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娇妻》 第一章 冬日最折磨人的就是要落雪不落雪那阵。 不过今日,就是不落雪,估计也会下一场雨。 天阴沉沉的,云压得极低,时不时有青影在云中闪烁,仿佛站三层高的秀阁,就能摸云寻雷。 “夫人,你就喝药吧,这药凉了就没了药效,这个天你身体又成了这般,就是过几日再去寺里还愿,佛祖也不会怪罪……” 隔开内室的暖帘还未掀,苏柔就听到了李妈妈劝慰的话。 室内的热气跟药气扑面,听着她娘又不喝药,苏柔来不及脱去披风,快步到了床前。 “娘这是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们,想着娘的病,我今早粥都喝不下。” 苏柔扫了眼李妈妈手上端着的青花瓷药碗,拂袖接了过来,“我过来便是监督娘用药的。” 周氏靠在床榻上,眉头紧蹙,听着女儿的话,不得不看向她手中的汤药。 舍不得女儿一直举着,伸手接了过来。 苏柔眼也不眨地看着周氏,水汪汪的眸子沁着碎光,让人不忍拂了她的期待。 “娘听你的话,但你也得答应娘,好好用饭。” 周氏无奈把汤药一饮而尽,李妈妈在一旁连忙递帕子伺候:“还是二姑娘好,老奴怎么劝夫人,夫人都不想喝药,二姑娘一来,夫人就用了。” 苏柔抚着周氏的后背为她顺药:“娘生了病就成了裴哥儿的年岁,吃药都要叫我们哄着。” 苏柔轻笑了声,周氏拂开了女儿的手:“莫碰我,仔细染了病气。” 听她那么一说,苏柔反扣住了她的手。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听着女儿娇嗔,周氏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 “不是纸糊的,但却是琉璃制的,通透精致,娘哪舍得你生病受罪。” 她的女儿一身雪肌,眉目如画,都说小时出众,长大未必嘉,但她家柔儿却是越来越出挑。 就像是珍贵如魏紫,从花苞到绽放,每一片叶与瓣都美的教人挪不开眼。 幸好是在这个小地方,六品官就能顶天,如若不然她只敢叫女儿在家待着,不能随意出门。 “娘舍不得我受罪,就得快点把身体养好,裴哥儿也盼着早日能看望娘,昨夜还偷偷哭了。” “怎么又哭了?” 听到小儿子伤心,周氏眉头又拧在了一起。 她这场病,说起来跟裴哥儿有些关系。一个月前,先是苏柔的大哥在外出了意外,生病养伤,周氏照顾着,六岁的裴哥儿在这个时候伤风,咳得嗓子都哑了。 两个儿子一齐生病,周氏娘家的妹妹,也就是苏柔他们的小姨来府里帮她。 后头两个儿子病好了,周氏身体本就有点不适,又察觉到她那妹妹是想勾搭她家老爷,进苏家的门,觉得丢人一气之下卧床不起。 郁结在心,周夫人真不想吃药,要不是苏柔过来,今天这药估计也不会喝。 “自然是因为想娘了,娘快些好,裴哥儿见着娘了,自然就不会像个小傻子一样偷偷在夜里哭。” 周氏嗔了女儿一眼:“哪有管自己弟弟叫小傻子的。” 说完不忘交代女儿,千万别叫裴哥儿偷偷跑来看她,他病才刚好,要是又过了病气给他就不好。 “晓得了,娘你每次都说,我哪敢忘了。” 苏柔想陪周氏说会话,周氏却怕她染了病,赶着她走。 “我刚进门时听李妈妈说娘要出门?这话娘可得说清楚了,我才能走。” 周氏赶女儿就是想把这事糊弄过去,见她问起,抚了抚额:“我吃了药,身体清爽了不少,你哥哥与弟弟生病我在佛前请愿,定了日子还愿,今日是怎么都要去的。” 苏柔瞧着周氏脸上的困倦,实在看不出她哪儿清爽了。 “不成。” “柔儿,这事不是小事,娘是一定要去的。” 周氏坚持,扶着床沿就要站起来换衣。 虽是穿越的,但苏柔却不怎么信神佛的事情,再说若是神佛那么厉害,周氏又怎么会累到病倒。 但看周氏的模样,苏柔拗不过她,强拦着又怕她心中本就有气,堵上加堵,扶着她的胳膊柔声道:“女儿替娘去好不好?娘身体这般,我是一定不放心的,你要是硬去我也一定会跟着,还不如我独自去了,快去快回,娘在家里养病。” “这怎么行?” 周氏知道天气不好,她上山去寺庙还愿就算了,她娇滴滴的女儿怎么能受那样的苦。 “怎么不行?我是娘女儿,你哥哥的嫡亲妹妹,是裴哥儿的姐姐,我替娘还愿,佛祖怎么会怪罪。” “可是……” 周氏蹙眉,不能跟女儿说今日气候不利出行,还愿是一定要去的。 “带着病体去叩谢佛祖固然诚心,但娘去了之后路上见了风,病情加重,那反而不好。再说入了冬我就没出过门,我自个也想出去看看冬日景色。” 苏柔劝了半晌,周氏终于点头,唤李妈妈给她准备东西。 刚出屋子,一阵冷风就刮了过来,苏柔拢了拢披风,恨不得整张脸塞进狐狸毛领里。 她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懒病。 这个天气若是往常,她只会躺在烧有地龙的屋子里,吃着点心看闲书,就算是外头有金子她也不想出门捡。 要不是劝不了周氏,让她没法不出门,她还真不想去什么寺庙。 还要上山,想想就觉得冷。 “姑娘,周家姨姑娘又来了。” 杏雨一说,本来在给主子找厚披风的春桃瞪眼:“她又来了,面皮怎这般厚!” 春桃这话说出了苏柔的心声。 她也没想到她那小姨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赶着当其他人的姨娘就算了,竟然勾搭自己姐夫,这都不止是自甘堕落,已经是有道德瑕疵。 这些日子她娘病了,周婉容反而来得更勤快。 府里头爱嚼舌根的婆子,都说周婉容是巴不得周氏死了,她取而代之,贵妾也不用做了,直接当夫人。 她瞧着周婉容说不定还真有点那心思,对裴哥儿越来越殷勤。但裴哥儿也不是三岁小孩,虽然性子简单,但听到了闲言闲语也跟周婉容拉开了距离。 也不知周婉容是图什么。 “说我娘病着没法招呼她,叫她回去。” 一般家中女眷不方便,回绝女客正常,但周婉容是正经亲戚,苏柔这般生疏就是不给她面子。 苏柔本也不想给她面子,按着她想的人来一次赶一次就是,但她娘却顾忌娘家。 在她看来,她娘不需要靠周家,反倒是周家既然还想送女儿进苏家,那就是还得靠周氏。 周婉容做事这般不体面,只管轰就是了,难不成周家还会因为这个不认苏家怎么亲。 那周家可才是真亏了。 她特意交代了门房,若是人来先往她这里报,她赶人可不在乎丢不丢人,只看周婉容脸皮能厚成什么样。 收拾了半个时辰,苏柔再不想走也只能坐进了马车。 天上的云淡了些,估计今日不会有雨雪,苏柔看了天色稍微放心了不少,若是落了雨雪,她坐在马车还好,身旁伺候的下人受罪。 马车仔细用淡香熏了,搁了几个暖炉,还有汤婆子。 脱了披风,马车里暖倒是暖了,就是窗跟门都封了,有些闷气。 但苏柔不敢把窗开,要是吹一路的风,估计到家她的脸也裂了。 “姑娘应该叫大姑娘一起,夫人生病,姑娘日日去看望,大姑娘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出了城,马车就有些颠簸。 春桃看着主子不舒服靠着车壁,芙蓉玉面多了几分苍白,忍不住愤愤不平。 “娘本来就不叫人去看她,怕染了病,大姐只是比我听话。” 这就是没良心。春桃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说。 “大姑娘对周家姨姑娘态度可好了,大姑娘也真是,就不怕夫人寒心。” 敢这般当然就是不怕周氏寒心。 想到她那个大姐姐,苏柔本来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咽了几口口水,喉咙里的酸味却越发重了。 她早上没怎么吃,后头想到要去寺庙,怕路上颠簸怕吐了,所以更没吃东西。 这样好像适得其反,肚子里没东西,颠簸起来又疼又酸,肠子就想搅在了一起。 “让马车停下,我出去透透气。” 苏柔捂着唇,觉得酸水都到了嗓子口,下了马车,冷风打在脸上,打了一个冷颤,但却舒服了不少。 春桃连忙把狐狸毛披风给主子搭上,又递上了暖炉:“姑娘别冻伤了。” “还有多少路程?” 苏柔觉得寺庙的地理位置极其不合理,既然是需要香火,需要人气的地方,建的那么偏远干什么,不就在城里头更方便。 就算寺庙不在意香火,却苦了他们这些善男信女,大冬天受冻。 “回姑娘至少还要一两刻时辰。” “等会还是开窗走,太闷了我受不住。” 下了车,苏柔不想那么快回去,站在路边看着绿木吸了几口气,余光扫到草丛中的暗红,怔了下:“那是什么?” 遥遥看过去,怎么像是人倒在了草丛灌木里。 第二章 “姑娘,是个人!” 瞧见像人倒了,苏柔差人去看了眼,没想到真是人倒了。 大冷天,又是在是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苏柔皱了皱眉:“人还好吗?” “像是头撞到什么晕了,浑身发冰,但但还有气。” 家丁看着地下躺着的人穿着锦衣,不敢冒犯拍他的脸,把人从草丛抬到了路边。 晕倒这人身上的衣裳被划的破破烂烂,沾着泥土血迹,脸更是被血糊住了,看着额头上有个伤口,不知道是不是路滑骑马摔了撞破了头。 苏柔会有这个猜想,就是因为她大哥出的意外就是摔了马,差点摔断了腿。 苏柔扫了眼这人的腿,他运气倒是不错,似乎只伤了额头。 脸上都是血看不清五官,但苏柔见他嘴唇发紫,再治疗估计就没气了。 “抬到我马车里,你们往寺庙去个信,把他状况说一说,让大夫等着。” 太佛寺香火鼎盛,周围有几个小村落,大夫也是有的。 现在把人带到寺庙比带回城方便许多,看着这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倒在这里多久了,“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留个信免得他家人寻不到他。” 家丁应声去做,只是春桃拦着不想地上这人进姑娘的马车。 “也不知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再说他一个男子,怎么能用姑娘的马车,把他搬到后头的马车吧。” “人快没命了,后头的车没暖炉,又颠簸,把命颠没了,还带到寺庙做什么。” 后面的马车是放东西的,又窄,车比她这个还不顶震。 春桃也不是心狠的人,咬了咬唇:“那姑娘离他远些,我盯着他,要是他想使坏,我就打他。” 春桃做了随时揍人的准备,可是临上车,苏柔怕车太重影响速度,耽搁了人命,叫她去后面坐着。 她本想也去做后面的车,把车子让给病患。 但还有婆子丫头,她去了挤不下,就有人得徒步下车走路。 她只有跟病患共挤一车。 上了车,熏了花香的车里迅速充斥了血跟泥土的味道,苏柔跪坐在车里面,把披风搭在了病患的身上,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透气。 马车震动,她余光总会觉得前头的躺着的人也动了。 几次看过去并没有。 不过扫了几眼,苏柔忍不住就打量起他来。 他衣服布料是上好的锦绸,虽然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但腰间那根金丝银线的翡翠腰带就看得出不凡。 脸上都是血,但依稀看得出五官轮廓。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洗干净血污,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不过是带着锐气的英俊,而不是儒雅翩翩公子那一类。 苏柔也不知她怎么光这样看,就能断定一个人的性格,不过就是有这种感觉,光是看他的眼角眉梢,就觉得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但应该不是坏人吧? 她可不喜欢农夫与蛇的故事。 苏柔眨了眨眼,这回又觉得病患动了。 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睫毛被血痂糊住,有些艰难才睁开了眼。 不过睁也只是半睁。 看着他的眼睛,苏柔怔了下,觉得自己之前的结论下的太早了。 这人看着并不像是不好相与的人。 他的眼珠子很棕,已经近乎黑的地步,眼睛清澈干净,还带着一丝懵懂脆弱,就跟刚出巢的雏鸟一般。 他呆呆的看着她,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况。 苏柔觉得有些奇怪,但不禁觉得他那双眼好看。 柔和了他的五官,有几分惹人心疼的小可怜味道。 “你醒了。” 男人没回应苏柔的话,手突然抬起,苏柔怔了下,下意识往后躲,就见他握住了她的衣摆,闭眼又晕了过去。 苏柔瞧见了他的手。 不算细皮嫩肉,又肿又脏,把她的衣摆握得很紧。 犹豫了下,苏柔没扯开,怕他是回光返照,又试了他的鼻息。 很微弱但还是在喘气。 活着就好。 太佛寺有九百九十九的阶梯,后头也有上山的宽道,借了病患的福,苏柔没想那么多,直接走宽道,一路到了大门口才下马车。 僧人抬着担架把病患抬走,苏柔站在回廊下,觉得那人运气还算好。 他们刚到寺庙,雨就下下来了。 先是飘了雨丝,片刻就成了大雨珠敲打青瓦,雨势变小又成了雪。 开始下雪,天倒是不阴了,干净透彻。 “披风都脏了,还有姑娘的衣摆。” 春桃看到雪白的狐狸毛沾上了血污,忍不住心疼,“希望那人被救回来,要不然姑娘的善心就可惜了。” 苏柔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双干净眸子,点头:“希望他平安无事。” 换了衣裳,苏柔在屋里坐了会,身子暖了才去大殿还愿。 不过一会儿,地上就积了一层薄雪,白茫茫的不知道这雪会下到何时。 苏柔算了时辰,如果一直落雪,为了安全着想,今日估计不能赶回城里,她娘估计又要担心。 打着伞一路到了大殿,苏柔摆了瓜果、香品,叩首还愿,听着僧人说了半晌的禅才算完。 从殿中出来,雪又厚了一层。 苏柔伸手,雪花落在掌心,鹅毛似的雪在掌心停了一会才化。 “姑娘的手心跟这雪花一般白。” 春桃不错眼地瞧着主子的手。 苏柔轻笑:“那我不就是雪做的人,你往日可别叫我晒到太阳,免得我化了。” “夫人都说了,姑娘是琉璃做的人,不过也得仔细不能晒太阳,要供着欣赏。” “还供着,佛门圣地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不怕佛祖罚你摔跟头。” “怎么——” 春桃的“怎么会”还没说出来,脚往前一滑,还真让苏柔说中甩了个狗吃屎。 她帮苏柔打着伞,一摔还差点把苏柔带着一起摔。 瞧见春桃摔地的委屈样,苏柔又觉得她可怜,又想笑。 “疼得厉害嘛?扶你去看大夫。” 苏柔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春桃却不敢把手搭在主子手上:“姑娘你就跟仙女似的。” 天上飘着纯白轻飘飘的雪花,她家姑娘穿着白底折枝花小袄,下面是素面综裙,肌肤似雪,却比雪近人情许多,脸颊如同娇花般带着淡淡绯色。 而且她嘴笨被罚摔了,她姑娘还扶她,在春桃看来仙女也不过这般。 说不定还没她家主子好看呢。 “又乱说话。” 苏柔觉得春桃这一跤摔的还不够狠,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 刚想收回手,苏柔摊开的手掌搭上了一只比她大了许多的手。 来人的手掌青青紫紫,上面裹了一层药此时也黏在了苏柔的手上。 抬起头,来人扬起了一抹灿烂不过的笑,清澈的眼睛微眯,欢喜地看着苏柔。 “你是谁!你快放我家小姐!” 不等春桃说,苏柔就松了手,自己的手空了,来人失落的表情能溢出来,清澈无暇的眸子盯着苏柔直瞧。 他这个样子,明明是他冒犯,苏柔都有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的感觉。 春桃没认出他,但苏柔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洗去了脸上的血污,头上包了纱布,身上换了寺庙半旧深灰色的夹袄僧衣,浑然就是她救的那个人。 她之前便看出他生了一副好相貌,没想到脸洗净比她想象的还要出众,简直都有些鹤立鸡群了,五官每一处都长得恰当好处。 他在车上要死不活的模样,本以为要躺一段时间他才站得起来,没想到竟然清醒了,而且还寻了过来。 只是……苏柔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违和感。 视线下移,苏柔瞧见了他没穿鞋,踩着雪里的模样,怔了怔:“你怎么不穿鞋袜?” 这样的天气,她穿得严严实实都觉着冷,他竟然还赤脚。 男人顺着苏柔的视线低头看,动了动脚指头:“冷。” “冷还不穿鞋袜,姑娘这个人应该是个傻子。” 春桃跳起来挡在自家姑娘面前,看到男人的脸傻了傻,她刚刚才夸了自家姑娘仙女,在她看来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她家小姐了。 但没想到立马又见了那么个出众相貌的。 比起她家小姐,这个男人皮肤算不上白,但他却有种很干净说不出的气质,挺鼻薄唇,目若朗星,好看到春桃都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太凶。 “摔坏了头?” 苏柔扫过他的头,终于明白了他的违和感在哪里。他的眼睛和神情都太清澈了,就像是一眼就望得到底的清溪。 “你记得你的家人吗?” 男人很注意苏柔的动静,听到她说话,薄唇就扬了起来:“我忘了。” 顿了顿,男人上前一步,更仔细地看着苏柔,“我记得你,我只记得你。” 男人的行为幼稚但却生了副成熟嗓音,磁性的嗓音大约因为还在病中染上了哑意,像是山谷深处冷泉击打石峰。 苏柔怔了下。 记得她? 是车上他睁眼看她那眼? 苏柔想起他半睁眼,抓住她的衣摆。 听着他说话算有条理,应该不是傻子,那就是摔坏头了? 男人的眼神很清澈,但被一直盯着看,苏柔还是觉得太灼灼。 侧开了眼,没想到他竟然移动了步子,继续对着她的眼盯着她看。 苏柔:“……” 她救了个失忆的男人,他还有雏鸟情节的,因为第一眼睁开看到她,把她当做娘了? 第三章 雪渐渐变大,男人脚上没一会就覆盖了一层晶莹的雪花。 他似乎也不在意,不挪眼的看着苏柔,就像是他一不看紧,她就会化成烟消失。 苏柔觉得自己的形容有点傻,但这男人看她的眼神透的就是这个意思。 难不成他是醒来之后,发现她不在,所以就有不盯紧她,她就会消失的认知? “回去歇息吧,你伤了头,你家人找到你就好了。” 瞧着他那双清澈的眼,他对她的笑都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苏柔对他说不出重话。 “我们一起。” “我们姑娘救了你,但男女有别,我们姑娘怎么能跟你一起!” 春桃被这人的容貌惊艳,清醒过来,立刻意识到还是自家姑娘重要,想起这男人趁机握了她家姑娘的手,春桃想把他手砍了,不过现在势单力薄,只有暂时不跟他计较。 男人看春桃拿伞给苏柔遮雪,抬手便取了伞,夺过后跟苏柔站在一起,两人共打一柄。 “这伞不好,我给你找更好的。” 握着竹节,男人看了眼伞面,再看苏柔顺滑的乌发,觉得这伞太简陋,嫌弃地说道。 话这么说,但男人还是好好把伞遮在苏柔的头上,想来是只能暂时将就。 “你想起来什么了?”听他那么说,苏柔看他,只见他摇头。 “我没想起来,但我知道我要给你最好的,因为你……” 男人说到一半卡住了,眼睛懵懂的望着苏柔,似乎是脑子搜索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僧人终于发现人不见了匆匆寻来,春桃见到有人来了,大松了一口气,要是再没人来,这男人口头都要把她家姑娘的便宜占光了。 他长得出众,她还看愣了,没想到却是个装疯卖傻的登徒子。 男人并不愿意跟僧人走,眼巴巴地看着苏柔:“与我同去不成吗?” 他的语气太委屈可怜,仿佛跟母亲分离的小奶狗,黑溜溜的眼睛随时都能落出泪来,僧人齐齐看向苏柔。 “我家小姐不认识他,只是在路上救了她,他估计是头撞坏了,想赖我家小姐,你们可别听他瞎说,快把这登徒子带走。” 僧人架着男人,但男人不走,挣扎的要拉苏柔。 胳膊伸着,乌着唇,摇摇欲坠的样子,苏柔脚步顿了下,想着要不要跟他说说道理,但也不知他听不会听。 男人看着病弱,力气却十分大,竟然挣脱了两个僧人,苏柔顿了那么一下,他就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我与你一同。” 春桃在旁合了伞往他身上猛拍。 这人怎么就像狗屁膏药了!赖着她家小姐,坏她家小姐的名声。 大约是太气,春桃大力士附身,打了两下,那男人竟然往后倒,倒在了雪地里。 春桃一愣,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手:“我什么时候力气那么大了,我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 “人又晕过去了。” 僧人上前查看,晕了倒是轻松,僧人送人,苏柔她们回院子。 到了院子,春桃还惊魂未定,一边给主子扫披风上的雪,一边道:“那人怎么这样,人模样周正,说话也不像是傻子,却赖着姑娘。” “摔着了头,所以脑子乱了。” 苏柔倒不觉得那男人装疯卖傻占她便宜,毕竟他眼睛太干净了些,神情可以伪装,但眼神很难。 还说要给她最好的。 苏柔轻笑,他说那话,让她想起了裴哥儿。 在家里头,裴哥儿也一脸认真的说要给姐姐最好的。 “叫人去看看,帮忙打听是哪家走失了人,摔成这样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好。” 脑子是最精密的地方,这又是在古代,治个外伤还成,不像现代有仪器,这脑子坏了指不定是一辈子的事。 听主子的话,春桃不禁觉得那男人可怜,那么好的相貌,竟然就傻了,变的与稚童一般。 其实她刚刚那般生气,是因为觉得那男子对她家主子有意,该好好的提亲,不能像个地痞流氓般不尊重她家主子。 毕竟两人的相貌挺配的。 想着,春桃就觉得可惜。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装傻,但他要是治不好的话,一直缠着姑娘怎么办?” 春桃想起了他刚刚的粘人样。 