫的挽留,归心似箭,一路跑回来的。 他扶着院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定定的盯着院子里的人。 月光下,一个漂亮的小夫郎俏生生地站在院子里。 他刚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香。一个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正中一颗形状漂亮的孕痣若隐若现。 四十多天不见,他长高了一些,略长白了一点,只是还是瘦,孕痣颜色还是淡。 他穿着旧短打,露着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正抬头傻傻的望着门外的人,嘴唇颤抖着。 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像雨水洗过的黑曜石,在柔和的月色下盛满了月的光华,灿若星辰。 慢慢地,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秀气的小鼻头翕动了一下,嘴唇颤抖地像受惊的蝴蝶翅膀,半晌才小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张鸣曦听那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很是欣喜,又带着一丝哽咽。 他心中大痛,心酸地喊了一声“竹子!” 伸手就想去抱他。 白竹像在梦中突然被惊醒似的,他哽咽一声,上前一步,就想扑到张鸣曦怀里狠狠地痛哭一场,问问这个狠心的男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有家的,家里是有夫郎的? 身子刚刚前倾,突然意识到娘和宴宴在院子里呢! 生怕他们看见,白竹慌忙后退一步,把双手藏在身森·晚·后,又觉得不妥,手忙脚乱地又伸手去接他的行李,轻抬手臂 顺势抹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拖着哭腔笑道:“你总算回来了!” 第123章 张鸣曦把行李往身后一藏,靠近他低声道:“不重,我自己拿。竹子,你……” “鸣曦!” “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胡秋月和宴宴欢呼着拥过来了。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流光溢彩,唇角快要扬出天际,露出一嘴细白牙,傻傻地笑着。 他心中软成了一滩水,不由得跟着一笑,转头去喊胡秋月:“娘,我回来了。” 一边往里走,一边顺手摸了一把宴宴的头,笑道:“宴宴长高了!” 胡秋月嘴巴咧到耳背后,笑得合不拢嘴,一只手拉着他手,一只手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眼睛都望穿了!” 白竹关上院门,晕晕乎乎的跟着往里走,他觉得自己的脚是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飘飘渺渺地触不到地。 他觉得自己真的喝醉了酒,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傻乎乎的站在边上傻笑。 “饿了吧?小竹,快去热馒头给鸣曦!”胡秋月喊了一声,才把白竹从懵怔中喊醒。 他意识到自己高兴傻了,脑子不会转了,连做饭这些常识都想不起来,不由得羞红了脸。好在大家都很高兴,倒也没人觉得他忽然成了傻子。 白竹答应了一声,小声对张鸣曦说:“你坐着歇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张鸣曦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跟他一起去灶屋,胡秋月一把拉他在凳子上坐下,笑道:“就坐院子里,凉快。” 张鸣曦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好意思跟进去,把行李放在地上,坐在白竹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陪他娘聊天。 白竹跑进灶屋,倒了一碗热水,端出来给张鸣曦。 白竹刚才被巨大的惊喜包裹,做事恍恍惚惚。这时醒悟过来了,不好意思看张鸣曦,垂着目光,红着脸,低声说:“你先喝水,饭马上就好。” 张鸣曦双手接过碗,顺势握了一下他的手,白竹像被烫着似的,猛的哆嗦了一下,怕娘看出来,不敢多待,跑进灶屋做饭。 宴宴很有眼力见,舀了一盆水端给张鸣曦洗脸,又跑进来帮白竹烧火。 白竹脸上发烫,一颗心自己开起了马戏团,敲锣打鼓,蹦跶得欢快无比。 院子里月光皎洁,倾泻了满院的柔光,灶屋里却黑不可视。 白竹点上了煤油灯,看了一眼竹架。 晚上还剩下三个馒头,他把泥炉烧着,架上蒸笼,热着馒头。 三个馒头不够张鸣曦吃,但是现在无论是煮饭,还是做馒头都来不及了。 他想都没想,拉开柜子拿了一大块腊肉出来,用锅里的热水洗了,切成薄片,又切了一个洋芋,用干辣子炒了满满一大碗。 他手里炒着菜,耳朵像兔子似的竖得高高的,听着院里的说话声,眼睛像失去了管制似的,不停的往院子里瞟。 张鸣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了个方向,面朝着灶屋坐着,嘴里和胡秋月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眼睛黏在灶台前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身上。 白竹一个没注意,偷瞟的目光对上了他火热的视线,心头一跳,脸上滚烫,生怕被宴宴看见了笑话,忙垂下头,红着脸,专心炒菜,不敢偷看了。 来不及熬米汤,吃光馒头太干了。白竹拿出两个鸡蛋,打了一碗蛋花汤,用筷子夹了一点猪油,觉得不够,又夹了一筷子猪油,在蛋汤里涮涮,提起筷子看看猪油罐,突然把筷子伸进去,又夹了半筷子,才放下筷子,切了一根葱花撒在锅里。 黄灿灿的蛋花汤上漂着翠绿的葱花,油珠子一漾一漾的,香气扑鼻。 白竹本来想喊张鸣曦进来吃饭的,又心疼他走了那么远的路,肯定累了,不想他动弹。 他让宴宴拿了一个大凳子出去,自己端着蛋花汤放在凳子上,柔声道:“没有熬米汤,你喝这个吧!” 张鸣曦又累又饿,闻着腊肉和鸡蛋的香气,肚子早就“咕咕”地叫起来,迫不及待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烫得直吸气,连呼:“好吃,啊,好烫!” 白竹见他像小孩子似的,又好笑又心疼,心里软得冒泡泡,很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 第107章 他像吃了笑药 宴宴端着一碗腊肉多,洋芋少的腊肉炒洋芋片出来,放在凳子上,让张鸣曦吃。 白竹笑着转身去拿馒头,柔声道:“晚上只剩下三个馒头了,你多吃点菜吧!” 张鸣曦接过盛馒头的碗,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柔声笑道:“坐下来乘凉吧,看你忙进忙出的,一头汗。” 白竹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像怕他不同意似的,小心解释道:“灶里还有火,我去洗了锅,烧水给你洗澡。” 张鸣曦点点头,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咬着。 白竹欢快的跑进去,快速洗干净锅,舀了满满一锅水,盖上锅盖,也不添柴了,让灶里的火慢慢烧着。 他把煤油灯端出来,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张鸣曦身边乘凉。 他拿了一把蒲扇,慢慢地扇着风。奇怪,那风像长了翅膀,全部飞到张鸣曦身上去了。 张鸣曦饿狠了,一口馒头,一口腊肉的吃得香,时不时低头喝一口鸡蛋汤。 胡秋月见白竹炒了腊肉,又打了蛋花汤,没觉得丝毫舍不得,反倒赞他:“小竹做饭就是快。这两个菜做得好。鸣曦出去这么久,回家了就该吃点好的。” 第124章 张鸣曦夹了一块腊肉,偏头小声问白竹:“吃不吃?” 白竹摇头道:“你吃吧!我吃过了。”说着,开心地笑起来:“今天伙食好的很,三顿都吃了腊肉!” 说得胡秋月和宴宴也笑了。 白竹心中实在高兴,觉得心里有一只叫“高兴”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往外飞,关都关不住。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高兴,像吃了笑药似的,不管娘和宴宴说什么,他都能“咯咯”地笑起来。 他现在胆子大了,虽然不像宴宴那样胆大包天,但也不像以前那样缩手缩脚,连笑都不敢出声。 今晚,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宴宴,笑得那样肆意,那样畅快,前十五年积攒的笑声今晚连本带息的全用了,一院子里都是他的欢快笑声。 好在今晚一家人都吃了笑药,一家人都会无缘无故的被一句根本不好笑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一院子都是笑声。 他这满脸笑容,咯咯个不停的笑声倒没引起特别的注意。 他像胡秋月那样笑得合不拢嘴,也像宴宴那样笑得张扬肆意。 事实上,自从张鸣曦进了家门,他的嘴就没有合拢过,不是抿唇笑,就是咧嘴笑,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笑声先出来了。 张鸣曦的嘴也没合拢过。 事实上,他自进门后,目光就黏在白竹身上,总是追着他跑。月色下,他觉得白竹神采飞扬,笑得特别好看,特别特别让人柔软。 在一家人的说笑声里,张鸣曦吃完了饭。 满满一碗腊肉炒洋芋都吃完了,最后的一点油珠子都不放过。 张鸣曦捏着馒头去擦碗里的油,把馒头擦得油汪汪的,就着鸡蛋汤吃了。 他打了个饱嗝,想站起来,把空碗收进去洗。 白竹一颗心,一双眼都在他身上,哪里会让他洗碗?还不等他站起来,忙起身拿着碗进去了。 张鸣曦顺势站起来,笑道:“娘,撑死我了。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在外面就想吃娘做的饭!” 胡秋月明知他在讨自己欢心,可架不住心里高兴,笑着打趣道:“你是想吃娘做的饭吗?可是让你吃撑了的饭却不是娘做的呢!” 说着四人都笑了,白竹脸上热热的,觉得害羞,又觉得高兴,傻傻的抿唇笑。 张鸣曦等白竹洗好碗出来坐下,才笑嘻嘻地打开包袱,拿出两个椭圆型的东西,给了他和宴宴一人一个。 白竹不知道是什么,摸着滑溜溜,凉冰冰的,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不等张鸣曦回答,宴宴高兴的大叫一声,连珠炮似的叫道:“镜子!是镜子!我在大姐家见过。大姐有一个,是姐夫买给他的。” 张鸣曦笑着点头道:“我见这镜子秀气可爱,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 白竹从来没见过镜子,他见宴宴拿着镜子对着脸照,头还歪来歪去的,不停的冲着镜子做鬼脸。 学着宴宴,他也拿起镜子对着脸一照,月光虽然柔和皎洁,却看不清楚,好在有一盏煤油灯。 他凑近煤油灯盯着镜子,看见一个俊俏的小夫郎,红着脸,咧着嘴,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笑呢。 他虽然从没照过镜子,但从河水里,井水里多次见过自己的倒影,倒不至于连自己都认不出。 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俊俏! 看吧,孕痣那么圆,眉那么浓,眼那么大,鼻那么挺,唇那么红,下巴那么尖,眼睛亮亮的,脸上神采飞扬!美中不足的是孕痣颜色太淡,脸上皮肤太黑。 好在孕痣虽淡却形状漂亮,皮肤虽黑却光滑细腻。 他记得自己是个丑哥儿,怎么给人做了夫郎后竟然变漂亮了呢? 这是一个铜镜,正面打磨得光可鉴人,背面雕刻着暗纹。 虽然小,分量却不轻。沉甸甸的,举久了手酸。 可他们两个像感觉不到一样,对着镜子的人傻乐,时不时相视一笑。 宴宴嫌一个人照着不过瘾,跑过来站在白竹身边,俩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把镜子举到面前,对着镜子里的两张脸评头论足,一会儿说这个的鼻子好看,一会儿说那个的眼睛漂亮,说到高兴时哈哈大笑。 张鸣曦笑着看他们闹,宠溺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白竹。 白竹感觉到身上有火一样,灼得他背疼。 回头一看,张鸣曦笑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他身上,眼神温柔得快要把他宠化了。 白竹脸上一阵发烧,他觉得今晚自己的脸一直在烧,真怕脸皮耐不住高温,会自己燃起来。 当着娘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忙收起铜镜,轻轻推了宴宴一下,小声道:“好了,明天再照。” 宴宴依依不舍的收起铜镜,笑嘻嘻地道:“谢谢哥,我非常喜欢!” 白竹摩挲着铜镜,掀起眼皮迅速望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的眼睛太亮,太烫,他简直不敢多看一眼。 他垂下头,红着脸,小声道:“我也非常喜欢!” 张鸣曦轻笑了一声,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四十多天的刻骨相思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第 108章 有人治你 他低头从包袱里拿出两块布,递给胡秋月:“娘,这布给你三人一人做一身衣服。这是南方的细布,又柔软又轻薄,夏天穿着很凉快。这个深色的给你,浅色的给竹子和宴宴。” 第125章 宴宴一听还有新布做衣服,放下手中的镜子,一个蹦跶,窜到他娘面前,一把抓过浅色的细布在身上比划着,笑容满面地道:“真柔软,真好看!我可赚大发了!哥,之前给小哥的那套衣服他才穿了两次,还是新的。他穿小了,又给了我。现在又做新衣服,哎呀,我的新衣服可太多了,都穿不完了呀!” 胡秋月笑着骂道:“显眼包!嫌多就不给你做了,给你小哥多做一套。” 宴宴一听急了,拖长了声音,冲他娘喊道:“娘!”作势就要往她怀里钻。 胡秋月怕他来拱她,忙笑道:“好,好,不要喊娘了,也给你做一身。” 宴宴这才作罢,笑着把布收起来,还给胡秋月,自己又拿起镜子笑嘻嘻地照起来。 张鸣曦窸窸窣窣地在身上掏了一阵,解开绑在腰上的绳子,掏出一个栓死在绳子上的大钱袋。 他细心地解开钱袋,一连拿出六个银锭子。 他把钱袋塞进怀里,双手捧着银锭子递给胡秋月,笑嘻嘻地道:“娘,这次非常不错,赚了一些钱。这是四十两银子,这两个大的是十两的,四个小的是五两的,你拿去还债吧!” 盼望已久的儿子回家,胡秋月今天非常高兴,一直陪着张鸣曦说笑。 但她大病初愈,精神到底差些,一直都是坐着说笑的。这时见了银锭子,竟像有人推她似的,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了。 她望着张鸣曦手中的银锭子,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子抖得站不住,嘴唇哆嗦着,半晌才道:“鸣曦,这一趟竟赚了这么多吗?” 白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被白花花的银子晃瞎了眼睛,呆愣愣的望着,半晌说不出话。 宴宴也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搂着胡秋月一阵摇晃,连珠炮似的道:“娘,你高兴傻了吗?这是银子,银子啊,快接着吧!哥,你可太厉害了!这下好了,一下子就把欠债还清了,以后我们可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胡秋月连连答应着“好,好”,双手颤抖着接过银子,坐下来,不住的摩挲着手中的银子,连连吸气。 张鸣曦眉目含笑的望了白竹一眼,见他微微张着嘴,傻子一样地望着娘手中的银子,心里不免有点点得意。 强自按耐着,故作谦虚道:“有二十五两的本钱在呢。你忘了,之前竹子找到的野山参和团鱼卖了二十五两,都用来做了本钱。” 胡秋月拿起银锭子,一个个的抚摸着,眼眶红了,哽咽着道:“鸣曦,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一趟辛苦了,真不少赚。这下好了,还了欠债,日子就好过了。” 这真是让人无比高兴的一天,田里的麦子获得了大丰收,张鸣曦回来了,带回来一大笔钱,日子肉眼可见的要好起来了。 胡秋月感慨了好一会儿,按她的想法,恨不得拉着大儿子在院里说一夜话。 她见张鸣曦一双眼睛黏在白竹身上,白竹羞红着脸,不时地抬头偷看张鸣曦,这俩人的目光都快拉丝了。 她自然理解,笑道:“你今天回来也累了,早点洗了睡吧!” 白竹一听,马上跑去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到卧房,兑水给张鸣曦洗澡。 宴宴突然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和白竹睡,换洗衣服还在白竹房里呢。 他跟着白竹跑进去,把自己的东西抱出来,笑嘻嘻地对他哥道:“我陪了小哥这么多天,现在把他还给你,打算怎么谢我?” 张鸣曦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谢你一个大爆栗,要不要!” 宴宴瞪了他一眼,还不等他说话,自己先笑了:“算了,看在镜子的份上,不要你谢了。” 张鸣曦笑着按了一下他高挺的鼻尖,点头道:“不错,还不算贪心!” 宴宴偏过头,气得跺脚:“鼻子被你按扁了,都不好看了!” 张鸣曦故意逗他:“哪里扁了?你看,这不好好的高着的吗?” 说着还要伸手去按,宴宴忙侧身躲过。 他不敢还手,但是会搬救兵。 他冲着张鸣曦“哼”了一声,回头对着卧房大声喊道:“小哥,快来,你看哥又欺负我了!” 白竹正在开箱子给张鸣曦找换洗衣服,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出来。 张鸣曦看了一眼卧房门口,咽了一下口水,朝宴宴瞪了一眼,挥了挥拳头,怂唧唧的往卧房跑了。 宴宴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打跌:“哈哈,太好了,总算有人能治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哈哈哈!” 胡秋月放了银子出来,笑道:“臭小子,居然会找小竹告状!别傻笑了,把东西送进来吧!” 宴宴抱着衣服进去,上床睡了。 张鸣曦进了卧房,白竹正站在床前理他的衣服。桌上点着煤油灯,微风从窗户吹进来,灯焰轻轻摇曳,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 他望着白竹纤瘦的背影,喉头一紧,轻声喊道:“竹子!” 白竹闻言猛回头,看见他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羞红了脸,低头小声说:“你的换洗衣服在这里。我看你脚上的布鞋破得不行了,脱下来我明天洗干净了,补好了再穿。这是一双新布鞋,你洗了澡穿。这是一双麻线鞋,你白天穿着干活。” 张鸣曦只听见黄鹂鸟一样清脆的声音一阵叽叽喳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凑近了就想抱他。 第126章 白竹侧身躲了一下,小声道:“你快洗澡,我出去了。” 说着,就想往外走,张鸣曦身子一晃,高大的身躯堵着他,不让他出去。 白竹羞红了脸,着急地小声道:“娘还在外面呢!” 张鸣曦才不管娘在不在外面呢,反正已经成亲了,反正是抱自己的夫郎,娘才不管两口子房里的事情呢。 但他见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白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不愿意抱脏了他。 他后退半步,伸出一只手,抬起白竹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轻笑道:“等一下收拾你!” 第 109章 青青翠竹随风舞 他滚热的气息扑在白竹脸上,白竹心慌得站不住,觉得唇上又酥又麻,不敢在卧房里待,一弯腰从他腋下跑出去了。 秋月舀了水,关了门,也在洗澡。院子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只余一院子柔和的月光。 白竹揉揉滚热的脸,摸摸滚烫的嘴唇,痴痴傻傻的在院子里站着,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 突然看见张鸣曦的行李还躺在地上,他跑进灶屋拿了一个篮子,把包袱打开,也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脏的,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抖开放在篮子里,准备明天全部洗干净了再收拾。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院外的大叶子树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好像在唱着动人的歌谣。 月亮温柔地注视着他,毫不吝啬的给院子里铺上一地光华,用柔和的月光给这个嘴角噙笑,神采飞扬的小夫郎照明。 “竹子!”白竹正低头收拾,听见张鸣曦在小声喊他,他抬头一看,张鸣曦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在门缝里冲他招手。 他脸上一热,把篮子放在屋檐下,关上灶屋门,准备进去睡觉。 张鸣曦见他朝卧房走来,身子一闪,躲到门背后。 白竹以为他已经上床了,转身关上房门,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白竹心如擂鼓,脸上发烫。反正房中没有外人,他没有避让,身子软绵绵的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竹子!”张鸣曦紧紧的抱着他,低头向他颈后吻去。 白竹觉得张鸣曦呼出的气里有高度白酒,不然为什么自己只不过是吸了几口他喘出的气息,就醉了呢? 他醉得站不住,生怕自己会滑到地上,只得紧紧贴着张鸣曦的胸膛。 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醉了,而是病了。不然怎么身子滚烫,像打摆子似的一阵阵颤栗不止呢? 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大概张鸣曦就是治病的良药。 而张鸣曦这轻轻的亲吻简直就是力所不及,不但不能救他,反而让自己病得更厉害。 内心的焦渴让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细腻光洁的脖子。 张鸣曦果然懂他,双手紧紧勒着他的细腰,低头往他…… 白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断了。 白竹今天的举动是破天荒的勇敢了。他一向是胆小羞怯的,在房里更是一向唯恐避之不及,对张鸣曦是敬而远之。要让他主动去亲张鸣曦,不说他敢不敢,只怕先羞死了。 今天他没有推开张鸣曦,没有故意躲避,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并不是白竹突然开窍,而是因为俩人刚刚成亲,就分开了一个多月,他在家牵肠挂肚,望眼欲穿,相思成灾,煎熬得快受不了。 特别是最近这半个月,游人久候不至,他在家望穿秋水,日夜忧心,不知不觉把对张鸣曦的感情发酵变醇。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觉得靠张鸣曦近一点,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感受着他滚烫的嘴唇的触碰,心里踏实舒爽。 张鸣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翻得面朝着自己,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朝着自己。 张鸣曦低头含着白竹的嘴唇用力亲吻,双脚一蹬,新布鞋被甩出老远。 白竹依然紧张,可是身子早就化成了水,除非结冰,否则是僵硬不起来的,是没有力气推开他的。 可这时床上热气腾腾,水都要烧开了,怎么能结得了冰呢? 夏夜暑热,窗户没关,白竹恍恍惚惚看见窗外不远处的一株翠竹,亭亭玉立。 一阵微风拂来,翠竹欢快地抖动着枝条和竹叶,伴着微风曼妙起舞。 慢慢地,风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翠竹大有不胜之态,被猛烈的风吹得摇摆不止,慢慢弯下腰,低下头,刚刚还欢快跳舞的枝条也紧紧缩成一团。 翠竹身子越压越弯,头越压越低,竹竿都快被对折了。 白竹很怕这株可怜的翠竹会被狂风压断,他抿唇咬紧牙槽骨,瞪大眼睛,紧张地望着。 却见那翠竹韧性极好,哪怕竹竿快弯到地上了,依然压不垮,打不死。 翠竹在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傲立,在狂风的间隙里寻找反抗之机。 一阵风过,翠竹奋力反弹,猛然一下子站直身子。 翠竹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取得的胜利,在风中一阵颤抖,抖去了枯枝败叶,傲然挺立,刚刚垂下去的枝条随风轻摆,惬意又得意。 那风却不愿离去,依然轻轻地不知疲倦地吹拂着,终于,翠竹温柔地舞动着柔软的枝条,和夏夜的凉风互缠互绕,相依相偎,缠缠绵绵地共舞…… 白竹生怕翠竹被狂风吹倒,十分紧张,这时跟着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 第127章 这一夜,俩人久别重逢,说不清的柔情,道不完的蜜意,四十多天的相思,一个多月的牵挂尽在这一夜倾诉…… 张鸣曦搂着日思夜想的夫郎,一腔柔情似水流,一声声低叫着“竹竹”,竟夜不息…… 白竹累极了,浑身酸软无力,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张鸣曦侧身把他搂到怀里,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俩人虽然很累,但都不想睡觉,张鸣曦凑过来,啄了啄他嫩红的嘴唇,柔声笑道:“竹竹,你今天……” 白竹大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他再说。 张鸣曦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手心,白竹像被火燎了似的,猛的把手缩了回去。 张鸣曦知道他害羞,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闷在胸腔里,胸腔一阵震动,把白竹的脸都震红了。 张鸣曦今天吃得肚饱心足,十分地心满意足。 他不再逗白竹,一手伸到他颈下让他枕着,一手搂着他的腰,白竹婴儿似的软绵绵的缩在他怀里。 俩人身子虽然疲累,脑子却十分兴奋,搂抱着絮絮叨叨的叙说着别后的事情。 张鸣曦问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好不好,白竹闭着眼睛,软绵绵的“嗯嗯”着,直到沉睡。 第 110章 我好想你 张鸣曦低笑了一声,低声跟他说着路上的一些新奇的见闻。 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轻笑道:“这次出去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就是想你想得真难熬,差点发疯!天天盼着能早点回来,却又拖着回不了……,不过,这一切也算值了。除了给娘的四十两,我这里还有五两整银,一两多碎银,还有一百多个铜板。” 白竹一听,猛地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呀,你可真厉害,赚了这么多啊!” 张鸣曦亲了亲他的发顶,宠溺的笑道:“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气!不然,没有本钱,拿什么去备货?以前和姐夫一起去了好几次,因为本钱少,备的货少,脚都跑断了,累死累活的却没挣到什么钱。哪像这次?一下子就挣够了还债的钱。” 说到这里,他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次终于能把欠债还完了。唉,无债一身轻,总算是过上了不背债的舒心日子!接下来,我想买几亩肥田,盖几间青砖大瓦房……。不过,银子还是不够 ,慢慢攒吧。明天把整银收起来,碎银留着散花,铜板给你,想买什么,自己就去买……” 张鸣曦捏着白竹的手,掰着他的手指头把自己的打算一样样说给他听:“盖了新房子,我们就不用住这破茅草屋了,下雨下雪的也不用担心会垮。再买些棉花布匹,给家里做几床厚棉被,给你做几身厚棉衣棉鞋,冬天穿,热乎。” 白竹痴了,张鸣曦的打算里处处都有他。他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张鸣曦的未来里了。 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身心松弛,嘴角上扬,偎在张鸣曦的怀里朦胧睡去,突然像说梦话似的呓语:“你以后不要再去走货了,就在家里种地,卖咸菜。你不在家,我好想你……” 伴着他细细的鼻息,最后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可张鸣曦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他心中发酸,一时也痴了,依白竹胆小内敛的性子,如果是清醒状态,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的。 唯其在梦中,才敢剖白自己的内心。 唯其在梦中,才能毫无戒备的卸去伪装,那样的真实感人! 这样简单直白的一句话却把张鸣曦的内心击麻了! 他呆呆的望着白竹,觉得自己好像怎么爱他都爱不够似的。 他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白竹的红唇,心里又酸又软。 白竹累瘫了,已经鼻息沉沉的睡着了,张鸣曦到底不忍心打扰他,抱着他,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闹腾了大半夜,但张鸣曦记挂着要早起割麦,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夏天天亮得早,他们贪凉,没有关窗户。晨曦从窗户里射进来,卧房里一片温馨宁静。 张鸣曦轻轻地坐起来,见白竹把薄被搭在腰间,面朝着他侧躺着,睡得很沉。 他眉目舒展,细嫩的脸上一片潮红,隐含笑意,红润的嘴唇微张,娇憨可爱。 张鸣曦喉头一紧,低头想去亲他。 凑近了,就看见白竹的脖子上,锁骨上,胸前,到处是伤痕,简直惨不忍睹! 他一阵心疼,暗悔自己鲁莽。生怕弄醒了他,不敢再亲,拉了薄被轻轻搭在他身上。 他动作很轻地起床穿衣服,却见昨晚的新布鞋东被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门边一只脸朝上,桌底一只背朝上。 所幸床边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双新麻线鞋,他想起了昨晚白竹告诉他,白天干活就穿麻线鞋。 他嘴角噙笑,弓腰穿上了新麻线鞋,轻便合脚,穿着走路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轻快。 他把新布鞋捡起来,掸掸灰,并排放在床前,这是他夫郎一针一线给他做的,他得好好爱惜。 他轻轻关上房门走到院子里,拿了镰刀准备去割麦。 胡秋月听到动静,在床上坐起来冲着门外喊道:“鸣曦,起这么早是去割麦吗?” 张鸣曦怕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白竹,走到门前低声说:“娘,我趁早上凉快去割麦,你们再睡一会。竹子……,你不要喊他,让他也多睡一会。” 第128章 胡秋月还有什么不懂的,笑道:“知道了,昨天李立维父子帮忙割了一天,剩下的不多了,你慢慢来,不要累着自己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道:“早上凉快,我多干一会儿,中午太热,就不出去了,你早饭做晚一些。” 胡秋月心想:再三叮嘱早饭做晚一点,不就是想让小竹多睡一会儿吗? 但她做娘的,总不好意思去开儿子的玩笑,只得答应了。 她年纪大了,醒了就睡不着,躺着难受,干脆起来去灶屋煮猪食喂猪。不然猪饿了,叫得惊天动地的,一家人都被吵醒,想让小竹多睡一会儿也睡不了。 果然,猪听到动静,开始哼哼唧唧起来,胡秋月忙先去把猪鸡喂饱,才开始揉面蒸馒头。 蒸馒头要的时间长。面揉好后还要醒发半个多时辰才能上锅蒸。等馒头蒸好了,炒个菜就可以吃了,免得张鸣曦干一早上活回来饭还不熟。 人逢喜事精神爽,牵肠挂肚的儿子回来了。她精神爽利,前几天病病歪歪的身子大好了,精神抖擞的,忙进忙出也不觉得累。 现在农忙,张鸣曦年轻力壮的汉子吃得多,她做了满满两蒸笼的馒头,给锅里舀了水,把蒸笼架上,等馒头醒发好了就可以蒸了。 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宴宴和白竹还在好睡。 宴宴年纪小,一向贪睡,晚起是常事,经常睡到饭熟了,喊几次才起。 可白竹一向起得早,只要院子里稍有动静马上就起来做饭干家务,睡到太阳晒屁股还是第一次。 小两口久别重逢,才成亲就分开了四十多天,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是亲热不够的。 小竹昨晚一定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吧! 鸣曦这臭小子,对自己的这个小夫郎倒是稀罕得很。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张鸣曦这个鲁莽的汉子成亲那日害得白竹起不了床。 小竹睡到现在,不是又受伤下不了床吧? 第111 章 你们在干什么 鸣曦早早起来去割麦了,真的把夫郎弄伤了,只怕自己还不知道呢! 白竹又胆小害羞,只怕受伤了都不敢说! 想到这里,她着急起来,生怕白竹受伤了躺在床上没人知道。 她原本想站在门外问一声的,可想起张鸣曦早上特意打招呼让她不要喊醒白竹,让他多睡一下。 如果白竹真的是累得还在睡觉,她一喊就会把他吵醒的,一时犹豫不决。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轻轻地走到他们卧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动静。 她双手扶着房门,弯着身子靠在门上,刚刚把耳朵贴上去,门“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开了。 她身子前倾,靠在门上,门一开,她重心前移,失了依靠,站立不稳,一下子向门里栽倒。 “娘!”白竹吓了一跳,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昨晚睡得太晚,早上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等醒来一看,床上早就不见了张鸣曦的身影。 从窗户看出去,太阳升起老高了,今天的确起晚了。 他心里一慌,鸣曦一回来他就起晚,未免太不好意思了。手忙脚乱的起来穿衣服,稍微一动,就感觉到腰和屁股撕裂似的疼。 他心里着急,却不敢太快。慢慢的坐起来穿衣,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微微抬起屁股,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感觉腰和屁股是自己的了,才扶着腰慢慢来开门。 谁知,门一打开,娘就直戳戳的倒进来。 他出其不意,生怕娘摔坏,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把抱住了她。 胡秋月重心不稳,见自己要倒下去了,本能的挥动双手去抓能抓住的一切。 刚好白竹来扶她,她手忙脚乱的一把拉住白竹,笨重的身子压在白竹身上。 白竹站不住,抱着胡秋月,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腰撞到桌子上才止住了后退,俩人拉拉扯扯地搂抱着站在一起。 白竹本就腰疼,这时重重的撞一下,雪上加霜,腰要断了! 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疼得脸色煞白,眉头都皱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白竹正要忍疼扶着胡秋月坐好,就看见宴宴站在院子里,狐疑地望着他们。 宴宴刚刚起来,才走出卧房就看见小哥和娘抱在一起。 他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想都没想,开口就问。 是啊,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大清早的就抱在一起呢?白竹也想问胡秋月。 胡秋月老脸一红,尴尬得脚指头扣地,恨不得把地面抠一个大洞,自己能赶紧钻进去躲起来! 她在干什么?她能说她在偷听儿子房里的动静吗? 幸亏张鸣曦不在房里,不然她一个当娘的,去偷听小两口的墙角,她的脸往哪里搁? 白竹望了胡秋月一眼,见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嗫喏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她非常尴尬。 他扶着胡秋月坐下,望着宴宴微微一笑,找了个借口:“我不舒服,想喊娘来看看。娘被门槛绊了一跤,幸亏我扶着了。” 转头望着胡秋月,关心地问:“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胡秋月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见白竹脸色煞白,头上冒冷汗,才想起来他刚刚重重的撞到了桌子上。 第129章 她心里一惊,生怕把白竹撞坏了,忙站起来问:“是不是撞到腰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掀起白竹的衣服来看。 掀就掀吧,白竹明明撞的是后腰,你掀后背的衣服就好了。谁知胡秋月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见白竹面朝着她,拉着他身前的衣服就要往上掀。 白竹面红耳赤,急得紧紧的按住衣服下摆,不让胡秋月掀。 他身上伤痕累累,都是张鸣曦的杰作,他怎么敢亮出来给娘看? 何况还有个不通人事的宴宴站在外面看着呢! “你这孩子,让娘看看怕什么?要是撞坏了,得擦擦药!”胡秋月没有想那么多,还以为白竹是因为害羞不让她看,双手抓着他衣服下摆用力往上掀。 白竹的确是害羞,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害羞,而是另有原因的害羞! 他眼看按不住了,衣服下摆要被掀开了,一身伤痕要暴露于众了,急得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听见他拖着哭腔,愣了一下,双手松了劲,抬头去看他。 白竹原本担心身上的伤痕被人看见,故意穿了长衣长裤,衣领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勉强遮住了伤痕。 这时和胡秋月拉拉扯扯的,衣服被拉歪了,雪白的脖子露出来一小片,上面的伤痕一下子露出来。 胡秋月见他脖子上青青紫紫,细看还有牙印,一下子明白过来,心中暗骂张鸣曦鲁莽,也骂自己鲁莽:人家两口子久别重逢,自然要亲热亲热,身上有伤是难免的,自己这么多事干什么? 一大早的跑来听墙角,害白竹撞到了腰,还要去掀他的衣服! 她脸上发烧,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想着赶快找个借口把这事掩盖过去,她和白竹的想法是一样的,生怕被宴宴看见。 她拉着白竹衣服下摆,改掀为扯,轻轻地帮他把衣服拉好,遮住伤痕,笑道:“没事吧?我怕把你腰撞坏了。” 白竹腰上疼得要死,又不敢说,勉强笑道:“有一点点疼,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宴宴见娘是差点摔了,小哥去扶她,才搂抱在一起的,没有多想。又听俩人说没事,也没往心里去,皱眉道:“娘,小哥都说了没事,你不要再去拉他了。” 胡秋月怕宴宴跑进来,站起来往外走,对白竹道:“你坐着歇一歇,我去拿些酒给你揉揉。” 白竹摇头道:“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娘,早上吃什么,我来做。” 胡秋月见他一身的伤,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呢!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让他做饭? 她摆手道:“不用你,我已经做好馒头了,鸣曦说早上要趁凉快多干一会,早饭做晚点,我还没去烧火呢!” 第 112章 割麦累的 说着,慌慌忙忙地去灶屋生火蒸馒头去了。 白竹坐在桌子边上,等他们走了,掀开衣服扭头往后一看,腰上青了一大片,轻轻一摸,疼得要命。 这伤不像张鸣曦留下的那种伤。 张鸣曦留下的都是嘬咬的皮外伤,看着颜色斑斓,却没伤到内里,要不了几天,会慢慢消散。 这腰上青了这么大一片,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他心里害怕,自己轻轻的按压着肚子和后背,还好,除了腰上按着疼,其它的地方倒是不疼。 若是张鸣曦看见他腰上青了这么大一块,只怕要生气骂人。 他怕挨骂,决定装作若无其事。 他坐了好一会儿,等那阵痛劲过了,站起来,试着扭了扭腰,感觉到没那么疼了,才慢慢往灶屋走去。 胡秋月让宴宴烧火,自己把白竹成亲那日剩下的白酒倒了小半碗出来,端过来给白竹揉腰。 见他扶着腰想出来,忙挥手道:“回去躺着,不要过来!” 白竹见她端着白酒,刚想说不用了,又想到揉揉应该会好得快些,乖乖的转身进去趴在床上,让娘给他揉腰。 胡秋月掀开他的衣服,见腰上青了一大块,乌青得发黑,又心疼,又惭愧:“啧啧,青了这么一大块。都怪我!” 好在,白竹后背上没被张鸣曦咬,没有留下其他暧昧的伤痕,倒不怕他娘看。 胡秋月嘴里含了一口白酒,凑到白竹腰上,“噗”地一下,喷到伤痕上。又倒了一些白酒在手上,双手互搓,搓热了后,把双掌放在白竹腰上,按着伤处,慢慢搓起来。 白竹疼得龇牙咧嘴,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咬牙强忍着不出声,让她搓。 胡秋月一边搓,一边趁机解释她为什么一大早趴在房门上:“我见你平时起得早,今天没动静,怕你不舒服,想过来看看,你刚好就开门了。” 白竹想起第一天的事,知道娘在担心什么。他羞红着脸,闷闷地道:“昨天割麦累了,早上凉快,贪睡,就醒不了,所以起晚了。” 昨晚的确是累了,可不是割麦累的! 俩人心知肚明,不好意思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胡秋月一边搓,一边不时地停下来看,担心地说:“唉,这里青了这么大一块,鸣曦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白竹想到张鸣曦板着脸,皱着眉的样子,也觉得害怕,他安慰胡秋月道:“娘,不用担心,我不让他看见!” 胡秋月笑了一下,道:“傻孩子!” 胡秋月搓了好一会儿,见乌青散开了一些,皮肤透出紫红来,碗里的白酒也搓完了,拉下衣服盖好,小心地扶起白竹道:“你试着动一下,看看好不好些。” 第130章 白竹站起来,慢慢扭了扭腰,果然比刚才好多了。 他笑着冲胡秋月点头道:“娘,好多了。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鸣曦不会知道的。” 胡秋月点点头,拿着空碗去灶屋,白竹也跟着出去。 他浑身不舒服,不敢多坐,双手叉腰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着,想把身子活动开来。 他本来就撞到了腰,现在扭腰倒也不用再另找借口。 蛋黄见他院子里走来走去,以为他在逗自己玩,可高兴了,扑上去,咬着他的裤腿,身子甩来甩去地玩得欢快无比。 胡秋月早上没有熬米汤,她洗了一块腊肉,放在泥炉上煮,又切了一筲箕白菜,叮嘱宴宴道:“我去铺麦子,你烧火蒸馒头,等腊肉煮得差不多了,把白菜倒进去一起煮。” 腊肉煮好了,切片吃。腊肉汤里煮白菜又咸又香,还省了油盐。 宴宴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点着头,胡秋月见他不管睡到多晚起来,都是一副睡不够的迷糊样,又好气又好笑。 她拿了大扫帚,把院子中间扫干净,打算打麦子。 要趁天晴把麦秆铺在地上暴晒,等吃过午饭最热的时候,用镰板击打麦穗,把麦粒打下来。 打麦子需要连续不停地挥动镰板,一场麦子打下来,平时干活少的人掌心起泡,第二天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这还不算完 ,刚刚打下来的麦粒里夹着麦须,要用簸箕把麦须和麦皮簸掉,剩下干干净净的麦粒晒干才能收起来。 打麦子虽然又脏又累,却还算是轻松活计,一般是妇人和夫郎的事情。 白竹见娘把麦个子往空地上拉,忙过来帮忙。 胡秋月怕他挣着伤处,忙阻止道:“你不要过来!” 白竹不听她的,倒是没有抢着去拖麦个子,只把麦秆整齐得铺在地上晒。 胡秋月一边干活,一边笑道:“看这麦穗,饱满得很!趁着天晴,赶快打下来,万一下雨发芽了就可惜了。” 听到这话,白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白家,打麦子是白竹的事情。 白大毛和白松哪怕是闲着,也不会帮他搭把手的。 他做惯了,也不觉得累。年年麦子收回来后,一个人打麦,晒干,收好,一点都不需要白大毛操心。 可去年天气不好,麦子刚刚割回家就开始下雨。 没有太阳晒,麦子打不下来,堆在院子里发芽了。 白大毛见麦子发芽了,气得在家发疯。 他不怪天下雨,反倒怪白竹不该不打麦子。重重的打了他一顿,差点把他腿打断。 白竹清楚地记得,白大毛站在院子里,唾沫横飞地骂他,越骂越生气。 突然拿起一根扁担,一扁担重重地打在他的大腿上。 他一下子扑倒在地,爬不起来。 白露在屋里看见了,一下子冲出来,扑在白竹身上,又哭又叫地死死地护着他。 如果不是白露,他那天只怕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 后来,他忍着疼痛,拖着伤腿,坐在地上,用棒槌把麦子一点点捶下来的。 那么多的麦子,他用棒槌捶了半个多月才捶完,双手都是泡。 那次白大毛打得太重,他拖着伤腿天天干活,没有歇过一天,脚跛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 想到白大毛,他的大腿一抽一抽地又疼起来。 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大腿,赶紧低头铺麦,过去的伤心事不去想了,多想想现在的好日子吧! 不过,想到白露,他不由得露出个浅笑:一转眼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露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定长高了不少吧! 第113章 邋遢样子被人看见了 白大毛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很疼爱的,白竹倒是不担心他会虐待白露。 不过,这么久没见着了,还真的有点想白露呢! 他和白家是买断的,这辈子都不会上白家的门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白露? 想到白露,白竹脸色都柔和了,面带微笑,铺好了麦子。 蛋黄跟着过来捣蛋,在他手边跳来跳去的,用头去拱他的手,把他铺好的麦秆拱得乱七八糟。 白竹舍不得打它,见它闹腾狠了,就轻轻的把它扒拉到一边。 蛋黄往边上一滚,以为白竹在和它闹着玩,迅速地扑过来去咬白竹的手。 当然,它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咬到嘴里也不会咬疼他。 白竹浅笑着用手上的麦秆去敲蛋黄的头,蛋黄黄毛竖立,口子“呜呜”低叫着,后腿蹦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麦秆,做出扑咬的姿势。 胡秋月见蛋黄捣蛋,骂到:“蛋黄,你这个臭小狗,听清楚了,这几天我们要打麦子,你要是敢在麦子上拉屎撒尿,我就把你拴起来!” 蛋黄好像听懂了似的,仰起头冲胡秋月“汪汪”大叫。 胡秋月气道:“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你看我敢不敢把你拴起来!” 蛋黄一边汪汪叫着,一边示威似的跑到院墙下,翘起后腿,冲着院墙根,趾高气扬地呲了一泡尿。 白竹和胡秋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胡秋月笑道:“没想到臭小狗还听得懂人话呢!” 蛋黄撒完尿又跑到白竹身边,低着头往他腿上拱,白竹笑眯眯地一把一把的给它顺毛,偷偷表扬它:“真乖!好聪明的小狗!” 第131章 一人一狗玩得正欢,这时张鸣曦挑着一担麦个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小汉子。 白竹忙站起来一看,跟着的是李立维,也挑着一担麦个子。 “立维,你又来帮忙了?这可怎么好意思啊?鸣曦回来了,你就不用来了。农忙时节家家都忙,怎么能天天耽搁你的时间?”胡秋月见李立维又主动来帮忙,既不好意思,又发自内心的感谢。 不等李立维回答,张鸣曦笑道:“我去田里的时候,姨父和立维已经割了好半天了。我让他们回去,姨父倒是回去了,立维一定要来帮我。两个人干活快多了,麦子已经割完了,吃过饭去收回来就好了。” 李立维拉着衣袖擦着头上的汗,笑道:“大姨,我家田地少,没有多少活计。你家需要人手了,就喊我一声。” 一时院子里热闹起来,宴宴也跑出来凑热闹,站在灶屋门口笑嘻嘻的望着他们。 他早上起来就去烧火,还没梳头洗脸,这时蓬头垢面的站在那里傻笑,眼角还糊着两坨眼屎。 一家人忙着铺麦子说笑,都没注意到他。 李立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悄声问:“宴宴,才起床吗?” 宴宴看见他,就想起了昨天傍晚送钱给他,却追不上,抓石头打他却险些打到自己的脚后跟的糗事。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谁说我刚起床的?早起来了,干了一早上活呢!看,馒头都熟了。” 李立维微微一笑,依然很小声地说:“先去洗脸吧!” 宴宴意识到自己还没梳头呢,忙跑进卧房,拿起镜子一照:我的娘呀,镜子里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哥儿,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还零零星星地沾着草渣,脸上被锅底灰糊地小花猫似的,眼角还糊着两坨眼屎。 宴宴虽然年纪小,却正是爱美的年纪,这邋里邋遢的样子被外人看见,一时羞愧不已,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心里懊悔,一时恼起来,他不怪自己没有一起来就去洗脸,反倒怪起李立维不该看他。 他一把抓过梳子,一下下狠狠地梳着头发,嘴里嘟嘟囔囔的骂道:“什么人?不学好,偷看人家,让你偷看,小心烂眼睛!” 他梳好头发,扎上哥买给他的头巾,拿了洗脸帕,跑去井边,舀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的把脸洗干净,还擦了脖子,擦了手,漱了口,把帕子洗干净,晾在竹竿上。又跑回卧房,拿着镜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自己洗干净了,依然是那个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张鸣宴,这才满意的收了镜子。 他跑到灶屋,大家已经坐着开始吃饭了。 胡秋月把煮好的腊肉切了满满一碗薄片,盛了一大碗白菜汤。 想想李立维在,两个菜不够吃,又跑到园子里摘了些辣椒,炒了个虎皮青椒。 他们家四个人吃饭,本来是一人坐一边的,现在宴宴来晚了,自己常坐的位子被李立维坐了,他又不好让人起来,只好坐到白竹身边。 李立维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偷偷用眼睛瞄他。 宴宴夹了一块油汪汪的腊肉正往嘴里塞,见李立维偷偷看他,想到自己刚才的邋遢样子被他看见了,心里不爽,一个眼刀甩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立维被他凌厉的眼刀扎得心里一颤,不敢再看,忙低下头乖乖吃饭。 宴宴见他不敢再看,显然是怕了自己,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吃了一片腊肉,他突然想到,上次自己滚坡,是李立维救了他的,现在又主动来帮他家干活,自己这样狠狠地瞪着人家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怕他娘看见了会骂他,收回眼刀,乖乖地靠着白竹坐着,笑道:“小哥,今天的腊肉可香了,怎么不吃腊肉?都吃腊肉啊!” 李立维闻言,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宴宴夹了一块腊肉吃,目光一闪而过地瞟了自己一下。 他脑子一热,筷子也不知不觉跟着伸到腊肉碗里去了。 张鸣曦夹了一片腊肉给白竹,自己也夹了一片吃,笑道:“吃完饭,你们去帮我捆麦。宴宴,你拿个篮子去捡掉落的麦穗,把鸡挑到田里去放,啄啄地上捡不起来的麦粒。” 宴宴答应了,小声问白竹:“你去不去?” 白竹点头正要答应,胡秋月道:“小竹不去,家里铺了麦子,等一下要打麦,小竹在家帮我吧!” 第114 章 你帮我擦 吃过饭,他们四人去捆麦,白竹在家洗碗。 他早上起床时,身上疼得很,这时忙活了一阵,活动开了,反倒不那么疼了。 他闲不住,把盛满水的瓦罐放在泥炉上坐着,把昨天的脏衣服和张鸣曦带回来的衣服收了一大篮子,去水塘里洗。 他不敢久蹲,拿了自己的脏衣服垫在石头上坐着洗,屁股要轻松点。 刚刚把衣服洗好晾了,胡秋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她见白竹在晾衣服,忍不住唠叨道:“身上不舒服就歇着吧!看把伤口挣开了。” 白竹心想:哪里来的伤口?腰上只是被撞到了,并没有伤口的。 不等他说话,胡秋月又道:“小竹,田里的麦子捆好了,鸣曦和立维在往家挑,宴宴在捡麦子。立维中午要在家吃饭,家里没啥菜,我去买点豆腐回来,中午炖豆腐吃。” 说着,不等白竹答应,她进屋拿了几个钱,提着篮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第132章 白竹心中暗笑:宴宴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半是随了娘! 他关上院子,想着既然不用下地,就在家做家务活吧。 白竹跑到灶屋,提了一大篮子老菜叶子去水塘里洗了,切碎煮了一锅猪食。 现在天气热,猪食煮好了,舀在大木桶里,可以喂好几顿,就不用顿顿煮猪食了,这几天忙得很,也没时间顿顿煮猪食。 他去园子里摘了一篮新鲜的嫩黄瓜,洗干净了准备中午炒吃。 他提着篮子正准备进灶屋,张鸣曦挑着一担麦个子回来了,宴宴带着帽子,背着半箩捡的麦穗,晒得小脸通红的跟在后面进来了。 白竹把篮子放在竹架上,站在门口问道:“宴宴,你怎么回来了?鸡呢?” 宴宴把背箩往地上一丢,几步冲到灶屋来,取下帽子对着脸狂扇,扇得扎在头上的头巾蝴蝶一样的飞舞,笑道:“我早上腊肉吃多了,渴死了,回来喝水。鸡在田里,立维哥看着呢。我喝了水马上就去。小哥,快给我倒碗水,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白竹忙倒了两碗水,推给宴宴一碗,另一碗放在饭桌上晾着 ,站在灶屋门口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在堆麦个子,见白竹望过来,他低下头用衣襟擦了一把汗,笑道:“等我弄好这个,也来喝一碗。” 白竹见他忙得满头大汗,总拿衣襟揩汗,怕衣服上沾的麦须弄到身上,会全身发痒。 他忙转身跑进卧房,找了块干净的旧帕子,跑到他身边,递过去,小声道:“你拿这个擦汗,不要用衣襟了,小心麦须弄到身上痒。” 张鸣曦笑嘻嘻地望了他一眼,一口大白牙晃得白竹眼睛疼。 他把麦个子堆好,并不伸手来接,侧过身,微微曲着腿,矮下身子,孩子气地笑道:“你帮我擦!” 俩人面对面的站着,离得很近,他带着汗香味的温热气息扑到白竹脸上。 白竹一下子羞红了脸,急道:“宴宴在呢!” 张鸣曦轻笑道:“宴宴在灶屋呢,看不见的。你给我擦!” 语气里带着一丝耍赖,又似带着一丝撒娇。 白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宴宴在灶屋喝水,没出来。 白竹抬头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张鸣曦大尾巴狼似的,目光火辣辣地望着他,咧嘴笑着,头往前伸,双手背在身后,就是不伸出来拿帕子。 他心里暗暗叹气,恨自己没出息,一看见张鸣曦这副样子,心软得冒泡,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不。 白竹抿抿唇,红着脸,心慌慌的拿着帕子在张鸣曦脸上迅速擦了一下,也不管有没有擦干净,把帕子往他肩上一扔,转身就跑。 张鸣曦在后面低笑一声,白竹觉得那笑声里带着火,他不敢回头,像只被火燎了毛的猫,一下子蹦进了灶屋。 宴宴已经喝了水,正拿着一根生黄瓜“咔嚓咔嚓”地咬着,见他进来了,问道:“哥怎么不来喝水,我把开水倒下来凉着,再烧一罐,等一下立维哥回来喝。” 说完,他见水缸里快没水了,嚼着黄瓜,提了水桶去井边提水。 白竹见他吃得香,忍不住嘴馋,也拿起一根黄瓜吃起来。 才咬了一口,张鸣曦进来了,端起碗站在桌边喝。 白竹端了瓦罐过来,给他又倒了一碗水。张鸣曦见白竹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他,觉得很有意思, 又轻轻笑了一下。 白竹心里有鬼,怕他又出幺蛾子,当着宴宴的面,他可做不出什么亲热的举动来。 他放下瓦罐,举着手中的黄瓜问道:“吃不吃?” “吃!”张鸣曦马上点头应道。 白竹转身从篮子里另拿了一根,递给他。 张鸣曦不接,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那根,下巴冲他手点了点,笑道:“要吃这个!” 白竹把手上的黄瓜往回一缩,忙道:“这个被我咬脏了。你吃这根干净的。” 张鸣曦摇头:“就要吃你手上的。” 白竹叹气:“你是小孩子吗?我吃的就是好的,连根黄瓜都要抢。” 说着,拿起手中的黄瓜,就要掰半根给他。 张鸣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头就着他手,在他吃过的地方,“咔嚓”一口咬了半根。 白竹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羞红着脸瞪了他一下。 张鸣曦一边嚼着黄瓜,一边快活地大笑。 这时宴宴提着半桶水进来了,白竹顾不上张鸣曦,忙跑到宴宴身边,没话找话地说:“宴宴,你还去不去?” 宴宴随口答应道:“去啊,鸡还在田里呢,我要去捉回来。” 说着,抬头望了他一眼,惊讶地道:“小哥,你脸怎么这么红?还是不舒服吗?” 张鸣曦一听“还是不舒服”几个字,一口咽下嘴里的黄瓜,急促地问道:“竹子,你不舒服吗?” 白竹见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又扯到早上撞到腰的事,忙道:“没有!你看,我跑来跑去的,哪里有不舒服了?” 张鸣曦皱着眉,怀疑地望着他,走近一点,还要再问,胡秋月提着篮子进来了。 第 115章 买! 胡秋月压根没注意到屋里的人在说什么,随手拿了一个木盆把豆腐拿出来,把空篮子放在竹架上。 她在桌边坐下来,表情凝重,皱着眉头道:“鸣曦,我正要去找你,正好你在家,省得我跑一趟了。小竹,你也坐。” 第133章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娘。 俩人刚刚坐好,宴宴倒了一碗水给胡秋月,顺势在白竹身边坐下。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心里忐忑不安,望着胡秋月大气都不敢出。 胡秋月喝了一口水,放松了面部表情,微微喘息着道:“我刚刚去买豆腐,路上遇到了村长娘子,她说周德福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出。赌场的人堵在他家要跺他的手呢!” 白竹心一跳,脱口而出道:“哎呀,手剁了怎么办啊?饭都吃不了!” 张鸣曦“嗤”了一声,冷声道:“活该!一辈子好赌!好好一份家业被他赌完了,还死不悔改!” 胡秋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死不足惜,只可怜他娘子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呢?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娘!” 周德福祖上做过大官,颇有几分家产,置办了很多良田肥地,一代代的积累下来,本应该家产丰厚。 谁知周德福的老子是个不成器的,爱嫖爱抽,经常出入青楼,年纪大了之后更是住在青楼里,家都不回,一只大烟枪烧掉了一大半的祖业。 最后染上了脏病,抬回来就死了。 他娘子想着这个老烟鬼死了,家里总算解脱了,守着剩下的十几亩良田,一个大宅子,慢慢把周德福养大,以为能有点盼头。 谁知,周德福比他老子还不如。 他倒是不嫖不抽,但好赌。 成亲生了两个孩子后,原形毕露,好赌成性,整天待在赌坊里,家都不回。 家里值钱的东西卖光了,剩下的良田也一亩亩地卖了做了赌资。 “我和村长娘子过去看的时候,他娘和他媳妇带着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哭呢!老的老,小的小,看着都惨!”胡秋月心善,见了别人家的惨事,忍不住流下了几滴同情泪。 “那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让人剁手吗?”宴宴也不嬉闹了,同情地问道。 “他哪里会舍得让人剁手?跪在他娘和媳妇面前痛哭流涕,发誓悔改,求她们救他呢!”胡秋月啐了一口。 “狗改不了吃屎,他自己一个汉子,管不住自己那双臭手,家里诸事不管,天天跑去赌,现在欠下一屁股债,让两个娘们拿什么救他?还不如让人把手剁了,看他还怎么去赌!” 张鸣曦很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说得毫不留情。 “当娘的总是心软,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让人剁手呢?现在正托村长帮他卖田呢!”胡秋月望着张鸣曦,慢慢地说。 “鸣曦,你看……”胡秋月犹豫了一下,望着张鸣曦试探地道。 “买!娘,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要卖几亩田,多少钱一亩?”张鸣曦不等胡秋月说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打断她,斩钉截铁地道。 白竹听到他说“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买什么,心头一跳,傻傻的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感觉到他的注视,才想起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低头望着他,柔声笑道:“周德福家的几亩田我知道的,在河边,是肥田,浇水也方便。我想买下来,你的意见呢?” 意见?什么叫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什么都不懂的! 张鸣曦说得这么详细,语气这么温和,是怕他不同意吗? 白竹羞红了脸,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征求意见,他觉得自己是大人了,需要被人征求意见了,能在家事上说得上话了,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庄重地坐直了身子,挺了挺小胸脯,红着一张小黑脸,严肃地道:“我的意见是……,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都听你的!” 张鸣曦见白竹鹦鹉学舌似的,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意见,小孩子装大人样,真是可爱得紧,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他的脸。 手刚刚一动,看见胡秋月正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他缩回手,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尴尬地笑道:“娘,我和竹子的意见你都听见了。机会难得,我俩都同意买下周德福家的田。现在就是要问清楚,他家一共要卖几亩,多少钱?还有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手上的钱够不够?” 胡秋月点头道:“我猜想你就是要买。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快回家找你。他家这次想卖四亩良田。正如你所言,河边的,位置不错。田是连在一起的,他要五两银子一亩,四亩田一共二十两银子。如果谁家一起买了去,就便宜一两银子。” “十九两银子,不贵!”张鸣曦听说还能便宜一两,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就下了决心。 他们迅速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银子。 之前给张青山治病,这次给张鸣曦娶亲,他家一共欠了四十两银子。 这段时间,卖咸菜,卖卤猪头猪脚,卖菌子,挣了一些钱,还了三两银子,还欠三十七两。 这次张鸣曦给了胡秋月四十两银子,本来够还债的,如果要买田,还债的钱就不够了,还得继续过着欠债的日子。 “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本来也是准备攒着买田的。我拿出来给你,凑着把田先买了。”张鸣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算着还差多少钱,他手上还有一两碎银,但不能全部拿出来,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胡秋月手上也有一点钱,大概一两多,是用作家庭开支的,也不能用。 第134章 “买了田,还债的钱还差十一两银子。把欠其他人家的全部还了,就欠着姐夫和三叔家的,后面再还。过阵子,等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我再去……” 他本来想说,等活计忙完了,再跟姐夫去走一次货,挣钱还债,突然就想起昨晚白竹梦呓说的那句“你不在家,我好想你!”,一时就说不下去了。 第 116章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小辣椒? 他望了白竹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顿了一下才笑道:“剩下的十一两银子,我再想办法还。” 白竹没留意到张鸣曦的停顿,他忙着算账呢! 之前张鸣曦教过白竹算账,他自己也偷偷练习过。 他跟着张鸣曦卖了一次咸菜,跟着胡秋月卖了两次卤猪头猪脚,每次都是他称重,收钱。 虽然客人都是半斤一斤的买,算账并不复杂,但他一次都没有出过差错呢。 不过,现在他小小的脑袋瓜都是懵的,根本就算不清楚这笔糊涂账。 什么买的,卖的,欠的,还的,他听都听糊涂了。 张鸣曦怎么那么厉害,脑瓜子那么好使? 一张嘴皮子上下翻飞,一下子把账理清了! 白竹一双星星眼睛亮亮的,呆呆地望着他,连嘴角什么时候弯起来的都没发现。 张鸣曦感觉到白竹火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心里一热,到底没忍住,微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既然说定了,就得马上过去。胡秋月站起来去卧房拿钱。 张鸣曦想到李立维还在田里,自己一家人回来就不去了,留着帮忙的人一个人在田里干活,实在不像话。 他想了一下,低头对宴宴说:“宴宴,你去喊立维回来,田里的麦子等我回来了再去挑。把鸡捉回来,你们回来歇着吧!” 他喊了白竹,跟着胡秋月匆匆往外走,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得赶快过去看看,免得被别人抢走。 不过,乡下人能一下子拿出十九两银子的可不多,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宴宴见他们走了,也锁上院门跑去田里喊李立维。 李立维在田里见他总也不去,望穿秋水,坐立难安,也不好过呢。 他等待的人没来,不想见的人却来了。 看,胖妞张红玉来了。 张红玉自从在河边被李立维“英雄救美”之后,一颗硕大的芳心就暗许给李立维了。 奈何立维哥俊俏如青松傲雪,冷峻如高岭之花,对她礼貌却很疏离。 但李立维这种淡淡的疏离却更让她欲罢不能。 她不相信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凭借自己的白嫩的大饼脸和这一身福气的大肥肉吸引不了李立维。 她也不相信李立维会那么没眼光,居然会不喜欢她。 不喜欢自己他还能喜欢谁? 难道喜欢张鸣宴那个小辣椒吗? 那怎么可能?立维哥眼睛又没瞎! 她已经想通了,之所以李立维对她淡淡的,无非是因为李立维家教好,不敢轻易和姑娘走近。 还有就是立维哥可能觉得自己家里太穷,配不上她。 要不就是立维哥还小呢,还没有开窍。一旦他开窍了,只怕立刻,马上,就会迫不及待的来向她表达爱意,来她家提亲了。 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不能急,得慢慢的给他时间让他长大。 话虽如此,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总偷偷地关注着他,想尽办法接近他。 她看见李立维这两天在给大娘家帮忙割麦子,心里就不大高兴,总想问问干嘛去帮小辣椒家? 但他身边总是有人,她也不好意思凑上来问,只得借着捡麦穗在附近转悠。 今天,她见小辣椒和张鸣曦一起走了,只剩下李立维在田里。觉得机会来了,她马上挎着篮子,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过来了。 “立维哥,立维哥!”还离得老远,她就挥动着那双可爱的小胖手,冲李立维没命的摇。 李立维正在低头捡麦穗,听见喊声,抬头一看是她,俊脸一沉,两道浓眉皱到一起,忙蹲下去捡麦穗,装着没听见。 真是烦死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偏偏她是宴宴的堂姐,又不能得罪。要是得罪了她,如果有一天,他想……,只怕她和她那个娘要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他强压下心里的烦躁,抬起头,微微笑道:“原来是你啊?” 张红玉跑得气喘吁吁的,硕大的胸脯颤颤巍巍,一起一伏,差点戳到李立维脸上。 她笑道:“我就说你不会不理我的,果然是没看见吧?” 李立维皱眉后退两步,离她远点,心想:我倒是巴不得没看见,可你这么大一坨,隔着几里路都看得见呢! 张红玉见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实在太俊气,咧嘴一笑,脸上的肥肉往两边一堆,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见李立维后退,她跟着往前一步,凑到他面前问道:“立维哥,你怎么总在我大娘家干活啊?我家的麦子也没割完呢,怎么不见你去帮帮?” 李立维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你家的麦子没割完干我什么事?我该去帮忙的吗? 但他年纪虽小,反应却快,微微板着脸冷峻地道:“我家的田地少,粮食不够吃,我趁农忙出来打短工挣点钱买粮吃。我给鸣曦哥帮忙,他家一天给二十个铜子呢。你家要不要请工?如果要的话,我也可以去做工,一天给二十个铜子儿就行了。” 第135章 张红玉伸了伸舌头,笑道:“给我家帮忙还要二十个铜板啊?我家可没钱。”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舒服多了,原来立维哥在大娘家不白干,是要钱的! 她心情一好,八卦之心雄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立维哥,上次我跟你说的,让你去看小辣椒的笑话,你看到了吗?” 李立维心里一凛,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笑容来,问道:“我那天去晚了,没有找到他们。我正要问呢,你怎么知道他那天会闹笑话的?” 张红玉诡异的一笑,小声道:“我能掐会算,当然知道了。你没有看到,也没啥可惜的,那天的事功亏一篑,没有成功。” 李立维想套她的话,故意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会知道,别是诓我的吧?” 张红玉急了,睁大眼睛,极力辩解道:“我是没去,但我娘去了,她差点气死了,回来说……”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不说了。 “她回来说什么?”李立维趁热打铁,难得露出半个笑脸,追问道。 第117 章 眼神差得很 “没说什么,我忘了。”张红玉抬头看见宴宴往这边跑来,生怕说漏了嘴,叮嘱了一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跟小辣椒乱讲。” 提着篮子,慌慌张张的跑了。 她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抢白竹的麻线没有抢到,反倒被宴宴绕晕,哄骗着反赔他们十捆麻线。 幸亏她娘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吃亏了,骂了她一顿,不准她再赔。 幸亏那天王麻子闹了一场,胡秋月气病了,小辣椒忙着照顾他娘,没有来追着她要麻线,她就趁机赖账了。 她可不能让小辣椒抓住,万一又找她要麻线怎么办? 她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可不愿意当着李立维的面和人吵架。 虽然立维哥一定会帮她,可她不愿意自降身价去和小辣椒为伍。。 宴宴老远就看见李立维和胖妞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离得很近,只差头挨着头了,可他一来,胖妞就跑了。 俩人是在说什么不能见人的悄悄话啊,还怕他听见。 他才懒得听呢! 他跑过来,望着张红玉的背影问道:“你们不是聊得挺好吗?她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说着,自顾自笑起来:“是不是怕我找她要麻线啊?哈哈,我娘知道了,骂了我一顿,不准我再要,否则我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李立维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忙着解释他前面的问题,急道:“我没有和她聊得很好,我是想问她……” 没等他把话说完,宴宴道:“我哥说了,剩下的麦子等他来挑,让你回去。” 刚才的话没说完,李立维脸都急白了,着急地道:“我真的没有和她聊得很好。” 宴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多大点事,犯得着总说吗?再说了,聊不聊得好干他什么事啊? 他无所谓地笑道:“哦,没有就没有吧,有什么要紧?我看你们挨得那么近,以为聊得开心很得呢。” 说着,他“噗嗤”一声笑道:“我这个堂姐长得也不算太难看,就是太胖了。如果脑子和身子换一下就完美了。” 不等李立维回答,他拿过竹篓,哼着小曲,准备去捉鸡。 李立维气得呼哧喘粗气:宴宴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忍恶心,牺牲色相,去和张红玉周旋,还不是想帮他家打探消息! 可张鸣宴一来就说他们聊得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人虽聪明,苦于年纪还小,脸皮薄,被宴宴冤枉,气得眼泪打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抹了一把眼泪,气哼哼地看着宴宴捉鸡,偏不去给他帮忙。 鸡们一直都是关在院子里,很少放出来,今天在田里吃草籽,麦粒,虫子,吃得饱饱的,趴在地上不动。 宴宴一手一个,把鸡们抱到竹篓里,准备回去。 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主人,把帮忙的人一个人留在地里不礼貌。 他望着气乎乎的李立维,笑道:“立维哥,中午太热了,不能干活了。要不,你去我家歇歇,在我家吃午饭吧!” 李立维望了宴宴一眼,脸都气白了:宴宴这是什么意思?是看见他和张红玉说话生气了吗?可是他明明毫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说那种话干什么?张红玉好不好看干他什么事? 他心里像塞了一把稻草,毛糙糙的,非常不舒服,板着脸,气鼓鼓地道:“不用了,你家既然用不着我了,我回去了。” 宴宴想着家里没人,若是硬是让李立维去他家,回去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毕竟也不太好吧。 李立维不愿意跟他回去,肯定也是为了避嫌。 毕竟他慢慢长大了,准备娶亲了。和一个哥儿走的太近会影响他的名声,也会引起张红玉的误会。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不能强人所难,通情达理地点头笑道:“好吧,谢谢你帮忙,我娘会给你钱的。” 这句话让李立维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他望着宴宴,气得嘴唇颤抖,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生怕自己会当着宴宴掉下眼泪来,连忙转头气鼓鼓的走了。 他越想越气,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了。他生怕宴宴看见了会笑话他,忍着不去抹,也不回头,一溜烟的跑了。 第136章 宴宴很奇怪,怎么他来了之后,李立维就像只被人戳了肚子的海豚一样,气鼓鼓的,板着脸,跟他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他望着李立维的背影,见他朝着张红玉走的方向,像是跑着去追她。一下子明白了:哦,原来是打搅了他和张红玉说话,难怪他会生气! 他想了想,摇头笑道:“原来李立维喜欢张红玉啊,那他眼神也不怎么样嘛!” 李立维要是知道宴宴是这么想的,准能活活气死! 那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地,他不走那边能走哪边? 至于张红玉走了哪边,他怎么知道? 他当时只注意着看宴宴,根本就没有注意张红玉往哪里走! 宴宴摇头笑了半天,也不以为意,背起竹篓,回到家,娘他们还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看看时候不早了,准备生火做饭。 早上的馒头还有,娘买了豆腐,中午熬点米汤,炖个豆腐就行了。 他虽然年纪小,也是会做饭的。往年农忙时,哥和娘在地里忙,家务活都是他的。现在白竹进了门,家务活抢着做,他就闲了。 他打算把豆腐煎一下,再和昨天的腊肉骨头一起炖。 他洗了锅,舀了小半勺菜油倒进锅里,用锅铲仔细地盛着菜油浇锅。铁锅都要浇到菜油,不然豆腐容易煎糊,而且还会沾锅。 他慢条斯理地把豆腐切成片,一片片的贴在锅底,等着煎黄了再翻面。 豆腐剪好了,他舀了一瓢水进去,又把昨天剩下的一小坨腊肉骨头放进去一起煮。 煮开后,他把豆腐盛到瓦罐里,放在泥炉上偎着,慢慢炖,让豆腐把腊肉骨头的咸香味吸进去。 他把锅洗干净,舀了半锅水,抓了半碗大米,淘洗干净,倒进锅里煮着,等煮开了,把蒸笼架上去,用小火慢慢扑腾着就行了。 第 118章 告状精 米汤还没熬好,猪在院子里没命的叫唤。 宴宴把大桶里煮好的猪食舀了一木桶出来,掺上淘米水,提着去喂猪。 鸡已经放饱了,可以不用喂了。 但是鸡们已经习惯了和猪一起进食,见人来了,扑腾着翅膀“咯咯”叫着。 宴宴只得舀了半瓢猪食倒进鸡食盆里,骂道:“吃吧,吃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正要再骂两句,猛地住了嘴,觉得怎么那么像娘骂他? 不能再骂了,再骂搞得鸡和他的家庭地位差不多了! 家里没有人,一片寂静,宴宴把剩下的猪食,倒进猪食盆里,提着空桶往灶屋走。 边走边胡思乱想,突然想到李立维,他不由得暗暗叹息:看着精精神神的一个小汉子,怎么眼神差到这个地步啊?喜欢谁不好,居然会喜欢张红玉! 张红玉这个人吧,长得也不赖,五官和宴宴有几分相似,如果能瘦下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可是她不仅胖,主要是人品差,不知妇德为何物。 好吃懒做,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人所不及也。 李立维要是真的和她成亲了,苦日子在后面呢!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徒有其表,白长一副好皮囊,看人不清,识人不明,眼神差得很! 他正在暗自腹诽,隐隐替李立维可惜,就听见娘他们回来了。 他娘边往院子里走,边说着什么,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张鸣曦手里宝贝似的紧紧捏着几张纸,白竹跟在他身边,俩人笑眯眯的并肩走进来。 不等宴宴说话,张鸣曦把手里的纸往他脸上一扇,笑道:“猜猜这是什么?” 宴宴见他们三个兴高采烈的,眼珠子一转,惊喜地问道:“是田契!这么快就买好了?” 张鸣曦拿着那几张纸又一扇,赞道:“聪明!” 纸边扫过宴宴高挺的鼻尖,他忙往后一退,皱起小鼻子,生气地道:“讨厌!戳到我鼻子了!” 张鸣曦一听,习惯性的伸手去按他的鼻子,宴宴头一偏,大声喊道:“小哥,你看……” 张鸣曦手一顿,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白竹。 白竹当然不敢说他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两个闹得好玩,不由得嘴角上扬,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们。 张鸣曦脸一红,竟然不敢再看白竹,他回头假装很凶地骂宴宴:“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告状!” 宴宴皱起小鼻子,凶巴巴地道:“哼,让你总欺负我,我叫小哥收拾你!” 白竹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宴宴可真看得起他,他怎么敢收拾张鸣曦啊? 谁知张鸣曦听见他的轻笑声,耳朵都红了,不敢回头,拿着手里的纸,瞪了宴宴一眼,色厉内荏地道:“告状精!懒得理你,我去把田契收好。” 说着,转身就往卧房跑,宴宴在后面哈哈大笑,正要讥讽他几句,还不等他说话,胡秋月敲了他一下,嗔道:“傻小子,就知道傻笑!怎么你一个人在家,立维呢?” 宴宴一听,马上收了笑容,嘴一撇道:“回去了。” “回去了?你怎么不留他吃饭呢?人家帮忙割麦子呢!”胡秋月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 “留他干嘛,人家忙着呢!他忙着去追……”话没说完,他望了胡秋月一眼,他一个小哥儿,可不能在背后嚼舌根,娘会骂他的。 “他忙着回家,家里有事。”宴宴咽下后半句话,改口道。 第137章 胡秋月听说他家有事,不好再说什么,进灶屋去了。 宴宴剩下的半句话没说出来,到底不舒服。 当着娘不敢多说,他把白竹偷偷一扯,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白竹狐疑地跟着他,来到井边,宴宴舀了一盆水,假装洗手,低声道:“小哥,你蹲下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白竹蹲下来,把手伸进木盆里,也假装在洗手,低声笑道:“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宴宴嘴巴动了一下,刚要说话,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娘没出来,才放心大胆地把嘴巴凑到白竹耳边,轻声笑道:“我告诉你啊,立维哥喜欢张红玉!” “啊?不可能吧!”白竹猛吃一惊,身子往后一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宴宴忙一把抓住他,低声埋怨道:“你那么激动干嘛?他又不是喜欢你!” 白竹忙回头看了一眼,幸亏张鸣曦不在院子里,不然听见这话又得发疯。 他气得拍了一下宴宴的手,骂道:“瞎说什么?我看他喜欢的是……” 话没说完,才想到宴宴一个小哥儿,年纪还小,啥都不懂,自己无凭无据的跟他说这些,实在是不应该。 他咽了咽口水,笑道:“你别乱讲。我看李立维眼光好着呢,他不可能喜欢张红玉!” 宴宴见他不相信,急道:“我骗你干嘛?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凑到一起说话。看见我去了,张红玉就跑了。李立维脸色很不好,我和他说话,他爱搭不理的,我让他来家里吃饭他也不来,跑着去追张红玉了。” 白竹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在撒谎。再说了,宴宴只是爱笑爱闹,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乱说。 他将信将疑地望了宴宴一眼,想了一下,摇头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李立维怎么会喜欢张红玉,我看他明明……” 宴宴被他说得也动摇了:“真的吗?可我明明看见……”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白竹小声问道。 “那倒没有。”宴宴摇头。 俩人头碰头,双手在木盆里划水玩,小声嘀咕着。 “吃饭了。你们在干什么?天天在一起,有多少悄悄话说不完?”张鸣曦站在院子里,皱眉望着他们,他担心宴宴在说他的坏话,目光严厉地发出警告。 宴宴突然就想捉弄他,头一仰,脖子一梗,故意气哼哼地道:“哼,我在和小哥告状,告诉他你是怎么欺负我的,让他收拾你!” 张鸣曦怕的就是这个,他脸一沉,不高兴地道:“天天不干好事,只知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闲得慌!过来!” 第119章 活泼的白竹 说着,走过来就要伸手去抓他。 宴宴早有准备,见他哥脚一动,就猛的窜到白竹身后,拉起白竹挡在身前,双手抓着白竹背后的衣服,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来,得意洋洋地道:“哈,你来抓我啊!来呀,来呀!” 张鸣曦怕误伤到白竹,不敢蛮干,气得跺脚,发狠道:“小家伙,你给我小心点,你以为我抓不到你吗?”说着,伸出手从白竹的侧边去抓宴宴。 宴宴忙往边上一跳,笑着推白竹挡在自己面前。 张鸣曦从左边来抓他,他把白竹往左边一推,张鸣曦转身从右边来抓他,他推着白竹往右边一挡 。 就这样,白竹被宴宴推来推去的挡在身前做人肉盾牌,他自己躲在后面摇头晃脑地故意气张鸣曦。 白竹见宴宴得意太过,用自己去对付自己的相公,还得意洋洋的,笑出一脸欠揍的模样。 他可不想帮着宴宴欺负自己的相公,反手去抓他,嘴里笑道:“别抓着我,有本事你俩单打独斗!” 宴宴见白竹临阵倒戈,秒秒钟倒向敌营,自忖不是他们的对手,急中生智,把白竹往张鸣曦怀里一推,笑道:“两个欺负我一个!好吧,我怕了你们了,抱好吧!” 说完“哈哈”笑着,转身往灶屋跑去。 张鸣曦生怕白竹被脚下的木盆绊倒,顾不得去追宴宴,一把抱住白竹,连声道:“小心,别摔着了!” 白竹笑着推开他,指着宴宴道:“宴宴跑了,快去追呀!” 宴宴回头一看,见张鸣曦要追过来了,吓得往灶屋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地狂喊:“娘,娘,救命,哥和小哥两口子欺负我!” 胡秋月听见喊声,跑到门口一看,宴宴一头扎进她怀里,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指着张鸣曦,笑得打跌,话都说不利索:“娘,娘,哥……,小哥……,欺负我!” 胡秋月敲了一下他的头,笑着骂道:“多大的人了,只是闹!” 又笑着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有点哥样吧!” 张鸣曦不好意思再伸手来抓,嘿嘿笑着,目光却故意恶狠狠地给宴宴摔眼刀。 宴宴好不容易笑得停下来了,看见张鸣曦瞪她,回头对胡秋月撒娇道:“娘,你看,哥瞪我!”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起来了,张鸣曦脸也板不起来了,笑骂道:“多大的人了,只是闹!” 宴宴毫不示弱,马上答道:“有点哥样吧!” 俩人无缝衔接,逗得胡秋月抿嘴直乐。 白竹笑嘻嘻地望着他们闹。 他实在喜欢这种氛围,哪怕穷点,累点,但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第138章 以前,宴宴和娘闹,和张鸣曦闹,他都是怯生生地站在边上旁观的局外人。 这次被宴宴拖下水,跟着一起闹,他不但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反倒快活得飞起! 张鸣曦见白竹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情大好,心里比吃了蜜都甜,干脆凑性闹得更热闹些,逗白竹高兴。 他笑嘻嘻地过来按宴宴的鼻子,道:“我疼你,有哥样。” 一句话没有说完,宴宴又大叫起来:“娘……” “哥欺负我!”一个声音和他同时喊道,宴宴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竹。 白竹预判了他的预判,俩人像约好似的,异口同声喊起来。 这次宴宴终于绷不住了,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口齿不清地道:“娘,小哥欺负我!” 白竹望着他笑,密帘似的睫毛扑扇着,小鹿似的大眼睛亮亮的,盛满了笑意,学着他道:“娘,宴宴欺负我!” 胡秋月闻言吃惊地望了他一眼,第一次见这样活泼的白竹,她心里熨帖极了,望着白竹,慈爱地笑了。 宴宴没骨头似的挂在他娘身上,笑得口水都淌下来了,胡秋月嫌弃地笑道:“两个小疯子,只知道傻乐。好了,别闹了,吃饭吧!” 宴宴过来拉着白竹的手,俩人一起进了灶屋,还在呵呵直乐。 张鸣曦脚步轻快地跟在他们后面,嘴角噙笑。他第一次见白竹这样大笑,第一次见白竹对娘撒娇,第一次见这样活泼的白竹,实在是……太好了! 他心里充满了柔情,望向白竹的宠溺眼神藏都藏不住。太好了,幸福的家庭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吃过饭,张鸣曦去田里挑麦子,胡秋月带着白竹和宴宴打麦子。 三个人打麦子就是快,等张鸣曦把麦个子挑完,他们的麦子也打好了。 胡秋月惦记着白竹后腰上的伤,怕他干活多了受不了。她抖着麦草,笑着对白竹道:“小竹,你去做饭,我带着宴宴把麦子簸出来。” 家里只有一个簸箕,娘用着,他想簸也没工具。白竹答应一声,去井边打水洗了手脸,就去做饭。 宴宴忙了一天,也累了,他不想去帮白竹烧火,跟着他娘,说是给他娘帮忙,其实就是扫扫院子,主要是逗蛋黄玩。 晚上吃的简单,中午的炖豆腐还有,添些白菜煮进去就行。 晚上吃焖饭,白竹把米煮开了锅,多的米汤舀起来,小火焖着。他怕糊了锅,坐在灶口看着火。 张鸣曦进来了,刚刚洗过脸,脸上水淋淋的。 白竹抬头小声问道:“要什么?是不是想喝水?” 说着,就要起来给他倒水。 张鸣曦长胳膊长腿,几步迈到灶台边,拦着他不让起来,摇头道:“不喝水,你不用起来。” 白竹望了他一眼,突然没了话说,觉出一份尴尬来,忙低了头烧火,把火钳在灶里戳来戳去,装作很忙的样子。 张鸣曦站在灶台边,既不走开,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白竹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头皮好像烧起来了,他心慌慌的,觉得嗓子又干又痒,好想咳嗽。 可是莫名其妙的咳嗽,也太尴尬了吧?他轻咳了一声,紧紧的咬着下唇。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白竹偷偷用眼睛余光一瞄,张鸣曦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呢。 第120章 亲手手 白竹别过头,心猛的一颤,一股热气直冲气管而来,死命忍住的咳嗽压不住了。 他忙侧过头,对着墙壁猛的咳嗽起来。 张鸣曦心一慌,忙侧过身,一手扶着白竹肩头,一手连连拍着他的背心给他顺气,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白竹猛咳了一阵,脸都挣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汗都咳出来了,把那口热气咳完,才慢慢停下来。 张鸣曦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见他慢慢停下来,不咳了,张鸣曦站起来,倒了一碗温水递给他,柔声道:“是不是呛着了?快喝口水顺一顺。” 白竹吓一跳,从来只有夫郎服侍相公的,哪有相公服侍夫郎的? 他受宠若惊,忙伸出双手,想要站起来去接,张鸣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小声道:“不用起来,坐着喝。” 白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红着脸,接过碗,顿顿顿地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碗里还剩小半碗水,白竹喝不下了,想支起身子站起来,把碗放在灶台上。 张鸣曦的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按着他,不让他起来,另一只手接过碗,见碗里还有半碗水,一仰脖子,一口喝完了,抹抹嘴,把碗放在灶台上。 白竹没想到他居然毫不避讳的喝自己的剩水,吃了一惊,瞪大了圆眼睛,着急地道:“怎么喝脏水?你要喝水去倒干净的!” 张鸣曦轻笑一声道:“不脏,我也不渴,喝这一点就够了。” 白竹不知道张鸣曦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怪怪的,又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一颗心慌得“咚咚”狂跳,手足无措起来。 他知道的,在乡下,汉子的家庭地位远远高于媳妇和夫郎。 毕竟家里的重活都要靠汉子,外面的大事也需要汉子拿主意。 汉子不高兴了,对屋里的媳妇夫郎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媳妇夫郎不敢还手的。 第139章 有些汉子会心疼媳妇夫郎,不打不骂,但家庭地位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连晚上洗脚都是汉子先洗了,媳妇夫郎后洗。 只有媳妇夫郎喝汉子的剩水,哪有汉子去喝夫郎的剩水? 白竹脸上发烧,身上也热起来了,望着灶里的火,坐立不安,觉得气也不够喘了。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见他脸红红的,低垂着的睫毛,帘子似的遮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本正经的盯着灶里的火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他心里一动,挨着白竹坐下。 白竹轻轻往里让了让,给他让出一截板凳。 俩人都不说话,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一种暧昧旖旎的感觉轻轻在心头荡漾。 张鸣曦心头微麻,突然觉得嗓子发痒,也想咳嗽。 他清咳了一声,侧头看着白竹,见白竹帘子似的睫毛受惊地扑扇着,薄唇紧抿,一副很紧张的样子,突然就很想抱他。 他刚刚抬起手,白竹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得身子往里缩了一下,圆睁着大眼睛,惊恐地望了他一眼:哪有大白天搂搂抱抱的,娘和宴宴还在外面呢! 张鸣曦一下子清醒过来,清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缩回了手。 俩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张鸣曦到底不甘心,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了白竹的手。 白竹一惊,忙把手往回缩,张鸣曦紧紧地拉着,不让他动。 白竹见缩不回来,就不再挣扎了,脸上红红的,乖乖地任由他拉着。 张鸣曦捂着他的手,见他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的,眼睛盯着灶里的火苗,只有长长的睫毛不断地扑扇着,他心里似有猫抓,又痒痒起来。 但娘在外面,他怕吓着白竹,不敢做出亲热的举动,可心里的这一份痒意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他低着头,把白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慢慢摩挲着。 白竹在白家常年干活,手既硬又有好多老茧,还有一些细细的伤疤。 张鸣曦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伤疤,突然觉得很心疼,闷闷地问道:“怎么弄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竹却听懂了,小声道:“不记得了。”顿了一下,似安慰,似解释地道:“都是过去干活时弄的,早就不疼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沉声道:“以后小心些,不准再有伤口。” 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地里的重活不要你干,你就在家做些洗洗刷刷的事。看看你的手,比汉子的还粗,要尽快养回来。” 白竹看见手上的伤痕,有些害羞,轻轻地“嗯”了一声,觉得好像没有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小声解释道:“现在没有干重活了,好多了。” 张鸣曦低声“嗯”了一声,好像怎么都疼惜不够似的,捂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捏着。 突然他拉起白竹的手,低头迅速在手心上亲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心贴在自己的下巴上,慢慢摩挲着。 白竹心一颤,密帘似的睫毛扑扇得更厉害了。 十八岁的年轻汉子的下巴干净得很,胡子才刚刚冒头,既稀少,又柔软,扎着一点都不疼,白竹只觉得掌心痒痒的。 白竹不但觉得掌心痒痒的,他觉得心里也痒痒的,心里软成了一团浆糊,还是煮熟的浆糊,“咕嘟咕嘟”的冒泡泡。 他眼眶发酸,身子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意识地慢慢地把头歪过来,轻轻地靠在张鸣曦肩上。 俩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着,都觉得心里软软的,甜甜的,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小竹,是什么烧糊了?一大股糊味,快看看是不是饭烧糊了!”俩人正浑然忘我的时候,听见胡秋月在院子里大声喊道。 白竹一惊,从混沌中醒来,他惊慌地站起来一看,原来锅里的水烧干了,饭烧糊了都没发现! 遭了,饭烧糊了,娘得骂人了! 白竹急得满脸通红,惊恐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好整以暇地坐着不动,笑道:“没事,糊了也能吃!” 白竹小声焦急地道:“娘会生气的!” 第 121章 饭糊了 “怕什么?娘以前也经常烧糊饭的,我们还不是都吃了!”张鸣曦笑嘻嘻的,稳如老狗。 白竹见他毫不在乎,也放下心来,没那么怕了。 他一只手被张鸣曦捏着不松开,只得用另一只手拿着火钳,把灶里的明火撤出来,把灶底的冷灰翻上来压着火星,以免饭被烧得更糊。 白竹放下火钳,站起来,想挣开张鸣曦的手,去看锅里的饭糊成啥样了。 张鸣曦笑嘻嘻的拉着他的手不放,白竹急得红了脸,低声哀求道:“快放开我,饭烧糊了,我去看看糊成啥样了。” 张鸣曦耍赖皮,笑道:“不放,让它糊!” 反正已经烧糊了,看不看的都已经烧糊了,看不看的又有什么关系? 白竹舍不得让饭烧糊,可面对耍赖的张鸣曦却束手无策。 他急得脖子都红了,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张鸣曦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去!” 白竹心头狂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了头:什么人啊?人前稳稳重重的一个人,人后怎么比宴宴还能闹腾?让白竹大白天的亲他,打死他,也不敢。 第140章 张鸣曦第一次被白竹瞪,不但不生气,反而心里更痒了。 他侧过身,背朝着门口,把白竹挡在身前。 他凑近白竹,低声笑道:“亲不亲?你不来亲我,那我来亲你好不好?” 白竹慌得要命,生怕他真的来亲,慌忙缩成一团,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去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凶奶凶的瞪他。 张鸣曦见他凶得可爱,忍不住轻笑一声,故意威胁道:“我来了!我来亲你了!” 可怜的白竹,惊恐万分,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连连摇头。 俩人正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时,宴宴跑过来站在门外大声喊道:“小哥,饭烧糊了,你是睡着了吗?” 张鸣曦身材高大,挡着宴宴的视线,他倒是没有看见俩人的小动作。 白竹松开捂着嘴巴的手,颤着声音答道:“知道了”,这才借机推开张鸣曦,跑到灶台,拉开锅盖,让糊气散开。 张鸣曦坐在灶口,没起来。见白竹手忙脚乱的在灶台上忙着,他就一直笑眯眯地饶有兴致地看着。 白竹心里既甜蜜又惶恐,生怕被宴宴看出什么,低着头,拿抹布在锅盖上擦拭着,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甜蜜又别扭,白竹心里有鬼,脸红红的,只不看张鸣曦,故意找话题和宴宴东扯西拉的搭话。 胡秋月冷眼看着,张鸣曦面带微笑,火辣辣的目光像牵了丝,黏在白竹身上。 白竹脸红红的,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她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见俩人恩爱和睦,心里熨帖,不但不怪他们把饭烧糊,连笑容都慈祥了许多。 吃过饭,胡秋月收了碗筷去洗,故意抱怨道:“今天可不轻松,累得浑身疼。农忙了,天天要打麦子,且得忙一阵子。都快点洗了去睡吧。” 白竹一听,忙去烧了一大锅热水,大家洗了睡觉。 他想着张鸣曦累了一天了,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晚该好好休息了吧! 谁知,张鸣曦上床就抱住了他。 刚刚煮饭时,白竹就被张鸣曦闹得心酥体软,这时不再推他,乖乖的躺着,由着他这样那样。 谁知,张鸣曦兴致越来越高,没有了昨晚的急切,今天竟然从容不迫的把他翻来覆去的烙烙饼,中间还把他的……腿……折……成这样那样…… 随着他的花样越来越多,白竹的感觉越来越怪异,心里越来越闷,越来越不舒服,滚热的身子慢慢冷下来。 他心中疑惑:张鸣曦怎么一下子懂得这么多? 要知道连昨晚一起,他们只亲热了三个晚上。 之前张鸣曦啥都不懂,鲁莽得把他都弄伤了。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啥都懂了,花样还那么多,他是不是在外面…… 白竹越想越心酸,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身子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但他不敢哭,更不敢问,男子只要有钱,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他一个夫郎,有什么资格去管汉子的事?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心酸得要命,总想着张鸣曦外面有人了,一定是有人教他了! 他是这次出去贩货赚钱了,在外面找了相好的,还是去逛了窑子? 不然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 如果是找了相好的,会不会领回家? 如果是去逛了窑子,听说窑子里脏得很,那会不会得脏病? 不过以张鸣曦的为人,八成不会去逛窑子,那一定是有相好的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灰意冷,抬手遮着眼睛,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张鸣曦觉得奇怪,刚刚还火热的身子怎么突然就冷冰冰的僵硬得木头一样? 他停下来柔声问道:“竹竹,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弄疼你了?” 白竹一听他喊“竹竹”,心酸得受不住, 眼眶一红,眼泪就要出来了。 张鸣曦在人前都是叫他“竹子”,只有在床上情动的时候才喊他“竹竹”! 他怎么能? 他竟然能! 在外面和别人鬼混,回到家还喊他“竹竹”! 他猛的吸了一下鼻子,迅速擦了一下眼睛,瓮声瓮气地小声道:“没有,今天累了。我……,你……,快点吧!” 张鸣曦想到今天他们打麦的确是累人,不疑有他,继续烙烙饼。 烙饼都快烙糊了,翻来覆去的都快翻出花了,张鸣曦总算吃饱喝足了,抱着白竹餍足地睡去。 白竹心事重重,哪里睡得着? 他心里堵得慌,一直在想,如果张鸣曦要领相好的进门,自己答不答应呢? 当然是不愿意答应的!可是如果不答应,张鸣曦会不会打人呢?或者干脆生气了,把他赶回白大毛家? 不,他不要回白大毛家,他舍不得娘,舍不得宴宴,舍不得……张鸣曦。 要不,还是同意他把相好的领回来吧! 可是,如果把人领回来,是做正妻还是做妾呢? 如果张鸣曦要让相好的做正妻,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122 章 相好的 他虽然和张鸣曦成亲了,可他是买回来的啊,买断文书还在人家手上捏着呢! 说好听点,是夫郎。说不好听点,说是仆役也不为过。如果人家不要他当正妻,也是说得过去的。 就算张鸣曦垂怜他,让他做正妻,只让相好的做妾。可要让自己在一个屋檐下,天天看着他对别人笑,看着他对别人好,自己还不如死了呢! 第141章 白竹辗转反侧,觉得张鸣曦怀里像长了刺,刺得他浑身难受。 他躺不住了,悄悄拉开张鸣曦锢在自己腰上的手 ,从他怀里钻出去,贴着墙壁,睁大眼睛盯着帐顶。 盯一样东西盯久了,眼睛发涩,他觉得有眼泪流出来。 忙伸手擦干净眼睛,再三警告自己,可不能哭,如果明天眼睛肿了,娘一定会问他的,让他怎么说呢? 说他不愿意让张鸣曦逛窑子,说他不同意张鸣曦领相好的进家门? 如果娘问他怎么知道张鸣曦外面有人的,让他怎么说? 说因为张鸣曦在床上花样繁多吗? 说因为张鸣曦出门前啥都不懂,回家后突然开了窍,一定是有人教他的吗? 他一个买来的夫郎能管人家纳妾吗?能管人家娶正妻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张鸣曦觉得怀里空了,嘟囔了一句“竹竹”,一伸手又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箍着,沉沉睡去。 白竹不敢翻腾,任他抱着,安静的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细细的呼噜声,睁着眼睛到天明……。 白竹有了心事。 他愁肠百结 ,心事重重,却极力掩饰着,不露端倪。 他依然是勤快的,天天忙进忙出的,打麦子,煮饭洗衣,喂猪打扫卫生,没有一刻空闲。 张鸣曦忙得很,田里活计多,都靠他一个人。糙汉子心粗得很,天天忙进忙出,根本没注意到白竹有心事。 胡秋月却看出了白竹的不对劲。 白竹前两天吃了蜜似的,从内往外溢出的甜蜜和喜悦不见了。 前几天那个脸上有笑,眼中有光,神采飞扬,见了张鸣曦目光甜蜜地躲闪,不敢对视的白竹不见了。 现在的白竹,乍一看,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仔细一看精气神没有了,小鹿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没了灵气,没了光,带了一丝愁苦,一丝迷茫,一丝无奈。 难道小两口闹别扭了? 看着不像啊! 张鸣曦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白竹,一有空就黏着他,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 白竹虽然不热情,有点木木的,但也没怎么躲避啊! 胡秋月看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年轻人的事,再说了,她一个寡娘,不好多过问儿子的房里的事。 俗话说得好:“不哑不聋,不做家翁”嘛,她只能跟着装糊涂。 张鸣曦根本没发现白竹的郁郁寡欢,但是感觉到了白竹的不同。 白竹在床上失去了热情,身子不像前两次那样滚烫,柔软。 但当张鸣曦想抱他时,白竹也不拒绝,随便张鸣曦怎么闹腾,他只是默默忍受,不拒绝,不回应,有时候疼狠了,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默默地流着泪,也不出声。 次数多了,张鸣曦觉出不对劲来,每每问他,白竹总是说“累了,不要管我,你快点吧”,支吾过去。 张鸣曦出去四十多天,想白竹想惨了,现在终于见面了,黏他得很。 他年轻力壮,食髓知味,虽然白天忙累了一天,晚上总要抱他。 随着他的纠缠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多,白竹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沉默了。 他常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有时候胡秋月喊三四声,才像猛然惊醒似的,吓得浑身一哆嗦,回头茫然地望着,好像不认识她。 他常常忘事,有时候胡秋月喊他去灶屋拿个东西,或者去园子里摘菜,他空手进去,空手出来,呆呆地望着胡秋月,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才过了两天,他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丢丢肉就不见了,好不容易变了一点颜色的孕痣又灰扑扑的了。 原来脸上的鲜活,灵动都不见了,又恢复了那个胆小怯懦,死气沉沉的白竹。 胡秋月心里担心,趁没人时,忍不住问道:“小竹,你怎么像失了魂似的?鸣曦欺负你了?” 白竹一听,大眼睛里顿时汪满了泪水,忙低下头,死死咬着下唇,只是摇头。 胡秋月叹气道:“那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告诉我,如果鸣曦欺负你了,我去骂他。” 白竹不敢抬头,哑声道:“没有,我没事!” 胡秋月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摇头叹气的走开。 她一走开,白竹眼里的泪再也憋不住,一滴滴的砸在地上,地上的灰尘裹着大颗的眼泪滚来滚去,像蒙了尘的珍珠。 可他连哭都不敢哭,生怕被胡秋月看见,抬手揩干净眼泪,迅速去找活干。 只有忙碌起来,他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一旦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茫然的发呆。 农忙时,天天忙得要命,胡秋月见白竹似乎只是心情不好,干活倒是和过去一样,勤快得很。不知道他到底有事没事,只得叮嘱宴宴暗中多留意一下他。 她也偷偷问过张鸣曦,可张鸣曦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总是一句话打发她:“哪有什么事?好着呢,这段时间太累了,等农忙结束,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几天,张鸣曦忙得贼死,除了吃饭睡觉,天天都在田里忙,焦头烂额的一堆事。 首先是耕牛的事。家里的两亩田,加上新买的四亩田,都要插秧种谷子。 可是家里没有耕牛犁田,以前田少,靠他用锄头挖,现在那么多田,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挖得过来。 第142章 乡下耕牛少,到处借牛也借不着。最后和村长说好了,借他家的耕牛用三天,一天给三十文钱,还要割嫩草喂牛。 还有秧苗的问题,胡秋月只育了两亩田的秧苗,现在有六亩田,秧苗根本就不够,现在育秧也来不及。 第 123章 不如去睡觉 幸亏周德福家原来也是准备插秧的,育够了秧苗。 现在卖了四亩田,秧苗没地方插,多出来好多不卖也是浪费。 村子里的人按米下锅,家里有田的都自己育了秧苗,并没有人买。 这时张鸣曦要买,周家要卖,倒是一拍即合,马上谈拢了价格。 张鸣曦花了两百文买了四亩田的秧苗,又请了三叔和立维父子帮忙,准备插秧。 白竹是会插秧的,插得又快又好,毕竟他在白家是主要劳动力,田地的活计都会做。 他一大早起来,准备跟着张鸣曦去插秧。 张鸣曦见他挽起裤腿,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不高兴了,皱眉问道:“你去干什么?早跟你说了,田地的活计不用你。” 白竹听他语气不大高兴,心里一颤:他一个买来的夫郎,就只剩下一点干活的价值了,如果活计都不要他干,他在这家里还有什么价值?迟早得让位! 他心里发苦,嗫喏了一下,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一点价值,怯怯地低声道:“让我去吧,我插秧很快的。” 媳妇夫郎做不了挑麦个子的重活,但像割谷子,插秧的活计都要做的。 张鸣曦忙着下田,顾不上多说,略带警告的道:“说了不用。插秧累人的很,一天下来,腰疼得直不起来。你和宴宴在家做饭。” 胡秋月听见了小两口的争执,挽着裤腿过来,温言道:“小竹,你不要去了。这么多人吃饭,宴宴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在家做饭吧!” 白竹这才同意了,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半天回不过神来。 白竹钻进了牛角尖,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惶恐不安,每天被自己假象的情敌打击得神经兮兮。 张鸣曦的一个小动作被他无限放大,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要翻来覆去的琢磨,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了,自己会不会被他扫地出门? 白竹被想象中的情敌折磨得无精打采,惶惶不可终日。 他为了不被赶出去,每天强打精神,比过去更勤快,比过去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一家人。 他好不容易跟着宴宴学习到的活泼开朗不见了,现在胆怯得很,几乎不说话,每次开口说话,都要先观察张鸣曦的脸色。 张鸣曦脸色好,他才敢小声说话,跟着宴宴笑一下。 如果张鸣曦累了,不太想说话,他就低着头,不敢说话,默默做事。 宴宴年纪小,性格跳脱,虽然天天和白竹在一起,也没发现他心事重重。 在一家人的忙碌中,在白竹的别扭中,秧终于插完了,农忙忙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吃早饭时,胡秋月笑眯眯的说道:“很久没有去你姐姐家了,我想两个宝宝。宴宴,今天去你姐家玩玩吧!” 宴宴当然拍双手赞成了,突然想到自己和娘跑到姐家吃香的喝辣的,把小哥留在家里,有点过意不去,转头问道:“小哥,你去不去?一起去吧!” 还不等白竹答应,胡秋月忙笑道:“我们两个去,小竹今天不去了,这几天累惨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再说了,你哥在家呢,总要有个人在家做饭。” 笑话,她就是看见白竹这段时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问他也不说。 而张鸣曦粗线条,啥都没发觉,一问三不知。才想着带宴宴走开,让小两口独自在家,说不定矛盾就解决了呢。 新麦子打完了,晒干收起来了。收成不错,两亩薄田的麦子收了近五百斤。 胡秋月拿了个布口袋,大方的装了十斤新麦,拿了二十个鸡蛋带给两个外孙。 娘和宴宴一走,家里只剩下张鸣曦和白竹俩人,一下子冷清多了。 白竹独自面对张鸣曦,各种不自在,暗暗盼望娘和宴宴快点回来。 谁知吃过午饭后,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一阵狂风吹过,晴了许久的天竟然下起了雨。 张鸣曦站在灶屋门口,望着密密的雨帘子,庆幸地笑道:“幸亏麦子打完,晒干收好了。这雨下的真及时,秧田里正需要水。” 白竹刚刚喂好了猪鸡,在雨落下来前提着空桶跑回来,蛋黄怕雨,也跟着跑到灶屋,卧下了。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笑道:“下雨天干不了什么,不如去睡觉。这段时间太累了,好好歇歇。” 白竹垂头小声道:“你去吧,我要纳鞋底。” 张鸣曦凑过来,嬉笑着道:“不要,一起睡!” 白竹脸一红,他们还没有大白天的在一个床上睡过呢! 白竹摇头,正要说自己不困。张鸣曦不等他说话,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撒娇道:“走嘛!一起去,我想抱着你睡。” 白竹心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他拒绝不了这样爱撒娇的狼崽子张鸣曦,私心里也希望张鸣曦对自己更依恋一些,更离不开自己一些。 万一他看在自己又乖又听话的份上,会不会不领别人进门呢? 外面雨下的好大,打得大叶子“噼里啪啦”一片响,茅草屋檐下很快成了一道小瀑布。 第143章 俩人从屋檐下赶快跑到卧房,还好,身上只溅了几滴水。 张鸣曦笑嘻嘻地,心情很好的样子,进去就把门窗关上了,屋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张鸣曦几下子剥掉自己的衣服,钻到床上,拉过薄被盖着肚子,笑眯眯地望着白竹。 白竹望了他一眼,马上别过了头。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对张鸣曦目前对自己的依恋觉出一份甜蜜,可本能的对上床觉出一份畏惧和反感来。 大白天的不干活躺在床上睡觉,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呢! 他磨磨蹭蹭的来在床边,慢慢吞吞的脱着衣服,张鸣曦却等不得了,一把扯过他,笑道:“怎么这么慢,我帮你脱!” 说着,像给蚕剥茧似的,几下子剥掉他的衣服,抱着他一滚,滚到床上。 这大白天的,他,他想干嘛? 白竹羞得忙推开张鸣曦,扯着被子搭到腰上。 张鸣曦伏在他身上,高挺的鼻尖顶着他的脸,故意一下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白竹脸上酥酥麻麻的,怕他有进一步的动作,使劲推开他,往床里一滚,小声道:“别闹了,睡觉吧!等一会儿娘和宴宴该回了。” 第124 章 不要赶我走 张鸣曦轻轻一笑,滚烫的鼻息扑在白竹耳朵上,白竹心尖一颤,不由得面红耳赤。 张鸣曦干脆凑近了一点,搂着白竹的腰,温柔地抚摸着他,含糊地笑道:“下这么大的雨,他们怎么回来?今天应该是在姐家住下了。不要想他们了,我们这就睡觉吧!” 这两天插秧,忙得要命,累得要死,俩人倒在床上就睡,有好多天没亲热了。 这时,白竹被张鸣曦一抱,一摸,一咬,身子就软了。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想躺平点。谁知张鸣曦不让他动,高挺的鼻子在他脖子上乱拱。 张鸣曦一改过去的急躁,变得很有耐心,十分温柔。 这一刻白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对自己无比痛恨,无比厌弃,他觉得自己拒绝不了张鸣曦。 可因着对张鸣曦花样繁多的痛恨,对他可能会有相好的痛恨,可能会领相好的进门的痛恨,他越想心里越冰,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窒息。 身子越烫,心里越冷,他痛苦极了,咬着下唇,抬手捂住了眼睛。 眼睛酸涩,他用手捂着,嘴唇颤抖,他用牙咬着,生怕被张鸣曦看见了指缝里溢出的泪水。 在张鸣曦又一次……时,白竹忍无可忍,轻轻哽咽了一声。 哪知他咬得那么紧的嘴巴里溢出的一声轻哽,张鸣曦偏偏听见了。 张鸣曦一惊,忙停下来,柔声问道:“竹竹,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这一声“竹竹”,让白竹彻底破防,他鼻子酸得更厉害了,心里又酸又涨,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怕张鸣曦听出他哭了会不高兴。 见白竹不说话,张鸣曦轻轻让开,搬着他的身子躺平。展眼一看,才发现白竹一只手捂着眼睛,手指湿湿的,鼻尖通红。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以为自己像第一次一样把他弄伤了。 可是不对劲啊,这不是受伤的感觉,明明是……,那他是怎么了? 张鸣曦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心慌慌的一把拉下白竹的手,才发现白竹哭了。 白竹紧闭双眼,眼泪小溪一样从眼角往两边流,枕头都湿了一块,止都止不住。 他眉头紧蹙,鼻尖通红,鼻翼轻轻翕动着,死死的咬着下唇,好像是痛苦极了。 张鸣曦心中一疼,又一慌,着急地问道:“竹竹,怎么了?哪里疼?” 白竹摇头,紧咬着下唇,无声的流泪。 张鸣曦又着急又心疼,见他只流泪,不说话,不由得焦躁起来,语气也严厉起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身上哪里疼,我去请郎中好不好?” 白竹见他生气,又悔又怕,终于绷不住了,重重的哽咽了一下,拖着哭腔道:“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什么? 赶他走? 啥意思? 张鸣曦一头雾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他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谁要赶你走?” 白竹一句话说出口,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一阵轻松。 倾泻的闸口一开,就止不住了。 他捂着眼睛大哭,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边哭边说道:“你要领人回来都随你,只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多多的干活,不惹你生气,你要怎样就怎样……” 张鸣曦莫名其妙得简直要气笑了,他猛然打断白竹的话:“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啥?什么赶你走?什么领人回来?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 不领人回来? 白竹听出了不对劲,停住哭声,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他道:“你不领人回来?” “我领谁回来?领回来干什么?” “你在外面没有相好的?” “什么相好的?谁告诉你我在外面有相好的?”张鸣曦快气死了,无缘无故的被冤枉,换谁也生气。 “那你……,你有没有去逛窑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白竹干脆一咬牙,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张鸣曦一听,沉下脸来,不悦地责怪道:“谁告诉你我去逛窑子了?你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瞎想些什么?” 第144章 谁知,白竹一听这话,不但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他双手扶着张鸣曦的肩头,定定的望着他,眼睛亮亮的,还汪着两眼泪。 半晌,他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不好意思,嗫喏道:“那你……,那你现在……” 他觉得有点说不出口,可看着张鸣曦紧蹙的眉头,一脸的不悦,他一紧张,忘了害羞,把盘亘在心头的话脱口而出道:“你现在怎么花样那么多?谁教给你的?” 张鸣曦一愣,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望着白竹一脸紧张,含着眼泪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翻身躺平,把手搭在眼睛上,好笑地道:“你天天就琢磨这个?难怪娘问了几次,说你心事重重的,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竹见他似乎是生气了,心里又害怕起来,翻身趴在床上,用手支起上半身,望着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道:“我……,我见你这次回来,和以前不一样,花样太多,想着是不是有人教你了,所以……” “嗯,是有人教我了!”张鸣曦望着帐顶,肯定的道。 “啊?你刚才不是说,外面没人吗?怎么又……”白竹大惊,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急什么?我来告诉你!”张鸣曦侧头望着他,拍拍自己的肩头,嘴角微挑,一脸戏谑。 白竹脸一红,不声不响靠着他躺下来,把头窝在他肩上,静静地听他说。 原来张鸣曦刚成亲时,什么都不懂,鲁莽地把白竹弄伤后,自己也留下了心理阴影。 之后对他一直是想而不敢靠近,直到离家的前一晚,俩人依依不舍,才有了第二次亲密接触。 第 125章 相好的来了 但他心里明白,白竹其实依然是怕他的。 只不过是舍不得他,主动抚慰他,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艰难痛苦,却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却搞不清楚事情的关键所在,他当然不好意思去问姐夫。 但他们马队里有个年轻人叫陈平,二十多了,成亲好几年了,有两个孩子。 之前他们也一起走过几次货,相处得很好,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陈平见他天天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想逗他开心,每每拿新夫郎跟他开玩笑。 马队里都是一群汉子,说起荤话来是不遮不掩,不羞不躁,往往互相打趣,谁都不恼,说到妙处,乐得哈哈大笑。 玩笑话说多了,他的脸皮也练厚了。听到他们提起这些,不再面红耳赤。虽然不敢跟着说,可也敢羞答答地跟着笑了。 只是他从来不敢说到自己,不敢提到白竹。 一来,只要是提到了白竹,他就思念得厉害,晚上睡不着觉。 二来,他怕说漏了嘴,让人耻笑自己技术不行。 有天晚上,两人住在一间客栈,张鸣曦想白竹想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长吁短叹地在床上烙烙饼,陈平见状打趣道:“离家的日子不好过吧?怀里没了夫郎抱,睡不着吧?”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勉强笑道:“你就不想家,不想你夫郎吗?” 陈平笑道:“你可真别说,刚刚成亲的时候,一天都离不了。一会儿没见到就心慌慌的。夜里不抱着他就和你现在一样,睡不着。现在好多了,家里有孩子要养,经常要出门,分离成了常态,习惯了。” 说着,他长叹了一声,惆怅地道:“都是生活所迫,不得已啊,不然谁愿意往外跑呢?在家抱着夫郎不香吗?” 这句话说到张鸣曦的心坎上了,引起了他的强烈共鸣,冲动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困惑吞吞吐吐的问了出来。 陈平不愧是好朋友,听了他的疑惑,不但没有嘲笑他,反倒安慰道:“哎呀,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我告诉你啊,我刚成亲时,啥都不懂,又不懂克制,常常闹得我夫郎起不来床的!” 张鸣曦见他连这种话都愿意跟自己讲,不禁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感同身受地道:“唉,谁说不是呢?刚成亲时,我搞得都不敢靠近我夫郎了!” “那不行!两口子的感情就要越靠近才会越好,躲避不是办法!我告诉你啊……”说着,他把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方法仔细教给他。 张鸣曦这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陈平不但教给他方法,到了南方热闹的州府,还带他去买了一本书和一瓶脂膏…… 张鸣曦说着,松开白竹,翻身起床,光着身子晃荡着锤子,趿拉着布鞋,去开箱子。 摸索了半天,不知道从箱子的哪个角落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他拿着书,又晃晃悠悠的回来,趴在床上,和白竹肩并肩当个爱学习的好同窗。 他翻开书,铺在枕头上,笑道:“喏,我的相好在这里,都是它教我的,你有什么意见和问题,去盘问它吧!” 白竹在张鸣曦说完后就完全明白了,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的笑话,不禁又羞又愧,伏在枕头上不敢抬头,哪里还敢伸手拿书? 张鸣曦受了冤枉,当然不打算放过他,他要理所当然的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见白竹羞得耳朵都红了,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装睡,轻笑一声,伸手在他白嫩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道:“你来看看,我的那些花样是不是在这里学的?” 第145章 白竹大囧,羞得脸上滴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里却美滋滋的,忍不住嘴角上扬。 张鸣曦见他这样子,心痒难耐,在他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威胁道:“你睁不睁眼?哼,你冤枉我!如果你不睁眼看,说明你不相信我,心里还在怀疑我。” 白竹一急,忙睁开水润润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他道:“我没有怀疑你,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 话没说完,却见张鸣曦把翻开的书直直的伸到他眼前来,他心一慌,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森·晚·  他清楚的看见,书上是侧躺着的两个人,躺在怀里的分明是个小哥儿,额头的孕痣鲜红如血,分外妖娆。 俩人拥抱的姿势和他们刚才一模一样,连眼角的泪珠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小哥儿面色红润,眼角是餍足的泪,而白竹刚才脸色苍白,被自己的假想敌击败,是气哭的泪。 一个甜,一个苦,才是本质的不同吧? 张鸣曦见他望了一眼就面红耳赤,慌忙闭上眼睛,心里好笑,威胁道:“你看不看?不看我又来咬你了!” 白竹闭着眼,咬着嘴唇,红着脸,垂死挣扎,就是不看。 张鸣曦轻笑道:“不看算了,反正刚才你已经看见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有什么要紧?我看你是故意不看的,就想让我来咬你!” 说着,凑近他脖子,作势要咬他。 白竹心里一慌,忙道:“不是的,你不要来!”心里一急,不知不觉又睁开眼睛。 张鸣曦趁机把书翻了一页,往他眼前一塞,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张鸣曦上次用到的,引起他惶恐不安的罪魁祸首。 白竹脸一红,还要再躲,张鸣曦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亲了一口,轻笑道:“别躲,我俩一起看。这是闺房之乐,没啥不好意思的。” 白竹已经看了两眼,再坚持不看就有点矫情了。 他听张鸣曦说到闺房之乐,心里一动,没有那么排斥了,半眯着眼睛,在张鸣曦的威逼利诱下,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一起看。 看就看吧,张鸣曦可恶得很,一边看,一边指着书上的图画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一时说这个好,深,一时又说那个不好,费力。 一时说这个还行,一时又说那个还没试过,不知道怎么样…… 第 126章 撒娇 白竹从来没看过书,在他心里,书是神秘又神圣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 谁知道张鸣曦给他看的书竟然是这样的! 他又害羞又好奇,想看又不好意思 ,更是被被张鸣曦那些不知羞耻的话激得面红耳赤,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看完了一遍,张鸣曦把书往桌子上一丢,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问道:“看清楚了吗?我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此时白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张鸣曦外面没人,不管家里家外都只有他白竹一个! 白竹快活极了,听到张鸣曦恶狠狠的声音,不但不害怕,反倒一个劲的想笑。 他想到是自己错怪了张鸣曦,心里一软,待要认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鸣曦一边伸手来搂他,一边继续恶狠狠地道:“还有好多没试过呢!今天要不要试试?” 白竹听他又说这些不害羞的话,红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 张鸣曦见白竹面有愧色,故意恶狠狠地威胁道:“哼,我可冤枉死了!你这样无缘无故的冤枉我,说,怎么弥补我?” 怎么弥补呢?白竹想着自己不问青红皂白,错怪了张鸣曦,打定主意,今天不管张鸣曦要怎样,由着他就是了,谁让自己错了呢? 谁知,张鸣曦却不像前两次那么主动,他见白竹闭着眼睛,总不理他,失望地道:“哼,你冤枉我,还不理我!” 说着,也不搂白竹了,他气哼哼地翻过去,背对着白竹,闭眼装睡,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地探听着白竹的动静。 白竹这可怜的小白兔,根本不知道张鸣曦用的这一招叫“欲擒故纵”。 他见张鸣曦生气,想着的确是自己错了,心里又怕又急,生怕惹恼了他。 可他本就胆小怯懦,对床上事知之甚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他欢心,踌躇半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犹豫半天,见张鸣曦冷冰冰的背对着他躺着,总不理他。 白竹没了法子,想着要不让张鸣曦自己慢慢消气吧!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理自己了。 可一想到刚才做到一半就因为自己突然大哭而半途而废的事情,心里就过意不去。 白竹鼓起勇气,一只手支起上半身,试探着慢慢靠上去,一只手搂住张鸣曦的腰,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嘴巴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的小声讨好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张鸣曦见白竹上钩,慢慢转过头,死劲憋着笑,故意懒懒地道:“算了吧,你就只会说好听的哄我。待会儿我想干点什么,你又扭手扭脚的,各种不愿意。” 白竹没了法,咬着牙,红着脸,小声道:“我,我愿意的。” 张鸣曦偷偷在肚子里狂笑,面上不显,装模作样的装作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你先亲我一下。” 白竹羞红了脸,他可从来没有主动亲过呢,怎么好意思下嘴呢? 第146章 他把头埋在张鸣曦脖子上,扭扭捏捏的半天不动弹。张鸣曦知他害羞,想逼他一下,故作生气地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只会说好听话哄我!” 白竹一急,顾不上害羞,忙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真如婴儿般纯洁可爱。 张鸣曦脸上痒痒的,心里更痒痒的,他强忍着把白竹扑倒的冲动,嘟起嘴,指指自己的嘴巴,摇头道:“不行,要亲这里才算!” 白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望着他红润的嘴唇犹豫着,张鸣曦却等不得了,突然把手伸到他脑后,按着他的头往自己唇上亲来。 这一下可亲了个结结实实了,张鸣曦得意地轻笑一声,翻身烙饼。 饼都烙糊了,可怜的小白兔被大灰狼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闹够了,累极了,俩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所有的别扭都不在了,只剩下心满意足, 醒过来时,天快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猪在圈里死命叫唤着,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天都黑了,他着急地道:“糟了,睡了一下午,猪都饿了。你听听,叫唤得成什么样了?” 说着,翻身坐起,准备去喂猪。 谁知刚刚一动,浑身不得劲,腰疼得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张鸣曦忙按住他道:“别动,你躺着,我去。” 白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温柔地笑道:“你行不行啊?要喂猪,还要做晚饭的。” 张鸣曦凑过来,和他鼻尖对着鼻尖,故意瞪着他道:“行不行你不知道吗?还说这种话,要不要再试试?” 白竹知道他可太行了!不敢逗他,红着脸,伸手轻轻推开他,翻过身,伏在枕头上“嗤嗤”地笑。 张鸣曦爱极了他这副娇痴的模样,见他笑得这样高兴,心里快活得很,伸手爱怜地揉揉他的头发,把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揉得鸡窝一样,才笑着起来去喂猪了。 张鸣曦果然不让白竹起来,连晚饭都是送到卧房来吃的。 张鸣曦不会做饭,随便做了一锅疙瘩汤,主打一个能吃就行。 他端着两碗疙瘩汤进来,笑眯眯地道:“饭好了,我喂你吧!” 白竹吓了一跳,顾不得不舒服,忙爬起来坐好,接过碗小声道:“不要。我又不是动不了,哪里就要你喂了?” 张鸣曦笑嘻嘻地开玩笑道:“可我就是想喂你呢,怎么办呢?” 白竹睨了他一眼,羞红着脸,端着碗慢慢地吃,味道平平的一碗疙瘩汤,他却像吃着山珍海味一般,心里的甜蜜压都压不住,不住的从上扬的嘴角往外飞。 俩人一边吃,一边不时的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世上的恩爱甜蜜也不过如此了。 …… 第二天俩人刚刚吃过早饭,胡秋月提着一块肉,和宴宴一起回来了。 她一回家就发现了俩人的不一样。 白竹羞红着脸,神采飞扬,不住地抿唇微笑,一双大眼睛水润得犹如盛了一颗最美最亮的星星,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张鸣曦还是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笑眯眯的,眼睛牵了丝,黏在白竹身上。 第 127章 我哥教的 胡秋月暗自抿嘴一笑,看来自己的办法起了作用,让小两口独自在家,有什么矛盾是抱着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呢? 她对白竹的变化故作不知,对小两口前两天的别扭提都不提,只笑道:“鸣曦,我之前答应了小竹和宴宴,等新麦子打下来,包肉包子吃的。我买了一块肉,中午包肉包子吃。” 宴宴和娘一起去买的肉,早就知道要包包子吃,现在并不如何兴奋。白竹却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笑眯了眼道:“娘,你真是太好了,我都不记得了。” 胡秋月心里高兴,慈爱地望着他,笑道:“今年刚刚买了四亩田,一年种两季,能多出几千斤粮食呢。以后粮食够吃,天天包包子给你们吃。” 田里的活计忙完了,忙碌了那么多天,现在正该好好歇歇,弄点好吃的。 白竹高兴极了,上前一步,头靠在胡秋月肩膀上,笑眯眯地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可能是因为要吃肉包子了吧! 胡秋月见他傻乎乎的笑,心里发软,摸摸他的发顶,疼爱地笑道:“小傻子!” 可不是个小傻子吗?有心事也不说,只知道闷在心里瞎想! 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只怕白竹闷出病来,张鸣曦这个粗心鬼都不知道! 她转头对张鸣曦道:“鸣曦,今年农忙,李立维父子帮了好几天工,工钱也不要,白白欠了一个大人情。难得今天包包子吃,你去喊他们父子一起来吃午饭吧!” 张鸣曦欣然答应,转身往院外走去。 路过白竹时,他放慢脚步,朝白竹挤眉弄眼的,一再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 白竹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去喊个人,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去的? 他偷偷望了胡秋月一眼,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 张鸣曦不高兴了,皱着眉,故意重重地跺着脚,好像在大步往外走,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努着嘴,以目连连示意,要他跟上来。 白竹见他挤眉弄眼的,像小孩子一样黏人,不由得心中又软又想笑。 第147章 他怕被胡秋月看出端倪,忙低着头,咬着牙,努力地忍着笑,一扭头跑到灶屋去了。 张鸣曦没了办法,眼睛挤破了白竹也看不见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一个人气哼哼地走了。 白竹人在灶屋,心却在院子里,听见张鸣曦离开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张鸣曦已经走到院门了。 他生怕被张鸣曦知道他在偷看,又耍赖要他一起去,忙转头不敢再看。 他微微红着脸,脸上泛起幸福的油光,微笑着对胡秋月道:“娘,我来揉面吧!” 那一声“娘”喊得无比软糯,拖长了尾音,似掺了糖,从内而外的突出一股甜腻。 白竹以为他们俩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足够隐秘,却不知被有心人胡秋月看在眼里。 她见小两口一改昨天的别扭,恩恩爱爱,片刻也舍不得分开,心里自然无比熨帖,自然是创造条件让俩人腻歪,哪里还会戳破他们呢? 当即笑眯眯地打趣道:“好啊!小竹今天都会撒娇了。” 白竹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娘!” 声音又软又甜,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次是真的在撒娇。 宴宴从来没有看见白竹这样子的撒娇,这下觉得新奇得很,不由得笑道:“喂,我才一天不在家,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怎么你突然就会撒娇了?” 白竹不好意思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羞红了脸,拍了一下宴宴的屁股,嗔道:“胡说八道!” 宴宴忙笑着往边上一躲,就要来闹白竹。 宴宴笑着伸手来抓白竹,嘴里也没空着:“说啊,怎么突然会撒娇了,是不是我哥教你的?” 不等白竹答话,胡秋月生怕教坏了宴宴,忙用别话支开,道:“小竹,你快去揉面,时间来不及了。” 白竹这才不和宴宴闹了,笑着去揉面。 今天吃的纯正的白面大肉包子,一点杂粮都没掺。 三个人分工合作,白竹揉面,胡秋月剁肉馅,宴宴去园子里割了一大把韭菜,正在捡韭菜。 三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气氛温馨祥和。 等白竹揉好面,胡秋月的馅料也拌好了。 剁碎的肉馅里加了韭菜,撒了一点盐和花椒粉,蒸出来的包子既香又鲜。 三人做了满满两层蒸笼的包子,胡秋月笑着对宴宴道:“怎么样?够你吃个痛快吧?今天我能不能当个好娘?” 宴宴双手搂着白竹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摇晃着,笑眯眯地道:“能,当然能!只要你天天给我吃大肉包子,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娘!” 白竹“噗嗤”一笑,打趣道:“条件变了?上次还说只要能天天给你炒腊肉吃,就是世上最好的娘,今天变成要天天吃大肉包子,才是世上最好的娘了。下次不知道要吃什么,娘才能是世上最好的娘?” 宴宴大羞,用对付胡秋月的办法来对付他。 宴宴一边笑,一边抱着白竹猛摇。好在,他是站在白竹身后的,倒是不能钻到他怀里来拱他。 白竹被他摇得“咯咯”直笑,反手去抓他。 宴宴一边摇,一边笑道:“娘,你看,小哥变坏了!话这么多,还不说好话!只知道笑话我。” 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小竹没说错,说的对着呢!” 说着,望了白竹一眼,慈爱地道:“小竹真的变了好多,活泼开朗了许多。真好,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白竹心里高兴,兴奋得红了脸,被娘一夸,更是高兴地毫无顾忌地和宴宴闹起来。 张鸣曦回来时,白竹和宴宴已经结束了战斗,俩人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搂抱着,轻轻摇晃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正相视着呵呵直乐呢。 张鸣曦望了一眼,羡慕地道:“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宴宴还记着仇呢,故意一伸舌头,皱起小鼻子,气他哥:“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哼,看见没有,小哥和我好,不和你好!” 第 128章 讨厌的小哥,可爱的宴宴 他这孩子气的话把胡秋月和张鸣曦逗笑了。 张鸣曦笑着伸手去按他鼻子,骂道:“能耐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哥到底和谁好!” 宴宴大惊失色,生怕自己高挺的鼻梁被按矮了,惊呼一声:“小哥救命!” 一低头,从白竹身边一下子窜到灶口,乖乖烧火去了。 张鸣曦成功地撵走宴宴,笑眯眯地站在白竹身边。 白竹红着脸,偷偷瞄了他一眼,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嗯,昨天之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差点把自己吓出神经病。 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才是一家人的相处之道。 是了,以后要改!有事情要和张鸣曦说,再不要这样闷在心里了! 中午吃大肉包子,不用炒太多菜,胡秋月熬了米汤,又炒了两个小菜,等李立维父子到了,就准备吃饭了。 李立维家虽然是猎户,比一般人家来钱快点,但底子薄,有一点钱就要买地,盖房子,父子俩人其实过得很苦。 今天好不容易吃到大肉包子,尽管极力保持着矜持,还是吃得满嘴流油。 胡秋月生怕他们讲客气,不肯吃饱,一个劲地把包子往他们碗里捡。 李立维自从上次和宴宴闹过别扭后,心里总是不得劲,想找机会跟他和好,苦于宴宴忙着农忙,前几天家里别别扭扭的,气场不对,一直没有好机会。 第148章 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一起了,说说笑笑的,气氛非常好。 他吃着包子,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宴宴。 宴宴大大咧咧,上次的事情早忘了。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和李立维闹了别扭,大不了是破坏了李立维和张红玉的见面吧。 这也没多大事吧?反正一个村子住着,想见面随时都可以,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吧! 宴宴根本就不知道李立维在想啥,这时见他总看自己,想着自己作为主人,总得热情一点才好。 于是他心无芥蒂地冲李立维咧嘴一笑,笑道:“立维哥,多吃点。” 这句话不亚于灵丹妙药,一下子治好了他斜眼的毛病! 李立维像三伏天吃了冰块,从内到外的舒爽。 他连声应好,红着脸,垂着眼睛,好像和手上的大肉包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一口咬一大半,专心致志地对付肉包子,再也不敢偷看了。 一时吃完饭,白竹和宴宴收了碗筷去洗,胡秋月和张鸣曦陪着坐着说话。 胡秋月低头看见他们父子两个都打着赤脚。虽然乡下人大热天的打赤脚的多,并不足为奇,但她心里还是暗暗同情他们:家里没个女人和夫郎,其他的地方还好,这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想穿好穿暖就难了。 等他们一走,胡秋月就喊过白竹,和他商量着道:“小竹,立维父子这次帮了好几天忙,又不要工钱。我看他们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要不,给他们做两双鞋子吧!做两双麻线鞋子现在穿,做两双布鞋冬天穿。” 说着,望了一眼张鸣曦,解释道:“立维这孩子没有娘,看着可怜。” 张鸣曦无所谓,反正也不要他做,只别太累着他夫郎就行。 白竹望了一眼宴宴,见他没听见似的,蹲在地上逗蛋黄玩。 他笑了一下,轻声道:“好啊,娘,待会儿我和宴宴就动手做。先做两双麻线鞋子让他们先穿着。布鞋一时做不出来,反正在冬天来之前给他们做两双就是了。” 胡秋月微笑着应好,白竹站在宴宴身后,用脚尖轻轻地踢他的屁股,笑道:“宴宴,快起来去做鞋。” 宴宴回头拍了一下他的脚,撇嘴道:“我可没同意给他们做鞋!你自己答应的,你自己做去,别拉上我。” 白竹笑道:“我刚刚明明答应的是:我和宴宴一起做。你跑不掉的。” 宴宴伸手推他,恼道:“讨厌的小哥,你为什么要替我答应?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做针线吗?” 白竹笑眯眯地,一点都不恼,故意道:“可爱的宴宴,你难道不知道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做针线的吗?” 俩人针锋相对,嬉笑着斗嘴。 胡秋月插话道:“正是呢,小竹一点都没说错。宴宴,你有空该跟着你小哥做针线了,看明天嫁……” 宴宴最怕他娘说这些,不等她说完,连连吐着舌头,“啊啊”地叫着:“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做还不行吗?” 说着,小声嘀咕道:“真是服了!” 一家人见宴宴气急败坏的样子,呵呵直笑。 张鸣曦坐在饭桌边,支起一只手,撑着上嘴唇,一直笑眯眯地望着白竹。 他觉得白竹变化好大,虽然还是容易脸红,还是容易害羞,但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连宴宴都说不过他了? 这样的白竹才是最好的白竹! 是了,以后自己这粗心的毛病要改! 要给白竹足够的安全感,要让白竹像宴宴一样,敢说敢闹,而不是自己偷偷生闷气! 谁也不知道,俩人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别扭后,竟各自在心里反思,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情感上达到了水乳交融! 虽然宴宴不大乐意,但到底拗不过胡秋月,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白竹给李立维父子做了两双麻线鞋子。 并且,慢慢地,李立维父子的衣服,鞋子都由胡秋月包了。 李立维父子感念他们,经常送一些猎到的山鸡,兔子,山羊之类的猎物给他们改善伙食。 自从,两家人有来有往,互通有无,来往愈发亲密起来。 这几天农忙,天天忙着干活,已经好多天没有送咸菜去福来酒楼了,张鸣曦怕高管事等得着急,一大早起来收拾了水桶,准备去送咸菜。 这时胡秋月过来给了他一个用大叶子包好的包裹,张鸣曦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包茶叶。 原来在张鸣曦回来之前,胡秋月一个人上山去摘了一次茶叶。 她不敢爬树,只敢站在地上摘低处的茶叶,摘的茶草有限,做了一点夏茶,不多,大概一斤左右。 第129 章 哄不好 一直没时间送给高管事,这次正好让张鸣曦一起带去,张鸣曦欣然应命。 每次做两大缸咸菜,在两百斤左右,本来他们两口子加宴宴,三个人一次就可以送完。 一般而言,张鸣曦挑一百一十斤,白竹挑六十斤,宴宴背三十斤,二百斤咸菜正好一次送完。 可是宴宴昨天肉包子吃多了,积食了,早上起来打馊饱嗝,拉肚子。 连着跑了几次茅厕,宴宴就蔫耷耷的,无精打采。 张鸣曦见状道:“宴宴就不要去了,我和小竹两个去,我多挑一些就是了。” 说着,张鸣曦提起竹篓,把宴宴的三十斤咸菜往自己桶里倒。 第149章 白竹忙拦住他,道:“不行,你挑的太重了,要不分一半给我,要不,你今天少挑一些,明天再跑一趟。” 张鸣曦却不愿意他多挑,笑道:“没事,我挑的动,就今天一起挑去吧,免得明天还要再跑一趟。” 白竹皱眉望着他,拉着他的扁担,只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张鸣曦见他不说话,望了一眼,见他皱眉,摇头笑道:“好好,听你的,今天少挑些,我明天再跑一趟。” 白竹闻言,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宴宴坐在一边抚掌大乐,笑道:“好,好!哥,你居然肯听小哥的话,太好了。哼,看你以后再欺负我,我让小哥收拾你!” 张鸣曦一听,瞪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到他身边,突然快如闪电地伸手往他鼻子上按去。 宴宴还在咧嘴大笑,哪里会注意到张鸣曦会偷袭? 这一下躲无可躲,鼻子被他按个正着,他一边伸手去打张鸣曦的手,一边瓮声瓮气地喊道:“小哥,快,救命!” 白竹见他高挺的鼻尖被按扁,一张脸显得滑稽可笑,实在忍不住好笑,站在一边笑起来。 宴宴见他不来帮忙,反倒站在那里笑,使劲拉着张鸣曦的手,生气地道:“哼,讨厌,你们两个都讨厌。” 白竹见他生气了,忙笑着上来推开张鸣曦,小声道:“行了,看,宴宴生气了!” 张鸣曦这才笑嘻嘻地放开手,宴宴气鼓鼓地坐着,用手揉着鼻子,嘴巴撅得老高。 白竹有点心疼,想了想,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把手搭在他膝盖上,抬头望着他,轻声哄他道:“宴宴,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吃。” 宴宴对他刚才隔岸观火很有意见,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白竹见他发小孩子脾气,偷偷笑了一下,继续抿唇微笑着哄道:“要不要带一碗羊杂汤给你?还是要吃馒头,还是要吃油饼?” 他去镇上只吃过这三样东西,其他的东西见都没见过,自然说不出名字来。 宴宴听到油饼,有所松动,又觉得就这样被哄好,太没面子,狠狠地瞪了白竹一眼,噘着嘴,依然不说话。 张鸣曦见白竹哄不好他,走过去,笑道:“好了,不生气了。我拿个竹筒去,买一竹筒糯米酒给你,好不好?” 糯米酒名字带酒,但其实不是酒,是一种饮品。 它是用糯米煮熟了发酵而成,酸酸甜甜的,略带一点酒的香味,没有酒精度,非常美味可口。 就是价格贵,要三文钱一筒,他们平时是舍不得买来喝的,毕竟不饱肚子。 宴宴一听要给他买糯米酒,眼睛亮了一下,还想继续生气,奈何抵挡不住糯米酒的诱惑。 宴宴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噘着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哼哼唧唧地道:“哼,光是糯米酒可哄不好我,还要两个油饼!” 白竹一下子笑出了声,张鸣曦也笑道:“宴宴生气,没有糯米酒是哄不好的。如果不行,再加上两个油饼!” 宴宴被他取笑,脸红红的,跺脚道:“讨厌,如果没有糯米酒和油饼,看我理不理你!”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生气地道:“有点哥样吧!动不动就按我鼻子,你是不是嫉妒我鼻子比你的长得高,比你的好看啊?” 他越说越气,就要跳起来去打他哥。 张鸣曦忙挑起胆子,一溜烟跑了。 白竹见终于哄好了他,也笑嘻嘻的挑起担子道:“在家好好歇着,我带糯米酒和油饼给你吃。” 宴宴这才满意了,噘着嘴笑了。 俩人挑得不重,一路上没有歇脚,径直到了福来酒楼。 高管事见了他们,先问了张鸣曦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顺不顺利,接着照例要抱怨几句的,说他们来晚了,咸菜送少了,不够用之类的。 张鸣曦也不分辩,笑嘻嘻地把一包茶叶塞到他怀里,道:“我娘自己做的,只做了这么多,让带给你尝尝。” 高管事这才眉开眼笑地道:“哎呀,你娘总是这么客气,又让她费心了。” 张鸣曦这才笑着解释道:“前几天农忙,又是借别人家的牛犁田,要按别人的时间来,所以今天才送咸菜来,没有误事吧!” 高管事笑嘻嘻地道:“不误事,不误事!才晚了一天,问题不大,再晚一天,我就真的要追上你家去了。你是不知道啊,也别嫌我啰嗦,每到送咸菜的日子,不见你们来,掌柜的总唠叨我,我也怕误事啊!” 张鸣曦笑道:“那不会,我有数。” 张鸣曦交了咸菜,接过铜钱,笑嘻嘻地跟高管事告别,准备回家。 这次高管事态度好的很,送到后厨外,一再叮嘱尽快把剩下的送来,才挥手道别。 张鸣曦见白竹挑着空桶站在树荫下,看他和高管事寒暄,一张小黑脸红扑扑的,热得满头大汗,正用草帽往脸上扇风。 张鸣曦见白竹还穿着三月份做的那套粗布衣服,皱眉道:“这粗布衣服厚得很,现在这种天气穿着热死人,为什么不穿我带回来的细布做的那套衣服?细布薄软,穿的凉快,正适合这种天气穿。” 白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声解释道:“那衣服是新的。再说了,细布贵,穿着干活可惜了。” 第150章 第130章 一人一口 张鸣曦叹气道:“看吧,新衣服舍不得穿,非要穿这么厚的,热得满头大汗的,傻不傻啊?” 白竹不好意思地一笑,用衣袖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在家没有这么热的。这不是挑了咸菜走了远路吗,才出一身汗的。” 张鸣曦想了想,白竹只有一套夏天的细布衣服,还是自己从南方带回来的上好细布,舍不得穿也情有可原。 当下也不多说,带着白竹直接去了布铺,想给他买两块细布做夏衣。 这时候还早,布铺里没有生意,伙计坐在柜台后面,正一只手撑着头,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呢。 这时见来了个主顾要买布,瞌睡也没了,喜笑颜开地抱出几匹布让他们选颜色。 张鸣曦仔细看看布匹,用手摸摸,回头望了白竹一眼,指着一匹天水碧的和一匹月白的,道:“就要这两个,每样要六尺。” 说完就要伙计剪布。 白竹急了,忙拦住张鸣曦,轻声埋怨道:“刚刚做了新衣服的,又买布干什么?哪有你这样花钱的?家里还欠着债呢!” 张鸣曦见他板着一张汗津津的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挣钱舍不得花,宁愿就这样热得满头大汗?欠的债不用担心,有我呢,慢慢还就是了。” 白竹见伙计拿着剪刀,正望着他们,猛然意识到在外面,不应该这么凶地跟相公说话。 他一时红了脸,嗫喏了一下,小声温顺地道:“那买一块就行了。你给我买那么多,也不给宴宴买,娘会不高兴的。” “不会。宴宴不像你,他还有旧衣服穿。”张鸣曦不以为意,安慰道。 白竹想到自己光溜溜的嫁过来,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一时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 张鸣曦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望了他一眼,见他面有赧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叹气低声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白竹脸一红,让了一步,小声道:“那买夏布吧!反正是干活穿的,买细布浪费,夏布划算些。” 张鸣曦想,坚持买细布回去,白竹也舍不得穿。不如买两块夏布回去,做两套衣服让他干活时穿,也免得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粗布衣服。 夏布四文钱一尺,比细布一尺少一文钱。 他依着白竹,买了两块夏布。 伙计剪好布,包好,递给白竹,笑道:“小夫郎好福气,看看,你相公多心疼你!” 白竹明知伙计是为了拉生意,故意捡好听的说,但他依然很高兴。 他接过布,抿唇微笑,眼睛亮亮的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心里高兴,买好布,又要领着他去吃羊杂汤。 白竹却因为买布花了近五十文钱,不敢再多花钱,坚决不肯去。 他怕张鸣曦肚饿,细声细气地和他商量着道:“我不饿。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肉包子,我等一下回去吃肉包子。你一个人去吃好不好?” 张鸣曦无语地望着他,半天才道:“那算了吧,一起回家去吃肉包子吧!” 白竹自己挨饿不要紧,却舍不得让张鸣曦挨饿,踌躇半天,正要妥协,张鸣曦却调头往前走去,笑道:“不吃羊杂汤就先去买糯米酒,早点回去,到了中午,太阳大,热得很。” 白竹见张鸣曦样样就着自己,心里一热,赶紧跟着他走。 张鸣曦掏出白竹给他做的新钱袋,拿出三文钱,买了一筒糯米酒,放在空桶里,正准备走,望了白竹一眼,又掏出三文钱,多要了一筒。 这次白竹不敢说话了,总不能一样都不让张鸣曦吃吧? 自己挨饿不要紧,张鸣曦一个汉子,挑了那么一担咸菜,忙了一早上,花自己的钱买一筒糯米酒喝,还轮得到自己来指手画脚?那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谁知,张鸣曦拿过竹筒,掀开盖子,递给他,笑眯眯地道:“天热得很,你喝一筒解解渴。” 白竹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望着张鸣曦,不敢伸手去接。 张鸣曦干脆举着竹筒送到他嘴边,轻声道:“发什么呆呢?快喝吧!” 白竹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接过竹筒,低头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渗进心田。 白竹从来没有喝过糯米酒,原来这么好喝啊!比成亲那天娘给的糖水还好喝! 他嘴角噙笑,脸上五官跟着鲜活起来,眼睛亮亮的望了一眼张鸣曦,又低头喝了一口,把竹筒递给他,小声笑道:“真好喝,你喝一口!” 谁知张鸣曦却不接,只怔怔地望着他微笑。 白竹一呆,突然意识到,自己喝脏了,再拿给相公喝,实在不应该。 他讪讪地一笑,正要缩回手,张鸣曦像猛然清醒过来似的,一把接过竹筒,仰头喝了一大口,笑道:“好喝,真好喝!”说完,又喝了一口。 白竹见他不嫌弃自己,自己喝过的也愿意喝,心里又甜又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抿唇微笑。 他突然想到,前几天张鸣曦喝过他喝剩的水,那现在喝他喝过的糯米酒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又酸又甜,酸酸胀胀的。 他不禁想到:这糯米酒果然威力无穷,才喝了一口,就能让酸酸胀胀的感觉溢满心田。 张鸣曦见白竹目光躲闪,含笑低头,心里痒痒的,不知不觉把手中的竹筒又递给他。 第151章 就这样,俩人一人一口,竟然不知不觉把一筒糯米酒喝完了。 张鸣曦记得宴宴要吃油饼,买来四个油饼,包了三个放进空桶里,给了白竹一个。 白竹正要说自己不要,见张鸣曦的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他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这个油饼的结局和那筒糯米酒一样,被俩人分吃了,不过不是一人一口的吃,而是一人分了半个。 白竹心里想:虽然没舍得吃羊杂汤,可是喝了糯米酒,吃了油饼,钱也没少花。 可是他现在想到的居然不是心疼钱,而是想到俩人共喝一筒糯米酒,共吃一个油饼,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 第 131章 快松手 他挑着空桶,低着头,跟着张鸣曦,往镇外走出,一路走,一路傻乎乎地抿唇笑。 张鸣曦微微侧头偷看,见他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噙笑,脸上神采飞扬,竟是说不出的俊俏可爱,一时心里痒得受不了。 镇上人多,他忍着没有任何动作,清咳一声,手指蜷缩,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一来到镇外,四处一看,正合他意,大热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张鸣曦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住,把扁担换到左肩,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白竹的左手。 白竹正沉浸在自己酸酸甜甜的世界里,浑然忘我。 这时突然被拉手,猛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往回缩,却没能缩回去。 他生怕被人看见,羞红了脸,着急地小声说:“快松开,被人看见了!” 张鸣曦却不理他,只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白竹以为他没听见,急得跺脚,拖长了尾音喊了一声:“鸣曦~” 那声音又软又娇,既像生气,又像撒娇。 张鸣曦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不但没松手,反倒攥得更紧,轻笑道:“没人的,怕什么?” 他笑着望了白竹一眼,见他一脸焦急,忙安慰道:“不怕,有人来我就松开。” 白竹扭捏着挣扎了一下,见挣不脱,也就由着他拉着了。 俩人牵着手,放慢了速度,不时地对视一眼,心里像汪了蜜。 白竹既甜蜜又害羞,脸红红的,不时偷看周围,所幸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他手心出汗,乖乖地躺在张鸣曦的大手里,俩人牵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张鸣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收敛了心神问道:“小竹,你们上次卖卤肉时被人欺负了?” 白竹正恍恍惚惚地神游天外呢,听了这话,忙打起精神道:“是的,差点被人讹了,你怎么知道的?” 张鸣曦回来后就是农忙,天天忙着干活,根本没有机会说到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立维告诉我的。”张鸣曦思忖了一下,接着道:“他说,那几天张红玉跟他说话神神秘秘,有些话要说不说的。他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二婶有关。” 白竹吃了一惊,仔细想了想那几天发生的事,犹如菩提灌顶,一下子想通了,他忙点头道:“是的。那几天我们和张红玉吵架了。张红玉偷我的剑麻,还把我推到河里,宴宴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张鸣曦闻言,转过头皱眉望着他,不高兴地道:“张红玉欺负你?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一个人去做事吗?为什么不听话?” 白竹说漏了嘴,心里一慌,生怕张鸣曦责骂他,连忙解释道:“没有一个人,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是和宴宴一起去的,只是宴宴上了一下茅厕,张红玉就欺负我。” 这句话却没能安抚好张鸣曦,他皱着眉,板着脸,冷冷地道:“张红玉能耐了,竟然敢欺负你!” 白竹见张鸣曦一脸寒霜,生怕他再去找张红玉的麻烦,想了想,觉得自己必须要把他哄好,不要多生事端。 他抬头迅速四处看了一下,好在路上没人,也就不怕丢人了。 他鼓起勇气,用大拇指轻轻挠了挠张鸣曦的手心,软声求道:“鸣曦,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吃亏。宴宴也把她推进河里了,还让她赔我们十捆麻线。” 虽然麻线没赔,但说出来也能让张鸣曦出口气。 张鸣曦手心痒痒的,心里也跟着一软,低头一看,见白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股气就消了。 他紧紧抓住白竹的手,鼓着嘴巴道:“你该跟宴宴学学,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不要怕,有我呢!” 白竹心里一热,点头道:“我现在也没那么怕了。” 说着,把那天王麻子怎么闹事的,他们是怎么应对的,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张鸣曦认真地听了,随着他的讲述,气得拧眉,咬牙,最后长吁一口气,表扬道:“你做的很好!娘年纪大了,宴宴还小,我不在家,你就是一家之主,他们还得靠你。” 白竹“嗯”了一声,暗暗庆幸自己那天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娘和宴宴,做得对。 张鸣曦又道:“这件事情不要对娘和宴宴说,他们知道了,准得气死。我明天去找找王麻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王麻子指认了二婶,我饶不了她!” 俩人边走边说,半个时辰的路程竟然觉得比平时短了一半,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宴宴休息了半天,好多了,恢复了平时的生龙活虎。 