苏柔怔了下,脑海闪过他刚刚瞧她专注的眼神:“名字都不晓得,他不过是刚醒来,忘了事在马车上看了我一眼,估计以为我是他是他亲人,所以才这般,缓过劲应该就好了。” 虽然眼神清澈过度了些,苏柔感觉他说话还是有些条理,这雏鸟情节总不可能一直延续。 不过,想起那男人的眼神,苏柔问:“问问张大看这雪能赶回去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男人虽然神情干净的有些傻气,但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估计家世背景差不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青城那户人家的公子。 抑或不是青城人。 赵煦晕了没一会又醒了,僧人见他一醒就戒备的看着他,要下床离开,拦在他面前:“施主,你身体的伤需要静养休息,不能频繁移动。” 大夫也还没走,见他那么快就醒来,颇觉得惊奇。 “我把你脉相,你该有许多日没好好休息,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头跟腿都有损伤,本以为你这药灌下去,至少到明天才能醒,没想到你这就醒了,而且还行动自如。” 大夫咂舌,不过看出来赵煦大概是练家子,身体素质非常人可比,所以才清醒的那么快。 “你虽身体强健,但受伤在路边吹了少说一天的风,还是好好休息为好,不然在结实的身体也受不住……” 赵煦醒来,大夫就没停过嘴,但赵煦却没听进去,想到之前没有穿鞋袜,仔细把鞋袜穿上,就往外走。 他想出去找她,找那个看着他就头不疼心不烦的人。 僧人频繁挡在他的面前,赵煦不耐烦打开了他的手:“走开!” “施主是要去哪?” 僧人想起他晕倒前缠着苏姑娘的样子,颇觉头疼,“施主可是头疼?记得名字吗?家住何方?” 不记得,他什么都不记得。 但记得她,记得她身上气味。 “我记得了。”赵煦眼角一挑,原本干净懵懂的神情竟然多了几分厉然,僧人一愣,赵煦推开他迅速的出了门。 此时苏柔刚定了明天下山。 雪一直不停,给马匹裹上衣服倒是可以勉强下山回去,不过就怕半路出意外,而且为了减少负重,恐怕只有她一人能坐马车,而且怕没到城门口天就黑透了,只能在寺里夜宿一晚。 周氏信佛,往常便经常带她跟裴哥儿来礼佛,住一晚倒也没什么。 苏柔没纠结太久,便吩咐人安排斋菜。 太佛寺的斋菜倒是一绝,她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正好可以空肚子多吃一些。 素斋刚送进来,一阵风略过,门关之前,房里多了一个人。 看到苏柔,赵煦满心欣喜,不过想到她刚刚又消失了,不禁觉得有些委屈。 但又舍不得怪她,回头仔细合好了门。 “你怎么又来了!” 春桃傻了傻,瞪着眼要把人赶走。 之前在雪地里握了姑娘的手,这会儿竟然直接进屋子了。 “我睁开眼你又不在了……” 除了苏柔,赵煦像是听不见旁人的话,看不见旁人,直直瞧着她,嘴唇还颇为委屈嘟起。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估计是他这副样子太没有杀伤力,苏柔都没把他当做成年男人,问了他这个她挺好奇的问题。 寺庙不小,他连她名字都不晓得,旁人又不会告诉他她在哪,那他是怎么准确无误闯进她的屋子。 “我记得你的味道。” 苏柔跟他说话,总会让他很开心,“我穿了鞋袜。” 赵煦有些朝苏柔道,苏柔有跟裴哥儿相处的经验,听出他这是想让她夸奖他。 三四岁的小少爷会自己穿鞋袜夸奖一下无妨,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多的男人,说他穿好了鞋袜,她可不怎么夸的出口。 “又不是狗,哪能问什么味道寻人……”春桃小声碎念,不过看出了这男人脑子像个小孩,有点可怜他,春桃没继续赶他,等她家姑娘发号施令。 赵煦一直看着苏柔,鼻子动了下,忍不住看一盘已经打开盖的素斋盒。 肚子咕噜叫了声。 赵煦也不掩饰,摸了肚子,黑溜溜的眼睛瞧着苏柔:“我饿了。” 算起来这人应该很久没用饭了,苏柔不吝啬把饭菜让出去:“我让下人把饭菜送到隔壁间,你去旁侧用。” 赵煦摇头,他不想离开她。 坐下,赵煦不用春桃,把斋饭取了出来,见饭只有一碗干脆地放在了苏柔的面前。 他似乎有些忘记怎么使筷,筷子拿在手上纠结了一下,才让它们听话温顺归他使用。 夹了这些菜中他最看得顺眼的白笋,举高递到苏柔面前:“卿卿,你吃……” 苏柔一怔:“你叫我什么?” 赵煦欢喜地又叫了声:“卿卿。” 卿卿是夫妻间的爱称。 苏柔打量面前这人,想起古代男子成婚较早,说不定这人家中妻妾双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那么一想,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好感荡然无存。 “赶他出去,让家丁守着,莫让他再进我们院子。” 第四章 雪落到了清晨才停,推开轩窗天地白茫茫一片,花草亭台都覆上了雪,远处青山没了云雾,却是被洗过一般洁净悠远。 “马怎么样?” “夜里几匹马都赶到了屋里,马夫说了,都没冻着草料也吃得好生龙活虎的,这会儿上路无碍。” 雪只有薄薄一层带着水容易滑,积成了厚雪,反倒容易走。 “吃了早斋我们就启程回府,以免母亲忧心。” 苏柔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后她们已经下了山,行上了大路。 “奴婢走时,寺里的僧人说,那人时晕时醒,记不住事情也不相信他们,僧人怕他乱跑就把他关住了,他亲人到现在还没寻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知道他走失了。” 春桃瞅着姑娘的脸色,虽然昨天姑娘是动了气,不过她觉着姑娘不至于完全不愿听那人的消息,毕竟是个傻子。 姑娘的脾气不会跟他计较。 “才过了一夜,可能还不知晓……” 苏柔眉头微蹙,那人的相貌穿着,昨日又落了大雪,他家人该急着找才是,青城这样的小城,估计该听到她派人传得信了。 所以那人可能不是青城人? “反正与我们无关。” 不管那人是哪儿的,反正命保住了,她就算功成圆满,他家人有没有寻他,他头摔坏了变成了傻子,都跟她没甚干系。 到了家,苏柔换了身家常服,绣淡紫色蝴蝶月牙色对襟袄配素面综裙,去了正房跟周氏报平安。 今日周氏比昨日要好些,苏柔到时,正坐在玫瑰椅上问厨房管事的话。 内宅中馈分给了苏柔的大姐管,但她那边安排好了,周氏还要查漏一遍。 苏柔进了屋不打扰周氏,在榻上坐下,见旁边针篓里放着没绣好的枕套,干脆拿起来打发时间。 周氏问了几句就了了,回头凑近看了一眼女儿补针,忍不住道:“幸而你爹官越做越好,以后你定亲的人家不会差,若是普通人家,你这手艺恐怕招婆婆嫌弃。” 苏柔放了绣布,气呼呼看着周氏。 “婆婆会不会嫌弃我,我现在还不晓得,但我知道娘在嫌弃我。” 大齐女子不讲究无才便是德,苏柔从小都有老师教书画写字,其他她都学的不错,唯独刺绣差了那么点味道。 “是娘舍不得你被针扎手,错都是娘的错。” 笑谈了几句,苏柔说了昨日的事。 听到女儿还愿的路上救了个人,周氏双手合十:“菩萨保佑。” 若不是女儿看到,一场雪下来那人哪还有命在,她女儿这是救了一条人命,造了大功德。 “那位公子的相貌真是好,可惜撞坏了脑子。” 苏柔不许春桃说那人胡言乱语的事,春桃见夫人一直询问细节,不住说道。 她可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子,可惜傻了。 “保住了命就是好的,见到家人说不定就能想起事,人就好了。” 听春桃说英俊,周氏倒是想起女儿的婚事,拍了拍女儿的手,“等你爹官职安稳下来,到了京城娘就给你寻一门好亲。” “该先给姐姐寻才是。” 苏柔对嫁人没什么期待,比起门第高的她觉着还不如嫁个普通人家,高门大户她嫁的人今日睡这个明日睡那个,一群妾侍太吵闹,但普通人家,靠着娘家总是好拿捏些。 说了一会,苏柔见周氏有了乏意,扶她去床上休息。 “周家姨姑娘又来了,本来奴婢叫人拦着,但大姑娘那边的海棠到了门房那,把人迎到了大姑娘的院子。” 出了正房,杏雨才小声把事报给苏柔。 闻言,苏柔真觉得苏芸半点脑子也无。 苏芸是她堂姐,也就是她大伯亲女,比她大半岁。十年前她爹苏腾安在一个穷乡僻壤当县令,招惹了一伙强盗,那伙人老大被朝廷捉了,恨死了苏腾安,就起了报复的心思。 那一场劫难,大伯护住了苏柔跟苏柔她娘意外去世,苏芸亲娘是她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此后苏芸就一直跟着她们家过日子。 苏柔不否认苏芸的父亲是她跟她娘的恩人,所以平日里什么好东西也不与苏芸争。 苏芸想要什么让给她就是,但苏芸却不知怎么想的,不愿好好过日子,非得闹腾出一些事,让家头人不好过。 不过也不能讲她就是,不然她闹起来,更是要命。 “大姑娘刚刚唤人去叫小少爷,小少爷发了脾气说不去。” 府中大人自然都让着苏芸,免得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她亲爹,暗示没她亲爹,周氏和苏柔早就死了。 但是裴哥儿年纪小不懂事,才不懂这套,平日里能不搭理苏芸就不搭理苏芸。 “去看看裴哥儿。” 苏柔这边过去,正好撞见了苏芸她们刚到。 苏柔看苏芸的架势,估计是裴哥儿不给她面子,叫她发了气,亲自到外院请人。 “二姐,你上香回来了!” 裴哥儿本撅着嘴不搭理苏芸和周婉容,听到动静,飞速往门口跑,见到是苏柔来了,露出了脸颊两侧的梨涡。 “小姨,大姐。” 苏柔叫了人,才抚了抚裴哥儿的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裴哥儿也朝她眨了眨眼,握住了她的手。 见状,苏芸心中那口气堵得更结实。 在府中苏柔穿得简单,连头上也不过簪了只山茶花珠钗,比起她头上的镂空雕花嵌翡翠的簪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苏柔那张芙蓉面,身上装扮怎么看怎么舒服,反倒显得她太过华丽,平添做作。 “裴哥儿就这般不喜欢我,我过来就双唇紧闭,二妹妹过来就欢喜雀跃。” “我本身就是比较喜欢二姐姐。” 裴哥儿才不管苏芸的阴阳怪气,不给她面子,直接了当地道。 说完还歪了歪头,“大姐总说我跟二姐是亲姐弟所以亲近,那我跟二姐更亲近顺了大姐的话,大姐怎么看起来怎么像不高兴的样子。” 裴哥儿年纪小,但怼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苏芸满脸涨红,这府邸中也只有裴哥儿刚那么气她,不怕把她气坏了。 “裴哥儿,你病才好,别再外头耽搁太久……大姐,我们进屋说话?” 苏柔厉声叫裴哥儿,苏芸本以为她是要教训他,没想到是叫他进屋,更是气上加气,她看苏柔就是故意的。 这狼心狗肺的女人,不记恩情,也不想想她是因为谁没有了爹。 除了开始扫了一眼,苏柔一直刻意忽略周婉容,踏进门槛才看向她,目光隐约带着点挑剔:“还未问小姨,落着雪怎么就过来了?天冷路滑伤着就不好了。” 好歹也是官小姐,苏柔有些架子,眼角微往上挑,便透着股傲慢矜贵,配着她那张脸不觉难看,反而觉得她这般才对,她就该高高在上,跟普通人不同。 周婉容因为她的话一僵,加上她的神情,脸色微红:“大姐病重,我怕你们无人照顾,所以过来想照顾你们。” “别说大哥已经定了亲,快要娶亲了,我与大姐也是及笄的年纪,府中又有那么多下人,总不会看不好一个裴哥儿。” “我也能照顾好自己,我病已经好了,小姨寒扑扑的过来,仔细别染病给我才是。” 裴哥儿本来挺喜欢周婉容的,她每次都给他带不少的小玩意玩耍,但从下人口中明白了她的心思,就不怎么想搭理她。 看着她比看苏芸还不喜欢。 周婉容柔媚的脸满是尴尬,求助地看向苏芸。 “你们一人一句的,有没有把小姨当做长辈,我看得让二叔来评评理,看看你们这般对不对!” 苏芸作势叫下人去唤苏腾安,说她多喜欢周婉容也不至于,但苏芸就是喜欢看周氏和苏柔吃瘪。 “爹最近公务繁忙,又一直忙碌调职的事,这点小事扰了他,耽搁了大事得不偿失。” 闻言,苏芸就不敢叫人了。 周家让庶女来做妾,其实原因也就是苏腾安调职的事。 苏柔一直觉得她爹是没什么官运的,她爹一直想往大地方挤,每到一个地方便尽心打点,十年如一日上进心罕见。 官职虽然有升,但人却越调越偏。不过今年却走了好运,站对了队,得到了重用,能到他梦寐以求的京城做官,官职还能往上升一升。 官做到京城就不一样了。周家一直依附在苏府,看着女婿官做大,觉得到了京城诱惑会变多,大女儿虽然已经生儿育女毕竟上了年纪,就想送年轻貌美的庶女讨好女婿,把关系笼络的更紧密。 而苏柔看周婉容对进苏府十分期待,已经含羞带怯的跟她爹遇到了几次。 周婉容听苏芸说叫姐夫来,本来心怀期待,但见苏柔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头,不由失望。 “那让小姨去陪叔母说说话,裴哥儿不懂事,你又一副防着小姨的模样,这般不尊重长辈,说出去丢苏家的人。” 苏芸就是想周婉容去膈应周氏。 苏柔就当做没听到苏芸后面的话,含笑道:“我刚从娘那儿出来,娘困了正小歇,本来娘就病着,总不能让娘强撑病体,从梦中醒来招呼小姨。” “自然不能。”周婉容连连摆手,但也不说走。 “那就等叔母醒来好了。” 苏柔瞧着,干脆闲聊起来,朝苏芸轻声道:“刚刚在娘屋子,娘说了到京城得给姐姐挑得如意郎君。调令已经在路上,但咱们家里要是不出什么纰漏,大约没多久入京。” 在大齐女子十二三就该相看人家,早早把婚事定下,本来周氏早就帮苏芸看着,但苏芸不想嫁小地方,等着苏腾安升官进京,她再嫁入大户人家。 因为她是长,她拖着不愿,苏柔也跟着耽搁了下来。 听苏柔这般说,苏芸来了精神:“那还能出什么纰漏,半年前就定下的事情。” “可我见娘身体时好时坏,怕到时候经不起颠簸,若是经不起,咱们就该在娘身边侍疾,恐怕不能随爹一起入京。” 谁要侍疾,她自然是要走的!苏芸心里翻了个白眼。 苏柔:“娘的病还是养好了身体去京城好,要不然也无法跟其他夫人来往。” 苏柔眉心微蹙着,眼眸垂着担心周氏的病。 此时苏芸的脑子终于转了弯子,若是周氏重病不去京城,那谁来为她相看人家,内宅的事总不能她二叔懂什么。 总不能让姨娘出面给她相看。 想着苏芸看向周婉容,看着就觉得她不怎么顺眼。 用她来气气周氏无碍,但把人气死了,那不是耽搁了她。 没有苏芸护着,一刻钟不到,周婉容就离开了苏府。 人走了,苏芸又看不惯苏柔与裴哥儿姐弟情深的模样,干脆走了,临走还不忘膈应两人:“也就是叔母病了,没空教导你们,不然你们这不尊重长辈的态度,叫人知道就该鞭刑。” 人走了,裴哥儿吐了吐舌头:“大姐的嘴巴这般坏,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若是嫁不出去,那可就要在家中陪你长大,看你去媳妇了。” 裴哥儿瞪大了眼,被这未来的情景吓得不轻:“那还是希望她快快嫁个眼神不好的。” 苏柔捏了捏他鼻尖:“可别叫旁人听到。” 裴哥儿不能去看望周氏,便格外粘着苏柔,姐弟俩堆了个小雪人,裴哥儿困了才离了苏柔的院子。 洗漱入睡,屋中暖意融融,自己的床榻,苏柔睡着比寺中的舒服的多。 闭了眼没多久就入了甜梦,只是半夜觉着有些热,才醒了一遭。 床榻的帐幔是放下来的,周围漆黑一片,苏柔热醒扯了扯衣领,想下榻倒杯水喝。 倏然她动作一僵。 她会热与棉被厚度似乎无关,而是身边多了一个热源。 她的腿便靠在那热源的腿上,肌肤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中衣源源不断传过来。 似乎察觉她的清醒,旁边的人也睁开了眼。 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他那双眼格外的清澈明亮,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欢喜地叫道:“卿卿。” 第五章 大晚上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若是男人床多了个妙龄美女,那就是香艳故事。 而若是闺阁少女床上多了个男人,那可比鬼故事更渗人几分。 苏柔压制住了想叫的冲动。 她这一叫,丫头婆子跑进屋,怕是明天青城的人都知道她跟一个男人睡同一张被窝。 苏柔坐起,赵煦也跟着坐起,她拢衣领,他也盯着不放。 苏柔倒是想起她刚醒来的时候,觉得燥热扯了扯衣领,那时候觉得胸口闷,似乎就是他的胳膊紧紧压在她的胸上。 触到他清澈的眼睛,苏柔真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 可要是故意设计,那估计他这会儿就该弄出动静,让所有人知道,再者看他的样子像是睡了有一会了,至少他也没扒她衣服。 但还是厌恶。 大晚上床上多个男人,苏柔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般离谱的事。 忍住揍人的冲动。 “下去。” 幸而她一直没有让丫头守夜的习惯,不然这事难瞒。 赵煦看出苏柔生气了,虽不知她为何生气,但还是听话下榻。 苏柔这才看清,他就只穿了一条亵裤就上了她的床。 “你的衣服呢!” 忍着音量,苏柔的语气却还是泄露了她的怒气。 她甚至后悔救他时把自己的马车让给他,看他醒来后活蹦乱跳的样,根本就没那么容易死。 “衣服太脏了……”赵煦委屈地道,那样的衣服怎么能与卿卿睡在一起,“我怕弄脏卿卿。” “别乱叫。” 怕点灯人影浮现,招来丫头,苏柔不敢点灯,摸索着去找他的衣服,不小心绊住了椅子。 赵煦视物要比她好不少,连忙扶住了她,让她靠在了他的胸怀。 “可疼?哪儿伤到了。”语气心疼的不行,就像是自个伤到了一样。 说着就蹲下,抱住了她的脚查看。 带有薄茧的手指拂过脚踝,甚至想把脚完全包裹在他的掌心。 苏柔一抖:“松开!去把衣服穿上。” 被卿卿凶了,赵煦委屈噘嘴,穿衣想起什么,喜悦道:“卿卿,我有个宝贝给你看。” 赵煦往窗台方向走,屋里的漆黑不影响他的行动,苏柔看到他打开窗,似乎是捧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苏柔拿着烛去净房,赵煦就捧着他的宝贝跟在她后头。 点亮了烛火,苏柔才看清他手上捧的东西。 一个小雪人。 一大一小雪球垒起,石头子当眼珠子,两根树枝当胳膊。 落在赵煦的手心,看起来小巧可爱。 扫到赵煦一脸等夸奖的表情,苏柔皱了皱眉:“为什么拿这个给我看?” “卿卿喜欢这个,我堆得比他好,卿卿喜欢吗,卿卿能不能只对我笑?” 说起他,赵煦的表情嫌弃,鼻子皱了皱。 苏柔怔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今日下午她才跟裴哥儿堆了雪人,他竟然看到了,而且还弄了个小的。 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恐怖,这人虽然傻了,却又不是傻的彻底,恐怕她下山时就跟着他们一起到了府邸,惧怕家丁护卫偷偷藏起来,到了晚上才出现在她的眼前。 烛光照耀他的五官,苏柔觉着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她猜想的这样,气打一出来:“你怎么来的?” “跟着卿卿一起……” “不要乱叫。” 见他还是含含糊糊的亲昵唤她,苏柔忍不住终于狠狠踩了他脚。 “唔……” 怎么都是个成年男人,苏柔本以为他疼也会受着,谁知道他竟然叫出了声,苏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赵煦嘟着嘴,眼泪云雾缭绕的,十分委屈的模样。 感觉到他的嘴擦过她的掌心,而且似乎觉得有趣的一直往她掌心靠。 苏柔瞪眼:“不准叫,不然我就让人揍你。” 实在无法,苏柔也只有用这种方式威胁他,松开了手,见他没继续惨叫,甩了甩手上沾着的口水,苏柔心烦的想揉头。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过不少遍,没想到会落到她头上,她出于善心救人,却多了那么个大麻烦。 赵煦却正委屈着,旁人说揍他,他不会这般生气,但说揍他的是她。 赵煦自己委屈难受,苏柔也不搭理,不住伸手牵住了她。 “我疼,浑身都疼,还困,卿卿不心疼我……” 她为什么要心疼他…… 她心疼自己都还来不及,招了那么大的麻烦。 苏柔想甩开他的手,他却握得很紧,就像是裴哥儿小时候闹脾气了一般,蛮不讲理听不进话耍脾气。 但裴哥儿这般她觉得有趣,可这男人…… 苏柔扫过他宽阔的胸膛,刚刚他未穿上衣她匆匆扫过,这人身材精壮,就算没有习武也常锻炼身体,还真是违和。 “你觉着你几岁?” 看他的行为说不定是撞坏了头,智商后退,但他又叫她卿卿。 若是他觉得自己才七八岁,不该叫她姐姐? “卿卿觉得我几岁?”赵煦脑中混沌一片,一深想就头疼。 苏柔见他皱眉揉着头,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我姓苏,是苏家二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为苏二小姐,我昨日救了你,在之前我们素未蒙面,你别再乱叫,你想想若是你真正的卿卿晓得,你管一个才认识的人叫这个称呼,恐怕会心疼的难以抑制,你舍得她伤心吗?” 苏柔第一次对他说那么长的话,赵煦只觉得她声音软绵动听,听着没一处不舒服,头疼也减缓了不少,忍不住咧唇一笑。 “只有你,我舍不得你伤心。” 他的卿卿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苏柔有些无语了,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了她,这雏鸟情节也太重了。 “你只是撞坏脑袋,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赵煦听不进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她,又想去握她的手。 