见他哥果然买了糯米酒和油饼,就大人大量,不和他哥计较了,笑眯眯地吃油饼去了。 第152章 宴宴虽然贪吃,但懂事,不吃独食。 他拿了四个碗,准备把糯米酒分成四份,白竹忙道:“你和娘喝吧,我们喝过了。” 宴宴这才作罢,但是把三个油饼分了,自己吃了一个,给娘一个,剩下的一个给了白竹。 白竹推辞不过,接了油饼,偷偷分了一半给张鸣曦,自己笑眯眯的吃了半个。 …… 农忙过后,地里的活计没有那么多,张鸣曦一个人就能应付,有时候胡秋月相帮着干些除草之类的活计,白竹和宴宴基本上不用下地,只在家做做家务,空余的时间就做针线活,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 不忙的时候,张鸣曦去了几次镇上,到处找王麻子,想找出到底是谁陷害他们。 那王麻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家都不要,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张鸣曦想着他可能去哪里躲风声去了,不敢回来,想着来日方长,不怕找不到人,暂时作罢。 农忙之后,张鸣曦除了每个月送三次咸菜去镇上,其余时间都在家,一家人过得平淡且幸福。 张鸣曦在家闲着,想着没有进项总归不是办法,还有十一两银子的欠债没还呢。他和白竹商量了,觉得卤肉的生意不能停,何况他在家,不怕有人来找事。 于是从六月份开始,卖了两集就不见了的卤肉摊子逢集日又支起来了。 第 132章 猪下水 胡秋月有意把手艺传给白竹,自己退居幕后。 她手把手地教白竹做好卤肉,卖卤肉的事她就不管了,由张鸣曦带着两小只去卖。 因为他们家卤肉味道好,中间又歇了几集没去,很多人惦记着,这时一去生意好的很,四桶卤猪头猪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卖光。 现在倒是没有人来捣乱了。 张鸣曦人高马大,站在边上称重,收钱,白竹切肉,宴宴打包,三人配合默契,连排队的人不再推推挤挤,队伍都整齐了。 卖了两集,张鸣曦发现了问题。 猪脚不太好卖。 总是猪头肉卖完了,顾客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买点猪脚。 还翻来覆去的挑拣半天才买几块,如果不是他家的味道实在好,只怕还卖不完。 猪脚骨头多,镇上的人精明着呢,才舍不得花钱买一堆骨头回去。 张鸣曦暗忖想要调整一下猪头猪脚的数量。再次去买材料时,就打算少买一些猪脚,多买一个猪头,但偏偏那天的猪头很少,只买到了四个,连平时的量都没到。 他正想转身离去时,无意中看见肉案上放着一堆猪下水。 猪下水脏,人还没靠近,一大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乡下人就算是再穷,也没多少人愿意买一堆装猪屎的物件回去! 除非是穷得快揭不开锅的人,逢年过节买不起肉,只能花一两个铜板买些下水一家人开开荤,再怎么说,也是见了荤腥不是? 所以下水不值钱,肉铺里也不按斤卖,只按副卖,一副下水十多斤重,包括了猪肠猪肚,猪肺,往往花十来个铜板就够了。 张鸣曦见了案板上的下水,一时迈不动脚,脑子迅速盘算着。 他是吃过猪下水的。家里前几年穷得揭不开锅,有一个铜子儿也要省下来。养一头猪自己舍不得吃,到年关整只的卖了给爹治病,他家饭食里常年不见油星的。 他大些,还能忍,宴宴小,逢年过节闻到别人家炒肉的香气就迈不开脚步。 他倒是不去别人家蹭吃,就站在附近,眼巴巴的望着人家门口,口水流一地。 他娘见了心酸不已,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一幅下水回家。 那时他爹还在,走南闯北的时候吃过下水,知道怎么做才好吃。 他爹叫他娘用灶里的冷灰来搓洗猪肠猪肚,用河里流动的水灌进猪肺里,清洗里面,多灌几次,直到把猪肺洗得粉白。 洗干净的下水倒进锅里焯水,用葱姜,白酒去腥,捞起来,可以红烧,可以爆炒。 他记得,他娘是用葱姜干辣椒爆炒的,那个滋味啊,现在想起来还淌口水! 因为清洗得干净,一点腥臭味都没有,他和宴宴吃得肚子滚圆,还舍不得放筷子。 可惜爹不在之后,家里更穷了,娘连下水也舍不得买了。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娘三不五时买点肉吃,不记得去买下水了。 他好几年没吃猪下水了,那美味却还记忆犹新。 那卖肉的老板见他眼睛盯着下水,半天不说话,不停地吞咽口水,笑道:“下水要不要?便宜给你!其实大家不喜欢吃下水,是不会做。这下水啊,做好了比肉还好吃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吃,只不过怕下水卖不出去,烂在手里糟蹋了,也是生意人惯用的手段。 谁知,他话音刚落,张鸣曦像被他说动了一样,走近一步,问道:“便宜是多少?” 老板称了一下,把秤杆伸到他眼前道:“你看,有十五斤呢,你给十二个铜板吧!” 张鸣曦摇头,转身欲走,老板急了,忙道:“别走啊,好了,好了,十个铜板拿走!” 张鸣曦一想:十个铜板买十五斤下水,划算!就算是卖不出去,让娘做了自家吃,还可以分点给三叔家和李立维家。 他不再还价,摇头咂舌道:“十个铜板也是钱啊!买回去也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夫郎要骂我呢!” 第153章 老板笑道:“好吃,好吃,保证好吃!” 张鸣曦多精明啊,马上打蛇随棍上,敲钉转脚,笑着问道:“如果真的好吃,我以后就要经常来买了,以后还是不是这个价?不会随意涨价吧!” 老板只想眼前赶快卖出去,哪里管得了以后,随口说道:“好的,好吃再来,不涨价,不涨价。” 张鸣曦想着一副下水太少,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两副。 他挑着猪头猪脚,猪下水,又去买了一些香料和粗盐,才兴冲冲地回家。 胡秋月见他买了两副猪下水,笑道:“怎么想起买下水了?还买这么多!这玩意儿吃倒是好吃,就是难洗!” 张鸣曦神秘一笑,把自己的打算一说,胡秋月沉吟半晌,才十分没信心地说:“你说明天拿去卖?这玩意儿穷人都不吃,镇上的人那么精,能花这个冤枉钱?” 张鸣曦却信心满满,笑道:“好不好卖不是要试过才知道吗?退一步说,就是是不好卖,像宴宴说的,留着自己……” 话还没说完,胡秋月忙抬手制止道:“好,打住!不要多说了。我现在去洗,卤出来试试。” 说完,又想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说得对,不试怎么知道呢?试试吧,万一有人买,不是多了一个营生吗?” 张鸣曦笑道:“还是娘厉害,我都没想那么多的。” 胡秋月笑着啐道:“就你嘴甜!娶了夫郎倒会心疼你娘了?小竹,来,铲些灶灰去洗猪下水。” 白竹正在卧房里配线想给张鸣曦绣一个有花纹的漂亮钱袋,听见娘喊,顾不上找东西,答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张鸣曦见他跑得快,鼻尖冒汗,伸手轻轻往他鼻尖一揩,小声道:“跑什么?看一脸的汗!” 白竹脸一红,把头一偏,用手轻轻一挡,也很小声地道:“大热天的,不跑也是一脸汗的。” 张鸣曦不说话了,却偷偷拉了一下他的手。 白竹生怕被娘看见,把手一缩,凶凶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忍不住低头笑。 第 133章 太好吃了 胡秋月低头翻来覆去的看猪下水,假装没有看见小两口的小动作。 但她嘴角微扬,心里偷着乐呢,谁不希望儿女和和睦睦,幸福恩爱,过得好呢? 她见鸣曦两口子恩爱和睦,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呢! 何况白竹前段时间想念张鸣曦,还偷偷哭了几次的。前几天两口子闹别扭,才和好,张鸣曦该好好对他! 但她知道,白竹害羞,这时不宜说话,最好装瞎。 白竹见娘没看见俩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心里一松,没有那么拘谨了,见娘翻看猪下水,凑过来笑道:“娘,这么多下水吃不完吧,不如卤了,明天带些去卖,说不定能卖出去呢”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白竹被她笑得一头雾水,瞪着圆溜溜的鹿眼无辜地望着他娘:他说错了吗?就算是说错了也没啥可笑的吧? 张鸣曦一见那双如婴儿般澄澈的大眼睛就心软得冒泡,他宠溺地望着白竹,笑道:“小傻瓜!” 胡秋月也跟着笑,道:“我是笑你们果然是两口子,想东西都能想到一块,鸣曦也是这个意思。这些下水不是买来吃的,是想拿去卖的!” 白竹听说自己和张鸣曦想到一块了,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盯得不敢对视,只得没话找话地跟胡秋月笑:“娘,怎么洗啊,你教我。” “这东西好吃难洗,洗起来可麻烦得很。”胡秋月让他铲了一瓢冷灰,提着猪下水,俩人去水塘边洗。 张鸣曦跟出去,去柴房抓了几把稻草,和宴宴在院里烧猪头猪脚。 一时,猪头猪脚的烧臭味,猪下水的腥臭味交织在一起,白竹掩鼻笑道:“这味道,果然不一般!” 张鸣曦忙道:“是不是觉得刺鼻难闻?马上就好。你放着吧,我来洗。” 不等白竹说话,胡秋月笑道:“不是我小看你,这个你还真的洗不了,还得小竹来。” 白竹见娘变相地夸自己,心里喜滋滋地,抿唇微笑。 张鸣曦见白竹喜眉喜眼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凑趣道:“娘,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合着我样样不如小竹,是吧?” 宴宴拍手笑道:“可不是嘛,娘可偏心了,小哥样样都是好的。你不在家,娘一见我就骂,一见小哥就笑。” 胡秋月笑着骂道:“可不是嘛,你兄弟两个都比不上一个小竹!” 张鸣曦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笑嘻嘻地望向白竹,那眼睛像带了钩子,一下一下地往白竹身上钩去。 白竹感受到背上火热的目光,不敢回头,心里甜滋滋地,蹲下去和胡秋月一起洗起猪下水来。 洗好猪头猪脚后,白竹先去灶屋炒糖色开始卤。 白竹现在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卤猪头猪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胡秋月插手。 只是第一次卤下水没经验,胡秋月怕串味,手把手教白竹把下水另卤了一锅。 俩人在灶台上忙碌着,张鸣曦在院子里劈柴,宴宴站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 下水容易熟,大半个时辰后,屋里就开始飘香了。 宴宴吸吸小鼻子,馋虫直往外爬,怕娘骂他贪吃,轻轻拉了拉白竹的衣角,小声道:“好香,小哥,可不可以吃了?” 第154章 白竹含笑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胡秋月,见娘低着头往灶里塞柴,忙用筷子夹了一截猪肠喂到宴宴嘴里。 刚刚出锅的猪肠又烫又鲜,宴宴被烫得连连吸气,小鼻子皱起来,忙用手捏着,咬了一大口,眯起眼睛笑道:“呀!小哥,快尝尝!真好吃,比猪头肉还好吃!” 张鸣曦听见声音跑进来,见白竹在喂宴宴吃卤猪肠,忙道:“这么快就卤好了吗?” 说着,望了白竹一眼,语气略带撒娇地道:“我也要吃!” 他站在白竹身边,“啊”了一声,准备张得大大的,等着投喂。 当着娘和宴宴的面,白竹却不好意思喂他,红着脸瞄了他一眼,转身拿了一个干净碗,夹了几根猪肠,小声道:“自己吃!” 张鸣曦正想耍赖说“不”,却见娘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蔫巴巴地端着碗去到桌边慢慢吃着。 宴宴只顾吃,并没有注意他哥撒娇失败。他咽下嘴里的猪肠,扯着白竹的衣襟撒娇道:“真好吃,小哥,我还要!” 白竹见自己第一次卤下水,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功,非常高兴,笑着又夹了一截猪肠喂到宴宴嘴里。 宴宴笑眯了眼,捏着猪肠一边嚼一边夸好吃。 白竹又夹了一截猪肠给胡秋月:“娘,你尝尝味道。” 胡秋月伸手接了,笑道:“你也尝尝。” 白竹答应了,夹了一截猪肠,慢慢嚼着,却听见张鸣曦在背后不悦地“哼”了一声。 张鸣曦哼的声音并不大,胡秋月和宴宴都没注意到,偏偏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的白竹听见了。 白竹心头一跳,以为是张鸣曦嫌不好吃,忙回头一看,见张鸣曦坐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咬着一截猪肠,慢慢嚼着。 他见自己这边三个人边吃边说笑,热热闹闹,张鸣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边,顿时觉得他好可怜。 他慌忙问道:“你不喜欢吃吗?是不是不好吃?我切一些猪肺,猪肚给你尝尝好不好?” 张鸣曦见他一脸焦急,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头一软,暗悔自己太可笑。 原来他见白竹喂娘,喂宴宴,喂自己,就是不愿意喂他,吃了酸醋,忍不住哼了一声,哪知道却把白竹吓成这样? 他暗暗责备自己怎么越活越小,像个小孩子似的争风吃醋,何况是和自己的娘和弟弟吃醋。 他越想越觉得没面子,也没有底气跟白竹摔脸子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很好吃!你切一碗中午我们自己吃,剩下的留到明天卖,泡一夜味道会更好。” 白竹见他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温和得很,疑心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第134章 大卖 白竹又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抿唇一笑,忙转过头答应一声,把卤好的下水舀进木盆里泡着,洗锅做饭。 第二天依然是起了大早,吃过饭,张鸣曦带着两小只挑着卤好的肉去卖。 他们去得早,来到老地方,支好摊子,准备开始卖了。 张鸣曦很有生意头脑,人又年轻,不像他娘那样样样舍不得。 他带了一个干净碗,,让白竹切了一些下水堆在碗里,特意撒了一些葱花和辣椒面,看上去香味和颜值并存。 他昨晚削了一些小竹棍,比筷子细小,也短一些,两头尖,插在下水上,让人免费试吃。 镇上人嫌脏,一般是不吃这些脏东西的。 但是免费吃又不一样了,毕竟不吃白不吃。 排在前面的一个穿得很光鲜的中年男人,见桶上放着大半碗下水,嫌弃地道:“怎么卖上下水了?又臭又腥的脏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这是用我家的祖传秘方做出来的。洗的干净得很,不但不臭,味道好得很呢!不信,你尝尝!” 那男人捂着鼻子摇头道:“我从来不吃这些,称一斤猪头肉吧!” 张鸣曦也不勉强,笑着拿起小称,白竹切了一坨猪头肉放上去称。 现在他们已经很有经验了,切出来的和客人的要求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少了,再补一点。 一般来说,宁可多给一点点,秤杆高高翘起,让客人见了高兴。 那中年男子不吃下水,后面的人可等不得了。 后面一个稍微年轻点的汉子把中年男子往前推了一下,笑道:“我闻着这个下水好香啊!我吃一块试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 说着,用竹签叉起一块下水,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那中年男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让开一点,站在旁边等宴宴打包。 谁知那年轻汉子吃了一块不说,马上又叉了第二块,吧唧着嘴,连连吸气:“好吃,果然好吃!奇怪了,猪下水竟然能做出这个味道!” 说着,准备来叉第三块,张鸣曦用把秤杆往前一伸,拦住他伸向下水的手,笑道:“客官觉得好吃可以称一斤回家慢慢品尝,这是免费试吃的,每人只能吃一块。”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并不是想占便宜,实在是太好吃了,一时忍不住。怪了,你们这个猪肺怎么是粉红色的呢?我们家做出来的事紫红色的,没有你这个好吃。” 张鸣曦见他评价高,吃了还想吃,微微一笑,心里有了数。 第155章 那人笑道:“多少钱一斤?我要一斤!” 张鸣曦在家和娘,白竹商量过了,如果不好卖就卖三文一斤,如果好卖就卖五文一斤。 五文一斤是张鸣曦提出来的,一开始白竹不同意,觉得太贵,怕没人要。 张鸣曦劝他道:“放心,下水卤出来味道好的很,就卖五文钱一斤,实在没人买再降成三文一斤。如果一开始就卖三文,以后想涨价就难了。” 白竹这才勉强同意,这时见张鸣曦一口气报出五文一斤,不由得紧张地望了他一眼,悄悄捏了一把汗。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道:“怎么这么贵?下水不值钱啊!” 张鸣曦笑道:“下水虽然没有猪头贵,可是难洗得很,就这点下水我娘和夫郎洗了一早上呢。为了洗干净,买了碱面洗的。再说了,香料贵得很,下水比猪头猪脚费香料些。再说了,刚才你已经吃过了,味道很不错吧!五文钱买一斤下水,一大包呢,够一家老小开开荤了。” 那汉子见他说得有理,道:“得,我本来打算买半斤猪头肉的,干脆用这钱全部买下水吧,让一家老小吃个够。” 张鸣曦道:“就是,半斤猪头肉八文钱,可以买一斤半下水了,还是你会过日子!” 后面的人见那汉子吃了一块就要买,想必味道不错,争先恐后地拿竹签叉了下水试吃,吃过后啧啧称赞,猪头肉都不要了,改要下水。 毕竟下水便宜,五文钱一斤,一大家子每人能吃好几块呢。 最开始那个中年男子见大家一窝蜂的买下水,悲悯地摇摇头,提着一包猪头肉走了。 万万没想到,一开始担心卖不出去的下水居然最先卖光。 两副下水大概三十多斤,卤熟了要折一些,他们自己吃了一些,可能还有二十六斤左右,没想到,二十块钱的下水居然卖了一百三十文! 买到下水的兴高采烈,像捡到大便宜似的。 后面没有买到下水的,遗憾得直摇头,一直说让张鸣曦下次多准备些,才不情不愿退而求其次的买一些猪头肉回去。 这次还是猪脚最后卖完,因为猪头比以前少,下水和猪脚都不多,所以卖得很快,不到中午就全部卖完了。 白竹蹲在地上收拾菜板菜刀,眼睛亮亮地抬头望着张鸣曦笑道:“没想到下水这么好卖,你真厉害!”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笑道:“是你厉害,卤出来的下水味道好,才能好卖的。” 白竹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宴宴嫌弃道:“哎呀,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两口子互相吹捧,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都厉害,行了吧!” 张鸣曦隔着白竹,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你懂什么!” 他见宴宴噘着嘴瞪他,忙笑道:“我们两口子不算什么,宴宴最厉害!” 白竹也笑着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宴宴最厉害!” 宴宴明知他们是在打趣自己,还是忍不住笑道:“知道我厉害就行,对我好点吧,肚子饿了,该买点好的给我吃了。” “没问题,走,老地方,去吃羊杂汤。不,今天一人一碗羊肉汤,好不好?”张鸣曦一边收拾着空桶,一边笑道。 宴宴见有羊肉汤吃,喜出望外,忙背起竹篓,攥起白竹,就往羊肉铺里跑。 白竹挑着空桶笑嘻嘻地跟着他。 若是再以前,他是绝对不舍得喝羊肉汤的,一碗要贵两文钱呢,羊杂汤不是一样的美味吗? 第135章 长寿面 可是现在,他刚刚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苦相思,十分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不愿意违拗张鸣曦。 再说了,现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虽然还有欠债,按目前的挣钱速度来看,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还清的。 那他何必总是那么小气,抠抠搜搜的惹人讨厌呢? 三人一人一碗羊肉汤配白面馒头,吃得心满意足。 鸣曦想着娘在家没吃到羊肉汤,过意不去。 他跑去肉铺买了一斤肉,又订了下一个集日需要的六个猪头,十副下水,一副猪脚,给了老板十个铜板做定钱,拿了猪肉笑嘻嘻地带着两小只往回走。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今天的进账。 虽然张鸣曦教过白竹算账,白竹自己也偷偷练习过,但只会算简单的。 一斤半斤猪头肉,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半点都不会错。 可如果一下子要算几十斤的,他就算不明白了。 他默算了一下,越算越糊涂,干脆不算了,仰头问张鸣曦:“下水倒是好卖,赚钱不?” 张鸣曦轻笑道:“当然赚钱了!” “那是猪头肉赚得多,还是下水赚得多?” “当然是下水了。猪头上有骨头,舍货大,本钱就贵,别看卖十五文钱一斤,实际上没有下水赚得多。” “好,以后我们就多卖下水,多赚钱。” 张鸣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小财迷,倒是不笨。” 张鸣曦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告诉白竹,以后多卖下水,挣的多点,一个月送三次咸菜,卖三次卤肉,差不多能挣四两多银子,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白竹一听非常高兴,只要人勤快点,每个集不落,每个月能挣四两多,很快就能把欠债还清,森·晚·张鸣曦就不用再出门贩货了,他也就不用受那抓心挠肺的相思之苦了。 第156章 这样一想,干劲十足,比谁都惦记每个月的集日。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张鸣曦转眼回来一个多月了。 在一个月里,俩人朝夕相处,感情迅猛发展,恩爱异常。 张鸣曦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黏白竹黏得厉害,一刻都离不了,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白竹。 白竹虽然害羞,但很喜欢张鸣曦对自己的依恋。 他自己饱受相思之苦,对张鸣曦很容易心软,总依着他,一时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白竹在这一个月里,不用担心张鸣曦,不用担心娘,不用操心家事,吃得饱,睡得着,脸上总挂着笑,走路带风。 虽然六月苦夏,虽然他每天依然忙忙碌碌,没一刻空闲,但他却肉眼可见的漂亮起来。 这当然是张鸣曦的功劳,但也有娘的功劳。 胡秋月以前就很疼爱白竹,现在待他更是不同。 她怜惜白竹可怜,又敬他在家里陷入困境时没有退缩,摆烂,而是勇敢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遇到危险时,不顾自己,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护着自己和宴宴。 他对张鸣曦是掏心掏肺的好。张鸣曦没回来时,他担心得哭了几次。 张鸣曦回来后,像小孩子一样耍赖,撒娇,白竹不但不烦,还总纵着他,对他百依百顺。 胡秋月念着白竹的好,真心实意的疼他,给他调理身子。 她听了王郎中的话,让张鸣曦买了一大包红枣,给白竹当零嘴吃。 现在没有那么穷了,家里伙食尽量做好一些。虽然不能经常吃肉,但菜里油水比之前好多了,经常吃猪油炒的菜,很少吃寡淡的缺油少盐的水煮菜了,隔几天就蒸一大碗黄灿灿,油汪汪的嫩嫩的鸡蛋羹打打牙祭。 再说了,自家每个月做三次卤肉,再舍不得吃,也会吃一片两片的,更何况骨头上的肉,胡秋月由着他和宴宴吃。 下水不值钱,每次卤好了,总是切一大碗自家人吃。跟以前常年不见油星,以杂粮为主的苦日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白竹之前吃苦太过,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两个鸡蛋,也不是一两片卤肉能养起来的。 他身上还是瘦,但个子猛地蹿高了一大截,现在都快到张鸣曦肩膀了,应该有一米六多了。 脸上的皮肤还是黑,但黑里透红的皮肤不像以前一样干巴巴的,现在散发着黑瓷一样的柔光,润滑,瓷实,细腻。 孕痣还是淡,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但圆圆的印子却比以前更深,更圆。 头发还是没有光泽,但没有过去那么毛糙,枯黄了。现在柔顺多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簪着漂亮的檀木簪子。 现在穿得好了,都是新做的衣服,他又爱穿淡蓝淡绿的衣服,整个人真如风中的青青翠竹,挺拔俊俏,婀娜多姿。 因为脸上总挂着笑,眼睛亮亮的,之前隐隐透出来的愁苦不见了,五官立体灵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那个眼里有星星,脸上有光彩,嘴角有笑容的白竹又回来了! 张鸣曦爱惨了这样的白竹,一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七月份。进了七月, 白竹就多了一样心事。 他七月二十过生日,满十九周岁。 他当然不指望婆家人能给他过生日,婆家人只怕都不知道他哪天过生日。 说实话,他小的时候是过过生日的。每年七月二十,娘偷偷给他煮个鸡蛋吃就算过生日了。 后来几年,娘病重,起不了床,自顾不暇,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嫁人了! 按照当地习俗,他应该在嫁人后的第一个生日去给娘上坟的,告诉娘,他过得很好,婆婆和相公都很心疼他,对他好,和小叔子宴宴也相处得好,让娘不用担心。 其实在他出嫁前几天,他去过娘坟上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手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一点纸钱都没烧,只告诉娘,他要嫁人了。 那时他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对未来惶惑不安,也不敢多说,只狠狠哭了一场。 第136章 生日快乐 娘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一定很牵挂他的,他想买点纸火去看看娘。 不知道张鸣曦会不会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呢? 自己能不能求求他同意呢? 只是这样一来,好像是故意告诉他自己的生日似的,到底尴尬。 白竹惯会掩饰,虽然满腹心事,却不表露分毫。 一家人平平淡淡,自自在在的在一起,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 这天一大早,白竹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张鸣曦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知道自己又睡晚了,现在没人管他起得早不早的,就算是起晚了,也不害怕。 他像平时一样,爬起来去井边洗漱了,就去做饭。 胡秋月已经在灶屋了,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寿星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白竹这才意识到婆婆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小孩子过生日,不值得什么的。” 胡秋月揭开锅盖,端出一大碗面条,笑嘻嘻地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重要着呢!来,吃碗长寿面,愿你生日快乐!” 第157章 说着,端着一碗堆得冒尖的纯白面擀的面条放在饭桌上,面里放了猪油,汪着油珠子,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油汪汪,香喷喷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白竹还待推让,胡秋月笑道:“鸣曦一早上叮嘱的,让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吃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快来吃。” 白竹这才红着脸,坐下来吃面。 他拿起筷子一挑,碗里卧着两个白嫩的荷包蛋!他感动极了:娘那么疼宴宴,都从来没有给宴宴一次吃过两个荷包蛋的,今天居然给他卧了两个! 他不会说客气话,望着胡秋月,软着声音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见他眼眶红了,心里也跟着发酸,怕自己会跟着淌眼泪,笑着说了一声“乖”,转过身去洗锅准备做饭。 白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个干净碗,夹起一个荷包蛋留给宴宴,自己慢慢吃了另一个荷包蛋,美味得眯起了眼睛。 他吃完面条,端了碗去灶台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娘,鸣曦呢?下地了吗?” “没有,他去……”胡秋月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院门拍的一片响。 她抿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鸣曦回来了,去开门吧!” 白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拉开院门,果然看见张鸣曦汗涔涔的站在院门外。 见白竹来开门,张鸣曦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眼里溢满了笑意,柔声道:“小寿星,生日快乐!” 白竹又高兴又感动,羞红了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小孩子过生日,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吗?你怎么还告诉了娘?她给我做了面条,还煮了荷包蛋。” 张鸣曦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秀气的小鼻子,笑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大张旗鼓了!快进屋去,看看我买了什么?” 白竹抬头一看,见他背着个背篓,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忙伸手去接,张鸣曦侧身躲过,笑道:“不用,我自己背。” 说着,就要伸手来拉白竹的手。 白竹生怕被娘看见,忙把手往身后一藏,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 张鸣曦挨了一个眼刀,浑身几千个毛孔无一个不熨帖,无一个不舒坦,他心痒痒地望了白竹一眼,咳嗽了一声,故意凑近了,小声撒娇道:“怎么?不让我拉手了?” 白竹望了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要把手伸给他。 转念一想,宴宴还小呢,被他看见俩人大白天的拉手到底不妥。 可他又舍不得让张鸣曦失望,一时急红了脸,小声道:“不是的,娘和宴宴在家呢!等一下回卧房了,随便你……” 他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说了半截,抬起头,面孔红红的,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最受不了这双小鹿似的大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明亮,漂亮地让人受不住。 张鸣曦嗓子发干,心头发痒,败下阵来,不敢再逗白竹。 他清咳一声,正要和白竹一起进去,就听见胡秋月在灶屋大声说道:“怎么不进来,站在大太阳底下说话,不嫌晒吗?” 白竹脸一红,也不管张鸣曦,自己转身跑了。 宴宴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吃留给他的荷包蛋,白竹径直跑到他身边坐下来。 张鸣曦望着他小白兔一样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关上院门,跟着进来了。 原来张鸣曦一大早起来是去镇上了,去得早回来得也早。 他笑嘻嘻地把背篓放在凳子上,弯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掀开大叶子,在背篓里掏了掏,拿出一条肉,又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着的包裹,递给胡秋月,道:“娘,这是你要的肉和豆腐。” 胡秋月接过去,笑眯眯地道:“好,中午做豆腐馅的肉包子吃!” 白竹一下子笑出了声,娇声道:“哈哈,豆腐馅的肉包子!娘,到底是豆腐馅的还是肉馅的?” 胡秋月也笑了:“管它的呢,反正是既有肉又有豆腐,就是豆腐馅的肉包子!” 张鸣曦又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袋包着的小包裹,藏在身后,把背篓往白竹身前推了一下,笑眯眯地道:“看,我买了纸火,吃过早饭,去给你娘上坟,也去给我爹上坟,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一早上惊喜太多,出乎意料的惊雷一个又一个,白竹被炸得晕晕乎乎,不辨东南西北了。 这时听张鸣曦说要去给他娘上坟,一下子睁圆了大眼睛,惊喜地道:“哎呀,太好了!你怎么知道……” 张鸣曦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傻子,我当然知道!结亲时交换了八字的!” 对的,结亲时双方要交换时辰八字,要测看大婚合不合。 第137 章 我过得很幸福 白大毛当时一心用他换钱,拿了张鸣曦的八字,自然不会告诉他,只怕看都不看就不知丢到哪个角落里了。 张鸣曦却不一样,拿了他的八字,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早就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今天给他过生日。 白竹怔怔地站着,感动得眼泪汪汪。 之前自己一直纠结的问题,张鸣曦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不但让他去给娘上坟,连纸火都买好了。 第158章 张鸣曦见他可怜又可爱,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他满足得笑起来,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心里发软,本来想逗逗他的,这时也不忍心了。 他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把小布包递给他,柔声道:“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什么?”白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布包,轻轻解开一看,一只崭新的亮亮的银簪子乖乖地躺在手心,散发着莹润的光。 白竹手一抖,银簪子差点掉到地上,他慌忙双手一捂,把簪子攥在手心,似托着千斤重担,不敢稍动。 他睁圆眼睛,小脸通红,小鹿似的大眼睛里汪着泪,密帘似的睫毛扑扇着,微微张着嘴巴,嘴唇颤抖着,半晌才哑着嗓音低声道:“我,我不要!” 张鸣曦见他高兴傻了的样子,想着他从来没有用过好东西,这时收到了银簪子,竟然不敢收,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暗暗责怪自己没本事,没能尽快让白竹过上好日子,没能早点让白竹用上好东西。 他定定地望着白竹,柔声笑道:“怎么不要?我早就想给你买一根银簪子的。你看看,上面还刻着竹叶呢,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白竹嘴唇颤抖着,小声责备道:“太贵了!你,你怎么能买这么贵的东西?” 宴宴已经吃完了荷包蛋,把碗一推,笑道:“哎呀,小哥,你傻不傻啊?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来,我给你簪上。” 说着,就要动手来拿银簪子,白竹微微一躲,哑声道:“等一下,我再看看。” 说着,低着头,左手紧紧捏着簪子,右手一遍遍地轻轻抚摸着,似乎在抚摸着什么稀世之宝。 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簪子上的竹叶,呆呆的看着,半天都舍不得放下来。 胡秋月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真漂亮,难得这竹叶刻得这么好,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 白竹眼里汪着泪,不敢开口,好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低着头,摩挲着簪子,半天才道:“现在不戴,留着过年再戴!” 宴宴性急,一把抢过来,笑道:“为什么不戴?就算平时舍不得戴,好歹今天戴一天!” 说着,不由分说地取下白竹头上的檀木簪子,细心地插上了新银簪子,还用手帮他把粹头发夹到耳后。 白竹眼睛亮亮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唇微笑着,乖乖地坐着让宴宴给自己簪发髻。 宴宴簪好簪子,把手一拍,转到他身前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真好看!好马配好鞍,你这么漂亮的夫郎就应该用这么漂亮的簪子!” 可白竹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簪子。 现在簪子压在头上有千斤重,脖子被压得不会转动了。 他抿着唇,红着脸,一只手捏着檀木簪子,另一只手不住地去摸头上的银簪子,看它还在不在。 似乎是怕它突然长了翅膀飞了,又似乎觉得是在做梦,想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呆呆地坐着,傻傻地笑着,不时抬手摸发髻的样子又乖又可爱,娘和鸣曦望着他,忍不住好笑。 白竹羞红着脸,也傻乎乎地跟着笑。 草草吃过早饭,张鸣曦背着纸火,拿了一把小锄头,带着白竹去给他娘上坟。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白竹不用去白家,直接去了山上,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 一座孤零零的荒坟躺在山坡上,白竹几步跑过去,跪在坟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张鸣曦挨着他跪下去,跟着他叩了头,也喊了一声“娘”,从背篓里拿出纸火,用火石点燃。 白竹一边把纸火往火里丢,一边含着眼泪道:“娘,我来看你了。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嫁人了!这是我相公张鸣曦。他,他很好,非常非常好!” 张鸣曦闻言望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心里却在跟着说:“娘,竹子是我夫郎,他也很好,非常非常好!” 白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婆婆和宴宴的好。最后,抹抹眼泪,笑道:“娘,你放心吧,婆婆和相公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哭了,我,我以后天天笑。” 张鸣曦听得心里发酸,他揉揉白竹的头,低声望着坟头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对竹子的,我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 一阵风吹来,没燃尽的纸火“嗬嗬”地像在发笑似的,燃得更猛,燃过的纸火黑蝴蝶似的随风翩翩起舞,绕着坟头盘旋。 白竹呆呆地望着,侧头望着张鸣曦惊喜地道:“你看,娘听见了,娘答应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挨在白竹背后,让他靠着自己,给他做着有力的靠山。 白竹靠着他,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他慢慢地把纸火丢进火堆里,直到纸火燃尽,张鸣曦才拿着锄头清理了坟边的排水沟,扯去坟头的杂草,把坟墓修葺地整整齐齐。 白竹捡了一根木棍,仔细地翻了翻纸火,直到没有一点火星,才放心地跟着张鸣曦往回走。 张鸣曦怕他心里难受,拉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想娘了,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来看看她。” 白竹“嗯”了一声,紧紧跟着张鸣曦,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再也没有了那种惶惑不安的感觉。 第159章 俩人又去给张青山上了坟。张青山不在很多年了,早已过了悲痛欲绝的时候,这次的气氛倒是轻松多了。 第 138章 白露来了 俩人叩了头,烧了纸火,张鸣曦认真地道:“爹,这是我夫郎白竹,我们过得很幸福,你放心吧,我和白竹会照顾好娘和我宴宴的!” 白竹忙点头,跟着喊“爹”。 张鸣曦仔细修葺了坟头,才带着白竹回家。 去的时候心情沉重,在爹娘面前哭过,想说的话都说了,俩人算是正式见过了公爹和岳母娘,回来的时候心情轻松多了,一路有说有笑的。 胡秋月说白竹今天是小寿星,等着吃就行了,啥都不让他干。白竹坐在桌边上,傻乎乎地笑,摸着头上的银簪子,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这种晕晕乎乎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晌午。但晌午时,不但没有好转,还让他晕上加晕。 因为晌午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喜出望外的不速之客,直接让他喜糊涂了。 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白露。 当白露扶着院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时,白竹正坐在院子里阴凉处纳鞋底,蛋黄躺在他脚边,悠闲地咬尾巴玩。 白竹背对着院门,没看见来人,蛋黄却敏锐地发现了入侵者。 它马上展现出了看家护院的良好素质,一骨碌翻身起来,浑身黄毛炸立,“汪汪”大叫着,炮弹一样射向门口,扑向白露。 白露吓得往边上一躲,喊了一声“二哥!” 白竹嫁过来后,一直被喊“小哥”,乍听见“二哥”的称呼,呆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转头望着门口,惊喜地喊了一声“白露!”他把鞋底往凳子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冲向门口,把蛋黄吓了一跳。 五个月不见,白露长高了一些,穿着一套短打,虽然不是很新,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蓬着头,光着脚,站在院门,眼泪汪汪地望着白竹。 白竹喊了一声“蛋黄”,制止了它的扑咬,上前拉着白露的手,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白竹爱怜地揉揉白露的头发,一叠连声地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哥夫家?” 那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白露见他这样高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抹着泪笑道:“我想你,早就想来看看你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 这时张鸣曦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是白露,咧嘴笑道:“白露来了,这可太好了!” 说着,冲白竹挑挑眉,笑道:“露小子有心了,还记得你的生日。可要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 白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媳妇夫郎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婆家人重不重视,有一条就是看对娘家人重不重视。 白竹是和白家买断的,本来是没有娘家人的,但是他和白露感情好,张鸣曦也答应过白露可以来他家找白竹的。 这是白露第一次上门,如果张鸣曦不高兴,不热情,白露固然难为情,白竹也会很为难,很没面子的。 其实不止白竹心里惴惴不安,白露心里也在打鼓。 他知道自己爹不做人事,把张鸣曦得罪惨了,两家已经撕破脸一刀两断了。 自己这样贸然上门,会不会惹哥夫不高兴?会不会让二哥为难? 这时,胡秋月和宴宴都出来了,笑眯眯地招呼着白露进屋喝水。 白露跟着白竹进了灶屋,见一家人热情得很,才放下心来。 白竹给白露倒了一碗凉开水,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忍不住开始问东问西。 白露从一开始的紧张局促不安中放松下来,一边喝水,一边偷偷打量着哥夫的家人。 胡秋月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笑,一脸慈祥,正在灶台前和面,宴宴在一边打下手。 白竹穿着淡绿色的细布新衣,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还簪着一根漂亮的银簪子! 几个月不见,白竹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愁苦不见了,脸是带着淡淡的温润的微笑,不管做什么,不再是缩手缩脚的,而是从容不迫的。 他喝了一口水,小声对白竹道:“二哥,你变了好多!” 白竹微微一笑,故意逗他:“哪里变了?” “长高了,嗯,漂亮了!”白露仔细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 白竹心里高兴,娇羞地扫了一眼正在打扫院子的张鸣曦,抿唇微笑着没有说话。 天热,灶屋窄小,坐了不一会儿就出汗,白竹领着白露坐到院子里的阴凉处,乘凉说家常。 白竹见白露赤着脚,想着自己不在家,只怕是没人管他的鞋袜的。 他起身去房里拿了一大团麻线,让白露搓麻线绳,自己拿了竹针,打算给他织一双麻线鞋子。 今年他沤的麻线多得很,别说一双鞋子,十双鞋子都够。 张鸣曦见白竹兄弟俩坐在树荫下,亲亲热热的说话,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本来打算自己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给白竹过个生日的,这时见白露来了,就想给白竹长个脸,干脆热闹一下。 他悄咪咪地进去跟胡秋月商量了一下,悄悄地出去请李立维父子和三叔一家人过来吃午饭。 白竹低着头忙着织鞋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跑进跑出。 胡秋月想着中午人多,这豆腐馅的肉包子是吃不成了,馅不够。 第160章 她又舀了几大碗白面出来和上,让宴宴去院子里割了一大篮韭菜,准备做韭菜肉包子吃。 今年新买了四亩田,八九月可以收一次谷子,粮食不愁。 她本不是小气的人,给白竹长脸的事情,也是给自家长脸的事情,自然十分乐意。 宴宴很懂事,见娘让小哥歇着,他替代了白竹,帮着胡秋月,俩人做了三格蒸笼的肉包子。 胡秋月把蒸笼端到饭桌上,让它醒发,又去忙着炒菜。宴宴不用她说,忙跑去烧火。 中午的菜算是很丰盛了,豆腐没有做包子,用菜油煎的两面黄,用青辣椒炒了一碗鸡蛋,炒了一大碗豇豆,又在泥炉上煮了一瓦罐白菜。 菜炒好了,包子也醒发好了,胡秋月舀了一碗大米,准备熬浓稠的米汤。 开锅后,把蒸笼架上去,下面熬米汤,上面蒸包子,一举两得。 第 139章 哥哥吃 包子还没有蒸熟,客人们陆续到了。 先来的是李立维父子。 他们知道今天是白竹的生日,苦于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做礼物,又不好意思空手来吃白食,思来想去,把圈养的小山羊捉了两只来。 白竹惊讶不已,听他们解释后才明白过来,不禁十分不好意思,心中暗暗责怪张鸣曦:自己过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这样的大张旗鼓? 他正暗自不好意思呢,张鸣曦笑嘻嘻地抱着张鸣扬和三叔一家人进来了。 三婶人爽快,人还在院门外就听见她大声笑道:“小竹呢?小寿星生日快乐呀!” 白竹见这样的大动干戈,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鞋子,跑到门口迎着三婶,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叔三婶,我一个小孩子,哪里当得起你这样说。” 三婶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道:“当得起,当得起,看你娘把你养得多好,又漂亮又大方,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叔一手拿了一只鸡,一手提了一个网兜,里面装着鸡蛋,递给白竹。 三叔的大儿子张鸣凯今年六岁,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小哥”,就跑到灶屋去找宴宴了。 白竹望着三叔,摇头不接,三婶一把接过,把鸡丢进鸡圈里,把鸡蛋送到灶屋,马上灶屋里传来她爽利的笑声。 张鸣曦抱着张名扬,笑嘻嘻地凑近白竹,小声讨好道:“怎么样,热不热闹,满不满意?” 白竹嗔怪着瞪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你真是的!干嘛要喊这么多人来啊?我怎么当得起!” 张鸣曦冲白露努了努嘴,小声解释道:“我不是看见白露来了,想给你长长脸吗?” 白竹心中一软,脸红了,埋怨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伸出手打算去抱张鸣扬,张鸣扬也伸出小手,嘴里甜甜地叫着“小哥”,谁知刚刚扑到白竹怀里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坐在树下搓麻线的白露。 张鸣扬盯着白露看了一会儿,身子一扭,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冲着白露的方向伸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抱,我要哥哥抱!” 白竹被放了鸽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认识他吗?就要他抱!” 张鸣扬理也不理,一个劲地朝白露的方向挣扎着,喊着要哥哥抱。 白露有些吃惊,瞪大眼睛望着张鸣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鸣扬见白露不来抱他,倒也没哭,干脆挣扎着从张鸣曦身上溜下来,迈动小短腿,径直跑到白露身前,扶着他的膝盖,往他身上爬。 白露怕他掉下去摔了,忙伸出双手搂着他,张鸣扬伸出小手搂着他的脖子,露出一嘴小白牙,笑着喊道:“哥哥!” 白露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喜欢,他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抱着张鸣扬,小声答应了一声。 白竹笑道:“没想到这个小东西不让我抱,倒是喜欢你,你就领着他玩吧。不要去水塘边啊!” 白露答应了,抱着张鸣扬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来走去,张鸣扬指着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奶声奶气的问东问西,白露耐心地回答着他的各种问题。 三婶半天不见小儿子,不放心地出来看,见白露抱着,俩人叽叽喳喳地小声说得热闹着呢,没管他,自己又进去了。 人多热闹,众人说话的功夫包子就熟了。 大家围着饭桌坐着,一人一大碗熬得浓稠的米汤,饭桌正中摆着四碗菜和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面肉包子,随便吃,蒸笼里还多着呢。 白竹怕白露拘谨,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下,谁知张鸣扬抱着他不放,也紧挨着他坐下。 这样一来,他们这条板凳上就坐了三个人了,张鸣曦正想挤上去挨着白竹坐,胡秋月笑道:“鸣曦过来和我一起坐,看看你们挤成啥样了。” 有外人在,张鸣曦不好多说什么,悻悻地瞪了白竹一眼,起身坐到娘身边去了。 白竹见他又闹小孩子脾气,不由得好笑。挨了眼刀,不但不生气,反倒嘴角上扬,挑衅地冲他轻轻扬眉。 张鸣曦见他这么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样子,脸板不住了,抿唇一笑。 白竹却又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看他,给白露拿了两个肉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吃着。 他俩大庭广众之下,搞些小动作眉目传情,以为没人看见,心里有一种偷偷摸摸做坏事没被发现的隐秘的快乐。 第161章 白竹眉眼含笑,低头吃包子的样子,别人没注意,却被李立维看在眼里。 李立维偷偷看了宴宴一眼,见他低着头,正专心地啃大肉包子。 他低头喝了一口米汤,心想:张鸣曦和白竹的感情真好,就算屋里坐满了人,俩人眼中也看不见别人,只有彼此。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得偿所愿,一定要像张鸣曦一样,全心全意地对夫郎好! 他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呢,却听见张鸣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忙抬头一看,原来三婶见白露只顾着喂张鸣扬,自己都没吃几口,要把张鸣扬抱过来,让白露好好吃饭。 谁知张鸣扬却不愿意离开白露,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哇哇”大哭。 三婶知道白竹是和白家买断的,现在见白露来了,张鸣曦一家热情招待,没有丝毫不妥,已经暗暗称奇。 现在见张鸣扬黏着白竹,心里更是奇怪了。 白露见张鸣扬大哭,忙放下手中的包子,搂着他轻轻拍着,红着脸,腼腆地对三婶轻声道:“三婶,让我喂他吧,他这样哭,该吃不饱了。” 三婶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张鸣扬的额头,嗔道:“你就黏着哥哥吧,看他只顾着喂你,自己都没吃几口。” 张鸣扬含着眼泪望了白露一眼,伸出小嫩手把白露手中的包子推进他嘴边,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吃!” 白露望着他一笑,自己几口吃完一个包子,又拿起一个包子,掰开把肉馅掐了喂张鸣扬,包子皮自己吃了。 第140章 欠我一顿饭 一顿饭吃完,个个吃得心满意足,抹抹嘴,告辞而去。 三婶也准备带着孩子们回去,张鸣扬却不愿意走,只紧紧地搂着白露的脖子喊“哥哥”。 白露竟也舍不得放他走,抱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直到张鸣扬倦极了,睡着了,三婶才得以抱回去了。 白竹正坐在树荫下抓紧时间给他织鞋子,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比我还受欢迎,连这么小的孩子都黏着你不放。” 白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怅然若失地道:“我很少抱小孩子的,没想到他这么黏我。张鸣扬真可爱!可惜我马上要走了,以后难得见了,其实,还挺舍不得的。” 白竹失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今天黏着你,明天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白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是一时之间却放不下,眼前总闪着张鸣扬这张可爱的小脸。 唉,没事,以后多来二哥家,就能见着了。 白露坐在一边,闷闷地搓着麻线,自己开解着,白竹动作快,已经织好了一双麻线鞋子。 他低头望了望白露的赤脚,起身去卧房拿了自己的一双新布鞋,递给白露道:“现在给你做布鞋也来不及,你拿我的这双去将就着穿吧,好过打赤脚。” 白露接过布鞋,把鞋底在脚底板上比了一下,布鞋大出许多,毕竟白竹比他大了七岁,脚肯定也大多了。 他摇头道:“你看,大太多,我穿了可惜,你自己留着穿吧!” 白竹收了布鞋,犹豫了一下道:“等我空了,给你做一双,你过段时间来拿。” 白露正要点头答应,宴宴听见了笑道:“何必麻烦,我比白露只大了两岁,我的鞋子他肯定能穿。” 说着,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娘,我把新鞋子拿给白露了。” 也不等胡秋月答应,他“咚咚”地跑进卧房开箱子拿了一双新布鞋出来递给白露。 白露不好意思地望着白竹,不知道该不该接。 白竹知道宴宴的为人,既然说给,必是真心诚意的。 他努努嘴,示意白露接下鞋子,转头小声对宴宴说:“宴宴,谢谢你。我明天给你做双新的。” 宴宴见自己帮到了小哥,心里得意,咧嘴一笑道:“客气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放心,我没鞋子穿自然会找你要。” 说着,跑到灶屋去找胡秋月去了。 胡秋月正在洗碗,见他把自己的新鞋子眼也不眨地送人了,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有点舍不得,当着白竹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眼看天不早了,白竹就算是再舍不得,也要送白露回去了。 他拿了一个旧网兜,把两双鞋子放进去,让白露提回家。 白露也很不舍,但他见白竹在夫家过的生活胜过之前何止千百倍?心里暗暗替他高兴,之前一直挂念的心也放下来了。 俩人相跟着,白竹一直把他送到河边,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白露走远。 直到白露转过山口,看不见背影了,白竹才转身往回走。 刚才白露告诉他,大哥白松三个月前娶了媳妇,家里有人煮饭收家了。 只是这个大嫂似乎脾气不太好,进门才几个月就和白大毛吵了好几架,大哥白松管不了她,随便她闹,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白竹听了这些心情非常平静,觉得这些东西离他十万八千里。 他不禁有点奇怪,虽然才离开那个冰窖五个月,却像已过了千年万年,竟然全忘了白家。 以前的生活固然不记得了,现在的消息对他也引不起任何的波澜,听到白大毛的名字时无喜无恨,竟像听到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过去果然是过去了! 白竹在夫家过了平生第一个难忘的生日,他是知好歹的人,并不恃宠生骄,反而对婆婆和张鸣曦更是多生了一层感激之情。 第162章 张鸣曦自然懂他,是夜别出心裁,单独送了一份大礼给他另过生日。 这一夜,他伏低做小,当牛做马,甘愿载着白竹驰骋。 这一份张鸣曦精心准备的礼物,让白竹收获到了头皮炸裂灵魂出窍的快乐,并且从此治好了白竹在床上怕他的毛病,多少年后还让白竹念念不忘,自也不必赘述。 早上,白竹醒来时照例不见张鸣曦,等他扶着快要断掉的腰出来找时,才知道张鸣曦在院子里挖地,准备栽菜。 他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慢吞吞地准备过去帮忙,张鸣曦忙制止了他:“不要过来,看踩一脚的泥。” 张鸣曦见他走得慢,很痛苦的样子,一脸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很痛?唉,我昨晚……” 白竹生怕他大白天说出什么让他脸红的话,虽然他现在比以前放的开多了,那也仅限晚上,仅限床上。白天只要张鸣曦说话稍微露骨一点,他就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接腔,赶快逃之夭夭。 这次也一样,张鸣曦刚刚开口,白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不往前走了,站在篱笆边上瞪了他一眼,转身往灶屋走,空留张鸣曦在那担忧地小声喊“慢点,慢点”。 灶屋里,胡秋月在做饭,农忙完了,饮食简单,让他歇着,不用他帮忙。 白竹带着蛋黄,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感觉腰是自己的了。 他闲不住,干脆拿了一只新鞋底,坐在树荫下,耳朵听着张鸣曦挖地的声音,眼睛瞟着他挖地的身影,一心一意地专心地纳鞋底,蛋黄追着那只麻线球玩。 宴宴还没起床,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白竹答应,等哥回家带他去镇上吃顿好的。前一段时间天天忙得要死,竟然忘了,幸亏现在想起来,还不算太晚。 他睡不着了,忙爬起来,见白竹坐在院墙下纳鞋底,兴冲冲地冲白竹嚷道:“哈哈,小哥,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幸亏我记性好,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让你捡了大便宜?” 白竹一脸懵逼,放下手中的鞋底,抬头问道:“我欠你什么饭?你哪顿没有吃饱吗?” 第141 章 去吃好的 “看看,你说话和娘一个腔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亲生的呢!”宴宴撇撇嘴,耐心地引导白竹回忆起俩人去送咸菜时,白竹在羊肉铺子里,亲口答应的,等张鸣曦回来了,一家人去吃顿好的。 “怎么?你想赖账吗?”宴宴可不想放过大吃一顿的好机会,见白竹似乎想不起来了,他眼巴巴的望着白竹,鼓着嘴问道。 他站在白竹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准备白竹一旦赖账,他就要用对付娘的办法来对付他:抱着一阵猛摇! 白竹想起来后并不赖账,笑道:“当时娘病了,见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天天跟着我干活也辛苦……” “什么?你是逗我的?”不等他说完,宴宴生气地大叫,就要施展他张氏摇人大法。 “不是的,你听我说完啊,哈哈……”白竹见他气的嘴撅起老高,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让你笑!让你赖账还来笑话我!哼,看我饶不饶你!”宴宴站着,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就摇。 白竹坐着比他矮,一时被他摇得毫无还手之力,只会大笑。 “鸣曦救命!”白竹一边大笑,一边高声喊张鸣曦救他。 张鸣曦一开始听见俩人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又听见俩人的大笑声,他知道俩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只当俩人闹着玩,没当一回事。 这时听见白竹喊救命,想着白竹不舒服,生怕宴宴不知轻重,让他雪上加霜。 忙扛了锄头,几步跨过来,喝斥道:“宴宴,快放手,小心伤着你小哥!” 这一句话可让宴宴生了大气了,他手一甩,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搭理张鸣曦,转身跑进卧房去了。 白竹和张鸣曦面面相觑,不知道宴宴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白竹放下鞋底,冲张鸣曦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自己跑去哄宴宴。 果然,不多时,俩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笑嘻嘻地手拉着手跑到灶屋来吃饭。 张鸣曦见宴宴笑嘻嘻地,知道他不生气了,手痒痒地去按他的鼻子,笑道:“刚才为什么生气?” 宴宴“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冲他翻了个白眼:“讨厌,偏心得很!只知道护着小哥。我问你,刚才我和小哥闹着玩,哪里就会让他受伤了?要你那么紧张!按你说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岂不是天天欺负小哥了?你问问他,我欺负他了吗?” 宴宴不愧是张家的小辣椒,这小嘴叭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竟让张鸣曦无言以对。 张鸣曦刚才紧张之下说话根本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说的一句话,哪里知道就惹恼了他呢? 现在被他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好像,似乎,的确有些不妥。 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含糊解释道:“刚才也是话赶话,说急了。这也值得生气?” “哼,当然生气了!我……”宴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白竹打断了。 白竹生怕俩人又争起来,闹不愉快,忙笑道:“宴宴,刚才不是说好了,让你哥带我们去吃一顿好的吗?你怎么不提了?” 宴宴这才想起正经事,转怒为喜道:“正是呢!差点被我哥东扯西拉的给搞忘了。哥,我之前帮你陪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哥,你得带我去吃顿好的。小哥已经答应了,现在看你的了。” 第163章 张鸣曦虽然不知道白竹为什么要签订这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但,白竹答应的东西,他当然得举双手赞成,当即笑道:“这是什么大事?我当然没意见,中午就去。” “想吃什么都可以吗?”宴宴咬了一口馒头,偏头问道。 “可以!我带一两银子去,随便你吃,看你吃不吃的完!”张鸣曦想着前段时间自己不在家,他们三个担心坏了,娘病了,家里的担子全部压在白竹身上,给他累惨了。 现在一家人团圆了,农活也忙完了。 家里卖卤肉,送咸菜,每个月有固定的进项,日子比过去好多了,还清欠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干脆去好好吃一顿,顺带着去玩玩。 平时虽然总去镇上,但每次都要卖东西,挑着胆子,也不好逛。 宴宴见他同意了,高兴地欢呼一声,夹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催促白竹道:“小哥,别吃了!留着肚子中午吃好的。走,我们换衣服去。” 白竹一个馒头还没有吃完,可舍不得浪费,忙往嘴里塞。 张鸣曦见嘴巴塞得鼓鼓的,小兔子似的鼓动着嘴巴,生怕他噎着,忙舀了一碗菜汤,道:“慢点吃,看噎着!喝口菜汤顺顺。宴宴不着急,不要催你小哥,我们慢慢去,吃了午饭,还要在镇上逛一逛的。” 宴宴见白竹差点噎着,也不敢再催了,伸了伸舌头,生怕胡秋月骂他,忙抬手给白竹顺着后背,悄声道:“慢点吃,慢点吃。哎,小哥,你吃了这个馒头差不多了吧,不要再吃了。家里粗茶淡饭的有什么吃头,中午去吃大鱼大肉!” 白竹见他三句话离不了中午的一顿饭,性急得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镇上,一下子把大鱼大肉倒进嘴里,实在忍不住笑。 他怕噎着,忙咽下嘴里的馒头,伏在桌上笑。 这一笑可把其他三个人逗得跟着笑起来了。 宴宴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伏在白竹身上跟着笑。 胡秋月笑得合不拢嘴。她被家里前段时间的愁云惨雾吓怕了,现在见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她疼爱地望着两小只,笑道:“过日子就要像这样,家里有笑声,才是兴旺发达之兆。” 本来,两小只还怕突发痴笑会惹娘骂,现在听娘这样说,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张鸣曦爱极了白竹这副活泼娇痴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宠溺地骂道:“傻子!” 说着,伸手去揉白竹的头发,把他梳得光溜溜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又安慰性的草草摸了一下宴宴的头,笑道:“别傻笑了,去换衣服准备走了。” 第 142章 喷一脸唾沫星子 白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推开宴宴,站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笑着跑去去换衣服。 两小只咬着耳朵商量了一阵,郑重其事的换上了张鸣曦带回来的南方细布做的浅绿色新衣。俩人脸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光光溜溜,并排站在一起,漂亮极了。 论五官,白竹略胜一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勾魂夺魄,任谁见了都叫好。 宴宴盛在肤白,孕痣嫣红,乍然一看,各有千秋,竟是不分伯仲。 胡秋月收拾好碗筷,也换上了新衣。她转来转去想找点东西顺便带去卖,张鸣曦制止了她:“娘,今天啥都不带,啥都不卖,就纯粹去吃饭,逛街。开开心心乐呵一天” 胡秋月听了,东西也不找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逛大街去呀。 今天天气好,阴天,没有大太阳晒,真是逛街的好天气。 几个人空手走得快,宴宴性急,领头一路小跑,到镇上时还早呢。 白竹和宴宴从来没有在酒楼吃过饭,这第一次吃酒楼,心里既好奇又有点忐忑。 胡秋月多年前倒是在酒楼吃过饭,现在十多年不来了,也觉得很新鲜。 张鸣曦虽然走南闯北,但出门在外也是很舍不得吃的,但毕竟比他们三个人懂得多些。 胡秋月问他:“打算去哪里吃啊?我不熟呢!” 张鸣曦笑道:“你忘了你最熟悉的一家酒楼了?” 胡秋月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可不是嘛,经常送咸菜来,还没在他们酒楼吃过饭呢。听说他家味道不错,今天好好尝尝。” 一行人直奔福来酒楼而去。 今天没有去后厨,直接去了前堂。 时间还早,吃饭的客人不多,还有很多空位子。 张鸣曦领着他们围着一张空桌子坐了,马上有伙计点头哈腰的过来:“客官好,客官想吃点什么?” 白竹跟着张鸣曦,向来不多话,乖乖地坐着,等张鸣曦拿主意。 宴宴出门在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也不抢着说话了。 胡秋月问道:“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 那伙计报菜名报习惯了,嘴皮子顺溜得很,张口就来:“哟,客官,我们店里好吃的可太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应有尽有!” 说着,什么酱牛肉,炖肘子,麻辣羊肉,烧鸡烤鸭,报了半天的菜名,胡秋月也记不住,忙道:“好了,好了,还是我问你答吧,你这样叽哩哇啦一通说,我也记不住。”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光鲜,像是有钱人,热情得很,点头哈腰地带着一脸笑,垂手站在一边。 第164章 胡秋月和张鸣曦商量半天,点了一个炖肘子,一个烧鸡,一个酱牛肉,正在斟酌着再点一个菜时,白竹突然想起了宴宴说的大鱼大肉,他身子歪向张鸣曦,靠近了一点,小声道:“不知道有没有鱼?” 那伙计耳朵好使得很,不等张鸣曦答应,马上道:“有,有。有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看客官喜欢哪种口味?” 白竹思忖着问道:“娘想不想吃红烧的?” 胡秋月笑道:“就要红烧的,好多年没吃过红烧鱼块了,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真想尝尝呢!” 他们现在伙食虽然好些了,但油水还是不厚,都喜欢吃些浓油赤酱的重口味。 白竹森·晚·其实从来没有吃过鱼,但见过。 毕竟他们生活的地方靠山,很少有鱼。 虽然村子里有条河,但是水浅,没有大鱼。 过年时有闲钱的人家,才能弄个一条半条的,取个“年年有余”的意思。 白大毛家穷,是吃不起鱼的,就算过年弄了一小条回来,那也到不了他的嘴。 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尝尝红烧鱼了。 宴宴暗暗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白竹高兴得抿唇微笑。 白竹的提议,张鸣曦自然是无有不从的。 别说白竹只是想吃鱼,就算是再贵重的山珍海味,他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只要夫郎高兴就好。 张鸣曦又点了一盘白面馒头,两桶糯米酒,才作罢。 趁着等菜的功夫,那伙计送上来一盘咸菜,点头哈腰地笑道:“客官请尝尝我们酒楼的咸菜,免费送的,味道绝了。整个清溪镇,就只有我们家有,是本店活招牌呢!”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面色古怪地夹了一筷子咸菜送到嘴里慢慢嚼着,等伙计走开,俩人终于忍不住伏案大笑。 俩人知道这不是在家里,行为举止不可无度。 可是在这大名鼎鼎的福来酒楼,吃到他们的招牌咸菜,实在让人忍不住不笑。 俩人不敢放肆,把头埋在手臂内侧,笑得一抽一抽的,肩头耸动。 张鸣曦见白竹笑得停不下来,拍了他后背一下,笑道:“傻子,伙计这么吹捧我们家的咸菜,不是好事吗?有啥好笑的?” 白竹想着这样放肆大笑到底不妥,强忍着笑意,抬起头来,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咬着牙,板着脸,准备吃饭。 他不知道刚才大笑有没有惹张鸣曦不高兴,会不会责怪他当众失仪。 白竹偷偷瞥了张鸣曦一眼,见他扬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戳中了自己哪根笑神经,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这下遭了,他本来就是抿着唇,强忍着笑的,这时正面对着张鸣曦,这一下出其不意地笑,“噗”地一下,喷了张鸣曦一脸唾沫星子。 张鸣曦反应很快,身子迅速子往后一躲,虽是如此,脸上还是溅了些唾沫。 张鸣曦皱眉望了他一眼,举起衣袖就要擦脸。 白竹吓坏了,被戳中的笑神经戛然而止,半个笑容僵在脸上。 他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递给张鸣曦,局促不安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鸣曦见他一下子紧张了,怕他吃不好饭,接过帕子,仔细地擦干净脸,把帕子塞进自己怀里。曲起手指,做了一个戳爆栗的姿势,咬牙道:“傻子,就会傻笑!好了,笑得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满意了吗?” 第143章 吃鱼 胡秋月和宴宴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宴宴指着他哥笑得打跌:“打呀,你倒是打呀!你打我不是蛮厉害的吗?怎么到小哥这儿,就下不去手了?” 张鸣曦瞪了煽风点火的宴宴一眼,突然童心大发,咧嘴笑着,摇头晃脑地道:“不打,我就不打,你能怎么办吧!” 白竹又尴尬又害怕,见张鸣曦开起了玩笑,知道他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但不敢再放肆了,乖乖地坐着,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 胡秋月见三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闹着玩,心里高兴,她看看白竹,又看看张鸣曦,觉得他们变化好大。 白竹刚嫁过来时胆小怯懦,整天愁眉苦脸的。现在整天笑嘻嘻地,还敢点贵菜说自己想吃,还敢和张鸣曦闹,笑得喷了张鸣曦一脸口水也不见他有多害怕。 最让她感慨的是张鸣曦。 张青山死的早,家庭的重担早早落在他肩上,导致他少年老成,成天板着脸,做着大人的事,拿着大人的主意,她都忘了他才十九岁,还是爱说爱闹的年纪! 多亏有了小竹,时不时地跟着闹一闹,笑一笑,让张鸣曦不知不觉恢复了少年心性。 胡秋月唏嘘不已,几个人说笑的功夫,菜都上桌了。 胡秋月见了四盘油汪汪的荤菜,笑道:“糟糕,光顾着点荤菜,一个素菜都没有。” 宴宴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她,笑道:“荤菜才好吃呢,谁要吃素菜!在家天天吃,还嫌不够吗?” 胡秋月挨了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说得对。素菜我也会炒,没必要花钱来这里买。快吃吧,都得吃光,可别浪费!” 白竹刚刚拿起筷子,张鸣曦先夹了一块鱼给他,自己也夹了一筷吃。 白竹咬了一口,鲜得眯起了眼睛,原来红烧鱼是这个味道啊,真鲜,真好吃。 第165章 张鸣曦见他嚼巴两下就往下咽,忙道:“小心,有刺,别卡着了。” 白竹低头一看,可不是有刺吗?鱼肉咬开了,粗刺挂在鱼肉上,根根分明。 他想吃又怕有刺,不吃又有点舍不得。 他第一次吃鱼,没经验。一手扶着碗,一只手拿筷子夹着鱼刺,一根根地慢慢往外挑。 张鸣曦见他笨手笨脚的,挑出来的都是大刺,看不见埋在肉里的细刺,笑道:“你这样挑刺太慢了,挑到晚上都吃不饱。你去吃其他的菜,我来挑。” 说着,从白竹碗里把那半块鱼夹过来,另夹了牛肉,肘子给他。那肘子炖得软烂入味,糯糯的,白竹很爱吃,吃了一块又一块。 张鸣曦顾不上自己吃,捡干净一块鱼刺,把鱼肉夹给白竹,再三叮嘱:“吃的时候小心,万一遇到刺,赶快吐出来。” 宴宴见他哥那么紧张小哥,眼珠一转,就想捉弄他。 他夹起一个鱼块,故意哀叹道:“唉,我是没人疼的,想吃块鱼也没人帮忙捡刺,只有自己动手了。” 他话音未落,胡秋月和白竹望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夹了鱼肉就往他碗里放。 宴宴见自己说一句话就收获了几块鱼肉,得意地“呵呵”一笑,狡黠地目光挑衅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一愣,他刚好捡干净了一块鱼,理所当然地夹起来递给宴宴。 宴宴见目的达到,得意洋洋地端着碗去接,谁知那鱼块正要掉进碗里时,张鸣曦手腕一收,筷子在空中转了个弯,鱼肉像长了眼睛,自己跳进了白竹碗里。 宴宴接了个空,气的小鼻子皱起,骂道:“哥,你可真行,捡一块鱼肉给你弟弟都舍不得!”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你碗里不是有吗?快吃吧,吃完了,自己捡。自己捡的吃着才香。” “哼,我才不信呢。小哥为什么不自己捡?我看他吃你捡的才香!”宴宴气得皱起小鼻子直哼冷气。 白竹正喝着糯米酒,见战火蔓延,殃及自己,捡起碗里的鱼肉,笑道:“给你。好了,不要闹你哥了。他只顾着给我们捡刺,自己还没吃几口呢!” 宴宴端着碗一躲,撇嘴笑道:“小哥,请你把们字去掉吧!我哥只给你捡刺,我可没吃着他捡了刺的鱼肉,当不起这个们字!” 张鸣曦这时正好捡干净了一块鱼肉,丢到他碗里,笑道:“吃到了吗?可以闭嘴了吧!” 宴宴夹起鱼肉咬了一口,故意夸张地道:“好吃,哥捡的鱼肉果然好吃。”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笑起来了,气氛轻松活泼。 张鸣曦还要去夹鱼,白竹伸手拉住他,摇头道:“谁要吃鱼自己捡吧,你快吃,菜都冷了。” 说着,站起来,夹了好多牛肉,肘子和烧鸡给他碗里堆得溜尖。 胡秋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她见三小只和睦团结,比吃了蜜还高兴。 日子真的越过越好了,看,她脸上的皱纹都伸展开了! 一家人嬉嬉闹闹地吃完了一顿丰盛的饭。 菜吃完了,馒头没吃完,只张鸣曦吃了一个,胡秋月吃了半个,白竹和宴宴埋头吃菜,一个馒头都没吃。 胡秋月问伙计要了几张油纸,把剩下的三个半馒头包起来,塞进随身带的布袋里。 张鸣曦起身去付账,胡秋月跟着过去道:“我来吧!” 每个月卖了卤肉和咸菜,张鸣曦拿一两银子给娘做家里的开销,其他的他攒着还账。 当然,因为他腿脚快,经常往镇上跑,买材料,买日用品都是他出钱。 胡秋月节省惯了,拿着钱也舍不得花。除了偶尔买点豆腐,村里的屠夫宰猪时,去买两斤肉给家里改善伙食,买一些针头线脑等零碎东西,一个月也花不了一百文,其他的都攒着呢。 现在欠三婶家的银子已经还清了,还差姐夫家八两,还清欠债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张鸣曦没有回头,摆手道:“不用了。在家说好了的,带他们俩来吃一顿的。” 这时掌柜的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了胡秋月,笑道:“原来是你们啊!难得难得!” 第 144章 舅爹买的 说着,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笑道:“看来这次吃了顿好的,花了不少钱呢。一共二百八十五文,给二百八十文吧!” 张鸣曦笑嘻嘻的掏出钱袋,拿出三串钱,拆开数了二十个铜板塞回钱袋。 掌柜接了钱,望着胡秋月笑道:“上次的茶叶不赖,香得很呢。还有没有,再送点过来。” 胡秋月这才想起,第一次送咸菜时带了一包茶叶来卖,就是这个掌柜的买了,给了一百文钱。 她笑道:“茶叶没有了,您要是想要,只能做点秋茶给你。” “好,好,秋茶做好了,比春茶还香呢!”掌柜连连点头,恨不得她马上拿来。 四个人吃得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准备随便逛逛,去买点零碎东西。 白竹早就想去布铺买一些绣线和布头。 他想给张鸣曦绣一个钱袋,已经偷偷练习好几个月了,觉得自己的绣工现在可以见人了,迫不及待的想去买线来绣。 之前给张鸣曦做的钱袋是净色的,虽然他爱不释手,天天揣兜里,白竹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不太满意。 四个人边往布铺走,边说说笑笑的,刚刚转过街角,见前面一个妇人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慢慢地往前走,不是张红柳是谁? 第166章 “大姐!”还不等别人开口,宴宴大喊起来。 张红柳回头一看,见是娘家的四个亲人,正排得整整齐齐地望着她笑呢。 这一下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她拉着两个孩子紧走两步,跑回来,惊喜地道:“娘,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不等胡秋月回答,她伸手摸了一下宴宴的头,望着白竹笑道:“小竹长高了,长漂亮了,真好看。” 白竹得了表扬,心里高兴,嘴角上扬,笑着喊了一声“姐”,弯腰去抱小外甥。 胡秋月久不见两个小乖孙,早就笑眯眯地抱起了一个逗着玩。 两个小宝长得粉雕玉琢,奶团子一样冰雪可爱。 也不用人教,顺着喊道:“姥姥,大舅,舅爹,小舅。” 把胡秋月喜得哟,脸上笑成一朵花,连声答应着,喊着“心肝宝贝儿”,对着小嫩脸就亲。 白竹对两个小奶团子爱得不得了,抱着逗了一会儿,把小奶团子递给张鸣曦抱着,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鸣曦抱着奶团子亲了一口,微微矮身,把头偏过去听白竹讲话。 白竹刚一说完,他轻笑着点点头,低声道:“好,你有没有钱?” 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钱袋,白竹忙摇头道:“不用,我身上有。” 说着,微笑着跟红柳和娘招呼了一声,转身往前跑去。 张红柳正拉着胡秋月说家常,见白竹突然跑开,疑惑地问道:“小竹干嘛去?”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的背影,微笑着道:“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张红柳瞄了他一眼,见张鸣曦目光黏在白竹背上收不回来,笑道:“你们俩倒是恩爱。对了,鸣曦,你没回来时,小竹可急坏了,还来我家打探你的消息呢!” 这个张鸣曦倒是不知道,他一挑眉道:“是我路上耽搁了,让一家人担心。” 张红柳一撇嘴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些你姐夫回来都说过了,我是说,小竹不容易,你对人家好点,别总是那么粗心。” 张鸣曦想到前段时间,白竹快气死了,自己却一无所知,的确是太过粗心,微微红了脸,点头答应。 红柳好久不见胡秋月,乍一见面,亲热得很。和张鸣曦说了几句后,转身拉着胡秋月又说笑起来。 正说着话,白竹捏着一个油纸包跑过来了。 他跑得快,脸上渗出薄红,鼻尖上都是汗。 