软软嫩嫩的手,握着就觉得舒服。 “姑娘,可是在跟我说话?” 守夜的夏荷隐约听到动静,靠在门边问道。 听到声音,苏柔下意识捂住了赵煦的嘴:“我用净室,无事你休息罢。” 夏荷清脆地应了声。 打发了夏荷,回头看赵煦,被捂住了唇,赵煦乖乖的不反抗,一双黑眸乌溜溜地看着苏柔。 这个表情懵懂天真的表情,要是裴哥儿做倒是好看,但是这男人生了一对微挑的凤眸,眼形不圆,眉峰又利,还真不适合。 不过占了五官优势,做出来也不讨厌就是了。 “你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家住哪里,都有什么人,想不起就努力想。”苏柔压低了声音,想到他刚刚头疼模样,他思考说不定能刺激脑子想起什么。 “我叫煦……” 苏柔那么一说,其实没期待他能很快想起来,没想到他张嘴就来。 “你想起来了?” 赵煦摇头,从怀里抽出一枚玉佩。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入手温润细腻,苏柔怔了下,看到玉佩上有颗古朴大气的古字。 龙飞凤舞,宛如花纹自成一体。 赵煦先说了“煦”,苏柔想着认才认出了这个古字。 “看来你失忆,却没影响你认字。” 苏柔把玉佩还他,他却不接:“我的就是你的。” 苏柔轻啧了声,这男人没失忆前大概是个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他对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动听。 看这玉,她就晓得他家世不差,这样的人她不想沾惹,也不想做他什么卿卿。 “不想我生气就收回去。” 闻言,赵煦立刻就收了。 “在这儿等我一下,别乱跑。” 知道似乎厉声对他说话才有用,苏柔后头三个字放重了语调。 赵煦点头。 苏柔出去后看了看,找不到绳索,只能找稍微结实的汗巾子,连着拿了不少条,花花绿绿的,叫赵煦伸出手。 赵煦乖巧地伸出双手,见汗巾捆上来,怔了下,呆愣地看向苏柔,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卿卿,你要绑我?” 当然得绑。 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来了她屋里,得等到天亮才能叫她爹过来处理,不把他绑着,夜里剩下的几个时辰她在这屋都待不安稳。 赵煦似乎很排斥被绑住,挣扎了一下,苏柔瞪他一眼他又不动了。 似乎很怕苏柔生气。 “卿卿,能不能别绑我,我害怕……” 该害怕的是她吧。 苏柔认真的把他的手绑好,看着他那张改不了称呼的嘴,找了一团布把他嘴塞住。 赵煦瞪大了眼,可怜的跟只小奶狗似的。 “安安静静的等到白天,不要发出声音,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在这,为了自保,我说不定会杀你灭口。” 威胁了一下,见赵煦耸拉着眼,像是还没从被她捆了的事实中清醒,苏柔换了一种威胁,“乖乖待在着,你要是乱跑,以后我不会跟你说一句话,再也不会理你。” 这威胁有用多了,赵煦叼着布团点头。 苏柔吐了口气,也没吹熄烛火,回了寝卧想到床教那人睡过,觉得膈应,重新拿了被褥铺到了榻上。 看着温软的被衾,苏柔突然想到赵煦没被子。 不过净室也铺得有地毯,也有供暖,总会冻死他。 苏柔上了榻也睡不着,睁眼到了天明,就立刻叫杏雨去请她爹过来。 苏腾安听女儿派人过来唤他,有些不解:“柔儿可说是什么事?” 杏雨:“回老爷,小姐没说,只是唤奴婢过来请老爷,说有重要的事相商。” 知道女儿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苏腾安虽是才起,也不耽搁就去了女儿的院子。 苏柔早换好了衣裳在屋中等着,屋里也不要吓人伺候,等到看到她爹,才松了口气。 “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腾安环顾一圈,自然注意到了榻上的凌乱,眉头皱起,“昨晚睡的是榻?” 苏柔不敢说晚上醒来就发现赵煦在她床上:“只是睡不安稳在榻上稍微休息……爹我要与你说昨日的事。” 昨日苏腾安就知道女儿在上香的路上救了个人,听她再提,觉得应该是跟她大早叫他过来有关,依然仔细听了。 苏柔瞅着她爹的脸色:“我与爹说这个,是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似乎昨日早晨,随着马车一起到了府里。” 苏腾安一愣。 “他入了府中?” 苏柔点头,带着苏腾安去了净室。 过了屏风,门一推开,坐在地上的赵煦,可怜巴巴地盯着出现的苏柔。 恍若被遗弃的小狗,终于看到温暖的曙光,湿漉漉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苏腾安还没反应过来这人贼胆包天,倒是先被他的目光吓了一吓。 第六章 “爹,这该怎么办?” 在净室坐了一夜,赵煦双颊泛着不自然的赤红,苏柔想着前日他还浑身是血昏迷不省人事,估计昨晚又熬那么一夜,又添了新病。 赵煦神情可怜,配上他苍白的唇,赤红的脸颊,若是不知的还觉得苏家父女俩草菅人命。 “他闯进你房里做了些什么!?” 女儿房里闯进了人,苏腾安本怒不可遏,得好好教训这人一顿才算完。 但见他的样子,不像是正常人,而女儿态度镇定不像是出了事,才暂时压下了火气。 “他进来我就感觉到了动静,他脑子不好,如同稚童,我与他说了几句,就把他绑在了这里。” 昨夜她交代赵煦不能乱说上了她床榻的事,不若她便生气,想来估计能堵住他的嘴。 她清楚两人什么都没做,但说出去人人都会觉得她没了清白。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疯卖傻。” 苏腾安上下扫视赵煦,见他仪表堂堂,穿着半旧的僧衣也遮不住贵气,眉心皱得更深。 “爹想法子把他弄出去审问,柔儿你别叫人知道他在你房里待了一夜……你娘那儿也别说,以免她担心。” 苏柔知道厉害,点点头。 赵煦见苏柔一直不看他,反而在跟旁边的人说话,呜呜几声,移动身体示意她往他身上看。 苏柔避开视线,离开净室,等她爹处理。 不过她前脚刚走,赵煦便叫道:“卿卿……” 赵煦吐出了嘴里的布团,手一挣,竟然轻轻松松把苏柔捆住他的布条挣开了。 苏柔瞪大了眼,她本以为这些东西束缚了他,让他不能动弹,没想到束缚他的,应该只是她晚上说得那几句话。 这般想,苏柔头忍不住痛了起来。 她这是惹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这人一日不恢复记忆,估计就会缠她一日。 苏腾安没想到他会那么轻松挣开,他是文官,拿笔可以,但却没多大力气。 让他来制服这男人,估计他手还没伸出去,人就倒地了,不过看得出这人听女儿的话,苏腾安道:“别让人看到他。” 听了苏腾安的嘱咐,苏柔只有看向赵煦:“你别动。” 赵煦就像是被点了穴不动了,不过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委委屈屈地盯着苏柔:“我好难受,头疼身上也好热,卿卿,我想休息……” 苏腾安听到了他的称呼,惊讶地看向女儿。 “他胡乱叫的,我让他改,他只当没听见,估计家中也有常那么叫的人。” 苏腾安面冷瞪着赵煦,这死皮赖脸的东西,装傻充愣占他女儿的便宜。 在屋里不能收拾,但带走了他先抽他一顿再说。 苏腾安去叫心腹过来,又唤了下人,说要抬箱笼。 而苏柔看着大红箱笼,又看了看赵煦,她爹想了个好主意,把人塞在箱子里运出去,便不会有人发现,可是该怎么让他钻进去不挣扎却是难题。 赵煦满脸绯红,看着是病狠了,一双濡湿的眼依赖地看着苏柔。 苏柔扫了眼桌上的瓷瓶,要不然砸晕了? 可要是一击砸不晕,他尖叫起来…… 麻烦。 他浑身是血的时候,苏柔看着他倒不怕,还能跟他共处一辆马车,如今他醒了,脸洗的白白净净的,她反而看到他的眼神就怕。 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她了,寺庙里僧人不该更慈眉善目,让人觉得可以依赖。 “你进去不要出声。” 苏柔指了指箱笼,赵煦却摇头:“我不想。” 由不得他不想,难不成他还打算在她屋里赖一辈子不成。 估计是太过发热,赵煦伸手开始解衣裳,努力喘气:“卿卿,我浑身好热,就像是被倒了热水,好难受……” 领口扯开,露出赵煦紧绷突出的锁骨,苏柔可不敢让他再脱。 半蹲朝他道:“你忍一忍,出去了,我爹会给你请大夫。” “卿卿……” 赵煦粘腻地叫着苏柔,因为她温柔的语气,他粘腻的声音更是委屈。 苏柔恍若没听到:“你乖乖进去,你听我的话,你不听我的话,我可就不想再理你了。” “我……” 赵煦看着狭窄的箱子,实在不想进去,厌恶地眉头都皱了起来。 “进了那里头,我会难受。” “暂时一会儿,在箱子上戳几个洞,不会闷着你,听话好不好?就不吵不闹的在里面待一小会,就会有大夫给你看病……我到时奖励你点心。” 苏柔柔声细语的劝他,赵煦眉头纠在了一起,看着她期待的表情,良久缓缓点了头。 “卿卿,你软软的对我说话,你说什么我都想答应你。”哪怕是进十分不想进的地方,难受他也愿意为她忍着。 因为她是他的卿卿。 苏柔微微侧过了脸,心里升起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就好像在欺骗十分信任她的天真小朋友一样。 明明这个男人弄出那么大的麻烦,她愧疚个什么。 箱笼看起来大,苏柔目测应该塞这男人绰绰有余,没想到他太高,进去竟然有些塞不进。 苏柔只有哄他弯腰驼背缩成一团,才能把箱子合拢。 把人送出去:“爹爹,我看他家世背景应该不差,昨日大雪城里也没有哪家寻人的消息,怕不是青城人,只是路过……他身上有块好玉,用古字写了个‘煦’,应该跟他的名字有关,爹爹你帮他早日寻到家人吧。” 苏家人的性子都不狠,苏柔知道苏腾安现在虽然气的想打死赵煦,但估计也不忍心让他没命,这样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只有找到他的家人了。 苏腾安表情像是吃了黄连,明明这个登徒子差点毁坏他女儿的声誉,却以防事情闹大,还要为登徒子寻家人。 “柔儿你安心休息,一切交给爹爹。” 晚上没睡好,苏柔的确有些困倦,想到赵煦连找了她三次,她可不想晚上醒来床上又躺一个人,送她爹出门不忘:“爹看好他,别让他乱跑……若是方便,就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想起刚刚应承他的事,苏柔迟疑地补了一句。 “柔儿你心太软,爹爹会看着办的。” 绷着一张脸回书房,赵煦已经从箱笼里放了出来,按着他交代的,被麻绳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除此之外,苏腾安看着自己两个心腹头破血流的样子,惊讶地长大了嘴:“你们这是什么了?” 武安捂着胳膊,他不止脸上,手恐怕也骨折了。 “把这人从箱笼里放出来,他就暴起伤人,我跟武福根本制不住他,叫了几个好手,他身上有伤失力才勉强把他捆住。” 谁也不知道这人明明都病成这副病猫样了,竟然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若不是他踉跄了一下,让他们逮到空隙,恐怕就要让他跑了。 “这贼人身手矫捷,大人小心莫靠他太近,现在虽把他绑成这样,小的还是怕他有挣脱的本事。” 想起刚刚他那股狠劲,武安现在还心有余悸。 见武安说了几句,额上冷汗直流,苏腾安放他回去擦药休息。 这人竟然有那么好的身手。 苏腾安看向地上的傻子,他脸上沾了血痕,其他地方倒看不出有什么大损伤,他本以为这傻子坏了脑子,对谁都是一副要哭要哭的可怜小狗样。 没想到,此时他倒在地上,面无表情,配着他的五官,竟然有几分傲倨的贵气。 原来对他女儿才一副可怜委屈,这是看他女儿心软好欺负嘛! 苏腾安思至此处,心里怒火更甚。 “你这毛贼,我得抽你一顿才能消气。”哪儿不跑,竟然敢深夜闯他女儿的闺房。 赵煦移动脑袋,脸朝着地面,看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苏腾安去拿了鞭子,朝地面空抽了一鞭,第二鞭抽上去的时候略微犹豫,还是没往他身上抽。 “你这傻样,我打你像是欺负了你,等找到你的家人,我再教训你!” 没多久苏腾安就会感谢自己的一时心软,没真抽了赵煦,要不然一鞭子上去,他苏家也就完了。 “你身上有枚玉佩?” 苏腾安与赵煦说话,赵煦并不搭理,只是低着头埋在地上,也不晓得是不是晕了。 苏腾安叫下人搜身,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出了那枚女儿说的玉佩。 玉古朴大气,苏腾安反复看那枚古字,总觉得“煦”这字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为何觉得这字熟悉。 “这是你的玉佩?” 赵煦自然没理他。 苏腾安打量他的长相,人傻了但有些东西是掩盖不住的,这人看着不像是毛贼,虽然手有薄茧,但看得出身上皮肉应该也是有人仔细伺候。 皱起眉:“在外院找间空厢房把他关进去,派人看着别叫他乱跑。” “小的明白,只是老爷看,要不要给他请个大夫?” 赵煦的状态有些半晕了,脸上通红,嘴唇却是干裂苍白。 刚刚他还发狠伤了人,但现在却真真切切是副生命垂危的模样。 苏腾安看了半晌:“请吧请吧,让大夫口风严些,药量不用那么足,不必完全治好,免得他的身手你们看不住。” 其实他就不想给赵煦看病,他病猫样都能伤他那么多属下,要是身体健康,脑子混沌,那不就是更危险。 不过终究是怕他死在苏家。 “把这玉佩拓印下来,当做信物去寻寻这周围哪家丢了人。” 总归得先把他家人给找到了,才能跟他算账。 第七章 “姑娘,地毯上湿了一块,还有石头子和树枝。”绿翘领着小丫头收拾净室,发现不应该在屋里的东西,惊讶地朝苏柔道。 绿翘一提,苏柔脑海里浮现昨日,那个傻男欢欢喜喜捧着个小雪人,想教她夸奖他。 昨日绑他的时候顺手放到了地上,倒是忘了屋里温度比外头高很多,一夜过去雪人也就化了。 所以说那傻男人是看着雪人一点点化掉的? 这个想法让苏柔觉得不舒服。 就像是她欺负了人,糟蹋别人的心意一样。 甩了甩头,把这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 一个男人大晚上不穿衣服躺在她的床上,她没有杀了他,还让她父亲帮他找家人。 都这样她还有什么觉得好愧疚的。 再者按着那人失忆缠着她的程度,若是她对他心怀愧疚,一再心软,估计只会让他得寸进尺,难不成她还真要做他的卿卿不成。 “姑娘,大姑娘来了。” 杏雨刚传话,苏芸没在外头候着,直冲冲的就进了屋子。 这苏府就没拦得住苏芸的地方,对她来说全苏家都欠了她,若是给苏家的人地位排序,她排第一。 见苏芸进屋恨不得生了几双眼睛全方位打量,苏柔皱了皱眉,往常她懒得与苏芸计较,苏芸脑子缺一根筋,跟她计较浪费精神,又不想听周氏念叨,不过这段时间,她蹦跶的还真让人觉着心烦。 苏芸过来是听下人说,苏腾安大早上从苏柔这里搬了个箱笼:“我听说二叔在你这儿搬了东西,搬得的是什么?” 苏芸扫视周围,看不出什么不同,怀疑地看着苏柔。 虽然周氏和苏腾安都说把她当做亲女儿看待,苏柔有的东西她也会有一份,但她相信就是傻的。 苏柔这儿绝对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打了那么多年交道,苏柔还能不明白苏芸的想法,轻笑了声:“这是搬出去,又不是搬进来,大姐那么着急做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芸愣了下,没想到苏柔会用这个态度跟她说话。 “要到入京的当口了,大姐还是消停些吧,我这会儿心情不好,莫来烦我。” 苏柔是真的心情差,周氏生病,周家的人蹦跶,加上苏芸都还能勉强应付,但又弄出了傻男人。 把愧疚的心态抛到一边,想到他那枚玉佩,她又觉着头疼,若是那人是世家子弟,说了在她房里睡一夜,这事就会变得更复杂。 苏柔只是性子懒,不爱跟苏芸歪缠,才不与她争,但若是她太烦了,苏柔的性子可跟她的名字半点不沾边。 “你就那么对我说话!”苏芸气的满脸通红,有了昨日周婉容面对苏柔的感觉,苏柔那眼神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轻蔑地瞧着她。 “不然我得跪着与你说话?大姐学了几年礼仪,以后入京也是要嫁入好人家的,怎不知不能不经主人允许,就擅闯主人院子是大忌。” 苏柔说着扫了眼杏雨。 苏芸闯进来也不关大丫头的事,是那些小丫头没教好,连个人都拦不住。 “你难不成心里有鬼,竟然屋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进来又怎么了。” 苏柔嗤笑一声:“强词夺理,我这儿还能忍让大姐两分,到了外头可就是没家教丢人了。” “你!” 这会儿苏芸确确实实感觉到苏柔心情不好了,曾经也有过苏柔不忍她,口出恶言,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样。 不过之前的哪一次都比不上这次让她吃瘪吃得狠。 “我要去告诉叔母,叫她听听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吵不过就告状,苏芸也就只会这招。 苏柔笑了笑:“大姐还是多想想我昨日与你说的话,把我娘气病了可没好处。” 苏柔容貌生得好,笑起来就如同娇花绽放,不过苏芸看着却觉得格外碍眼可恨。 “苏柔!你竟然敢这般欺负我,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爹——” 她还没说完,苏柔便靠近了她耳畔,用着她特有软糯嗓音道:“我若是大姐绝不会把没爹没娘挂在嘴边,你不说旁人只觉得你是苏家大小姐,你天天说那可就无人不知你是个孤女。” 抬头见苏芸愣神,苏柔知道自己是把心里的憋气,全都转移到了苏芸身上发了出来,不过也该让她长点记性了。 说旁的苏芸只会觉得她在糊弄她,还不如说狠些,她才听得进去。 “大姐自己好好想吧,光想着告状,却忘了我才是亲女,试问哪家人会因为侄女对亲女儿下狠手,爹爹又是升官的关键,你也知他为了升官努力了多少年,若是有人在这时候搞破坏,估计……” 苏柔没说完,剩下的让苏芸自己脑补。 苏芸的性格自私自利,本就不相信苏家二房会全心全意的对她,所以才爱把她爹的事挂在嘴边,苏柔这会儿把一切挑开了说,教她全身发凉,看苏柔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恐惧。 窝里横的纸老虎,若是平日愿意忍让她的人不愿忍了,不堪一击一戳就破。 送走了苏芸,春桃倒是高兴,绿翘却有些担忧。 “大姑娘的性子偏激,会不会在外头说姑娘坏话。” “都是苏家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说了也是好事,正好让她爹娘对苏芸死了心,她也能如愿不用嫁进高门第。 苏芸从苏柔的院子里出来,回到自己院子都还是恍惚的。 她活了那么多年,还未有人说她是没爹没娘的孤女。 “她竟然敢那么说我,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他们二房,我爹怎么会受牵连,怎么会去了……” 苏芸扑在床上哭的难以抑制。 “姑娘别哭了,奴婢也没想到二姑娘会说这些。” “她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心思歹毒……平日里装模作样,这次让我试出来了,就该让所有人听听她这话,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芸边哭边咒骂,越想越忍不住。 她是不能气死了周氏,影响自己的前程,但她可以找苏腾安告状,不能教苏柔逍遥得意。 苏腾安去上值不在府中,不过也巧,在门房那儿守着的丫头,急匆匆的回来来报,说苏腾安回来了。 “这会儿回来,老爷应该是有事……” 海棠听小丫头说老爷急匆匆去书房,想着应该有公事要办,想劝自家小姐莫挑这时候告状。 但苏芸哭的满脸泪痕,哪里听得进劝告,反而瞪着海棠:“你被苏柔收买了是不是!我这会儿哭得眼睛红肿,现在不去告状,等会再去有什么用!” 苏芸拿着帕子捂着脸,这会儿就去外院书房。 不过她没进院子就被结结实实的拦住。 苏芸抽泣:“我要见我二叔,你们去通报。” “这……” 小厮互看了两眼,扫了眼身后满身煞气的护卫,“大姑娘先回去休息吧,老爷吩咐了这会儿谁都不见。” 没想到自己哭成这样,他们连通报都不愿,苏芸瞪大了眼:“我是苏府大小姐,我怎么就不能见二叔了!你们是不是听了苏柔的吩咐,她说了什么!” “大姑娘,小的没见着二小姐,她也没对小的们吩咐什么,是老爷吩咐的……” “不可能,二叔怎么可能不见我……”苏芸又嘤嘤哭了起来,边用帕子遮着脸,边朝海棠她们使眼。 海棠明白主子的意思,犹豫了下带着小丫头顶开了小厮。 她们都是丫头,男女有别,这些小厮也不敢动手,一时间乱成一团。 苏芸得意勾唇,没了小厮,抬腿就向里头冲。 不过没几步就被拦了,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侍卫,抬手抓住苏芸的衣领,直接将她扔出了院子。 “姑娘!” “姑娘,你没事吧!” 人落在地上,苏芸还有些恍惚,今日她可算是把曾经没经历的待遇全都经历了。 先是被苏柔冷嘲热讽,现在竟然被下人扔到地上。 “你竟然敢对我不敬!” 苏芸怒瞪那侍卫,那人满身煞气,看着就觉得害怕,她刚到门口就注意到了,见他没说话,她就下意识忽略,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她出手。 “把她赶出去。” 