他跑过来,站在张鸣曦身边,把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张红柳,抿唇微笑道:“姐,这个给宝宝吃。” 红柳问道:“是什么?” 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鸡蛋糕。 鸡蛋贵,白面也不便宜,这鸡蛋糕可贵了,买这大一包该花不少钱! 红柳心中感动,嗔道:“小竹,怎么去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白竹红着脸笑,还是那句话:“给宝宝吃!” 红柳诧异地望了白竹一眼,想不到白竹变化这么大,以前一直怯生生地躲在人后,话都不敢说,现在居然也通人情世故了。 她看见白竹和鸣曦打了个招呼就跑了,明显没人教他,也没见鸣曦给他钱,那买鸡蛋糕是他自己做主的,也是他自己掏钱的。 没想到白竹不但长漂亮了,人也变了,身上居然也有钱了,竟然敢自己做主花钱了! 弟夫郎越来越好总是让人高兴的事,红柳也没有假惺惺地过多推辞,给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一块鸡蛋糕,教他们:“说谢谢舅爹。” 两个奶团子吃着又甜又软的鸡蛋糕,笑眯了眼,甜甜地道:“谢谢舅爹。” 小宝望了张鸣曦一眼,补了一句:“谢谢舅舅!” 张鸣曦乐得哈哈笑,在小宝脸上亲了一口,打趣道:“嘴巴这么甜!舅舅是沾了舅爹的光了,这是舅爹买的呢!” 红柳拿出一块鸡蛋糕给胡秋月,胡秋月不要,笑道:“留着给宝宝吃吧。我们刚刚吃饱了出来的,哪里吃得下。还是小竹懂事,知道买糕点给宝宝。” 说着,拿下肩上的布袋,掏出包着三个馒头的油纸包递给红柳,笑道:“你看,我背着馒头呢,都不记得拿给小宝吃。人老了,不如小竹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善意的笑起来,白竹得了表扬,心里高兴,红着脸,眼睛亮亮地偷偷瞄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呢,显然对他刚才的举动非常满意。 红柳不要娘的馒头,笑道:“这有鸡蛋糕呢,馒头留着自己吃吧!都到这了,去我家喝茶吧!” 胡秋月把馒头塞给她,佯怒道:“这是给宝宝的,不是给你的,怎么不要?” 红柳不欲多说,他们住在镇上,赵仁很会挣钱,日子好过得多,几个白面馒头倒也不是很在意。 第 145章 陈鹏举 她接过馒头放进背上的竹篓里,笑道:“走,去我家吧!” 胡秋月摇头道:“不去了,家里有牲口,我们逛一下就要回去了。你带着孩子来干什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嗯,我来买些零碎东西。”张红柳乍然看见娘家的亲人,舍不得离开,见胡秋月不去自己家,拉着她站在街角说话。 “表嫂!”突然一道温润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见一个个头不高,矮矮胖胖的小汉子带着一个小厮,站在红柳身后,笑眯眯地喊她。 第167章 那小汉子作着读书人的打扮,穿着月白色的细布长袍,矮矮胖胖的,皮肤白净。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乍一眼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倒也不难看。 就是一双眼睛太过灵活,滴溜溜的乱转。 “是鹏举啊!你也有时间来逛逛吗?”红柳转身一看,见是赵仁的远房姑表弟陈鹏举,忙微笑着打招呼。 赵仁的这个堂姑年轻时候很漂亮,被地主陈员外的儿子一眼看中,娶回家做了正室,生下陈鹏举和陈鹏飞两个儿子。 她坐稳了正室的位子,就不去理会相公今天买一个丫头,明天领回一个小妾的风流事,一心一意的溺爱两个心肝宝贝。 地主家的少爷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只需读书,其他诸事不管的。 “不是的,我来买一些笔墨纸张。”陈鹏举指指小斯手里提着的篮子,笑道:“最近文章做得多,纸张费得很,买一次用不了几天就完了。” “嗯,这笔墨纸张可贵得很,也是你家不愁银钱,供得起,换做一般人家可供不起读书人。”张红柳随话答话道。 那陈鹏举眼睛扫过宴宴和白竹,矜持一笑道:“笔墨纸砚虽然贵,我家倒也不愁这几个小钱。我娘还总要我买贵的用呢。” 说着,冲着众人微笑道:“这是?” 红柳淡淡地道:“我娘和娘家兄弟。” 那陈鹏举虽然骄矜,倒也懂事,冲胡秋月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伯母好!” 胡秋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了女儿的面子,忙颔首笑道:“好,好,你好。” 白竹从来没有见过读书人,见陈鹏举穿着长袍,见人就作揖打拱,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不免好奇,偷偷地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白竹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那陈鹏举看着文质彬彬,人模狗样,对着胡秋月作揖打拱的,可一双老鼠眼贼溜溜的直往自己脸上瞟。 一般人遇到陌生人,一时好奇,多看两眼也是有的,可他那眼睛像长着钩子,看人一眼恨不得钩下一块肉来! 陈鹏举见红柳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俊俏哥儿,穿着簇新的淡绿色细布衣裳,真如翠竹白杨一样好看。 他忍不住瞟了白竹几眼,见他梳着发髻,一副夫郎打扮,知道是嫁过人的。而宴宴扎着辫子,一副小哥儿打扮,遂转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宴宴看。 白竹见他贼兮兮的目光看过自己又去盯宴宴,心里不喜。 转头望了宴宴一眼,见他涨红着脸,面带愠色,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脚尖。知道宴宴也发现了陈鹏举的无理,心里气愤着呢。 只是他一个小哥儿,人家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冒犯的话语,他顾及着姐姐的颜面,不好意思说什么。 但一个汉子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小哥儿看,实属无理! 想到这里,白竹上前半步,轻轻扯过宴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俩人往张鸣曦背后一站,张鸣曦像座山似的挡在他们身前,遮着陈鹏举的视线。 张鸣曦也听见了陈鹏举和姐姐答话,他抬眼看了一眼,见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反正不认识,也没搭理,低头逗小宝玩。 这时见白竹往他身后躲,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见宴宴面孔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白竹板着脸,皱着眉,冲他直摇头。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白竹踮起脚尖,扶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我们走吧,那个人好无理,总盯着我们看。” 张鸣曦顿时大怒,转过头用冷冰冰的目光去看陈鹏举,就要开口责骂。 陈鹏举立刻感觉到一座冰山向自己压来,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他心里一慌,乡下人不知轻重,可别在在这大街上闹起来,自己是读书人,丢不起这个脸。 他不等张鸣曦说话,慌忙把到处乱瞟的目光收回来,望着红柳,微笑道:“表嫂,你们忙,我先走一步。” 又冲胡秋月点头道:“伯母再见。” 胡秋月闻言抬头微笑着道:“慢走。” 胡秋月抱着大宝,大宝正在吃鸡蛋糕,她生怕鸡蛋糕掉下来,注意力都在大宝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几个人中间的火辣气氛。 她见陈鹏举举止有礼,心生好感,出自对读书人的敬畏,好感放大,对他十分的和颜悦色。 陈鹏举冲张鸣曦点点头,转身带着小厮匆匆忙忙地走了。 张鸣曦见他转身就逃,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强忍着怒火,让他走了。 胡秋月还要买东西,把宝宝还给红柳,几个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各自走开。 陈鹏举转过街角,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了,只能看见背影。 他望着白竹和宴宴的背影咽了一下口水:表嫂娘家兄弟长得可真俊! 那个黑皮肤的长得可真好看,虽然皮肤黑,可那俊俏的五官清新脱俗,让人见之难忘。可惜年纪轻轻就嫁人了,看样子是嫁给了那个傻大个。 那傻大个虽然长得不错,称得上英俊,但乡下人穷得很,肚子都填不饱,嫁给他真是白瞎了那副好模样! 那个小哥儿长得也不赖,皮肤白,孕痣红亮,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镇上虽然也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小哥儿,却一个个养得娇滴滴的。这样英气逼人,骄傲得像棵小白杨似的小哥儿倒是第一次见! 第168章 第 146章 最喜欢竹子 不知道有没有定下人家? 不过看着还小,应该没有吧! 改天去表哥家问问。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么俊俏的哥儿可别让别人抢了先…… 不说陈鹏举一步三回头的一路胡思乱想,只说胡秋月一家和张红柳告别后,直接去了布铺。 白竹今天特意带了十个铜板,想买布头和绣线。 可是刚才买鸡蛋糕时花了八文,现在只剩下两个铜板了。 布头不值钱,一个铜板可以买好几小块,可是绣线贵,一个铜板买不了几样。 挑布头倒是没费什么力气,挑绣线却犯了难。 他挑了白色,红色,绿色,黄色,灰色蓝色几样绣线,翻来覆去的看,心里都想要,可兜里只剩下一文钱,只能选两样。 他想,白色是基本色,无论如何是少不了的,就把白线捡起来和布头放在一起,剩下的几样却不知如何抉择。 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居然抬头问张鸣曦:“你觉得哪种好看?” 张鸣曦失笑:“这可难了,我真的不懂。” 又问道:“怎么不都买了,反正做绣活都用得上。” “我……”,白竹正要说钱不够,想着娘和宴宴在旁边,到底没好意思,话到嘴边忍住了。 张鸣曦见他神色不对,说话吞吞吐吐,想着他一定是没钱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娘带着宴宴正在看细布,娘正在和伙计讨价还价,想买几尺细布做短裤。 那伙计见他们买得少,死活不肯让价,娘和他说得热闹,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 张鸣曦把手伸进怀里,也不掏出钱袋,直接摸出一把铜板,也不知道是多少,悄悄塞进白竹手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些绣线都买了。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几个。” 白竹悄悄用手摸着数了一下,手心里藏着十一个铜板,足够了。 他红着脸,点头小声道:“够了,不要了。” 他其实还有一百多个铜板,都是张鸣曦给他的。 他平时除了买些针头线脑的,基本不花钱,所以一百多个铜板几乎没怎么花。 今天想着要逛街,也没别的要买,就是买些布头,绣线,想着带上十个铜板足够了。 哪知道突然遇到红柳,他实在喜欢两个宝宝,第一次见面时,他自己都是光溜溜的过来的,啥都没有,也没东西给宝宝。 这次见了,恰好他身上有钱,跑去买了八个铜板的鸡蛋糕给宝宝。 当时想着,两个宝宝,买得太少了不够吃,也不好看,想都没想就买了半斤。 现在拿着两个铜板却犯了难,自己买东西不够了。 好在张鸣曦实在懂他,见他微微蹙眉,拿着绣线犹豫不决,就知道他没钱,也不惊动胡秋月,偷偷给了他一把铜板。 其实,白竹买东西,张鸣曦付钱也没什么。 可张鸣曦知道白竹好面子,说好了自己要买东西却让相公付钱,面子上不好看。 所以干脆不让胡秋月知道,偷偷摸了一把铜板给他,既顾了面子,又顾了里子。 白竹有了钱,不再纠结,兴高采烈地买了三个铜板的大布头,把各色绣线都买了,像白色黑色这样的基础色各要了两个。 那边胡秋月也已经买好了三尺细布,想给自己缝两条短裤。 她的旧短裤破得不能再破了,抖开来像渔网一样都是细洞,补都没法补,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搓,怕力气稍大就搓破了。 家里一直都很穷,她节省得很,再破也舍不得扔,将就着穿。现在日子好过一点了,才舍得为自己花几个钱。 见白竹已经挑好了绣线,在胡秋月的凌厉目光攻击下,宴宴噘着嘴,不情不愿的也挑了一个铜板的布头,两个铜板的绣线,胡秋月帮他付了钱,拿着东西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家。 几个人空手走得快,边走边说笑也不费力,酉时初就到家了。 宴宴怕一回去他娘就要他做针线,干脆一进村子就跑到三婶家玩去了,直接不回家。 现在不忙,回家也没啥活计,胡秋月不愿意拘着他,随他去了。 她回到家,忙着喂猪喂鸡,白竹喂了蛋黄,打扫了院子。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晚上胡秋月不打算做饭了。早上还剩下一些馒头,放在蒸笼里,架在锅上热着,谁饿了就拿一个吃。 胡秋月见家务忙完了,时间还早,拿着一只鞋底,边走边纳,带着蛋黄去三婶家找宴宴去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竹拿出针线箩,把今天的布头和绣线理好放进去,又拿出绣绷子,把一块藏青色的布头绷紧,准备绣花。 张鸣曦闲不住,见白竹坐在院子里准备绣花,他搬出前几天准备好的蔑丝和竹条,坐在白竹身旁,准备编箩筐。 今年买了四亩田,多了四亩田的谷子。马上要收割了,粮食会多出很多,没有地方放,只有多做一些箩筐,到时候好收放谷子。 太阳快要下山了,金色的暖光洒满了院子,给院子里辛勤忙碌的俩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微风习习,暑热散去,院子里温馨,祥和。 白竹绷好布头,暗暗思忖着绣什么花样好呢? 男人大多喜欢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可他怕绣不好,要不绣个蛋黄? 第169章 他抬头问张鸣曦:“你喜欢什么花样?” 张鸣曦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给我做的吗?绣好了打算做什么?” “嗯,想给你做个钱袋,上次那个是净色的,不好看。”白竹绷好了布头,拿着绣线放在布头上比较着,看哪个颜色比较配。 “绣棵竹子,我喜欢竹子!”张鸣曦想都不想,一本正经的脱口而出。 “你!”白竹大羞,咬着下唇,红着脸瞪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大乐,笑嘻嘻地道:“真的,不骗你。世上万物,我最爱竹子。你看,竹子那么笔直修长,那么柔软,怎么折都折不断,对不对?” 说着,他凑到白竹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竹子是不是很讨人喜欢?我该不该喜欢竹子?” 第147 章 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竹不知他是在说人,还是真的在说竹子,觉得骂他也不对,不骂他也不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气鼓鼓地低头绣花,不理他。 张鸣曦见他不理人,故意叹了口气,郁闷地道:“我这样喜欢竹子,竹子却不喜欢我呢,动不动就不理我!” 白竹这次明白了张鸣曦说的是人,说的就是他。 天还没黑呢,太阳还没下山呢! 青天白日的,红口白牙地说着喜欢他的话,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不知羞的? 白竹心里既甜蜜,又害羞,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汪着水,自己觉得很凶很凶地用力瞪着他,噘着嘴道:“不害臊!” 张鸣曦原本是逗白竹玩,见他这么不经逗,一说就脸红,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就是要人命! 他看见那双水汪汪的鹿眼就喉头发紧,咽了一下口水,干脆放下手中的箩筐,把椅子移到白竹身边,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白竹吓了一跳,生怕他大白天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来,抬头紧张地道:“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张鸣曦故意气他道:“我偏要过来,你能怎样?” 白竹能怎样?他怎样都不能! 嗫喏了半天,突然他举起手中的针,气势汹汹地道:“我扎你!” 他奶凶奶凶的样子逗乐了张鸣曦,他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太喜欢这样活泼的白竹,这样凶凶的白竹。 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白竹只会让他心疼。 以前的白竹,张鸣曦不敢逗,不敢和他开玩笑,生怕一不小心会惹他哭。白竹一哭,张鸣曦就更心疼了。 现在的白竹多好啊,多可爱啊,可以开玩笑,可以随便闹着玩,逼急了居然敢威胁着要扎他! 张鸣曦强忍着笑,一把拉过白竹的手,佯怒道:“厉害了!还敢扎我,你扎一个试试!” 白竹哪里敢扎他?见吓不住张鸣曦,一时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俩人自从当了好同窗,肩并肩共同学习了连环画册之后,并学以致用之后,那感情真正是突飞猛进。 张鸣曦尽情地宠,放肆地宠,白竹被宠得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怕他。 但他生性胆小,在张鸣曦面前敢说话,敢玩闹,但真的拿针扎他,打死白竹他也不敢。 他怕不小心真的扎到了张鸣曦,忙把针线和绣绷子丢进针线箩里,任由张鸣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白竹针都丢了,能有什么招数? 不敢进攻,只能尽力防守了。 他一味地往后躲 ,羞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一眼地往张鸣曦脸上剜,企图用自己那水汪汪的眼刀逼迫张鸣曦认输放手。 那含羞带怯的眼刀果然威力巨大,张鸣曦被勾得心痒难耐,嗓子干渴。 他清咳一声,嗓子还是痒。 张鸣曦觉得只抓着白竹的一只手,远远解不了心中的饥渴,反倒心痒难耐。 他干脆一把拉起白竹,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和他鼻尖对着鼻尖,望进白竹眼睛里,声音像带了磁,柔声问道:“嗯?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喜欢竹子,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竹听见这不知羞的情话,耳朵一麻,心里汪了蜜,滚烫的蜜汁扑腾扑腾的往全身游走,身上注了水似的,软绵绵地坐不住,直往张鸣曦怀里溜。 白竹怕自己掉下去,不知不觉伸出双手,搂住了张鸣曦的脖子,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干脆不说话,羞红着脸,紧抿着唇,软绵绵地缩在张鸣曦怀里。 张鸣曦见他红着脸,闭着眼睛,晕乎乎地往自己怀里钻,娇憨可爱极了 ,不觉情动,低头往他唇上吻去。 白竹感觉到滚烫的唇瓣在自己嘴上厮磨,顿时大惊:天还没黑呢,他这是想干嘛? 白竹身子后仰,尽量离他远一点,伸出一只手,捂着张鸣曦的嘴巴,气若游丝地道:“你要干嘛?等一下娘和宴宴回来了。” 张鸣曦下巴一抬,示意他看院门:“不怕,院门上栓了,娘回来会拍门的。” 白竹放心下来,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干脆乖乖地窝在张鸣曦怀里不动了。 张鸣曦低头含着他的唇珠细细地吮吻,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说,喜不喜欢我?” 白竹羞得抬不起头,心如擂鼓,被吻得晕晕乎乎,又恨张鸣曦明知故问,恨恨地咬了一下伸进嘴里的胡搅蛮缠的舌。 第170章 张鸣曦吃疼,不但没有退缩,却发疯似的加深了这个吻。 越吻越渴,有些饥渴是吻解决不了的。 张鸣曦喘息着,忍不住就不忍了,干脆一把抱起白竹往卧房走去。 白竹这次是真的大惊! 他紧紧搂着张鸣曦的脖子,拼命挣扎着,焦急地道:“天还没黑呢!等天黑!” 张鸣曦咬着他的耳垂,低喘着道:“等不了!” “娘回来了怎么办?” “怕什么?娘会管两口子的事?” “可是天还没黑……” “没啥可是的。我去把门栓拉开,娘回来了自己会进来,有什么关系?” 张鸣曦不容白竹反抗,抱着他,也不好好走路,一边走一边亲,把自己刚刚编了一半的箩筐踢散,又把白竹的针线箩踢了个底朝天。 天还没黑,虽然关上了门窗,但还看得清面部表情,和晚上黑灯瞎火的乱捣鼓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俩人直闹了个天翻地覆,白竹意乱神迷之时,完全忘记了娘会随时回家,会随时发现俩人天还没黑就迫不及待地做着羞羞的事情。 胡秋月真不愧是世上第一好的娘,无意中给俩人帮了大忙,她和三婶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家常,不知不觉坐到天黑了才回来。 宴宴跑得快,见院门关着,抬手就要拍门。 谁知,那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上栓。 他一下子冲进院子里,刚要大声喊白竹,却见院子里像遭了贼似的,编了一半的箩筐倒在地上,森·晚·白竹心爱的针线箩反扑在地上,绣线和布头撒了一地。 第 148章 我让他绣的 宴宴猛然一惊,抬头吃惊地望着胡秋月问道:“娘,怎么回事?遭贼了?哥和小哥呢?” 胡秋月望了一眼张鸣曦紧闭的卧房门,又看了一下遍地的狼藉,心里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这些事毕竟不好对宴宴说,只得胡乱找借口:“遭什么贼?你哥在家,哪个毛贼敢来?天黑了,你哥他们应该是睡了。地上这些应该是天黑看不见,蛋黄弄的。” 蛋黄听见自己的名字,“汪”地大叫一声。 宴宴摸摸蛋黄的头,撇嘴道:“你还能再冤枉点蛋黄不?它跟着我们去了三婶家,刚刚一起回来的,根本就不在家,这些和它有什么关系?” 胡秋月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太蹩足,不好意思地打圆场道:“嗨,管他是谁弄的呢,反正家里东西没少。好了,不要讲话,看吵醒了他们。” 宴宴虽然觉得他娘的话不能自圆其说,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些。家里有娘,有哥和小哥,还轮不到他操心。 他怕吵醒了两个哥,不再说话,放轻了脚步,去灶屋舀了热水洗了脚,倒头就睡。 胡秋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暗骂张鸣曦。 臭小子,天天在一起,还稀罕不够,看把东西踢得一地都是,是有多心急? 小竹一向是胆小内敛的,做事极有分寸,一定是鸣曦这个臭小子,做事顾头不顾腚的! 心里虽然把张鸣曦臭骂了一顿,行动上却怕吵醒了他们,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竹在灵魂出窍的时候依稀听到院子里好像有动静,可当时正在紧要关头,根本顾不上外面。 在灵魂终于回归,一切感官恢复正常的时候,院子里安静如常,只有一院皎洁的月光。 他都有点疑心,娘到底回没回? 想到娘,他又开始脸红,都怪张鸣曦! 他记得张鸣曦一直在追问:“我喜欢竹子,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喜欢,只记得自己重重的咬了他。 可能是咬得太重了,才让张鸣曦一下子发了狂…… 第二天,白竹不出意外的又起晚了。 现在不是农忙,没人喊他起床。他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晚成了常态,早就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 胡秋月心疼他,知道年轻人睡不够,早上不让他起来做饭,总让他多睡一会,有时候起早了还会说他。 好在,还有宴宴这个天天睡懒觉的懒虫在,他就算起得再晚,也比宴宴起得早。 所以宴宴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小哥现在也经常睡懒觉,也成了小懒虫。 幸福的日子总是飞逝,转眼到了八月中旬,过了中秋节,就要开始割谷收秋了。 中秋节,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张鸣曦去把红柳一家四口接回来过节。 他买了肉,买了豆腐,还买了半斤瓜子。胡秋月破天荒地杀了一只鸡,一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吃过饭,赵仁和红柳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喝茶,嗑瓜子 ,白竹带着宴宴在灶屋洗碗。 鸣曦把胡秋月喊到卧房,小声问道:“娘,你手上还有没有钱森·晚·?” 胡秋月见他开口就问钱,又想到坐在院子里的女儿女婿,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还你姐家的钱?” “嗯,无债一身轻,我真是过够了欠债的日子!一想到还欠着债,每用一个铜板,都有一种负罪感。我想咬咬牙,把姐家的钱还清,我们就不欠债了, 以后赚的每一个铜子儿都是自己的了!” 张鸣曦皱着眉,说得隐忍又有点痛苦。 胡秋月深深理解大儿的不易,心中暗暗动容,点头道:“我也想尽快还清欠债,过上不欠债的日子。” 第171章 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早日还清欠债。 她叹了口气道:“我还有三两多银子,看看你手上有多少,如果不够就再欠一阵子,下个月凑齐了再还。” 张鸣曦心里默算了一下,他们从六月份开始,每个月挣四两多银子,多的时候能挣四两半,少的时候也能挣四两出头。 六月份挣的银子还了三两给三叔家。 知道给利息三叔三婶也不会要,他去还钱时,买了一包盐,一包糖,六尺布,凑了三色礼一起送去三叔家。 三叔三婶一开始还不要呢,骂他乱花钱,太见外,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才勉强收下的。 他每个月给一两银子胡秋月做家用,不过这个月还没给。 胡秋月手上的三两多银子应该包括了以前攒的一两多。 七八两个月挣的钱基本没怎么花,他连着当初留着散花的那一两碎银在内,一共有六两多银子,但要留一两银子做本钱,买下个集日需要的材料。 他对胡秋月说:“我给你五两银子,连你手上的一起凑够八两还给姐夫。本来打算给两个小宝买点东西,现在没钱,等过年再说。” 胡秋月理解他急切地想还清欠债的心情,点头道:“好,你姐也不会让你多花钱的。” 张鸣曦拿出钱袋,数出五两银子给胡秋月,拿着钱袋轻轻摇晃了一下,笑道:“还有一两多银子,是下个集日的本钱。从此以后,赚的每个铜板都是我们自己的了!” 胡秋月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跟他一样高兴,正要拿着银子出去时,目光一晃,被他手上的钱袋吸引。 她伸手拿过钱袋一看,藏青色的钱袋上绣着黄色的竹叶。 看似不相干的两种颜色凑在一起,竟是出奇的相配。 黄色的竹叶衬得藏青没有那么沉闷,多了一份活泼。藏青压着黄色,让黄色少了一份轻佻,多了一份明艳。 那竹叶细长,针脚又细又密,鲜活得很。 胡秋月见这绣活实在好,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惊讶地问道:“小竹给你做的?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绣竹叶?” 张鸣曦得意地道:“我让他绣的。他害羞,不敢让你看见,躲在卧房里绣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第 149章 美好人生今日始 “好看!小竹手真巧,之前还不会绣花的,偷偷练习了几个月,就绣得这样好了!”胡秋月翻看着钱袋,不住口的夸着。 张鸣曦听见娘表扬白竹,心里得意,开箱子又拿出一个大钱袋,献宝似的,拿给胡秋月看:“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大的,也是我要他绣的,绣的竹子!” 胡秋月接过来一看,一个暗紫色的钱袋上绣着一棵白色的竹子。 竹子修长,亭亭玉立,柔软的枝条舒展着,片片竹叶或上扬,或斜逸,似在迎风飞舞,像活的一样,飘逸灵动。 胡秋月抚摸着钱袋上的白竹,抿唇笑道:“臭小子,小竹把自己都送给你了,看你什么时候能攒够一袋子银子!” 张鸣曦刚才得意洋洋的在娘面前显摆,想让娘好好表扬一下白竹。 这时见娘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不由得皱眉,苦着脸道:“饶了我吧,娘!这么大个钱袋,怎么也得装几百两银子。我何时才能挣到几百两银子啊?” 胡秋月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失笑,打趣道:“有办法。挣不够一袋子银子,挣够一袋子铜板总可以吧?铜板也是钱,一袋子铜板也不少呢!” 张鸣曦大笑,道:“还是娘聪明,先定个小目标,就是挣够一袋子铜板!” 俩人说笑着,张鸣曦收了钱袋,胡秋月拿了银子去还给赵仁。 这真是很值得记忆的一天! 美好的人生自今日始! 从此以后,再也不欠债了,再也不用花一个铜板都要斟酌再三了,从此以后,每挣一个铜板都是自己的了! 张鸣曦觉得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沉重枷锁,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无比轻松。 他面带微笑,进进出出脚底像安了弹簧,走路轻快无比,整个人像流水一样柔软放松。 白竹第一次见这样的放松的张鸣曦。他自然知道是因为家里还清了所有欠债的缘故。 他不时地偷瞄张鸣曦,心里柔软一片,日子真的好起来了,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 中秋一过,就要准备割谷了。 今年有六亩田的谷子,张鸣曦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在割谷之前,忙着把紧要事先做了。 他先带着白竹和宴宴送了一次咸菜,收回六百文钱,家里还了欠债后,兜里比脸还干净,每一个铜板都受到了热烈欢迎。 大缸一空,胡秋月在家买了豇豆辣椒,白菜,又腌了两缸。 张鸣曦想着卖卤肉能挣钱,这门生意不能丢。 可自己马上要忙秋收,没有时间去镇上,靠娘带着两小只挑不了多少,和白竹商量一下,干脆花了两百文,让村里的木匠给做了一个板车。 有了板车就方便多了,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既省力,又拉得多。 下午张鸣曦拉回板车时,兴奋得小孩子似的,非要白竹坐在板车上,他拉着满院子跑,带他兜风。 张鸣曦年轻,一身力气,拉着新板车,有意嘚瑟,脚底板像擦了油,跑得虎虎生风。 第172章 白竹坐在板车上,风吹得刘海飘起,他迎着夕阳,笑得灿烂无比。 蛋黄凑热闹,汪汪”叫着,跟在板车后面跑。 张鸣曦跑着,白竹笑着,蛋黄叫着,一时院子里闹腾得热闹无比。 宴宴见了眼热,嚷嚷着也要坐。 白竹怕两个人太重,会累着张鸣曦。 他跳下来,让张鸣曦拉着宴宴玩。 自己跑进卧房拿了麻线出来,搓了两根二十股麻线的绳子,准备给板车上安上套绳。 这样拉重东西时,把套绳套在肩上,双手扶着车把,拉起来就省力了。 白竹见绳子虽然粗,但受力面太小,怕勒着张鸣曦的肩膀,干脆拿竹针织了一条四指宽的麻线带子,两头栓上绳子,套在板车的把手上,就不会勒肩膀了。 他面带微笑,不声不响地忙碌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疯笑的兄弟俩,目光澄澈,面色柔和。 胡秋月见白竹搓了绳子,又织带子,知道白竹心疼张鸣曦,生怕累着他,事事处处替他着想,不由得高兴得抿嘴笑。 大儿这个夫郎娶对了!从此以后,自己可以放心地把大儿交给他夫郎了,不用操心了。 转眼就开始收秋,秋收的忙累真是一言难尽。 张鸣曦和胡秋月天天从早到晚在田里忙,每天出几身臭汗,滚一身泥,还是忙不过来,只得请工。 李立维来帮了他们两天,李大贵在深山发现了狐狸的踪迹,想要猎狐,让李立维跟着去学习猎狐。 李立维要去帮他爹,就没有时间来帮张鸣曦了,只得另外请工。 村里有叫张石头,张木头的两兄弟,十七八岁,老实木讷,父母双亡,住着两间破茅草屋,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之前胡秋月同情他们可怜,没少接济。 就算后来家里穷了,见他们实在没吃的,总是一瓢高粱,一袋包谷的给他们些吃的。 这次忙不过来,一家人商量一下,干脆请他兄弟俩来家里帮工,二十文一天,包三顿饭。 那兄弟俩家里只有两亩薄田,根本吃不饱,这时有人喊做工,不但供饭,每天还有二十文钱,高兴得不得了,干活十分卖力,极大地解决了张鸣曦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有石头两兄弟帮工,张鸣曦轻松多了,活计也干得快多了。 胡秋月也没闲着,谷子收回来后,带着两小只打谷子,晾晒。 今年收成好,六亩田收了近两千斤的谷子,装满了三个大柜和好几箩筐,稻草都堆了好大一垛。 虽然忙累,但一家人看见黄灿灿的谷子,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要有吃的,不饿肚子,再苦再累也值得!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快,又到了集日,该去卖卤肉了。 胡秋月提前一天带着白竹去镇上买了猪头猪脚,猪下水,用板车拉着,倒是比肩挑省力多了。 用板车拉肉,就不需要去那么多人了,宴宴留在家里做饭。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秋月就起来了。 第 150章 买棉花 胡秋月做了满满三格蒸笼的馒头,用腊肉煮了一大锅红豆汤,腊肉切片,豆汤里煮些白菜,一家人吃了,腊肉和豆汤都有剩的。 张鸣曦在家收割庄稼,她只得带着两小只去卖卤肉。 胡秋月洗了碗,喂了猪鸡,到底不放心,又熬了一锅米汤,在蒸笼里放上剩下的馒头和菜,架在锅上热着。 她叮嘱张鸣曦,如果他们中午赶不回来做午饭,让他们喝米汤,吃蒸笼里的剩馒头,剩菜。 张鸣曦自然同意,他知道这个时候人手有多紧。 割了谷,又得种冬小麦。他借了村长家的牛,花了三天时间才把田犁完。 他带着张石头,张木头种冬小麦,忙了二十来天才彻底忙完。 谷子收回来了,冬小麦种下去了,收秋忙完了,张鸣曦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张家兄弟在他家帮了十五天,兴高采烈地拿着六百文钱回去了,一再要求张鸣曦,以后有活计一定要喊他们来干。 这段时间,幸亏胡秋月带着两小只赶集,集集不落,挣了二两多银子,连人工带吃喝,花了不少,总算是把秋收应付过去了。 张鸣曦天天忙着干活,每天累得贼死,半个多月没有和白竹亲热了。 有时候心痒痒的,想抱着白竹亲热一下。 可白竹每天洗衣做饭,打谷子,送咸菜,卖卤肉,也没有片刻空闲,往往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张鸣曦不忍心闹他,只得抱着狠狠亲几口放他睡觉。 秋收忙完,就到了九月底了,秋风一吹,天气就一天天的凉下来了。 这天晚上,张鸣曦搂着白竹正自好睡,一阵风过,径自下起了雨。 白竹怕冷,一个劲的往张鸣曦怀里缩。 张鸣曦这才想起来,入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就到冬天了,白竹还没有棉衣呢。 今天得带白竹去买棉花布匹,做过冬的衣物。 老天也听懂了他的心思,早上起来,风停雨住,天又放晴了。 吃过早饭,张鸣曦拉着板车,带着白竹去镇上买棉花布匹,准备给一家人做棉被棉衣。 去的时候是空车,张鸣曦非要白竹坐在板车上,他拉着跑。 白竹不想扫他的兴,等出了村子,乖乖的坐在板车上,由着张鸣曦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到镇上。 第173章 他们直接去了布铺。 这一段时间经常来买布,买绣线,伙计已经认识他们了。 看见他们进门,伙计嘴巴咧到耳后,热情地招呼道:“张大哥,发财了,经常照顾小号生意。” 张鸣曦笑道:“发财倒是没有,只是冬天快到了,一家人总要准备些过冬的衣物。” “那是,那是!你看看,想要些什么?小号货物齐全的。”那伙计点头哈腰,知道张鸣曦向来大方,舍得为夫郎花钱。 张鸣曦先看了棉花,伙计介绍道:“看你是想便宜,还是想省事。想便宜就买生棉花,自己找人弹。想省事就买弹好的熟棉花,拿回家就可以用。” 张鸣曦问道:“怎么卖呢?生棉花便宜些吧?” “那当然,生棉花买回家要请弹匠来弹,要给工钱,要管饭,算起来差不多,还费事。”伙计口舌生花,会说得很。 张鸣曦一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最主要的是,他怕天一下子冷下来,白竹没有衣服穿,会挨冻,迫不及待的希望白竹的新棉衣能快点做好。 他当即拍板,买四十斤熟棉花。 熟棉花六十文一斤,他买的多,还要买布,伙计爽快地一斤给他便宜一文钱。 买了棉花还得买布,俩人摸着布匹千挑万选,最后买了一丈深蓝,一丈深灰的粗布做被子,买了两丈黑色的粗布做棉衣棉裤,又买了藏青,浅灰,天蓝几种颜色的细布做罩衣,套在棉衣外面,脏了可以换下来洗。 白竹想到冬天要做棉鞋,又买了六尺鞋面。 张鸣曦望着布匹犹豫再三,一咬牙买了一匹深紫带暗纹的厚绸布,想给白竹做一件长袍,套在棉衣外面穿,一定非常好看! 想到回家后恐怕会被宴宴骂偏心,他干脆给宴宴一模一样的也买了一匹。 之前家里穷,张鸣曦和胡秋月好几年没有做新棉衣了,都是旧棉衣将就着穿。 旧棉衣不热乎,碰到刮风下雪天,冻成狗,今年该做新的了。 宴宴前年倒是做了一件新棉衣,那时没钱,棉花买得少,棉衣薄得很,加上小孩子长得快,今年穿应该是小了。 那一人得做一件厚棉袍,一件薄棉袍,一条棉裤,娘怕冷,还得做一件棉背心。 白竹没有过冬的衣服,这次得多做一些,除了每人都有的两件棉袍,一条棉裤外,还得做两件夹袄,一件棉背心。 这样一想,开始定的四十斤棉花就不够了,他干脆一口气要了六十斤棉花,除了做棉被外,剩下的棉花够多,谁想再多做一件,也足够了。 不过六十斤棉花看着多,做了两条十斤的厚棉被,就只剩下四十斤了。 四个人每人能分到十斤,要做两件棉袍,一条棉裤,要给娘做一件棉背心,给白竹做两件夹袄,一件棉背心,一家人还要做棉鞋,算下来真的不多。 买了棉花布匹,白竹又按着布匹的颜色买了一些缝衣线。 家里只有麻线,麻线虽然结实耐用,但用来缝新衣服,总是不配的。 一共花了三两银子零八百五十二文,伙计大方地抹了领头,只收了三两八百五十文。 张鸣曦掏出竹叶钱袋付钱时,白竹见白花花的四两银子掏出来,钱袋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伙计找回来的一百五十文铜板,他心疼死了! 这个月的进账全花光了!张鸣曦真是个败家子! 张鸣曦这个败家子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不但不心疼,还咧嘴笑呢! 他是真的高兴!挣钱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总不能人挨着冻,钱躺在箱子里睡大觉吧? 何况这些钱都是非花不可的,白竹一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总不能让他冻死吧? 第 151章 张老财 实在要说花多了,也就是棉花多买了一点,厚绸布太贵了些! 棉花多买一点不怕,防着娘和白竹要多缝点啥,万一不够就不好了。 厚绸布虽然贵,可真的好看啊!摸着又柔又滑,十分舒服,看起来贵气大方。 白竹长得好看,再穿上新衣服更是锦上添花。他就想让白竹穿得漂漂亮亮的,没错吧? 反正现在不欠债了,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必像过去那样抠抠搜搜。 张鸣曦暗自想着,一下子就不觉得钱花多了,笑眯眯地开始装棉花。 棉花体积大,占地方,伙计把棉花一卷一卷地装进麻袋,共装了六麻袋。 伙计帮着抬出来堆在板车上,满满一板车,像座小山似的。 张鸣曦见堆得太高,怕走在路上会滚下来。 他爬上板车,用带来的绳子把棉花山捆紧。 白竹把新买的布匹细心地折好放进背篓里,装了大半背篓。 白竹望着棉花山,布匹箩,暗暗咂舌。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买这么多棉花布匹做衣被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一次性能买这么多棉花布匹的,一定是地主老财! 想到张鸣曦居然是万恶的地主老财,他望着“张老财”乐出了声。 张鸣曦付钱时见白竹眼巴巴地盯着钱袋,知道他舍不得,这时见他突然发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凑到他面前安慰道:“不用舍不得。挣钱就是花的。乡下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个衣食住行吗?现在家里粮食足够吃了,衣被也够了,足以过一个暖和的冬天了。” 第174章 白竹笑着睨了他一眼,打趣道:“按你说的,还有住行呢?” 张鸣曦伸手捏了一下他秀气的琼鼻,笑道:“学会抬杠了!” 思忖了一下,接着道:“行的话,板车已经有了。以后有钱了,买头牛,既能犁田,又能拉车。至于住嘛……” 盖青砖大瓦房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今年买了田,家里粮食够吃,迫在眉睫的大事是盖房子。 但盖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多少乡下人终其一生,都只能住茅草屋。四间青砖大瓦房,连带家具,没有三十两银子根本不敢动手!反正今年是盖不成了,明年好好挣钱盖吧! 他望了白竹一眼,他不能让心爱的夫郎一直住在茅草屋里,以后他们会有孩子,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住在破旧的茅草屋里! 想到这里,他收了嬉笑,严肃地道:“你放心,最迟明年冬天,我一定让你住上青砖大瓦房!” 白竹见他像发誓似的,说得那么一本正经,也收了嬉笑的表情,跟着认真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俩人对视一眼,想到将来,想到一家人穿着暖和的棉袍,吃着白面馒头,吃着大米饭,住在青砖大瓦房里,俩人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都是劲。 俩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好好过日子! 准备回去了,张鸣曦套上绳套,拉着板车走在前面,白竹扶着车帮,相跟着一起回家。 看着满满一车东西,其实并不重,张鸣曦拉得毫不费力。 他见板车上还有空地方,让白竹上车,坐着回去。 白竹怕他累着,一定不肯,张鸣曦只得作罢,但不让他扶车帮,坚持要让他走在自己身边。 这次白竹同意了,他满腔高兴,雀跃地走在张鸣曦身边,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和他说着做棉衣的事情。 张鸣曦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地插句话,俩人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向往,一路走得轻松极了。 现在一家人都很闲。地里没有活计,除了固定时间送咸菜,卖卤肉外,张鸣曦天天上山砍柴,准备柴火过冬。 家里的柴房堆满了一垛又一垛的干柴,留够过冬的柴火后,多余的他用板车拉到镇上卖,五文十文的攒钱。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在家抓紧时间做棉衣棉被。 白竹的卧房是新房,成亲时收拾过,光线好一些,他们就在白竹卧房里做针线。 胡秋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缝衣服不像纳鞋底,对针线活的要求更高。 做针线时间长了眼睛受不了,她只得当了技术指导,只动嘴,少动手。 白竹的针线活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没有做过棉衣,生怕出错,好在他向来不懂就问,胡秋月倾囊相授,一时间,他成了操刀的主力。 宴宴历来不爱做针线,但这次的活计多,做的时间长,加上他自己有好几件新衣服,躲也没法躲,每天跟着白竹打下手,时间一长,竟也能独当一面。 胡秋月做不了针线,包揽了家务,白竹不用分心做家务,带着宴宴起床就开始做针线,速度很快,十来天就做好了。 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厚被子还用不上。 白竹把做好的两床新棉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并排放在床上,自己一个虎扑扑上去,把头埋在被子上,深深吸一口新鲜棉花的香气,陶醉地说:“好软,好暖和,真好闻!太好了,冬天有厚被子盖,就算下大雪也不怕!” 宴宴见他那么舒服,也扑到另一床被子上,俩人像两条虫似的在被子上扭来扭去的闻香气。 胡秋月见了好笑,一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起来,看把被子滚脏了!” 俩人嘻嘻笑着,磨蹭半天才起来收被子。 白竹开了大箱子,把深蓝色的被子收进去,宴宴抱了深灰色的被子,把脸埋在被子上歪头笑道:“怎么还不下雪,我希望明天就下雪,就可以盖这个又软又暖和的新被子了!” 白竹笑着打趣他:“你想盖何必等到下雪?今晚就可以。” “今晚会下雪吗?不可能吧,天还不冷的,不像下雪的样子。”宴宴摇头不信。 “不下雪也可以盖的。”白竹继续逗他。 “不行,太热了。” “这样,你怕热把手脚都露出来,只盖肚子就行了。这样你就可以抱着新被子睡觉了。”白竹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给他出主意。 第 152章 小哥欺负我 “这样可以吗?新被子这样盖有点可惜吧?”宴宴想了想,有点舍不得。 白竹忍不住“噗嗤”一笑,胡秋月骂道:“傻瓜,狗嘴里放不住馊粑。喏,你新棉袍做好了,是不是打算明天穿啊?” 宴宴这才明白过来白竹是在作弄他,气得把被子往床上一放,跳起来趴在白竹背上,骂道:“好你个小哥,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呢!原来是在捉弄我!我让你乱说!” 说着,一手搂着白竹的脖子,一手伸去挠白竹。 白竹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的求饶:“哈哈,我错了,哈哈,我不敢了!” 这时张鸣曦收工回来,见宴宴压着白竹挠痒,白竹只顾笑,毫无还手之力,皱眉不悦道:“宴宴,快放手,又欺负你小哥!” 宴宴松开手,皱起小鼻子,不高兴地骂道:“哥,看你偏心的,心长到后脑勺去了吧?明明是小哥欺负我。” 第175章 说着,又要伸手去挠白竹,张鸣曦伸出一只手挡住他,另一只手拉着白竹往自己身后一藏。 白竹双手拉着张鸣曦的衣服,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问道:“宴宴,今晚盖不盖新被子?” 一句话没说完,又开始笑,笑得浑身没劲,直接靠在张鸣曦背上笑。 宴宴见他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也跟着笑,对张鸣曦说:“看见了吧!总以为是我欺负他,小哥现在坏得很,总是欺负我呢!” 张鸣曦见宴宴没占到上风,才相信白竹现在是真的变了。 白竹以前十分心疼宴宴,对他是百依百顺,没想到现在居然敢捉弄他了。 宴宴看在他哥这次给他做了这么多衣服,还和白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紫绸外袍的份上,不跟他哥计较,笑嘻嘻地抱着被子走了。 白竹坐在床边叠新衣服,每一件衣服先仔细抚平,再细心地叠好。 张鸣曦站在床边,低头看他如此爱惜新衣,既森·晚·感慨,又觉心酸。 白竹抬头笑道:“你看,这么多新衣服,今年过冬不用愁了,下冰雹都不怕。唉,这么好的衣服我真舍不得穿呢!” 白竹的脸上盛满了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衬得一张小黑脸流光溢彩,神采飞扬。张鸣曦心中柔软,笑道:“新衣服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多着呢,明年冬天还要做新的。” 白竹抱起紫绸袍,把脸贴在上面轻轻地蹭着,不时地掀起眼皮一眼一眼地瞅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脸红红的,漂亮的鹿眼温顺乖巧,像小孩子似的,对新衣爱不释手,十分娇憨可爱。 他清咳一声,在白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嗯,今年冬天有新棉衣棉被,不会冷着你。你以前……,冬天,是怎么过的?”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往事不堪回首啊! 白竹眼珠子一抡,见张鸣曦皱着眉望着他,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明显不是嘲笑他。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笑道:“其实习惯了也不怎么冷。” “怎么可能不冷?我穿着棉袍都冷,你都没有厚衣服穿,怎么会不冷?”张鸣曦紧皱着眉头,心疼地反问道。 白竹望着张鸣曦,感受到了他的心疼,伸手抚了一下张鸣曦紧皱的眉头,顿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解释道:“真的不冷。白天要干活,我就用力做快一些,身上很快就热了,不怎么冷。回家我要做饭,在灶屋烧火,也不怎么冷的。” 其实是冷的,他最怕过冬天,没有棉衣穿,把所有的破衣服穿上都抵不住凛冽的寒风,经常冻得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手脚皴裂。 可是他不敢说,说出来只怕张鸣曦会心疼死! “那晚上呢?你晚上没有厚被子盖,冷得睡不着吧!”张鸣曦垂着视线,闷闷地问。 白竹见他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心中感动,主动拉过他的一只手,用双手捂着慢慢摩挲,笑着安慰道:“晚上也不冷的。……,我睡在柴房里,除了白露,没人进去。我把柴垛沿着床边围起来,像个柴墙似的挡着风,再把所有的衣服压在被子上……,一开始比较难睡热乎,后来习惯了,就能睡着的。” 张鸣曦静静地听他说着,眼前闪现出寒冷的冬天,一个瘦小的哥儿躺在四面都是柴垛的小破床上瑟瑟发抖的画面。 他心里发涩,一把搂过白竹,爱怜地轻轻亲吻着他的发顶,发誓似的说道:“小竹,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白竹“嗯”了一声,紧紧缩在他怀里,俩人静静相拥,心意相通,岁月静好。 家里欠债还完了,不用那么省了,张鸣曦怜惜白竹过去过得苦,暗暗叮嘱胡秋月把吃的喝的做好一些。 伙食好起来了,虽然不常吃肉,但胡秋月做饭时油盐也舍得多放一点点了,白菜,豇豆放点猪油一炒,油汪汪,绿茵茵的既好看又好吃。 现在很少吃稀的,经常蒸馒头,煮干饭吃。 在张鸣曦的要求下,白竹除了红枣当零食外,每天能吃一个鸡蛋。 不过他不吃独食,不管是是煮鸡蛋还是吃鸡蛋羹,总是会分一半给宴宴。 胡秋月见他吃到嘴里的太少,干脆做两份,他和宴宴一人一份,不推不让,都能吃到。 反正家里八只鸡轮流下蛋,鸡蛋不卖了,足够他们吃的。 白竹现在幸福得要命,吃得饱,穿得暖,每天还能吃到鸡蛋红枣,新衣服一套接一套,穿都穿不完。 没人打骂,娘疼他,张鸣曦爱他,拼命地宠他,宴宴喜欢他,陪伴他。 他觉得这日子像做梦一样,每天醒过来,躺在床上懵半天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他是知好歹懂进退的,并不恃宠生娇,多生事端,而是像过去一样,勤快,乖顺,家务事抢着做 。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九月底了。 九月底的天气慢慢变冷了。 早晚要穿夹袄或是棉背心了,中午在太阳底下干活,倒是穿单衣就行。 第 153章 摘柿子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的季节,也是硕果累累,收获希望的季节。 有钱人喜欢秋天,是因为秋天收割谷物,有香甜的新米吃,有新鲜的熟透的瓜果吃。此时山上的野物蓄了一身厚厚的肥膘准备过冬,此时的动物最是美味,肉质细腻,皮毛光滑。 第176章 穷人们喜欢秋天,是因为山上的各种野果熟了,只要人勤快一点,天天上山捡野板栗,山核桃,储存起来,过冬就多了一份口粮。 这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的,吃过早饭,张鸣曦想上山砍柴。 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想鼓动白竹跟他一起去。 他故意诱惑道:“竹子,我前天上山砍柴,看见山上的板栗熟了,好多啊。都不用上树去摘,掉了一地,直接捡就行了,你去不去捡?” 白竹抬头一看,见他大狗似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差摇尾巴了,好像生怕自己嘴里蹦出个“不”字来。 白竹心中一软,立马笑道:“去的。正好去捡回来过年吃,多的还可以拿去卖。” 他低头望了一眼身上,踌躇了一下,犹豫地道:“只是,我这是新做的夹袄,怕弄脏弄破了呢。” 张鸣曦怕他不去,极力煽动道:“小心点就是了,只捡树底下的,深草丛中不要去,就不会弄脏了。” 至于弄破,依白竹爱惜新衣服的程度,穿五年十年都不会弄破。 这时宴宴听见了,忙跑过来笑道:“我也要去。小哥,我早就对你说了,到了秋天,山上的果子熟了,好吃的多着呢!我带你去摘柿子,捡板栗,捡山核桃去。冬天烤火的时候烧板栗吃,又甜又糯,好吃得很。” 说着,兴冲冲地拉着白竹进柴房去拿背篓。 张鸣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明明是自己发出邀约的好吧?怎么现在像是没自己什么事呢? 胡秋月喂好了猪鸡,提着空桶过来了。 见两小只理着背篓上的背带,叽叽喳喳地说着山上的好吃的,一边说,一边流口水,不觉心动,笑道:“听见你们说得这么热闹,我也想去呢。反正家里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宴宴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娘,我们三个一起去!” 白竹歉意地望了一眼张鸣曦,见他一脸失落地站在一边,默默地收拾着砍刀和绳子。 一院子的人说说笑笑,白竹却感觉到张鸣曦的落寞和孤寂来。 他心里不忍,慢慢走过去,抬头望着张鸣曦,小声道:“你今天不要砍柴了吧,跟我们一起去捡板栗好不好?” 张鸣曦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虽然不言不语,白竹却觉得他委屈巴巴的。 白竹有点心疼,凑近一点,双手拉着张鸣曦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软声哄道:“好不好嘛?你看,我们都去捡板栗的。你一个人……,不是,你刚才都说了,板栗多得很,万一我们捡得多了,背不动怎么办啊?这样,你推着板车一起去,帮我们拉板栗,好不好嘛?” 白竹以前很害羞,在人前总不敢和张鸣曦有太亲热的举动。 可张鸣曦总喜欢揉他的头,捏他的鼻子,他过去总是不好意思,现在慢慢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敢拉拉他的手,摇摇他的手臂,也不避人了。 家里人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张鸣曦见白竹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摇着自己的手臂,嘟着嘴说着软绵绵的话,刚才的不快早就抛到脑后。 他知道白竹在哄他,心里软软的,笑道:“好吧,我今天不去砍柴了,给你们当车夫。” 白竹见他笑了,望着他笑得露出一嘴细白牙。 白竹心里高兴,跑进灶房灌了四竹筒水,又用干净的蒸笼布把早上剩下的馒头包好,一起装进背篓里,待会儿在山上饿了吃。 张鸣曦也没闲着,收了几条麻袋,把空背篓放在板车上,用绳子绑起来,准备上山。 白竹望了一眼自己身上,到底舍不得穿着新夹袄干活,忙跑到卧房,拿出刚刚成亲时做的粗布外衣,套在夹袄外面。 蛋黄见一家人收拾东西,要出门的样子,生怕不带它,急得呜呜直叫,围着白竹,直咬他的裤腿,尾巴摇出天际。 白竹一把抱起蛋黄,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尾巴,笑道:“好了,尾巴要摇断了!今天我们上山去,你可以跟着去,不要乱跑。跑不见了,我可不来找你。” 蛋黄已经七个月了,白竹把猪头上的骨头捶碎了喂猪喂狗,蛋黄经常吃骨头,长得好,一身黄毛油光水滑,蓬松漂亮。 蛋黄很聪明,听得懂白竹讲话,见白竹愿意带它去,高兴得“汪汪”直叫。 蛋黄舔了一下白竹的手,挣脱下去,跑到院外,急不可耐地望着他们叫,似乎是在催促他们快点。 几人收拾妥当,锁上院门,推着板车往后山上去。 遇到好走的路,张鸣曦一个人拉着空车轻轻松松地走,遇到上坡,不好走的地方,白竹和胡秋月在后面推着车,尽量减轻张鸣曦的重量。 后山附近来的人多,捡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早就被人捡走了。 张鸣曦准备带他们去深山,深山去的人少,能吃的东西很多。 就是太远了,要走好半天。深山里有厉害的猛兽,一般一个人不太敢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得快,倒也颇不寂寞。 白竹好久不上山了。还是夏天捡菌子的时候来的,后来菌子落巢了,张鸣曦就不准他上山,他就没有机会来。 这次上山,他竟然还有一些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得热闹。 当然,最兴奋的是蛋黄。 它第一次上山来,好奇得很,“汪汪”叫着,扭着肥肥的小屁股,尾巴摇出一朵花来,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第177章 等跑到前面看不见人,又着急地跑回来,冲他们大叫。 胡秋月笑道:“蛋黄,你别嘚瑟,跑来跑去的,等你累了,我可不抱你。” 第 154章 不理他 蛋黄可不怕她威胁,反倒冲她示威的汪汪大叫。 胡秋月笑道:“你厉害,好了吧,能不叫了吗?” 说着,不再搭理蛋黄,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棍子扒拉着草丛,看见滚在草丛里的板栗就捡起来,丢进背篓里。 深山里,人迹罕至,各种野果多得很,都熟了,等着人来采摘。 如果没人来摘,熟透的果子寂寞地掉在地上,默默化作了果泥肥,一点水花都没有的过完了果生。 白竹边走边抬头四处看,一下子看见了一棵柿子树,兴奋地大叫:“鸣曦,你看,柿子树,上面有好多柿子!” 几个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叶子掉光了,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乍一看,像是挂着小小的红灯笼。 宴宴兴奋得大叫一声:“哎呀,好大一棵树,好多柿子,我先尝尝!” 说着,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互搓几下,抱着树干就要往上爬。 宴宴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胡秋月却对她上次爬树滚坡心有余悸,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又要爬树,沉着脸骂道:“看你能的!还要爬树!你忘了上次滚下来吓晕了?再掉下来可没人救你!” 宴宴望了一眼大树,又望了望她娘,到底不敢犟嘴,抿抿唇,闷闷不乐地道:“我不爬总行了吧!” 白竹忙安慰道:“宴宴,你不要爬,让我来!我上去摘了柿子丢给你,你在下面接着,小心别摔破了。” 宴宴答应了一声,仰头望着树上的柿子,咂吧着嘴巴道:“看样子熟透了,一定很甜,你先摘一些来吃。” 白竹紧紧裤腰带,正准备爬树,张鸣曦支好了板车,过来一把拉过他,往身后一扯,沉着脸不高兴地说:“看把你能的!这么高的树也敢爬!” 白竹忙着爬树,没空理他,争辩道:“怕什么?又不是没爬过。” 张鸣曦一听,脸板得更厉害了,沉声道:“不让爬树非要爬,管不了你了,是吧?” 白竹听他语气不对,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面沉似水,一脸不悦。 白竹不敢再说,乖乖地挨近一点,站在他身边,小声道:“好了,不生气了,我不爬了。” 张鸣曦还没说话,宴宴噗嗤一笑道:“你们两个真可笑,你怕我,我怕你,到底是谁怕谁啊?” 张鸣曦瞪他一眼,凶道:“要你管!” 宴宴嘻嘻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自有小哥管你。依我看啊,别看你凶巴巴的,其实还是你怕小哥吧!” 白竹抿抿唇,没说话。笑话,张鸣曦怎么可能怕他?是他怕张鸣曦好吧!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没搭理宴宴,背上竹篓,准备爬树。 白竹紧跟着他来到树下,张开双手护着他,嘴里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心点,小心点。” 宴宴见俩人黏黏糊糊的样子,腻得慌,打趣道:“小哥,你也太操心了吧,你站在树下有什么用,我哥真要是掉下来了,你护得住吗?只怕要把你砸成肉酱。” 白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骂道:“闭嘴吧,会不会说话啊你?” 胡秋月听他不说好话,也骂道:“你个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吧!” 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声嘀咕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宴宴挨了骂,暗悔自己嘴巴太快,哥才要爬树,自己就说他会掉下来把小哥砸成肉酱,一点忌讳都没有。 他心里后悔,闷闷不乐的站在一边垂头不语。 白竹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忍,哄他道:“宴宴过来,扶着板车,我站在板车上摘低处的柿子。” 宴宴一见有事情做,又高兴了,笑嘻嘻地把板车推到树下,扶着把手,白竹站在板车上,拉着低处的树枝,开始摘柿子。 胡秋月生怕宴宴扶不住板车,会害白竹摔跤。忙跑过来,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板车把手,仰头看白竹摘柿子。一边指挥着哪边的柿子多,一边连连叮嘱他小心,至于张鸣曦,虽然爬得高,却没人去管他了。 这棵树真是大,他们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把好摘的都摘下来了,摘了满满两背篓。 张鸣曦见树顶还有好多,想再往上爬。 可树顶的枝细,张鸣曦一动,压得枝条一阵摇晃,白竹见了胆战心惊,忙喝止道:“鸣曦下来,上面的不要了!” 张鸣曦小孩子心性发作,双手拉着头顶的细枝,双脚踩着枝条,扭动着屁股,拉着枝条一阵摇晃,熟透了的柿子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张鸣曦哈哈大笑,还要再摇,低头一看,见白竹脸色煞白,紧紧地抿着唇,板着脸,眉头紧蹙,十分紧张地望着他。 张鸣曦心中一软,不敢再闹,乖乖地往下爬,嘴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用担心,我下来总行了吧!” 白竹见他总算下来了,也不搭理他,低头默默地捡柿子。 柿子从树上掉下来,基本上都砸破了,熟透的果肉流了一地,没法捡了。 白竹怕浪费,舍不得丢,背篓里完好无损的大柿子舍不得吃,和宴宴蹲在地上,捡不那么破的破柿子吃。 第178章 柿子熟透了,只需要把顶端的皮撕破,对着破洞一吸,果肉就全部吸进嘴了。 有些已经摔破了,只需把破皮往两边一掀,黄黄的果肉就露出来了。 熟透的柿子很甜,水份很足,俩人蹲在地上,吃了一个又一个。 张鸣曦见白竹只顾吃柿子,不理他,知道他生气了。 他悄咪咪地凑到白竹身边,厚着脸皮问道:“好不好吃?” 白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待要不理他,心里不忍,待要理他,又恨他不听话,爬那么高,还喊不下来,明知树顶上危险,还像小孩子似的摇树玩! 白竹犹豫了一下,觉得张鸣曦总喜欢以身试险,得让他长长记性,不能这样轻轻松松的饶他。 他垂下眼帘,装作没听见,捡起一个柿子吃。 第155章 狗都嫌你话多 张鸣曦见他不答理,干脆蹲在他身边,语气略带撒娇地道:“我也要吃!” 说着,凑过来,低头往白竹手上的柿子咬去。 白竹不做声,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一缩, 谁知,张鸣曦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明目张胆地撒娇道:“给我吃一口嘛,好不好!” 白竹呆了一下,心里一软,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鸣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搭在他膝盖上,大狗似的扭动着屁股,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啊!” 白竹脸色复杂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幸亏他没长尾巴,不然尾巴怕是要摇断! 白竹知道张鸣曦故意像小孩子似的耍赖,是想让他心软,却不好得不搭理他。 自己偷偷对他发点小脾气无伤大雅,当着娘和宴宴,自然不能让他没脸。干脆把柿子塞进他嘴里,小声道:“地上多着呢,你不会自己捡吗?” 宴宴背对着他们在另一边捡柿子,听见这话扭头笑道:“我哥娇气着呢,要你喂。” 张鸣曦嚼着柿子 ,厚着脸皮笑道:“就是的,喂着吃才甜。” 白竹偷偷白了他一眼,嫌弃地道:“多大人了,还要人喂!” 张鸣曦挨了眼刀,像捡到大便宜似的,望着白竹呵呵直乐。 几人说笑一番把刚才的事情揭过了。 白竹是懂得给人台阶下的,见张鸣曦主动示好,他也当做无事发生,自己不敢继续闹不痛快。 张鸣曦吃了两个柿子,就不吃了。 他站起来想把柿子倒进麻袋去,但柿子熟透了,倒来倒去的怕弄破了,就干脆不折腾了。他把两竹篓柿子放在板车上,用绳子固定好,推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多远,就看见了一片板栗林。 说是板栗林,有点夸张了。 一大片林子里长了好多树,稀稀拉拉的夹杂了好几棵板栗树。 树上结满了板栗,树枝被压得垂下来,熟透的板栗炸开掉下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板栗好吃难弄,它穿着好几层外衣呢。 最外面的是刺球,板栗越熟,刺球颜色越深。墨绿色的毛刺硬得很,不小心碰上去,会把手戳出血。 但熟透了的板栗,刺球会自己炸开,露出里面紫红色的板栗。 这样的板栗还不能吃,要破开硬硬的紫色的外壳,里面还有一层黄褐色的软皮,揭开这层软皮,里面白白的栗肉才可以吃。 板栗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 生板栗也很好吃的,乳白色的果肉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像生红薯一样的味道。 但他们一般不吃生的,最多吃几个尝尝味道。 熟板栗的吃法很多。一般是炒熟了吃,或者煮熟了吃 ,也可以剥去外壳,用干净的栗肉煮鸡煮肉吃。 熟板栗是淡黄色的,粉粉的, 面面的,淀粉含量很高,很好吃。 冬天用来煮肉,煮鸡吃,鲜甜美味,既可以当菜,又可以当主食,还可以磨成粉,做栗子糕吃。 穷人没吃的,早早就上山捡板栗,冬天当主食吃呢。 如果捡得多,晒干了收起来,可以吃一年的。 所以到了秋天,村里很多人上山捡。 这里是深山,来的人少,才有那么多的板栗,如果是在后山,早就被人捡得一个不剩了。 张鸣曦这次学乖了,不再逞能爬树,而是捡了一根长棍子,站在板车上,对着板栗树一阵猛敲,树上的板栗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白竹站在旁边看,见刺球掉下来太多,生怕砸到了头,忙招呼娘和宴宴躲远一点。 等板栗雨停了,他们才跑过来捡刺球。 张鸣曦生怕刺球扎到他的手,忙制止道:“我来捡,你去找个石头砸刺球。” 白竹心里高兴,一来张鸣曦不再爬树,明显是懂了他的担心,二来,张鸣曦不让他捡刺球,显然是心疼他。 他不再犯犟,乖乖地捡了两个石头过来,把刺球砸开,胡秋月和宴宴捡着里面的板栗往背篓里丢。 张鸣曦掰了几根松枝,简单的扎了一个笤帚,把刺球扫到白竹身边,堆成一大堆。 他扫好刺球,也捡了一个石头过来砸。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就是快。 砸到一半的时候,张鸣曦肚子饿了,白竹听见了他肚子“咕咕”的叫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唇,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小孩子受了委屈求安慰的模样,心里一软,忙道:“娘,歇一会儿吧,吃点东西再砸,手酸的很。” 第179章 说着,跑去板车上拿下盛水的竹筒和馒头,几个人围着板车坐下歇息,一人拿了一个馒头吃。 蛋黄见大家都在吃,没有它的份,急得“呜呜”直叫,围着白竹打转。 白竹拿了一个馒头丢给它,又用石头在地上挖个浅坑,倒了一些水进去,笑道:“蛋黄,快来喝水,等一下渗没了!” 蛋黄倒是乖巧,忙伸出舌头舔水,几下子喝完了,才低头去吃馒头。 胡秋月逗蛋黄道:“蛋黄,你还是不是只狗啊?别的狗上山就逮兔子,你上山了自己找不着吃的,还要人喂馒头,羞不羞?” 也不知道蛋黄有没有听懂,冲着胡秋月“汪汪”叫了两声,叼着馒头跑到旁边吃去了,头朝一边,把屁股对着他们。 宴宴笑道:“娘,你看,狗都嫌你话多,跑了!” 一句话说得张鸣曦和白竹哈哈大笑,胡秋月气得伸手拍宴宴的头,骂道:“臭小哥儿,就你会说话!” 白竹见他娘两个磕起来,边吃馒头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张鸣曦宠溺的望着他发痴笑,故作嫌弃地道:“傻子,只知道傻笑,干你什么事啊?” 白竹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含着一嘴馒头笑道:“宴宴好会说话,一句话给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着又要笑,胡秋月骂道:“你也是个臭小哥儿!宴宴一句话气得我说不出话来,就能让你笑成这样?” 这句话一说,不但白竹忍不住笑,宴宴和张鸣曦也跟着笑。 白竹挨了骂,不但不生气,反倒笑眯眯地心里熨帖得很。 胡秋月这一骂,让白竹觉察出娘对他的不一样来。 娘以前很心疼他,但在他面前客气的成分居多,几乎不说重话,更不会骂他。 如果他和宴宴一起犯错,娘总是骂宴宴,找借口为他开脱,看似偏心他,其实是有一层深深的隔膜。 这次娘像骂宴宴一样的骂他,显然把他当做宴宴一样的了,真正把他当做了一家人。 白竹今天和夫家人真正融入到一起,他焉能不乐? 第 156章 来晚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馒头,喝了水,歇息过了,又继续砸刺球,捡板栗。 人多干活就是快,不知不觉太阳快下山了,金灿灿的大太阳挂在树梢,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热度明显不行了。 山上风大,一阵山风刮来,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几个人觉出冷来。 他们怕天黑了看不清下山的路,忙把捡好的板栗装了四麻袋,堆在板车上,用绳子捆好,张鸣曦套上绳套,拉着板车准备回家。 回家一路往下,板车上拉着重物,速度很快,张鸣曦把车把抬高,用身子压着板车,控制着车速。 白竹生怕张鸣曦控制不住车速,板车会撞到他,和胡秋月一边一个,扶着车帮,压着板车不要跑那么快。 他小小的身子压在车帮上,弯着腰跟着板车趔趔趄趄的跑,使的力气不比张鸣曦小。 几个人累出一身汗,好不容易回到家,太阳都下山了。 白竹顾不上劳累,一回到家就连忙烧火喂猪,洗锅做饭。 胡秋月累了,坐在饭桌边喝水歇息。 张鸣曦和宴宴把板车上的柿子和板栗倒下来,把个头大,品相好的捡出来,明天去镇上卖,个头小的破皮的捡出来自己留着吃。 品相好的板栗捡出三麻袋来,捡出一麻袋小的,有虫眼的留给自己吃。柿子破的比较多,只捡出一背篓好柿子来。 胡秋月笑道:“剩下这么多柿子,正好,我晒柿饼,留着冬天吃。” 白竹望了一眼院子里的柿子,边舀猪食边道:“柿饼倒是好吃,这也太多了吧!可惜,柿子熟透了,一动就破。辛辛苦苦地拉下来,能卖的不多呢!” “不可惜。晒干了的柿饼留一些自己吃,如果有人买,可以卖一些。还可以拿一些给你姐家。”胡秋月一边喝水一边悠悠地道。 不浪费就行,白竹这才不觉得心疼了。 否则,从山上辛辛苦苦的弄下来,一半的柿子不能卖,岂不是白辛苦? 因为要去镇上卖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起来了,连宴宴都不要人喊。 吃过早饭,张鸣曦推着板车,带着两小只走了。 现在卖东西总是张鸣曦用板车拉,不需要挑了,省力得很,一路上走的很快。 他们来得早,熟门熟路的去了菜场,交了两文钱,占了一个好位置,把板车支好,就准备吆喝着开始卖了。 白竹拿下竹篓上的大叶子,露出红红的大柿子,又把麻袋里的板栗倒出一些堆在板车上,和宴宴开始吆喝起来。 “卖板栗,新鲜的板栗,又大又新鲜的板栗,便宜卖了!” “柿子,新鲜的柿子,又甜又新鲜,便宜卖了!” 俩人像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地吆喝着。 俩人长相俊美,声音清亮,一时吸引了不少买菜的人过来看。 一个老夫郎拿起一个柿子翻来覆去的看,咂吧着嘴道:“看着倒还新鲜,颜色也不错,多少钱一斤” 张鸣曦笑道:“新鲜的山货,便宜,柿子和板栗都是两文钱一斤。” “忒贵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能不能试吃一个?”那夫郎一边嫌贵,一边拿着柿子舍不得放下来,巴不得现在就咬一口。 第180章 白竹一听不乐意了,这些柿子个头大,一个就快有半斤了,这个试吃一个,那个试吃一个,他们不用卖了! 他生怕张鸣曦像卖咸菜那样,一开口就让人试吃。 白竹抢在张鸣曦前面笑道:“阿叔,不能试吃的。这些柿子又大又新鲜,味道好的很,包甜!” 那老夫郎不高兴地道:“不让试吃怎么知道是又大又甜?万一买回去不好吃怎么办?” “怎么能不好吃呢?我们在家吃了好多,都是甜的!味道好的很。”白竹着急地说道。 “你自己卖东西自然会说好吃,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算了,不要了,不要了。”那老夫郎见占不着便宜,气哼哼地放下柿子,也不走开,鼓动着旁边的人不要买。 白竹气急,哪有这样的人啊,只想占便宜! 他一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扭头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伸手摸摸他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望着那老夫郎笑道:“阿叔,你看,这些柿子是我们从深山的古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才有这么大的个头,口感也是非常好的。从深山上弄回来这些柿子可不容易呢,我肩膀都磨破了,我夫郎手上都是泡,挣的都是辛苦钱。大家都看见了,今天的柿子并不多,只有这一背篓,所以不能试吃。但是,如果你买五斤,我就送一个,好不好?” 那老夫郎本来就是想占便宜,见柿子又大又新鲜,想白吃一个。 现在张鸣曦说要买五斤才送他一个,当然不愿意了。 这种人坏得很,只想占便宜,当便宜占不到时,还想使坏。 他反驳道:“买五斤才送一个,还不如说不送呢,谁能一下子买那么多?” “那你要买多少?”张鸣曦当即追问道。 “我,我……,谁知道你这好不好吃,我不买!” “不买就请你让开,不要挡着后面想买的人。都像你这样,只想试吃,不想买,我这些柿子就不用卖了。”张鸣曦也不生气,望着后面的人,热情的笑着,大声解释道:“各位,不是我小气,舍不得让你们试吃。实在是因为这些柿子个子太大,水分又足,一切开果肉都淌了。如果让你们一人试吃一个,大家伙儿看看,这才一箩柿子,就算一个都不卖,够几个人吃的?” 后面有个中年男子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声喊道:“就是,不买的让开点,我来买几斤尝尝。” 说着,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占便宜,打着试吃的名义就是想白吃!” 那老夫郎被人说中心事,对那人怒目而视,却也不敢分辩,涨红着脸,灰溜溜的走了。 那中年男子挤过来要了五斤柿子。 张鸣曦暗谢这人帮他解围,称的时候秤杆高高翘起,多给了一个,又抓了一把板栗给他。 第157 章 遇到熟人了 那中年男子是个识好歹的,见张鸣曦称的时候秤杆高高翘起,又多给了一个柿子,一把板栗,自己明显占了便宜。 他笑着点点头,接过大叶子包好的柿子,站在一边。 围着人这个买板栗,那个买柿子,三人忙碌了一阵,买的人少了,就空闲下来。 这中年男子见张鸣曦空下来,笑道:“大兄弟,你这柿子和板栗品相都不错,卖的也不贵。可惜你们来晚了,这几天卖柿子板栗的人多,很多人家都已经买过了。这也是你们卖的实在好,不然恐怕也卖不出去这么多。” “啊?”张鸣曦暗道倒霉,心想辛辛苦苦从山上弄下来的板栗,如果卖不出去,还得往回拉。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心里的焦虑溢于言表。 那中年男子道:“你们再等等看,如果能卖掉最好,如果卖不掉可以去街上看看,看看那些店铺,酒楼的要不要。” 这倒是给张鸣曦指了一条路,他眼睛一亮,诚心实意的给那人道谢。 那人因为张鸣曦多给了一些柿子板栗,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点点头走了。 果然如那人所言,今天的东西不好卖,问的人都没有。 难得有个人问问,还遗憾地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家已经买了。我家买的价钱一样,东西还没你这个好,怎么不早点来?” 张鸣曦能说什么,只得摇头苦笑。 眼见买菜的人都走完了,市场上空下来了,他们的板栗只卖了一麻袋,柿子也还剩下大半箩。 白竹心里急躁起来,可又不敢说什么,不停地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想了一下,安慰他道:“别急,我们去福来酒楼看看,说不定他们全要了呢!” 白竹抿抿唇,没做声,宴宴嘴快,问道:“万一福来酒楼也不要怎么办?” 这句话直戳白竹心坎,他马上抬头看向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着急,笑道:“怕什么?反正这些东西不要本钱,大不了便宜卖。万一真的卖不出去,拉回家自己吃。” 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一板车三四百斤的东西谁愿意拉来拉去的啊? 市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去街上碰碰运气。当下几人收拾一下,把麻袋扎好,张鸣曦拉着板车出了市场,往福来酒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自卖东西以来,向来卖得快,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不免有些心焦。 张鸣曦还好,两小只简直是觉得倍受打击,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话也不说了。 第181章 “这不是张大哥吗?又碰上了,真是好巧!”正当三人无精打采地往前走时,前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张鸣曦抬头一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矮胖读书人,手拿折扇,轻轻摇着,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正好整以暇地微笑地望着他们。 张鸣曦却不认识这人,第一感觉是这人好装佯,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居然还摇着折扇! 但既然喊他张大哥,应该是熟人,人家装不装佯也不关他事。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狐疑地问道:“恕我眼拙,你是……” 白竹却认出来了,他和宴宴对视一眼,见宴宴微微撇嘴,知道他也认出来了。 白竹上前一步,想轻轻拉一下张鸣曦的衣角,让他不要搭理这人,却见这人热情得很,不待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冲张鸣曦作揖笑道:“张大哥,我们见过的,我是陈鹏举,赵仁是我表兄。” 说着,目光迅速扫过宴宴,稍作停留,转向白竹,作揖笑道:“小哥!” 又冲宴宴微一点头,彬彬有礼地招呼道:“表弟!” 白竹又望了宴宴一眼,他简直糊涂了,这还是那个色眯眯的登徒子吗?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天这人不知羞耻地盯着自己和宴宴看,怎么今天变得这么斯文有礼,像个真正的读书人似的? 张鸣曦也想起来了,那天他们一家人来镇上吃饭,遇到了姐姐,正在说话时,这个人过来喊姐姐“表嫂”。 他还记得当时白竹偷偷跟他说,这人无礼,盯着他和宴宴看,正当他想发火时,这人却走了。 现在见这人斯文有礼,与那天判若两人,他不禁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满眼不解的望望白竹,白竹轻轻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别人主动打招呼,又是姐夫的亲戚,总不能不理吧! 张鸣曦按下心中的疑惑,笑着点头道:“陈秀才,又去买笔墨纸砚了?” 陈鹏举点头笑道:“是啊,作起文章来,实在太费纸张了,买一次用不了几天又得买。” 张鸣曦心中暗道:不会一次多买点吗?或者让小厮来买不行吗?只怕这人是打着买纸张的名义出来闲逛! 不过,这也不干他事,管人家是不是闲逛呢! 他微一点头,拉着板车就走。 陈鹏举忙拦着他道:“张大哥,我看你这背篓里有柿子,卖不卖?昨天我娘还说想点新鲜柿子吃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刚好遇见你了。” 张鸣曦瞌睡遇到了枕头,正愁东西卖不掉,就遇到买主了。 他忙放下板车,掀开背篓上的大叶子,拿了一个柿子递给陈鹏举,笑道:“正是要卖呢。你尝尝,昨天从深山上摘下来的,又大又甜。姑母想吃,你拿几个去给她尝尝吧!” 陈鹏举不愧是读书人,一举一动和乡下人不一样。 他把手中的折扇放进小厮手提的篮子里,挽起衣袖,微一躬身,恭恭敬敬地接过柿子。 只见他从篮子里摸出一块手帕,把柿子翻来覆去的仔细揩过,把手帕放回篮子,才用拇指指甲把柿子划破,大拇指和食指把柿子顶端掀开一块皮,其余三指高高翘起,作怒放的兰花状。 他似乎怕汁水弄脏了衣服,身子微微前倾,对着洞口轻轻吸了一口,仔细抿了抿,又吸了一口。 直到吸干净果肉,他的嘴巴和手都干干净净的,半点汁水都没沾。 第158章 不自在 陈鹏举把吃光的柿子皮往街边一丢,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仔细擦了嘴巴,又揩干净了手,才慢吞吞地把脏帕子丢进小厮手中的篮子里。 白竹见他吃个柿子,像戏台上的人物一样,不像在吃,倒像在演,不觉好奇。和宴宴对视一眼,俩人抿唇微笑,都觉得这酸秀才装模作样。 陈鹏举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柿子,笑道:“山里的东西果然好吃!张大哥,这些柿子都是好东西,我都要了,麻烦你送到我家。麻袋里是什么?” 张鸣曦一听他说全部要了,心里一喜,忙道:“麻袋里是板栗,是昨天摘的新鲜板栗。” 说着,解开麻袋,抓了一把递给他,笑道:“尝尝吧,味道不错。” 陈鹏举摇手不接,笑道:“这可太巧了,张大哥,我爹最喜欢吃板栗,麻烦你一起送去我家,我都要了。” 白竹心想: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卖柿子,你娘喜欢吃,卖板栗,你爹喜欢吃,如果再多一样,怎么办呢?该是你自己喜欢吃吧! 张鸣曦见他连价钱都不问,一开口就要一板车的板栗,怕他不识数,提醒道:“我这还有二百来斤板栗呢,你家要得了怎么多吗?” “要得了,要得了!板栗晒干了可以放很久的,留到冬天煮鸡煮肉吃,甜着呢!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板栗,只怕我爹还嫌少呢!”陈鹏举笑容可掬,连连点头。 能一次性卖完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张鸣曦不再多说,拉着板车,跟着陈鹏举往他家走。 没走几步,陈鹏举对小厮道:“你快回去,告诉我娘,表嫂的弟弟送柿子板栗来。” 说着,冲着小厮连连眨眼睛,那小厮天天跟着他,贴身伺候,如何不懂他的心思,忙答应一声,提着篮子跑了。 张鸣曦不疑有他,拉着板车,跟着陈鹏举往前走。 第182章 所幸陈家住的不远,就在镇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他们来到一所大院子前,陈鹏举笑道:“张大哥,这就是我家。” 转头望着宴宴笑道:“你们难得来一趟,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宴宴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所方方正正的大院子,大的很,一眼看上去,望不到后面。只能看见高高的院墙里露出青瓦红檐,气派得很,一看就不是一般庄稼人能住得起的。 他年纪小,不懂事,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大房子,暗暗咋舌,但并不露怯,也不多话,只跟着哥哥。 白竹一向是孤陋寡闻的,他见张鸣曦兄弟俩面不改色,收了脸上的震惊之色,只大大方方的跟着张鸣曦。 张鸣曦看见这么大一栋房子,足见他家家底厚,却也不想攀亲,只笑道:“我们不进去打扰了,称一下重量,你喊小厮们抬进去吧!” 陈鹏举忙拉着张鸣曦的衣袖笑道:“哪里话!张大哥,别那么见外。别说是亲戚,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上门来了,也该喝杯茶的。走吧,进去喝杯茶,歇歇脚。” 张鸣曦还要推辞,这时从朱漆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墨绿色绸缎袍子,白净面皮,脑后坠着一个大髻,簪着翠绿的碧玉簪子。 陈鹏举一见那人,先喊了一声“娘”,又笑着对张鸣曦道:“张大哥,这是我娘。” 说着,假装无意,目光迅速扫过宴宴。 张鸣曦微一颔首,依着他姐的称呼,喊了一声“姑母”。 白竹和宴宴跟着喊了一声“姑母”。 那妇人满脸笑容,迎上来热情地道:“原来是红柳的娘家兄弟啊!看看,这一个个长得一表人才的,和红柳一样的漂亮!快,快进屋喝茶。” 张鸣曦盛情难却,只得推着板车进去了。 陈鹏举让他把板车停在外院,准备领着他们去喝茶。 白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这么豪华的院子,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 第一进外院一溜五间正屋,两边的厢房应该是仆人们住的。 院子很大,种了一些花木。 不知道为什么,那妇人并没有带他们进外院的正房,直接带他们进了内院,可能是没拿他们当外人吧。 内院比外院小,正面也是一溜五间的正房,主人们应该是住在这里的。 进了堂屋,那妇人吩咐佣人上茶,上糕点。 张鸣曦很不好意思,自己不过是来卖东西的,哪里当得起人家这样热情招待? 他喝了一口茶以示礼貌,半块糕点都不吃,放下茶杯笑道:“姑母,多谢款待,天气不早了,称了板栗和柿子,我们该回去了。” 那妇人笑道:“不急,不急,看见你们,我就像看见了红柳一样,亲切得很。多坐一会,吃糕点。” 说着,捡起几块糕点往白竹手上塞,拿起剩下的一盘糕点干脆往宴宴手上倒。 宴宴生怕糕点掉了可惜,忙站起来,伸出双手捧了一大盘糕点,红着脸道谢。 这时陈鹏举拿着一两银子进来,递给张鸣曦道:“张大哥,今天的板栗和柿子品相太好了,难得遇到。我们是亲戚,也不细论斤两了,这一两银子你拿着。” 张鸣曦吓一跳,忙摇手道:“不,要不了那么多,大概二百多斤,给五百钱就行了。” 那妇人笑道:“都是亲戚,何必见外。你们就像我娘家人一样,我见了你们心里真是高兴。再推辞就是不拿我当姑母了。” 张鸣曦虽然穷,却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是贪财的人,占这点小便宜不但让人小瞧了自己,连带着让人小瞧了姐姐姐夫。 再说了,姐夫家的远房姑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他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他笑道:“既然如此,这点山货就当送给姑母尝鲜吧!说钱就外道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告辞。 那妇人和陈鹏举对视一眼,笑道:“再坐一会儿吧!就这么走了,我还舍不得呢!鹏举,既然你大哥这么见外,我们也不好意思白拿,你去拿五钱银子来。” 第 159章 过完年就提亲 陈鹏举也不坚持,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五钱的碎银,张鸣曦接了,不愿多待,领着两小只告辞。 那妇人再三挽留,让他们吃过饭再去。 张鸣曦见他们热情太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面上不显,礼貌地笑道:“姑母真是太客气了!只是天晚了,该回去了,不然我娘在家担心。” 那妇人见他再三不肯,只得作罢,起身送他们出去。 陈鹏举见宴宴捧着糕点,双手不闲,既不好拿着吃,也不好走路,拿了一张油纸,折成一个纸袋,笑道:“表弟,把糕点放进来,你可以拿着边走边吃。” 宴宴脸红红的,也觉得自己这样捧着糕点,显得很傻。他忙把糕点放进去,陈鹏举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手。 等宴宴双手擦干净了,他接过帕子,随手揣进怀里,又把桌上剩下的另外一盘倒进纸袋,装了满满一袋,才递给他。 宴宴刚想说不要,见那妇人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觉得推来推去的不太好,就大方地伸手接了。 那妇人见宴宴和白竹举止有度,好生喜欢,拉着俩人的手,一再叮嘱让他们有空来玩。 第183章 好不容易告辞了这位热情的姑母,三人走远了,看不见他们的大院子了,宴宴才把油纸包打开,一人拿了一块糕点吃。 宴宴咬了一口糕点,笑道:“原来镇上人吃的是这样的糕点啊!果然好吃。” 白竹笑道:“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应该是有钱人吧!有钱人家吃的,用的自然更讲究些。” 张鸣曦道:“虽然有钱人不在乎小钱,但他们也太热情了些,搞得我很不自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免得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丢了姐姐姐夫的脸。” 宴宴忙道:“就是,我在这种大房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回家。” 东西卖掉了,三人心里轻松,说说笑笑的往回走,把陈鹏举一家丢到脑后了。 他们不以陈鹏举为意,那陈鹏举却对他们念念不忘呢! 他站在院门口,手里紧紧捏着刚刚宴宴擦手的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张鸣曦他们头也不回的走远,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恋恋不舍地进屋。 他一进屋,就拉着他娘问道:“娘,你觉得宴宴怎么样?” 那妇人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恨恨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一个乡下的小哥儿就把你迷成这样!” “虽然是乡下人,可你也看见了,长得那样漂亮,镇上有几个能赶得上!”陈鹏举不依不饶,拉着他娘的衣袖撒娇不止。 “我们是什么人家?你爹是这清溪镇上有名的大财主,你又是个秀才,何必要娶个哥儿!” 那妇人顿了一下,又道:“镇上的好女儿由着你挑,不必惦记一个哥儿了。” 陈鹏举闻言脸一沉,气哼哼地把手使劲一甩,板着脸道:“我就喜欢他,就要娶他!” 那妇人叹了口气道:“你啊,见一个爱一个!宴宴虽然姿色尚可,还称不上绝色吧?要说美貌,那黑皮肤的哥儿更貌美呢!” “娘!”陈鹏举不满地说道:“我眼睛又没瞎,难道看不出黑皮肤的那个更好看?可人家已经嫁人了,是张大哥的夫郎!” 顿了一下,他愤愤地道:“难道要我去抢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夫郎不成!” “你!”那妇人摇头叹气道:“你一个读书人乱说些什么?”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嘛?” “急什么?我看人家还小呢!”那妇人想慢慢拖着糊弄过去。 “我已经打探过了,不小了。已经满了十一岁了,过完年就十二岁了,先定下亲,过两年再成亲。” “过完年再说。” “过完年你就赶紧托人去提亲!” 那妇人“哼”了一声,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小哥儿,大不了娶回家做妾,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他家又不是养不起。 …… 宴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和白竹说笑着回家,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来送一趟山货,就被人单方面定下了终身大事。 张鸣曦见板栗不好卖,就不去捡了,家里还有一麻袋,晒干了收起来,足够自家吃了。 他宁愿天天砍柴去卖,也不愿意去捡板栗。 胡秋月上了一次山,倒是勾起了兴趣,天天带着两小只和蛋黄一起上山捡果子。柿子可以晒成柿饼,板栗晒干了冬天煮肉吃,就算没有那么多肉,也可以和米一起煮栗米粥吃。 一连捡了几天柿子板栗,他们不想捡了,走得更远一些,想看看能不能捡到其他的果子。 这天运气好,不但捡到了一大篓香菇,居然还找到了两棵花椒树。 要知道,他们家卖卤肉,其中最主要的一味调料就是花椒,贵得很。 胡秋月不认得花椒树,却认得树上结的一溜溜墨青的小圆籽,和平时用的花椒很像,只是颜色淡一些。 她先摘了一个小圆籽,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没什么味道,又轻轻咬了一口,妈呀,麻麻的感觉顿时盈满口腔,等那阵麻劲过去,嘴里有一阵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真的是花椒! 意外之喜啊,胡秋月连连吸气,高兴得抿嘴乐。 她顾不上再去找其他的野果了,大声招呼着两小只来摘花椒。 花椒树上都是刺,他们没有带剪刀,不能一串串的剪,只能用手一颗颗的摘。 花椒树矮小,枝条多,摘花椒不费力,但是花椒刺扎在手上,又麻又痛,那酸爽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胡秋月皮糙肉厚的不怕扎,两小只被扎得连连吸气。 胡秋月见两小只被扎得大呼小叫,又心疼又好笑,想着这不是办法,再摘下去手要扎成筛子。 来一次深山不容易,她舍不得这两棵宝贝花椒树,可继续摘下去,又舍不得两个大宝贝的一双手! 她想了一下,笑道:“算了,你们不要摘了,干脆把树挖回去栽在院里,慢慢摘。” 第 160章 欠收拾 她拿起背篓里的小锄头,把花椒树底的杂草掏干净,把两棵花椒树连根挖起来,装进背篓里背回家,她怕树刺戳着两小只,不让他们沾手,自己一口气背回了家。 张鸣曦见了两棵花椒树,非常高兴, 忙在猪圈边的空地上挖了两个大坑,准备栽在那里。 他先在坑底垫了一层猪屎粪,把花椒树放进坑里,再填上土,又在树底留了一个浅坑浇水,再铺上一层稻草。 胡秋月强行让花椒搬家,生怕花椒一生气闹自杀,天天哄小孩子似的哄着两颗宝贝花椒树,天天来看,天天浇水。 第184章 还好,花椒树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生长茂盛。 胡秋月用剪刀把花椒全部剪下来晒干,收了一小布口袋,足够一年用的了。 从此家里有了花椒树,实现了花椒自由,倒是能省下一大笔买花椒的钱。 今年天冷得早,一进十月,就开始下雨,一天比一天冷,刚到十月中旬就开始下小雪了。 幸亏一家人早早就准备了厚厚的棉衣棉被,这时身上穿着新棉衣,脚上穿着新棉鞋,夜里盖着新棉被,虽然破茅屋漏风,他们却一点都不冷,热乎得很。 家里粮食足,柴火足,除了每个月送咸菜,卖卤肉,其他没啥可忙的,身上有衣,肚里有食,无忧无虑,开始幸福地猫冬了。 这天天虽阴着,但雪停了。吃过午饭,胡秋月拿着一只鞋底想去三婶家玩。 冬天就是这样,天黑得早,晚上睡得早,乡下人也不睡午觉。闲了,处得好的邻居之间互相串门,坐在一起纳鞋底,聊天。 胡秋月和三婶王杨桃处得好,因为张鸣扬还小,怕抱出来吹风冷着,三婶一般不出门,都是胡秋月去找她。 宴宴不想在家做针线,想跟着胡秋月去玩。 宴宴想着自己跑出去玩,把小哥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地道,遂拉着白竹,问道:“小哥,你去不去?” 白竹正拿了张鸣曦的一只鞋底纳着。 张鸣曦闲不住,总是跑进跑出的,这几天下雨下雪的,地上潮,鞋底容易湿,他想再给他做双棉鞋换着穿。 张鸣曦没有空闲的时候,天天都在外面跑,费鞋得很。白竹一有空就在纳鞋底,做鞋子,能保证他随时有干净的鞋子穿。 白竹听了宴宴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张鸣曦忙道:“你不要去,我烧个火盆给你,在家烤火。都跑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 白竹抿抿唇,望着宴宴歉意地一笑,宴宴把他往前轻轻一推,撇嘴道:“好吧,陪你男人烤火去吧!” 娘和宴宴一走,家里只剩下张鸣曦和白竹了。 张鸣曦生了一盆炭火,端进卧房,喊白竹:“小竹,过来,卧房里光线好一些,做针线不伤眼睛。” 进来后,张鸣曦把房门关上,窗户开了一扇,既有光线进来,风又不太大。 俩人坐在矮椅子上,双脚踏在火盆边上,舒舒服服的烤着火,东扯西拉的说了一阵闲话,张鸣曦嫌干坐着无聊,跑去灶屋拿了一瓢板栗过来烧着吃。 白竹皱眉道:“你自己吃吧,烧的黑乎乎的,弄脏了手还这么纳鞋底啊?”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纳你的,不要你动手,我喂你!” 白竹红着脸瞟了他一眼,抿抿唇,没说话,低头纳鞋底。 张鸣曦把板栗沿着火盆边摆了一溜,怕烧糊了,不停地用火钳翻动着。 翻了一会儿,一个板栗“噗”的一声烧裂了,冒出一股白烟。 张鸣曦忙捡起来,烫得龇牙咧嘴的,忙不迭地一边吹气,一边用两只手倒腾着板栗。 白竹怕他烫着,忙道:“有那么迫不及待吗?看烫着,放在边上晾一下,冷了再吃。” 张鸣曦一边剥板栗一边笑道:“不能晾,趁热才好吃。” 白竹不欲与他争执,叮嘱道:“随你,小心烫手。” 一句话没说完,一个滚烫的板栗塞进他嘴里,白竹吓一跳,忙抬头看,张鸣曦笑嘻嘻地剥着板栗喂他。 白竹心里一甜,张嘴吃了。 板栗其实烤得不太熟,但烤热了,软软的,甜甜的,白竹鼓动着小嘴,嚼的“咔嚓”响。 其实再烤一会儿熟透了更好吃,但白竹却觉得嘴里的板栗是最甜的,最好吃的。 他一个还没吃完,张鸣曦又剥了一个,双眼盯着他的嘴巴,等他咽下去了马上投喂。 白竹含笑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道:“你自己吃啊!” 张鸣曦傻乎乎地道:“我喜欢看你吃!” 白竹想让他自己吃,听了这傻里傻气的话,莞尔一笑,摇头道:“你吃吧,我不吃了,中午吃饱了,肚子不饿,吃不下。” 张鸣曦拿着一个剥好的板栗送到他嘴边:“再吃一个,还有好多呢!” 白竹摇头不吃,张鸣曦举着板栗的手不肯缩回,再三要他吃。 白竹嫌他烦,含笑白了他一眼,故作嫌弃地道:“你烦不烦啊?我只吃这一个,剩下的你自己吃啊!” 说着,张嘴往张鸣曦手上的板栗咬去。 他眼睛盯着张鸣曦,嘴巴张得大大的,装模作样地故意凶凶地往他手上咬去。 谁知张鸣曦笑眯眯地望着他,手都不缩,让他咬。 白竹童心大起,故意在他手指上重重的轻咬了一口。 他咬着手指不放,抬起眼睛挑衅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疼得“嘶”了一声,含笑骂道:“小竹狗,你真咬啊?” 听见叫“狗”,卧在一边烤火的蛋黄抬头“汪”了一声,白竹“噗嗤”笑出了声,咬着的手指自然就松开了。 张鸣曦缩回手,盯着手指看,大拇指上一圈浅浅的细密牙印,别说,还挺好看的。 他把手指伸到白竹眼前,委屈地道:“小竹狗,看看你咬的牙印。” 白竹瞄了一眼,也不分辩,脸红红的抿嘴笑。 张鸣曦爱极了他这副娇痴模样,一边骂道:“狠心的小竹狗!”一边抬手揉他的头发,把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嫌弃地道:“厉害了,还敢咬我!小竹狗,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 第185章 知我者四大招:关注加书架,催更为爱发了电。 第 161章 竹竹,喊我 白竹笑道:“你讨厌,我都说不吃了,谁让你逼我吃的!” “那你就咬我啊?”张鸣曦一边揉着手指,一边皱眉委屈地望着他。 “那怎么办?说了你不听啊!”白竹现在一点都不怕张鸣曦,顶起嘴来,张口就来,比宴宴还厉害。 “你不会撒娇吗?你撒娇我自然就听你的了。”张鸣曦理直气壮的说。 “撒娇?”白竹诧异地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憋笑道:“怎么撒啊,我不会!” “我教你!”张鸣曦大言不惭地笑道。 白竹一下子就想到了张鸣曦平时在他面前动不动就撒娇的贱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白竹“哈”了一声,想要说话,又怕一开口就会笑出来,马上闭上了嘴。 他咬着嘴唇,憋着笑,连连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温顺地望着张鸣曦,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张鸣曦望着白竹小鹿似的大眼睛就犯迷糊,他凑过去,趁白竹不备,在他光滑的嫩脸上“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白竹吓一跳,条件反射地举起针恐吓他道:“我扎你啊!” 张鸣曦嘻嘻一笑,举手投降道:“我好怕啊!哈哈,好,不亲,言归正传。来,我教你撒娇。” 白竹怕他趁机动手动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张鸣曦笑道:“你什么眼神!不相信我会撒娇吗?看我的。” 说着,张鸣曦刚要开口,见白竹手上拿着针,似嗔似笑地望着自己。他怕白竹手上的针会误伤着他自己,连忙连针带鞋底拿过来放在桌子上。 他定定神,清咳一声,拉着白竹的手,望着白竹一本正经地道:“你先这样!” 说着,张鸣曦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声:“相公~” 那声音又娇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向上翘起,果然是撒得一把好娇。 白竹见他贼眉鼠眼贱嗖嗖的嘚瑟劲儿,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竹一笑,张鸣曦自己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马上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哎,你别笑啊!你还想不想好好学了。” 白竹咬着牙,抿着唇,使劲点头。 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不敢开口说话,只怕一张嘴就会笑出声。 张鸣曦见白竹面孔红红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不敢和自己对视 ,使劲咬着牙,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在憋笑,他眼珠一转,就想捉弄白竹。 “你别这样干巴巴的坐着,像个木头一样,撒娇要有撒娇的样子!”张鸣曦故足不满,显示出先生的威严,伸手去抱白竹。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强忍着笑意问道:“撒娇是啥样子的?” 憋笑憋得太辛苦,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你这样,”张鸣曦一把扯过白竹,抱坐在自己怀里,望着白竹的眼睛道:“你以后撒娇,先坐到我怀里来,再这样……” 说着,他拉起白竹的两只手环着自己的脖子,笑道:“坐在我怀里,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再把小腰一扭,小屁股一墩,小嘴往我唇上一啄,我保证骨头都酥了,跑都跑不掉。” 白竹大羞,身子一扭,想把双手缩回来,张鸣曦按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动:“哎呀,做学生要有个学生的样子,教你就要好好学啊,这样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学得会啊?” 白竹见他打着学习的名义假公济私,觉得他尖着嗓子撒娇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种样子。不再挣扎,红着脸,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道:“好吧,我学,然后呢?” 张鸣曦见他不再挣扎,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还带着刚才吃板栗的甜香,心里一乐,双手搂着白竹的腰,一阵扭动,又尖着嗓子嗲声嗲气地喊道:“相公~”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白竹实在受不了他这贱兮兮的样子,扑在他肩上,双手搂着他脖子,笑得身子抖动,上气不接下气。 张鸣曦自己也憋不住笑,搂着白竹,头靠在白竹头侧,“嗤嗤”笑了一阵,才亲吻着他的耳垂,忍笑问道:“学会了吗?” 白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笑道:“没……” 刚刚说了一个“没”字,张鸣曦抱着他的腰使劲往怀里一勒,白竹被勒得往他怀里一撞,后半句话就撞没了。 “学会了吗?”张鸣曦搂着他,继续深情款款地问道。 白竹实在不敢看他,一看他就想笑。 他伏在张鸣曦肩上,勉强笑道:“没……” 话没说完,张鸣曦搂着他腰,又使劲一勒,后半句话又撞没了。 白竹又不傻,被张鸣曦连勒了两次,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说“不”,故意勒他的。 张鸣曦抱着他 ,又一次问道:“学会了吗?” 白竹故意等了一会儿没回答,静静感受着张鸣曦的变化。 他感觉到张鸣曦双臂硬邦邦的,肌肉隆起,已经使上了劲,就等白竹开口说“没”,好使劲勒他。 白竹心中暗笑,也想捉弄一下张鸣曦。 他憋着笑,一本正经的望着张鸣曦,乖乖地点头,还没开口说话,马上就感觉到张鸣曦双臂放松下来,已经泻了劲,只柔柔地环着他。 白竹一边点头,一边出其不意飞快地说道:“没有,我没有学会!” 第186章 说完,双手搂着张鸣曦的脖子,身子紧紧贴在他怀里,伏在他肩上哈哈大笑。 张鸣曦这才发现上当,想再去勒他,白竹已经紧紧贴着他,勒不了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宠溺地骂道:“调皮鬼!” 白竹伏在他怀里笑得直抽抽,抬不起头来,张鸣曦像搂着小孩子似的,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顺着他的背,也忍不在笑。 他笑得胸腔震动,把白竹震得浑身酸软。 白竹好容易才停住笑,双手撑着他的肩头坐起来,身子后仰,一双温润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张鸣曦一阵心悸,强忍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望着白竹亮亮的大眼睛,声音暗哑:“竹竹,喊我!” 第162章 是木头人吗? 白竹感觉到张鸣曦的情动,心里软成一滩水。 望着男人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这个高大威猛的撒娇精,他忘了害羞,忘了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地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轻轻“嗯”了一声,明显不满意,喉结滚动,眼巴巴的望着白竹,像个索要糖果的孩子。 白竹心里软得冒泡泡,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张鸣曦的脸,指腹移到他红润润的唇上,摩挲良久,情意绵绵地喊了一声:“相公!” 这一声不是撒娇,胜过撒娇千百倍! 张鸣曦顿时热血上涌,眼睛都红了。 他喘息了一声,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头,把他压向自己,嘟起嘴唇迫不及待地往白竹红唇上吻去…… 白竹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尽情地享受着这爱意浓浓的吻。 这一阵亲吻没了刚成亲时不得章法的急切,多了一份细致和从容不迫。 俩人相依相偎,细细亲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竹被亲得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还舍不得分开。 他闭着眼睛,像抽了脊梁的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缩在张鸣曦怀里,头静静地靠在张鸣曦肩上,一动都不想动。 张鸣曦一手托着白竹的后脑勺,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定定地望着他,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时不时凑上来啄啄他的红唇,贴贴他滚烫的小脸。 俩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相闻,心意相通,尽情享受着这温情时刻。屋外寒风呼啸,卧房里被浓情蜜意熏得像和煦的三月。 俩人尽情相拥,岁月静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竹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跟着传来胡秋月的大嗓门:“小竹,这就睡了吗?” 白竹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呀!时间过得好快,天都黑了! 他慌忙从张鸣曦怀里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被解得乱七八糟的棉衣,一边连声答应道:“娘,没睡。你们回来了。” 说着,摸了摸被亲得红肿的嘴唇,拢了拢头发,就要去开房门。 谁知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宴宴带着一阵寒风,跑进来,笑道:“你们倒是会享福,关上门在家烤火,好暖和!” 白竹红着脸道:“谁让你跑出去的,冷不?” “不冷,我们在三婶家也是烤火的,还烤了红薯吃!”宴宴一边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一边笑嘻嘻地道。 突然,他看见了火盆边烧得黑乎乎的一溜小破碳似的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排得这样整齐。” 说着,拿起火钳就去戳,谁知,那黑东西碰上火钳,一戳就破,外面黑乎乎的已经碳化了,只剩下芯子里一点黄黄的肉,散发着带着糊气的甜香。 “天啊,这是板栗!你们在烧板栗吃?”宴宴抬头看了白竹一眼,撇嘴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是木头人吗?在一起总是不干好事!煮饭能让饭烧糊,烤板栗能让板栗烧成碳!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是干嘛的?” 白竹一阵心虚,他能说什么? 说他们忙着亲嘴,没有注意到板栗烧糊了?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忙着纳鞋底了,没注意看!” 宴宴闻言站起来,拿起桌子上才纳了几针的鞋底,送到白竹眼睛底下,吃惊地问道:“你忙着纳一下午的鞋底,才纳了这几针?” 白竹一把夺过鞋底,恼羞成怒地道:“要你管!我喜欢吃烧糊的板栗,行了吧!” 宴宴眼珠子一转,不再说鞋底,指着烧糊的板栗笑道:“好呀,你喜欢吃就赶快都吃了吧!别浪费!” 白竹被逼得无话可说,强词夺理道:“我吃饱了,现在不想吃了,你想吃自己吃吧!” 宴宴一下子笑出声道:“哈哈,看你自相矛盾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干啥去了,烤个板栗也能烧糊!” 宴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胡秋月进来笑道:“糊就糊了,几个板栗也值得你这样说一场?” 张鸣曦被宴宴叨得不敢做声,这时才插话道:“就是!宴宴你管得太多了!” “哈!怎么回事?你们不说小哥,还来怪我!”宴宴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年纪小,不懂情爱,哪里知道娘是在给哥哥他们台阶下? 白竹见他生气,笑着拉他起来道:“走,我们再去拿些板栗来烤,你教教我,怎么烤才不糊。” 宴宴勉为其难地撇嘴道:“好吧!看你笨的!” 白竹一笑,拉着他跑了,才算把这事遮掩过去。 第187章 天气不好,零星小雪一直下着,就没几天晴的。 这天刚刚吃过早饭,张鸣曦生了一盆火,一家人又准备烤火做针线。 突然李立维在外面拍着院门喊大姨。 胡秋月正在喂猪,听见拍门声,忙喊宴宴开门。 宴宴跑过去打开院门,见李立维冻得鼻子通红的站在门外。 冬天动物的肉膘厚,皮毛也厚,不论是肉还是皮子都能卖上好价钱。这段时间,李立维父子忙着打猎,卖兽皮,好一阵子没见了。 宴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立维穿着胡秋月给他做的新棉袍,可能是怕弄脏了,外面套了一件旧的粗布长袍,短了,新棉袍的衣袖和下摆露出一截来,身上应该不太冷。 他往下看了一眼,见李立维脚上还穿着夏天穿的麻线鞋子,皱眉问道:“立维哥,我娘不是给你做了棉鞋吗?怎么不穿棉鞋?这样冷的天还穿着麻线鞋子,难怪冻成这个样子!” 李立维见宴宴关心自己,心里高兴,吸了一下鼻子,微笑道:“我这几天都在山上猎狐狸,走的路多,棉鞋是新的,怕穿破了,所以穿着麻线鞋子。” 宴宴瞥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人重要,还是鞋子重要,傻不傻啊?” 李立维听出他语气不悦,望了宴宴一眼,见他两个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忙解释道:“麻线鞋子耐穿,走路也不打滑,穿着走山路再好不过了。你看,我里面穿了兔皮袜子,不冷的。” 第 163章 狐狸皮 宴宴低头一看,见他麻线鞋子里果然反穿着兔皮袜子,袜子毛面朝里,灰扑扑的皮面和麻线绳一个颜色,刚才没注意到。 这才展开眉头,不再纠结他的鞋子,注意力被他拉偏:“你们去猎狐狸了?狐狸狡猾得很,怕是不好猎吧!” “嗯,是不好猎。前几天我爹发现了狐狸的踪迹,我和爹跟踪了五六天,终于猎到了两只!”李立维举了举手里抱着的兽皮,率先往灶屋走去。 胡秋月看见李立维,笑眯眯地道:“立维来了。” 李立维喊了一声“大姨”,跟着进了灶屋,把兽皮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说道:“大姨,这次运气不错,猎到了两只狐狸。狐狸皮难得,爹让我送来给你们做件狐皮背心穿。” 胡秋月吃了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猪食桶,掀起围裙把双手擦了又擦,才拿起狐狸皮来看。 这是两只大狐狸的皮。 李大贵技术非常好,皮子剥得好,硝得也好,不知他是怎么猎的,整张皮子完好无损,一点伤口都没有。 皮子厚实,毛密集绵长,毛尖长毫,油光水滑,长长的尾巴都要垂到地上了。 胡秋月用手轻轻一抚,厚实的毛发像波浪一样往前倒去,手一抬起,毛发像有生命似的根根立起。 皮子够大,拼在一起可以做件大背心或者够宴宴穿的小袄子。 只不过这是个杂毛狐狸,毛色灰扑扑的,没有白狐狸皮子漂亮。 不过,狐性多疑,十分难猎,白狐狸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在这样的雪天能猎到成年杂毛狐狸也是运气爆棚。 胡秋月抚摸着绵实的皮毛,笑着对白竹和宴宴道:“过来看看狐狸皮,好东西,你们都没见过呢!” 宴宴和白竹对视一眼,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去摸狐狸皮。 说也奇怪,本来双手冻得冷冰冰的,在狐狸皮上摩挲一会儿,双手竟热烘烘的暖和起来了。 白竹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一定很贵吧!” 胡秋月点头笑道:“你倒是识货。” 说着,收起狐狸皮,仔细叠好,推回到李立维面前,正色道:“立维,回去跟你爹说,这狐狸皮我们不要。你们为了猎这两只狐狸,不知道挨了多少冻,吃了多少苦,怎能就这样轻飘飘的送人?” 李立维见胡秋月板着脸,推拒不要,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支吾了一下,抿抿唇,抬头望着胡秋月,笑道:“大姨,我爹说,这半年多亏了你照料我们父子的衣裳鞋袜,我们才没有挨冻。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好容易得了这两张狐狸皮,想着能拿得出手,所以才送过来,给你做件背心,或者给宴宴……” 他顿了一下,目光迅速扫过宴宴,改口道:“或者给宴宴和小哥一人做一个围脖。东西太少,还请……不要嫌弃。” 胡秋月见他语速极快,似乎在急切地解释着什么,想着自己刚才板着脸,太严肃,吓着他了,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 她望了一眼李立维,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一软,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不懂你们的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嫌弃?只是狐狸皮难得,我们庄稼人哪里配穿狐狸皮?快拿起去了,能卖一二十两银子的,你们父子可以过个富裕年了。” 李立维抿抿干燥的嘴唇,坚持道:“大姨,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正是因为狐狸皮难得,才敢送给你们。其他的东西还拿不出手的。收下吧,以后再猎到了狐狸皮,我们再拿去卖,也是一样的。” 胡秋月笑道:“傻孩子,你自己也说了,狐狸皮难得,哪是那么容易猎到的?这次猎到两只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指望下次呢!听话,拿去卖了,你们能过个好年,我比穿了狐狸皮还高兴呢!” 李立维见她坚持不收,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他想了想,勉强笑道:“大姨,收下吧!就这样拿回家我爹会骂我不会做事的。” 第188章 胡秋月见他脸色难看,似乎要哭出来了,想了一下,笑到:“立维,听大姨的,这两张狐狸皮趁着下雪拿去卖了。天冷,能卖个好价钱。你家有没有其他的皮子,像兔子之类的,有的话给我两张,我给小竹和宴宴做个围脖。” 李立维开始听胡秋月坚持不收狐狸皮,心都凉了半截,这时听她要兔子皮,心里一喜,忙道:“有的,有的。今年猎了好多兔子,有些受伤太重,当时就死了,卖不出去,就自己剥皮吃了,攒了好几张皮的。” 胡秋月笑道:“好,好孩子,听话,把狐狸皮拿去卖了,有空时给我送两张兔子皮来,大姨更喜欢些。” 李立维目光扫过宴宴,面孔红红的,拿了狐狸皮,飞快地跑回家拿了四张兔子皮送过来。 这次胡秋月不推辞了,笑眯眯地收了兔子皮,让白竹和宴宴拿去做袜子也好,做围脖也好,她不管了。 张鸣曦早把火盆端到灶屋来了,一家人围着烤火。 时间还早,李立维一时舍不得回去,也坐在火盆边烤火,笑眯眯地望着宴宴和白竹把兔子皮翻来覆去的看,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到底是做袜子还是做围脖。 张鸣曦拿着火钳烤着板栗,白竹把毛茸茸的兔子皮围在脖子上,露出一张小嫩脸,俏皮地望着他笑。 张鸣曦点头道:“就做围脖!你们俩人一人做一个围脖,一个帽子,出门戴上既好看又暖和。反正有新棉鞋穿,脚上不冷,兔皮做袜子太可惜了。” 白竹笑道:“正合我意!我也是这样想的呢!宴宴,我看这兔皮够大,裁好一点,拼凑着点,我们四人都可以做一条围巾一个帽子的!” 宴宴把兔皮包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笑道:“我可不行,你来裁吧!” 白竹低头用手指比着兔皮的大小,默默盘算着怎样裁才够四人份的,随口说道:“好,你去把针线箩拿来。” 第164章 哄就是了 宴宴答应一声,起身去拿白竹的针线箩。 李立维冷眼旁观,觉得白竹变化好大,在这个家里如鱼入大海一样自在,随口使唤宴宴,宴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其他几人,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胡秋月在灶上忙碌着,听了白竹的话,望都没望一眼。 张鸣曦一边烤火,一边烤板栗,烤熟的板栗随手剥了喂给白竹,白竹头都不抬的张嘴吃了。 一个抬手喂,一个张嘴吃,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宴宴拿来针线箩,和白竹头挨头地凑到一起,商量着围巾和帽子的式样。 白竹不断地被投喂,嘴巴像小仓鼠似的,既要说话,又要嚼板栗,忙碌个不停。 宴宴见白竹吃得香,也想吃。 一抬头见他哥正好剥好了一个板栗,忙张嘴“啊”了一声。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把板栗丢进他嘴里,埋怨道:“懒虫,不会自己剥吗?” 宴宴笑嘻嘻地,也不和他哥顶嘴,只时不时地张嘴“啊”一声,张鸣曦就皱眉丢给他一颗。 李立维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张鸣曦好偏心,偏心得他都看不下去了。 喂白竹时耐心好的很,白竹上一个没吃完,他已经剥好下一个等着。 喂宴宴时就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并且,喂白竹是轻轻的塞,喂宴宴是重重的丢! 李立维有点心疼宴宴,想自己剥了板栗喂他,免得他去吃他哥的嗟来之食。 可一家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敢造次。 他一时没了办法,眼睛盯着火盆里烤好的板栗,暗暗思忖着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剥到板栗。 张鸣曦见李立维盯着板栗,不停地咽口水,以为他想吃,正好手上剥了一个板栗,递给他道:“烤的板栗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 李立维趁机道:“不要,我自己剥吧!” 张鸣曦闻言忙把手一缩,顺势把板栗塞到白竹嘴里,笑道:“好,想吃自己剥吧!” 说着,用火钳把烤好的板栗扒拉到火盆边上,又在热灰里摆了一溜的生板栗。 李立维捡起一个熟板栗,拍拍灰,剥了吃了。 他一边嚼着,一边又拿起一个,剥好了,拿起来假装往嘴里塞,目光飞快扫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垂下手,在腿的遮掩下,把板栗偷偷塞给宴宴。 宴宴正低头缝围巾,见有板栗到了手边,看都不看地一把抓过来塞进嘴里。 这下好了,宴宴有吃的,就不再时不时地“啊”了,张鸣曦能专心致志地剥给白竹吃。 他一如既往地粗心,忙着低头翻动烤板栗,忙着剥板栗喂白竹,压根就没注意到,尽管自己没有投喂宴宴,宴宴那张嘴像松鼠一样,一直都在咀嚼着,可没闲着。 李立维心里快活极了,他一直在剥板栗,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时不时的吃一个,大部分都偷偷塞给了宴宴。 原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地搞小动作是这么高兴的事情,难怪白竹和张鸣曦经常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呢! 白竹和宴宴忙着做针线,嘴里只顾吃,没注意是谁塞过来的。 宴宴本就粗心,年纪又小,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吃下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板栗。 第189章 直到肚子吃饱了,宴宴对着塞过来的板栗摇头不接,李立维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走了。 白竹把兔皮的四肢,头尾裁下来,再裁了一小半身子下来,抖着剩下的大半张兔皮笑道:“看,这个长条的,刚好做个围巾。” 宴宴笑嘻嘻的接过来,围在脖子上,兔皮太短,系不起来,他急得直叫唤:“小哥,你看,太短了,怎么围?就这么散着吗?只怕一动就会掉的。” 白竹放下手中的针线,帮他理着兔皮,见果然短了,歪头想了想,笑道:“我有办法,在两端缝上带子就可以系上了。” 说着,比划着教宴宴给围巾缝带子,自己拿了裁下来的兔皮缝帽子。 因为裁下来的四肢,头尾部分需要拼接,白竹担心宴宴不耐烦,做得乱七八糟,干脆就自己做了。 他拼接好兔皮,做了一顶漂亮的瓜皮小帽,可惜兔皮不够,收不了边。 白竹想了一下,起身去卧房拿来了一包卷好的布头来。 这些布头有他买的,也有做新衣剩下来的,他舍不得丢,都收在一起,想着以后补衣服能用上。 他拿了一条做袍子剩下的紫色绸布,给瓜皮帽缝了个边。 白竹手艺好,缝制的针脚细腻密实。灰色的兔皮配上紫色的边沿,竟是十分的漂亮大气。 白竹咬断棉线,拿起帽子端详了一下,用一根手指顶起来转了转,显然很满意。 他抿唇笑道:“宴宴,伸头过来!” 宴宴头一低,凑到他面前,白竹把帽子往他头上一扣,把他耳朵两边的碎发塞进帽子里,扶着他的双肩打量了一下,笑道:“好看,这顶帽子是你的了,收好吧。我要来做我的了。” 说着,拿着剩下的紫色绸布在脑门上比划着长短。 张鸣曦侧头一看,紫色绸布不多了,最多能做一顶。 他问白竹:“我的用什么布?” 白竹边缝边随口答道:“布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挑吧,喜欢哪个颜色就用那个。”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抿着唇不做声。 白竹又问道:“挑好了吗?喜欢哪种颜色?” 可半天没听见声音,他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见张鸣曦板着脸,别别扭扭地坐着,头朝向另一边,压根就没有挑布。 白竹一看就知道他男人闹别扭了,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这时宴宴戴着他的新帽子上茅厕去了,胡秋月去园子里摘菜,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竹就想哄好他。 他凑过去,瞪圆了水润润的大眼睛,从下往上歪头看着张鸣曦,小声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张鸣曦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扭朝一边,不搭理他。 第 165章 张三岁,竹小狗 白竹心想:这下遭了,看样子生大气了,没有两个鸡腿哄不好的了! 可是现在哪里有鸡腿,赶着杀鸡也来不及呀! 白竹想了想,反正现在灶屋里没别人,做啥都不丢人,那就放大招吧! 和张鸣曦相处大半年了,他已经很了解自家的这个男人了。 在外面顶天立地,给一家人遮风挡雨,遇事挡在前面,似乎世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回到家,在自己面前就变成三岁小孩了,动不动就生气撒娇,非要自己哄的那种。 不过,白竹在长期的对敌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一遇到张鸣曦生气撒娇,他也不问为什么,哄就是了。 不然怎么办呢?自己惯出来的撒娇精,只能自己受着呗! 偏偏张鸣曦很没出息,非常喜欢让他哄,但好哄得很,往往随便一哄就好。 白竹怕待会儿娘和宴宴进来了,干脆放下手上的针线,双手扶着他的膝盖,凑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说,为什么生气?” 张鸣曦轻轻哼了一声,还要傲娇地偏头不理他,白竹突然凑上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张鸣曦猛的垂眼望着他,脸慢慢红了,一下子像被响雷击中,浑身肌肉紧张,头就偏不动了。 张鸣曦喉结滚动了一下,依然板着脸,头微微抬着,目光睥睨着白竹,红着脸 ,一脸傲娇,还是不做声。 白竹见他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的硬撑着生气,心中暗笑,故意凶巴巴地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来亲你了!” 张鸣曦见他杏眼圆睁,薄唇微张,随着说话声,粉红的小舌尖忽隐忽现,他突然觉得口干,嗓子发痒。 他瞬间破防,傲娇的小表情绷不住了,来不及多想,也等不及他来亲,只来得及重重的“哼”一声,伸手搂着白竹,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白竹吃痛,身子往回一缩,怒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你是小狗吗?动不动就咬人。” 张鸣曦百忙中还不忘“哼”一声,凑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两下,才不满地道:“你不是说要来亲我吗?怎么不来?” 白竹揉着嘴唇埋怨道:“你还说呢,好好的为什么生气?” 张鸣曦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望了他一眼,不敢和他对视,目光扭朝一边,抿唇道:“为什么不给我用紫色的绸布缝帽边?” 白竹这才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他拿起紫色绸布送到他眼底,笑道:“你看,只剩下这么点了,不够两个帽子的。” 第190章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忙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紫色?我不要这个紫色绸布了,给你做吧!” 说着,拿起绸布往他头上围着比大小。 张鸣曦一把拉住他的手,皱眉道:“我不要!” “怎么又不要了?刚才不是说要紫色绸布吗?”白竹搞不清楚他在闹什么,瞪大了圆眼睛望着他道。 “我,我……”张鸣曦红着脸,支吾了一下,突然凑近他快速道:“我要和你用一样的!” 说着,迅速瞥了一眼白竹,霸道地道:“这个紫色绸布给娘用,你另外找一块大的,我们两个用。” 白竹这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心里有点软,又有点想笑。 他抿唇笑道:“你不会说吗?只知道生闷气和我闹,你才三岁吗?” 张鸣曦被白竹嘲笑,自己也觉得有点幼稚。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生气,想让白竹来哄他。 他不好意思地瞪了白竹一眼,不想让他那张小嘴再叭叭的,凑过来就要亲他。 白竹往回一躲,冲他扬眉笑道:“张三岁,你自己挑一块大布头好不好?会不会?” 张鸣曦咬牙骂道:“竹小狗,皮痒了,欠收拾!” 说着,就要来抱白竹,白竹嘻嘻笑着赶紧躲。 俩人正在闹着,宴宴顶着一身寒气进来,咋咋呼呼地嚷道:“外面好冷,不过这个帽子真暖和。” 说着,他觉得气氛不对,两个哥红着脸,虽然身子是挨在一起坐着的,却别别扭扭地一个不看一个。 他诧异地道:“怎么了?我才出去一会儿,你们就闹别扭了?是抢板栗吃闹翻了吗?” 白竹“噗嗤”一笑,骂道:“胡说八道。” 宴宴叹气:“我就说了,这个家离了我可怎么办啊?看吧,刚才我在这里,大家都还好好的,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儿,你们就吵架闹别扭!多大人了,一个个的,才三岁吗?” 白竹听见他说“三岁”,不觉好笑,望了张三岁一眼,戏谑地挑挑眉。 张鸣曦见他挤眉弄眼的一脸嘲笑,咬牙瞪了他一眼,暗自冲他扬了扬拳头,示意他不要嘚瑟太过,小心肉木奉伺候。 宴宴没看见白竹扬眉的挑衅动作,只看见他哥冲白竹耀武扬威地挥拳头,皱眉道:“哥,你厉害了,敢冲小哥挥拳头,小心娘看见了骂死你!” 不等张鸣曦回答,白竹忙扯开话题道:“宴宴,你看,我和你哥用这个藏青色的布做帽边好不好看?” 宴宴注意力马上被拉跑,接过布一看,道:“好看的呀!你怎么不用这个紫绸布了?” 白竹望了张鸣曦一眼,心中暗道:有个幼稚鬼不让我用。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微笑着道:“紫绸布更柔软些,给娘用。” 张鸣曦听了这话,望了他一眼,学着他刚刚的动作,戏谑地挑挑眉,没说话。 宴宴没注意到俩人的眉来眼去,笑道:“难怪娘那么心疼你,倒是没有疼错,你有好东西总想着她。” 白竹心里有愧,不好再说,低头继续缝帽子。 到了半下午,四人的帽子围巾都做好了,张鸣曦戴上和白竹一样的帽子,高兴了,嘚瑟的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白竹见他围上围巾,带上帽子,英气逼人,笑道:“有了帽子围巾,你拉板车就不冷了。” 说着,望了他的手一眼,道:“我干脆给你缝一双手套,这样,手也不冷了。” 第 166章 得租个铺面 没有兔皮了,但是上次买的棉花没有用完,白竹给他缝了一双棉手套。 张鸣曦这下全副武装,新棉衣棉鞋,围巾帽子,手套都齐全了,就是下大雪也不怕出门了。 老天爷似乎也知道他们家这个冬天物资充沛,不怕冷,就一个劲的下雪,就算偶尔雪停了,寒风也是一个劲的刮,没个消停的时候。 过两天又是集日了,张鸣曦见天总是不晴,地上总有积雪,怕冷着白竹和宴宴,踌躇地道:“要不,这个集日我们就不去了。天这么冷,只怕也没人来赶集,卤肉恐怕卖不出去。” 白竹犹豫了一下,虽然怕冷,但挣钱的念头占了上风,劝道:“之前每个集日都去了,这一下突然不去,只怕老客等呢。要不,我们少卤一些,天太冷了,下水难洗,这次就不卖了,只卖猪头猪脚,卖完就回,行不行?” 宴宴有新围巾,新帽子,刚好想试试他们的威力,闻言拍手笑道:“好,我赞成。” 张鸣曦见俩人都想去,也怕不去会让老客失望,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张鸣曦全副武装,一个人去镇上买了猪头猪脚,他怕卖不掉,没有买下水,连猪头猪脚也只备了平时一半的量。 三人熟门熟路,一大早起来,穿得厚厚的,带上兔皮帽子,围上兔皮围巾,去了镇上。 张鸣曦在前面拉着车,两小只在后面跟着跑,寒风刺骨,虽然穿得厚,还是冷得发抖。 果然,天太冷,赶集的人少,集市上稀稀拉拉的只有一些来卖东西的,就不见几个买东西的。 三人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支好板车,摆出卤肉桶准备卖卤肉。 虽然赶集的人不多,还是有几个老客冒着寒风过来买卤肉。 见他们早早的就支好了摊子,一个熟客老远就笑道:“我还怕天太冷,你们不来了呢!” 第191章 张鸣曦笑道:“本来是不想来的,不是怕你们等吗?今天肉少,卖完了就回去了。” 那人笑道:“就是就是,这种天挣钱可不容易啊!还好,没有空跑一趟。” 他一边挑拣着卤肉一边道:“哎呀,差不多收摊回去吧。这个天,没几个人愿意出门的。要不是我家小子吵着要吃你家的卤肉,我也不愿意出门的。” 的确,除了几个熟客,就没什么人来,桶里的卤肉才卖了一半,幸亏今天准备的肉少,否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 摊位前冷冷清清,三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张鸣曦一个年轻汉子,火力旺,还能支持,白竹和宴宴在一边冻得小脸通红。 俩人戴着兔皮帽子,用兔皮围巾捂着口鼻,抱着双臂,缩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原地蹦跶着,把取暖靠抖发挥到极致。 后面零零星星地又来了几个人买了一些卤肉,生意十分清淡,和平时是没法比的。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北风呼呼的刮,吹得人骨头疼。 张鸣曦望望冻得面色青紫,不住吸鼻子的两小只,又看看桶里,剩下的卤肉不多了。 他担心两小只会冻病,又担心待会儿会下大雪,想着干脆赶快回家算了。 他一边收拾着水桶,一边催促道:“回去吧,不卖了,冷死了!” 白竹见没卖完,舍不得浪费,一边蹦跶,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再来两个人就卖完了。” 张鸣曦见他鼻头通红,小脸都冻紫了,一双手放在嘴前,拼命的哈气,心疼地拉过他的双手,用自己的大手揉搓着,骂道:“小财迷,要钱不要命!看看你这手冰的!再说这种天气,万一下大雪了,待会儿回都回不去。” 白竹抬头看看天,心里也害怕会下雪,不敢再坚持,只得跟着收拾东西回家。 张鸣曦见他望着桶里的卤肉,一脸心疼,安慰道:“不用心疼,剩下的不多了,留着自己吃。这个天,多放几天,也不会坏。” 没人来买,干站着也不是办法,真的下大雪了家都回不去了。 白竹见市场上的人冷得受不了,三三两两的都在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他只得拿起绳子帮张鸣曦绑着木桶。 回去基本是空车,轻得很,张鸣曦道:“你们上车坐着,我拉你们回去。” 宴宴脚都快冻僵了,棉鞋踩在地上就像没穿鞋一样,寒气沁到骨头里了,几乎迈不动步了,闻言忙爬到车上,坐在板车沿子上,抱着双臂,躲在水桶后面,缩成一团。 白竹心疼张鸣曦,怕两个人太重,他拉着费劲。借口说坐车太冷,坚决不肯坐,跟着他小跑。 刚刚跑出镇外,张鸣曦放慢了速度,喘息着道:“竹子,这样不行啊!镇上离家太远,刮风下雨的就做不成生意。如果想长期卖卤肉,得来镇上租个铺子了,也免得风吹日晒的,靠天赏饭吃。” 白竹从来没有想过来镇上开店,闻言吃了一惊,吸吸鼻子,本能地反对道:“租房子要钱,不知道生意怎么样,如果生意不好,挣不够租金怎么办?” 张鸣曦边走边思忖着道:“得好好合计一下,租个地段好的铺子,依你现在的手艺,应该不至于挣不够租金。何况,有了铺子,不用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可以多卖几种食物,进项会更多一些。” “可是,租铺子要钱,准备食材要钱,还有……” 白竹话没说完,宴宴在后面大叫:“停!停!我不坐车了,冷死我了,我要下来走路!” 张鸣曦拉着板车走的快,那北风嗖嗖地往身上吹,宴宴都快冻成冰棍了。 被宴宴一打断,这个话题就终止了。 三人闷头快跑,刚刚回到家,果然下起了大雪。 胡秋月见三人冻得鼻塌嘴歪的,心疼坏了。 忙生了一个火盆让他们坐着烤火,又煮了一锅生姜水,大方的放了一勺白糖,逼着三人一人喝了一大碗。 三人喝了姜糖水,围着热烘烘的火盆烤了半天,身子慢慢热乎了,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第167章 屋垮了 胡秋月见三人面色好转,恢复了红润,没有感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出来把板车上的水桶提进去。 她掀开大叶子,见水桶里还剩下一些卤肉,半点都没责怪三人,反而笑道:“天气太坏,我本来想着你们一点都卖不出去呢。没想到,只剩下这么点了。” 张鸣曦揉揉鼻子道:“竹子还想等着卖完了再回来,我怕路上下雪,赶快回来了。” “回来得好,幸亏回来了,不然我得担心死。剩下这么点有什么要紧,两顿就吃完了。” 白竹见娘和张鸣曦都没有心疼卤肉没卖完,心中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多坚持,在下雪之前赶回来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下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地上很快积了厚厚的一层。 晚饭吃得早,胡秋月切了一碗卤肉,和馒头一起蒸热了,又煮了一碗白菜汤,一家人吃得饱饱的,围着火盆烤火。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家里热乎乎的倒是舒服得很。 张鸣曦见雪下得太大,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一脚一个雪窟窿 ,四周除了白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后山上不时传来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有点担心破茅草屋不堪重负会被压垮。 第192章 他放心不下,戴上斗笠,房前屋后的到处查看,又拿了锄头,疏通了屋后的排水沟。 他回到灶屋面前,杵着锄头仰头望着屋顶上厚厚的积雪,到底放心不下,想爬梯子上去扫雪。 胡秋月见天黑了,怕他爬上爬下的不安全,拦着不让他去,安慰道:“没事,下雪不像下雨,不会漏水。” 张鸣曦担心地道:“雪太厚了,会不会压垮屋顶啊?” 白竹见状忙道:“我去吧,我身子轻。你那么重,只怕是一脚就把屋顶踩破了,”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那么瘦小,怎能干这么危险的活?他怕白竹坚持要去,只得作罢,也不敢说自己上去的话了,一家人早早睡觉了。 躺在床上,俩人紧紧搂在一起,身上盖着十斤重的新被子,热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 张鸣曦抱着白竹,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雪花轻轻落在屋顶的“簌簌”声,尽管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还是不知不觉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窝里正热乎着呢,俩人也正自好睡,突然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阵地动山摇,震得屋顶“簌簌”抖动,床都一阵摇晃,俩人一下子惊醒了。 白竹的一只手搭在张鸣曦腰上,下意识地紧了紧,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响?” 张鸣曦懵了一下,难道是地龙翻身? 不像啊,地龙翻身是地动山摇,不可能只有一声响! 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心里的不安涌上心头,瞌睡都吓没了,猛的翻身坐起。 白竹感觉到他的动静,往他身边靠了靠,迷糊地问道:“干嘛去?” 张鸣曦怕吓着白竹,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起来,柔声哄道:“你睡吧,我去看看,没事。” 白竹见张鸣曦语气平和,态度温柔,一点都不惊慌,他更是没啥好怕的,“唔”了一声,沉沉睡去。 张鸣曦心慌慌地,顾不上点灯,黑灯瞎火的穿上棉衣,拉开房门就往外跑。 门外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下了一夜,除了雪落的“簌簌”声,院子里一片寂静,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他展眼一看,和白天没啥区别,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围墙还是那个围墙。 不对!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围墙还是那个围墙,房子却不是那个房子了! 还没等他惊呼出声,胡秋月喊了一声“鸣曦”,拉开房门出来了。 她也听见了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是年纪大了,动作没有年轻人快,等她穿好衣服,张鸣曦早就跑出来了。 “娘,你看!”张鸣曦指着灶屋,声音颤抖。 胡秋月顺着他的手势一看,“天,这可怎么办啊?” 她惊呼一声,朝灶屋跑去。 张鸣曦跟着她跑到灶屋前面,大雪掩映下,俩人面色难看的大眼瞪小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果然,灶屋垮了,被大雪压垮的! 胡秋月又冷又急,浑身颤抖,差点站不住,哽咽着道:“这死天,下这么大的雪,灶屋压垮了,没地儿做饭了,这可怎么办啊?” 张鸣曦心里不好受,默了一下,扶着胡秋月道:“娘,去睡吧,这深更半夜的,看冻着。灶屋已经垮了,急也没用,现在看不清,没办法收拾,等天亮了再说。” 胡秋月呆呆地望着垮了一地的碎砖块和茅草顶,嘴唇哆嗦着,猛然捶着胸脯大哭道:“死老天不给人活路啊!这下雪天,灶屋垮了,去哪里做饭啊?” 张鸣曦心里也很难受,但见他娘哭地这么伤心,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道:“睡去吧,哭也没用,好在粮食都放在卧房里,灶屋里都是些盆盆罐罐,没啥值钱的东西,损失不是很大!” “破屋值万贯,别看是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垮了就没地方做饭了!” 胡秋月心疼不已,望着垮屋,一边哭,一边喋喋不休的唠叨着,车轱辘话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张鸣曦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扶半抱的搀着胡秋月往卧房走:“睡觉吧!别哭别哭,看吵醒了竹子和宴宴。等天亮了,我来想办法。” 胡秋月见他说怕吵醒了白竹,才勉强停住了哭声,一边抹眼泪,一边冷得发抖地往卧房走。 张鸣曦等她上了床,才拉上房门,回到卧房。 他又冷又气,浑身发抖,三两下脱了棉衣,钻进被窝,热烘烘的被窝刺激得他连打了几个寒颤。 他一身寒气,怕冷着白竹,不敢挨他,身子尽量往床边靠。 谁知,白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在身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钻,一手搭着他的腰,问都没问一句,就沉沉睡去。 张鸣曦等身子热乎了,才敢靠过去紧紧抱住白竹。 第 168章 打算盖房子 白竹睡沉了,鼻息细细,身子软软。 张鸣曦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思虑万千,一时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到胡秋月的哭声,想到白竹和宴宴天真无邪的笑容,想到垮了一地的灶屋,心里堵得慌。 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好不容易还清了欠债,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灶屋就垮了! 光是灶屋垮了,也不是大事,就怕如果继续下雪,他们住的这两间卧房只怕也会压垮! 到了那时,真的就是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了! 第193章 怎么办?怎么办? 他正在焦头烂额,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他心慌慌地忙按压下去,不敢多想。 可那念头一旦冒了头,就像春天发了芽的小草,哪怕头顶上压着大石头,也要拼命的往外冒! 既然压不住就不压了,他干脆顺着那个念头来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是的,刚刚冒出来的念头是灶屋垮得好,既然垮了,就不要了,干脆重新盖几间青砖大瓦屋! 盖房子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惜他一直不敢细想。偶尔冒出个念头,慌忙按下去压得死死的,生怕被人知道了嘲笑他不自量力。 本来嘛,之前穷得叮当响,别说青砖大瓦屋,连茅草屋都盖不起! 这几年住着这破旧的茅草屋,其实他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遇到刮风下雨都不敢睡沉,生怕房子垮了。 每年雨季到来之前,他都会检查屋顶,换上新茅草,这几年倒是不漏不垮。 今年去贩货耽搁了时间,回家后就忙着割麦,竟然忘了翻修屋顶! 果然,一场大雪就压垮了! 张鸣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难! 他拥紧了白竹,黑暗中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怎么办呢? 张鸣曦一手搂着白竹,一手无意识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又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盖房子,这两间茅草屋也能将就着住,虽然太挤了些,比无处安身总要好些。如果这两间茅草屋也被压垮了怎么办? 他一个汉子,可以睡茅棚,可以将就,可是娘和两小只怎么办? 白竹跟了他,那样勤劳辛苦,整天忙碌,难道到头来连间藏身的茅草屋都没有吗? 一想到白竹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笑脸不见了,每天苍白着小脸凄凄惶惶地跟着他到处寻找安身之所,张鸣曦就心疼得不能呼吸! 不行,一定得盖新房子! 可盖房子要钱,钱呢?钱从哪里来? 黑暗中,张鸣曦皱着眉头,扳着指头,一样样的盘算着。 他本没有打算今年盖房子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现在盖房子,一切材料都要买。 新房子盖在院子里,地基不用出钱,但要买砖瓦,木料,门窗,唉,连石头都要买! 这样下来,盖四间房子没有三十两银子想都不要想。 要不,就盖三间吧! 转念一想,三间不够! 他们住的茅草屋当初是盖给看果园的住的,每间单独开门的,如果盖新房子,就只需要一个大门。 要有一间堂屋,一间灶屋,他们两口子一间,娘一间,宴宴长大了,不能再跟娘睡了,也得要一间。 这样算起来,得要五间才够! 唉,五间是不可能的,最少得盖四间! 他们和娘各住一个大间,把其中的一大间隔成两小间,后面做灶屋,前面给宴宴做卧房。 以后宴宴出嫁了,这间房可以留给他和白竹的孩子住。 想到自己和白竹会有孩子,他心里柔软得冒泡泡,更坚定了盖房子的念头。 嗯,就这样,这个布局可以! 想好了房子的布局,又想到盖房子的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简直是天文数字! 之前赚的银子全部还了欠债,九月份赚的银子买了棉花布匹,现在只剩下十月份赚的了。 这一集天冷,准备的肉少,没有卖完,基本没赚到什么钱,加上之前剩下的,他手里只有四两银子和几百个铜板! 原来想着,就算冬腊月天气太冷,卖不了卤肉,拿着手中的这几两银子也能过个好年。 可是突然的,这意外一出,别说过个好年了,只怕连穷年都过不起。 哎,还是太穷了,一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 张鸣曦一边摇头苦笑,一边还是想盖房子。 如果要盖房子,得借三十两银子,跟谁借呢? 只有去找姐夫了,姐夫家虽然条件比较好,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吧? 还得另外找人借,找谁借呢?借这么多钱怎么还呢? 管他的呢,先借钱把房子盖起来,大不了过完年再去贩货! 一想到要出门贩货,他马上就想起了白竹的那句“不要出门了,我好想你”,顿时心酸不已。 实在不想出去,可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去,人生总是面临两难的抉择! 还没有出门贩货呢,只是想一想,张鸣曦就开始舍不得了。 他眼眶发涨,鼻子发酸,心里闷闷的,不由得抱紧了白竹,嘴唇贴在他额头上,细细吮吻,不愿松开。 转念一想,不要总想困难了,想想好的方面吧!刚才想到的都是困难,真要盖房子,也不是没有半点胜算。 首先,今年买了四亩田,多收了两千斤谷子,粮食不愁。 当然,盖房子要请砌匠和帮工,吃喝要得多,自己省一点,杂粮凑一点,实在不行借一点,应该能支撑到明年麦收。 还有,家里养了一头猪。 今年白竹嫁过来了,他勤快,有空就去扯猪草,下半年谷糠多,拌着谷糠,每天把猪喂得饱饱的。 更主要的是,自从卖卤肉之后,白竹把骨头都敲碎了喂猪,猪吃得好,长得肥,有两百来斤了。 本来想再养一个月,到了腊月杀了过年的。 第194章 现在杀了,盖房子时就可以不用买肉买油,能省一大笔钱。 再就是,今年种了一亩荒地的黄豆,打了一百多斤豆子,可以自己打豆腐做菜,又省了一笔。 张鸣曦一夜没睡,思来想去,灶屋垮了,现在只有盖房子一条路。 第169章 老天爷逼的 并且一开始想到盖房子,困难重重,后来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兴奋。 困难可以克服,只要能借到钱,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他睡不着,身子发热,脑子也发热,怕动来动去的吵着白竹,强自忍耐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他躺不住,想起来去看看压垮的灶屋下面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得赶快扒出来。 可是他一动,白竹就贴着他,往他怀里钻。 张鸣曦怕吵醒了白竹,身子往后稍微退开一点,轻轻拉着被子把白竹身前背后压紧,手伸到被外,隔着被子搂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继续睡觉。 白竹扭了扭身子,哼唧了一声,继续好睡。 张鸣曦见白竹睡得小猪似的,一动不动,才慢慢坐起来,轻轻穿上衣服,出去了再转身拉上房门,生怕吵到白竹。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子。 还好,只要不继续下大雪,剩下的两间卧房应该不会垮! 他刚刚走到灶屋门前,胡秋月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扣着棉袄的扣子。 张鸣曦见她双目红肿,脸色苍白,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神色憔悴,全无平日的精明强干,干净利落,知道她也是焦心得一夜没睡着。 张鸣曦暗暗心疼,走到她身前,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娘,怎么不睡会儿,这一大早的,还很冷的。” 胡秋月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哪里睡得着?起来看看灶屋里的东西被砸成什么样了。” 俩人来到灶屋一看,还好,房子的外墙垮了,整个茅草顶掉了下来,倒是没有影响到胡秋月的卧房。 张鸣曦拿着耙子把茅草屋顶掀开,钻进去一看,还好,茅草屋顶毕竟轻,结实一点的饭桌,凳子,柜子灶台都没有压垮,但是靠外墙摆放的竹架,架子上摆放的碗筷,蒸笼,水瓢,靠竹架摆放的水缸等,都被垮下来的砖头打碎了。 胡秋月跟在他后面钻进来,见了一地的碎片,心疼得连连咋舌:“唉,水缸破了,碗也破了,可惜可惜!死老天,才到冬月就下这么大的雪,这可怎么办?” 张鸣曦本就心情不好,听她唠唠叨叨的,既心疼她,又被她叨得心里发烦。 他抿着唇,和娘一起把完好无损的饭桌,板凳,柜子之类的大件搬出来放在院子里。 再钻进去,弓着腰仔细一看,灶台还是完好的,起码今天早上可以在这里做饭吃。 他见胡秋月也跟着钻进来了,怕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会绊倒娘,忙把她喊出来。自己用耙子把茅草顶一块一块的拉出来,堆在篱笆墙边。 张鸣曦又拿锄头把碎砖块扒拉开,胡秋月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帮忙拾捡,终于灶台露出来了。 所幸铁锅上盖着锅盖,又反扑了一个木盆,扛住了茅草顶,铁锅没破,不然还得花上一笔钱买锅! 胡秋月一边往外捡着破缸破碗的碎片,一边心疼得眼泪汪汪,嘴里碎碎念着,唠叨个没完。 张鸣曦听得好心烦,几次想开口让她不要说了,可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又开不了口。 他抿抿唇,打起精神笑道:“娘,你别生气。你看,只碎了一个水缸,一些碗筷,不值什么。像竹架子,蒸笼,水桶水瓢这些,碎就碎了,我自己会做。等有空了,再做一些就是了,更不值得哭了。更主要的是,灶屋垮了,没有人受伤,这才是最大的幸运呢!” 胡秋月听见这话,睁开朦胧泪眼,四周打量着,果然如此,别看一地狼藉,碎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人也好好的。 她哭了一场,情绪得到宣泄,这时被张鸣曦一开解,果然想开了很多,她抹抹眼泪,道:“就算东西没坏多少,灶屋垮了,去哪里做饭?”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说道:“娘,其实我觉得灶屋垮得好……” 不等他说完,胡秋月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他,诧异又生气地道:“鸣曦,你莫不是气糊涂了?房子垮了还是好事,这样的傻话也能说出来?” 张鸣曦苦笑了一下,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道:“娘,你听我说,其实我早就想盖房子了。这个茅草屋住得提心吊胆的,说实话,一遇到刮风下雨,晚上我就没睡踏实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真的,我做梦都想盖几间青砖大瓦屋,板板扎扎,亮亮堂堂的,不怕下雨,下雪,下冰雹都不怕!只是没钱,就一直往后拖。这次灶屋垮了,是老天爷在逼我盖房子呢!” 胡秋月这才相信他没傻,说的是真的。 她知道家里的老底,哪里有钱盖房子呢? 鸣曦莫不是在异想天开?胡秋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张鸣曦,嘴唇颤抖着,半天才道:“唉,我何尝不想住结实的大房子?可是家里这种情况,伸手摸得到骨头,一点积蓄都没有,哪里有钱盖得起房子?” 张鸣曦抿唇道:“的确是很困难,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本来想着到明年下半年怎么也得攒够钱盖房子了,现在只不过是提前点。” 第195章 “吃了灯草,说得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盖起房子来吗?盖房子是要银子堆起来的,银子呢?你去哪里找银子?”胡秋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仔细盘算过了,盖四间房子大概要三十两银子。跟姐夫借一些,人工费和砖瓦等材料费今年付一半压一半,等过完年,我,我再出去贩货,挣钱,还债!” 说到盖房子时,张鸣曦条理分明,口齿伶俐,信心满满,说到出门贩货时,嘴里似含了千年寒冰,嘴唇舌头冻得不受控制的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胡秋月一颗心都在盖房子上,没注意到他说到出门贩货时一脸痛苦的表情,听他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不觉心动,犹豫着道:“这样说来,现在盖房子也不是不行。” 第170 章 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胡秋月没说法,低头沉默着,认真想了想,再三掂量了目前面临的困难和解决方法,突然抬起头,扯起衣袖抹干净眼泪,坚定地道:“鸣曦,盖!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等到条件成熟要等到哪一天?干脆听你的,这几天你去联系一下砌匠和砖瓦,等天晴了就开始盖房子!”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子就先借吧。之前欠了那么多债都还完了,何况这次是借钱盖房子。再怎么说,一大栋房子跑不了吧!” 胡秋月经历过很多苦难,比一般的无知妇人更坚韧,和张鸣曦一样,遇到困难可能会慌乱一阵子,但能很快找到办法走出困境。 张鸣曦见娘这么快就想通了,不由得欣慰地抿唇一笑。 俩人好不容易达到了意见一致,注意力马上跑到新房子上去了,想到面前马上要矗立起一栋高大宽阔的青砖大瓦屋,胡秋月心里熨帖极了,面对着垮掉的灶屋不再心疼,不再哭哭啼啼。 人的情绪真是说变就变,胡秋月刚刚还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好像垮了灶屋就活不下去似的。 这下说到盖新房子的好处,她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脸也不垮了,眼泪也不淌了,之前无精打采的苍白脸上涌上一抹潮红,精神好起来了。 她一边拾掇着灶屋,一边笑眯眯地和张鸣曦商量起怎么买材料,请哪些帮工,房子盖成啥样…… 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是希望马上就能动手了,房子马上就能盖好似的。 所以说人一旦遇到挫折,不要沉湎于痛苦中哀哀痛哭,应该马上打起精神,努力走出困境,展望未来。 “呀,灶屋怎么垮了?你们在干什么?”俩人正说得起劲,院子里传来白竹惊讶的声音。 张鸣曦往外一看,见白竹一边揉眼睛,一边张大嘴,吃惊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灶屋……”胡秋月想到马上要盖房子了,对破灶屋的垮塌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正要对白竹说灶屋垮了。 可不等她说完,张鸣曦马上插话道:“正想和你商量呢,我想盖房子,早早起来把茅草屋扒拉倒了,腾出地方来盖新房呢!” “什么?盖房子?”白竹乍一听这话,和胡秋月的反应一模一样,大吃一惊之下忍不住喊了出来。 因为太过吃惊,他的声音太大太尖,一下子把宴宴吵醒了。 宴宴听见外面动静不小,依稀听见“盖房子”的字眼,顾不上睡懒觉,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刚刚跑出卧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堆着桌子板凳,茅草屋顶和碎砖头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吃惊得站不住,靠在白竹身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哎呀,鸣曦,你怎么这么性急?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哪里有钱盖房子?就算要盖房子,也不用扒翻灶屋吧!没了灶屋,在哪里做饭啊?”白竹信以为真,挺了挺腰让宴宴靠着,伸手搂着他的后腰,皱眉望着张鸣曦,忍不住埋怨道。 张鸣曦闻言和胡秋月对视一眼。 胡秋月见他刚才忙着插话,知道他是不想让白竹知道灶屋半夜被雪压垮,从而担心害怕,干脆说成是自己想盖新房,故意扒拉的。 臭小子对小夫郎倒是真心疼,万事自己扛着,生怕夫郎受半点委屈! 胡秋月当然不会拆儿子的台,她抿抿唇,戏谑地望了一眼张鸣曦,微笑不语。 张鸣曦脸上微微一红,没有搭理胡秋月,继续对白竹解释道:“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我担心茅草屋会被压垮,睡不踏实。早上起来一想,与其总是提心吊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灶屋扒翻,腾出地方来盖房子。”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其如此,白竹半点都不怀疑。 但他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刚刚还清欠债,哪里有钱盖房子? 白竹扬起眉毛,问道:“突然想盖房子,哪里来的钱?” 张鸣曦又不由自主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张鸣曦穷得叮当响,盖不起房啊! 他忙安慰白竹道:“银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 他怕白竹追根究底,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弄到钱,忙几步跨过来,站在白竹身边道:“正好一家人都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房子到底要怎么盖吧!” 白竹注意力果然被他拉跑,不再纠结银子的问题,反倒拉着宴宴说起了新房子的样式。 说起新房子,几人兴奋不已,对垮塌的灶屋不以为意,各抒己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对新房子的想法和要求。 第196章 当宴宴知道他哥准备给他留一间单独卧房时,尖叫一声,抱着白竹一阵猛摇,高兴得差点把他抱起来丢了。 他早就想拥有自己的单独卧房了。 他这么大了,还和娘挤一起,虽然自己是个小哥儿,和娘住一起倒也没啥不妥,可是能拥有自己的独立卧房,有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该是多么好啊! 可是家里现在这么穷,多盖一间房子就得多花钱,哪有那么多钱啊? 宴宴高兴劲一过,马上想到了家里的困境。他犹豫再三,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和失望,犹犹豫豫地道:“要是银子不够,我就不要卧房了。和娘睡一起蛮好的,冬天不冷。” 胡秋月见宴宴这么懂事,圆溜溜的大眼睛只差写着“想要”两个字,嘴里却说不想要,不由得一阵心疼,不等张鸣曦答话,她笑道:“宴宴,倒是不用担心银子。盖房子是大事,最好一次到位,谁都没那个能耐盖几次房子。至于多出一间卧房,倒是用得上。现在你住着,等你嫁人了,正好给你侄子们住。” 宴宴乍一听“侄子们”,呆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说白竹的孩子,他嘻嘻一笑,望着白竹道:“给侄子们住好呀!哎,小哥,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侄子啊?侄女更好,我喜欢漂亮的小女孩,我可以天天领着她玩。” 第171 章 生一窝 好好的说着盖房子,突然一下子扯到生孩子,这话题跳跃得白竹猝不及防,一下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张鸣曦见自己早上刚刚想到的心思被娘和宴宴毫无遮拦的说出来,年轻汉子心里有点甜蜜,也有点害臊。 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去看白竹,见白竹红着脸,苦恼地伸手去摸额头上那聊胜于无的淡淡孕痣,怕他多心,忙大声道:“宴宴,你急什么?你小哥还小呢!让他好好养几年身子,过几年生一窝给你领!” 白竹见张鸣曦主动给自己解围,他手还捂在孕痣上,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红着脸微微一笑。 胡秋月“噗嗤”一笑道:“还生一窝!你当是生小狗呢!” 蛋黄听见说“小狗”,适时地抬头大声“汪”了一下,跑到白竹脚边挨着他的小腿坐着,一本正经的望着众人。 宴宴哈哈大笑,望望蛋黄,指着他哥乐不可支,笑得打跌。 张鸣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望了白竹一眼。 白竹更不好意思,红着脸,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俩人又像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目光牵牵连连,又躲躲闪闪。 张鸣曦见白竹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头一麻,咽了一下口水,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过来看看,我想把房子盖在这里……” 胡秋月见他俩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着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众说生孩子的话。 依他们天天黏在一起的恩爱样子,生孩子是早晚的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当下呵呵一笑道:“鸣曦说得对,小竹好好养身子。你们还小,过几年再说生孩子的话,现在赶快来看看新房子怎么盖吧。” 几个人的注意力被新房子拉跑,宴宴忘了嘲笑他哥,拉着白竹围过来,顺着他哥的手指往前看。 张鸣曦的意思是院子虽然大,但隔出了大部分种菜,留给自己住的不到半亩,得好好规划一下。 不然又是新房子,又是旧茅草屋,还有牲口圈,恐怕会显得乱七八糟。 其他的还好说,人住的房子和牲畜圈子要离远一点,不然气味难闻,夏天家里容易招蚊虫苍蝇。 还有房子和水井要有一定的距离,免得不小心弄脏了井水,又不能离得太远,怕用水不方便。 至于牲口棚,更要离水井远一些了。 白竹也想到了这一点,指着水井道:“新房子最好靠着水井和池塘,挑水也好,洗洗刷刷的也好,都方便。” 张鸣曦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住的这两间卧房不推倒,留着堆柴,放杂物。把灶屋和柴房推倒,到水井边这一大片足够盖四间房子了,还能剩下一块空地方来。这样挑水,洗东西都方便。” 胡秋月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只是离水塘太近了,以后有了孩子,一定得注意,不能让孩子靠近水边。