面对苏芸怒气,侍卫冷冷地朝小厮吩咐,“不要吵着主子。” 苏芸以为他说的主子是指苏腾安:“你算是什么东西,让二叔知道你敢那么对我,定让你好看。” “二叔,二叔!” 苏芸说着便大叫了起来,边哭边吼,明显是想把苏腾安叫出来。 侍卫冷脸,正打算找个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堵住,苏腾安却在此时出来了。 苏芸眼睛一亮:“二叔快来救我,这小厮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命令,竟然侮辱我,还不让我见二叔。” 苏腾安此时心乱如麻,触到那侍卫的眼神,心里一凉。 谁的命令…… 苏腾安往身后的屋子扫了眼,哪里还管得了苏芸的又哭又闹。 “来人把大姑娘送回院子,莫要她吵闹。” 苏芸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叔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二妹妹恶人先告状,对你说了什么……” 苏芸没说完就被侍卫堵住了嘴,布团结结实实塞在了苏芸的嘴里,侍卫表情一片坦然,大有苏芸再碍事,他就动手让她碍事不起来的意思。苏腾安的下令了,他本就不打算客气自然更不用客气。 “苏大人这是要去哪?” 苏腾安看了看自个侄女的嘴,又看了看凶神恶煞的四皇子勋卫,传言中四皇子性子暴戾无情,连带他身边的勋卫,也都是目中无人心狠手辣之辈。 第八章 这事还要从苏腾安拿了玉佩说起。 玉佩括印后,他没还给赵煦,而是先拿着思索,玉摸着温润舒适,怎么看都不是俗玉。他虽然不是敛财的贪官,但手上也有些好东西,这玉的品质在他看来罕见。 但也不至于贪傻子一块玉。 只是“煦”总让他觉着熟悉,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是哪儿觉得熟悉。 还未等他思虑出一个所以然来,心腹来报,说来了京城的武官,持着四皇子府的令牌说要见他。 他听完再看玉佩,手止不住一抖,终于想起“煦”字为何熟悉。 四皇子赵煦,可不就单名一个煦。 他远离京城,离权力中心太远,拿到玉佩一时间竟然连往那边想都没想。 把四皇子勋卫带到府邸,苏腾安还存了一丝侥幸的心,想着是那傻子无意得了玉佩,但一入厢房,这些人齐齐跪下,苏腾安冷汗直流。 他竟真是四皇子。 赵煦体质非凡,那么重的伤,加上筋疲力竭,没下药大夫都说他会沉睡一段时间才醒,没想到他们进来时他就警醒睁眼。 有人闯入齐齐跪下,他手撑着床榻慢慢坐起,面无表情地靠在床背,一双黑眸沉沉看着底下的人并不说话。 苏腾安跪着冷汗直流,短短几个时辰,看样子四皇子已经恢复正常。 他挥鞭的记忆还历历在目。 想到传闻中四皇子的行事作风,苏腾安不止流冷汗,连腿都在打颤。 只愿赵煦看在他女儿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愿意放苏家人一马。 “殿下?” 领头的勋卫迟迟不见主子下令,抬头见主子嘴唇苍白,一看伤的不轻,连磕了几个响头:“卑职来晚了,竟让殿下重伤,万死难辞其咎,请殿下责罚。” “请殿下责罚!” “卿卿呢?” 赵煦出乎意料的问了一个让勋卫们答不上来的问题。 几人互看,卿卿是谁?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向苏腾安。 赵煦知道这人与他家卿卿有关,自然是看他。 苏腾安一个头两个大,他当然知道四皇子这卿卿是叫谁,但四皇子既然不傻了,还找他女儿做什么,为什么还管他女儿叫卿卿。 满肚子疑问,苏腾安想也知道赵煦不会为他解答。 “我要见她。” 赵煦淡淡地道,磁性的声音在屋中回响,苏腾安被几人瞪着,只有开口:“四殿下可是说微臣的女儿?” 赵煦点头。 躲不过了,苏腾安心乱如麻只能去叫人。 一路到了女儿的院子,苏腾安进门挥退下人,认真地看着女儿:“柔儿你老实告诉爹,昨晚上你跟四皇子,有没有发生什么?” 先是听到苏芸大闹书房,又见她爹急匆匆赶过来满头是汗,苏柔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听到他张口“四皇子”,苏柔怔了怔,希望自己耳朵幻听了。 在她设想的最麻烦的情况下,那人会是个世家公子哥,却没想到会是皇子。 苏柔艰难地张口:“爹说的四皇子,是我今早交给爹的那个人?” 苏腾安唉声叹气地点头。 怎么可能会那么巧。 她不过随意救个傻子竟然是皇子,话本都不敢那么漫无边际的编故事。 看女儿吓住的模样,苏腾安唉了声;“我也是晌午才知晓,四皇子府的武官找上了门……” 四皇子还在等着,苏腾安不敢多说,简单的解释了前因后果。 “四皇子让你过去,既然没发生什么,应是找你问话。” 想到女儿把四皇子关在净室一夜,苏腾安一抖,但是想到四皇子称呼女儿为卿卿,苏腾安又拿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他……清醒了吗?” 苏柔脚步迟疑,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事情,见这几面赵煦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的态度,不知他恢复正常会怎么样。 她可骗了他几次。 绑了他,还诓他进箱子。 苏柔脑内打架,到了赵煦跟前,苏柔才发现她担心他找茬,担心早了。 他的确是找茬了,但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屋里几个赵煦的属下彼此相望,苏腾安走后他们主子就没说过一句话,安安静静,他们觉着奇怪,但几句话得不到应答之后,也都安静的闭上了嘴。 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意思。 赵煦沉默地坐在床榻上,也不躺下,黑眸盯着门扉。 苏柔进屋就是一个过于安静的环境,她低头并不直视赵煦,却能感觉到一双过于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还未等她跪下请安,男人沙哑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卿卿,我听了你的话,你是不是带点心来了?” 苏柔身体一僵,下意识抬头打量赵煦。 干净清澈的眼神,带着期待依赖地望着她。 见她抬起头,还下意识伸出了手,想牵住她。 这是清醒了? 苏柔怔愣,旁边守着的勋卫也齐齐愣住,他们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什么不对,那就是他们脑子出了问题。 “殿下这是怎么了!” 吴雄抽出了刀,虎视眈眈地看着苏腾安。 也有人盯住了苏柔,殿下从未这般对待女人,不知苏家人做了什么。 苏腾安连忙抬手,他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情形。看赵煦醒来那阵,人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他都怀疑是赵煦做戏了。 但若是做戏对赵煦又有什么好处。 他不过是个六品官,他女儿…… 余光扫了眼赵煦固执伸手要牵住女儿,苏腾安脑子一片混乱。 再混乱,苏腾安还是把女儿如何救了赵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 听到自己的主子撞伤了头,脑子变得不清醒,吴雄几人彻底傻了,算是明白了他们寻到苏腾安帮助,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几人视线转向了赵煦,难以置信。 此刻赵煦已经牵住了苏柔的手,苏柔挣扎不开,又有勋卫虎视眈眈,只能忍着低声:“请四殿下放手。” 捏着苏柔软软的手,赵煦眼里湿漉漉的沁着欢喜。 “四殿下?卿卿在叫我?” 赵煦微微疑惑地问道,他是失忆,但不是傻,要不然也不可能受重伤,还能设法跟踪苏家马车到苏柔的屋里,他不过是一想事情就脑子疼,不愿意受疼罢了。 对周围一切事情都茫然陌生,脑海里也记不起什么东西,唯独苏柔的脸是清晰,让他觉得欢喜。 这样的状况下,虽能察觉苏柔对他的排斥,但他依然还是想与她亲近。 “殿下你真的忘了吗?属下明辉,殿下曾救过属下的命。” “殿下……” 周围叽叽喳喳,赵煦不情愿的把目光从苏柔身上移到他们身上:“住嘴。” 男人的声响是低而冷的,此时因为病重喉咙有恙,声音带着沙哑,可威慑力丝毫没有减轻。 命令一下,屋中顿时安静。 苏柔怔了下,她跟赵煦见了几面,他跟她说过不少话,但没有任何一句话,让她有过他说这两个字的感觉。 若是他一开始就是这般,她估计就能想到他身份不同。 偏偏第一面是他重伤,第二面就是他没穿鞋,傻里傻气的把手放在她手上。 低眸看了眼他牵着她不松的手,苏柔再看赵煦依赖她的目光。 要不是事关她本人,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赵煦下了蛊,偏偏让他对她与众不同。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感觉赵煦移动身体,像是要抱住她,苏柔硬着头皮:“殿下认错人了,这些人都是殿下的属下,不知殿下还记不记得,但我与殿下在前日之前从未见过……” 苏柔语气认真,吴雄几人纷纷看向她。 短短一会,他们都察觉到了主子对她的不同。 不惊讶就怪了,他们谁见过主子对女人有过这样的态度。 软和的不像话。 而且主子好像只听得进她说的话。 “可我只记得你。” 赵煦就像是认定了这一点,苏柔说他们无关几次,他都听不进去。 苏柔真觉得这人,跟旁人说话的时候,就像是正常只是失去记忆的成年人,但对上她就成了小孩。 而且还是缺爱的那种孩童。 “卿卿,我饿了……” 赵煦摸了摸肚子,肚子应景的叫了声。 从未见过这样主子的勋卫们:“……”原来主子肚子饿,肚子也是会叫的。 别的不说,肚子问题得先解决了。 “我不要点心,但是卿卿要陪我用饭。” 赵煦扬起了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柔,触到他的目光,苏柔突然感觉他是知道她说给他点心是哄他。 但就像是他进箱子之前说的那般,她软软的跟他说话,他就不想拒绝。 苏柔思索了这几日相遇时赵煦的表现,他或许思维有些乱,没了记忆但基本常识,跟拥有的本领气势还在。 而对她估计是把她当做什么人了,或者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混乱的思维让他把她臆想成了什么保护伞,与他有重要关系的人,所以就装乖卖巧,想要讨她喜欢。 再看他这些下属目瞪口呆的表现,苏柔跟她爹一样,有了些冷汗。 现在无碍,但赵煦恢复正常,发现他如此对一个陌生的女人装巧卖乖,那她这条命还保得住吗? 察觉到苏柔的愣怔,赵煦眨了眨眼:“卿卿哪儿不舒服?” 赵煦猛然靠近她,在额上吹了吹,微湿的风略过苏柔的发丝。 赵煦温柔地软声安抚她:“我帮卿卿把不舒服都吹走。” 顿了下,“卿卿也吹我。” 苏柔:“……” 第九章 素净的青帐下,坐在床榻边上的两人,男人英俊,女人雪肌皓腕,面如桃花。 两人容貌把简陋的环境衬的都出尘了几分。 让人见而忘俗。 不过得忽略男人单纯幼稚的表情,还有一屋子傻掉的人,这幅画面才算和谐。 赵煦大概不知道自己丢下了什么炸/弹,执拗地看着苏柔。 呼呼能把疼吹走是骗小孩的。 这件超过十岁年纪就该都知道的事实,苏柔看着赵煦期待亮闪闪的眼睛怎么都说不出口。 再者说了估计他也听不进去。 面对赵煦期待的眼神,她不过只能让她的表情尽量不难看,至于嘴巴。 她完全无法像是赵煦那样嘟起来。 说起来她一个姑娘家,都没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娇卖萌,而赵煦却能旁若无人,不得不说失忆后的四皇子脸皮真厚,跟传闻中的他完全是两个极端。 苏柔做着激烈的内心挣扎,而等不到呼呼的赵煦不高兴的抿了薄唇,揉了揉脖子。 “我浑身都好疼,从头到脚,都觉着不舒服……” 苏柔扫过一旁眼睛都快掉出来的勋卫们,他们越惊讶,苏柔就越觉得他们苏家可能会被灭口。 “殿下……” 勋卫们明显不能接受自家殿下成了这般模样,苏柔听到那个名为明辉的声音,觉着他颤抖的嗓音里都带着刻骨的心痛了。 吴雄反应算是快的,已经吩咐人去找人,弄清主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未查清前,还请苏大人与苏姑娘配合,殿下只是一时迷糊,这种小事传出去就成了一桩麻烦事。” 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子傻了,想也知道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苏腾安额上的冷汗就没停过,他就算进京,以他的职位离权力中心也远得很,他还计划过如何经营,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被卷进了中心的中心,就像是小虫落入了蜘蛛网,挣扎动静越大,命就没的越快。 “吴侍卫放心,苏府一切听从四殿下安排。” 吴雄点头,看向坐在床边神色柔和温婉的苏柔,再看盯着她不放的主子,头顿时疼了起来。 这些年来主子不近女色,他们这些属下不是没担心过他,之前还有不长眼的给他送过男人。 那男人被主子打断了手脚,送人的人自然也没落得好下场。 现在主子迷恋上了女人,换个角度想,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膳食送来,见主子把点心递到苏柔的面前,一副讨好模样,吴雄不敢再看,难不成是主子以前压抑久了,所以失忆之后,爆发起来那么的不忍直视。 缓慢的吃着手上的酥饼,苏柔看得出赵煦是饿狠了。 虽然没有直接用手,用筷行云流水,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就像是小田鼠,一直往嘴里塞东西。 在庙里他应该吃了素斋,但如果昨日早上他就偷偷跟着马车到苏家,那就有可能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他们苏家人饿着了尊贵皇子殿下,苏柔能感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凶狠了几分。 但此时也只能当做没感觉到。 怕赵煦吃得太快噎着,苏柔给他倒了杯水。 赵煦捧着杯子,眼睛亮闪闪的一饮而尽。 只是原本好好的,这一喝反而噎住了。 苏柔:“……” 赵煦抓着喉咙,狭长的眼睛水汪汪的,瞪大的眼配着他鼓着的腮帮,更像是可怜兮兮,用小爪子无力挣扎的小田鼠。 苏柔连忙帮他拍背,虽然不愿意,手还是放在了他的唇边。 “四殿下先吐出来。” 白白净净的手,连掌纹都透着漂亮的粉色,赵煦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舍得吐到这手上。 缓慢的吞咽,赵煦竟然把嘴里的东西吃干净了。 吴雄已经从不忍直视,到了冷漠的面无表情,要不是床上这位长了跟他主子一样的脸,他怎么都不愿承认这是他家杀伐决断的四殿下。 嘴里没了东西,赵煦低头在苏柔手心碰了碰,濡湿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苏柔怔了下,发现他竟然吻了她的掌心。 苏柔手抖,抬眼就看到赵煦一副偷到蜜的模样。 “……” 若是别的男人做他这个表情,只觉得欠揍,不过他眼神清澈,不像是带有暗示意味,苏柔勉强没有把眉头皱起来。 她曾以为穿越后她的克星就是苏芸,在苏家过得顺风顺水,也就只有苏芸偶尔来烦她,现在她才发现,克星什么的说太早了。 她真正的克星应该是眼前这位。 她自问自己脑子转的算快,但是遇到赵煦之后,她已经脑子混乱过几次,每次还只能以哑言收场。 不去看周围人的眼神,苏柔安安静静地陪赵煦吃完了饭,端上了药。 大约是给他安全感的人就在身边了,赵煦警惕心没有刚刚那般强,喝了药便说困,而上了床眼睛眨巴眨巴就睡着了。 终于睡了…… 苏柔站在床边,赵煦呼吸匀顺,那些勋卫才面色复杂的让出了道。 苏腾安本说把府中最好的屋子换给赵煦,不过吴雄的意思是不会在苏家久留,若是可以苏柔感觉他们是想立刻就走,不过估计是没料想到赵煦会是现在这个状况,一时间还没定主意。 一群人怏怏的守在屋里,苏柔倒是能看出赵煦正常的时候领导力多强,不然这些人也不会是这副模样。 他们不是惊慌害怕,而是真正为赵煦忧心,担忧他的状况。 苏腾安与苏柔出了屋子。 父女俩对视一眼,竟都不知从何说起。 苏柔是晓得四皇子的,不止是因为四皇子的名声,还因为涉及她爹的站队问题。 四皇子的母妃是已逝端贵妃,非嫡非长。 但在大齐若是问皇帝陛下最宠爱的皇子是哪位,就是平民小儿也能说出四皇子。 可是四皇子的名声却算不上好,暴戾无情,手段残忍,而且还有个传言,说他命里带煞,遇过几次劫难都是旁人死的一干二净,而他半点事没有。 后头他进了军营,打了几次胜仗,关于他煞气重的谣言越发不止。 不过这些却从未影响皇帝对赵煦的宠爱。 只是这宠爱久了,让人看就觉得不那么对。 端贵妃在世时并不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他宠爱的是生了九皇子的熹妃。 熹妃美貌动人,可出生着实差了些,也没有可靠的母家。 这些年随着九皇子逐渐长大,不少人品出了味道,皇帝似乎是把四皇子当做了挡箭牌,让所有争夺都冲着四皇子去了,从而藏住了九皇子。 如今还未立太子,倒像是为九皇子留位置。 四皇子就是没出死脑子正常,这种情况下都有些危险,而要是傻了,别说彻底与皇位无缘,可能连命都难保。 苏柔想到的这些,苏腾安自然也想到了。 父女俩坐在书房说了几句后又呐呐无言。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爹这站队,可不是往四皇子身后站的。 但他要是敢放消息说四皇子失忆傻了,别的不说他们苏家就是先死为敬。 救人救出了大麻烦,苏柔拍了拍额:“是我惹出的麻烦,爹……” 苏腾安摇头,心知这事是命,这一切都太巧合,躲都躲不过。 “只求四皇子能早日恢复,柔儿你今日受惊了。” 想到四皇子缠着女儿的模样,苏腾安不知如何安慰女儿才好,“我听大夫说,有些人撞伤脑袋,记不清事情,总是依赖最面善的……爹想四皇子失去了记忆,却知道是你救了他,所以待你格外与众不同。” 如今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四皇子对女儿的不同了。 苏腾安打量自家女儿的模样,觉着四皇子也有可能是见色起意。 他的女儿模样跟她的名字一般,柔媚娇艳,一双明眸恍若春水,矜贵如赵粉、姚黄,他看四皇子虽然还傻着,但盯着他女儿的时候,偶尔还会看得愣神。 越想,四皇子越可能是忘了前尘往事,却还有男人本能,给自己找了个漂亮媳妇。 苏腾安表情怪异,对方是四皇子,他骂不得,简直就跟吃了黄连似的,有苦说不出。 任四皇子占他女儿的便宜,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还亲了他女儿。 “调令已经在路上,爹少说也是正五品,若是入皇子府,柔儿你……” 苏腾安话没说完,苏柔就摇了摇头。 “爹,我无意当什么皇子侧妃,咱们家不能跟四皇子牵扯太深。” 见女儿避之不及不像作伪,苏腾安摸了摸鼻子,他本以为四皇子身份长相,在加上那装乖的性子,他女儿说不准动心了。 “柔儿你是怎么想的?” “四殿下失忆是大事,我看那些侍卫,一定会尽早把四殿下带到安全的地方,我只在家里,我哪儿都不去。” 苏柔认真地看着苏腾安:“四殿下对我不同,说不定会让那些人警醒,爹一定要帮女儿,女儿只想全家人平平安安。” 被四皇子依赖,若是落在苏芸身上,她估计能高兴疯了,但苏柔只觉得麻烦。 她可不想当皇子小妾。 赵煦一直傻,她恐怕要进皇子府,连带着苏家跟四皇子连在了一起,若是赵煦能早日恢复正常就好了。 他恢复可能会为了让苏家守口如瓶,少不了威胁打压,但总比他傻了好。 “希望四殿下吃了药,见着熟悉的人,能早些恢复。” 话虽然这样说,但苏柔心里还是有不详的预感,果真到了才入夜的时候,吴雄亲自过来,说赵煦请她过去。 吴雄的神情虽然极力隐藏,但苏柔还是看出了端倪,赵煦铁定脑子还没清醒。 第十章 为了隐藏身份,吴雄换上了苏府的家丁服,不过他那一身气势怎么看都跟家丁挂不上勾就是了。 吴雄步伐不算快,但还是透出了他心里那股急躁不安。 过了月门回廊,冬日的树木只剩了干巴巴的枝丫,苏柔看了前后没有遮挡,一片空旷没地方可以藏人,主动开口道:“吴大人可有跟殿下提及往事?” 皇子身边的勋卫都有官职,吴雄看着是赵煦的心腹,应该是六七品的武官,苏柔叫他一声大人不为过。 吴雄听出苏柔的意思,知道她是个聪明识趣的,再者人殿下都亲了,他已经默认苏柔是殿下的人,有些话跟她说无妨。 “我们自然提了,可殿下听不进去。”他们当然想唤醒殿下的记忆,但他们殿下睡醒以后,巡视一圈就只要苏柔,他们说话他一句都不搭理,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怎么说。 总不能扯着殿下的耳朵,以下犯上。 只有听从他的命令来找苏柔。 “听不进去便不说了吗?” 吴雄一愣。 苏柔继续:“殿下现在的状况,药石不能断,但熟悉的事物刺激,更能唤醒他遗忘的记忆,对殿下来说吴大人你们都是陌生人,试问谁会听从陌生人的话,而吴大人却想着任由殿下怎么做,他不愿听你们就不说,这算不算是在害殿下?” 苏柔把问题抛给了吴雄。 吴雄惊讶地看向苏柔,他本感觉她漂亮柔弱,是温顺乖巧的性子,但听她这带着责问的语气,又觉得她脾气似乎没长相看着那么好。 见吴雄不回话,反正已经开始说了,苏柔就没客气:“恕我直言,对于殿下来说,我算是他的‘新记忆’,这样的‘新记忆’太多,会不会影响殿下的恢复,吴大人你有没有想过?