不过,院子里有水塘,生活是方便了,不管离房子多远,对小孩子而言,都不安全。” 白竹见他娘三句话又扯到孩子身上,简直无语,不由自主地又伸手去摸孕痣。 唉,孕痣这样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孩子来? 自己到底能不能生啊?要说这几个月张鸣曦天天晚上赖在自己身上,没少折腾啊,怎么就不见有动静呢? 唉,自己这破身子是不是不能生啊?要是不能生,张鸣曦累死也是无益!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为这破身体焦心不已。 孕痣这样淡!半年了,天天吃得饱饱的,没饿过肚子。 最近两个月天天吃鸡蛋红枣,个子倒是长高了一大截,可孕痣还是老样子,不见变红一点点! 他心虚地摸着自己的孕痣,恨不得一下子给它抠红! 正暗自苦恼,突然一下子想起王郎中说了,他是能生的。慢慢调理好身子,等把亏空补上,过几年孩子就来了。 第197章 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受一点,摸着孕痣,暗自祈祷它快变红。 张鸣曦见白竹一脸忧色,不住的摸孕痣,不满地望了一眼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不该总提孩子,忙打圆场道:“看我这操心的命!还早呢,过几年有了孩子再说。大不了,我当他的小尾巴,步步跟着就是了。” 说着,自己打了个哈哈,把这事遮掩过去,又说起房子来。 既然商量好了要盖房子,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几人不再围着柴房纸上谈兵,各自行动起来。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收拾灶屋,把灶台擦干净,先做早饭吃,把肚子哄好。 幸亏泥炉一向是放在靠胡秋月卧房这边的墙边,没被砸到,连着煮水瓦罐一起幸免于难,但放在竹架上的煮菜的泥罐光荣捐躯了。 吃饭的碗都没有,趁着饭还没熟,张鸣曦想去后山上砍两颗竹子回来,先做一些简单的竹碗竹筷,不然早饭都没得吃。 去后山的竹林要经过李立维家,他随意扫了一眼,李立维家的院门开着,李大贵坐在灶屋的门槛上端着碗在吃饭。 村里人见面都会打招呼,何况李大贵父子农忙时帮了他家很多忙。作为回报,他娘帮忙料理他们父子的衣服鞋袜,两家走动密切,比一般人亲热的多。 张鸣曦马上堆起笑脸,热情地喊道:“姨父,在吃饭啊!” “啊,鸣曦啊,你吃了没?来家里一起吃吧!”李大贵看见张鸣曦,忙站起来,端着碗走出来,热情地喊他去家里吃饭。 乡下人都这样,碰到饭口,会热情地喊人家来家里吃饭,其实都是客气话,个个都知道。 主人顺口一说,客人自然会礼貌拒绝。 乡下人平时粗茶淡饭,吃得简陋的很,真有不懂事的人跑去人家吃饭,没有拿得出手的饭菜,只会让主人难堪。 张鸣曦当然懂得这些,忙摇手道:“姨父,你快吃饭吧,不用客气,我家的饭好了,等一下就回去吃。” 第172章 财主啊 这时李立维听见说话声,从灶屋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鸣曦哥”,问道:“这么冷的天要上山吗?山上雪深的很,不好走呢。” 张鸣曦笑道:“不上山,去后山竹林里砍两颗竹子用。” 李立维忙道:“等一下,我来帮你。” 说着,端起碗,把碗里的剩饭几口扒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往外跑。 竹林里雪太厚,一个人确实不太好弄,张鸣曦也不推辞,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李立维今年总帮他家干活,俩人早就结下了革命友谊,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路上,李立维又问他这么冷的天砍竹子干什么。 要知道,竹子不像树木,树木摸起来是温的,竹子摸起来是冷的,天气越冷,摸上去越冰。 所以很多地方夏天床上习惯铺竹席,就是因为睡上去凉快。 张鸣曦和李立维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并不想在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实话实说道:“唉,可别提了,昨晚一夜大雪,把灶屋压垮了,水缸和碗筷压碎了,现在去镇上买也来不及,我先砍两颗竹子回去做些竹碗竹筷先将就着用吧!” 李立维一听灶屋垮了,大惊,一颗心“砰砰”乱跳,失声问道:“灶屋垮了?人没事吧?宴宴……,宴宴和大姨住的那一间没事吧!” 张鸣曦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停顿,随口答道:“人没事。垮的是外墙,没有影响到娘那一间。” 李立维听见人没事,悄悄地长吁一口气,那颗胡乱蹦跶,差点绷到喉咙口的心总算乖乖进了胸腔。 他又问道:“灶屋垮了,说明两间卧房也不是很安全,你怎么打算的?” 张鸣曦见他小小年纪,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不由得赞赏的望了他一眼,叹气道:“正是呢,我怕竹子和宴宴害怕,不敢进屋住,没敢告诉他们真相。只说我想盖新房子,特意把灶屋扒了,腾地方盖新屋。” “你要盖房子?盖房子要的钱可不少啊!”李立维担忧地道。 看吧,他张鸣曦穷出名了,一说想盖房子,个个都知道他没钱! 张鸣曦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没钱,不然早就该盖了。茅草屋年头久了,风吹日晒的,墙都朽了。遇到刮风下雨,我就担心,生怕垮了。” 李立维一听又紧张起来,忙道:“那是应该盖房子,不然哪天垮了,砸着人可就遭了。” 张鸣曦见他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不由得连连点头。 李立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鸣曦哥,盖房子得花不少钱……” 他停住不说了,虽然自己是一片好心,但总说钱,好像在嘲笑人家没钱,盖不起房子似的。 张鸣曦人聪明,不至于听不出好赖话,理解他的一片好心,苦笑道:“我根本就没打算今年盖房,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样样材料都要买。银子嘛,我手上基本没有。只有先去我姐夫家借一些,人工和材料付一半,压一半,过完年再去挣钱慢慢还了。” 李立维“嗯”了一声,抬头道:“鸣曦哥,你知道的,我爹前几天猎了两只狐狸,本来打算把狐狸皮送给宴……,送给大姨的。大姨不要,我爹拿去府城卖了十八两银子。他攒着舍不得用,既然你要盖房子,就先借给你吧。这些银子当然不够,其余的你再去找姐夫借吧!” 第198章 张鸣曦闻言一愣,现在找外人借钱,不是好话说尽,笑脸赔尽,哪里能借到钱? 李立维倒好,不用他开口,主动借钱给他,开口就是十八两! 张鸣曦心里感动,有心说不用,可钱是男人的胆,兜里没钱,就撑不起脊梁上的那根硬骨头,硬气不起来。 他感激地说道:“立维,你看,这可太谢谢你和姨父了。等下我亲自去和姨父说吧!” 李立维笑道:“说一声也好。不过不用担心,这钱借给你们是没问题的。我爹说了,这钱不做他用,是留给我娶……” 说着,觉得自己说漏嘴,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闭嘴不往下说了。 “哈哈,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吧!放心,我尽快还你,保证不耽搁你娶媳妇!”张鸣曦哈哈大笑,意外地借到一大笔钱,解决了一个千斤重担,他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和李立维开起了玩笑。 李立维脸红红的,喊了一声“鸣曦哥”,支吾半天似乎是有话要说。 张鸣曦等了半天见没有下文,以为他一个年轻小汉子,不好意思开这种玩笑,遂抿唇一笑,不做声了。 俩人砍好竹子,把竹枝掀干净,一人拖了一棵光溜溜的竹子回去。 李立维见他院子里果然一片狼藉。 白竹正带着宴宴收拾院子,胡秋月在露天的灶台上做饭。一阵风吹来,把锅里的热气吹得飘忽不定,胡秋月被热气包裹着,看不清脸,倒像是在仙境似的飘飘渺渺。 李立维很有眼力见,把竹子往院中间一放,忙着把垮下来的茅草顶拖到园子边上,堆起来,理整齐。 又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支好桌椅板凳,再跑去帮着张鸣曦做了一些竹碗,竹筷,他们一家人才能拿着竹碗坐上桌子吃了早饭。 胡秋月做好饭,终于从仙境中出来了,看见李立维正在忙忙碌碌的帮忙,笑道:“立维来了啊,你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李立维摇头道:“大姨,我吃过了,不用客气。” 张鸣曦端起碗吃饭,趁机把李立维主动借钱的事告诉了娘。 胡秋月喜出望外,见了李立维比见了自己的亲儿子还亲,脸上的笑容比菊花还灿烂,一个劲儿说着感谢的话。 白竹和宴宴也很意外,白竹向来不喜欢和年轻汉子多话,闻言只抬头望了一眼张鸣曦,就低头吃饭。 宴宴年纪小,虽然并不操心银钱的事,但是知道娘和哥正为银子发愁,没想到李立维就雪中送炭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李立维,笑道:“立维哥,财主啊!一下子能拿出十几两银子,厉害!” 第 173章 来帮忙 立维挨了表扬,心里高兴,眼睛亮亮的望着宴宴,嘴里不受控制地说道:“早点盖起房子来就好了,不然你们住在这茅草屋里,真不安全,让人不放心。” 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操心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望着胡秋月道:“大姨,什么时候动工?现在山上积雪太厚,打不了猎,家里也没啥事,我来帮忙吧!” 盖房子正需要人工,胡秋月求之不得,忙点头道:“好,好,谢谢你,总是帮我们。只是这次帮忙可不准不要工钱了!” 李立维咧嘴一笑道:“先欠着,等你们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李立维既出钱又出力,帮大忙了。一下解决了一半的大事,一家人心里轻松多了,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吃完饭,张鸣曦跟着李立维去他家拿银子。 临出门时,他把娘喊到一边,悄悄商量了一下,觉得一下子把人家的老底掏空,太不厚道,好歹要给人家留一点过年钱,打算只借十五两银子。 下雪天打不了猎,李大贵闲不住,坐在灶屋里编竹篓。 风太大,他掩了半扇门,自己躲在门后面做活,脚下放了一个烘笼取暖。 张鸣曦一进来就说明来意,李大贵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就去卧房开箱子拿了十五两银子给他。 张鸣曦再三感谢,李大贵笑道:“不用客气,我们父子得你家关照太多,衣服鞋袜都是你娘料理的。现在你家有困难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感谢的话是见外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张鸣曦就不再客气了,拿了银子准备回去了。 李大贵想了一下,竹篓也不编了,跟着张鸣曦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大贵都去了,李立维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在家,也跟着去了。 三人很快回到家里,张鸣曦把刚刚到手的十五银子放进卧房箱子里,拿了一点碎银放在身上,和白竹打了声招呼,拉上板车要去镇上。 他今天的事情多的很,要买碗筷等生活用品,还要去姐夫家商量一下盖房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去请砌匠。 他们村没有砌匠,但邻村有一个,姓宋,父子一起上阵,手艺很好,一人一天要三十文的工钱。 关键是下半年雨水少,盖房子的人多,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时间,先得去问问。 帮工倒是不急,有李立维父子,张石头兄弟,三叔闲着,也可以请来帮忙,家里的四个人,他和娘可以做帮工,白竹带着宴宴做饭就行。 门窗户扇可以先跟木匠订好,就不会耽误工期…… 不说张鸣曦一边往镇上跑,一边理着这些杂乱如麻的事情,单说李大贵见了一院子的狼藉,知道盖房子是势在必行了。 第199章 胡秋月正在露天的灶台上洗碗,李大贵一看就觉得灶台在外面终是不行,冬天冷,饭菜冷的快,容易吃一肚子冷风,人不舒服。 他和胡秋月商量一下,最后决定在胡秋月的卧房里,靠门边搭一个灶台暂时用用。 说干就干,李大贵父子把胡秋月房里的箱子柜子抬到白竹卧房,只留下一张床。 还有两个装满了谷子的大柜因为太沉,抬不动,依然放在这里。 其他的东西,包括胡秋月和宴宴放衣服的箱子,都抬到白竹卧房,靠墙摆放着。 胡秋月卧房里的家具基本上抬空了,再把床推靠内墙,空出一大块地方,可以搭灶台了。 乡下人基本是万能的,除了技术性特别强的活计需要专业的匠人外,其他的事情为了节约银钱,都是自己动手。 李大贵更比一般人厉害,这些年他一个人带着李立维,既当爹,又当娘,除了生孩子,其他的活计都会,只是不精通而已。 这下就派上用途了,他带着三小只,在垮掉的碎砖里找出一些块头大一点,碎得不那么厉害的砖头,堆在卧房门前。 找出一些砖头后,李大贵先用蔑丝量了一下铁锅的大小,就进去搭灶。 胡秋月带着白竹和宴宴继续找可以用的砖头。李立维拿了锄头,掏出一些碎砖土,浇上水,用锄头和成软泥,给李大贵勾缝用。 人多力量大,一口锅的灶占地面积小,不费劲,到半下午张鸣曦回来时,灶台已经搭好了。 李大贵把原来的锅揭过来安好,晚上就可以在新灶台上做饭了。灶台没干,只不过要多费一些柴火。 张鸣曦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姐张红柳跟着一起回来了。 原来张鸣曦早上直接拉着板车去了姐姐家,把家里的窘况一说,赵仁倒是没有说什么,立马拿了十五两银子借他。 他和红柳感情好,爱屋及乌,对岳家帮助颇多。 何况今年见识了张鸣曦的挣钱能力,之前欠债那么多,居然一年不到就还清了。不但能挣钱,而且信用极好,有钱了立刻还债,他当然愿意再帮岳家一把了。 姐夫帮他很多 ,张鸣曦也不和他客气,拿了钱就要走。 谁知红柳听说家里灶屋垮了,不知道娘急成啥样子,放心不下,非要跟着来看看。 她连两个孩子都没带,一个人跟着张鸣曦回来看一眼就打算回去的。 赵仁知道她着急,也不反对,只叮嘱她快去快回。 俩人出门不多时,见路上没人,红柳掏出一个银锭子,递给张鸣曦。 张鸣曦诧异地道:“干什么?姐夫刚才已经借给我十五两银子了。” 红柳道:“我知道,那是明面上的,是你和你姐夫之间的事,我不管。这是我攒的私房银子 现在用不上,你拿着。” “不用了,已经借够三十两银子了,盖房子足够了。”张鸣曦摇头道:“你自己收好吧,万一有个用钱的地方呢?” 红柳急红了脸,骂道:“犟驴!你和我客气什么?盖房子是大事,最好一次到位。该买的东西买好一些 ,不要省,免得住进去嫌这里不好,哪里不好。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改都没法改。” 第 174章 旺夫竹 张鸣曦听她说话语气和娘一模一样,不禁一乐:“难怪说长姐如母,你说话和娘真是一模一样的。” 红柳也笑道:“要不怎么说生女儿像娘呢?好了,别转移话题,这五两银子算我借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我。拿着,钱是人的胆,有钱总是好办事些。” 张鸣曦见红柳脸都红了,拧着柳眉不悦地望着他,姐弟之间也不用说客气话,只得接过来。 张鸣曦怕她着急上火,宽慰道:“其实我本来打算明年底一定要盖房子的,这次是老天爷逼我提前盖的。你不知道,昨天半夜灶屋垮了,我一下子急死了。现在想想,其实是好事,晚上没人在灶屋,也没伤到人,如果是白天突然垮了,说不定会有人受伤。唉,逼一把,早点把房子盖起来,以后哪怕是下刀子都不害怕了。” 红柳点点头,半晌才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心疼地道:“你也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挑起家里的重担。娘老了,宴宴还小,家里不是全靠你和小竹吗?” “其实也还好。竹子懂事又勤快,家里有他和娘,我是一点都不用操心的。”张鸣曦说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俩人边走边说,先去杂货铺买了十个菜碗,十个饭碗,又买了盐巴,佐料和其他的一些零碎东西,临出门时,张鸣曦突然想起白竹叮嘱他买个泥钵回去。 灶屋垮了,只得在院子里吃饭,冬天炒菜冷得快,白竹想着泥炉里生着炭火,泥钵盛了菜,架在上面当煮火锅,就可以吃热的。 家里只有烧水的泥罐,煮菜的泥罐被砸碎了,也得再买一个。 张鸣曦拿了一个泥罐,又选了一个敞口的双耳大泥钵,看起来像个小盆,笑道:“竹子点名要的,差点忘了。” 买好东西,俩人匆忙往家里赶去,红柳见张鸣曦做事不急不躁,有条不紊,还能说说笑笑的开玩笑,之前那颗急得要死的心放下来了。 之前怕娘家熬不过去,急得嘴角差点起泡,这时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听你姐夫说,你成亲后一下子成熟了,做事比以前更稳妥了,看来还是成亲好吧!” 第200章 张鸣曦脸上微微一红,微笑道:“以前一想到欠这么多债,不知道什么能还清,就很急,做事急躁些。成亲后,竹子非常好。我总想着,两个人同心同德地好好过日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就不那么急了,谁知,心态放好一点,遇事慢一点,做事反倒更顺利些。” “嗯,慢慢来,很多事急不来的。小竹是真的不错。” “是的。他之前过得苦,很容易满足,从来不会要求太多。多给他一点,他也吓得推拒不要。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让他过好些。” “嗯,好在你们年轻,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面呢!说真的,我觉得小竹旺夫啊!你看,他刚刚嫁过来,你们就挖到了野山参,找到了团鱼,有了本钱去贩货,又大赚一笔,多年的欠债一下子还清了。这才多长时间,又要盖房子了。这要在过去,我想都不敢想!” 张鸣曦乍一听这话,面孔一呆。 他只知道成亲后他浑身都是劲,干什么都信心十足,干什么都很顺,他还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从来没想过原来是白竹旺夫,好运都是白竹带来的! 他呵呵一笑,高兴地道:“姐,你这一说,我一下子就想通了,竹子真的旺夫!你不知道,他有多勤快,有多乖!娘和宴宴都喜欢他,现在家里他们三人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家里的气氛不知道有多好!” 红柳见他那一副臭美爱显摆的样子,肚子里直冒酸气,故意取笑道:“看你出息的,提到小竹就笑得合不拢嘴!娘和宴宴喜欢他,你不喜欢吗?” “我,我……”张鸣曦一时语塞,不好意思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但他面色泛红,眼睛有光,不用多说,红柳也明白。 红柳作为家里的长女,自然更操心娘家的事,希望娘家过得好。 这时见娘家房子垮了,张鸣曦都不放在心上,一改过去的愁眉苦脸,神采奕奕的有说有笑,知道娘家是真的好起来了,以前觉得天大的能把一家人压垮的事情,现在也能轻松应对。 这种好不是表面上的吃的好,喝的好,而是精气神好起来了,对未来充满希望! 俩人说说笑笑的走得快,到家一看,红柳大吃一惊:院子里没人,灶屋垮了,院子乱七八糟的堆了茅草顶,破砖头。 饭桌摆放在院子中间,上面积了一层薄雪。 但是没有听见她娘悲切的哭声和怨天怨地的唠叨声,反而从卧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是娘的笑声! 红柳目瞪口呆,她就是担心娘在家哭天抢地,怕她身体受不了,所以才赶回来劝慰她的。 谁知娘不但没哭,反倒在笑! 房子都垮了,就算不哭,也没啥好笑的吧! 张鸣曦接收到她姐狐疑的目光,摇头笑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拉着板车跑到卧房门口,大声喊了一声“娘”。 听见喊声,胡秋月先答应了一声,站到门口来往外看。 马上,她身后探出三个小脑袋来,一看见红柳,大声喊道“姐!” 红柳笑着答应一声,娘身后站着白竹,宴宴,还有一个年轻的小汉子。 她定睛一看,原来小汉子是李立维! 她虽然出嫁了,但经常回娘家,她家早年和李立维家走得近,她认得李立维父子的。 红柳喊了一声“娘”,望着李立维笑道:“立维也在啊!” 李立维红着脸喊了一声“姐”,抿嘴站在一边。 红柳望着胡秋月,嗔道:“娘,你们在笑什么?老远的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胡秋月笑道:“你怎么回来了?快来看看垮塌的茅草屋吧,等盖了新房子就看不着了。” 红柳笑道:“破茅草屋有啥可留恋的,新房子早点盖起来才好呢!” 第175 章 这个家真的不一样了 白竹和宴宴跑过来,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宴宴仰头望着红柳嘻嘻笑道:“姐,你是不知道,刚才姨父搭好了灶台,灶台是湿的,半天生不着火。好不容易生着火了,火烧不起来,浓烟滚滚,我们看了都在笑呢!” 红柳进去一看,果然,李大贵蹲在灶口,把头凑近灶门,腮帮子鼓鼓的,对着里面猛吹气。 大概是浓烟熏着眼睛了,他用沾着泥巴的手揉了眼睛,脸上被泥巴,锅底灰沾得一道一道的。 红柳喊了一声“姨夫”,忍不住笑起来。 李大贵抬头看见红柳,咧嘴笑道:“红柳回来了!” 众人见了李大贵的大花脸,也跟着大声笑。 小孩子脸上脏了,只会觉得可爱,大人脸上脏了不自知,不但可爱,还带着一丝滑稽。 偏偏李大贵脏着一张脸,眼睛揉得红通通的,还憨憨地咧嘴笑,更显得滑稽可笑。 胡秋月笑着骂道:“你们这些坏东西,不说姨父辛苦,反倒傻笑。” 李大贵被孩子们笑懵了,呆呆地望着他们,莫名其妙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弄得更花,几人笑得更厉害了,连李立维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胡秋月忍着笑,拿起瓦罐倒了半盆热水,招呼李大贵道:“姨父,过来洗把脸。灶台已经搭好了,不用管了,让它晾着吧。” 李大贵这才知道脸上脏了,当着红柳的面,壮实的汉子红了老脸,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忙接过木盆去院子里洗脸去了。 第201章 胡秋月望了一眼红柳,拉她去床边坐下,笑道:“你怎么跑回来了,孩子们呢?” “孩子没带回来,我回来看一眼就要走了。”红柳望着娘,由衷地露出笑脸。 “看什么?看你娘是不是还活着吧?放心吧,且活得好好的呢!”胡秋月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 红柳噘着嘴巴娇嗔地喊了一声“娘”,把头靠在胡秋月肩膀上,撒起娇来。 胡秋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都好着呢!” 红柳“嗯”了一声,之前怕娘会哭天抢地,忧心不已,回来看一眼,真正放下心来。 这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哪里像是垮了屋的样子,简直比别人家盖新房子还高兴! 这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太出乎意料! 天气还早,李大贵见胡秋月娘俩坐着亲亲热热的说话,也不过来打扰,和张鸣曦商量了下一步的事情,带着三小只去把柴房的干柴抱出来,一层层地码在白竹卧房和园子篱笆之间,把茅草顶盖上去遮风挡雨,尽量不占太多地方。 干柴抱完,准备拆柴房了。 红柳嘴里和娘说着话,眼睛总是盯着院子看,见一家人有条不紊的做事,没有半点慌乱和悲伤,她知道这个家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她记挂着孩子,说了一阵家常,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要回去。 胡秋月这时显出一些不舍来,皱眉道:“你看看,跑来跑去的水都没喝一口。我去看看新灶能不能生着火,打两个荷包蛋给你吃吧!” 红柳起身往外走,摇手道:“不用,我不饿。我回去了,再待下去天就黑了。” 胡秋月依依不舍的跟着她往外走,安慰道:“你也看见了,家里都好。这两间茅草屋挤是挤了点,但还能住。马上要盖房子,家里会乱一些,你照看好孩子们,没事不必两头跑。” 红柳答应了,又叮嘱她注意身体,不要逞能,遇事多和鸣曦白竹商量。 胡秋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里不免发酸,好在两家离得不是太远,可以随时走动。 张鸣曦堆好干柴,过来插话道:“娘,你别出来了。我要去邻村找一下宋砌匠,顺道送姐一程。” 胡秋月这才住了脚,张鸣曦回头喊道:“竹子,把板车上的碗收进去。” 白竹答应了一声,张鸣曦和红柳俩人又快步走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张鸣曦脚都跑肿了,好在一切顺利。 宋砌匠刚好结束了上一家的活计,在家闲着 ,见张鸣曦来请,看了看黄历,说两天后是个好日子,宜动土,一口答应两天后来起手。(注:起手是俗语,盖房子破土动工的意思,很隆重,要看好日子。) 请好了砌匠,张鸣曦一鼓作气,跑去石匠家约了三十方石料,又跑去砖瓦作坊订好了一万块砖,六千块瓦,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约好第二天两家开始送石料和砖来。一切搞定,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回到家,天都黑了,胡秋月正在新灶台上做饭。 新灶台被干稻草熏了一下午,虽然没有干透,但勉强能生火做饭,就是烟大。 李大贵动作更快,带着三小只居然把柴房拆完了,把长的椽子和檩条抬到院墙根堆好,茅草顶丢了可惜,抱到干柴上堆着,可以当引火柴。 院子里虽然乱,但东西都是沿着墙根排放,尽可能的空出中间地带,所以中间还是很空,特别是灶屋和柴房拆了后,留下来一大片盖房子的地方。 张鸣曦站在开阔的空地上,打量了一番,笑道:“姨夫,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收拾出来了。” 李大贵“嘿嘿”一笑道:“做手不及帮手,今天三个帮手得力,所以动作比较快。” “嗯,天黑了,洗手吃饭吧!”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见他嫩黑的小脸上沾了些泥巴,有点心疼,催着他们收工。 胡秋月见新灶实在不好烧,没有多做菜,只炒了一块腊肉,买了一块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和腊肉一起煮透了,盛在张鸣曦新买回来的泥盆里,放在泥炉上煮得“咕嘟咕嘟”地冒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又焖了一锅干饭。 本打算在院子里吃的,但外面实在太冷,张鸣曦把胡秋月床头的小桌子抬到灶台附近,把泥炉端上来,几个人围着小桌坐着吃饭,虽然挤了点,但热乎乎的吃得香甜极了。 第 176章 人人都在成长 李大贵吃了一块腊肉,笑着问张鸣曦:“鸣曦,这几天没事,我们两个懒得做饭,就在你家混口吃的。哈哈,明天有什么安排?” 张鸣曦正夹了一块腊肉,闻言把腊肉往白竹碗里一扔,放下筷子,正色道:“姨父说的是哪里话?真让我羞愧死了!你们这样的来帮我,实在感谢不尽!” 李大贵扒了一口饭,“哈哈”一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帮忙了。你一个人总在外面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有什么安排,交代给我。你去跑外面的,家里的我来负责。” 张鸣曦感激地道:“如此就有劳姨父了,又出钱又出力的。我也不多说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李大贵点头微笑,胡秋月插话道:“这次姨父真是帮了大忙,不然你出去了,我和小竹真是头大。” 白竹嚼着腊肉,连连点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盖房子,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第202章 李大贵笑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鸣曦,明天有什么安排?” 张鸣曦沉吟了一下,道:“砌匠两天后来起手,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明天要把猪杀了,我已经跟三叔说了,明天一大早他来杀猪。娘,今晚泡六升黄豆,准备打豆腐。等起手动工后家里就忙了。另外最主要的是备料。砖瓦石头和门窗户扇我已经定好了,他们明天开始会陆续送货来。我带着张石头兄弟明天去深山上砍树回来做檩条椽子。姨父,你和立维去河边挑些河沙回来吧,还要用到黏土,等我自己……” “你去准备木料。后山倒是近,可惜是村里的公山,私人不能砍树,你们只得去深山砍树,不容易啊!”李大贵叹息一声,非常理解的道:“看来,准备木料是最难的环节。树砍回来了,还要锯成板子,要想不拖累进度,你们还得加油干!好了,你安心准备木料,其他的不用操心,交给我。”李大贵见张鸣曦小小年纪,头脑清明得很,安排起来井井有条,不由得赞赏地望了他一眼,愿意主动帮他分担。 家里的确要人帮忙,张鸣曦也不客气,点头道:“我和三叔说好了,整个冬月他都在我家帮忙,腊月他要下乡帮人杀猪,就没功夫了。砌匠来了,你,立维,三叔,我娘帮工,竹子带着宴宴负责做饭,我带着石头兄弟准备木料,人手应该是够了。到后面墙砌高了,帮手不够,我再喊几个人。” 李大贵点头道:“嗯,不错,你安排得当,就是这样吧!” 一锅腊肉煮豆腐吃得精光,几人吃得心满意足。个个肚子饱挣挣的,嘴唇油汪汪的,面色红润润的,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满足。 李大贵父子累了一天,吃完饭把碗筷一推就要回家。 胡秋月怕他们父子刚吃了油水,出门喝了冷风会肚疼闹肚子,忙起身抓了一撮自己做的秋茶,泡了两碗热热的茶水,让他们喝完了才给出门。 白竹见张鸣曦在外跑了一天,回家又帮忙搬柴干活,没有片刻空闲,此时坐在饭桌边一脸疲态,不免心疼。 他忙收了碗筷去洗,好快点烧水给张鸣曦泡脚。张鸣曦忙叮嘱道:“天冷,不要用冷水!宴宴,快去帮你小哥烧火。” 宴宴也很累了,哈欠连天早就想睡觉了,但他知道盖房子是大事,个个都不容易,小哥白天比他干的多,晚上还抢着洗碗。 他站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打起精神去灶口烧热水给小哥洗碗。 白竹用热水洗了碗,在木盆里清干净,又用洗碗的油水烫了猪食,胡秋月提着去喂猪喂鸡了。 白竹洗了锅,把木桶里剩的水倒进锅里,打算烧满满一锅水待会儿大家洗脸脚。 水缸砸破了,只能用水桶提水用,好在水井就在院子里,倒也方便。 他见锅里的水不多,怕热水不够用,提着木桶就要出去提水。 张鸣曦见了,忙道:“放下,我去!” 说着,连忙站起来,夺过木桶,又拿了一只空水桶,也不用扁担钩,出去不多时 ,双手提了两桶水回来,倒了一桶进锅里,又提着空桶出去提了一桶水,两满桶水靠墙放着,明早煮饭用。 刚刚提好水,他又跑出去,抱了一捆稻草,垫在猪圈里。 唉,哪怕明天要杀猪,他也担心今晚猪会冷着。 猪怕冷,鸡也怕冷,羊也怕冷。他往鸡圈和羊圈也垫了稻草,又丢了一大捆稻草让羊吃。 冬天山上没有青草,羊没了青草吃,只得靠吃干稻草过冬。 干稻草柔软,是牛羊过冬的必备口粮。他家今年稻子种得多,稻草也多,别说两只羊了,十只羊也够吃! 张鸣曦在院子里忙碌着,白竹也没闲着,灶里火烧得旺,水很快热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锅盖,烫手了,拉开锅盖,舀了满满一盆水准备端进卧房给张鸣曦泡脚。 他一边舀水,一边叮嘱宴宴:“宴宴,起来吧。不用烧火了,水热了。你和娘洗了睡吧!” 宴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立刻睡去。 白竹见他累成这样,有些心疼,又道:“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烧水杀猪,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你也不能睡懒觉了。不只是明天,新房子盖好之前你都不能睡懒觉了!” 宴宴苦恼地皱起小鼻子,嘴硬地嘟囔道:“没事,我不睡懒觉!明天早早起来。” 说着,似是自己都没有底气,犹豫了一下又道:“小哥,明早你喊我。要是喊不醒,你就把冷水浇到我脸上,或者抓一把雪抹到我脸上,我怕冰,保准能醒。” 白竹见他这么懂事,心疼极了,笑道:“乖,明天看吧。如果实在困,起不来,去我床上再睡一会儿也行。” 宴宴摇头道:“不,不!盖房子是大事,你们个个都在忙,我怎么好意思还睡懒觉?” 第177章 一起泡脚 白竹觉得宴宴真是一下子长大了。以前嘴馋,就惦记着吃,家务活也做,但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居然学会主动承担了。 也许,人人都在成长吧! 白竹端着水进了卧房,张鸣曦还没有进来。 卧房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点燃桌上的煤油灯,赶紧倒了一些热水在洗脚盆里洗了屁股,拧干帕子,把水倒了。 第203章 这才倒了一些干净水到洗脸盆里,其余的全部倒进洗脚盆里,伸头喊张鸣曦进来洗脚。 冬天水冷得快,张鸣曦连忙跑进来,洗了手脸,坐下去脱了鞋袜洗脚。 白竹就着脸盆里的残水洗了手脸,倒了水,晾了洗脸帕子,又过去铺床,事情做完了,还在一边磨蹭着。 “竹子,怎么还不来泡脚,水都冷完了!”张鸣曦见白竹磨磨蹭蹭,忍不住喊他。 “你先洗,洗好了我再洗。”白竹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答道。 谁知张鸣曦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拧眉道:“快过来,一起洗!喊了多少次一起洗,你总是不听!现在天气这么冷,水一会儿就冷了,再磨蹭就等着洗冷水吧!” 白竹听他语气不悦,忙跑过来,蹲下盆边,用手撩水搓着他的脚丫,仰头笑道:“你洗快点,我来洗时水就还是热的。” 鸣曦把脚往后一缩,一把扯起他,不满地道:“看来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白竹急道:“哪有?我听话的!” 张鸣曦一笑:“没有就好。那你赶快坐下来一起泡脚。” 白竹刚刚说了听他的话,这时再反驳真是啪啪打脸了,但是哪有夫郎和汉子一起洗脚的道理?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汉子洗了夫郎才能洗,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张鸣曦嫌他磨蹭,懒得多废话,干脆一把拉他坐在自己的怀里,抬起他的一只脚,就要给他脱鞋子。 白竹吓得忙缩回脚,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咬着下唇望着他,有点摇摆不定。 张鸣曦望着他,柔声道:“我不管别人家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等我洗好了,水就冷了。我不愿意我的夫郎洗冷水,我要他和我一起洗热水!” 见白竹还在犹豫,他又笑道:“看起来似乎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你看啊,我为了怕你洗冷水,肯定是洗一下就赶快起来了,这样怎么泡得痛快呢?干脆俩人一起洗,我还能多泡一会儿。” 这句话说服了白竹。他挣脱张鸣曦,坐到小板凳上,脱了鞋袜,把脚伸进盆里,第一次和张鸣曦一起泡起了脚。 他低头望望盆里的两双脚,一双大,一双小,区别迥异,一时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自己简直胆大包天,任意妄为,居然敢和汉子一个盆里泡脚。 想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抬头望着张鸣曦,嗫喏道:“你,你不要告诉娘,她会骂我的。” 张鸣曦用自己的大脚轻轻按揉着白竹嫩白的小脚丫子,笑道:“娘怎么会管这些?她见我们和睦,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竹不放心地道:“可是哪有媳妇夫郎和汉子一起泡脚的,就是娘,她自己也没和爹一起泡过脚吧?” 张鸣曦一想:记忆中好像真的没见过娘和爹一起泡脚呢! 他嘻嘻一笑,安慰白竹道:“也许他们一起泡过,我没看见吧!就算他们没在一起泡过,只能说明我比爹会疼夫郎,这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白竹咬着下唇,睨了他一眼,小声嗤道:“不害羞!” 这眼风一扫,张鸣曦又心痒痒起来,低下头凑到白竹眼前,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轻笑道:“我疼自己的夫郎,有什么好害羞的?嗯?” 那尾音上扬,声音像带了磁,白竹心肝一颤,心里像汪了蜜,甜的发齁,多得小小的心田盛不下,都快溢出来了。 白竹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甜滋滋地瞪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对他含羞带嗔的大眼睛毫无抵抗力。被他瞪这一下,不但心里痒痒的,浑身都痒起来了。 他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弯腰拧干帕子,先擦干净白竹的双脚,又草草擦了自己的脚,趿拉着棉鞋,一弯腰抱起白竹。 白竹出其不意,惊呼了一声,忙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一个爱抱,一个爱搂,这些动作已经成习惯性的了。 张鸣曦早就知道白竹爱干净,晚上睡觉不把脏衣服带到床上,必须脱了外衣才能上床。 他一只手抱着白竹,一只手拉下他的棉裤,让他坐在床上,几下子扯开他的棉衣,把他放倒在床上,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 自己两三下脱掉衣服,迫不及待地一口吹灭了煤油灯,钻进被子里,翻身抱住白竹,急切地吻了上去。 白竹身子发软,乖乖地张着嘴任他吮吸。 当张鸣曦想进一步动作时,白竹似乎从懵忡中醒过来,一把拉住他那双作乱的大手,坚决制止了他:“忙了一天,不累吗?消停些吧!” 张鸣曦被他抓着手,不满地蹭着他的鼻尖问道:“累什么?年纪轻轻的,睡一觉就好了。” 白竹摇头道:“不行!你昨天才……,现在要盖房子,里外都靠你一个人,留些精力吧,这样日也忙,夜也忙,铁打的人也顶不住!” 张鸣曦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软磨硬泡道:“就今天晚上好不好?明天开始,我就一门心思盖房子,不来纠缠你了。” 白竹见他说得可怜,也确实感觉到他的情动,自己身子也有点发软。 正要答应,一下子想到明天杀猪,他要按猪脚,还要上山砍树,都是重之又重的体力活,一下子清醒过来,正色道:“不行,明天事情太多了,你得好好休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一闹起来没个够!” 第204章 张鸣曦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继续闹没底气,就此放手又不甘心,叹了口气,怏怏地把头埋在他脖子上不动了。 第178章 按猪脚 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强健的后背,又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哄他道:“乖,忍忍就过去了。等新房子盖好了,随便你要怎样都行!” 张鸣曦一下子来了精神,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尽管黑夜中看不清楚,他却觉得自己望到白竹的心里去了。 新房子盖起来后,俩人有间宽敞明亮的大卧房,青砖墙隔音,俩人怎么闹外面都听不见,想到这里,他对新房子充满了期待。 他嘟起嘴,撒娇道:“你说的噶,房子盖好了随便我怎样,到时候可别推三阻四的不认账!” “不会,认账的!”白竹温柔地哄他。 张鸣曦委屈巴巴地道:“好吧!那你亲我一下!” 白竹忍不住想笑:“刚才不是亲过了吗?” “那不算!你再亲一下,当做预支的利息。”张鸣曦嗲着嗓子,撒娇得更厉害了。 白竹心软地冒泡泡,在他嘴上轻轻一啄:“好了吧,下来睡觉了。” 张鸣曦在他嘴上连啄了好几下,也怕自己撩起火来,控制不住,只得强自忍耐着,抱着白竹睡了。 白竹累了一天,缩在他热烘烘的怀里,一下子就睡着了。 在睡过去之前,白竹迷迷糊糊地想,以前听村里的媳妇夫郎聊天说,男人成亲之后会越变越小,像个孩子似的,既爱撒娇又爱耍无赖,他还不相信。 本来嘛,男人一个个像凶神恶煞似的,动不动就打人,怎么可能会撒娇啊? 现在成亲了,他相信了,张鸣曦哪里只是个孩子? 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撒娇精! 人家小孩子都没他能撒娇。 偏偏自己就是吃他这一套,一见他撒娇,一身贱骨头就酥了…… 白竹惦记着第二天要早起烧水杀猪,不敢像平时一样随心所欲的睡懒觉,早上张鸣曦刚刚一动,他就醒过来了。 他迷糊了一阵,勉强睁开眼睛问:“天亮了吗?” “还早,你再睡会儿。”张鸣曦拍拍他,似乎想把他拍睡着。 “不睡了,我要起来烧水。”白竹怕自己躺着又会睡过去,干脆一翻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就探起身子拿衣服穿。 “急什么?就这么光着身子坐起来,也不怕冷着!”张鸣曦一边薅住他,往被窝里一按,拉给被子盖好,自己坐起来,穿好衣服,再把他贴身穿的衣服塞进被窝里,柔声道:“再睡一会,等衣服捂热了再起来。” 白竹瞪着大眼睛温柔望着他,被窝里热乎乎的,他心里更热乎乎的,他男人真是在想方设法的对他好! 做人要知足,要惜福。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好,自己半点都不付出。这样福会越来越薄的,白竹闭着眼睛想,自己要惜福,要对张鸣曦好。 早上事多,他躺不住,等张鸣曦一出去,赶快起床了。 跑到隔壁一看,胡秋月已经起了,正在梳头。 宴宴正在拼命挣扎,屁股一涌一涌的,似乎身子醒了,大脑还没醒。 白竹好笑,跑过去,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现在没人来,你再睡一会。等帮忙的人来了,我来喊你,你再赶快起床。” 不知道宴宴有没有听清,总之这句话一出口,他身子一软,不再涌动,翻身把被子一裹,把自己裹得像条虫似的,虫头朝里,气都没吭一声,沉沉睡去。 白竹无声地笑了一下,帮他把脚下的被子抻顺,赶快跑到灶口生着火,塞了几根干柴进去,舀了半锅水烧热了一家人洗脸。 他见灶口的干柴不多了,拿起背篓去篱笆墙边先背了两背篓劈好的干柴进来,靠着灶口的后墙码好,又去抱了一些茅草屋顶来引火。 从今天开始,帮忙的人多,柴米油盐的用量都大起来了,幸亏张鸣曦勤快,砍了很多柴回来,倒是够烧。 洗脸的水不用烧开,热了就行,白竹摸了一下锅盖,见热了,忙拉开锅盖舀了半盆水给胡秋月洗脸,自己也跑去卧房拿了自己的洗脸盆,舀了水洗漱了。 张鸣曦去喊张石头兄弟来帮忙,还没有回来,白竹给他留了半盆热水。又把桶里的冷水倒进锅里烧着,等一下杀猪用,自己挑着空水桶去打水。 他可没有张鸣曦厉害,一次就能提两桶。他力气小,提不动,只得拿了扁担钩挑一担水回来。 从起床到现在,白竹不是背柴就是挑水烧水,忙忙碌碌,没有片刻的空闲。 胡秋月洗好了手脸,去收拾院子,院门口传来说话声,原来李立维父子来了。 白竹探头一看,他们两像搬家似的,双手不闲。 李大贵抱着蒸笼,李立维挑了一担水桶,俩人相跟着进来。 胡秋月笑道:“这是干什么?怎么家当都搬来了。” 李大贵笑道:“我们在你家吃,家里不开火,用不着这些东西。你家的蒸笼不是砸坏了吗?我把我家的端过来先用着吧,我看鸣曦忙得很,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赢做新的。” 胡秋月高兴地笑道:“这可太好了,我正愁没法蒸馒头呢!” 说着,接过蒸笼往屋里放。 李立维探头看了一下,没见着宴宴,想着是没起床,就不好意思进去,对胡秋月笑道:“大姨,我们先去挑沙吧!” 第205章 “鸣曦应该回来了,早上要杀猪,先别去了,在家按猪脚吧!”胡秋月随口应了一声,大声喊白竹道:“小竹,锅里烧着水,也没法做饭,你赶快揉面,早上发馒头吃。” 白竹在屋里答应了一声,见帮忙的人陆续进来了,忙跑到床前,使劲推宴宴,凑到他耳边低声喊道:“宴宴,快起床,帮忙的人来了,等一下要进来吃饭了。” 宴宴在睡梦中吓一跳,闭着眼睛翻身坐起,一边揉眼睛,一边着急道:“小哥,快,我衣服呢?” 白竹把棉衣塞给他,笑道:“我快有什么用,你快起来吧!” 说着,不管宴宴了,自己开柜子舀了满满一盆白面,兑了一瓢温水把老面泡开,倒进木盆里,开始和面发馒头。 第 179章 别过来 李立维父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什么都没准备,张鸣曦还没回来,和胡秋月说了一声,先做着杀猪的准备工作。 俩人把院门卸了一扇下来,在用两条板凳垫起,搭成案板准备杀猪。 刚刚弄好,张鸣曦驮着杀猪桶,三叔背着杀猪箩,后面跟着石头兄弟,一起进来了。 张鸣曦进来见都准备好了,把杀猪桶放在案板旁边,笑道:“都弄好了啊,我倒是省心了。” 三叔把杀猪箩放在地上,冲着灶房喊了一声:“大嫂,水烧开了吗?” 胡秋月探头望外一看,笑道:“开了,现在要吗?” “把开水舀到杀猪桶里来,再烧一锅,今天要的开水多,赶快再烧。”三叔一边把杀猪的工具一样样往外拿,一边大声吩咐着。 以前白家过年也杀猪,白竹清楚这些,不用人吩咐,把开水舀到李立维带来的水桶里,准备再烧一锅。 这时宴宴穿好衣服过来了,见白竹忙得不可开交,两桶开水在他身后腾腾地冒着热气,拿起扁担钩准备把开水挑出去。 白竹吓一跳,忙道:“放下!你不要过来,都是刚刚烧开的水,烫的很,万一溅到身上,烫破一层皮。我来挑。” 胡秋月正在灶口烧火,闻言忙站起来道:“也不用你挑,烫破你的皮也不得了,我来挑。” 说着,拿过宴宴手里的扁担钩道:“你去烧火,别逞能,家里人多事多,可千万不敢再出别的事了。” 老年人做事稳重,不像年轻人那么冒失,宴宴点点头,乖乖地烧火去了。 胡秋月挑了满满一担开水出去,白竹忙把墙边的两桶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让宴宴烧火,自己提着桶去打水。 张鸣曦见都准备好了,跳到猪圈里准备逮猪。 猪这种东西蠢得很,一辈子吃了睡,睡了吃,天塌下来都和它没关系。 这时死到临头了,还缩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呢,张鸣曦跳进来都没有惊醒它。 张鸣曦悄悄上前,一把抓住了猪耳朵,使劲往下一按,蠢猪也才惊醒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命的叫唤。 大猪这一叫唤,可把其他的牲口吓坏了。 鸡们在圈里咯咯乱叫,扑扇着翅膀团团转。 两只小羊长大了不少,“咩咩”叫着,吓得没头苍蝇似的在羊圈里乱窜,也不怕自己一不小心窜到院墙上闹自杀。 蛋黄也吓坏了。 大猪一叫唤,它像吓破了胆似的,夹着尾巴使劲往屋里一窜,钻在白竹的腿间,两只前爪抱着他的小腿,吓得“呜呜”乱叫,头往他两条腿间躲。 白竹生怕吓坏了它,忙一把跑起,送到灶口,放在宴宴脚下,笑道:“害怕就别出去,好好在屋里待着。” 任何生物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会拼命挣扎,爆发出无限潜能,也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猪也不例外,当慢线条地意识到外来入侵者会危及到生命时,除了使劲叫唤外,还会拼命挣扎,张开大口,祭出獠牙,就往张鸣曦手上咬去。 拼命挣扎着的大猪力量大的很,拼起命来张鸣曦一个人制不住。 张鸣曦被大猪撞得连连倒退,快扯不住猪耳朵了。 如果大猪稍稍聪明一点,挣脱张鸣曦,跳出猪圈跑了,就捉不回来了。 可蠢猪自然想不到这一点,只知道叫唤,头拱来拱去地想去咬张鸣曦。 张鸣曦生怕大猪挣脱了,双手死死扯着猪耳,大声喊道:“快来帮忙!” 石头兄弟忙跳进来,一个扯着另外一个耳朵,一个拉着猪尾巴,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只手扯着耳朵尾巴,另外一只手压在大猪背上,何止千钧之力! 大猪就算再厉害,这时也挣脱不开,只能原地拱头扭屁股,拼命叫唤。 猪圈太小,人一多连身子都转不开,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大猪也弄不出来。 李立维年轻,脑瓜子转得快,忙招呼李大贵,俩人合力推倒了两块围猪圈的长条石,猪圈缺了一个大口子可以供人进去。 他们三人一起进去,按住大猪,俩人扯耳朵,一人扯尾巴,三叔拉着两条后腿,李大贵父子一人扯了一条前腿,众人一使力,两百多斤的大猪一下子被抬起来,放倒在案板上。 大猪虽然求生欲望很强,还在拼命挣扎,但在六个壮汉按压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真正懂得了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惜为时太晚,只能虚张声势的大声嚎叫。 三叔双手扯着猪耳,把猪头往案板边上拉了拉,让猪脖子露到案板外边,一手按着猪头,一手拿着尖刀,大声喊道:“大嫂,拿干净盆来接猪血。” 第206章 白竹不等胡秋月答应,忙应了一声,拿了一个干净木盆,舀了一勺盐进去,端着就往外跑。 “别去!” “快回去,别过来!” 白竹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外,两道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呆了一下,先抬头往外看了一下,只见张鸣曦双手按着大猪,皱着眉头一脸焦急地望着他,连连催促他回屋。 他不明所以,又回头望了一下,胡秋月忙奔过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木盆,骂道:“这杀生的事,你年纪轻轻如何能靠近?不知轻重,一点忌讳都没有!快回来,和宴宴好好待在屋里,不准出去!” 白竹不知何故,讪讪地把盆递给娘,脖子一缩,往门里一窜,躲着不敢出去了。 宴宴躲在灶口烧火,见小哥挨骂,怕他难过,忙招手笑道:“快过来!” 白竹过去挨着他坐下,难为情地一笑,悄声问道:“为什么不能看杀猪啊?” 宴宴往里让了让,拉着白竹的手,小声笑道:“娘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小孩子,未出嫁的哥儿女儿,还有年轻的媳妇夫郎不能看杀猪,恐煞气太重,对身体不好。家里杀猪时,他们历来不准我出去,得在屋里躲着。” 白竹闻言一呆,半晌才“哦”了一声。 第 180章 当米虫吧 宴宴见他木着脸,耷拉着眼皮,定定望着灶塘里的火苗,似乎不高兴地样子,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没事,你不知道这些,不怪你。何况,还没开始杀猪呢,你也没到跟前去,不会影响你的。” 白竹点点头,咬着牙,垂下头,心里酸涩得要命。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没人教他。 可在白家,他每年负责喂大一头猪过年。 杀猪时,他不但要烧开水,还要像小汉子似的按猪脚,还得负责接猪血。 总之,除了吃肉与他无关,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的。 从来没人告诉他,杀猪时,小哥儿不能靠近。 白大毛当然不会告诉他,但是娘呢? 娘,娘也没告诉过他。 白竹有些难过,娘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他垂头想了一会儿,娘活着时他还小,娘怕吓着他,自然不让他靠近。 十岁后,娘已经起不了床,管不了卧房之外的事了,大概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如此的忙碌吧!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释怀了。 白大毛过去对他再坏,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刚才只不过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以为娘也是故意不告诉他的,所以难过。 这下想通了,不再难过了,甚至暗自庆幸娘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白竹抓着宴宴的手摇了摇,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你知道我原来的情况,没人教我。” 宴宴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了心,抿唇笑道:“嗯,现在你是我家的人了,个个喜欢你,个个愿意你好。你看看,刚才你端着木盆出去,把娘和哥吓得!” 白竹想起刚才张鸣曦和娘紧张的样子,心里甜甜的,抿唇一笑,道:“嗯,我现在,现在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过的是人过的日子!” 宴宴纵然年幼,却心地善良,乍一听这话,心酸得受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伸出一只手搂着白竹的后腰,把头靠在他肩上,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酸意,安慰道:“没事啊!小哥,过去的别想了,多想想现在的好日子吧!现在一家人把你当宝,我都没有你受宠呢!”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想到一家人都疼自己,连小宴宴都会顾及到自己的心情,怕自己难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感动极了。 俩人头挨头,手拉手,不理会外面的事,窝在灶口低声说话。 突然,大猪发出惨绝人寰的一声嚎叫,俩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手拉得紧紧的,不敢说话了。 大猪嚎叫了一声后,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接着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又叫了几声,没了动静,只听见猪血流出来的哗哗声。 三叔大声喊道:“大嫂,快,把木盆往里塞一点,猪血溅出来了, 可惜!” 胡秋月“哎呀”一声,惋惜地道:“好,好。” 然后是挪木盆的声音,胡秋月心疼的啧啧声和众人的说笑声。 听见外面的说笑声,俩人知道猪已经杀好了,接下来开水褪毛,干净后开肠破肚。 白竹见灶里火不旺了,低头塞了两块干柴进去,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苗腾地一下燃起。 “小竹,水烧开了吗?再舀些水来。小心烫着,少舀点。”胡秋月蹲在地上双手扶着木盆,大声喊白竹。 “烧开了,我马上来。”白竹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舀水。 他一手拉开锅盖,一手拿着水瓢,还没开始舀水,张鸣曦大步跑了过来,人还没进来,头先伸进来急道:“不用你舀,我来,小心烫着!” 白竹回头望了他一眼,既无语,心里又夹杂着一丝丝甜蜜。 好吧,他现在是废人了,啥都不会了! 看吧!爬树会摔着,挑水会压着,舀开水会烫着,田里的活计更是不准干,会累着! 他能干什么? 好吧,什么都干不了,乖乖地当米虫吧! 这不是宴宴的待遇吗?什么时候他变成宴宴了吗? 宴宴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第207章 一家人这样的呵护着宴宴,白竹觉得很正常,连他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呵护着宴宴。因为他最小,又懂事可爱,应该得到一家人的爱护。 至于他自己,他承认 ,在白家时幻想过能过上吃饱穿暖,不受打骂的日子。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这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会被宠成米虫! 他从小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得到了。 他从小不敢幻想的东西现在就摆在眼前了。 白竹心里酥酥麻麻的,刚才想到亲娘时的小小不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剩下的都是甜蜜。 他望着张鸣曦抿唇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烫着的。” 张鸣曦一把夺过水瓢,板着脸,严肃地道:“不行,等烫着就晚了。不光是你,连宴宴都不准他碰开水的!”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伸伸舌头,相视一笑。 不怪张鸣曦小题大做,乡下条件差,做事不讲究。有人家过年打豆腐时,把烧开浆的豆腐桶放在门口,家里小孩子不懂事,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扎进滚烫的豆腐桶里烫死的事情时有发生。 所以讲究点的人家,非常注意,不要孩子们靠近烧开的豆浆,开水等,就是以防万一。 白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把水瓢递给他,乖顺地道:“好,我不碰开水,你来吧。” 张鸣曦这才柔和了表情,“嗯”了一声,接过水瓢开始舀水。 白竹并没有走开,站在张鸣曦身边看他舀水,问道:“你不出去了吧!”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有事吗?” “没事,我要做饭了,等着吃饭吧!”白竹摇头道。 张鸣曦回头望了一眼木盆里醒发的白面,道:“做馒头费时间,要醒发,要蒸,一下子还不能吃的。我和石头兄弟先上山一趟,砍几棵树回来。” 白竹有点心疼他饿着肚子干重活,犹豫了一下才道:“砍树不容易吧。要不,吃了再去吧,我快一点。” 第181 章 心疼你男人? “不费事,我拉着板车去。等一下树砍倒了用板车拉,很快就会回来的。” 张鸣曦见他皱着眉,一脸心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这就心疼你男人了?盖房子不是一两天的事,后面会更累,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白竹见他当着宴宴的面就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一下子羞红了脸,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嗔道:“谁心疼你,不害臊!” 说着,也不在他边上站着了,一甩手跑到灶口和宴宴挤坐在一起。 张鸣曦轻笑一声,提着水出去了。 白竹脸红红的,盯着灶火,还没回过劲来。 宴宴挨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哥,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看看,你们感情真好,互相体贴。别看我哥粗心,他对你可真是好,真的很疼你。” 白竹“嗯”了一声,捏捏宴宴的手,半晌才道:“我有时候也不相信现在的生活是真的。说真的,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遇到你哥这样的好男人。” 说着,红着脸望了宴宴一眼,接着道:“还有娘和你,都对我很好。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宴宴笑嘻嘻地道:“嗯,好人遇到好人,所以能过上好日子。将来,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微微红了脸,闭嘴不说了。 白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些话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只说了一句:“先对别人好,真心换真心吧!” 宴宴呆呆的,似在回味他这句话,半晌没做声。 白竹拍拍他的手,站起来道:“面已经醒发好了,我们来做馒头吧!” 宴宴忙往灶里塞了两根干柴,起来洗了手,站在桌子边上,把木盆里的面使劲揉了揉排气。 白竹道:“我去洗蒸笼。” 端起蒸笼正要去井边洗,猛然想到,如果张鸣曦看见他洗冷水,又得骂他。 他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挨骂,忙缩回脚,笑道:“算了,就在家洗吧。” 蒸笼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洗洗灰就行了。 白竹舀了一点水在锅里,荡温了,端起蒸笼一格一格的洗好,铺上干净的蒸笼布,端到桌子上放着。 转身把锅洗干净了,加上水,烧开了等会儿蒸馒头。 他忙完这些,正要过来做馒头,胡秋月端着一大盆猪血进来道:“小竹,趁锅空着,赶快把猪血温出来,早上就吃肉片炖猪血。” 白竹忙应了一声好,跑过去,接过猪血放在灶台上。 盆里是生猪血,有很多水,呈鲜红的半固体状,一动就碎,根本就拿不出来,更别说煎块了。 要把生猪血倒进在锅里,用小火温出来,凝固成紫黑色,划成一块块的,像豆腐一样,无论是煎还是炒都好操作。 白竹拿起菜刀,在木盆里轻轻划了几下,把猪血划成四方块,再轻轻倒进锅里。 怕灶里火太大,会把猪血烧糊,他跑到灶口撤出一根硬柴,只留了一小根柴火烧着。 忙完这些,他见宴宴已经做了半格蒸笼馒头了,正要过去帮忙,突然觉得院子里静悄悄的,忍不住探头往外一看。 院子里只有三叔在对着猪脚皮吹气,李立维和娘站在一边看,其他人都不见了。 屠夫对着猪脚吹气,白竹是知道的。 第208章 猪皮在开水里烫好后,一般屠夫会在猪脚上划开一个小口,把吹气筒塞进去吹气。要把猪皮吹得圆溜溜的鼓起来才好刮毛,也刮得干净。 吹猪皮是要技巧的,一般年轻力壮的大汉子挑担子能挑两百斤,却未必能吹起猪皮来。 白竹见三叔深吸一口气,半蹲着马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鼓得高高的,像青蛙一样,使劲对着吹气筒吹气。 他脸都憋红了,一口气还没吹完。 慢慢地,猪皮鼓起来了,猪胖了一圈,大了许多。 三叔拿了一根细麻绳捆住猪脚上的切口,防止漏气,拿着刮刀开始刮皮。 李立维也拿了一把刮刀,帮着刮皮。 胡秋月提了一桶开水,手里拿着水瓢,遇到刮不下来的地方,舀一瓢开水淋上去,毛被烫开了,他们拿刮刀轻轻一刮就干净了。 白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来和宴宴一起做馒头。 俩人动作快,不多时就做好了三格。 白竹性子慢些,做事认真,馒头搓得光溜溜的,圆圆的。 宴宴性子急,不耐烦多搓,馒头长得七歪八扭的。 刚刚把馒头做好,白竹就听见了猪血在锅里煮开的“噗噗”声,他担心煮久了会柴,连忙让宴宴把三格蒸笼摞在一起,盖上盖子,抬到柜子上发着二次醒发。 他自己跑到灶前,把温好的猪血盛到木盆里,把烧开的血水舀到猪食桶里,泡了半桶糠皮,等一下提去喂鸡。 现在不用每天喂猪,不用每天煮猪食,真的少了好多事。 鸡吃得少多了,且不能吃烫的。早上烫一桶糠皮,提到鸡圈边上,时不时舀一瓢到鸡食盆里,够一天吃的。 两只小羊就更好打发了,每天早上丢一捆稻草进羊圈,再倒一盆水进去就不用管了。 现在就是人一天要吃两顿饭,顿顿要吃热的,白竹傻里傻气地想:要是人不用吃热的就好了,煮一顿可以吃几天,那家务活真的少了很多呢! 哎呀,想什么呢?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怎么能为了偷懒想着吃冷的呢?他摇摇头,自己都被自己傻笑了。 洗了锅,白竹本打算一边熬米汤,一边蒸馒头,可是菜没炒,蒸了馒头就没锅炒菜了。 他探头望了一眼,见猪毛已经刮好了,三叔和李立维抬着猪往梯子上挂,就等着开肠破肚了。 他懒得等,干脆先炒白菜。 白菜是洗好了的,他倒了一点菜油进锅,烧得冒烟时,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去一阵翻炒。 白菜容易炒熟,锅里一阵滋啦响,白菜翻炒几下就熟了,他撒了一点盐,盛了满满两大碗,放在饭桌上。 “娘,好了没,让三叔先割一条肉下来,我要炒了煮猪血。”白竹一边洗锅,一边对着院子大声喊道。 第 182章 一起来搬砖 “来了。”胡秋月答应着,送进来一长条从猪肚子上刚刚割下来的五花肉,还冒着热气。 这头猪还算争气,可能是下半年肉骨头吃得多,居然有一指厚的肥膘。 要知道,现在农人自己都吃不饱,更不可能有粮食喂猪了。 猪只能吃草拌糠皮,有些人家连糠皮都舍不得拌,要留着给人吃。 这样养出来的猪瘦得很,没什么猪油,也很少有能长到两百斤的。 白竹举着五花肉对着宴宴一晃,笑道:“看看,我家的猪有这么厚的肥膘呢,应该能炼不少猪油。” 宴宴眼睛亮亮的,笑道:“你快切了炒吧,这可新鲜得很的!” “你看,肉还热乎着呢!”白竹把瘦肉取下来,把带皮的肥肉切成薄片,倒进锅里先炼油。 宴宴见油锅滋啦滋啦的响,怕烧糊了,改成小火。 白竹把炼出来的猪油盛到猪油罐里,再把瘦肉倒进去一起炒。 今天人多,吃得也多,白竹又煎了四大块猪血,和肉片一起煮开了,切了几片生姜,又放了几颗花椒,煮开后盛到泥钵里,放在泥炉上煮着。 他洗干净锅,舀了半锅水,洗了一大碗白米倒进去,把蒸笼架上去,一边熬粥,一边蒸馒头。 灶台上刚刚忙完,可以歇口气了,院门外有人大声问道:“这是张鸣曦家吗?” “是的,是的。小竹,快出去看看!”胡秋月正在撕猪油,没空,忙喊白竹出去看。 白竹答应一声,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匆匆忙忙往外跑。 院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戴着棉帽子,眉毛胡子上挂着白霜,拉着牛车,车上拉了一车青砖。 “啊?阿叔,你是送砖来的吗?”白竹见人不再是怯怯的不敢说话了,虽然对方是个陌生汉子,他还是很大方的问话,举止有礼丝毫不慌。 “是的,张鸣曦昨天在我们作坊定了一万块砖,让我们今天开始送来。你看,放在哪里?是现在清点,还是码好了再清点?”男人笑着问道。 白竹想,如果把砖堆在门外,等砌墙的时候还得往里搬,多费功夫,不如直接让牛拉到院子来。 他微笑着道:“大叔,麻烦把车拉到院子里来,等码好了再清点吧!” 男人不再多话,吆喝着牛进了院子。 幸亏猪已经杀好,挂在靠墙的梯子上了,不占地方,不然这么大的牛车还过不去。 白竹指挥着牛车停在水塘外边,中年男子喝停了牛,把牛轭取下来,把牛系到院外的树上,让它吃草,自己跑进来开始搬砖。 第209章 这时李大贵挑着一担河沙回来了,笑道:“小竹不错啊,会选地方。青砖堆在这里再好不过了,既不占地方,砌墙的时候又好拿,不费事。” 白竹第一次做主做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妥当,得了李大贵的赞扬,心里有了底,他一边搬着青砖,一边笑道:“姨父,鸣曦说待会儿石头也会送来,堆在哪里呢?” 李大贵四处一看,院子里摆了饭桌,又搭了案板,靠篱笆墙边堆了干柴和茅草顶,猪圈前堆了河沙和黏土,实在没地方放石头了,并且石头体积大,占地方得很。 他想了一下,道:“院子里没有空地方了,等案板收起来,还要留一块地方给鸣曦锯木料。要不,堆在院外吧!” 白竹跟着他四处打量,院子虽大,奈何盖房子用的东西多,的确没地方放了。 白竹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行啊,姨父,石头重的很,堆在院外的话,等要用的时候还得几个人抬,费时费力。” “是费事,可是院子里没地方放了。”李大贵也没办法。 白竹靠院墙码好青砖,回头去牛车上再搬时,扫了一眼垮掉的灶屋,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了,就堆在池塘边的空地上。鸣曦说了,新房子和池塘边上还有一块空地,这样用的时间很方便。” “倒是方便,但是你怎么知道空地是多大,后天要起手,就要挖地基,万一占到地基怎么办?”李大贵不太赞同。 这时,李立维帮完了三叔,也过来搬砖,听了白竹的话,笑道:“我觉得小哥说得有道理。后天砌匠会先画出地基,如果石头占到地基了,先挖灶屋这边。反正先要做石脚,石头会先用的,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李大贵也不去挑河沙了,帮着搬砖。 宴宴塞了一灶干柴也跑出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他们一边搬砖,一边互相叮嘱着慢点。 三叔望了这边一眼,笑着对胡秋月道:“大嫂,我看你这个儿夫郎越来越厉害啊!行为举止像变了一个人,你看看,他现在办事周全,不输鸣曦呢!” 胡秋月他夸白竹,心里高兴,抿唇笑道:“谁说不是呢?鸣曦出去贩货,一个多月没回,我心里急疯了,又病倒了,家里全靠小竹,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其实他心里也急,嘴唇都起泡了,偷偷躲着哭,但从不跟我抱怨,还总是宽慰我。” 三叔笑道:“也是你家时来运转,娶了好儿夫郎。当时,村里很多人说鸣曦不长眼睛,花五两银子买回这么个丑哥儿。我看,是他们不长眼睛!” 胡秋月笑道:“说这话的人才是瞎了眼!我鸣曦眼光好着呢!” 说着,她凑近三叔,低声道:“不瞒你说,鸣曦当初执意要娶小竹,我是不同意的,劝他不听,不得已我才同意娶的。” 她又轻轻自嘲地笑道:“你看,我也是个眼瞎的,不如我鸣曦。幸亏他坚决要娶小竹。你看看,自从小竹进门,我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欠债还完了,现在又要盖房子了。这在去年,我想都不敢想啊!” “嗯,杨桃在家也说,小竹是福星,旺夫呢!也是你家积了德,该转运了,得了这么个好儿夫郎。看看,你一家人多心疼他。换个没德行的人家,像白大毛一样的磋磨他,只怕早就没命了。” 第 183章 五零零 胡秋月叹气道:“我小竹可怜,在白家过的什么日子?提起白大毛我就恨!现在来我家了,自然要好好心疼他,再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俩人一边切着猪肉,一边天马行空地聊着天,倒是轻松自在。 胡秋月嫁过来时,三叔还小,又没了父母,是胡秋月夫妻把他养大的,又帮忙盖了房子,娶了亲。 他对胡秋月自然很有感情,愿意陪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换做其他的汉子,还不愿意和妇人多话呢。 这边,白竹他们下好了砖,从外墙到羊圈之间,沿着院墙码了五排,每排二十块,一共码了五层。 白竹只会算加减,不会乘除,他生怕数错了,让人笑话,低头认真的数着。 他抿着嘴,瞪大眼睛,先从外面数起,倒是很快就数清了,最外面一排是一百块。可是里面的四排被挡住了,怎么数啊? 他一下子急得汗都炸出来了,总不能把砖搬下来数吧! 要是鸣曦在家就好了,他那么厉害,一准瞄一眼就知道是多少! 白竹轻轻拉了一下宴宴,低声问道:“宴宴,你数清楚是多少了吗?” 宴宴也不会乘除,正瞪大眼睛往里面看,道:“数清楚了,最外面的是一百块,里面的挡住了,怎么数啊?” 白竹一听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稀里糊涂。 宴宴还小,数不清楚没关系,自己这么大的人了,都给人做夫郎了,还数不清一车砖,丢不丢人? 白竹正急得想去喊李立维过来数时,突然灵光一闪,他素来有些急智,马上想到:自己也是真傻!刚才码砖是对齐了一排排码的,最外面一排是一百块,里面四排也都是一百块啊,一共五排,五个一百相加不就行了吗?自己居然还想搬下砖来数,也真是笨到家了! 他拉了一下宴宴,低声笑道:“别数了,一共五百块砖。” 宴宴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道:“你是怎么数的?怎么这么厉害?我还没数清呢!” 第210章 当着外人,白竹不好多说,只简单道:“等一下教你。” 他怕出错,忙喊李立维过来,问道:“我数了这些砖是五百块,你数数对不对?” 还不等李立维说话,那男子笑道:“没错,就是五百块。没想到你个小夫郎不但识数,还会乘除呢!” 白竹暗叫惭愧,他哪里懂乘除了,不过是急中生智掰了五次手指头罢了。 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来,翻到最新的一页,指给白竹看:“你看,我出门时已经记好了。张鸣曦,第一次,五百块。” 白竹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三个字,估计是鸣曦的名字。下面第一行的开头画了一个细细的树棍,棍后是一个点,点后面画了一个小称,秤杆后是两个圆溜溜的鸡蛋。 他不识字,哪里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莫不是让他带着小称去卖鸡蛋? 还是说他拿着小称来自己家买鸡蛋? 不对啊,人家是送青砖来的,哪里会管他卖不卖鸡蛋? 他从前胆小,养成了习惯,在外人面前,没把握的时候,不胡乱开口说话。 他没急着开口问写的什么,回头找宴宴。 他记得宴宴能识几个字,忙伸手扯他过来。 宴宴伸头来看,嘴里念道:“一,五零零” 李立维瞄了一眼,笑道:“没错,是五百。” 那汉子收起账本揣进怀里,拉着空车往外走,笑道:“你个小哥儿,倒是会开玩笑,还五零零呢。你们自己记个账吧,等砖瓦全部送来了,我们再对账。我先回去了,今天要送好几车来,别记错了。” 白竹不卑不亢地笑道:“阿叔,你放心,不会错的。就算是我记错了,砖都堆在这里,重新数就是了。” 那男子笑道:“还是记一下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家马上要起手动工了,一开工就要用砖,都砌都墙上了,还怎么重新数?” 白竹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好,会记账的。等我相公回来就记。” 那中年男子笑道:“这样最好。我是负责送货的,最怕人裹缠不清,最后算账的时候说这样少了,那样错了,扯皮都扯不清。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清楚,我当然要记账,最好你们自己也记账。” 白竹这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说一车砖是五百块,非要让他们自己数,感情是试探他们啊。 幸亏他数清楚了,否则只怕也会被他认为是裹缠不清的人。 男人到院外在牛脖子上套上牛扼,赶着空车走了。 白竹望着他的背影 ,有一瞬间的愣神。唉,自己怎么这么笨啊?不会乘除,不识字,更不会记账,真是睁眼瞎一个! 宴宴见他站在院子里发愣,过来拉着他道:“小哥,发什么愣啊,快进屋看看馒头蒸好了没。” 白竹跟着他进了屋,蒸笼已经上大气了,能闻到馒头香了。 蒸笼大,快挨到锅沿了,三层的蒸笼叠得很高,白竹站在地上摸不到蒸笼盖。 白竹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灶台前,洗了手,站上去,抬起蒸笼盖,一阵白气冒出来,眼前一片朦胧。 他连连吹气,把白气吹散了,伸出一根手指往白馒头上按了一下,馒头凹下去一个坑,他把手一抬,坑马上反弹上来,恢复如故。 白竹盖上蒸笼盖,跳下小板凳,笑道:“熟了,不用加柴了。” 宴宴去到灶口,把烧过的火炭夹到泥坛里闭碳,白竹走过去,挨着他坐着,怔怔地半天没说话。 宴宴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问道:“小哥,累了吧,你歇着,要做什么喊我去。” 白竹摇摇头,望着宴宴,犹豫了一下道:“宴宴,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啊?你想学识字啊?”宴宴惊讶地问道。 “嗯,”白竹点点头:“你看,不识字的人就像个瞎子,像个木头一样。刚才那个阿叔让我看账,我哪里能看出是什么?幸亏你认识,不然就要出丑了。” 第 184章 学识字 “出丑还是小事,真的像那个阿叔说的,记错了扯皮才是麻烦。毕竟谁挣钱都不容易,谁都不想出错。我想学识字,想学记账。这样就算你哥不在家,我能记账,也不会弄错了。”白竹咬着下嘴唇,认真地道。 “哎呀,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我可当不了你的先生,我只认识几个字。爹在的时候倒是教了好多,那时候年纪小,随口念念,不会写。后来没有书,没有纸的,没有再学,早忘干净了。”宴宴望着他,同情地道:“要不,等我哥有空了,让他来教,我们一起学?” “好,我们一起学。”白竹一下子有了信心,张鸣曦识字,一定愿意教他。 宴宴见他高兴起来,凑到他耳边“嗤嗤”地笑了一阵,带了一丝羞赧,神秘地说道:“小哥,你不知道,刚才你让我看账本,其实我只认得几个数字,知道五后面有两个零,根本不知道那就念五百。我说五零零,那阿叔说我开玩笑,其实我是不认识。” 白竹一下子笑出声,宴宴越说越好笑,俩人对视着笑成一团。 这时张鸣曦进来,笑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俩人躲在这里傻笑,连我喊你们都听不见。” 白竹乍一见他,忙忍住笑,站起来道:“你回来了。” “嗯。”张鸣曦望着他笑红了的脸,想伸手摸一下,手刚刚一动,想着宴宴在,当着他动手动脚不合适,又放下了手。 第211章 “砍了几棵树,累不累?”白竹温柔地望着他,有点心疼:“饿了吗,馒头蒸熟了,马上吃饭。” 张鸣曦心里柔柔的,夫郎这么心疼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他轻笑道:“砍了四棵大树,要不是石头兄弟去了,我一个人真的拉不下来。” 他望着白竹,又道:“我看见了院子里的青砖,娘说是你收的,三叔表扬你呢!” 白竹心里高兴,微微红森·晚·着脸睨了他一眼,道:“送货的阿叔让你记个账,免得记错了,结账时扯皮。” “好。我经常要出门,不在家,你们数好了记着数字,我回来了赶快提醒我记账,不然时间长了会搞混。不但是青砖,马上石头要送来了,后面还有瓦,还有门窗户扇,都是钱啊!弄错了扯皮,谁都不愿意吃亏,还是记下账好。” 张鸣曦说着,到底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白竹的头,笑道:“三叔说你厉害呢,不但识数,还会乘除。” 白竹红了脸。他哪里会乘除了,只不过是会掰手指头罢了。 但一时说不清楚,干脆就不说了,想等到晚上再和他细说。 谁知宴宴一下子站起来,大声笑道:“哥,我和小哥说好了,我们要学识字。你有空教我们吧!” 张鸣曦吃惊地一扬眉毛,问白竹:“你们想学识字?” 白竹咬着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望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张鸣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问道:“怎么突然想学识字了?” 白竹见他总在问,以为他不愿意教,怕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难为情地道:“你不知道,刚才送砖的阿叔让我看他的账本,我见上面画着小称,又画着鸡蛋,哪里认得是什么,连忙拉了宴宴来看……” 一句话没说完,宴宴忙插话道:“我只认得个五零零,那个阿叔还说我开玩笑呢。” 说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白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俩人像傻子一样,对视着又笑起来。 张鸣曦这才明白原委,不禁又好笑又心疼,忙道:“好,我有空就教你们,只是这段时间忙着盖房子,只怕没空呢。” 白竹见他同意教,高兴地道:“好,好,不着急,等盖好房子再学也行。” 张鸣曦见他一脸兴奋,有点心软,笑道:“这样吧,等我有空去镇上时,买一本三字经或者千字文回来,教你们读。竹子,我现在教你认自己的名字吧!” 白竹一听,呀,要认自己的名字了,不由得跃跃欲试,笑道:“好,你写出来我看看,未必能学会。” 张鸣曦伸出右手食指,蘸了水,在锅盖上一笔一划的写下“白竹”两个字。 白竹欣喜望着他一笔一划的写着,见他停住不写了,忍不住问道:“这是白字吗?好宽。还有竹字呢?” 张鸣曦无声一笑,指着锅盖上的字道:“这是白竹两个字。喏,这是白,这是竹。别说,竹字的半边真的像棵竹子呢!” 白竹呆呆地望着,不相信地问:“这就是白竹?怎么才这么几笔就完了?” 张鸣曦笑道:“你要多少,张鸣曦三个字笔画多,你要不要?” 宴宴忙站过来,笑道:“哥,我也要学,你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张鸣曦又蘸了水,写下张鸣宴三个字,宴宴一看,吐舌道:“怎么这么多划?我怎么学得会?哥,你太偏心了,小哥的名字才这么几笔,一下子就学会了,我的名字这么多划,我怎么学得会?” 说着,噘着嘴,气哼哼地瞪着张鸣曦。 张鸣曦不由得失笑,骂道:“傻不傻啊,说这么幼稚的话?又不是我造出来的字,字多字少和我有什么关系?” 宴宴一想也对,的确怪不了哥,只能怪爹给自己取的名字不好,要是自己也叫白竹就好了,岂不是可以少写好多划? 他这样想着,顺嘴说了出来:“哎呀,要是我也叫白竹就好了。笔划少,一下子就学会了!” 白竹刚刚还懊恼自己人活得潦草,连名字也潦草,才几笔就写完了,这下听宴宴羡慕自己,又高兴起来。 张鸣曦听宴宴说出这么傻气的话,忍不住好笑,曲起指头轻轻敲了一个爆栗,骂道:“胡说八道!为了偷懒连姓都不要了?” 宴宴一想,唉,自己又不姓白,怎么可能叫白竹,真是糊涂! 张鸣曦见宴宴紧紧盯着锅盖上的张鸣宴三个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脑,一会儿撇嘴,知道他一下子学不会自己的名字。 第 185章 天晴了 张鸣曦安慰道:“宴宴,你的名字笔划太多了,你一时学不会,干脆和你小哥一起从简单的开始学,等字学多了,再来学复杂的。” 宴宴一听,这倒是个好办法。 和小哥一起学,如果记不住了,还可以问问小哥。 虽然不能一下子学会自己的名字,但是先学会小哥的名字也不错。他一下子又高兴了,笑嘻嘻地点头应好。 白竹见锅盖上的白竹两个字快干得看不见了,忙学着张鸣曦伸出食指,蘸了水一遍又一遍地描着。 他第一次写字,十分郑重,抿着唇,瞪大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很大劲在锅盖上描字,短短的指甲画得锅盖“吱吱”响。 张鸣曦道:“竹子,不必用这么大力,用指肚轻轻描摹就可以了。其实也可以在空气中写,你看。” 第212章 说着,抬起手指在空气中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出“白竹”两字。 白竹紧紧地盯着他的手,自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比划,一遍描下来,觉得在空气中写字,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写得对不对,还是在锅盖上照着葫芦画瓢容易些。 他这次学乖了,轻轻的描着,果然写得又快又轻松。张鸣曦见他几遍下来已经很熟练了,几乎不加停顿就能写下来,笑道:“竹子,你往这边站一点,让宴宴来描。你自己试着在空气写一下,看能不能写出来。”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霸占着锅盖,宴宴还没开始练呢。 他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往边上一让,笑道:“宴宴快来。” 宴宴站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手指蘸水开始描字,白竹望着他的手指,心里跟着他描摹着。 宴宴小时候学过,尽管年纪小,尽管忘光了,但肌肉是有记忆的,虽然这记忆微不足道,但也比白竹一点基础都没有要强。 他开始速度也很慢,一笔一划生怕写错,描了几次后,速度快起来了。 张鸣曦笑道:“可以了,不用再描了。现在开始检测一下,都背过身子,不准看锅盖,在空中画给我看。” 白竹先学,自然要先考。他忙转过身,背对着灶台,头微微抬起,认真地望着前方,庄重地一板一眼地在空中一气呵成的写出“白竹”两个字。 张鸣曦点头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宴宴跟着抬起手指写起来。 张鸣曦笑着表扬他们:“两个都很好,学得快,写得好。看,写字就是这么简单,多练习一下就行了。我尽量抽空每天教你们一到两个字,你们自己练习。积少成多,说不定等三字经买回来时,不用我教,你们自己就能读了。” 真的吗?不用人教,自己就能读三字经了吗? 白竹不敢置信地望了宴宴一眼,俩人欣喜地对视着又笑起来。 “张鸣曦!这是张鸣曦家吗?”白竹还想缠着张鸣曦再学两个字时,突然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的。”张鸣曦一边回答,一边往院外走去,白竹和宴宴也跟了出去。 院外一个汉子,拉着牛车,看见他们,笑道:“我来送石头。” 张鸣曦点头笑道:“进来吧!” 说着,转身往院子里看,想找个空地方堆石头。 白竹正想说,石头堆在池塘边吧,用的时候方便。 还不等他开口,张鸣曦抬手望池塘边一指道:“堆在那里。” 男人点点头,赶着牛车过去了。 白竹眼睛亮亮的望了张鸣曦一眼,自己能和相公想到一块儿了! 相公那么厉害,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好厉害? 白竹暗暗一乐,见牛车离水井太近,生怕人来人往的,弄脏了井水,忙跑去拿了一个干净的竹匾盖在井上。 张鸣曦见了暗暗点头,他跟过去帮着男人抬高车把,卸石头。 石头太重,一车拉不了多少,才占了一小块地方。 张鸣曦皱眉道:“后天就要起手了,一开始就要用石头下脚,还得麻烦你送快一些,不要误工才好。” 那男人陪着笑脸道:“那不会的,放心,这两天我只送你一家。今天不认识路,走得慢了点。后面会快一些的。” 张鸣曦点头道:“那就好,总之,不要误工就好。” 男人笑道:“好,好,你记一下账。”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翻到张鸣曦的名字那一页,张鸣曦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着,一车。 他点头表示明白了,他定石头的时候就问清楚了,他们一车石头是两方。 其实石头太重,既没办法称,也没办法细量,乡下人诚信,就按车数来记。 好在石头不用抬,一下子可以卸完,不费时间,一天可以送好几车。 白竹心想:果然是识字好,张鸣曦看一眼就搞定了事,他和宴宴弄了多少笑话还搞不定。 院子里人不多,李大贵父子挑河沙去了,石头兄弟在院外架好撑子,已经在锯木头了。 张鸣曦见猪肉已经切成一条条,堆在案板上,娘提着猪头猪脚往大木盆往里放。他一边往卧房走,一边笑道:“你们动作倒是快 ,个个主动找事做。饭熟了,先吃饭吧。” 白竹闻言忙跑出去,见李大贵父子挑着河沙,快进院子了。 他冲着李大贵一笑,对着四人一起喊道:“都来吃饭吧!” 说完,又跑进灶屋,拿出一块抹布擦干净院子里的大饭桌,顺手擦了板凳,又跑进去端菜,见宴宴站在屋里的小桌前,伸手试试探探地想抬泥炉,忙喝止道:“宴宴,别端,小心烫,我来。” 说着,又找了一块抹布,把盛满菜的泥钵抬下来,再用抹布垫着手,把泥炉端出去,宴宴端着两碗白菜一起出去。 白竹放好泥炉,又进来端泥钵,张鸣曦手里拿着一块木板从卧房出来,皱眉道:“真是不听话,早说了,烫的让我来。烫着你可怎么办?” 白竹望了他一眼,语气带点撒娇地笑道:“总不能样样都等着你吧。你不要一看见我做事就皱眉好不好?” 第 186章 磨豆腐 张鸣曦抿抿唇,瞪了他一眼,一边接过泥钵端出去,一边叮嘱道:“你可小心点吧,就知道顶嘴,烫着可不是好玩的!” 第213章 白竹知道他是爱护自己,冲他后背伸伸舌头,抿唇一笑,不和他犟。 张鸣曦放好泥钵,又跑进灶口,拿了一块炭,在木板上写字。 原来,他刚才跑进卧房想找个东西记账。 可家里多少年没有写过字,找不到纸笔了。 还好找到一块平整的木板,只得先在木板上记了。 白竹见张鸣曦写字,站在他身后望着。见他写得很快,但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没打扰他,自己去盛饭。 白竹站在小板凳,把蒸笼抬下来,让宴宴捡一大盆馒头端出去,自己拿了碗盛米汤。 几个人忙了一早上,都饿了,闻到香味,都洗过手,围拢来开始吃饭。 桌子中间是一钵滚热正在“咕嘟”冒泡的肉片煮猪血,两碗白菜和一大盆馒头。 人多,一人拿了一个馒头,木盆就空了,白竹拿了馒头咬了一口,站起来拿了木盆进去又捡了一盆出来。 胡秋月喝了一口米汤,笑道:“捡菜吃吧!大家都不是外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众人笑道:“不客气,大白馒头吃着,猪肉片子吃着,哪能客气呢?” 三叔夹了一块猪肉吃着,笑道:“老天爷倒是开眼。之前一直下雪,今天见你们家要盖房子了,就放晴了。” 胡秋月“哈哈”笑着:“可不是嘛,老天爷开眼了。” 心里却嘀咕道:“谁知道老天爷有没有开眼呢?不是前天一场大雪,把灶屋压垮了,怎么可能想盖新房呢?”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年纪大的人都迷信,做事讲究个好彩头,喜欢听好听的,自然也就只会说好听的。 就当老天爷是开眼了吧,把许久不见的太阳放出来了。 泥炉上煮着热乎乎的肉片炖猪血,虽然在院子里,一点都不冷,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吃过饭,李大贵父子去挑河沙,张鸣曦带着石头兄弟继续去砍树,三叔收好工具,也跟着去帮忙砍树。 胡秋月拆了案板,跟宴宴抬着半扇院门安好,白竹把杀猪桶和三叔的工具箩收到院墙下,把院子打扫干净,一下子空旷干净多了。 冬天天短,一天吃两顿,第二顿差不多要到天黑。 虽然不用马上煮饭,但他们今天事情多得很,要打豆腐,要磨面,要舂谷子,时间也很紧。 这些事都是媳妇夫郎的家务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都是靠人工。 村里有一个公磨房,里面有石磨和石臼,免费供村人使用,用过打扫干净就行。 但村人太多,一个石磨石臼不够用,有时候家里等米下锅,匆匆忙忙去磨房,却发现别人在用。 遇到人多时,等半天还轮不到自己,真是心焦。 特别是有小孩子的人家,小孩子不懂事,饿了只会哭,吵得人更是心烦。 所以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会自己置办一套石磨石臼,山上石头多的很,材料不要钱,但请石匠凿石磨石臼要付人工费。 托张青山的福,胡秋月家也有石磨石臼,搬家时一起搬过来了,安在柴房里。 现在柴房已经拆了,石磨石臼还在老地方。 接下来帮工多,吃饭的人多,每天需要的米面多,这几天要抓紧时间磨面,舂米。 等开始盖房子了,石磨石臼就得抬出来,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拥挤得很,没地方安,一时就没法使用。 白竹问道:“娘,是先磨面还是先磨豆腐?豆腐有水,弄湿了石磨得晾半天,还是先磨面吧?” 胡秋月正拿着竹刷扫簸箕,点头道:“好,少磨一点。明天再磨一些,一次磨多了,你们的手明天该抬不起来了。” 白竹才不管这些,这两天得抓紧时间磨面,不然等吃完了还得去用公磨,他才不想跟别人挤呢。 他拿了一个箩筐,反扑在地上,用力拍了灰,也不问胡秋月,自己进去舀了三十升麦子,喊宴宴帮忙抬到石磨前。(注,升:古代计量工具,方形,木质,上宽下窄,一升麦子大约两斤重。) 胡秋月拿抹布擦干净石磨,把簸箕垫在石磨下,把装麦子的箩筐放在小凳子上,抓了一把麦子塞进磨眼里,白竹把长长的磨手架在石磨上,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磨手开始拉磨。 所以说人类的智慧真的很令人咋舌。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杠杆原理,为什么要做这么长的磨手,但知道这样磨起来省力。 面粉要磨好几次。 等全部麦子磨完,胡秋月把簸箕抬到地上,扯了一把稻草,扎了个草把,垫在屁股底下,开始箩面。 这种箩,比较小,网眼很小,第一次能箩下一些细粉来,粗皮比较多。 趁着胡秋月箩面,白竹忙跑去灶屋,沥干一筲箕浸泡好的黄豆,端到井边,用井水冲洗了两遍,才倒到木桶里,加了两瓢水,提过来准备等一下磨。 胡秋月已经箩好了面,第一次磨出来的细面比较少,她收进面口袋里,把粗皮倒进干木盆里,准备磨第二遍。 就这样磨了四遍后,剩下的粗皮也很细了,磨不出面粉了,这是麦麸。 一般人家是给猪吃,但是太穷的人家,是要留给人吃的。 磨好面粉,宴宴手已经很酸了。他跑到院子里,一边甩手,一边逗蛋黄玩。 白竹好像不怕累,跑到灶屋端出大木桶,用稻草扎了一个草把,蹲在池塘的石板上,把木桶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用井水荡干净,才放在石磨底下准备接豆浆。 第214章 石磨扫干净了,用水冲了一遍,胡秋月才舀了一勺带水的豆子倒进魔眼里。 白竹见宴宴累了,想让他多歇一会,没有喊他,自己扶了磨手一个人拉磨。 石磨很重,一个人拉磨非常吃力,时间长了,手臂像断掉了似的酸痛。 宴宴倒不偷懒,听见石磨响,忙跑过来帮忙,嗔道:“怎么不喊我?” 第187 章 舂米 白竹笑道:“我还能坚持,你再歇一会儿。” 宴宴累了,无精打采的摇头道:“别逞强,一个人拉磨重的很,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胡秋月见他这么懂事,又怜他年幼,笑道:“你倒是心疼你小哥,我还以为你要趁机偷懒呢!” 宴宴没有心思开玩笑,淡淡的道:“一家人都在忙,我怎么敢偷懒?”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到底心疼:“你来舀豆子,我和小竹磨。” 舀豆子简单,不费力气,石磨每转两圈舀一次豆子就行。 只是要适量,舀得太多了磨出来的豆浆太粗,豆渣多,舀得太少了费时费力。 宴宴犹豫了一下,道:“算了,还是你舀吧。你年纪大了,干这种重活明天手臂疼。” 胡秋月笑道:“别看我老了,干这些活计只怕比你厉害。” 宴宴不好意思的一笑,和胡秋月换了位置,去舀豆子。 胡秋月果然是老当益壮,做起这些比宴宴强多了。 她使力均匀,不紧不慢地拉着石磨,实际上效率比宴宴快一阵慢一阵的高多了。 白竹得了胡秋月的帮助,也轻松多了。 豆子是泡好的,比麦子好磨。但也磨了大半个时辰,豆子磨好了,胡秋月开始冲洗石磨。 宴宴一边摆着手臂放松肌肉,一边跑去逗狗,白竹没有片刻空闲,拿着箩筐开柜子舀谷出来舂。 胡秋月生怕浪费,连石磨底部沾到的一点点豆浆都要用水冲下来。 弄好后,胡秋月支起石磨晾着,和宴宴抬着木桶进灶屋,接下来是做豆腐了。 做豆腐不难,就是繁杂。胡秋月不想沥豆渣,直接把磨好的豆浆倒进锅里烧开,等温度降到不烫手了,点上卤水就行了。 乡下人都是这样做豆腐的。 这样的豆腐因为含有豆渣,口感比豆腐铺卖的差一些,乡下人称为“懒豆腐”。好处就是不浪费,连豆渣一起吃,显得量多。 宴宴帮娘把木桶抬进去,就出来帮白竹舂米。 舂米时需要不停的翻动臼里的谷子,不然总对着一个地方舂,容易舂成粉末。 平时是宴宴和白竹两个人舂米,胡秋月一边筛米一边时不时用手翻动一下。 今天胡秋月忙着打豆腐,没功夫过来,宴宴一个人舂不起,只得坐在石臼边上一边筛米一边翻动,白竹一个人站在上面舂。 开始还好,能坚持,可一炷香的功夫后,速度就慢下来了。 白竹本就瘦小,自身重量不够,全靠用力往下压舂凳从而抬起舂头。 石头做的舂头很重,才舂了一会儿脚酸得不得了。 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只有三个人,娘在忙,宴宴小,只能靠自己,白竹咬牙坚持着。。 这时李立维挑着一担黏土回来了,一抬头看见白竹在舂凳上咬牙切齿,累得小脸通红,忙把黏土倒在土堆上,大声喊道:“小哥,你一个小夫郎怎么能舂米?我来帮你吧!” 白竹累得直喘粗气,脚酸得要命,巴不得有人来帮忙,感激地笑道:“如此就辛苦你了。” 他向来与人少接触,这时和一个小汉子一起站在舂凳上,浑身不自在。 可是总不能自己跑了,让人家一个人舂吧? 就算李立维是个汉子,但年纪小,一个人舂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没办法,只能尽量离远点了。 白竹站在左边,右脚踏在舂凳上,双手扶着木扶手,身子尽量往左边靠,远离李立维。 虽然姿势别扭,身子扭得不舒服,好歹脚下轻松一点,感觉舂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了。 舂米的原理和磨面是一样的。 米皮舂下来后,用米筛筛一遍,筛眼做得很巧妙,米和糠能掉下来,谷子掉不下来。 再把筛子里剩下来的谷倒进臼里继续舂,直到谷子全部舂成米,用簸箕把糠皮簸出来,剩下的就是干净白米了。 白竹歪着身子,生怕碰到李立维,身累,心更累。 他本想喊宴宴来和李立维一起舂米,自己下去筛。 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个嫁了人的夫郎,总好过小哥儿。虽然要避嫌,但有第三个人在,关系不大。 宴宴一个小哥儿,和汉子挨着在一起舂米,不管身体有没有接触,传出去都对他不好。 白竹忍着百般不适,继续和李立维一起舂米。 他能感觉到李立维拉着扶手,身子尽量往右倒,远离着他,应该也很不舒服。 俩人都觉得用这样别扭的姿势舂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累,好在终于开始舂第二遍了。 这时张鸣曦和三叔推着板车送木料回来,石头兄弟还在山上砍树。 板车上拉了三根粗木,张鸣曦在前面拉,三叔弯着腰在后面推。 张鸣曦一进院子就见白竹和李立维挤在舂凳上舂米,他愣了一下,脸马上就沉下来了。 他把板车一丢,来不及卸木料,自己几大步跨过来。 第215章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极力忍耐着,皱眉问道:“怎么立维在这舂米,娘呢?” 白竹乍一听见他的声音,吓一跳,忙跳下舂凳道:“你回来了?娘在打豆腐,我去帮她,你帮立维舂米吧!” 说着,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板着脸,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自己和一个小汉子挤在一条舂凳上,虽然是迫不得已,毕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带着一丝羞赧跑了。 张鸣曦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闷闷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知道自己是主人,就算心有不快,总不能冲人家李立维发脾气。 他看得很清楚了,白竹和宴宴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舂米,所以李立维来帮忙是很必要的。 再说了,总不能让白竹去筛米,让宴宴一个小哥儿和李立维挤在一起吧! 所以,白竹并没有做错。 张鸣曦一边复盘,一边默默地和李立维一起舂米。 他心里不舒服,不像平时那么话多,李立维问一句他答一句。 他砍了一天树,那是最重的活,李立维想着他应该是累了,不想说话,所以说了几句,见他兴致不高,也就闭嘴不说了。 第 188章 真酸了 白竹进了灶屋,见胡秋月已经烧开浆,就等着点卤水,没啥可帮的。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会主动找事做。家里别人不愿意做,或者没时间做的事,只要他能做的,不用人喊,自己会主动去做,并且完成的质量很高。 不用人叫,白竹转身拿了一个旧竹席铺在地上,又拿了一个簸箕过来装了小簸箕舂好的米,去簸米了。 他认真地簸着糠皮,根本没注意到张鸣曦在背后一眼一眼地剜他。 张鸣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三个人在舂米,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娘要打豆腐,白竹一个人舂不起,李立维来帮忙,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白竹是主人,总不好自己跑了,让李立维一个人舂吧?再说了,宴宴一个小哥儿,总不能和李立维单独在一起的。 所以他们虽然站在一条舂凳上,但是迫不得已的。 并且他看见了,俩人身子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离得远远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可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张鸣曦心里的无名酸水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嘴里的酸口水快包不住了,牙都快酸倒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那傲娇的幼稚病又犯了。 就像小孩子动不动在娘面前哭一哭,要糖吃一样,他莫名其妙地又想闹了,想要白竹哄。 但他总算理智还在,没有马上闹起来。见米舂好了,自己还要上山拉树,对李立维和宴宴交代一声就往外走。 他经过白竹后背时,故意加重了脚步,重重顿了几下。 白竹正在簸米,每簸一下,米粒撒在簸箕上一片响,他一开始并没听见张鸣曦的脚步声。 张鸣曦见白竹认真地簸米,一直没有回头,肚子里的酸气更重了,一股酸气直冲鼻腔,搞得眼睛都酸了。 他故意装作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白竹的后背,白竹这才知道身后有人。 他回头一看,见张鸣曦目不斜视地往院外走,忙喊了一声:“鸣曦,你还要上山啊?” 张鸣曦脚步微微一顿,想要回头,又忍住了,直接朝三叔走去。 白竹以为他没听见,见他跟三叔把粗树干归拢一处,拉着板车往外走,本来想再喊一声的,可是当着三叔,黏黏糊糊的到底有点不好意思。 他抿抿唇,把到嘴边的呼喊咽下去了。 他又一想,张鸣曦既然走了,米应该是舂好了吧? 他回头一看,见舂头支起来了,宴宴和李立维一边一个正在把臼里的米和糠皮一起往外掏。俩人一边掏,一边说着什么,宴宴在嘻嘻地笑。 张鸣曦拉着板车,磨磨蹭蹭的等白竹喊他呢,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恰好看见白竹端着簸箕,回头去看李立维。 张鸣曦这一下的酸气直冲脑门,压都压不住。 他刚才还有点故意无理取闹的意思,这一下可是真酸了,连呼出来的气都是酸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家里盖房子是大事,这么多人来帮忙,如果他由着自己的性子闹,只会贻笑大方。 说到底,他和白竹的别扭是夫夫之间的小事,只能在卧房里单独解决,没必要闹得人人皆知。 想到这里,他用尽全力压下酸意,和三叔说笑着上山拉树去了。 白竹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打翻了醋罐子?哦不,是醋坛子! 他更不知道,晚上等着他的是怎样的一副狂风骤雨,张鸣曦要怎样的把他闹得死去活来,才算吃完了这一摊子醋! 他忙得要死,要赶快把米簸出来,眼看着天快黑了,还要去做饭。 一家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做完了预计的事情。 磨了面,舂了米,打了豆腐,还收了几车砖和石头。 白竹把装得满满的米袋和面袋收进柜子里,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做饭。 胡秋月点好了豆腐,在宴宴的帮助下,牵着包布正在沥水。 第216章 早上的馒头还剩一些,但不够这么多人晚上吃的。 晚饭吃什么呢?胡秋月早就不过问他做什么饭了,反正是做什么吃什么,所以白竹也不问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让人吃饱吃好,且最大程度的不浪费。 大家干了重活,累了一天,特别是张鸣曦,砍了一天树,回来还帮着舂米,更是累坏了,饿坏了,他准备蒸干饭吃。 吃饭得有菜,白竹想了一下,打算煮个骨头萝卜汤。 他去木盆里找了两根带肉的骨头,三叔已经砍断了骨头,肉还连在一起,提起来一串串的。 他把骨头切开,端着木盆去井边洗了,倒进锅里煮。 灶里塞了两大块干柴炖着骨头,他跑到园子里扯了两颗萝卜。 下半年,家家户户都种萝卜白菜,他家因为要腌咸菜,种得更多。 一个园子三亩多,除了几畦韭菜和葱姜外,全部都是萝卜白菜,并且他们平时几乎舍不得吃。 萝卜刚扯起来都是泥,他提的萝卜樱子去水塘里洗。 萝卜洗去泥,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再萝卜缨子扯散,一根根的洗了,准备用猪油和干辣椒炒着吃。 嫩萝卜樱子非常好吃。老了就变硬了,口感差多了。如果太老了,吃到嘴里是柴的,咬不动,一般就煮给猪吃。 白竹用手掐了一下萝卜樱子根部,能掐动,说明不是很老,可以吃。 他提着洗干净的萝卜回到灶屋,放在木盆里,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煮开了,冒着香气。 白竹拿过泥钵,把骨头汤盛进去,放在泥炉上偎。 虽然晚上这顿比早上吃得要稍微简单些,但这么多人只有一个菜不够吃。 大家这么卖力的干活呢,饭菜不能太寒碜。他想了一下,掀开咸菜缸,抓了半碗咸菜出来,又切了一小块肉,剁碎,加了姜蒜,炒了满满一碗咸菜炒肉沫。 他拿起两块猪血,切片贴着锅煎了一碗。 有三个菜了,且都是肉菜,很不错了。他洗干净锅,准备蒸米饭了。 第 189章 养废了 他舀了半锅水,舀了一升白米,半升高粱,洗干净倒进锅里,焖杂粮饭吃。 白米多,杂粮少,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乡下人大多吃不饱肚子,哪能顿顿吃白米饭? 何况他家盖房子,恐怕得一个多月才能盖好,不计划着吃,顿顿大米白面的,粮食真的会不够吃。 所以说,煮夫也很为难的,这么多人一天两顿,不但要吃好,还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做好这些,水桶空了,白竹拿起扁担钩去挑了一担水进来,靠墙放着,把扁担钩收好,挂到墙上,坐在灶口烧火。 他添了一根干柴进去,见灶里的火烧的旺,暂时可以不用管了。 总算能松口气了,白竹放下火钳,望着胡秋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豆腐已经做好了,胡秋月收紧包布,把菜板放在上面压水。 包布里的水哗哗的往下流,等水流干了,豆腐就压实成型了。 宴宴这时终于可以歇歇了,慢吞吞地走过来,和白竹挤坐在一起,蔫蔫的。白竹知他累了,有点心疼,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宴宴懂他的意思,也捏了捏他的手,互相安慰。 胡秋月见两小只累得蔫头耷脑的,又心疼又好笑,打趣道:“平时凑到一起不是叽叽咕咕的说不完的话吗?怎么不说了?” 宴宴垂着头没做声,白竹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道:“今天一下子都没歇过,真有点累了。” 胡秋月见从来不叫累的白竹都喊累,知道他们真的是累惨了。 其实白竹尽管累,但还能忍,他主要是心疼宴宴。 再说了,以前在白家,农忙时白天他跟着白大毛白松去干地里的活计,收工后,他们父子躺在床上休息,他得赶快做饭。 吃完饭,白大毛父子坐着喝水消食,他得赶快洗碗,煮猪食喂猪。尽快忙完跟着他们下地,稍微慢一点就得挨打。 并且,打猪草也是他的事,农忙时白天没时间,等晚上收工回来,他做好饭,让白大毛他们吃着,自己赶快背起竹篓去扯够第二天的猪草。否则天黑了,扯不够猪吃的,第二天猪饿得叫,他又得挨打。 等天黑透了,他回到家,白大毛父子吃饱了,睡了,他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大多数时候,白露会偷偷的藏个杂粮馒头给他。 不然那么重的活计,天天吃不饱,他只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往往等他躺下来时,整个村子都睡熟了。 他累极了,倒在床上,浑身散了架,马上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刚刚亮,他得马上起来下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睡死,下一秒就能马上惊醒的? 就算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也从来没有喊过累。 因为他知道,喊了也没用,没人会心疼他,除了白露。 白露心疼了会哭,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不想让白露哭,不想让白露心疼,所以总说自己不累。 唉,今天虽然活多,但和过去相比,不过是零头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只是他嫁过来后虽然天天忙碌,但劳动强度比过去低了不知多少倍,今天多做了一些,一下子不习惯而已。 可是稍微累一点,自己却对着娘喊累,果然是变娇气了! 第217章 都是张鸣曦惯的,这样不准做,那样不准做! 看吧,人都养废了,稍微多干一点,就浑身疼了。 白竹见宴宴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伸出手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他睡一会儿,自己合着眼,忍不住还在胡思乱想。 胡秋月见他们头挨着头的打瞌睡,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唉,看看累成啥样了!明天还得累一天,还要磨面,舂米。等后天起手动工,你们两个只需做饭,就没有这么累了。” 白竹正魂游天外,听见这话,一下子惊醒了,忙坐直身子,望着胡秋月小声笑道:“娘,我不累,我是心疼宴宴。他年纪小,跟着我们这样忙,有点受不住呢!” 胡秋月叹气道:“有什么办法?没有大家都忙,他闲着玩的道理。再说了,宴宴长大懂事了,就是让他玩他也不愿意,还不如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干活。” 白竹点头道:“宴宴是很乖,很懂事,所以我总是很心疼他。” 他低头看了宴宴一眼,见他睡得微微张着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白竹不想惊动他,喊了胡秋月小声道:“娘,骨头汤应该差不多了,你把萝卜切成块,倒进去一起煮。我闻着饭也香了,你把早上的馒头放进锅里热一下。” 胡秋月答应了,轻手轻脚地去切萝卜。 白竹没啥事了,靠着宴宴,感觉眼皮好重,也朦胧睡过去了。 张鸣曦,石头兄弟和三叔四人拉了一大车木料回来。 一进院子,他把板车一丢,让石头兄弟抬木料归置,自己满院子找白竹。 满院不见白竹的影子,只看见李立维父子在筛河沙。 太大的石子不能用,筛出来堆在一边。细细的河沙按一定的比例掺在黏土里,和成泥勾墙缝,结实耐用,是砌匠最喜欢的辅料。 他见院子里没人 ,直接进了灶屋,胡秋月正弯着腰在泥炉上用锅铲翻着骨头。 两小只挤着坐在灶口的板凳上,头挨着头,睡着了。 他望着白竹,头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心里一软,知道白竹今天累惨了。 原来有满腔的不满和怒火,想找茬闹一闹,让他哄自己的想法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娘,明天还是悠着点,看看他们两个累的!”张鸣曦眼睛望着白竹,小声和胡秋月说着,语气充满心疼。 “嗯,今天磨面,舂米,打豆腐,忙了一天。”胡秋月看了看院外,问道:“人都回来了吗?吃饭吧。吃了早点睡。” 张鸣曦点头,院子里天黑了就冷,他把泥炉和泥钵端到小桌上,出去把板凳抬进来,喊众人进来吃饭。 尽管他压着声音,白竹还是一下子就惊醒了,猛的睁开眼睛问:“天亮了吗?” 第 190章 别闹 胡秋月忍不住笑,打趣道:“睡糊涂了吧?应该问天黑了吗?” 白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地一笑,推醒了宴宴。 尽管只是小睡一下,白竹觉得恢复了很多,他一扫疲态,站起来就拿碗盛饭。 众人吃过饭,收拾一下走了。 白竹见宴宴困得很,来不及洗碗,先洗了锅,烧了热水让他洗了去睡。 他自己先端了一盆热水到卧房,喊张鸣曦洗了先睡。 张鸣曦见他累成这样还不打算睡,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不睡,还要干什么?” 白竹安慰他道:“你先睡,我要帮娘腌腊肉。” 说着,就忙着去洗碗。 张鸣曦一把拉住他,不悦地道:“洗脚睡觉,我去帮娘。” 白竹平时对他百依百顺,这次却倔强得很,摇头道:“你今天砍了一天树,怎么还能熬夜?不早点休息,明天怎么干活?” 张鸣曦嘴硬道:“我不累!” 白竹望了他一眼,知道这个男人得哄,不然又得跟自己吵吵! 他犹豫了一下,折回来,扶着他的肩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哄道:“听话,你先睡,我帮娘腌好腊肉就来了。那么多的肉总不能丢给娘一个人。再说了,我刚才打了会儿瞌睡,现在不困。” 张鸣曦觉得他言之有理,总不能自己两口子早早睡了,家务事都丢给老娘,咽了咽口水,无奈地道:“那你快点。” 白竹点点头,忙跑到灶屋,胡秋月正在洗碗,宴宴已经睡熟了。 “怎么不睡觉,跑过来干嘛?”胡秋月诧异地低声问道。 “娘,我来帮你腌腊肉。”白竹一边说,一边准备去端肉到灶台。 胡秋月望望他,又望望盆里的猪肉,摇头道:“今天累了,我也熬不动,睡觉吧,明天再说。” 白竹犹豫了一下,明天事情也很多啊,还要磨面,舂米的,哪有时间腌腊肉。 他小声道:“那你睡吧!我来腌。” 胡秋月摇头道:“不行,你第一次腌腊肉,掌握不好火候,万一腌坏了就可惜了。再说,你在这里腌腊肉,搞得一片响,我怎么睡得着?” 白竹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好说:“那好吧,明天起早点腌吧。” 胡秋月点头微笑着表示赞成。 白竹又跑到卧房,张鸣曦一个人无聊,坐在凳子上一边泡脚,一边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唉,砍树比农忙可累多了,白竹知他累惨了,有些心疼。蹲下去,绞干帕子,轻轻抬起他的左脚,擦干净后,给他套上干净的布鞋,又抬起右脚来擦。 第218章 谁知,拉了一下他的右脚却没拉起来。白竹使劲往上一提,张鸣曦身子本来就靠在椅子上,这一拉让他重心后移,他猝不及防地连椅子往后倒去。 白竹吓一跳,忙喊了一声“鸣曦,小心。” 双手还紧紧抱着张鸣曦的右脚。 张鸣曦反应迅速,短暂的迷糊了一下,左脚踩着地面,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撑着后墙,硬生生的稳住了身子。 白竹生怕他生气,着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鸣曦一开始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吓一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左脚穿着干净的布鞋踩在地上,右脚被白竹抓在手里,他还拿着洗脚帕,看样子是正在给自己擦脚。 张鸣曦心里一软,开玩笑道:“哦,你不是故意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今天累了,生气,晚上趁机收拾我呢!” 白竹见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开起玩笑,放下心来,嗔道:“胡说些什么?睡觉去吧,我洗个脚就来了。” 昏暗的煤油灯下,白竹轻嗔薄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张鸣曦心痒痒的,刚刚压下去的邪恶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站起来,两根手指勾着白竹的下巴,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威胁地道:“快点来,我有话问你,哼!” 这傲娇的哼声让白竹的小心肝吓得一颤,可今天累成这样,不管他怎么耍赖都不会由着他胡闹的。 白竹望了他一眼,哄道:“你快去把被窝捂热,我就来了。” 张鸣曦见他态度蛮好,满意的揉了揉他的头顶,趿拉着布鞋先上床了。 白竹洗了脸,忙脱鞋洗脚。 他本来想慢慢磨蹭着,等张鸣曦睡着了,再上床。 可是水已经不热了,再磨蹭就得洗冷水了。 他草草洗了脚,来到床边,刚刚脱掉棉衣棉裤,还没来得及上床,张鸣曦伸出手一搂,把他按倒在床,拉过被子兜头一盖,翻身压在他身上。 白竹忙伸出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问道:“你要干什么?” 张鸣曦哼了一声,傲娇地道:“明知故问,你说我要干什么?” 白竹急道:“你不要命了?今天砍了一天树,不好好休息,还惦记着这个?” “我身体好着呢,哪怕累散架了,睡一觉就好。哪里像你?小身板弱得豆芽菜似的!” 张鸣曦得意地道,因为惦记着下午白竹和李立维一起舂米,心里不爽,故意顺带着挖苦他。 白竹并不知道他心里有戏,但知道自家男人喜欢时不时发个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目的就是让他哄。 尽管他也很累,但不愿意张鸣曦心里不舒服,愿意哄着他。 但是,今天才开始盖房子,后面且得忙一阵子呢,天天这样闹谁受得了。 他双手扶着张鸣曦的肩头,被子压头,被窝里黑漆漆的,一个看不见一个。 他轻声道:“鸣曦,别闹!” 他顿了一下,觉得说得太严肃,怕惹他不快,忙放松了表情,柔和了语气,嘟着嘴,带着一丝撒娇道:“鸣曦,我今天累死了!你摸摸,手臂快断了,腿也酸死了!” 张鸣曦想到他今天的确忙了一天,心软了,双手撑着他身侧的床,没说话。 白竹见他犹豫了,忙抬起头主动亲了他一下,讨好地道:“睡觉吧,明天我还要早起磨面,舂米。” 张鸣曦一下子卸了劲,翻身睡在他身边,一把搂过他,闷声道:“睡觉!” 第 191章 恭喜造华居 白竹见他这么好哄,稍微撒个娇,示个弱,他就举手投降,不由得心里暗笑。 哼,哪怕你张鸣曦再厉害,在小小的白竹面前也是百炼钢变绕指柔,壮汉秒变撒娇精。 撒娇精张鸣曦现在正抱着白竹侧身躺着。他心里不舒服,想折腾白竹,见他累得昏昏欲睡,有点不忍心。 放过他吧,心里的一股酸气怎么也捋不顺 。 到底没忍住,他凑到白竹耳边恨恨地低声说了一句话。 白竹真的累了,窝在他怀里秒睡,根本没听见张鸣曦低声问的那句话。 要是听见了,他宁可随便张鸣曦折腾,也免得这个幼稚鬼心里有刺又不说,还搞秋后算账。 白竹今晚算是逃过一劫,很长时间之后却花了十倍不止的力气才哄好他的幼稚鬼相公,那是后话,不提也罢! 还有一件白竹不知道的事就是,胡秋月昨晚骗他了。 她说累了,第二天再腌肉,是骗白竹的。趁他睡着,一个人忙了半夜把肉腌了。 她见白竹累得打瞌睡,心疼他,不忍心让他熬夜,哄着他睡了。 反正她年纪大了,瞌睡少,少睡一会儿也没事。 第二天,众人还是重复第一天的工作,张鸣曦四人上山砍树,李立维父子挑黏土,筛河沙,白竹和宴宴上午磨面,下午舂米,附带着收石头,青砖。 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胡秋月没有别的事,箩面,簸米都包了,白竹没有那么累。 经过两天的辛苦备料,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材料,起手要用的材料全部准备好了。 在乡下人眼里,盖房子是和成亲一样重要的大事。 毕竟普通乡下人一辈子只能成一次亲,一辈子也只能盖一次房子。 所以,起手在就变得无比重要了。 这一天,砌匠会过来画好地基线,帮工们早上挖好地基,下午就要开始下石脚,正式动工盖房子。 第219章 亲朋好友和处得好的乡里乡亲,这一天要来送礼捧场。 当然,乡下人贫穷,很少能送得起钱,一般的就提两升大米,或者几升豆子。 杀了猪的人家提一条肉过来,算是重礼了。 当然,作为回报,主人要招待一顿饭。 张鸣曦和白竹俩人平生第一次盖房子,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晚上不敢闹腾,早早睡了。 一大早,白竹就起来做饭。胡秋月已经起来了,宴宴还在好睡。 白竹想着今天有客人来,没有别的地方去,肯定要进这间卧房兼灶屋,兼堂屋的多功能室。万一客人来了,宴宴还在睡着,就不好了。 他跑过去喊醒宴宴,哄着他去自己床上继续睡。 白竹一边洗锅,一边想着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但多做一点总不会错,反正这几天有帮工,吃得多。 万一做少了,不够客人吃,可就丢人了。 菜都要早上做好,客人来了就可以上桌吃饭,如果等人来了再做就来不及了。 胡秋月昨晚卤了猪头,泡发了一盆干香菇,那是他们自己上山捡,自己晒的,卖了一些,自己留了一大袋子,这次正好可以炖骨头吃。 白竹拿了几根肉多的排骨和几根肉少的大骨头,切了大半盆倒进锅里用大火煮着,等快熟的时候把香菇倒进去一起煮。 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骨头,白竹拿了一块肉剁碎,又去园子里割了一小箩韭菜,打算做个韭菜炒沫肉。 今天准备做六个菜,一碗排骨煮香菇,一碗切成薄片的卤猪头肉,一碗韭菜炒沫肉,再剪一碗豆腐,炒一碗白菜,煮一碗萝卜汤,就是很丰盛的待客菜了。 主食就吃杂粮饭。 白竹正在屋里忙碌着,院外传来说笑声,第一个贺客上门了。 白竹探头一看,原来是姐姐姐夫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姐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姐夫背着一个背篓,张鸣曦一手夹着一条长板凳,几人笑嘻嘻地,相跟着进了院子。 白竹笑着喊了一声“姐,姐夫”,忙跑出去,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伸手去牵两个奶团子。 不久前,他买了一大包糕点给奶团子吃,他们还记得呢。一看见白竹,抬起头,甜甜地喊了一声“舅爹!” 白竹笑眯眯地答应了,身子往边上一让,笑道:“怎么来这么早?冷着宝宝了!” 大小宝一起仰头道:“不冷!” 胡秋月听见动静从园子跑出来,大声喊道:“大宝,小宝,我在这里!” 大小宝齐声喊道:“姥姥!” 胡秋月脸上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手里端着半盆刚刚挖出来的葱姜,笑道:“快进来,外面冷!” 几个人进了灶屋,一下子挤得身都转不开了。 红柳拉着两个孩子直接去了床边坐下,尽量不和他们挤地盘。 赵仁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是最会做人的,见胡秋月,张鸣曦白竹都在,忙放下背篓,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他先拿了两个细长条的红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张鸣曦,笑道:“这是个新鲜玩意,我一个好朋友从京城带回来的。叫炮仗。家里有喜事的时候放一挂,响声震天,喜庆!” 不要说白竹,这新鲜玩意儿连张鸣曦都没见过,俩人围着翻来覆去的看,张鸣曦好奇地问道:“这细长一条, 怎么放啊?” 赵仁笑嘻嘻地把红封纸皮撕了个小口子,笑道:“把封皮撕开,里面就是炮仗。等一下砌匠来了,划线之前,你放一挂,我教你。” 张鸣曦喜滋滋的点头,高兴地道:“真是新鲜玩意,好东西,谢谢姐夫。” 赵仁一挥手道:“收着吧,这玩意儿怕火,不要放在灶屋。今天放一挂,过年再放一挂。” 张鸣曦一听,生怕灶屋从哪个角落蹦出个火星把炮仗炸了,忙送回自己卧房里。 他跑进卧房,见被子高高隆起 ,床上睡着一个人。 不用说,娘和白竹都在灶屋,这时还在睡着的自然是小懒虫张鸣宴了。 他喊了一声“宴宴,快起床”,宴宴睡得小猪似的,连个身都懒得翻。 第 192章 我要哥哥 张鸣曦赶快过去推他道:“宴宴,快起来,姐姐姐夫来了!” 宴宴听见姐姐来了,才勉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怎么来这么早?” 张鸣曦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说道:“快起来,大小宝都比你起得早。等一下来的人更多,快帮我去三叔家抬板凳。” 宴宴一边答应,一边忙起来穿衣服,张鸣曦已经去了灶屋。 赵仁还在往外拿东西。桌子上已经放了两包糕点,这次拿出来的是两条大鱼,一尺多长,有四五斤的样子。 胡秋月笑道:“这么大的鱼,难得!拿这么多干什么,自己留着吃吧!” 红柳笑道:“他心心念念要买两条鱼送给你们过年。正好今天一起带来了,收着吧,晾干,过年吃。” 赵仁见张鸣曦进来了,一边笑着,一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封,双手递给胡秋月,笑道:“娘,恭喜造华居,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胡秋月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了,红封不拿了,给宝宝吧!” 赵仁正色道:“娘说哪里话?鸣曦和小竹有志气,短短半年时间不但还清了欠债,还要盖华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嫌少,这是我和红柳的一点心意。” 第220章 白竹见他提到自己,不好意思地和张鸣曦对视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其实这次盖房子是迫不得已,钱都是借的,赵仁自己就是个最大的债主。但他只字不提这些,一个劲儿的夸鸣曦和白竹厉害,把个胡秋月哄得傻笑不已,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接了红封都没主意。 一家人正围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话,院外又来了人。 这次是李大贵父子来了,今天他们既是客人,又是帮工,来得很早。 李大贵见了赵仁,自然是一阵寒暄。 趁着现在人少,李大贵摸出一个红封递给胡秋月笑道:“大姨,恭喜造华居,这是我父子俩的一点心意。” 胡秋月见这红封比刚才赵仁拿的还大,没好意思要,笑道:“你们帮了大多忙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李大贵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盖房子是喜事,人家既然送来了,也没有往回拿的道理,不过都是些老套的客气话罢了。 人一多,灶屋坐不下了,都去院子里,自己找事做。没事干的,坐在板凳上晒太阳。 胡秋月拿出一瓢炒好的板栗和核桃,堆在院子的饭桌上,谁想吃自己拿。 来的人越来越多,三叔三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了。 三叔驼着饭桌,桌面像个乌龟壳似的压在他背上。三婶一手拿着一条板凳,张鸣凯背着张鸣扬,一家人喜笑颜开的,见了红柳拉着手就是一顿寒暄。 三婶和红柳说了几句家常,笑道:“红柳,你坐着吧,我去看看你娘要不要人帮忙。” 红柳多机灵啊,自己做闺女的,怎么好意思坐着玩,让别人去帮忙? 她忙交代赵仁领着两个孩子吃板栗,自己带着三婶往灶屋走。 一进去,三婶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胡秋月,笑道:“大嫂,恭喜造华居,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原来“恭喜造华居”是盖房子时说的客套话,来的客人都会对主人说一遍。 胡秋月不接,嗔道:“一家人搞这些,见不见外?” 三婶不和她客气,直接把红封塞进她怀里,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捡韭菜。 三个人一边捡韭菜,一边亲亲热热地说话,这时张鸣扬迈着小短腿跑进来,喊了一声娘,转身抱着白竹的小腿,扬起小嫩脸,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哥,哥哥呢?” 白竹正在炒白菜,闻言放下锅铲,一把抱起来,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哄道:“哥哥在院子里玩,你没看见吗?” 说着,拉着他的小嫩手,指着正在院子里吃板栗的张鸣凯,笑道:“看,那不是你哥吗?” “不是我哥,是哥哥!”张鸣扬板着小脸,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不是你哥?那你找哪个哥哥?是鸣曦哥,还是鸣宴哥?”白竹糊涂了,哥哥这么多,不知道他要的是哪一个? “不是的,我要哥哥!”张鸣扬年纪小,说不清楚,见白竹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得小脸涨红,小嘴一瘪,就要哭了。 三婶忙站起来,接过张鸣扬,跟白竹解释道:“他说的是你弟弟白露。这孩子也真奇怪,上次在你家见了一次白露,当时就缠着要他抱,回家后不见白露,大哭一场。天天在家哭着找他。我好不容易劝得他不找了,看,一看见你又开始找。” 白竹这才明白张鸣扬嘴里的哥哥是指白露。 他心中暗暗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才见了一次白露,就记住了,隔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忘记,一来就找他。 他也不知道张鸣扬能不能听懂,捏着他的小手,认真地解释道:“哥哥不在这里。他不住在我家,他住在自己家里。今天没来,所以你见不着。” 张鸣扬听说见不着心心念念的哥哥,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刚才含在眼里的泪水包不住了,滚珠似的往下落。 白竹见他哭了,慌得不得了,忙道:“鸣扬不哭。要是哥哥来了,我一定让他来看你, 抱你玩,好不好?” 张鸣扬含着一泡泪,瞪着大眼睛,瘪了瘪嘴,认真的点头,抽抽噎噎地道:“好!” 三婶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亲亲他的脸,低声劝道:“鸣扬乖,可不能哭了啊,看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让人看见你哭,会觉得你不乖的。” 张鸣扬喊了一声娘,强忍着眼泪,趴在三婶怀里,抽抽搭搭的时不时哽咽一声,倒是没有放声大哭了。 三婶心疼小儿子,抱着他,轻轻拍着,在狭小的灶屋边走边和胡秋月母女说话。 白竹见张鸣扬这么惦记白露,心中感动,说实话,他也很久没有看见白露了,却不像鸣扬这么惦记着,想起来一时有些羞愧。 第193章 放炮仗 白竹见张鸣扬伏在三婶怀里,无精打采的,很是心疼。 白露从小就是他带大的,带孩子是很有一点经验的。 这时最好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白竹想了想,拿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张鸣扬嘴边,低声哄道:“扬扬真乖,小哥喜欢你。来,吃块排骨。” 张鸣曦果然被肉香吸引,抬起头来,伸手来抓。 “烫!不能抓,张嘴,我喂你。”刚刚起锅的排骨冒着热气,白竹生怕烫着他,手往边上一让,张鸣扬没抓到。 他倒是乖巧,没有抓到排骨也不哭,乖乖地张大嘴让白竹喂。 第221章 三婶忙用左手抱着张鸣扬,右手接过筷子,笑道:“小竹,你去忙,我喂他。” 白竹正在炒菜,的确没有时间慢慢地喂张鸣扬,把筷子递给三婶,转身去灶台盛白菜了。 三婶一边喂张鸣扬,一边小声逗他:“看看我们扬扬,师傅还没来,你就开始吃肉了。” 张鸣扬有肉吃暂时忘记了找白露,乖乖地啃着排骨。 三婶见儿子终于不哭了,放心地长吁了口气,笑着对胡秋月道:“大嫂,小竹如今接着你的衣钵了,和你一样贤惠。”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了一眼白竹,带着一点炫耀地口吻道:“不瞒你说,小竹可比我强多了。我鸣曦能娶到这样的好夫郎,是他的福气。” 说完,她回头望着红柳笑道:“我百年之后,也有脸下去见到你爹了。” 说着,既是高兴,又是感慨,竟微微红了眼眶。 红柳喊了一声娘,嗔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们这样善良的人家自然能娶到小竹这样的好人,这么高兴的事情,你就笑吧!” 胡秋月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其实刚才红了眼眶也是因为高兴。 她抹抹脸,对着红柳咧大嘴巴道:“怎么能不笑呢?我高兴着呢,哈哈哈,这样笑行不行?” 一番话把几个人逗笑了,白竹也偷偷抿嘴笑。 三婶笑道:“大嫂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现在这样爱开玩笑!” 红柳舒心地笑道:“就是要这样,我就喜欢我娘这样笑!” 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以前每次回来都是捏着一把汗。 虽然娘总不跟她诉苦,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可她总觉得娘是在强颜欢笑,脸上在笑,心里发苦,搞得她心里总不舒服。 娘知道她操心家里,每次回来总是心情不好,所以没事不让她回娘家。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人心情又好,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更是说个没完。 白竹炒好了菜,怕冷了,放在蒸笼里,架在泥炉上保温,舀水下锅,准备煮杂粮饭。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热闹的说话声,白竹探出头一看,一老一少两个长得有几分像的汉子背着工具箱,在张鸣曦的带领下笑嘻嘻地进来了。 白竹回头望了一下胡秋月,笑道:“娘,砌匠师傅来了。” 胡秋月忙站起来,撩起围裙擦着手,去到院子招呼砌匠去了。 锅里煮着饭,灶里是干柴,耐烧,不需要时时看着,白竹提了盛水的泥罐,拿了几个碗出去倒茶给砌匠喝。 今天盖房子,砌匠是最大的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毕竟要靠人家住新房子呢! 宋砌匠是老手艺人了,不仅仅是技术好,人品也是远近闻名的好。 他喝了茶,对张鸣曦道:“鸣曦,恭喜造华居。来,开始划线吧!” 张鸣曦笑得嘴巴咧到耳朵后面了,连声道:“谢谢宋师傅!这一个多月有劳两位师傅在我家受累!” 两位师傅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 其实这些都是起手动工的一套客气话,互相讨个吉利罢了。 小砌匠弯腰从工具箱里拿工具,张鸣曦想起姐夫拿来的炮仗,忙道:“师傅稍等,先放一挂炮仗热闹热闹。” 说着,转身跑去卧房拿炮仗。 小砌匠刚刚把测量绳盘和其他的工具放在桌上,张鸣曦拿着一个细长的红纸封皮的东西出来,大声喊道:“姐夫,姐夫,过来放炮仗。” 这是张鸣曦的小心思,如果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不会放,让姐夫教他,未免太没面子,所以故意喊姐夫来放。 红柳是长女,让姐夫来放炮仗,也是尊重他的意思。 乡下人从来没见过炮仗,这时见了这红通通的东西,不免好奇,都围过来看。 宋砌匠经常给人盖房子,比一般人有见识。乡下人少有放炮仗的,但镇上,府城,有钱人盖房子会放,他见过。 这时见张鸣曦竟然放的起炮仗,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又见他喊姐夫过来放炮仗,心里暗赞小伙子会来事,对他的好感更加一层,在盖房子时自然更尽心尽力。 赵仁把孩子推给红柳,跑过来笑道:“鸣曦这么给我面子,受宠若惊啊!” 他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张鸣曦是不会放,又不愿意在人前露怯,也不推辞,说了些客套话,拿过炮仗,面对着张鸣曦慢慢拆掉封皮,笑道:“鸣曦,帮一下忙,找一下引线。” 说着,对着众人笑道:“这炮仗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要点它的头部引线才能炸响,如果不小心点到尾巴,它是不响的。” 其实他是在借机教张鸣曦,张鸣曦心知肚明,认真地看着他是怎么弄的,学会了过年才敢放另一挂。 李立维年轻,正是好学的年纪,他站在张鸣曦身边,笑着问赵仁道:“姐夫,要是不小心点着尾了怎么样呢?” 赵仁笑道:“那就不是啪啪的响,而是嗤嗤地响,叫做放嗤火。” 他尖着嘴边,发出“嗤嗤”的声音。 众人见他嘴巴里“嗤嗤”的,像是在发出放屁声,都指着他哈哈大笑。 赵仁趁着众人在笑,低声对张鸣曦道:“看,头部有长长的引线,点燃引线赶快丢出去,否则会炸到手。” 张鸣曦连连点头,赵仁见院子里人多,怕炸到人,拿着炮仗去院外放。 第222章 众人好奇,跟着往院外走,想要围观看稀奇。 第194 章 聪明如斯 赵仁笑道:“别看这炮仗个小,炸起来声音大得很。小孩子不要过来,如果害怕,请大人抱着,帮忙捂着耳朵。” 三婶一听,生怕吓着张鸣扬,抱着他躲到灶屋,按着他的耳朵压在自己怀里。 红柳拉着两个孩子也躲在灶屋来了,白竹见姐夫说得那么可怕,怕姐姐一个人管不了两个孩子,也跟着进来,抱起大宝,按在怀里。 突然,院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三个孩子吓一跳,幸亏大人紧紧抱在怀里,哼唧两声,倒是没哭。 众人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接连不断的啪啪声,又好奇,又害怕,吓得捂着耳朵,怪叫着一窝蜂往院子里跑。 炮仗燃得很快,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院外升起一团白烟,散发着火药的淡淡香气。 赵仁张鸣曦笑嘻嘻地进来,宋砌匠对着俩人道:“恭喜恭喜!” 张鸣曦第一次炸炮仗,其实炮仗刚刚炸响时,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小的炮仗响声这么大,不过很快就镇定自若。 宋砌匠拿着测量绳开始画线了。 张鸣曦之前和他商量好了房子的大小和结构。 宋砌匠在灶屋后墙角不到一尺的地方定了一个大木签,石头蹲在地上,拉着测量绳的一端压在木签上。 宋砌匠一边往池塘边走,一边慢慢放着测量绳,放到第十四个节时,他站住森·晚·不走了,蹲下来,把测量绳拉直放在地上,小砌匠沿着绳子挖出一条直线。 就这样,后墙线画好了。小砌匠折回来,在测量绳的第三第七,第十一个节处往院门方向挖了几下,这是盖隔墙的地方。 同样的方法画出其他三条线,外墙线就画好了。 这时村子里的人听见炮仗声,才知道张家今天起手盖房子。 有和胡秋月张鸣曦相处得好的人家连忙拿着红封,或者提着大米,或者白面,或者黄豆,上门来恭贺。 胡秋月历来会做人,和村里的妇人夫郎大多处的不错。 张鸣曦性子直爽,有一帮处的好的小伙伴。只是平时很忙,很少有时间凑到一起玩,但谁家有事,大家当仁不让的前来帮忙。 不多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家里热闹得很。 幸亏今天天气好,太阳大,大家可以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如果天气不好,都涌进灶屋,把灶屋挤垮了也站不下。 张鸣曦见人多起来了,怕大家没地方坐,忙冲李立维和石头兄弟招手。 他们跟着来到院外,张鸣曦笑道:“江湖救急,赶快回家抬桌子板凳来。” 三叔喊了一些小汉子,又去抬了两张桌子,八条板凳,在院子里摆好,众人才都坐下了。 砌匠已经画好线,要开始吃饭了。 幸亏早上宴宴不声不响地借了好多碗筷回来,否则吃饭的碗筷都没有。 白竹揭开蒸笼盖,把一盆盆的菜抬到小桌子上,开始盛菜,宴宴和红柳,李立维等人往外端。 还没端完,二叔张树山和二婶刘杏花带着胖妞张红玉和两个儿子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刘杏花抢白竹的菌子不成反赔了银子后,两家闹翻了一直没有来往,这是二叔一家第一次上门。 张鸣曦盖房子并没有去请张树山,张树山听见他家放炮仗,又见很多人提着东西过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张鸣曦家今天起手盖房子。 他心里暗暗佩服张鸣曦厉害,年纪轻轻的还清了欠债,这下又要盖房子了,又恨张鸣曦不懂规矩,盖房子这样的大事都不来请他这个当叔的,让他脸面全无。 他本想着既然张鸣曦不来请他,他干脆装着不知道,来个不闻不问。反正是小畜生失礼在先,他不怕别人耻笑。 可是刘杏花却不愿意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 一来,老大家盖房子,老三一家人肯定会去,他们不露面,容易落人口实。 村里人不辨是非,不说张鸣曦这个小杂种不懂事,不来请他们,反倒要议论他们不会做人,大嫂家盖房子都不去。 最主要的是,听村里人说,张鸣曦小杂种发财了,日子好过了,三天两头去镇上卖东西,也经常买东西回家。 听说他家一个月要买好几次肉吃。 不会过日子的小杂种,有两个钱烧得慌,不知道存起来好好过日子,三文不当两文的乱败,经常吃肉,也不怕腻死! 听村里人说,他们不但吃的好,一家人穿得也好。听说前段时间小杂种买了一车棉花回来做棉衣棉裤,那棉花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山似的。 不说别人了,连白竹这个小贱货天天一身新,头上带着兔皮帽子,脖子上围着兔皮围巾,身上穿的新棉袍。 听说他的兔皮帽子的帽边故意和张鸣曦用一样的布,俩人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同进同出的,看把他浪的! 老天不长眼啊,小杂种们年纪轻轻的,天天穿着新棉衣棉裤,怎么不热死他们! 可怜啊,自己一家人还穿着旧棉衣啊,别人还无所谓,可怜两个宝宝儿子的棉衣是去年做的,今年穿短了,手腕脚腕露出一大截子! 胡秋月这个丧良心的,自己一家人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根本不管他们一家人的死活。 第223章 想想刘杏花就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她家日子没有这么难,都怪白竹这个小贱货,让她白白浪费了二两银子还没办成事! 她骂完张鸣曦骂白竹,骂完白竹骂胡秋月,把她忙的哟,嘴皮子翻飞,唾沫星子差点把柜盖都喷湿了。 她越想越气,怒火中天,把不口袋狠狠一甩,不去了! 转念一想,既然他家日子好过了,依着胡秋月那烧包的性格,今天还不得大鱼大肉的大宴宾客啊? 不行 ,天冷,张树山天天窝在家里,没有进项,自己家粗茶淡饭的,几个月不见荤腥了,得以送礼的名义带着两个宝贝儿子去大吃一顿。 今天去的人多,空手不好看,多少得带点东西。 带什么呢? 按说,他家做为嫡亲的二叔二婶,应该送点铜板的,也不用太多,五个铜板就行。 第 195章 吃到吐 可银钱是万万舍不得的呀,别说五个铜板,哪怕一文钱都不行!一文钱也能要她的命! 那就只能送东西了。 送什么好呢? 作为嫡亲的二叔二婶,首先当然是牲口了。 大牲口自然不必说,不在考虑范围内。鸡鸭这些活牲口要留着下蛋,就算天冷,蛋下得少,也不能送人,尤其不能送给张鸣曦这个小杂种。 哪怕留着过年杀了做一碗肉菜也好,鸡鸭是万万使不得的。 要不就送大米白面吧! 刘杏花咬牙拿起布口袋,打开粮食柜,准备送一升大米或者白面。 可是打开粮食柜,一摸袋子,哎呀,肉都疼了! 就剩下这么点大米白面,自己都舍不得吃,怎么能送给别人呢?更何况是张鸣曦和白竹这一对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不行,小畜生不配吃这么好的大米白面! 大米白面送到他家纯粹是糟蹋! 好了,糟蹋口粮有罪,为了减轻小畜生的罪过,为了不让他们遭天谴,还是放过这些大米白面吧。 她心疼地放下米面口袋,怎么办呢? 拿点什么好呢?关键是啥都舍不得啊,她家的稻草都比别人家的长得漂亮啊,她怎么舍得送人呢! 有外人在,空手去会被人笑话,张树山也不会答应,可是拿点什么好呢? 她左看右看,家里样样都是好的,样样都是宝贝,张鸣曦和白竹这两个小畜生真的不配得到他家的一根草! 唉,为了在村人面前有面子,她最后忍疼拿起了杂粮口袋,准备舀两升杂粮送去。 虽然杂粮不值钱,可是两升呢! 整整两升啊,可以煮多少饭啊,他家五个人煮稀饭可以吃三顿的! 三顿啊,省着点吃,说不定可以吃四顿,两天的口粮了! 两天的口粮啊!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觉得两升太多了! 他们才去吃一顿,凭什么要送两天的口粮给他家!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划不来,想扔掉布口袋,干脆不去了。 可是望着两个宝贝儿子黄皮寡瘦的脸,干皮潦糙的嘴唇和眼巴巴的眼神,又不想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大吃一顿的机会。 算了,就大方一回,让张鸣曦白竹两个小杂种占些便宜吧! 刘杏花下定决心了,就送杂粮,两升是不可能了,他们只配送一升。 既然想好了,刘杏花不再犹豫,大方地舀了一升高粱倒进布口袋里,准备带给胡秋月做贺礼。 高粱都装好了,布口袋都扎起来了,她想想又舍不得,解开布口袋,又抓了两大把高粱放回去。 这下好了,心里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是算了,谁让自己是二婶呢?不和小畜生一般见识吧。 她拎着布口袋正打算喊张树山出门,低头一看,见布口袋瘪瘪的,干巴巴的垂着,就像没有装东西似的。 他妈的,这破布口袋也是欺负人,刚刚那么大一升高粱装到狗肚子去了吗? 她愤愤地想:都怪自己太大方,拿这么大的布口袋装粮食,难怪一大升高粱倒进去连个泡都不冒,应该拿个小袋子装! 她想换个小袋子装,装得满满地,看起来很多的样子。 可是她翻箱倒柜的找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比手上这个更小的口袋! 都怪自己太大方!家里连个小口袋都没有,刘杏花怏怏不乐地自怨自艾。 慢着,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聪明如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聪明如她,这样的好办法岂能让张树山知道? 刘杏花怕惊动张树山,忙喊来张红玉,低声耳语一番。 张红玉听得两眼放光,头点得鸡啄米似的,捂着嘴巴 ,高兴得咬牙直乐。 刘杏花生怕被张树山看见,忙低声骂到:“闭嘴,二百五!快去,小心点,让你爹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张红玉吓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笑。 按照刘杏花的吩咐,张红玉拿了一个碗,轻手轻脚地摸到屋后,舀了一碗细沙,把里面掺杂的干草和大石子仔细地捡出来。她娘说了,要一碗很干净的细沙。 她越想越觉得娘太聪明,越想越解气。 想到小辣椒张鸣宴被她娘俩害得不得不吃个哑巴亏,气得要死却无计可施的倒霉样子,她心里乐开花,实在忍不住低声狂笑。 怕被她爹听见,不敢大声笑,使劲闭着嘴,像放屁一样“噗嗤噗嗤”地放了好一通,才忍着笑,把装满细沙的碗藏在衣襟下面,把棉衣高高撑起,像怀了六七个月的大肚婆似的,挺着大肚子,鬼鬼祟祟地回到灶屋。 第224章 刘杏花见她办事得力,少见地给了她一个大笑脸,叮嘱道:“就是要这样,学着点,别傻乎乎的总是被人欺负。待会儿去了他家,多吃些,放开肚皮吃到撑不下为止,晚上回家就可以省一顿了。” 张红玉连连点头,讨好地笑道:“知道的,娘,不用多说,我一直吃到吐才肯停!” 刘杏花大怒,骂道:“说你是个二百五,果然就是个二百五!你吐了岂不是白吃的!记住了,尽量多吃,宁可撑死,也不能吐!” 张红玉生怕她娘一生气,不让她去了,忙连连答应,保证只撑不吐。 刘杏花不再理她,把一碗细沙倒进布口袋里,布口袋果然如她所愿,鼓起来了。 刘杏花伸手进袋子里搅拌了一下,见沙子实在太多,紫红的高粱都成了点缀,一看就知道是掺沙的。 她想了一下,把手伸进去,轻轻地把袋底沙少的高粱翻上来遮着上面掺沙的高粱。 如此甚好,别人不细看,匆匆一眼是看不出掺沙的了。 反正今天人多,胡秋月肯定来不及细看,一定不会发现自己送的高粱是掺沙的。 至于吃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高粱有沙,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天去了那么多人,胡秋月怎么能知道掺沙的高粱是谁送的? 哼,最好吃的时候咬到沙,硌掉她一口老牙! 刘杏花想象着胡秋月吃到掺沙的高粱,硌掉牙齿,瘪着没牙的嘴,啥都咬不动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涌起一阵诡异的快感。 第 196章 一石三鸟 哼,这一碗沙实在掺得好,好得妙,妙得呱呱叫,叫得别别跳! 张树山见她能送这么大一袋子粮食,觉得面上有光,心里肯定高兴,也许就不会天天对她摆出一张冰块脸了。 别人看见她提着沉甸甸的装得满满的布口袋,只会夸她大方,会做人,哈哈哈,谁能想得到,这满满一袋子粮食里有一半的沙呢! 再说了,这掺沙的高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硌掉胡秋月的一嘴老牙,让她变个瘪嘴老太婆,看她天天得意个啥! 这一石三鸟的高明计策,也只有她能想出来! 刘杏花不禁暗暗表扬了自己一番,神气活现地提着满满一大口袋粮食,喊着张树山一起去大嫂家送礼。 张树山见她提着的口袋虽然小,却装得满满的,看起来分量不轻,沉甸甸的把她手都勒红了。 他柔和了表情,问道:“装的什么?” 刘杏花一句高粱正要脱口而出,抬眼见他眼睛紧盯着口袋,很关心的样子,眼珠一转,笑道:“大嫂家盖房子,我们当然要送重礼了。大米,整整两升大米呢!” 张树山“嗯”了一声,望了刘杏花一眼,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抠门鬼竟然舍得送大米? 虽然两升大米不多,但大米精贵,勉强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他和刘杏花到底不一样,虽然也恨胡秋月偏心,恨张鸣曦讹他家的银子,但他毕竟是嫡亲的二叔,当着外人的面,如果刘杏花拿得太少,就是把他不放在眼里! 这下他心里舒服多了,拉着两个孩子,兴冲冲地走在前面。 张红玉在她爹开口说话时,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紧紧盯着张树山,生怕她爹发现这不是大米,而是掺沙的高粱。 要知道这一袋粮食里她贡献了大半的力量! 哪知,她娘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她爹的疑虑,不但没有再问,反倒心情很好的走在前面。 今天又学到了一招,张红玉佩服她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她娘,由衷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谁知刘杏花却不领情,生怕她胡乱骚包露出破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再多嘴多舌就滚回去。 张红玉吓得缩了缩脖子,像只被夹断尾巴的狗,不敢再嘚瑟,灰溜溜的跟着她娘。 几人进了院子,见众人都快坐好准备吃饭了,刘杏花把张红玉一推,小声道:“快带着弟弟找个人少的桌子坐好,给我把个位子。” 张红玉忙拉着弟弟,指着三婶那一桌,催他爹:“爹,三婶那桌还有空位子,我们去坐吧。” 说着,也不管他爹同不同意,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刘杏花提着布口袋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故意大声和大家打着招呼。 村里人知道她的脾性,故意逗她道:“哟,今天鸣曦家起手盖房子,你们做二叔二婶的,送来什么好东西了?提了那么一口袋,是铜板还是银子啊?” 刘杏花被打趣,也不恼,故意提起手中的口袋,双手托着,往高处举了举,趾高气扬地道:“哎呀,看看你说的,我家孩子多,杂粮粥都喝不饱,我哪里有得起这么大一口袋铜板啊,更别说银子了。” 她故意顿了一下,见更多的人往她手中看来,才继续说到:“没办法,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这是一袋子大米,我一家人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留了这一大袋白米,本来是想留着过年的,今天都拿来了。也不知道大嫂会不会嫌少。总之,是我一家人的心意。” 众人见铁树开花,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转了性,送了一小袋白米来,不由得暗暗称奇。 张树山见村人夸他家大方,竟然舍得送一袋子大米,也觉脸上有光,骄傲地挺起胸膛扫视着众人。 第225章 刘杏花得意洋洋地到处显摆着她手中拎的是一袋子白米,说多了,连她自己都相信手里提的就是大米。 有一瞬间,她都忍不住骂自己糊涂,怎么能送一袋白米来呢? 差点要解开袋子看了,幸亏她反应神速,手刚刚伸到袋口马上缩了回去,才没有当众出丑。 她成功的骗到众人,虽然得意,但理智尚存。生怕自己得意忘形,搞不好会当众出丑,和大家招呼一声,提着布口袋进了灶屋。 灶屋里,白竹已经盛好了菜,张鸣曦和宴宴端着正要往外走,见刘杏花进来了,不由得一怔。 宴宴头一低,装作没看见,端着菜出去了。 张鸣曦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毕竟是主人,又是晚辈,今天又是起手的好日子,不能闹不愉快,只得扯了扯嘴角,喊了一声“二婶”。 白竹也跟着张鸣曦,蚊子似的哼了一声“二婶”,也不知道刘杏花有没有听见,反正没有搭理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大嫂,恭喜造华居啊!” 胡秋月早就听见她在院子里嚷嚷了,懒得搭理她,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 这时见人主动上门打招呼,不好不理人,淡笑着道:“有心了。” 刘杏花见胡秋月很不热情,心中大怒,暗骂她不是个东西 ,又暗暗庆幸自己英明,幸亏把大米换成了高粱,否则金贵的大米白白便宜了这一家不知好歹的畜生!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来了,不大吃一顿是不会走的。 她装作没看出胡秋月的冷淡,笑眯眯地把手中的布口袋递过去,笑道:“大嫂,这一袋大米,不多,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她当着胡秋月还说是一袋大米,并不是她傻,相反,她非常聪明。 她料定胡秋月不会当面倒出来看。再说了,她系袋口时用了巧法,自己能很轻易解开,不明原理的外人可能半天都解不开。 就算胡秋月好奇心发作,想解开看看,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今天那么多的人和事,她料定胡秋月没有时间慢慢地解。 她想好了,布口袋暂时交给胡秋月,等灶屋没人时,她偷偷溜进来,把高粱倒出来,再把袋子拿走。 第197 章心烦 以后胡秋月吃到有沙的高粱,就算知道有人捣鬼,也绝对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毕竟人人都知道,她今天送的是一袋白米,别说高粱掺沙,就是掺石头又和她刘杏花有什么关系呢? 看看,她刘杏花多么聪明,想出的这个计策是多么的天衣无缝啊! 一想到这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在将来的某一天有可能崩掉胡秋月的一嘴老牙时,刘杏花就忍不住在心里得意地冷笑。 胡秋月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不轻,应该是两升大米才能有这么重。 出乎意料啊,胡秋月望了一眼刘杏花,没想到一向小气的刘杏花居然舍得送两升大米,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杏花心里得意,面上不显。她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迎住了胡秋月的探寻的目光,笑眯眯地扮演着大方婶母的角色。 胡秋月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没有当场解开袋子,而是随手放在柜盖上和别的礼物堆在一起,浅笑道:“费心了。出去吃饭吧!” 刘杏花望了一眼自己的布口袋,暗暗庆幸自己顺利度过了第一关。 夜长梦多,得抓紧时间把布口袋拿出来。 但胡秋月和白竹都在屋里,暂时不好下手。 刘杏花四处打量着,眼睛咕噜噜的乱转,一时想不到动手的办法。 这时闻到院子里飘来的肉香,肚子里的馋虫直往外爬,先去吃饭吧,去晚了只怕肉都被吃完了。 刘杏花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讪笑了一下,故作热情地道:“大嫂,一起去吧!你们忙了一早上了,一定饿了,一起去吃。” 说着,伸手来拉胡秋月,胡秋月往里一让,堪堪躲过,淡然道:“我们不去了,免得桌上人多太挤,你们先吃。” 刘杏花本想把他们都拉到饭桌上,趁屋里没人,好来拿她的布口袋。可是胡秋月不出去,她总不能生拉硬拽吧,只得一个人先出去了! 望着她得意洋洋的背影,胡秋月和白竹对视一眼,笑道:“你二婶这只铁公鸡居然舍得拔毛,我总觉得有点信不过。我们来看看,她这布口袋里到底有没有两升白米。” 白竹一笑,伸手就要去拿布口袋,这时宴宴噘着嘴巴进来了,白竹的注意力被宴宴吸引,缩回手,问他外面吃得怎么样了。 宴宴不理他,话也不说,闷闷地坐在灶口的小板凳上发呆。 胡秋月见状骂道:“好好的发什么神经,谁惹你了?” 宴宴闷闷地道:“没事,我坐一会儿,累了。” 胡秋月不疑有他,去到院子里招呼大家吃菜。 白竹却看出宴宴不开心了,跑过去和他挤坐在小板凳上,轻轻捏着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宴宴摇头不语,侧过身子把头靠在白竹肩上,闭着眼睛装睡觉,他心里烦得很! 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他就心烦得坐不住。 刚才摆好菜,他突然肚疼,想上茅厕 。 家里的茅厕在靠近园子的院边上,院子里人多,他不好意思跑茅厕,只好跑到外面去解决。 回来时,他无意中看见张红玉和李立维站在院门外拐角处讲话。 第226章 他们还真是肆无忌惮啊,院子里那么多人,他们竟然敢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私会。 李立维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张红玉步步紧逼,靠得越来越近,都快钻到他怀里去了。 李立维可能是怕被人看见他们当众搂搂抱抱不太好吧,疾步往后退了好几步,离张红玉远远的,大声喝斥了一句什么,接着又放低声音,快速地说了几句。 张红玉一开始被他呵斥,脸都白了,咬着牙,眼眶都红了。 后来可能是张鸣曦好好哄了她,她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李立维,一副花痴样。 宴宴暗骂他们不要脸,又骂自己是什么破运气,怎么人家每次约会他都能看见。 他懒得再看他们叽叽歪歪的样子,贴着墙根跑进院子,可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闷得慌。 按说,他早就知道李立维和张红玉要好,以前也见过他们约会,上次还看见他们在麦田里头挨头说话呢。 那时候心里可没有半点不舒服,看见了嗤之以鼻,只是觉得李立维眼瞎,一泡肥牛屎喂了一朵小烂花,可惜了的。 可是今天见他们在一起说话,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呢? 可能是因为李立维这一段时间天天在他家帮忙,俩人接触多了,他更为李立维不值吧!宴宴想不通,懒得想了。 不想了,想得心烦,宴宴心烦意乱,坐不住了,想找点事做,来转移注意力。 他茫然地扫视着灶屋,突然看到了柜盖上的布口袋,一下子有了主意。 哼,二婶说她送了两升白米,他才不信呢。反正现在没事做,闲着胡思乱想地心里烦,不如拿升子去量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宴宴跑过去,拿起刘杏花的布口袋,冲白竹撇嘴道:“我才不相信二婶能送两升白米,我赌只有一升。” 白竹跟过去,小声笑道:“我也不相信。但我看见娘收礼时用手掂了一下,分量不轻,应该是有两升的吧。” 宴宴用手掂了掂,笑道:“重倒是挺重的,我还是信不过她。我们何必在这里争论不休啊,反正没人,我倒进升子里量一下。有没有两升,一量不就知道了吗?” 白竹也是小孩子心性,反正现在没人进来,量就量吧。本来刚才和娘就打算量一下的,只是宴宴突然跑进来打断了。 白竹去拿了升子过来,笑道:“你量吧。不过,我想她那么大的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红口白牙地说是两升白米,总不会撒谎吧!” “哼,她那样的人,混进不混出,一点底线都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宴宴冷冷地哼道。 他对二婶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自己不做好事,生个女儿也不做好事,贱嗖嗖地就知道缠着李立维! 第198 章 白米变高粱 一想到张红玉他就生气! 宴宴生怕自己又想起李立维和张红玉差点搂到一起的画面,忙拿起布口袋就要解。 别说,刘杏花这袋口系得可真紧,宴宴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他没了耐心,皱眉道:“小哥,你来解吧!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金银宝贝,系得这样紧,解都解不开!” 白竹笑嘻嘻地道:“别急,给我看看。” 他经常做针线,对针头线脑,打结之类的比较熟悉,也比宴宴有耐心。 饶是这样,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白竹刚刚解开袋口,还来不及往里看,宴宴一把夺过去,不满地道:“系得这样紧,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金银宝贝!” 白竹笑道:“能有什么金银宝贝,不是说了是白米吗?” 宴宴也知道是白米,他生怕倒漏了可惜, 紧紧捏着袋口,留出一个小缝,紧贴着升子口,往升子里倒。 他的手背挡住了目光,看不清升子,白竹怕他倒漏了,站在边上紧张地望着他。 宴宴慢慢地才刚刚倒出一点,白竹突然吃惊地呀了一声。 宴宴以为倒漏了,忙捏紧袋口,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漏了吗?” “不是的。这,这,你快看看,这不是大米,是高粱!”白竹似乎是一下子没明白怎么好好的大米变成了高粱,指着升森·晚·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宴宴,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利索。 宴宴性子急,听白竹一喊,忙着往下看,手一抖,一下子撒出了一些高粱在柜盖上。 这下不用往升子里看了,只看看柜盖就明白了。 宴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望望白竹,又望望布口袋,又望望柜盖和升子里的高粱,不相信地问:“小哥,是我的眼睛瞎了吗?还是我拿错了?这不是二婶拿来的布口袋吧,说好的大米呢?怎么变成高粱了?” 白竹也不明所以,但他亲眼看见二婶拿着这个黑布口袋进来的,娘接过口袋掂量的时候他还看见了上面的一个青色补丁。 这个布口袋是二婶家的没错了,但白米呢?说好的白米怎么变成了高粱,白竹就搞不清楚了。 “不是的,这就是二婶的口袋,我亲眼看见她拿进来的。”白竹搞不清楚白米怎么变成高粱,但能肯定这就是二婶家的布口袋。 似乎怕宴宴不相信,他伸手指着那个补丁,道:“你看,这里有个青色的补丁,她提着口袋时我就看见了。” 第227章 宴宴皱着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进去在袋底掏了一把,摊开手一看,掌心的确是一把紫红色的高粱! 不对,这些高粱不能吃,长了密密麻麻的虱子! 灰白色的虱子比高粱还多! 不对,高粱怎么能长虱子呢? 宴宴仔细一看,这一下子看清楚了。 当他清楚是什么时,一下子涨红了脸,肺都差点气炸了! 宴宴气呼呼地把手往白竹眼前一伸,差点气哭了,带着哭腔道:“小哥,你看!二婶太不要脸了!她在院子里跟村人说她送的是大米,实际上是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她,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白竹呆呆地望着掺了沙的高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刷新了他的识人下限,超出了他的认知啊。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以前在白家时,白大毛也很不要脸。但他的不要脸是在明面上的,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他就是不要脸,倒不像二婶这样藏着掖着,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 “我去喊娘。”白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就想去找胡秋月。 “不,小哥,你先别去,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宴宴抹了一把眼泪,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娘对二婶家总是忍让,你喊她来有什么用?她气是肯定生气的,但肯定只是在背后偷偷骂她几句,不让我们声张,吃个哑巴亏算了。二婶一次次的欺负我们,我们都忍了。想不到她得寸进尺,这次居然拿掺沙的高粱充作大米来糊弄人,真是欺人太甚!我才不想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她呢,这次得好好想个法子治治她。” 白竹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和不敢置信后,慢慢冷静下来了。现在听宴宴这么一说,也气得不得了,同意好好收拾刘杏花一顿。 白竹望着宴宴,指望着他想个好办法。毕竟他鬼点子多,好主意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宴宴从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差点气晕了。 他脸色紫涨,眼眶通红,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地呼哧喘粗气,嘴里恨恨地念叨着“可恶,可恨!”,一时哪里想得出什么办法? “要不,干脆出去大骂他们一顿?”宴宴气昏了头,想都不想地说道。 白竹摇头道:“不好,今天是起手的好日子,我们不要和她吵……” 一句话没说完,宴宴又气又急,红着眼眶骂道:“你怎么和娘一样,就会忍让?小哥,你这次不跟我一起收拾她,我,我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白竹见他连不跟他好的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气狠了,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傻子,总是这样性急,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和我急!” 宴宴意识到自己气急败坏,把火发到白竹身上了,不好意思地搂着他道:“是了,你说得对,是我太性急。小哥,你快说,要怎么收拾她?我气糊涂了,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她刚才拿着布口袋在院子里到处炫耀,说她送了一袋大米来,我们只需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她的谎言就行了。让众人看穿她的真面目,至于以后怎么见人就是她的事了。”白竹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宴宴一听,眼睛都亮了,也不生气了,抹了一把脸道:“小哥,你说得对,就这么办!还是你厉害,难怪娘总是骂我冲动,让我多跟你学呢,今天又学到了。” 白竹见他甜言蜜语地奉承自己,知道是为刚才发火找补。 自己对这个小叔子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他计较? 第 199章 二婶真大方 当下轻轻推了宴宴一下,笑道:“好了,按计划行事,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不管她怎么闹,你都不要搭理,不要和她吵,免得吵坏了我们起手动工的好日子。再说了,外面那么多人呢,一旦知道她用掺沙的高粱冒充大米来送礼,一传十,十传百,口水都能淹死她,她往后也没法做人了,何必要我们撕破脸跟她吵?” 宴宴严肃地点点头,拍拍白竹的肩膀,认真地道:“好,小哥,我知道了。” 白竹把升子里的高粱重新倒进去,仔细捡干净了柜盖上的高粱,连细沙都扫进去了。 他把布口袋依着原样系好,又教了宴宴怎么解。亲眼看着宴宴解开又系上,才拍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出去了。 白竹走到院子里,见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个个嘴上吃得油汪汪的。 今天的菜好,肉菜多,村人们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伙食,个个放开肚皮大吃,一时半会儿还不得停筷子的。 白竹若无其事地去每桌看看,招呼大家吃菜。 今天他家盖房子起手,他作为张鸣曦的夫郎,出来招呼一下合情合理,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来到刘杏花这一桌时,白竹看见刘杏花带着两个儿子坐在一条板凳上,张红玉和张树山坐在一条板凳上,三婶一家和石头兄弟坐在另外两边。 张红玉和两个弟弟碗里堆得高高的,不见一点杂粮饭,全部都是肉菜。 两个弟弟头都不抬,埋头大嚼,刘杏花一边吃,一边往两个孩子碗里夹肉。 张红玉犹如饕餮再世,沉浸在吃肉的世界里,埋头苦干,浑然忘了外物。 她像是一个饿死鬼投胎转世而来,对肉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命都不要的程度。 第228章 她嘴里不停地咀嚼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肉,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是一只屯粮的小松鼠。 嘴里包满了肉,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嚼都来不及嚼就咽下去了,仿佛害怕有人会和她争抢。 白竹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担心她会噎死。 张红玉的吃相太凶残,白竹瞄了一眼不敢再看,把目光转向三婶一家。 三婶要喂张鸣扬,正夹着一块排骨给张鸣扬啃着,自己碗里的饭还没吃几口,碗里也没什么菜。 张鸣凯碗里有半碗饭,也有几块排骨,其他人都是吃着饭,时不时的夹点菜吃。 白竹故意磨蹭着来到三婶身边,礼貌地招呼着他们吃菜。 刘杏花自己要吃,还要给两个儿子夹菜,忙得很,没空搭理他,三婶喂着张鸣扬,抬头笑道:“小竹,你忙了一早上了,也来吃吧!” 白竹笑道:“三婶,你们先吃,我不急。” 他望着刘杏花大声笑道:“二婶,多吃点,两个弟弟和红玉妹妹也吃点。今天二叔二婶破费了,送了那么大一袋白米来。白米多金贵啊,自己舍不得吃,送给我们,真是当不起啊!” 刘杏花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抬起头看白竹,见白竹一脸真诚地望着她笑,心里十分得意:看吧,白竹这个小贱货,眼皮子浅成这个样子!只不过是两升白米,就让他笑成一朵烂柿花,和抢自己家银子时完全是两幅嘴脸。 不过,他本身就是个穷鬼,在白家差点饿死,恐怕连白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一下子见自家送来两升白米,喜得辩不出东南西北也很正常。 刘杏花心里冷笑一声,非常看不起白竹,表面上却很和善,她望了张树山一眼,见他啃着一块排骨,面有得色,心中又不禁给自己喝了一声彩。 她今天一定要在村人面前博个好名声! 刘杏花故作大方,亲热地道:“看你说的,你家盖房子,二叔二婶送一袋大米不是应该的吗?