就像是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又重新变成了白纸,‘新记忆’重新把白纸填满,那之前的字不就是被掩盖了。” 苏柔表情认真,为了脱离赵煦,她真是什么瞎话都编出来了。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跟赵煦搅和在一起。 吴雄在赵煦身边充当应该不是谋士之类的角色,再加上关心则乱,竟然被苏柔说的心慌。 “新记忆?以苏姑娘看来,现在该怎么办?” 寒风扑面,回廊上的折枝花圆形羊角灯左摇右摆,吴雄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竟然问起苏柔的想法。 “我并非医者,但若让我来看,殿下还是多接触熟悉的事物更好。不管现状听殿下指令是愚忠,吴大人要是真为殿下好,还是少让殿下做与以往不同的举动,并且早日回到熟悉的环境……我问了我爹,殿下对待你们态度并不幼稚,吴大人自己应该也察觉了,殿下只是因为我救了他,谁也不认识所以待我不同。” 吴雄点头:“殿下的确待苏姑娘格外不同。” “殿下恐怕从未这样外露的宠爱过谁吧?” 苏柔的问题让吴雄多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还没进皇子府大门,就开始计算起自己是不是最受宠的那个。 不过触到她格外认真笃定的眸子,吴雄还是点了头。 “那这就不好了,对于一个忘却前尘的人,我的存在会让殿下一步步扭转性子,那离恢复不是越来远?若是只有吴大人你们,殿下时时警醒,才会让他早日恢复。” “吴大人,你该明白怎么样才能对殿下更好。你应该跟随殿下的时间不短了,你知道殿下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觉得他如果清醒会想像现在这般吗?” 像现在这样如同孩童一样讨女人的喜欢。 软绵的嗓音裹着冷风让吴雄打了个激灵,他脑海里瞬间浮现了主子狭长的眼睛眯起,带煞轻蔑的眼神。 他彻底明白了苏柔话中的意思:“苏姑娘是说让殿下不要见你?” 苏柔点头:“我认为这样是最好,殿下只是失去记忆,本事和本能都在,要不然不会从寺庙到苏府,也不会看出你们听他的吩咐,对你们下达指令。” 苏柔说的每句话都十分有道理,但吴雄总觉得怪怪的,具体是哪儿不对,一时间想不明白。 “谢苏姑娘今日说得这些话,我们武将粗心大意,竟然没明白这些曲折。” 说通了吴雄,吴雄自然没让她继续去赵煦那里,反而提出了送她回去。 “在苏府我迷不了路,吴大人还是尽快回去照顾殿下。” 苏柔不用他送,转身回院子,脚步越走越轻快。 吴雄无意间回头看了苏柔轻快的步子,终于想明白他明明觉得苏柔说的话有道理,却还是觉得那里不对,苏柔说的话每一句都是为殿下着想,但她都是殿下的人了,那番话说出来,不就是不能进皇子府。 难不成苏柔竟然对殿下避之不及? “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几个丫头在院门口望着,见主子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春桃开口询问,杏雨几人也紧张地看着苏柔。 别说有没有在府中见过吴雄,单说他说老爷有请,却不许丫头跟着就够奇怪了,偏偏她们家姑娘竟然真没让她们跟着。 “没事,爹有件小事问我,说完我就回了。” “可……” 春桃还想再问,但看主子神情疲惫,只有呐呐的止住。 换了衣裳上了床榻,苏柔思索她对吴雄说的话,大约是把吴雄诓住了,就希望他行动力强一点,能今天晚上就把赵煦带走。 春桃她们都觉着不对了,她娘那儿明日不知道怎么交代。 还有苏芸也不能一直关着。 赵煦怎么就那么麻烦,之前看他那双清澈的眼还挺好看的,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他是个讨嫌鬼。 “今个烛火别熄了。” 见春桃打算吹了烛火,苏柔特意说道。 她眼皮跳的厉害,摸着旁边空着的床榻,总怕像昨日一样多出一个人来。 因此她在宽衣的时候,为了多些安全感,只褪了外裳。 不得不说,苏柔的先见之明非常有道理,入夜后因为这几日事太多,她睡得不安稳,辗转反侧,手摸到一个东西,下意识抓了上去。 闭着眼睛,苏柔迷迷糊糊,大概是潜意识还能察觉到不对,手一直捏捏捏。 顺着曲线一直往上,最后掐住一个软软的东西。 手感变化,苏柔一惊,睁开眼幸亏有烛火在一下子就看清了面前的赵煦。 她把他当泥一样捏来捏去,赵煦一直憋着笑,眼睛弯弯的,见苏柔睁开眼,才咯吱咯吱的笑出声。 像个小耗子似的。 而苏柔捏到软软的东西就是他的脸,手指夹在他的脸蛋上,松开了还有一个红印子留在上面。 苏柔从未像是现在那么气过,吴雄脑子有病吗?她冒着冷风跟他说了那么多,他点头又点头,一副听了她的话醍醐灌顶的样子,现在居然把赵煦放出来了。 而且赵煦竟然又上了她的床。 赵煦还是懂得看眼色的,见苏柔唇瓣紧绷,讪讪笑了笑:“我穿衣裳了。” 跟上次相比,赵煦没有脱得只剩亵衣,老老实实穿了淡蓝色中衣,扯了扯衣领,不忘抱怨:“睡觉穿衣裳不怎么舒服。” 听着苏柔心里就涌起一股揍他的冲动。 面对她的时候,赵煦就像是个孩子,他的态度是乖巧的,但行为熊的不能再熊。 偏偏你觉着他熊孩子,他还会一脸茫然无辜,努力去认知自己哪里讨嫌了,然后为了讨她喜欢努力改正。 这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又会让苏柔产生不该有的愧疚感。 一个人怎么能! 怎么能让人那么有气吐不出来。 苏柔觉着赵煦多在苏家几天,她可能会活生生被气堵死。 “吴大人。” 苏柔先是小声叫了声,没听到回应,坐直了身体打算下床去窗口看看,赵煦在这里,他的那些属下总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至于赵煦可能是瞒过那些人偷偷跑出来的,完全没这个可能。 赵煦这个状态,那些人一定恨不得多生几双眼睛盯着,若是这样还让他溜出来,什么皇子勋卫还不如换春桃她们上。 赵煦睡在外侧,苏柔脚跨过去的时候一顿,回头看着他握着她的胳膊。 “四殿下……” 赵煦用力一扯,把苏柔拉回了原位,苏柔来不及挣扎,他人就往她身上压了半边身子。 “他们说了好多。” 赵煦靠近苏柔的耳边,头压在她的肩上疲惫地说道,“可是我只相信你啊。” 男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混合他身上本来的味道,倒像是一种类似冷木香的味道。 气息打在苏柔的耳畔,惊起了她一片鸡皮疙瘩。 苏柔捧起他的头,赵煦的嗓音磁性低沉,他不看着她眼睛说话的时候,她就会模糊他的状态。 两人对视,落入一双过于清澈的眼珠里,苏柔皱起了眉,她刚刚竟然觉着赵煦是在装失忆暗示她什么。 “我知道殿下你只是脑子迷糊,并不是傻了,你为什么只相信我?” 赵煦脸被苏柔捧着,由上往下地看着苏柔。 乌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赵煦往旁一趟,牵着苏柔一只手,手扣了上去。 十指相握,赵煦带着满足的笑声道:“因为我们是夫妻呀,卿卿。” “……”夫你个头。 第十一章 “四殿下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夫妻?” 之前赵煦根本没说过这关系,现在突然把他依赖她定了性,苏柔觉着他的脑袋瓜一定是误会了什么,耐着性子问道。 “晚上同枕共眠,自然是夫妻,再者我不是一直唤柔柔为卿卿。” 赵煦眨巴眼睛,像是苏柔问了一个傻问题,不过他愿意包容她就是了。 苏柔被他的眼神看得一噎。 看来他叫她卿卿开始,便觉得她是他妻子了,只是他没有特意说过。 还有柔柔,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 那么肉麻的称呼,他到底是怎么叫的那么自然顺口。 “四殿下我与你说过许多次了,我们在寺庙之前根本没见过,我还是姑娘家,我不知殿下你之前有无心爱的人,想来你是有的,不然不会对卿卿这个称呼那么熟悉,失忆后就认错了人,殿下还是尽快想起往事吧。” 再不想起来她都要疯了。 赵煦摇头,纤长睫毛在烛火下格外温顺。 “不是,在寺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苏柔怔愣。 “我冷了许久,感觉好难受,睁眼就看到了卿卿。” 说着赵煦眼里渐渐泛起柔光,微嘟的嘴唇水光潋滟,低着头像是想蹭蹭苏柔。 “……”苏柔伸手抵住了他的脑门。 果真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救了冻僵的赵煦,却给他们苏家惹来了灾祸。 “看来四殿下也知我们只见过区区几面,马车那次离现在也不过几天,我们怎么可能是夫妻?吴大人他们是殿下你的属下,如果我与殿下有关系,他们一定会跟殿下提及,殿下以前一直在京城,我却连京城都没去过。” 苏柔觉得自己说得只有那么有道理了,但赵煦却执拗地看着她,显然不认同她的说法:“我不会认错人,不过我的确记不得之前的事,我觉得我铁定没有其他心爱的女人,却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女人贴着我不放,卿卿提醒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人,毁了我们的感情怎么办……所以我还是不要想起以前,这样我就只有卿卿了。” 苏柔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想哭过。 赵煦到底满肚子什么鬼道理。 “四殿下,你想想你失忆前记忆有二十多年,而我们不过相识几日,几日怎么可能比得过二十年,你有陛下,有其他殿下兄弟,还有至交好友……你的二十年有太多重要的东西,为这个认识几日的女人说不打算想起曾经,这怎么可以,殿下你还是努力想起来吧。” 赵煦摇头:“我只要卿卿就够了。” 灯烛里有气泡,滋了声,在幽静安谧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苏柔跟赵煦四目相对,眼眶渐渐红了。 大晚上本来就是人脆弱的时候,苏柔怕了赵煦这枚牛皮糖,越想就觉得越委屈。 圆润的大眼片刻就弥漫了雾气,雨像是下一秒就会下下来。 见状,赵煦顿时慌了。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赵煦撅起嘴拼命吹苏柔的眼睛。 他没了记忆,但遇到事就会激起他的应对能力,就像是在寺庙,他感觉到苏柔生气,迫于无奈被僧人关起来。 但听到了苏柔要走,他想跟她一起,就想了躲在放杂物马车里进苏府的办法。 进了苏府,他知道苏柔发现他,一定会把他送走,所以他就继续躲着,到了晚上又疼又困,看到苏柔乖乖的躺在床上,他心里欢喜,忍不住就跟她躺在了一块。 接着被苏老爷抓,出手反抗,再到吴雄他们出现。 他能意识到吴雄是他的属下,知道他们拦不住他,会听他的话,所以对他们的态度又是不同。 对待这些事,他就是没有记忆也会有潜意识的应对方法。 但是对待苏柔,他却很容易不知如何是好,他喜欢她,见到她就觉得欢喜。 他想让她高兴,想跟她待在一块,潜意识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所以他只能摸索着试着用自己的方法,看怎么样苏柔也欢喜他。 连吹吹这件事,还是那天他躲着,看到是苏柔跟裴哥儿堆雪人,苏柔手冻红了,裴哥儿往她手上吹气学会的。 只是那小子吹,他的卿卿笑的甜甜的,但是他吹,他的卿卿眼眶越来越红。 “卿卿你别哭。” 吹气没用,赵煦慌张地看着苏柔,竟然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苏柔只是突然委屈难受,被赵煦那么吹了几下,就有点哭不出来了,现在看到赵煦要哭,她就是彻底掉不出眼泪。 在男人到底是怎么能在她面前那么幼稚。 想到他恢复记忆,会想起在她面前哭过,以免以后被灭口,苏柔认输了,硬生生的把委屈都收了回去:“我只是眼睛有些疼,没打算哭。” 闻言,赵煦慌张的神情收回了一点,只是眼下依然微微泛红,赤黑的眼珠子盯着苏柔的眼睛,委屈又可怜。 活脱脱像是被苏柔欺负狠了。 苏柔:“……”她真是被折磨的说不出话来。 屋里安静了,吴雄守在外面猜不到屋里的情况,想到苏柔对殿下避之不及的态度,又怕苏柔利用殿下的信任做什么对殿下不利的事。 纠结半晌,发出一声鸡叫。 内院姑娘闺房外会有鸡叫,苏柔闭了闭眼,走到窗边:“吴大人进来吧。” “这是姑娘闺房,在下怎能进去……” 吴雄说着听到主子一声轻哼,心中一跳,立马翻窗入屋。 进了房,触到主子嫌弃冷漠的眼神,吴雄一抖,这才明白主子的轻哼不是出了什么事,而是不愿苏柔与他说话,更不想他进房。 枉费他跟了殿下那么多年,竟然没明白殿下的意思。 “吴大人是不是要跟我解释解释现在的状况,我与吴大人说的那些,难不成大人都觉得没道理?” 面对吴雄,苏柔不像是面对赵煦那般无奈,眉梢挑起,昏暗的烛火下,美人发怒更是娇俏,吴雄不敢多看。 “苏姑娘说的话有道理,只是殿下的话我不能不听。” “吴大人难不成没听到殿下刚刚与我说的话?” 赵煦可是为了她,都要不想起以前的记忆了。 吴雄当然听到了主子说的话,他是习武之人,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 主子说的那些话,让他腿软差点倒在窗外。 可他也是没办法啊。 吴雄苦着脸道:“苏姑娘说得那些话,在下全都听到了心里,回去就跟兄弟们商量了,并且也跟殿下一直提过往,但殿下说见不到姑娘就不睡不吃,质问我们既然是他属下为何以下犯上,我们……” 主子就是失忆威严犹在,受着伤也要不要命与他们打斗,他们哪里敢硬来。 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几个人灰头土脸,只有暂时按主子想法办事,等到白先生来了,才能从长计议。 “还请苏姑娘多劝劝殿下。”吴雄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苏柔的身上,他刚刚听到苏柔说殿下失忆前有心爱的人,认错了人叫错了名字,但他根本没听过殿下以前叫谁卿卿。 便是最特别的诗琴姑娘,也没听殿下那么唤过。 他想过殿下是不是把苏柔认成了诗琴姑娘,但现在也不能立刻把诗琴姑娘带到这里,只有捏着鼻子求苏柔劝殿下。 苏柔感觉到了吴雄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的想法,气的咬牙。 “卿卿,我困了。” 见苏柔一直跟其他人说不停,赵煦忍不住发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赵煦还支着身子坐在苏柔的被衾里。 苏柔从不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自己。 嵌明珠雕花点孔雀纹长穗拔步床,洒金百蝶穿花的帐幔,尖晶玉红绣暗花竹叶月华锦的被衾。 赵煦乌黑浓密的头发披散,浅色的锦缎中衣因为他觉得不舒服,领口微微扯开,露出一截锁骨线条。 他眼睛朦胧发困,跟苏柔说完困怕她不信,还伸手揉了揉眼睛。 黑眸揉的朦胧,殷红的唇不高兴微撅。 他这模样还真像个等待宠幸的小娇妻。 只是他期待能宠幸他的苏柔,脸色越来越黑,看着宛若他才喝过的又黑又苦的汤药。 “殿下要是真想跟我在一起,想为了我好,就别这般无赖了。” 苏柔知道赵煦不是傻了,听得懂她说话,疲惫地坐在凳上说道,“睡在一起,至少也得等殿下你想起了曾经,不然我这算什么?我爹是朝廷命官,我亦是他唯一的嫡女,四殿下这般把我当做无根无底的民女强抢,鱼死网破起来殿下的名声也毁了吧。” 苏柔后面这段话是说给吴雄听的。 反正都这般了,躲躲藏藏,不如撕开了说。 “殿下晚上想跟我睡在一块,不是喜欢我,而是糟蹋我,若是殿下不走,无媒苟合,与其被人知道贱骂,我还不如寻了绳子,上吊自尽。” 赵煦瞪大了眼,下了床就去摸苏柔的脖子,就像是那处已经受了伤。 苏柔侧脸打掉了他的手。 “卿卿,我喜欢你,我不让你受委屈,没人敢骂你……” 赵煦委委屈屈地叫她。 一关于她,他那股潜意识又不起作用了,让他只能慌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瞪向吴雄,刚刚还好好的,就是这人出现,让卿卿难过。 被主子的带着煞气的冷眼扫过,吴雄额头渗汗:“殿下,苏姑娘是大家闺秀,你夜闯闺房的确不好,不然我们先回去。” “若是为了我好,殿下还想让我活下去,就别再晚上在我房里出现。” “可我们是……”夫妻。 面对苏柔决绝眼神,赵煦“夫妻”两个字卡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他其实意识到了他们两人似乎是他单方面的认定,有些东西他因为失忆并不清晰,而很多事没明白前,耍赖在苏柔身边才让他有安全感。 要是让他在脑海里想最亲密人的模样,他的脑海里只有苏柔。 苏柔说他们没见过几面,但他就觉得她熟悉,或许是他没失忆前也认定了,他女人的模样就该长苏柔这样。 所以他才不愿离开她半步,看着她模样,听着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欢喜。 第十二章 吴雄本来想着主子失忆后的执拗性子,今晚一定会宿在苏柔的房里。 但他还是低估了苏柔的口舌本事。 他不想想,苏柔都能说动赵煦被绑起来进箱子,今夜又是落泪又是以死相逼,赵煦怎么可能不听她的。 赵煦不情不愿离了苏柔的屋子,吴雄扫到主子眼巴巴的样子,心疼的想把苏柔打晕了塞进主子的床上。 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女儿,主子没嫌她身份低,愿意怜惜她就算了,面对主子的宠爱,她竟然这般嫌弃。 她到底是凭什么?! 他家主子哪里不好了。 吴雄想着,就察觉到主子出了苏柔的院子面色越来越冷,扫过他的眼神,又寒又煞。 泪流满面啊!吴雄心痛难忍,主子你睁开眼看看谁跟你是一边的吧,那女人嫌弃你,属下才是为你着想的那一个!你怎么能把我当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殿下回来了?” 明辉看到主子转回眉开眼笑,不过瞧到两人的表情,他那股喜意就下去了,本以为主子想起来什么所以回来了,现在看来说不定是被赶回来的。 明辉压低了声音,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吴雄,知道苏家人把主子关进箱子,就算当时主子没有表明身份,吴雄也受不住自家主子被这样折辱,但想到主子现在只听得进苏柔的话,又只能压制住那颗找苏家麻烦的心,简直憋气。 “若是苏姑娘心里有殿下,又怎么会以死相迫,属下看苏姑娘对殿下避之不及的样子,分明是对殿下无心,甚至觉得殿下身份麻烦,殿下还是随我们离开苏家,早日回京。” 这里的山野大夫算是什么,京中的御医定能治好主子。 吴雄一心为主,不过赵煦只听见了他说苏柔坏话,听到他说苏柔对他无心,眼里的刀子将吴雄刮了一遍:“她在这我哪儿都不去。” “殿下就不管皇子府了吗?不管麒麟军了?还有诗琴姑娘,殿下都不管了吗?” 他们几人揣测赵煦是把苏柔认成了诗琴,明辉努力提及诗琴,想唤回主子的记忆。 赵煦眉头蹙起:“诗琴?” 他脑子空荡荡的并未想起这个人,连名字也不觉得熟悉,但听他们的语气,能感觉这个叫诗琴的跟他以前有些关系。 难不成他以前身边真有其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他越发排斥恢复记忆,他们都说曾经的记忆对他重要,但要是那么重要,他又怎么可能忘记,并且不想想起。 如果是关于他家卿卿的记忆,他一定舍不得忘了。 “殿下可否想起诗琴姑娘,诗琴姑娘貌若天仙……” 明辉没说完就被赵煦挥手打断:“有我卿卿貌美?” “呃……”明辉无法睁着眼说瞎话,诗琴姑娘虽美貌,但跟苏柔相比,苏柔似乎更加动人。 诗琴美则美,但也就是个一眼美人,苏柔身上却有另一种美人气质。 温柔的五官透着一股说不清娇媚。 “你在想我家卿卿?” 见明辉晃神,赵煦表情难看,在幽幽烛火下宛若阎罗。 对上主子杀人的眼神,明辉心想不是主子问的,让他比较,他不过回想一下苏柔的长相,主子竟然就生气了。 “属下不敢。” “没有下次。” 赵煦冷冷说完,“想那诗琴也不会如我家卿卿,以后不许再提。” “殿下……” “说罢,卿卿为何生气,我为何不能与她同床?” 赵煦跟吴雄一起回来,就是为了弄明白这些。他脑子混沌,许多道理脑子里没有,只有借着别人的嘴补齐。 他不想卿卿再对他露出那副表情。 泫然欲泣,他想对她好,也想她同样对他,见不得她受委屈。 见主子两句话不离苏柔,吴雄和明辉对视一眼,只有认命跟主子说他想知道的一切。 听到原因是没有成婚,赵煦立刻道要向苏家下聘。 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吴雄吓了一跳。 “殿下你的皇妃需陛下钦点,怎么可能草草成婚,再者殿下未曾失忆前,已经挑好了几家人家,打算选一家联姻……”在赵煦不高兴的目光下,吴雄硬着头皮跟他说道理。 “那几家里没有那个诗琴吧?” 赵煦突然问道。 吴雄愣了下点头:“诗琴姑娘虽然得殿下青眼,但身份配不上与殿下,别说皇妃,便是侧妃她也不成。” 而苏柔稍微好一点,苏腾安前途光明,赵煦又是真心喜爱,至少能混个侧妃。 赵煦眉头皱起:“我以前还真不讨人喜欢。” “殿下?”吴雄一惊,不懂主子的意思。 “你们说来,我似乎对那诗琴不错,但我却不打算娶她,为了前程连挑相伴一生的人,也是衡量世家权利,找个能稳固我势力的家族联姻。” 赵煦说着啧了声,觉得这些人说不准认错人了,他怎么可能那般。 若是人生过成那样多无趣可怜。 就算他们说得四殿下是他,那他失忆估计是厌恶了之前那种生活,想要重新过一生,不那么乏味。 “殿下分得清轻重缓急,有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福分。” 吴雄再傻也看得出赵煦一直在排斥曾经,联想到他在苏柔屋里说的话,就怕主子哪儿不对,不愿意恢复记忆,“殿下答应过苏姑娘要照顾她,若是殿下一直不恢复记忆,让别有居心的人知道,一定会设计殿下,恐怕难保安危,又怎么保护苏姑娘。” 吴雄想用苏柔来改变主子的想法,却没想到主子听完,眉头挑起:“没有过去的记忆我便不是我了?想不起以前我依然四皇子,怎么会照顾不了卿卿。” 这话倒是十分有道理。 几人一愣。 赵煦眯眼扫过屋中几人,像是下定了主意:“与我说说,我掌握什么权利,我要保护卿卿,顺利应当的娶她都需要做些什么?” 赵煦的状态像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没再排斥他们的存在,还有曾经的身份。 不过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个女人,吴雄跟明辉又是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与主子说到三更天,吴雄跟明辉退下,两人的表情都复杂万分。 “殿下这样总让我觉得怪异。” 就像是有了一个新主子。 但赵煦时不时露出神态与决断都与往常差不离多少,让他们清楚主子还是主子,只是忘记了事。 “以前的殿下会把女人看得比自己还重吗?” 两人想起赵煦以前面对美人都是兴趣缺缺的模样,还有人试图勾引他,被他亲手掐死在床榻上。 他们的主子冷静,手段狠厉,从未见他为了谁做什么,女人的背后若是没有家族,对他没有丝毫用处。 他们这些心腹都知道主子没失忆之前,已经打算跟沈家,也就是主子外家的姑娘定亲,表哥表妹算是一桩美事。 “就怕主子现在这样,但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发现原本的安排一团乱。” 明辉一说,两人打了个颤。 想想那时候主子会露出的表情他们就害怕。 “但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 两人一脸苦相。 “只求白先生快来,我们是劝不住殿下的。” - 大概是最糟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苏柔后半夜倒是睡得好,睡足了才起了洗漱。 肌肤莹白细嫩,美貌依然,没有没睡好的憔悴痕迹。 夜里又下了场雪,远处的青山已经见不到青色,皑皑白雪与苍穹相连。 太阳没出来,不过天地亮堂洁净的让苏柔出门就闭了闭眼适应。 道上的积雪下人都清除干净了,但是木屐踩在干净的石板上,苏柔忍不住心痒痒的往旁边干净的雪地上踩两脚。 木屐地下印了梅花,一脚上去便是几个梅花印。 春桃瞧着:“这倒像是猫踩得印子。” 她们家姑娘脚小,走路又轻巧,留在白雪地里的痕迹,倒像是调皮的猫儿在雪地里跳过。 “厨房李家的养的母猫生了崽,也不知那大黄猫是找了什么公猫,一窝崽子里有一只纯白的,眼睛一只黄一只冰蓝,瞧着可好看了。” 春桃思维发散的很,说着说着就能说到真猫身上。 不过苏柔被她说得有了几分兴趣。 “有那么好看?” “奴婢去拿点心的时候瞧过几眼,还是只小奶猫,人靠近了就喵喵叫。李家的说要送到姑娘的院子来,奴婢怕吵着姑娘,就没应下说要先问姑娘,这都几日了我现在才想着问。” “等会从娘那儿回来,你们带过来给我瞧瞧。” 苏柔喜欢小可爱的东西,之前裴哥儿小,又爱跟她玩,她怕古代的宠物比不上现代,驯养不好就没养,如今裴哥儿大了她倒是可以养一只陪她。 春桃觉得那只猫漂亮的很,看姑娘的意思很可能要养,开开心心的在旁学猫叫,苏柔被她逗得直乐。 不过她这份好心情,到了正院,听到苏芸抽泣的哭声就迅速消散。 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爹还是太心软了,本以为会关苏芸几天,竟然还是放出来了。 而苏芸看着该是被她爹的态度吓到,所以大清早了,就上正房这儿哭诉。 打帘的丫头唤了声二姑娘好,苏柔听到屋里的声音一顿,旋即发出比刚刚更大的哭声。 第十三章 周氏生病这段时间,苏芸避之不及,一次也未曾来过正房,生怕染上了风寒受罪。 这会儿事关自己倒是不怕染病了。 一大清早匆匆到了正房,生生把周氏给哭醒了。 苏柔打帘踏进外厅,周氏的大丫头碧玉就迎上来了,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姑娘跟夫人哭诉,说姑娘吩咐书房的侍卫不许她与老爷说话,还道姑娘下令让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她……” 苏柔昨日听了下人禀报,才知道赵煦的勋卫把苏芸给摔了,没想到苏芸把这件事算到了她的头上。 内室与外间虽然一扇折门,但里头却不算暖和。 苏柔扫了眼打开的轩窗,不用想就知道是周氏怕药味熏到苏芸,所以生着病还把几处窗户打开通风。 “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氏素面朝天,头上只是用一根翠玉挽了发髻,见女儿过来,边安抚苏芸,边朝她问道。 苏芸说了那么多,是想周氏开口就质问苏柔,可苏柔来了,她却只是柔声询问,苏柔欺负她,跟苏家出什么事有什么关系,周氏就是看着大方为她好,实际上只护着亲女儿。 越想,苏芸越觉得自己无依无靠,哭的更大声,扯着嗓子干嚎:“若不是昨日二妹妹说我无父无母,我什么都不要,不能出院门一步,我都不知道二妹妹那么嫌我碍眼,我命苦,娘亲早逝,爹爹又因为救了叔母跟二妹妹去了,我不过一个弱女子,二妹妹也容不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芸泣不成声,挣扎着想去撞柱子。 她是什么性子,苏柔还能不知道,哪会真的撞上去,但周氏吃她这一套,连忙拦住,眼眶都红了。 “是叔母的错,害了你……” 当然是她害了,不止她还有苏柔。 两个害人精过着好日子,而她却活得水深火热。 苏芸泪眼婆娑:“叔母拦我做什么,我反正在苏家也碍二妹妹的眼,不如死了干脆,跟我爹娘一家在底下团圆。” “柔儿给你姐姐道歉!” 周氏苍白着脸,太过心急,又咳了起来。 苏柔就知道会这样,每次苏芸一哭,把去世的大伯抬出来,周氏就会无条件退让。 她明白周氏心怀愧疚,所以对苏芸无底线。 扫到苏芸在周氏怀里边哭,脸上还挂着泪也不忘得意洋洋的瞅她,平时就算了,现在苏家一团乱,苏柔只当没听到周氏的话。 “大姐去书房时我根本不在,更别说交代书房的下人,大姐被爹下令带回院子,我也是后来才知晓。” 苏柔声音柔软,像是极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委屈,“外院跟内院划分清晰,书房是爹办公的重地,拦着大姐的侍卫,我听说并不是府中人,如果是爹的属下,恐怕只听爹的吩咐。” “那你说我那些话又怎么说?!” 看苏柔一两句就要把关系撇清,苏芸怒目而视。 “我说了什么?” 反正不认就是了,苏柔拿了帕子弯腰靠近苏芸,想为她拭泪,苏芸愤愤躲过,苏柔脸上的温婉一顿,涌上丝丝难受,但手依然伸着固执的想擦掉苏芸的泪。 “大姐……” 苏芸被她烦着,打开了她的手。 “啪”的一声,苏柔捂着手哎呀叫了声。 遇到赵煦之后,苏柔学会不要随意在路上救人,还有装委屈。 不过几个动作,屋里的气氛又换了换,苏芸想哭也哭不下去了,周氏忧心的看着自己女儿:“疼不疼……” 苏芸瞪向周氏。 周氏改口:“芸儿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心急。” 苏柔不辩解,一双沁水的眸子定定看着母亲。 周氏怎么可能不懂女儿的委屈,一时间眼眶又红了,但又不能斥责苏芸,急的捂着唇轻咳。 苏柔觉得周氏的感情要是换成电视剧男主角,苏芸就是她心怀愧疚曾经的白月光,她就是现在的真爱。 因为已经把真爱当做了自己人,觉得真爱懂事,态度上就一直想补偿白月光。 这种情节走下去,两边都落不到好,一个都留不住。 不过苏柔始终没苏芸任性的本事,舍不得看周氏病中忧虑,退了步道:“大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等到爹爹有空问爹爹就是。” “你真没跟二叔说什么?” 苏柔摇头:“大姐不信,我可以发誓。” 都把人逼到发誓了,屋里的人看苏芸的目光都有些异样,周氏也愧疚的很。 苏芸虽然脑子拎不清,但不是傻的,见苏柔三言两语,情势就越来越往她身上倾斜,心里气的不轻。 以前她觉得苏柔性子软,昨天她骂过她之后,她就彻底明白她的秉性。 矫揉造作,偏偏只有她一人看清了她。 “夫人,二位姑娘,表少爷拜见。” 大约是怕了苏芸的胡搅蛮缠,在外头守门的小丫头刚传话,碧玉便大声说了出来,声音带着救星来了的喜意。 三人一怔,提到表亲自然是想到了周家。 周氏:“是阿云来了?” “不是阿云表少爷,是赵少爷……”小丫头只是说了两句,碧玉只知道是个生面孔的表亲,“赵表少爷已经见过了老爷,特意过来给夫人请安。” 听到赵字,苏柔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真锦帘打起,就露出了赵煦那张英俊过度的脸庞。 吴雄跟在他身边,但被小丫头拦住,纠结了会朝苏柔递了个眼神,老老实实退出去在屋外等着。 表亲? 苏柔想就知道她爹没那个胆子跟皇家攀亲,而吴雄也不可能让他家主子自跌身份,所以表亲这事只可能是赵煦定的。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想法。 比起昨日,赵煦的神采又正常了些,一身墨色银纹锦袍,头带玉冠,让本来没怎么有精神的苏芸愣了愣,下意识整理自己的衣物。 苏家祖上没多少根底,周家更是普通。苏芸听着是远方亲戚,就想到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没想到是为那么出众的公子,眼泪都擦不及时,急忙站起差点踩到衣摆绊倒。 而屋里的丫头看到赵煦的反应都差不多。 偷看又不敢多看,暗里摆了摆头上的绢花,想被赵煦注意到。 只有春桃表情怪异,虽然面前这人换了衣裳,但分明就是姑娘救得那个傻子啊。 苏柔想到春桃见过赵煦,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春桃触到自家姑娘的眼神,原本冲口而出的话才止住了。 “慕苏见过夫人,跟两位表妹。” 赵煦应该是跟吴雄学了如何见礼请安,手指搭着,端端正正的行礼问安。 赵慕苏? 苏柔听着这个名字额角就跳了跳,突然羡慕起失忆这件事了,失忆了就可以不要脸皮,活得快活洒脱,多好的一件事。 “见过慕苏表哥。” 苏芸脸蛋通红地福了福身,苏芸回礼了,赵煦迅速看向了苏柔。 那双眼睛太亮,苏柔完全无法忽视,而且见其他人也因赵煦的视线看向她,未免露出什么马脚,苏柔只能跟着福了福。 “表妹不用多礼。” 赵煦脑子一天比一天好用,这会儿已经会在人面前做戏,磁性的嗓音听不出任何不对,不过看着苏柔勾起的嘴角,却像是偷了蜜。 周氏从未见过赵煦,也记不得他们家有什么姓赵的表亲,请了赵煦坐下,就问了他。 苏柔看向赵煦,他面对她就像是只有七岁,从她爹和吴雄的表现看来,赵煦能应对问题,但毕竟她自个只见过他傻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不免忧心。 不过赵煦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正经八百的编了一个故事,说她爷爷跟他爷爷是表亲,当年感情十分要好,不过因为搬家逐渐失了联系,但他爹一直记得她爷爷对他家的照顾,与他说了苏家的许多事,所以他特意来青城寻亲。 赵煦神情认真,苏柔都要真以为苏家有他说的那么一门亲了。 “柔表妹……” 赵煦说完,似乎察觉到有人一直看着他,回眸看向苏柔,眼神有些疑惑,不过旋即就笑了起来,薄唇微抿,这个笑在他脸上看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腼腆。 周氏见状心里轻笑,自己女儿虽然看着四平八稳,但毕竟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见到容貌出众的异性也会瞧得愣了神,而且还被人家逮个正着。 “二妹妹怎么能一直盯着表哥看,姑娘家怎么能这样。”苏芸暗暗咬牙,话里带刺。 苏柔:“……”她好疲惫。 “卿……柔表妹看着我,我觉得很好。” 赵煦笑的更腼腆了,苏芸一噎,她没想到赵表哥也被苏柔装模作样的姿态骗住了。 “咳,表哥打算在府中小住一阵?” 苏柔受不住的转移话题,盯着赵煦,警告他别再说什么不该说的。 接收到苏柔的警告,赵煦格外乖觉,只不过似乎有些乖过头了,眨巴眼睛,柔声道:“嗯嗯,表妹,我要住一阵子。” 屋里的丫头听着赵煦乖顺的语气,忍不住都望向了苏柔,感觉到屋里的气氛,苏芸胡搅蛮缠苏柔都没气红脸,但此时却后双颊泛起嫣红。 看着卿卿娇花含羞,赵煦心头得意。 那群属下啰里啰嗦,倒也有几分用处,表哥表妹果真是美事一桩。 以后他不要当什么沈家姑娘的表哥,只当他家卿卿的表哥。 第十四章 苏芸脸色铁青,倏然站起,不过看到赵煦惊讶地看向自己,硬挤出了一抹笑。 “慕苏表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赵煦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想到她是他家卿卿的姐姐,赵煦打起精神道:“不舒服得看大夫,大表妹去喝药罢。” 对赵煦来说,对待除了他家卿卿以外的人,这已经是有耐心的态度。 不过旁人听起来,轻易就察觉到了表少爷对两位姑娘的不同。 苏芸气的想当场就拆穿苏柔的真面目,不过怕苏柔又做出什么委屈情态,教赵煦误会她,便看向了苏柔:“叔母身体不适,二妹妹也别一直任性打搅叔母,让叔母好好休息,咱们一同回院子。” 她是想她走,苏柔也得走才行。 得意洋洋的看向苏柔,苏芸本以为她会撒泼留下,再不然也会面露失望,没想到苏柔波澜不惊的,似乎并不在意。 不止不在意,而且苏柔还得感谢苏芸,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自己会憋不住,气的踩赵煦两脚。 “二表妹要跟大表妹一起走?”他才跟他家卿卿待多短一会,赵煦顿时觉着他家卿卿这个姐姐有些讨厌,“慕苏也不打扰夫人休息,愿夫人静心养病,早日康复。” 周氏的确是乏了,吩咐下人给赵煦准备住处,便差人送他们一起出去。 三人一起出了正房,女眷与外男住的地方截然不同,出了院子赵煦就不得不跟他家卿卿分开。 见着赵煦的背影消失,苏芸回头瞪向苏柔,不等她说话,苏柔下颌点了点跟在赵煦身后的护卫:“大姐可觉得那几人的衣裳熟悉?大姐哭诉说被下人折辱,那人却不是府里的人,现在看来是表哥身边的下人。” 苏芸一愣,她只顾着看赵煦了,苏柔提醒,她才发现那几人的存在。 “表哥竟然有这般不凡侍卫随侍……” 苏芸喃喃自语,在旁的丫鬟听到这话,眼神都止不住异样。 刚刚在正房,苏芸哭得呼天喊地,浑然一副被羞辱的活不下去的模样。 现在知道了罪魁祸首,不止不生气,还高兴起来。 春桃为自家姑娘不平,忍不住道:“大姑娘不是气被人当众羞辱,现在既然知道了与我家姑娘无关,是表少爷没有管教好下人,是不是要跟表少爷算账才对?” 苏芸斜眼:“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奴婢只是怕大姑娘失了面子,叫府里人看笑话。”春桃不愿服输。 苏芸伸手就要教训春桃,春桃往后面一退躲了过去,苏芸巴掌落了空,“哼”了声。 “二妹妹你可得管管你这丫鬟了,我跟表哥的事,轮得上她问?” 春桃倒也干脆,福身认错:“奴婢知错,不该多嘴,大姑娘大人大量别与奴婢一个小丫头计较。” 苏柔身边的人跟她一个样,奸诈狡猾,瞧着就烦。 “苏柔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住了,你也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爹救的,若不是没我爹你可不知会被那些贼人怎么样,别与我抢东西,要是你再出言不逊,我有法子对付你。” 今日苏芸本来是想在周氏这里,逼周氏给苏柔一个警告,没想到赵煦冒出来。 现在也不可能倒回主院,不过这份仇,她还记着,不可能轻易跟苏柔算了。 “表少爷的侍卫是昨夜来我们院子那个。”回了院子,杏雨几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昨天吴雄瞎吼吼的来唤人,她们都还记得呢。 不过吴雄说的明明是老爷叫姑娘,人却是表少爷的下人。 所以说昨天晚上姑娘到底是见老爷了,还是见表少爷了,几个丫头瞅着姑娘。 苏柔慢条斯理的坐下喝茶:“我之前与赵表哥见过一面,昨日爹爹有些话问我。” “表少爷的容貌真俊朗,看着像是从大地方来的,身边的几个侍卫也不一般。” 几个丫头跟着苏柔都见过些市面,一看就晓得赵煦的出身不凡,苏芸想必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一副扭捏作态。 几句话的功夫,丫头们就明里暗里劝苏柔抓住赵煦了。 苏柔觉得好笑,知道她们是瞎起哄,把人打发走了,就留下了春桃。 “姑娘,表少爷不傻了?”春桃都快憋死了,跟着姑娘去山上的大丫头只有她一个,所以杏雨他们不知道,但她认得分明,表少爷就是姑娘之前救的失忆傻公子。 “你看着他还像傻的?” 春桃迟疑:“看着是不像了。” 她觉着在正院赵煦说话与之前见面已经不同了,但她无意看到他看主子的眼神,忍不住还是觉得奇怪。 赵煦像是不傻了,但还是粘着她家姑娘。 “姑娘为什么不跟夫人说救了表少爷,因为大姑娘在?大姑娘的性子,姑娘不说是对的,要是知道姑娘跟表少爷之情还有这一段往事,不知道又要生气哭闹,让大伙不得安宁。” 不等苏柔编,春桃这小丫头就已经想了完整的剧情,苏柔笑了笑:“赵表哥出事有些因由,不好叫人知道,你记得别说之前见过他,捂好了嘴巴。” 至于其他的下人,她爹应该已经下了封口令。 “奴婢知道了,那几个小丫头奴婢也会吩咐,教她们别乱嚼舌根,只是……表少爷成亲了吗?” 春桃眼睛亮闪闪的,之前她就觉得赵煦和主子相配,因为赵煦是傻的,又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妻妾,才觉得可惜。现在没想到恢复记忆了,又是表少爷,那不是正好姻缘天定。 “他不会在青城久留,不过是住几日的功夫,你们平日盯着他的住处,别叫大姐犯傻。” 春桃鼓了鼓嘴,知道姑娘这是排斥了:“奴婢多找几个人盯着,看大姑娘的样子,一定会私自去找表少爷。” 她们都想着苏芸一定会去找赵煦,却没想到赵煦的第一位访客是裴哥儿。 都住在外院,裴哥儿听说家里来了位表哥,心里好奇就窜到了他的厢房。 吴雄记得主子最讨厌小孩,嫌他们又傻又吵,下意识就拦了,赵煦听到动静,记得裴哥儿与他家卿卿堆过雪人,招手叫他进门。 两人互相打量。 裴哥儿先看了赵煦的个头,又看了他的长相。 觉着这表哥看着个高长得不错像是他们家亲戚。 赵煦看裴哥儿的步骤一样。 看了他矮冬瓜的个头,又看了他没长开的肉脸。 卿卿怎么会对这个小个子笑的那么开心。 打量结束,裴哥儿觉着这个表哥十分顺眼,不见外的压着凳子,跳到玫瑰椅上坐下。 “你是我远方表哥?我唤苏裴然,我只知道你姓赵,不知道表哥你全名唤什么?” 赵煦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得意地道:“我叫赵慕苏。” 他本来想叫爱柔,吴雄他们说这名字太露骨,不像是男人名字,容易教人识破,他才勉强改成了慕苏。 “你的名字里有苏字。” 裴哥儿觉得有些惊奇,“你的名字听着跟我们家很有缘分。” “那是自然。”他与卿卿有解不开的缘。 吴雄不忍直视,以前主子看到小孩就皱眉,现在竟然能跟孩子坐在一起说话,听着感觉比对他们这些属下,聊得高兴多了。 “白先生说主子这是以前绷得太紧,如今失忆排斥过往,所以性子南辕北辙。” 收到白先生飞鸽传书,明辉靠着吴雄压低了声音道。 吴雄觉得这推测有理,再回眸看到裴哥儿说起他平时的玩意,而主子听得津津有味,心中一痛:“你说主子是不是年纪变小了?” 吴雄指了指脑子,短短两天相处,开始他不觉得,只是觉得主子对着苏柔有些幼稚,但是现在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觉着主子的年纪忽上忽下。 他只是对他不信任防备的人绷着脸,比如现在他对着苏家小少爷,就不像是刚看到他们那样排斥。 “呃……” “你不是从小就跟着殿下,你说说殿下七八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明辉沉吟:“殿下聪慧过人,少年老成,你让我说,我只能说七八岁的殿下就威势慑人,跟二十多岁的殿下没什么区别。” 吴雄叹气,这说跟没说差不多。 “你说谎!” 听到主子的声音放大,吴雄一愣,连忙上前:“主子怎么了?” 赵煦表情不怎么好看,刚刚还跟裴哥儿聊得好好的,这会儿却流露出嫌弃:“你怎么会跟柔表妹睡在一起?” “我还小的时候,二姐喜欢我,我们是姐弟为什么不能睡一起?” 感觉赵煦不高兴,裴哥儿不甘示弱地回瞪他,“我小时候不止跟二姐一起睡一张榻,而且她还亲亲我的脸。” 小孩子有小孩子自己相处的一套模式,裴哥儿跟别的大人说话,不会拿这些事炫耀,但跟赵煦说话,就不免得意洋洋的说起这些。 说完见赵煦薄唇抿起,裴哥儿炫耀地挑眉毛:“表哥是不是没有关系要好的姐姐?” 这个问题倒是让赵煦思索了一下,如果失去的记忆里,出现过卿卿那样的人,他一定会想起来。 摇了摇头:“无。” 听出赵煦的语气失落,裴哥儿也不炫耀了,拍了拍他的手:“好的兄弟姐妹要看运气,我大姐姐……唉,她不在我不说她坏话,二姐姐跟我说过好多古时候的故事,兄弟姐妹不友爱家宅不宁。” 