我们是手上没钱,有钱的话就送几两银子也是可以的。” 好听的场面话又不要钱买,想要多少有多少,让村人听听,她这个二婶是多么贤惠大方啊! 白竹笑道:“看二婶说的,我们乡下人挣一个铜板都难,更别提几两银子了。虽然你们大方,我们可当不起!” 白竹和刘杏花亲亲热热地说说笑笑,一个劲地夸刘杏花大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把刘杏花哄得心花怒放,张树山在一边认真地听着,面带微笑,显然心情很好。 白竹见二叔二婶笑眯眯地享受着他的奉承,低头对三婶道:“三婶,二婶这次真是大方啊,送了一大袋白米,沉甸甸的,只怕不止两升呢!本来想倒出来量一下……” 说着,他放慢了语速,眼睛紧紧盯着刘杏花和张红玉。 果然,刘杏花听见他说想倒出来量一下,身子微微一僵,夹菜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她面色古怪地望了白竹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小竹客气。” 刘杏花久经考验,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时只稍微慌乱了一下,很快就镇定自若继续夹菜吃,可能是对自己系袋子的本事深信不疑吧。 张红玉虽然也不要脸,道行却没有她娘深,见白竹说想把白米倒出来量一下,吓得一下子抬起头来,大饼脸失去血色,惊恐地望着白竹,含着一嘴肉都忘了嚼。 刘杏花见了张红玉的蠢样子,差点气疯了,当着众人又不好说什么,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气得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张红玉一脚。 张红玉出其不意地被踢痛了,“哎哟”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 胆怯地望了她娘一眼,忙低下头继续吃肉,踢疼的小腿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白竹见了他们的反应,心里有了底,高粱掺沙冒充白米的事,不只是刘杏花做的好事,看来少不了张红玉的一份功劳。 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接着道:“不过,二婶系口袋的方法太高明,我看了一下,解不开呢。只有麻烦二婶吃完饭,去解开口袋量一下,肯定不止两升!” 这句话一说出来,刘杏花还好,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张红玉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偷偷望了她娘一眼,垂下头,继续吃肉。 第 200章 二婶,拆一下袋子吧 白竹敏锐地发现她嘴巴咧了咧,看样子是在偷笑。 刘杏花面上不显,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她恍然大悟:难怪白竹今天态度这么好,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的。原来是解不开细绳,来求她去解袋口啊。 她心里暗暗冷笑,嘴里连连答应着,心里想着趁白竹在院子里,灶屋没人,得赶快去把布口袋偷出来,免得待会儿露馅丢人。 她内心戏多得都能唱出台独角戏了,面上却不显,故作大方地笑道:“小竹别客气。你们是树山嫡亲的侄子,侄夫郎,今天起手盖房子,是大好事。我舀米的时候升子堆得溜尖的,又多抓了一把。说是两升,其实不止呢,所以提着分量不轻。” 张树山听了这话,心里暗赞刘杏花会办事,当着外人,他这个做二叔的有了面子。 他心里高兴,望着刘杏花微微笑了笑,把自己的满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杏花得了表扬,好像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大好事,也对着张树山高兴的一笑。 第229章 白竹见俩人互相感动,心里冷笑,面上却感动地点头笑道:“二婶,你对我家这么好,真让我感动!” 说着,低头对三婶道:“三婶,你是没看见,二婶今天送了好大一袋子白米啊!想想我以前不懂事,惹二婶生气,真是不应该。三婶,拿给你看看哈,二婶送的真多呢。” 不等他们说话,白竹马上转头对着灶屋喊了一声:“宴宴,把二婶送的白米口袋拿给三婶掂掂,让三婶看看二婶多大方。” 宴宴早就提着布口袋,在门后躲着,就等着白竹喊呢。 听到白竹的喊声,他心里一阵猛跳,差点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想起白竹的话,他定了定心神,故意磨蹭了一下,站在门口,指着手中的袋子,笑道:“分量不轻呢!二婶,是这个袋子吧?” 刘杏花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宴宴举着袋子对院子里的人笑道:“大家看看,我二婶来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吧,就是这个袋子,装了一袋子白米。白米这么金贵,二婶自己家都舍不得吃,送来这么多,我家怎么好意思收啊!” 刘杏花本不是蠢人,如果是胡秋月过来这样再三地说到她送的白米,还提出来让人掂量,一定会引起她的警惕,她会想方设法地制止,最不济也会不认账。 但胡秋月没来,是白竹这个小贱货过来感恩载德地再三感谢,她心里得意,一时大意,小看了白竹和宴宴。 在她看来,白竹就是个穷鬼,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所以一听见她送了两升白米,就感动得眼汪汪,实在下贱不过。 宴宴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子。何况,她一向对他不错,没打过,没骂过。宴宴见了她一向笑嘻嘻的。这时见她送的一袋子白米,这么高兴也很正常。 一直到现在,虽然她心里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但见俩人这么热情地在众人面前夸她大方,她也就乐意把自己的大方显示给别人看了,反正袋子系得死死的,他们解不开,也不怕露馅。 白竹从宴宴手里接过口袋,递给三婶,笑道:“三婶,你拎一下试试,好重的。二婶太大方了,一下子送来这么多大米。” 三婶见白竹今天举止反常,心中暗暗称奇。 但她是聪明人,知道白竹这样做一定是事出有因,自然不会拆台,反倒非常配合,白竹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三婶虽然觉得白竹怪怪的,当着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接过袋子一提,果然分量不轻,她笑道:“好重!果然是做二叔二婶的,出手就是大方。” 张叔山得了夸奖,心里高兴得很,望着刘杏花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刘杏花被他热辣辣的目光一扫,心里美滋滋的,唉,今天总算作对了一件事,总算让这个冰块脸对着自己笑了,这两升白米送得值啊! 她低头幸福地微笑着,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宴宴溜了。 白竹身子一扭,拿过袋子递给隔壁桌子上的一个老者,就是上次刘杏花抢他菌子时,站出来帮他说话的族里的长辈,胡秋月喊“大伯”,他叫“大爷爷”的。 白竹满脸笑容,对老者道:“大爷爷,你老人家掂掂,我二婶送来的,好大一袋,分量不轻呢!” 那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提不动两升大米,他接起来掂了掂,摸着山羊胡子欣慰地笑道:“树山啊,这次你屋里的做得对,给你长脸了。你们和鸣曦家本是一家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就要和和睦睦的,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张树山回头对着老者笑道:“大伯,谢谢夸奖,这次我媳妇懂事,做得真是不错,该夸的。” 说着,望着刘杏花高兴地咧嘴笑,给她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 刘杏花今天风头出尽了,相公也对她笑了好几次,还捡菜给她吃,她高兴得都晕乎了,心里直庆幸这两升大米送得值。 白竹笑眯眯地道:“大爷爷,我们都念二婶的好呢!这么重一袋子白米,二婶真的破费了。刚才二婶说了,她多抓了一大把,不止两升呢。可惜这个袋子系得巧妙,我们解不开,不然,拿个升子量一下就知道到底是多少了。” 说着,他笑着冲刘杏花道:“二婶,麻烦你解一下袋口,我量一下到底是多少,以后你家有事,我们好还礼。” 刘杏花听他要自己当众解开袋口,一下子慌了神,望着自家的布口袋,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猛地摇手道:“你急什么?现在大家都在吃饭,让大家好好吃顿饭吧,何必急在一时,吃过饭再解吧!” 白竹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我这不是感谢你送了一份大礼,像让众人看看,一起念你的好吗?反正一下子就解开了,不费什么事,你就解一下吧!” 第 201章 不要过来 说着,提着口袋就要往刘杏花身前送。 “不要过来!我要吃饭,我不解!”刘杏花似乎意识到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生怕白竹过来,厉声呵斥道。 三婶见刘杏花惊恐地望着白竹手中的布口袋,脸色剧变,声音都喊劈叉了,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明显二嫂在心虚。 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笑道:“二嫂,你就解开口袋让小竹量一下吧。大家都在这里,让众人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你的大方啊!也教教我,以后好向你学习。反正吃过饭也是要解开的,不差这一会儿。” 第230章 “就是,二婶,解开给大家看看吧。你这样大方,送来这么多白米,让大家都见识一下吧。我怎么能埋没你的人情呢?这样不是显得我们忒不懂事吗?你一直教导我要懂事,一定不会让人误会我们吧? ” 白竹态度好的很,不急不躁,依旧笑眯眯地劝着。 张鸣曦和胡秋月在卧房里拆红封,一直没出来,这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忙跑出来看。 张鸣曦站在卧房门口看了一会,见白竹虽然笑眯眯地,却口齿伶俐,对着二婶穷追猛打。 白竹一向是温和的,胆怯的。张鸣曦从来没有见过白竹这样不依不饶地缠着人不放,并且缠着的是一向不待见他们的二婶,他知道一定事出有因。 他扫视一眼院子,见众人兴奋地伸长脖子,面带戏谑,饶有兴味地望着刘杏花。 而刘杏花一脸惊慌,一扫之前的得意洋洋,望着白竹手中的布口袋惊恐万状。 张树山一脸茫然,不时地看看刘杏花,又望望白竹,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的不懂事,低着头只顾吃肉,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张红玉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攥出来了。 她连碗里最爱的大肥肉都顾不上吃,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珠子间或一轮,迅速地扫过刘杏花,又忙低下头。 张鸣曦只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知道自家夫郎不是被欺负狠了,做不出这样不依不饶的事。 他暗自冷笑一声,几步跨到白竹身边站定,侧头笑着问白竹:“怎么这么热闹?这袋子里是二婶送来的白米?” 白竹见他过来了,心里更有底了,大声笑道:“是啊!鸣曦,二婶不愧是长辈,出手真大方。自己舍不得吃,送来一大袋白米。想想我过去不懂事,惹二婶生气,真是惭愧呢!” 白竹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二婶说不止两升的,我想量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我们以后要记着她的好,等她家有事了,要多还一些人情的。” 张鸣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跟着夫郎走总不会错。 他点头应和道:“二婶,我家竹子懂事,还记得要还你家的人情,比我强多了。你就把袋口拆开吧,当众量一下,让众人做个见证,我会念着你的好,以后你家有事,我一定双倍奉还。” 刘杏花之前见只有白竹在,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她一向认为白竹软弱可欺,并不如何害怕。 这时见张鸣曦出面了,才真正慌了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地道: “鸣曦,不是我不愿意解开袋子,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忙着吃饭,何必耽搁人家吃饭呢,不急在这一时,等吃完饭再解不迟吧。”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张鸣曦一时不知怎么说好,他低头望向白竹,想听听他是怎么说。 白竹清咳一声,正想说话,这时宴宴从他背后钻出来,笑道:“二婶说得对,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只是我历来性急,等不得。这袋白米既然已经送来了,就是我家的了,二婶总不至于还要收回去吧?如果不收回去,那我可以处置它吧?二婶既然不愿意解开袋口,不如我把绳子剪开。我保证不会剪坏袋子。” “不,不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刘杏花听了宴宴的话,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来不及多想,尖叫一声,猛的站起,就要扑上来抢白竹手中的袋子。 张鸣曦见她反应这样激烈,越发相信她心中有鬼。生怕她碰着了白竹,身子一侧,伸手把白竹护在怀里,冷冷地望着她。 刘杏花被张鸣曦一瞪,觉得他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当下不敢再扑,垂死挣扎道:“鸣曦,你看,我来送礼,你们还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转向众人,企图引起众人的同情心,可怜巴巴地道:“大家来评评理,历朝历代,哪里见过剪送礼人的袋子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等众人回答,宴宴忙大声笑道:“放心吧,二婶,不会剪坏的。你看看,这个袋子都是补丁,又旧又破,若是剪坏了我赔你一个新袋子。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呢,岂不是太见外?” 说着,藏在身后的右手迅速伸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袋口的细绳轻轻一剪,绳子应声而断,袋口随之张开。 宴宴早有准备,见袋口开了,忙端起身后的小簸箕,伸到白竹身前,笑道:“小哥,升子太小了,我怕白米掉地上可惜,先倒在簸箕里吧!”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配合默契,不用多说。 白竹提起布袋,迅速往簸箕上一倒,笑道:“大家看看,我二婶送来的上好白米,不止两升呢。” 白竹一向胆小,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事。这时见事情顺利,成功就在眼前,他心情激动,声音都微微颤抖。 “啊?这是什么?不是一大袋子白米吗?怎么变成高粱了?”布袋的“白米”都倒出来了,白竹提着空袋子,对着簸箕抖了抖,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猛地尖叫一声,声音既尖且利,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第231章 第 202章 不是我 白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簸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好像是太过吃惊,一下子犯了迷糊。 他满院子看了看,不去拉张鸣曦,反而一把拉住张老者,嘴唇颤抖着问:“大爷爷,到底怎么回事?是我眼睛瞎了吗?二婶送来的明明是白米,我怎么看见的是高粱啊?你老人家见多识广,麻烦你仔细看看,到底是白米还是高粱啊?” 张老者站起来,看了一眼簸箕,摇头不悦道:“是高粱,不是白米。树山,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宴宴一只手端着簸箕,伸出一只手把簸箕里的高粱抚平,让里面夹杂的细沙显露出来,突然也大叫一声,把簸箕伸到张老者面前,尖叫道:“啊!大爷爷,你再看,不只是高粱,还有沙!好多细沙,比高粱还多的细沙。这是掺了沙的高粱!我就说那布口袋怎么这么重呢!” 原来他见张老者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竟然只看见高粱,没有看见细沙,而其他人看见了又不好多说,所以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张老者闻言吃了一惊,抓了一把高粱,凑到眼前细看,果然有好多细沙! 白米变成高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是掺沙的高粱! 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 村人们第一次见这么离奇的事情,大开眼界,兴奋不已,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刘杏花泼辣,爱骂人,有人怕惹事,慢慢缩着身子往后退。 但有和张鸣曦处得好的人看不过眼,故意大声嘲笑道:“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啊!以前只听说过乌鸡变凤凰,可惜没见过。今天可是实打实看见了白米变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 张老者听见众人的议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不敢置信的失望,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树山,摇头失望地道:“真的是掺沙的高粱!这,这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树山,你看这……”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望着张树山不住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张树山刚才听着白竹不遗余力地感谢和众人的啧啧称赞,感受着众人投向他的敬佩的目光,心里喜滋滋的,心里暗夸婆娘会办事。 哪知道这种喜滋滋,熏熏然的感觉还没享受一会儿,就见自家布口袋里倒出来的竟然是掺沙的高粱。 他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抓了一把高粱凑近了看,果然有里面有好多细沙,细沙还是潮的,明显是加进去不久! 张树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呆呆地望着簸箕里的掺沙的高粱,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或者是想从中看出一朵花来,又或是想让高粱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主动变成白米! 张树山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说法,又似乎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不敢和众人对视,默默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似乎在想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迷惑和……不满!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后面的迷惑和不知所以的表情都是装的。 他看见簸箕里的高粱,马上就明白,一定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婆娘想来蹭饭吃,舍不得送礼,空手不好看,好东西又舍不得拿,所以送了一升高粱。大概高粱太少,拿不出手,所以就掺沙子! 她娘的,这样不要脸的事也做得出来! 这个臭婆娘大概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她一个聪明人,世人都是傻子,大家都能被她骗得团团转! 她骗大嫂一家就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大嫂最多在背后嘀咕几句,不至于让他们当面下不来台。 可她进来的时候居然提着这破袋子满院子转,告诉村人她送的是一袋子白米,想骗倒所有人,博一个大方的好名声! 这下好了,当着众人,被揭露出白米变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 今天他可出名了,他张树山这堂堂的亲二叔送给侄儿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做贺礼! 张树山望望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和嘴角嘲讽的笑容,不用多说,只怕大家在心里嘲笑死他了。 这一下好了,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年纪一大把活成了笑话 ,以后在村子里没人见人了! 这一切都是刘杏花这个贱人自作聪明,爱占便宜,把别人当傻子,总弄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张树山恨死了刘杏花! 他铁青着脸,恶狠狠地一把抓起刘杏花,圆睁的双眼差点喷出火来,怒道:“说,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送的是两升白米吗?怎么成高粱了,还掺沙了?” 刘杏花见他双眼喷火,怕他气急了当众打她,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眼珠子乱转,想不出办法脱身。 “说啊!你这个臭婆娘,一天天的不干好事,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张树山见她背后自作主张,人前却哑口无言,气得抬起大手就往她身上招呼。 第232章 刘杏花吓得一哆嗦,身子本能地往后一躲。 突然她看见大女儿张红玉吓得缩成一团,正趴在桌子上瑟瑟发抖。 尽管张红玉拼命往桌子下面缩,但因为她体积庞大,大大的肉团被卡在桌子和板凳之间,缩下不去。 刘杏花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指着张红玉道:“我,我,不知道。都是红玉弄的,你要怪就怪她吧!” 张红玉平时怕她娘怕得要死,她娘无论说什么,她唯唯诺诺,半点都不敢反抗,这时可能见人多,也可能知道事情闹大了,她爹一生气,会打死她。 第203 章 两个坏东西 在求生的本能下,她尖声大叫道:“不是我,是你自己弄的。是你让我去后院里舀一碗细沙的,是你自己把沙倒进高粱里的。你还说,把袋口系死,别人解不开,大娘一定不会发现的。” “你还说,等没人注意时,你再偷偷溜进去把高粱倒出来,把布口袋偷走,就没人知道你送的是掺沙的高粱了。你还说,就算大娘发现有人送的高粱里掺了沙,你也不怕,反正个个都知道你送的是一袋大米。你还说……” 张红玉为了自保,把她知道的,该说的不该说的,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往外倒。 “闭嘴,你个二百五,你怎么不去死!”刘杏花原本想着,如果张红玉能主动背锅,揽过所有责任,张树山纵然生气,不过是重重打她一顿,但虎毒不食子,总不至于打死吧。 谁知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骨头比煮熟的面条还软。刘杏花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全部说出来了。 刘杏花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怒眼圆睁,重重一巴掌打在张红玉脸上,恨不得一巴掌把她那张管不住的臭嘴扇个稀巴烂!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张红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张大嘴,吃惊地望着她娘,白净的大饼脸迅速红肿起来,起了五道红梗。 她嘴唇翕动着,哽咽了一下,把没说完的话咽下肚了。 她还没说完呢!正打算说,她娘说了,掺沙的高粱如果能把大娘的一嘴老牙给绷光,才叫好呢! 可她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她娘一巴掌呼断了! 张红玉被一巴掌扇懵了,望着她娘气急败坏的脸,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吓得哭都不敢哭。 大家好好的吃着饭,见他家突然闹起来了,娘俩互掐,互揭老底,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又望着张鸣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白竹默了默,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转头拉着张老者,害怕地带着哭音道:“大爷爷,你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二婶送来的是掺沙的高粱。之前我不懂事惹二婶生气,这次我是想找个机会讨好一下她。可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老者摇摇头,面露不悦,恨铁不成钢的道:“树山,你看这,这,哎,你屋里的做出这种事,让我张家族人都没脸见人了!” 又转头安慰白竹道:“小竹,这不怪你,难道她送掺沙高粱骗人的没错,你这个无意中发现骗子的反倒错了吗?” 白竹得了安慰,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掀起眼皮怯生生地望着张树山。 张树山环视院子一眼,见众人错愕地望着他们,一脸鄙夷,还有人毫不掩饰地冲他撇嘴。 他冷冷扫了刘杏花一眼:这个臭婆娘,看看她做的好事! 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的事都做得出来! 搞不好村人以为他是同谋,最不济也是知情者。 当着这么多人,他颜面尽失,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行,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情,全是这个臭婆娘自作主张,搞出来的鬼名堂。她不要脸,还拖累到自己没脸见人! 张树山越想越气,狠狠瞪了张红玉一眼,一把扯起刘杏花,重重扇了一巴掌,怒骂道:“看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滚!” 说着,饭也不吃,招呼也不打,黑沉着脸,扯着刘杏花往外走。 刘杏花一边被他拖着趔趔趄趄地往外走,一边哭着求饶:“树山,我错了,饶了我吧……” 张红玉既怕且悔,一身肥肉瑟瑟颤抖,拉着两个弟弟,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跟着往外走。 快到院门时,她突然想起李立维,自己娘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不知道立维哥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她匆忙回头,努力睁大被扇肿的双眼,往人堆里望了一眼,见李立维站在人群中,板着脸,皱着眉头,眼神似乎流露出一种……厌恶? 张红玉心头一颤,不敢再看,低着头,赶快跑了。 立维哥一定是嫌弃她了,一定要找个时间和他见个面,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一切坏事都是她娘做的,和她无关! 至于说漏嘴的那一碗细沙,虽然是自己亲自去舀的,可那不是被逼无奈吗? 见兵不刃血就杀得刘杏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白竹和晏晏对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得色。 胡秋月见他俩人鬼鬼祟祟的,知道是他们搞的鬼,暗暗叹了口气,站出来笑道:“大家继续吃饭吧!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家这个二婶,总是喜欢搞些小聪明。其实她就是什么都不拿,高高兴兴地来吃一顿饭就好,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 第233章 众人见她做主人的都不计较,还在为刘杏花开脱,也不好说什么,都抬起碗,一边继续吃饭,一边低声议论着刚才看的一出好戏。 胡秋月见院子里恢复正常,她若无其事地绕了一圈,招呼大家吃菜。 再慢慢走到白竹身边,低声道:“你们两个进来!”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伸了伸舌头,一起回了灶屋。 刚刚进去,胡秋月转身用手狠狠点了白竹的额头一下,把他戳得头一歪,又去戳宴宴,宴宴早有准备,他娘刚一抬手,他偏头一躲。 胡秋月气不过,曲起指头轻轻给他一个大爆栗,咬牙骂道:“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敢来这一曲!” 俩人被骂得不敢说话,胡秋月扫了他们一眼,又道:“这一定是小竹的主意。宴宴是个炮筒子,一向直来直去,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 俩人听娘说是“好办法”,侧头偷偷互看了一眼,抿唇一乐。 胡秋月故作凶狠地道:“笑什么笑?胆大包天,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自作主张!” 白竹刚想解释,宴宴忙道:“娘,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让小哥去找你的。我知道,你就算知道了,也不准我们闹。我受够二婶了,一次次的欺负我们家,实在忍不下去。” 第 204章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胡秋月叹了口气,忧愁地说:“我难道不知道你们受了很多委屈?但总想着我们是大房,遇事吃点亏,做个表率,让他们学着点。谁知你二婶竟觉得我好欺负,得寸进尺,今天当着众人竟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唉,以后她也没脸见人了,过去的一笔勾销吧!” 俩人见娘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 白竹抿抿唇,讨好地说道:“娘,今天是我冲动了。主意是我出的,我应该……” “不!”胡秋月望了他一眼,不让他继续往下说:“这样收拾一下她也好。不然她欺负我就算了,还想着继续欺负你呢!这样搞一下,让她知道你是不好欺负的!” 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咬牙点着他们的额头,“噗嗤”一笑道:“你两个东西,忒坏了些。” 宴宴见他娘笑了,伸手搂住他娘的胳膊,撒娇道:“反正没人知道我们是故意让她出丑的。二婶把我们当傻子作弄就算了,谁让她把村人也当傻子呢?居然有脸提着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各个桌子晃悠,告诉大家她送的是一袋大米!这下脸打的啪啪的,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白竹忍不住促狭地笑道:“那能不疼吗?你没见二叔一巴掌扇上去,她脸都肿了吗?” 宴宴乐得哈哈大笑,突然想到张红玉也挨了一巴掌,忍不住笑起来道:“娘两个可以比赛一下,看谁的脸肿得更厉害!” 胡秋月忍笑道:“好了,这次她吃了大亏,不知道会不会长点记性。记住,不管谁问,就说事先不知情。” 白竹和宴宴一边点头,一边搂着笑成一团。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这一闹,从此村里多了一个笑料。 谁家有个喜事,要请客了,处得好的人之间互相打趣:“收礼的时候仔细着点,小心有人拿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糊弄你!” “哼,有人敢糊弄我,我就敢像白竹一样当面揭穿她。我可不像白竹那么仁慈,受了骗也不生气。要是有人敢这样对我,我才不跟他客气,一棍子打出去!” 大家一边说着恶狠狠的话,一边笑成一团。 一时,掺沙的高粱成了全村人的笑柄,有事没事的被人提起来取笑一番。 话说回来,当事人被村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嘲笑,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张树山当时气急败坏,重重扇了刘杏花一巴掌。当着外人,他不好多说,等把刘杏花拖回家,他可没客气,拳打脚踢给了一顿重的。 刘杏花见今天脸丢大了,张树山气狠了,不敢狡辩,抱着张树山的腿苦苦哀求,只道自己错了 ,再也不敢了。 今天这丑事,张红玉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这时见他爹盛怒之下,暴打她娘,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躲在一边哭,不敢过去。 反倒是两个小的,一起跑过去,抱着张树山的小腿,哭着求他不要打娘。 张树山对刘杏花纵然再不满,望着两个哭成一团的儿子到底是心软了,拉着两个儿子进了卧房,留下刘杏花和张红玉在院子里哭。 张树山坐在桌前发呆,想到掺沙的高粱,又想到大嫂,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张树山对大嫂感情很复杂。 爹娘死得早,他很小就跟着大哥张青山,亲眼目睹张青山为了拉扯他和三弟,吃了多少苦。 那时候,他也跟着吃了不少苦,三兄弟日子过得虽苦,感情却很好。 后来大哥成亲了,大嫂胡秋月进门了,对两个弟弟十分疼爱,他们也很敬重大哥大嫂。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呢? 具体说不清楚吧,变化应该是一点点出现的,心里的不满也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首先,自己成亲之后,大哥大嫂给自己盖了两间房子,分家另过。 一开始他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哥大嫂忙着给三弟娶亲盖房子,并没怎么接济自己。 那时候刘杏花就很有意见,经常在自己耳边吹枕头风。 他知道大哥大嫂不是不愿意接济他们,而是自己过得也很困难,又要给老三盖房子娶亲,手里没有钱。他记得自己还骂过刘杏花不知好歹的,不准她乱说。 第234章 可是后来怎么自己也慢慢站到刘杏花一边去了呢? 可能是枕头风吹多了,不满慢慢在心里生了根,遇到点事就发芽猛窜,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了。 唉,其实也不怪刘杏花吧,自己心里对大哥大嫂也是不满的吧! 首先他们分家时,大哥只给盖了两间房子,却给三弟盖了三间。 三弟说其中有一间是他自己盖的,谁相信啊? 其次,三弟学了宰猪的手艺,他却啥都不会,只能卖力气土里刨食。 虽然是因为他该学手艺的年纪,家里实在太穷,连拜师礼都备不起,可三弟也不应该学手艺,他和大哥都没有手艺,凭什么三弟就有? 看吧,他会杀猪,手艺不错,每年冬腊月都在外面给人家杀年猪,不但能收钱,还经常收到肉,日子好过多了。 他又想起,其实三弟一开始学手艺,他是愿意的,还总鼓励他好好学。 可成亲后,刘杏花天天在他耳边骂大哥偏心。 后来三弟家日子比他家好过多了,他也慢慢地开始怨恨起大哥大嫂了。 矛盾在大哥死后加剧了。 大哥一死,刘杏花天天撺掇着,要他去强占大嫂家的两亩薄田和山脚的大院子,可三弟两口子死死护着大嫂,每次站在大嫂那边和他吵架,说占了大嫂家的田地和院子,他们娘三个没吃没住的,是逼他们去死。 看看这话说的多难听! 其实,他也不想要大嫂的田地和院子,自己难道想逼死他们娘仨吗,自己是这样恶毒的人吗? 可刘杏花说得也有道理啊。她说大嫂还年轻,只怕她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那田地和院子不是改了姓,归了别人吗? 说到底,他是想留下大哥的财产,想让大哥留下的这点东西继续姓张! 春节快乐! 第 205章 一定愿意掏十两银子娶她 可是这样一闹,不但没有要到田地,还惹得村人对他指指点点,骂他不厚道,欺负孤儿寡母。 连大嫂都彻底厌弃了他家,不愿意多和他家走动了。 张树山坐在桌边,闷闷地想着往事,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是在他成亲之后慢慢有了变化的。 刚刚成亲时还好,有了孩子后日子困难了 ,刘杏花天天在他耳边说大哥大嫂偏心,给老三多盖房,给老三学手艺,偏疼老三的两个孩子,有好吃的总是偷偷摸摸的送给老三家,自己的孩子闻都闻不到一点香味…… 这样的话听多了,他也就慢慢相信了,心思跟着刘杏花跑偏了。 唉,娶妻不贤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张树山望着两个幼子,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今天这事闹得他脸面尽失,可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一包臭屎,翻篇不提了。 刘杏花却不知道这些,她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太过分,怕张树山打她,在院外站了一下午,不敢进去。 眼看天快黑了,外面越来越冷,她冻得受不了,见屋里没动静,偷偷摸进去。 张树山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桌边,见她进来,虽然不搭理她,但也没有继续打骂她。 她心里松了口气,回头一看,两个儿子已经爬到床上睡着了。 她不敢去看张树山的脸色,垂着眼睛,连忙去灶屋烧了热水,先端了一盆给张树山洗脚。 张树山端坐不动,刘杏花讨好地蹲下去给他脱鞋子,张树山冷着一张冰块脸,没抬脚,也没拒绝,半推半就地由着她伺候。 刘杏花见张树山愿意让自己给他洗脚,心里大喜。 她不敢说话,撩水仔细地给他洗了脚,给他擦干净,让他先上床睡觉,自己就着他的残水洗了脚,又重新打了干净水,给两个孩子擦了手脸,才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紧挨着张树山睡了。 他们一家四口睡得香甜,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对,他们的确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张红玉。 张红玉胆战心惊地缩在灶屋里,见她娘跑进跑出的烧水舀水,像是没看见屋里有她这么个大活人似的。 她当然不敢再招惹刘杏花,甚至希望刘杏花看不见她,极力地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等他们一家四口在卧房睡下后,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敢起来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热水舀了洗脚,悄悄摸到墙角里的一张小床上睡了。 张红玉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一口气,暗暗庆幸刘杏花饶了自己,不再对今天的事紧追不放。 也许娘今天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现在明白过来,心疼她了吧! 一想到今天的那一巴掌,她的脸又疼起来了。 看吧,现在脸还肿着呢。 她摸着比平时大了一倍的大肿脸想着:今天把娘得罪惨了,这个家怕是容不下她了,得早点找立维哥商量一下,让他趁着她娘这次不和她计较的好时机,快点来提亲,快点来娶自己过门。 他家只有父子俩,没有恶毒的婆婆,她进门就可以当家,进门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信心满满地憧憬着成亲后的幸福生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反正她娘不喜欢她,恐怕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呢,大不了多要点彩礼。 嗯,跟李立维要多少彩礼好呢? 依她娘贪得无厌的德行,只怕最少得要十两。 不过,她长得漂亮,又有一身福气的大肥肉,要十两银子也不算多,立维哥那么爱她,一定会愿意掏十两银子娶她的! 第235章 想到李立维,想到马上到来的幸福日子,她不再那么害怕了,嘴角溢出了甜蜜的微笑,翻了个身把小床压得一阵吱呀乱叫。 张红玉怀揣着美梦睡着了。可她哪里知道,她娘并不是饶了她,而是没有功夫搭理她。 刘杏花今天丢了大丑,自顾不暇,忙着讨好张树山,没有时间要找她算账。 但依刘杏花那记仇的性格,今天张红玉害她出了大丑,她怎么会轻易饶了张红玉呢? 娘有难处,做女儿的不主动背锅,反倒毫不犹豫地出卖老娘,这种女儿生了有什么用呢? 刘杏花是真的厌弃了张红玉,只是一时分不开身来收拾她罢了。 张树山一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张鸣曦一家倒是其乐融融,笑语晏晏。 今天白竹伙同宴宴唱了一出大戏,当着众人揭露了刘杏花的真面目,让她出了大丑。 别人可能会以为白竹是无心之举,意外发现掺沙高粱冒充白米的,但他一眼就看出来白竹是故意的。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张鸣曦不好多说。等众人散去,他把白竹喊到卧房,板着脸,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白竹额头一下,咬牙骂道:“小竹狗,你厉害了,做事这么有主见,都不和我商量了。” 白竹才不怕他,假装害怕地一伸舌头,笑道:“你就说我做得好不好吧?” 张鸣曦摇头严肃地道:“不好!” 白竹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鹿眼,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好了?我看好的很!你不见村人们个个都在讥笑她吗?” 张鸣曦想到刘杏花刚才的狼狈样,没忍住咧嘴一笑,马上意识到不能这样轻易纵了白竹,马上板起脸道:“二婶这个人,脸皮最厚。你这样当着众人不给她面子,万一她恼羞成怒,扑过来抢她的布口袋,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白竹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不愿意和他争执了。 他仰头凑到张鸣曦面前,伸出双手捏着他的脸,把他嘴角往两边扯,笑道:“知道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下次有事一定先和你商量。好了,你笑一下!” 张鸣曦简直拿他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这时见他嘴里认着错,却嬉皮笑脸的根本不当一回事,气得低头就去咬他的嘴唇。 青天白日的,白竹才不依他呢。头一偏,躲过他凑过来的嘴巴,笑着转身跑了。 第 206章 哥哥怎么不跟我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白竹揭露刘杏花的事情翻篇了。刘杏花用掺沙高粱冒充白米送礼的事情留给全村人做个笑料,他们一家人有条不紊地按计划盖房子。 之前备足了材料,动起工来就快。一连忙了好几天,终于下好了石脚,开始行砖了。 张鸣曦带着石头兄弟一连砍了好几天树,现在木料够了。 墙越砌越高了,需要的帮工也更多。木料的事张鸣曦交给石头兄弟,让他们在院外锯板子做檩条和椽子,自己忙着给砌匠帮忙。 家里四个人分工明确,胡秋月和张鸣曦去做帮工,白竹带着宴宴负责做饭。 白竹现在彻底锻炼出来了,做饭又快又好吃,虽然一天要多十多个人的饭,于他而言却不是难事。 今年买了四亩田,米面不愁。 最近宰了猪,又打了豆腐,荤菜不愁。 不愁米面,不愁菜,白竹使尽浑身解数把伙食弄好。除了萝卜白菜外,每顿炒一大碗肉,又把今年晒的香菇,木耳,笋片等干货拿出来炖骨头汤,变着花样的做菜,每天馒头米饭的换着吃,砌匠师傅和帮工吃得好,非常满意,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进度很快。 他心情好,动作快,每天忙完家务后,还能抽空去做会儿帮工。 一家人齐心协力,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无到有,从有到好,那种雀跃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说。只盼望房子能早一天盖好,一家人能早一天住进去,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这天墙砌得够高,准备安窗户时,白露来了。 白露是听说二哥家在盖房子,主动过来帮忙的。 寒冬腊月,地里没有什么活计,家家户户在猫冬。 他来白竹家帮忙,省了家里的嚼谷,白大毛求之不得,不但不反对,反倒高兴得很。 只是之前他家已经和张鸣曦彻底闹翻,写了断亲文书的,这时不好意思明确地表示赞同,只含含糊糊地假装不知,由着白露自由地来去。 新房子的墙砌得越高,把砖送到墙上的难度越大,需要的帮工越多,白露来得正是时候,胡秋月一家人见了他很是高兴,更别说白竹了。 白竹还是七月份生日的时候见到白露的。 张鸣曦回来后,他过得称心如意,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年过去了,白家其他人他都想不起来了,唯一牵挂的就是白露。 这次又见到白露,见他又长高了,穿着旧棉衣棉裤,洗得还算干净,裹得像个熊似的。虽然脸冻得红彤彤的,手上摸着还算暖和,白竹放心了不少。 只是脚上还穿着去年的旧棉鞋,有点小了,大拇指把鞋子前端顶出一个包,眼看着就要破洞而出了。 白竹有些心酸,他嫁人了,白露的衣服鞋袜没人管,眼看着就要露脚趾了。 他默默盘算着,得抓紧时间 ,赶着给白露做一双新棉鞋。 第236章 他早有打算的,鞋底之前已经纳好了,赶快弄好鞋面就行。 他每天忙的很,没有成片的时间来做针线,只得利用碎片时间时不时缝两针。 好在不急,在白露回家之前能做好就行。 白露虽然是个小汉子,但年纪还小,做不了重活,张鸣曦让他专门负责和泥,胡秋月解放出来,多了一个搬砖的人手,进度快了不少。 吃过饭,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继续盖房子,白露撅着屁股正在和泥,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哥哥!” 白露回头一看,见三婶抱着张鸣扬,正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 一看见白露,张鸣扬挣扎着溜下来,迈着小短腿,扎煞着双手,“噔噔噔”地朝他跑来。 白露生怕他摔着,大声喊道:“慢点,慢点,看摔着!” 谁知张鸣扬不但不慢,反倒跑得更快了。 白露一把扔了锄头,几大步跑到张鸣扬面前,一把抄起他,紧紧抱起,柔声笑道:“扬扬,跑什么?你怎么来了?” 张鸣扬却不说话,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白露笑着答应了一声,凑近亲了亲张鸣扬的脸蛋,觉得他脸上冷冰冰的,不由得心疼地道:“冷不冷啊,看看这小脸冰的。” 说着,一手抱着张鸣扬,用自己并不热乎的另一只手去捂张鸣扬的脸蛋。 张鸣扬像没有听见白露的问话,并不答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小嘴一瘪,委屈地哭了起来。 见他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珠子似的滚下来,白露心一慌,不敢再捂着张鸣扬的脸蛋了,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去擦他的眼泪,焦急地问道:“扬扬,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鸣扬盯着他的眼睛,抽抽搭搭地哭着,用手揉着眼睛,问道:“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和扬扬玩了?” 白露见他哭了半天,却问这么傻气的话,柔声一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哭啊?快别哭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玩,我回家了。” 张鸣扬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密帘似的眼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扑扇个不停。 他委屈地问道:“那你现在来了,怎么不去找我玩?” 白露望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竟然无言以对。 白露嗫喏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才找到了借口:“我,我要干活。” 说着,怕他不相信似的,转身指着沙堆道:“你看,我在和泥,没时间找你玩。等我空了,一定会和你玩的。” 张鸣扬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沙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猛然转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道:“哥哥现在和我玩!” 白露其实也很想张鸣扬,但他以为小孩子早就忘了自己。这时见他那么可爱,又对自己那么依恋,一时舍不得放他下来,抱着逗了一会儿。 这时砌匠的泥浆用完了,胡秋月提着空桶过来了。 白露忙放下张鸣扬,准备过去装泥浆。 谁知,张鸣扬却不愿意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双脚夹在他的腰上,大哭着喊道:“哥哥抱,哥哥抱!” 第207章 和哥哥睡 白露怕他哭,舍不得硬放他下来,一时情急,想不出办法。又怕胡秋月觉得他在偷懒,一下子脸都急红了,低头柔声哄道:“扬扬乖,下去玩一会儿,哥哥空了一定抱你玩。” 张鸣扬才不管他有空没空呢,只知道死死地搂着他大哭,一个劲儿的喊道:“我不下去!哥哥抱” 白露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从小见着白竹挨打挨骂,很会看脸色。 他偷偷瞄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笑眯眯地,并没有面露不悦,但白露还是怕胡秋月觉得自己在趁机偷懒,帮不上什么忙,是来骗吃骗喝的混日子。 这样一来,不但对自己印象不好,还连带着二哥被人看不起。 二哥明明和哥夫过得好好的,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他。 想到这里,白露顾不上心疼张鸣扬了,忙伸手去扯紧紧抱住他脖子的小手,着急地哄道:“扬扬乖,先下来玩一会,我等一下抱你。” 张鸣扬可不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只知道哥哥好不容易来了,可不能轻易放开他。 他不管不顾地抱着白露大哭,大声嚷道:“我不!我要哥哥抱!” 白露没了办法,一手托着张鸣扬的屁股,一手按着他的小手,他怕扯疼张鸣扬的小手,又舍不得使劲去扯,只得为难地看了一眼三婶。 三婶忙上前来抱张鸣扬,哄道:“扬扬乖,哥哥要干活,不要影响他。” 张鸣扬见他娘想要来抱他,生怕被他娘抱走,急得大哭。 他用劲死死地抱着白露,瘪嘴大哭,委屈得抽抽噎噎,话都说不清楚,眼泪滚珠子似的往下淌,脸都哭红了。 三婶心疼得不得了,忙伸手给张鸣扬揩 眼泪,和白露商量道:“要不你抱着扬扬玩一会儿,我来和泥,好不好?” 还不等白露回答,张鸣扬含着眼泪望着他娘连连点头:“好!” 白露没了办法,又心疼他哭得可怜,只得抱着他在院子里转悠。 三婶拿起锄头继续和泥,不时地望望白露的背影。 胡秋月笑道:“想不到扬扬倒是和白露投缘,一看见他就要他抱。” 第237章 三婶又望了一眼白露抱着张鸣扬的背影,摇头笑道:“谁说不是呢?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就是小竹生日时见过一面,就天天念叨着。今天好不容易看见了,就要他抱着,不下来了。” 胡秋月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喜欢谁也没理由的。他喜欢白露就让白露抱着吧!” 三婶苦恼地摇头道:“现在抱着倒是高兴,等白露回去了他又得哭好一阵子呢。” 说着,她凑近胡秋月,压低声音道:“大嫂,这个白露倒是经常来哈。” 胡秋月知道她的意思,望望白露的背影,压低声音道:“白大毛是个黑心种子,我家和他家当时就一刀两断,不来往了。只有这个白露,和小竹感情好,偶尔来看小竹。我冷眼看着,他和白大毛倒不是一路人,很懂事,懂得感恩。所以,我家倒是欢迎他来的。毕竟小竹没了娘家人,太过孤单。” 三婶笑道:“我就说呢,每次他来了,你们全家都很高兴,似乎和白家毫无芥蒂似的。” “那不能够,他是他,白家是白家。成亲那天鸣曦就跟他说了,白家只能他一个人可以上我家门。” 俩人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快。 眼看天要黑了。白竹早早就去做饭,想着吃了让白露早点回家,因为他家没有地方睡。 可是吃过饭,张鸣扬抱着白露,依然不让他走。 怕天黑了看不见路,大冷天的,白露急得脸色通红,一再保证道:“我明天还来的。明天来了再和你玩,今天再不走天就黑了,我回去看不见路了。” 张鸣扬只搂着他大哭,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三婶没了办法,和白竹商量道:“小竹,要不,让白露去和我家小凯睡吧!大冷天的,也免得他跑来跑去的喝冷风。” 白竹求之不得。他也心疼白露顶着寒风跑来跑去,只是不好开口跟三婶借宿。 这时见三婶主动提起,一口答应,忙着烧水让白露洗了脸脚,跟着三婶一起去她家睡觉。 三婶家有三间房子,中间一间灶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他们两口子带着张鸣扬睡一间,张鸣凯单独睡一间。 三叔有杀猪的手艺,平时种田,腊月给人杀猪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三婶勤快能干,所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张鸣凯在灶屋吃饭,三婶收拾着灶台,让白露先去了张鸣凯的卧房。 张鸣凯一个人睡着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床厚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整洁干净。 白露坐到床边,正准备弯腰脱鞋,张鸣扬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进来,一骨碌爬上床去,连衣服鞋子都不脱,扯过被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拉。 三婶跟着跑进来,见他穿着鞋子往床上爬,生怕他的脏鞋把被子弄脏,一把薅住他,骂道:“你干什么?看看你的脏脚,把被子弄脏了。” 张鸣扬看看自己的脚,把屁股往床边挪了挪,把双脚往上一抬,奶声奶气地道 :“娘,脱鞋子,我要和哥哥睡。” 三婶板着脸道:“不行!哥哥的床小,小心盖不好被子,会冷着!” 张鸣扬一听他娘说不行,小嘴一瘪,又要哭。 白露生怕他哭,忙搂着他拍着他后背,抬头小声对三婶说道:“三婶,让扬扬在这玩一会儿吧,等要睡觉的时候你再抱他过去。” 世人都心疼小的,三婶也不例外,格外心疼这个奶团子一样的小儿子,闻言无奈地道:“好吧,你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烧水给你洗脚,洗过脚过去和我睡。” 张鸣扬乖乖地点点头,仰头对他娘认真地道:“和哥哥睡!” 三婶一下子忍不住笑,揉揉他的发顶,笑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跟我们睡,一会儿跟哥哥睡,你到底要跟谁睡?” 第 208章 快来睡觉觉 张鸣扬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点点头,认真地道:“跟哥哥睡。” 白露见他点头和说的话南辕北辙,可爱得紧,忍不住望着他噗嗤一声笑了。 三婶揉揉张鸣扬的头,嗔道:“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不等他回答,笑着出去烧水洗脚去了。 张鸣扬见娘出去了,抬起脚,冲白露笑着露出一嘴细白牙道:“哥哥,脱鞋。” 白露怕他穿着鞋就往床上爬,弯腰脱了他的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前,又脱去他的外衣,叠整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张鸣扬乖乖地坐着,让白露给他脱衣服。 他刚刚脱好衣服,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身子一涌一涌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拍着枕头望着白露 ,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快来睡觉!” 白露抬眼望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卧房里也没别人,坐着没事干,还冷。 张鸣扬见他坐着不动,重重地拍着枕头,着急地道:“哥哥快来睡觉觉!” 白露望着他可爱的小脸咧嘴一笑,柔声道:“来了。”慢慢的解开上衣的扣子,脱下棉衣。再用手指灵活一勾,三两下就把裤子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叠好放在床边的椅子。 白竹脱下鞋子,和张鸣扬的鞋子并排放在一起,赤脚踩上踏板,掀开被子的一角,灵活的钻进了被窝里。 张鸣扬乖乖地躺着,不哭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脱衣服。 第238章 白露刚刚挨着张鸣扬躺下来,张鸣扬就哧溜一下,像一条鱼一样滑溜地钻到了他的怀里。 张鸣扬的身体小小的,很柔软,也很温暖,白露能感觉到张鸣扬的奶呼呼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很好闻,他低头凑过去亲了一下张鸣扬,张鸣扬甜甜地笑道:“哥哥!” 白露听到张鸣扬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软得冒泡泡,忍不住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他。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嘟起嘴在张鸣扬的额头上亲了亲,笑道:“乖乖睡觉。” 张鸣扬感觉到了他的亲近,嘻嘻笑了一声,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也嘟起嘴亲了他一下。 两人就这样侧躺着,没有说话,互相对视着傻笑。 三婶烧好了洗脚水,进来抱张鸣扬去洗脚,谁知张鸣扬一见她进来,就皱起眉头,紧紧抱住白露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意起来。 三婶有点生气了,沉着脸道:“扬扬不乖,娘要生气了!听话,起来洗脚!” 张鸣扬见娘生气,嘴一瘪,又要哭了。 白露生怕他哭,坐起来,抱起张鸣扬,好声好气地劝道:“扬扬乖,去洗脚。” 张鸣扬见娘沉着脸,有些害怕,望望白露,又望望娘,想了想,不敢哭,嘴巴一瘪一瘪的,半晌才咧嘴一笑,讨好地道:“好的,去洗脚。娘,洗了脚我和哥哥睡。” 要是张鸣扬哭哭啼啼地耍赖,说不定三婶一生气就把他抱走了,偏偏他这么乖,这么快就妥协了,三婶狠不下心来,耐心地劝说道:“扬扬乖,哥哥这个床小,你们三个人睡,不好盖被子,会冻着。” 张鸣扬嘴一瘪,也不哭,只眼泪汪汪地望着白露。 白露心中不忍,伸手轻轻拂去张鸣扬溢出的眼泪,犹豫半天才抬头望着三婶道:“三婶,要不让扬扬在这里睡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他,他这样子,好可怜!” 三婶见小儿子含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忍,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张鸣扬的额头,嗔道:“这样一刻也离不了哥哥,等他回去了看你怎么办?” 张鸣扬听不懂这话的意思,白露却一下子明白三婶是同意了,笑着推张鸣扬道:“快去洗脚,洗了脚我们一起睡。” 张鸣扬这才高兴了,忙爬起来,张开双手让三婶抱,嘴里还念叨着“洗了脚和哥哥睡”。 三婶抱着张鸣扬去洗脚,白露哧溜一声缩回被窝,贴着墙壁睡下,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张鸣扬。 不多时,三婶抱着张鸣扬过来了,笑着对白露道:“这个床小,睡不了三个人,小凯跟我们睡,你带着扬扬睡吧。他睡着了喜欢蹬被子,你看着他点,小心被子蹬掉了冻着了。” 白露嗯了一声,抬头认真地道:“放心吧,三婶,我不会让他冻着的。” 说着,小心地抱过张鸣扬放在床里,他自己睡到外边,用身子挡着他,免得他掉下床。 三婶见张鸣扬挨着白露非常的乖巧,白露让他躺好,他就好好的躺着,让他盖被子,他就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叮嘱了两声,端着煤油灯出去了。 张鸣扬见娘出去了,知道终于能和白露睡一起了,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喜滋滋地靠着白露睡了。 张鸣扬这一夜出奇地乖,不哭不闹,一夜睡到天明,连三婶都暗暗称奇。 从这天起张鸣扬养成了习惯,天天晚上要和白露睡。 三婶见白露带得好,张鸣扬不但没冻着,反倒睡得特别香,也就不再勉强,随他去。 白露在白竹家帮了半个月的忙,张鸣扬就心满意足地跟他睡了半个月。 白露半天在白竹家帮忙干活,一有时间就抱张鸣扬玩,众人见他们这样要好,也是暗暗称奇,不过因为他们都年纪幼小,倒是没有人乱开玩笑。 白竹见白露勤快,和张鸣扬关系好,在三婶家住,三婶一家也很喜欢他,也就放心地让他在家帮忙,起码能混个肚饱。 白竹现在做完了家务,不去帮忙搬砖了,抓紧时间给白露做鞋,才几天时间硬是赶出了一双新棉鞋,不过白露舍不得穿,依然穿着破棉鞋干活。 白竹忙得很,带着宴宴每天做两顿饭,洗衣服,料理家务,利用碎片时间给白露做鞋 ,还要负责送咸菜到福来酒楼。 这天又到了送咸菜的日子,白竹早早起来做好了饭,众人吃好之后,张鸣曦帮他装了四大桶咸菜,放在板车上,用绳子绑好,千叮咛万嘱咐,十分不放心。 第 209章 吃腻了 白竹却不当回事,又不是第一次去送咸菜,怕什么? 吃过早饭,他料理好家务,戴上兔皮帽子,围上兔皮围巾,戴上张鸣曦的大棉手套 ,把绳子套在肩膀上,拉上板车和宴宴送咸菜去了。 去的时候一切顺利,他们熟门熟路的去福来酒楼交了咸菜,拿到了六百文钱。 按照惯例,他们送完咸菜要去喝一碗羊杂汤。 正准备带宴宴往羊肉铺走时,白竹犹豫了一下。 现在忙着盖房子,银钱实在吃紧,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他舍不得乱花钱。 一碗羊杂汤三文钱呢,自己不想吃了,就买一碗羊杂汤给宴宴一个人吃吧。 他一边默默盘算着,一边带着宴宴往羊肉铺走。 宴宴见他犹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站住不走了,主动提出不喝羊杂汤,要赶快回家准备做晚饭。 第239章 白竹自己可以不吃,却舍不得让宴宴不吃,立刻反对道:“这么远的路,跑来跑去多辛苦。你去吃一碗,吃完了我们再回去。喝一碗羊杂汤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宴宴明白他的心思,不说舍不得吃,故意显出一副不爱吃的模样,嫌弃地笑道:“我不想吃,你爱吃自己去吃。现在家里伙食好,天天吃肉,嘴巴养刁了,羊杂汤早就腻了。” 白竹不相信,探究地望着他,劝道:“你不是一向爱喝羊杂汤吗?怎么突然不喝了?放心好了,家里再穷,让你喝一碗羊杂汤的钱还是有的。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你来省这一点。” 宴宴很感动,小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总是像个大人似的关照自己, 疼爱自己。 平时他多干活,尽量让自己多歇歇,现在他又舍不得喝羊杂汤,只让自己一个人喝,那自己当然不能坐享其成了。 他吸吸鼻子,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的感动,故意撇撇嘴,笑道:“每次来镇上都是喝羊杂汤,真的腻了,不想喝。等我想喝了再来,那时候喝的才觉得香呢!” 白竹明知宴宴是在找托词,心疼得不得了,却不好说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吃不吃油饼?” 宴宴故意瞪他一眼,嫌弃地道:“喂,你仔细看看吧,我长大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不是吃这个就是吃那个。家里大米白面的吃着,我不饿,啥都不想吃。小哥,别东想西想了,快点回家吧,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 白竹见宴宴这么懂事,又心酸又心疼,轻轻叹了口气,想着等房子盖好,再带他来好好吃一顿,于是不再坚持,带着他回家了。 这一趟辛苦下来,连惯常的羊杂汤都免了,可俩人不觉得有什么,拉着板车一路上说说笑笑地一起往回走。 谁知他们快进村子时却在河边看见了不想见的人,见到了不想见的事,宴宴一下子心情糟透了,不说也不笑了,低头拉着板车,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他们又看见了李立维和张红玉,他们正在河边约会。 他们背对着大路,面对面地站着,离的距离不远不近,李立维双手依然背在身后,侧头望着河水,飞快地说话。 他说的什么宴宴听不见,也不想听,只想快点走开,免得让这两个狗男女脏了自己的眼睛。 李立维并没有看见宴宴,他正在脸红脖子粗地跟张红玉解释着什么。 原来张红玉自从在宴宴家出卖了她娘后,在家的日子不好过,一开始刘杏花自顾不暇,忙着哄张树山,没有精力来管她。 但是哄好张树山后,刘杏花腾出手来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张红玉。 本来父母就偏心两个弟弟,这一下刘杏花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管她怎样勤快,怎样拼命讨好刘杏花,还是动辄得咎,处处挨骂。 并且刘杏花专门从她的痛处下手,故意克扣她的伙食,她天天都吃不饱。 张红玉饿得心慌,馋得流口水,在家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去找李立维商量,希望他快点来娶走自己。 但她上次在宴宴家丢了大丑,一个人不敢去大娘家,总让村子里的小孩帮忙去喊。 李立维在宴宴家帮忙盖房子,见她总是去找自己,生怕引起宴宴的误会,又怕来喊他的小孩子不懂事,把张红玉总来找他的事情说得满村皆知,想着干脆和张红玉说清楚,免得她总来纠缠。 今天宴宴不在家,张红玉又来找他,他干脆让传话的小孩子告诉她,约她在河边的小桥上见面。 当太阳慢慢沉入远山的尽头,李立维如期而至。他站在村边的小桥上,看着河水悠悠流淌,心情复杂地等待张红玉的到来。 他知道,这次见面可能会让红玉伤心,但他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的误会。 他一边在桥上踱步,一边思索着措辞,想着怎样才能让她死心,又能最大限度的不伤害她的自尊心,免得他在自己和宴宴的事情上使坏。 不久,张红玉驮着一身肥肉,小跑着往河边来。 她跑起来震得地皮咚咚响,拖动的双脚带起来一阵灰尘。 似神仙出行能腾云驾雾,仙气缭绕一样,她出行时能腾灰驾尘,灰气蒙蒙,神秘莫测,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 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急切地往河边看,当看到李立维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嘴巴咧到耳背后,一双细长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但当她走近,看到李立维的表情时,她的心开始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望着李立维,脚上像钉了钉,一下子迈不开步了。 “红玉,我们还是在这里聊聊吧。” 李立维望了望她,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张红玉点点头,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仍然不死心,暗暗祈祷李立维能说出让她心安的话。 然而,接下来李立维的话却让她彻底崩溃。让她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第210 章 我不喜欢你 “红玉,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李立维态度坚决地说出了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我不喜欢你。” 张红玉一下子愣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一击,疼得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转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眼睛里盛不下了,慢慢地沿着肉脸滑落下来。 第240章 虽然她的脸很大,脸上的肉很多,但山路漫漫,终有尽时。 泪水爬山涉水沿着肉滚滚的下巴砸到地上时,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好不容易停歇的灰尘腾的一下升腾挥舞起来。 “为什么?”红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 “我们不合适。”李立维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尽力说得很委婉,希望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让她知难而退。 他接着摇头解释道:“我配不上你,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的人。” 事情果然如她所猜想的一样,李立维在她面前自卑! 张红玉自认为很体贴,很温柔的道:“没事,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好好过日子。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小事我可以不计较,你只需给十两银子的彩礼就行。” 李立维差点气笑了:古人说得好,丑人多作怪,老祖宗诚不欺我! 她在想什么?还十两银子的彩礼!她那一身肥肉称斤卖也卖不到十两银子!倒贴十两银子他李立维也不干! 李立维冷冷一笑,淡淡地道:“我没有十两银子,我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去找拿得出十两银子的人来娶你吧!” 张红玉见他连十两银子都不愿意拿,不高兴地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出十两银子我娘是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你家不是猎户吗?怎么可能连十两银子都没有?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的,你先去借,以后让你爹慢慢还。” 想到将来的好日子,她兴奋得两眼放光,憧憬地道:“成亲后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让你爹天天上山打猎。这样,我们天天有进账,日子一定很幸福,想吃啥就买啥,天天有大米白面吃,还能三天两头的买肉吃!” 她越说越来劲,好像肥肉就摆在他面前,差点馋得流口水。 而李立维简直要吐了,他根本就不喜欢张红玉,都没打算娶她的,怎么还扯到彩礼上了,怎么还扯到将来了?? 李立维不想继续啰嗦,淡淡地道:“我没有银子,就算有,也不会给你家当彩礼。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 红玉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她呆呆的望着李立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默默地往下流。 半晌,她漫长的反射弧才反应过来,告诉她:李立维拒绝了她,李立维说不喜欢她! 她一下子觉出了疼痛,心像被撕裂了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李立维会这样说。 他不是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什么今天会说出这种话?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之前见了自己就笑,刚才还在商量彩礼的事情,怎么就变了脸呢?还说那样的话来伤她的心。 “我不明白。”红玉淌了一会儿眼泪,振作起来,做着垂死挣扎。 她强忍住心疼,哽咽着说,“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不是一向喜欢我吗?”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狭长的眯缝眼第一次瞪圆了。 她咬着嘴唇,面容狰狞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变了,是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 李立维见她胡言乱语地纠缠不休,对她的一丝丝愧疚和耐心也消失殆尽。 他怕张红玉恼怒之下胡乱攀扯,会伤到宴宴,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张红玉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嘴唇颤抖着,大饼脸瞬间失去血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依然不甘心,五官狰狞,撕声大叫道:“不是的!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以前,你明明一见我就笑!明明和我说话非常温柔,刚才,刚才我们还在商量彩礼……” 李立维想这误会越闹越大了。看吧,她要十两银子,自己根本没有答应,她居然连商量彩礼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再拖下去她恐怕连俩人已经私定终身的话都能说出来! 或者,更夸张一点,张红玉干脆不要脸,破罐子破摔赖上他,在村人面前说他们已经上过床,说他李立维不负责任,始乱终弃,提上裤子不认人,睡完就跑。 那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不会有人相信黄花大闺女能自毁清白,能无中生有的说出已经和汉子上过床的话来。 村人肯定会相信张红玉说的是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和她有一腿,始乱终弃。 这样一来,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在村里也没法做人了。 他都能预见结局:在村人鄙视的目光中,在张红玉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中,最后他迫于无奈只能娶了张红玉。 这样一来他这辈子都毁了,宴宴望都不会望他一眼。 张红玉使了计谋达到目的,成功地嫁给他,自然心满意足。 可他李立维天天对着那张大饼脸心如死灰,心爱的人求而不得,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让他行尸走肉的和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李立维好像看见了宴宴冷冷冲他撇嘴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 他望了一眼张红玉,正色道:“红玉,你是个姑娘,可不能乱说话坏了自己的名声!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不能见人的事情。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引起了你的误会,我跟你说对不起。但是,我再重申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你,我绝不会娶你!” 第241章 张红玉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你,你现在说不喜欢我,已经晚了。快点来提亲吧,我在家已经待不下去了。” 第 211章 我喜欢你 李立维吓一跳,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自己已经再三说了不喜欢她,她却让自己快点去娶她! 这人思维和自己不在一条线上,听不懂自己说话,没法沟通啊! 可怎么办呢?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李立维脸一板,冷冰冰地拒绝道:“我不可能娶你,我不喜欢你!” “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因为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的事情,让你看不起我了?我跟你说,那不是我的错,是我娘弄的。你知道我在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怎么能决定送什么,干什么呢?”张红玉急得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了撇清自己,死劲儿地解释,把错误都往刘杏花身上推,自己天下第一无辜,天下第一清白。 “不,不是这个。说实话,你们送什么和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关心,更不在乎。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李立维怕她越扯越远,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拒绝得斩钉截铁。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为什么?不行,你不能用一句不喜欢就把我打发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张红玉本来是约他来商量婚事的,谁知他开口就说不喜欢自己,那种打击不亚于灭顶之灾。 一想到还要回到家里面对刘杏花的百般刁难,她就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李立维。 现在李立维是她的唯一救命稻草,能不能逃出原来那个讨厌的家庭,就全靠李立维了。 喜不喜欢又怎么样?晚上吹了灯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不管怎么样,自己不能放过他,哪怕做一株缠树藤,缠也要缠死他这棵大树。 可是怎么缠呢?张红玉望了一眼李立维紧皱的眉头,冷冰冰的面容,悲哀涌上心头,李立维根本就不理她,她无从下手啊! 张红玉越想越心灰意冷,越想越绝望,好想放声大哭,好想一掌把李立维推到河下淹死! 绝望之下,她那指甲盖大的脑仁儿突然开窍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她得做点什么为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拼一把! 她假装侧头抹眼泪,迅速往周围看了一眼,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很幸运,河边远远地两个拉板车的人,慢慢过来了。 离得远,她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是只要有人来就好! 只要有人看见她在和李立维约会,就够了! 她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偷偷注意着来人,见来人慢慢走近,仔细一看,好像是白竹和宴宴,正拉着板车,笑嘻嘻地边走边说话。 张红玉心里一喜,李立维总在宴宴家帮忙,他突然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宴宴挑拨的? 肯定是! 之前俩人还甜甜蜜蜜地偷偷相好着,怎么今天李立维突然变心了呢? 哼,我让你挑拨! 一想到宴宴挑拨得李立维变心,她恨死了,恨不得一刀砍死宴宴! 慢着,你小辣椒能挑拨离间,我张红玉也不是吃素的! 哪怕你小辣椒巧舌如簧,也别想挑拨得李立维甩了自己! 她又转念一想,难道是李立维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上了宴宴了,俩人已经偷偷好上了? 那更是不可能!哪怕俩人已经好上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哼,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能让给别人! 张红玉眼看着宴宴和白竹越走越近,应该能看见他们,但是听不清他们说话。 张红玉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扑到李立维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扬起头,双目含泪,一脸悲泣,痛苦地哽咽着道:“立维哥,我那么喜欢你,你竟然不喜欢我,我可怎么办啊?” 张红玉吨位重,李立维不是她的对手,一下子被她撞得站立不住,连连后退。 张红玉生怕他摔倒,忙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拉,着急地大声道:“立维哥,没事吧?” 李立维好不容易站稳脚步,低头看了张红玉一眼,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细长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像蒸熟的白面包子上拿菜刀割了一个口子,只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一个口。但不能分开,上下两边还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她五官痛苦地紧皱在一起,就像在一大块肥猪肉上胡乱挤了一堆鼻子嘴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李立维不由得心生厌恶。 可是见她难过成这样,明显是真的喜欢自己,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可是她这么抱着自己也不是事,万一有人看见,胡言乱语地添油加醋,传到宴宴耳朵就完了。 李立维皱着眉头,一边后退,一边使劲去推她,却怎么也推不开。 李立维心里又烦又讨厌,又觉得她可怜。 正是这点怜悯之心让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厌恶之情,缓和了一点态度,语气没有那么生硬:“快放手,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