裴哥儿想跟赵煦讲故事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扣了脑袋:“远的不说,当今的几位皇子关系就很差,我们寻常人家关系差,不过是吵吵嘴,他们关系不好却会要命。” 吴雄猛烈的咳嗽起来,苏家人到底怎么教孩子的,竟然什么事都跟小孩说,也不怕妄议皇家事传出去掉了脑袋。 第十五章 送走了苏家小少爷,吴雄回头看到主子怏怏的样子,心里骂了苏家小少爷几遍。 不过裴哥儿的话也点醒了吴雄,他还未跟主子说明主子与几位皇子的关系,这关系怎么说个问题,他们有他们的认知,主子没失忆前心里也应该有自己的揣度。 “主子……” “卿卿怎么会亲他?她都没亲过我……” 赵煦喃喃自语,神情失落的无以复加。 吴雄:“……” 原来主子怏怏不是因为兄弟姐妹,而是因为苏柔跟苏家小少爷的姐弟关系亲密。 吴雄硬着头皮:“贵妃娘娘早逝,殿下一直由庄妃娘娘照料,殿下对庄妃娘娘所诞的九公主十分照顾。” “九公主?” 赵煦想了想倒是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长得裴哥儿差不多,矮矮的,要低着头才能看到。 也是个让人脖子疼的矮冬瓜。 “殿下想起来了?” 赵煦点头又摇头:“想不想起来又如何,我现在是赵慕苏,做你们的四皇子,也不过是卿卿想让我做。” 吴雄眼泪往心里流。 “那殿下为了苏姑娘,也要知晓其他几位殿下与殿下之前的关系,早有防备,以免回了京城被人察觉殿下忘记了前尘。” 赵煦本不想回京城的,但知道苏家一家会去京城,他既答应了卿卿保护她,自然会说到做到。 见主子点头,吴雄正打算开口,又见主子伸出手,止住了他。 “我不听你言,卿卿与苏裴然说我的兄弟,她都能与矮冬瓜说,与我说一定会说的更清楚。” 吴雄:“……殿下说得有理。” 赵煦期待与苏柔交谈,让吴雄送了信过去,但苏柔那边却拒了,赵煦本来拿着笔在熟悉,打算苏柔过来,写副好字给她看,闻言羊脂玉杆的笔就扔了出去,脱了外裳,闷闷不乐地躺倒在了榻上。 吴雄与明辉对视,吴雄还没走近帐幔,主子沉声:“滚。” 他算明白了,主子心情不好时,就会像是没失忆前的性子,声音阴沉的跟以往没有差别。 “不然去跟苏姑娘说说?” 明辉心疼主子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吴雄点头,亲自去找了苏柔。 不过片刻便面色怪异的回来。 “苏姑娘怎么说?” “她让我们找几个丫头伺候主子……找貌美的。”后面一句话,吴雄说的艰难。 苏柔把他们主子当做什么人了,以前又不是没有人往皇子府送美人,他们主子冷静自持,从不贪恋美色。 “我觉着这主意不差。”明辉突然道,“殿下现在不是与以往截然不同吗?而且还觉得以前的自己哪儿都不好,不愿认以前的自己是自己。” 所以以前不喜欢美人,不代表现在不喜欢。 吴雄想象不到主子左拥右抱的场景,不过也不想主子再继续热脸贴苏柔的冷屁股,咬牙去办。 不就是美人,他就不相信这城中找不到比苏柔貌美的。 打发了吴雄,晚上睡觉苏柔特意让丫头把窗梢都插好了,终于睡了个安生觉。 隔日,苏芸去寻赵煦,不过被吴雄拦了下来。 苏腾安晓得这事严重,容不得苏芸胡来,特意交代她不能去打扰赵煦。 越是这样,苏芸越肯定赵煦身份不一般,只是苏腾安严防死守,还拍了妈妈守在她的院子,她根本就见不着赵煦,气的直跳脚,连周婉容找她,都被她迁怒骂了一顿。 苏柔听到这些就放心了,苏芸想怎么嫁都随意,但碰不得现在的赵煦。 除此之外,赵煦那边派了几次人来,赵煦还写了几封书信,苏柔都原路退了回去。 赵煦大概也是怕了苏柔那次决绝要自尽的模样,被拒了也没不管不顾的往她屋里钻。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之前的安宁。 不过就不知道这安宁是暂时的,还是能一直维序下去。 这几天苏腾安想顺了道理,见着女儿不愿跟四皇子扯上关系,跟下定了决心:“本打算到了京城,在为柔儿你找户好人家,但现在这状况,若是想跟四殿下划清界限,可能得委屈你。” 话说出来,苏腾安眉头紧皱。 青城好人家不是没有,但他怎么可能舍得千娇百宠的女儿远嫁,等到他们去了京城,女儿被欺负了,送封信都要千里迢迢。 说来说去就是四殿下,若是他脑子正常,就不会有这些麻烦。 苏柔怔了下,她爹的意思是让她先定亲,这样赵煦不管恢不恢复记忆,于情于理都不能强占她。 道理苏柔明白,这也是逃脱赵煦胡搅蛮缠的最好选择,但是想到就要那么草草定亲,苏柔心里不怎么舒服。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年岁逼的不得不嫁,没想到赵煦横插一脚,让她才及笄就要面对成亲。 “柔儿你可是不愿意?” 苏腾安叹了口气,“时局复杂,爹投靠董尚书,就算进了京也只是个小角色,以后就是伤筋动骨,咱们苏家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但若是跟四皇子扯上关系,事情就没那么简单,爹也舍不得你去蹚浑水。” 之前苏腾安还有拼一拼的想法,但仔细思虑,还是更愿意保全家人。 “爹是为我好,道理女儿明白,女儿愿意。” 苏柔点了头,但出了书房,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 她知道她爹做这个决定,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她,越这样她心里越过不去。她嫁出去简单,但这明摆打赵煦脸的举动,彻底就把苏家推到了四皇子府的对立面。 也不知她爹打算如何解决。 赵煦怎么就不快点恢复记忆,看吴雄他们那边的动静,赵煦一点见好的迹象都没有。 紧皱的眉,回了院子见着猫才好了不少。 春桃上次跟苏柔说了后,就把厨房的小奶猫抱到了暄和院。 小猫咪眼睛滴溜溜的,不怕生,抱着只会喵喵叫,也不抓人。 一身白毛,乖巧的让人心都化了,苏柔看着喜欢,就把猫留在了院子。 裴哥儿拿着穗条逗猫,见姐姐回来,笑嘻嘻地道:“小鱼懒洋洋的,想要我这枚玉佩,也不跳起来,只是伸爪子抓。” 说着,裴哥儿甩了甩手上的玉佩。 “说明它并没有多想要。” 苏柔拿过他手上的玉佩,弯身给他系好:“好好的玉佩拿来逗猫,打量弄碎了,我不会揍你。” “二姐才不会呢。” 裴哥儿得意地笑了笑,“二姐又不是大姐了,才舍不得揍我。” 说完,苏柔伸手在他的脸上一捏,手劲可不小,裴哥儿哎呦叫了声,不过也不生气,抱着小鱼跟着姐姐一起回屋吃点心。 “赵表哥也想看小鱼呢,二姐你说我能不能带小鱼去给赵表哥看?” 自家姐姐养了一只好看的小猫,裴哥儿自然跟赵煦炫耀了,赵煦似乎很有兴趣,说想过来看。 姑娘的院子怎么能让外男随便进,裴哥儿就说带出去给他看。 听裴哥儿提起赵煦,苏柔犹豫了一下,这几天得罪吴雄他们狠了,猫拿过去缓和关系也好:“带着去吧,不过要小心些,别让小鱼抓伤了人。” “我知道,再者小鱼那么乖怎么会抓人。” 小鱼似乎听到他们再说自己,在裴哥儿怀里奶声奶气地喵喵叫,表示自己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苏柔笑了声:“别太打扰表哥,觉得差不多就回院里练字。” “好!” “喵!” “表少爷跟小少爷真合得来,大少爷在家时,小少爷都没那么爱找大少爷玩。” “大哥读书起来认真仔细,裴哥儿又爱捣乱。” 苏柔笑了声,想起以前裴哥儿爬到大哥的桌子上,把他画了一整天的画,添上了一只王八。 “小少爷说表少爷写得一手好字呢。” 杏雨给主子新沏了杯茶,“小少爷说表少爷的字写的比先生好,说要跟表少爷学,不要先生。” “我能看他只是偷懒想玩。” 不过赵煦的字该是不错,她记得他师从覃大学士,小时就有文曲星转世的美誉,皇上还因为他做出一首好诗,设皇宴庆祝。 不年不节,却在宫里大摆宴席,只是庆祝赵煦做出了一首好诗。 当年她听到这事的时候,还想树大招风,赵煦说不定活不到成年就被弄死了,没想到人不止活到了成年,还落在了她家头。 看了账本,苏柔练了一会琴,本是想静心,不料心越弹越乱,反倒崩断了弦。 “姑娘没事吧!” 春桃抬起主子的手,见白皙的指尖肿出了一条线,急急忙忙去拿药膏。 苏柔低头看手上的痕迹:“不必忙了,一会就能消下去。” “姑娘皮肤脆,还是擦了药稳妥。” 给手指仔细抹了膏药,春桃打量主子的神情:“姑娘是不是心情不好?” “唔……” 苏柔推开了暖阁的窗,外头的鲤鱼池结了冰,上头的石桥堆了雪,成了一架雪桥,寒风撩起冰上的水汽,仙气缭绕。 美妙的景色也消不除她心中的郁气。 “怎么就被局限在了圈子里……” 为了不跟赵煦搅合在一起,就要像逃似的找个男人嫁了,这样好像能获得更多自由,可她怎么就越想越憋屈。 第十六章 跟吴雄说找漂亮丫头伺候赵煦,倒不是苏柔随口说说,而是抱了让赵煦移情的想法。 她一个女人,见到漂亮姑娘,心情都会明朗几分,何况是男人了。 赵煦失去记忆,整个人懵懵懂懂,面对诱惑应该跟刚出炉的新鲜菜鸟差不多。 她不假辞色,都能让他迷恋的看着她,几个漂亮丫头引导他,正好皆大欢喜。 不过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吴雄真弄了几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府里还热闹了一会,说那几人漂亮的如娇花,身段弱柳扶风,穿上华衣就像是哪家精心养出的姑娘,为此苏芸还发了一阵火。 也不知是如何吴雄怎么跟赵煦说的,前两日还无事,第三夜那些丫头就惹恼了赵煦。 苏府灯火通明,皆是因为赵煦拎着女人往府外扔。 几个姑娘吓得脸哭都不敢哭出声,一个个煞白着脸,满脸泪痕,像是鹌鹑的被赵煦拎着。 吴雄跟明辉两人面色比起这些女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走在主子身旁想帮忙,被主子一瞪,手又缩了过去。 “好像是表少爷的下属给表少爷安排伺候起居的丫头,但那些丫头不安分,惹恼了表少爷。” 几个丫头围着主子咂舌。 苏府除了苏芸之外,都是和善不过的主子,她们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在夫人那儿见到表少爷,奴婢还觉得他是温柔的性子,这些天听说雪柳说,还说表少爷有一颗孩子的心,跟小少爷说话像是个孩子似的,没想到发起脾气来那么吓人。” 用看到当时情形的人的形容,就是宛如阎罗王,脸黑的让人腿软,就是可怜那些姑娘的,都不敢上前求情。 “本来府里有些小丫头生了点心思,现在全都老实了,路过都绕着表少爷的院子走。” “表少爷这是正直,对待那些心思不纯的丫头,就该这般!”春桃见几人都一副表少爷是魔鬼的模样,愤愤为表少爷说话,“姑娘你说是吧?” 苏柔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知道的比这些丫头知道的多一点。 那几个丫头被赶出苏府,她跟她爹去善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吴雄他们暗示了要她们好好伺候赵煦,但也没让她们着急爬床什么的,其中有个丫头是个不安分的性子,见赵煦有财有貌想攀扯富贵,趁赵煦睡着上他的床扒衣他衣裳。 赵煦逮个正着,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生气,折了爬床丫头的手脚,其他丫头算是被迁怒,一同大晚上被扔出苏府。 不止该说赵煦下手算狠还是算轻,那丫头的四肢没彻底断掉,只是骨折。 苏柔去看的时候,那个爬床丫头成了一滩烂泥。 听着大夫为她接骨,凄厉的惨叫让苏柔胆寒。 她见着的都是好说话好欺负的赵煦,这会儿才能体会到传言中四皇子的暴戾残忍。 心情复杂不利爽,苏柔在浴桶里泡的格外久,加了两次热水,感觉皮肤都有起皱的迹象,才慢悠悠的起来。 “小鱼又不知道钻到屋子哪里了,怎么叫都叫不出来。” 春桃边为主子熏香,边抱怨道。 “找不到就叫它跟我睡就是。” 小鱼来了宣和院后不喜欢睡猫窝,每天晚上不知道跑到哪儿躲着,苏柔早上醒来的时候,张眼就是一团软绵绵窝在她枕头边上。 见了赵煦如何对那几个丫头,她脑里的那根弦始终绷着,晚上有猫陪着睡,反而安稳。 “小鱼哪来的福分,能一直睡小姐的绣榻。” 夏荷笑着打趣,说完也没继续找。 换了寝衣,听到寝卧传来喵喵叫的声音,苏柔笑了声。 “小鱼催着我休息呢。” “真是只娇猫。” 主子不爱丫头守夜,春桃几人收拾收拾出屋。 走近床榻,苏柔心尖不知怎么突然跳了下。 掀了幔帐,瞅着被衾鼓着的那一块,苏柔在原地站了片刻手才伸了上去。 “喵。” 被衾里传出来的叫声闷声闷气,虽然极力模仿,但比起小鱼的叫唤,这嗓子一点都不奶。 掀开被子,触到赵煦期待的眼睛,苏柔吐了口气。 该来的还真的怎么都躲不过。 “喵喵喵……” 赵煦抬起手,像是要学猫咪舔手掌,苏柔盯着他手背上的抓伤,眉头微蹙:“你的手被猫抓伤了?” 养了小鱼几天还没见它抓过谁,但赵煦摊开手背,上面的红痕分明是猫抓的。 赵煦眼泪汪汪:“好疼。” 他不喜欢那猫,不明白它一身白毛那儿可儿,讨了他家卿卿的喜欢。 “看大夫了没有?” 苏柔捏着赵煦的手看,伤痕很浅,但这个时代没什么狂犬疫苗,被动物抓到可大可小。 赵煦要是死在苏家,他们苏家整个完蛋,她也不用纠结嫁不嫁人的事。 赵煦摇头:“我没让别人瞧见……那猫是卿卿你的。” 所以要是让吴雄他们知道他被猫伤了,一定会把账记在苏家上。 这话说的还挺懂事。 苏柔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是应了我,不会随意再来我的屋子?” 赵煦趴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像是假装听不见逃避苏柔的问题。 “四殿下……” “卿卿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赵煦埋着头,哑着声道。卿卿有家人,对矮冬瓜笑,还养了一只猫,把他推给那些女人,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见他了。 “我努力在为卿卿做好卿卿想要的,卿卿却不见我。他们说卿卿是你要那些丫头留下,我才忍着她们,她们身上的味道好臭,却一直在我眼前晃,眼神也好恶心,但卿卿说我该有丫头,所以我忍着……” 赵煦委委屈屈,不想让苏柔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他真的很讨厌他们说的四皇子,他不是那个人,他不想操控人的生死,也不想高兴不高兴都板着脸,让人看不懂喜怒。 他不想跟别人争江山,不想承担那些属下的生死,只想对卿卿笑,让卿卿对他也笑,他们一次吃点心一起游玩,睡着一起,亲亲密密永不分离。 他想每日都高兴。 可是为了卿卿,他努力去学四皇子的一切,他想要让她开心,想让她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她却躲着他。 赵煦缩成一团,整个人透着颓废沮丧,面对他的指责,苏柔愣了愣。 她没想到吴雄把那些丫头留在赵煦的身边是借了她的名头,虽然是她建议他们找的女人,但他们几个男人什么都推到她身上是不是没担当了点。 不过也的确是她让他们找的女人。 “我以为四皇子明白我对你说的话都是权宜之计。” 晓得他不傻,还能折断丫头手脚,苏柔直接道。 赵煦却摇头:“我不明白什么权宜之计,我只晓得卿卿说什么,我都做,就是别不要我……我害怕。” 记忆里过往都蒙了一层纱,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以前的模样,对于他来说,那个跟他长得一样的男人,就是另外一个人。 他们除了脸一样,就没什么地方一样,那个人有忠心的属下,有家人兄弟,而他只有卿卿。 如果卿卿不要他,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煦抬起头,黑眸水光潋滟,湿漉漉的倒是有点小鱼了。 “卿卿喜欢猫,我也可以做卿卿的猫,我也会叫……” 苏柔听不下去捂住了赵煦的嘴:“好了,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苏柔去桌台上拿了药膏,让他伸出手:“没有肿起来应该没有大事,先涂药膏,要是等会感觉哪里不舒服就叫大夫。” 赵煦扬唇点头。 “四殿下,我帮你恢复记忆。” 擦好了药,苏柔在床边的绣凳坐下,认真地看着赵煦。她想明白了,比起逃避,被困在一个死循环里,她更愿意参与过程。 “无论是恢复记忆,还是永远记不来,用你现在的性子面对前路,我都帮你。” “卿卿……” “我知道你信任我,因为你信任我,苏家就跟四皇府脱不开干系,所以我帮你。” 听了她爹的话,她不是没想就那么逃避过去,先嫁了解决眼前困境,以后的麻烦,以后再说。 但赵煦的样子,怎么可能让她嫁,估计她后脚上花轿,赵煦就前脚藏在里面了。 关于皇帝是不是真心宠爱赵煦众说纷纭,若是纯粹拿来当挡箭牌,又怎么会给他实打实的兵权……这些事情,她以前不过至少表面,如今却要去了解了。 “卿卿,我知道你舍不得我难过。” 赵煦一脸满足,眯着眼往苏柔的身上靠。 苏柔冰着脸躲了过去:“四殿下,我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苏家是为了自己,殿下要是想让我亲近你,就拿出本事来……” 苏柔挑起了他的下颌,徐徐靠近,见赵煦脸色红起,眼里浮现期待,苏柔轻笑了声:“想要同枕共眠,殿下得像个男人,得让我做全天下都羡慕的女人。” 她穿着寝衣,本来系的就不紧,此时弯着腰,宽大的衣领滑落到肩头,露出莹白光滑的肩头。 媚眼如丝,绽放出与平时不同的美。 “卿卿……” 赵煦着迷地看着这样的卿卿,心里升起来一种之前没有过的感觉。 就像是对卿卿的喜欢变得更激动更汹涌。 他隐约明白了什么,却又像是一知半解,只能让这种感觉在身上乱窜,找不到出口,拥挤的快让他爆炸。 第十七章 赵煦的目光炽热,黝黑的眸子透出让人无法忽视的渴望。 苏柔被他看得不自在,她是打算□□,可没打算现在就献身。 拢了拢衣裳:“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四殿下,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四殿下能给我份承诺。” 衣裳她才拢上去,赵煦突然伸手一拉,圆润的肩头又露了出来,在昏黄的烛光下秀色可餐。 苏柔:“……” 这算是什么情况?! 苏柔本以为赵煦动了什么心思,但看他也只是继续盯着她的肩看。 “卿卿要我写什么承诺?” 触到卿卿呆怔的眼神,赵煦舔了舔唇,手指顺着她的肩颈的脉络滑过,感觉到皮下的青筋跳动,手指微颤,从指尖涌起一阵酥麻,直窜心口。 这种感觉让赵煦上了瘾,手指上下游移,脆弱的经脉,在他的手下颤动。 “卿卿你的皮肤嫩嫩的好舒服。” 赵煦眯着眼,终于找到了一个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觉,好舒服。 明明是他在摸卿卿,不是卿卿在摸他,但他却觉得舒服。 屋里的地龙烧的热,苏柔本来脸就有些发烫,此时因为赵煦的话,耳尖烧了起来,滚烫烫的,她不用看都能猜到她耳尖一定红透了。 苏柔再次拢起衣服,顺便瞪了赵煦一眼,警告他别再继续搞小动作。 赵煦喜欢她露肩的模样,但是被波光粼粼的眸子一嗔,脑袋一空,抱着被衾躺在床上。 他躺下的感觉很怪,不像是人正常的躺倒,软趴趴像是要化了的一样。 赵煦不知道是不是在屋子里闷久了,这些天皮肤闷白了不少,此时脸色红红地半埋在锦被上,眨了眨眼看苏柔:“卿卿我好舒服,你刚刚那样瞧我,我浑身变得软绵绵的。” 苏柔:“……” 苏柔觉着她前十多年的人生,接不上话的次数都比不上遇到赵煦以后多。 想来原因是因为赵煦太坦诚,他就像是一张白纸,表达情绪也不转弯,什么感觉都用直接的方式表述出来。 屋中设有小桌,笔墨也备的有。 苏柔磨了砚台。 “留花翠幕,添香红袖……” 这句诗瞧着灯下的苏柔,从赵煦的脑海里冒了出来,翻身坐起,赵煦拿过了苏柔手上的墨块:“这东西又硬又脏,我替卿卿来。” 他愿意代劳,苏柔乐得轻松。 “我帮殿下需要一份保证,需要一份能保证苏家安稳的承诺,还有我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殿下再未成事前,还是在外人面前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比如卿卿这个称呼,还是别叫了。” 赵煦手顿了顿:“卿卿不信我?” “殿下不是说觉得吴大人他们说的你不是你,殿下失忆前后的性格相差太大,我只是想寻求一份安稳,跟信不信任没有关系。” 其实就是不信。 外头的传闻可能会以讹传讹,但看吴雄他们对赵煦的态度,看赵煦对那几个丫头的态度,苏柔就能断定,赵煦没失忆前一定跟传闻差不离多少,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她当然会怕他恢复记忆之后,想起这些日子的犯傻,恼羞成怒严惩苏家。 “人失忆了就会喜欢以前不喜欢的人吗?” 赵煦声音有些低落,有些难受他家卿卿不相信他的喜欢,“如果他们说得那个人是我,我既然是我,那我现在喜欢卿卿,有了记忆自然也会喜欢。” 他不过是排斥自己以前的性格,所以不想恢复记忆,但从来没想过有了记忆就会对卿卿不在喜欢。 “那既然怎么都会一样,写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两人对视,赵煦败下阵,坐下起笔。 “殿下就写,承诺恢复记忆之后,也不计较失忆时苏家的无礼,到时候要是觉得我可有可无,请放我自由……” 苏柔还没说完一句,就见赵煦毛笔沾墨,游龙舞凤。 那些丫头说的没错,赵煦写字的确好。 苏家她觉着写字最好的是她大哥,但比起赵煦还是差了些味道。赵煦的字带着锐气,每一笔洒脱中又带着有序,笔触稳而不乱,一看就是以前下过狠功夫练习。 不过字好看是好看,跟苏柔想要的内容南辕北辙。 “我保证一辈子对卿卿好,就算恢复记忆也不惹她生气,宠她爱她,不能为了权势,对别的女人笑,只有她一个媳妇儿,只对她笑,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所以我要努力给她最好,她喜欢的东西……” 赵煦写着写着自己笑了起来,他本来就只想好了第一句怎么写,但是一开始动笔,字就哗啦啦的流泻到了纸上。 “殿下撕了吧,我要的不是这个。” 赵煦鼓着唇迅速把墨迹吹干,然后折好放进胸口拍了拍,重新铺了张纸,“卿卿想要我写什么?” 苏柔扫了眼他的胸口,反正他失忆做得傻事不止这一件,多一件也无所谓了,等到他恢复记忆,再看着写得傻话懊悔恼怒吧。 如愿拿到赵煦写得恢复记忆后不会动苏家人的承诺,苏柔收好了纸张。 “殿下回去休息罢……明日我会去找你。” “哦……” 赵煦恋恋不舍地看着苏柔的床榻,好想跟卿卿一同睡觉。 “卿卿以后别叫我殿下了,唤我夫君好不好?” 当然不好。 面对赵煦期待的眼神,苏柔勾魂一笑:“等殿下掌握了权力,做到了我想让你做到的一切,再提这事。” 赵煦拍拍胸膛:“我可以!” 保证完,赵煦全身充满了力量,不像是来时怏怏的模样,“我回去就看书写字。” 苏柔点头。 说要走,但赵煦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卿卿,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苏柔盯着他小可怜的表情,顿了良久,认命点了头。 她打算合作这事,也要与赵煦几个心腹说一声。 经过丫头的事,吴雄心力交瘁,听闻苏柔脑子终于转过弯,愿意做主子的女人,为主子出力,笑的跟朵牡丹花似的。 “苏姑娘是聪明人,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省了老朽准备的劝解。” 吴雄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白先生身上,但白先生赶到苏家也未起什么作用,并没有唤起赵煦的记忆,也劝不动赵煦。 白先生是赵煦的老师,在所有幕僚中最得赵煦敬重,他都没有法子,说转机在苏柔身上,吴雄他们只有听命。 苏柔打量面前的老人,白先生的年纪算不上大,脸上没多少纹路,只是一头白发把他拖老了不少岁。 “白先生看来,我该如何聪明才能帮到殿下?” 哄睡了赵煦,苏柔不急着走,而是坐下朝白申华问道。 她虽然打算不逃避了,但具体怎么做她没想出来。如果赵煦是个闲散王爷,那他听她的话,她大可以指挥他吃吃喝喝就够了。 可赵煦是皇位的热门继承人,事事都需要他做出决断。 “我试过,殿下只是暂时忘记了人和事,但兵法与谋策并未忘记。” 说起这个,白申华眉梢为难地皱在了一起,“既然苏姑娘想通,愿意成为四皇府的人,我也就不瞒着苏姑娘。” “对于我们来说殿下就像是变了个人,若不是他样貌身形相同,在大事上的判断差不离多少,老朽都要觉得他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其实昨日赵煦风风火火在那几个丫头身上发泄怒气,他们这些当属下的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的四皇子。 “以白先生的看法,四皇子性情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白申华幽幽叹了口气:“老朽想,四殿下可能是以往绷得太紧,所以一忘记了前尘,就表现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性子,他从前不在意女人,更觉得男女间的情爱可笑……” 白申华说着扫了苏柔一眼,大约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怎么中听,所以停了。 苏柔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下去:“因为四殿下以前觉得情爱可笑,所以失忆后就寻了个女人一往情深,而我恰好是他醒来见的第一个女人,所以他就瞧上我了?” 白申华点头,按着他的推论的确就是这样。 “殿下身处高位,要什么得什么,却未曾得过女子的真心,而他经历的世事太多,也无法对谁付出真心,这大约是殿下的遗憾。” 所以失忆就来完成遗憾。 苏柔斜了眼抚着胡须,一副道风仙骨的白申华。 赵煦被他说得就像是话本里,天上下凡来历情劫的神仙。 “白先生的意思是殿下得了我的真心,就能恢复记忆了?” “苏姑娘这话就太笃定了,一切都是老朽的猜测,按医者所言,殿下中毒跌马,毒伤了脑,若是毒气散了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但也可能就那么一直忘下去。” 苏柔现在才晓得,赵煦是中毒才坠马。 不过寺庙与苏府的大夫都没看出来,不过是说他脑中有淤血。 “殿下是滨州回京的路途上中了埋伏,这毒是谁下得都有可能,当务之急是回京面圣交付滨州。” 看出了苏柔的疑惑,白申华主动说道。 半年前赵煦打了漂亮的一仗,从北人的手里夺回了滨州,皇上便下令让赵煦直接管理。 滨州土地肥沃,皇上大有把滨州归赵煦的意思,这偏心让其他皇子红了眼。 只是这半年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皇上又急诏赵煦回京,有传言皇上似乎是打算把收拾好的滨州送给九皇子。 若是送给九皇子,那熹妃那边就没必要下毒谋害赵煦了。 苏柔皱眉,仔细想想赵煦的仇家还真不少,要不是实在没法,她还真不想趟着浑水。 “如今殿下依赖你,还请苏姑娘今后多为殿下着想,殿下若是不好,苏家也会被连累。” 看出她的退却,白申华话带威胁。 苏柔扯了扯唇:“我会尽我全力。” 第十八章 “你说什么?苏柔大清早去了表哥的院子?” 苏芸出不了院门,但一直盯着府里的动静,听说苏柔不知廉耻的去找赵煦,气的砸了满桌子的杯子。 “什么对我跟对苏柔都一样,亲生的就是亲生的,赵表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二叔把我关着,却许苏柔去见他!” 苏芸简直气疯了,这苏家二房没一个好人,苏柔还让她别接近周婉容,免得把周氏气出毛病。 她看就该让苏柔的小姨把周氏气死了好。 “把周婉容给我叫进来,我不好过他们也别好过,赵表哥那般的人,怎么能叫苏柔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给毁了。” 屋里的丫头唯唯诺诺,只有去请周婉容。 等到周婉容来时,苏芸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周婉容晓得自己进苏府,还得靠苏芸,张口就从到尾把她夸赞了一遍。 “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做别人亲女儿的垫脚石。” 周婉容讪讪,论起来她是苏柔的亲小姨,但苏柔对她没个好脸,她只能跟苏芸一块说苏柔的坏话。 苏府来了个表少爷的事她听说了,而且还听说那表少爷折断了丫头的手脚,那么一个人苏芸还争着要,恐怕出身不一般。 “听说表少爷是千里寻亲,这般费尽周折,是不是与苏家有婚约在身?” 周婉容这只是个猜测,表哥表妹的本就爱亲上加亲,赵表哥看起来身份不一般,又大费周折的到青城寻亲,早着定了亲也说不定。 被周婉容提了个醒,苏芸顿时脑补了不少,觉着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无缘无故怎么会来寻亲。 “若是定了婚约,也该是我跟表哥,我是苏家大房嫡长女,苏柔算个什么!怪不得,二叔不准我去找赵表哥,他们竟然是打着欺瞒的主意。” 苏芸已经肯定赵煦不是一般人,不说他的相貌穿着,还有他那些不像是普通人的侍卫,她那次无意撞见,发现她二叔对着那些侍卫的态度都唯唯诺诺的。 昨日还有个道风仙骨不像是普通人的老人家来寻他。 “不能让表哥就那么被骗了!” 周婉容怔愣,她不过是随口猜测,没想到会激起苏芸那么大的情绪,迟疑地问道:“大姑娘打算如何?” “自然是见表哥把一切说清楚!” “可大姑娘不是说大人不许姑娘出院子?” 苏芸斜睨了她一眼:“二叔母和苏柔还不愿你来苏府,那你怎么来那么勤快?” 周婉容被挤兑的满脸通红。 “当然我跟你可不同,你是不要脸皮,而我是要说明真相,不能教表哥被蒙骗了。” 这会儿,周婉容脸色又红又白,她也是有丫头伺候的小姐,哪受得了被人说不要脸。 苏芸发泄完了,不管周婉容要晕倒的脸色:“你把你丫头叫进来,我换了她的衣裳出去。” “这要是让姐夫知道,我可怎么办?” 苏芸一瞪:“你想得真美,光想我助你,你却不帮我,等见了表哥我就回来。” “不是我不愿,只是姐夫既然不愿意大姑娘你出去,就怕知道了生大姑娘的气。” “这你不用担心,二叔与我说是表哥身份不一般,才不许我出院子,他对我赔罪又赔罪,我如今能凭本事出院子,他的性子罚不了我。” 周婉容见苏芸骄傲扬起胸膛的样子,真觉得她无聊的很。 平日里喜欢哭哭闹闹说二房一家如何,对她怎么不好云云,但是旁人一说二房对她怎么,她立刻换了话锋,要把二房踩在地上,表示自己把他们玩弄于鼓掌。 好坏她都要占,反正二房就是又坏又傻。 苏芸把话说尽,周婉容拒不了她,只有点头同意。 苏芸嫌弃的换了衣裳,周婉容走一步路能听到三句她的抱怨,只想快点把她送到目的地,也不想今日能见姐夫了。 - 如白申华所说,赵煦不过忘了前尘,变了性子,但本事还是在的。 堆积如山的公务,苏柔在旁边坐着,赵煦也能沉浸心思去看,遇到不明了的问几句白先生,就能弄清楚下批。 滨州虽然要交付,但现在的事物都还是归赵煦处理。 皇帝没下令前,赵煦正忙着建堤坝与百姓种粮的事。 堤坝是防洪,种粮是恢复了民生。 “既然是要交出去的,税收罢一年就罢一年,父皇要改,到时候他再改与我有什么干系。” 反正名声有了,后头不改好也归他,改了显得他人更好。 白申华点头赞同,下令去做。 看到赵煦说完,看向在榻上坐着看书的苏柔,白申华也看了过去。 之前只是听吴雄他们说殿下对这女人多百依百顺,他才来时没见到人,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是感觉到了。 赵煦本事没丢,但却爱上了偷懒,公务积压,他捂着耳朵什么都不做。 昨日他怎么说都说不动他,而今天苏柔还没来,赵煦就早早起来坐在了书桌旁,这一会儿事情就快忙完了。 似是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苏柔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赵煦。 赵煦捏了捏手:“卿卿,我眼睛累了,我们出去散散步。” 白申华咳了声:“殿下和苏姑娘出去走走吧。” 往常可没见殿下事情处理到一半,就要出去走走,一天忙到晚,有时候连膳都没工夫用,他以前劝过许多次都不顶用,现在这样倒是好。 白申华都发话了,苏柔站了起来:“那就出去走走。” 今早还挺叫苏柔觉得惊奇,赵煦刚开始干活,看公务一眼就要看她一眼,后面慢慢进入状态,视线就没有到处乱看。 肃穆认真的神色,让她看出白申华口中没失忆前的四皇子。 冰天雪地,没什么景色,赵煦绕的津津有味,感觉有风,就走在苏柔的前面,倒着走给她遮风。 “小心后头。” “卿卿不怕,我后头也长了眼睛。” 话落音赵煦背后就碰上了假山,见他五官皱在了一起,苏柔忍不住想笑。 “殿下刚刚是背后的眼睛闭上了?” 赵煦煞有其事地点头:“它也溜到前头盯着卿卿瞧了。” 冬日万物都裹上了淡白,而他卿卿一笑,一切又有了色彩。 赵煦靠在假山上,握住了苏柔的手:“卿卿,你能不能亲我一下。” 苏柔一怔。 赵煦不高兴地嘟起了嘴:“裴哥儿说你亲了他的脸,他得意洋洋的炫耀,我现在还记得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几天我的梦里都是梦到卿卿亲我……所以,趁现在没人在,卿卿亲我一下好不好。” 感觉到苏柔要挣开他的手,赵煦反握住了她的手腕,跟她换了个面,让她压这假山壁,他伸着胳膊半面身子笼着她。 “亲了,我就乖乖去看书。” 赵煦放在她腰上手臂不断收拢,苏柔挣扎不开就放弃了挣扎,抬眼打量他面上执拗的表情。 也不知道他与裴哥儿平日都是说什么,裴哥儿竟然会跟他炫耀这种事。 “殿下……” 赵煦低头额头跟苏柔相贴:“我听卿卿的话,卿卿是不是得给我奖励,我想要奖励……” 压低的气流喷洒在唇上。 为了结束这种没意思的浪费时间,苏柔抬头飞速的在赵煦脸颊上亲了一口。 贴到赵煦的肌肤,苏柔倒是没什么感觉,但赵煦显然不同,他宛如雷击,摸着自己的脸。 “卿卿……” 明明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此时倒像是被是占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殿下要的我做到了,我们回屋……” 赵煦倏然抱住了苏柔的腰,张嘴吸住了她的脸。 比起苏柔的一触即离,他就嘴巴就像是涂了胶,沾着她的脸颊不放。 “赵煦!” 亲别人,跟别人亲你完全是两种感觉。 她亲赵煦她还好,但此时他亲她,她忍不住颤了下。 把软软的卿卿抱在怀里,赵煦心痒痒,亲一口怎么可能会够,又继续吸了两口。 “卿卿你怎么那么甜。” 苏柔被糊了一脸口水,赵煦伸出舌头舔了舔苏柔酒窝的位置。 “你们在做什么!” 苏芸和周婉容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苏芸见赵煦抱着苏柔亲吻,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苏柔你这贱.人,竟然勾.引表哥!” 苏柔从赵煦的怀里钻了出来,赵煦措不及防被她猛推,人撞在了假山上。 “表哥!” 苏芸急着要扶赵煦,却没想到赵煦被撞到头晕眼花,也不忘推开她,没让她挨着他的衣袖。 “表哥……” 苏芸眼巴巴地看着赵煦,没想到他会那么对她。 “你刚刚骂卿……柔表妹?!我看你才坏的冒烟,生不出孩子!” 赵煦不怎么会骂人,只是偶尔听到下人说话,学了一两句。 “再说柔表妹哪儿勾.引我,分明是我勾.引她!” 苏柔拭去了脸颊的口水,看着赵煦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头疼。 “表哥,你怎么这般!” 苏芸跺脚,没想到赵煦会那么维护苏柔,竟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骂她,定是苏柔哄骗了他,“表哥你可知跟你有婚约的是我,苏柔就是个骗子!” 第十九章 苏芸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 苏芸得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而周婉容看到苏柔刹那的怔愣,就知道要糟。 本就是她随意说的猜测,苏芸那么大咧咧的说出来,难不成就不怕猜错了。 周婉容佩服苏芸的胆子,但却不知道苏芸是被她启发,打算就是没这婚约,也掰出来一个来。 本来她只觉得赵煦看着身份不一般,想让他做她的裙下之臣,但见苏柔与他亲近,竟然在假山后与他偷.情,她就抓心挠肺的想把赵煦抢走。 苏柔就该要她剩下的东西,不配拥有好东西。 “婚约?” 赵煦看了看苏芸,又看了看他家卿卿,反问道。 “我听我父亲说过,祖爷爷跟表祖爷爷兄弟感情深厚,为了亲上加亲,为我们这一代定下了婚约,表哥千里寻亲难不成不是为了这个?” 苏柔见苏芸眨巴眼期待的看着赵煦,不由佩服她的胡编能力,竟然能在赵煦胡编上再建造,没影的表祖父到不存在的表哥,到不知道从哪来的婚约。 “表哥就不好奇我明明到了年纪,却迟迟不定亲?” 苏芸只是暂顿一下,赵煦却不等她喘气后下一句,直接摇了头:“不好奇。” “表哥!” 苏芸声音都颤了,不知今日赵煦怎么那么不给她面子,变着法欺负她,刚刚还说她生不出儿子。 赵煦不看她,而是眼睛放光的移向苏柔:“我们有婚约?” 身为赵慕苏,他唯一认同的表妹只有苏柔,若是有婚约,那就是他跟苏柔。 “怎么会,大姐记错了。” 苏柔警告地看向苏芸,偏偏苏芸是个不懂事的,被苏柔那么一看,反而胸膛涌了一股子气。 “苏柔你害了我爹的性命,还要抢我的姻缘!” “我是柔表妹的,你这般才叫做抢。” 赵煦皱眉,旋即朝苏柔道,“我任谁都抢不走。” “表哥你是着了魔不成!” “你是想试试被掰断手脚的滋味不成?” 苏芸咋咋呼呼,声音吵闹,又句句贬损苏柔,若是旁人赵煦早就不客气了,不过看她是苏柔的姐姐,怕苏柔生气才一再忍让。 现在忍无可忍,眼眸微眯,苏芸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苏柔你到底是对表哥说了什么,让他对我说出这般的话,我跟那些赶出府的丫头怎么可能一样。” 赵煦从头到尾就没给苏柔说话的机会,把她拦在身后,一个皇子承担起了与“泼妇骂街”的责任。 “我与柔表妹在一起的时候哪有空提及别人,你与她们是不一样,同样是眼睛鼻子,手脚一踩难不成不会断?” 说着,赵煦跃跃欲试。 苏芸满心热血也敌不过赵煦一怼再怼,眼眶含泪,捂着脸跑开。 苏柔看她跑的方向,就知道她这是要去正院告状。 周婉容看了看跑走的苏芸,又看了看苏柔:“不管如何,柔儿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怎么能这般……!” 像是说不下去刚刚看到的情景,周婉容咬唇摇头:“我去追大姑娘,在姐姐面前为你说情,柔儿你这事传出去,名声就坏了。” 人都走了,赵煦紧皱眉头却没松开:“烦人的苍蝇真多,把她们一同打灭就安静了。” 说这话时,赵煦的嗓音很沉,带着微凉的冷意。 煞气太重,不像是抱怨,倒像是真的要做。 苏柔愣了下,看向赵煦与平时浑然不同的冰冷眼眸,扯了扯他的衣摆:“你刚说了什么?” 赵煦像是回了神,委屈地嘟起薄唇:“卿卿看到了,是她们找麻烦,我什么事都没做,卿卿不能迁怒我。” 这关系撇的还真干净。 苏柔想到苏芸会因为他的话闹得天翻地覆,忍着没踢他泄愤。 “不过,若是我们有婚约,是不是这会儿就能成亲了?”赵煦还惦记着婚约这事,有些后悔当初认表亲,应该弄个信物,说他与卿卿指腹为婚。 苏柔斜眼:“殿下别忘了答应我的,除了九皇子,对你虎视眈眈,要你性命的人不少,你还是保住了命再想女人。” 赵煦委屈捏手指,这是什么道理,危机重重就不能想女人。 不是说饱暖思淫/欲,吃饱了就可以想想睡觉的事,看来书本骗人。 苏芸和周婉容去了正院,她少不得也要去,免得周氏被苏芸和周婉容给逼疯了,“殿下说我亲了你,你就回去看书,可别说话不算数,我去处理些事,等会回来见你。” 赵煦握着苏芸的手不想松:“我与你同去,你那姐姐看着就不是好姐姐,如同我那些兄弟一般好欺负人。” “可我欠她一条命。” 赵煦话说的幼稚,苏柔对他防心不重,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大老爷救了她跟周氏是不争的事实,虽然她烦苏芸,但他们二房因为苏大老爷就得忍让苏芸,“殿下放心吧,我不是受欺负的性子,我□□桃唤了我爹,把苏芸关回院子。” 赵煦目送卿卿走远,才转身寻了吴雄:“卿卿怎会欠人性命。” 吴雄一愣,还以为主子这是问句,这段时间在苏府,吴雄把苏家打探透彻了,就道:“回殿下,这是一桩陈年旧事,当年苏大人剿灭匪盗首领,得以升职,此举惹怒了那首领的属下,他们集结一伙,势要灭门苏家,苏大人因为公差侥幸逃脱,而苏大人的哥哥却因为护苏夫人跟苏姑娘去了。” 听完赵煦神态依然冷清:“他死与卿卿无关。” “呃……” 吴雄傻傻地看着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的不明白,主子没听懂。 比起脑子灵光的吴雄,明辉倒是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弯腰领命:“苏姑娘与苏夫人躲在地窖,苏大老爷只不过有事绊住了脚,所以没躲过贼人的杀害,这本是他命不好,苏姑娘和苏夫人不欠任何人命。” 明辉一说,吴雄才懂主子的意思,瞅见主子冰冷不满的眼神,额上冷汗直流。 两人退下,吴雄擦着脑门的汗水:“最近主子直来直往,特别对着苏姑娘,就跟个孩童一样撒娇耍赖,我竟然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明辉瞪了他眼:“主子就是主子,无论他对那个女子不同,对我们这些下属来说都是一样。 ” “是。” 经过这次教训,吴雄是明白了,想到主子的眼神,知道他大约现在不想见到蠢笨的他,打发明辉去前头伺候,而他去伪造当年苏大老爷并无救人之心的证据。 这事就是有点缺德,但办起来就不难办,就怕他们主子哪天看不惯苏柔欠父母生情,让他们伪造苏柔不是苏家父母所生。 按着他们主子对苏柔的劲头,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们做这样的事。 - 苏芸哭哭啼啼的到了周氏的住处。 “那是祖父为我订的婚约,二妹妹怎么能抢去,还在假山处勾着表哥吻他,简直不要脸皮丢死个人,求二叔母为我做主,因为二妹妹我已经没有了父亲,这次二妹妹连我的姻缘也要抢去吗?” 苏腾安怕麻烦,并未跟周氏说赵煦的真实身份,但表露过他的身份不一般,叫家中人少接近他,避着他的院子走路。 苏柔自来听话,倒是苏芸需要看管。 这些天苏芸哭闹,周氏心里愧疚,还安慰自己是为她好,没想到这会儿出事的却是她的女儿。 听到女儿跟赵煦有了私情,周氏震惊的无法言语。 “芸儿说得可是真的?” 周婉容咬唇点头:“甫一见到我十分震惊,没想到柔儿竟会这样,我们撞见时,那赵表亲正啄吻柔儿的脸颊,嘴里说着‘好甜’……” 比起苏芸编造,这般有细节的说法更让人信服,再说事实不用修饰,就足以让人震惊。 “二妹妹就是见不得我好,但我不是不能容人的,既然二妹妹与表哥有了首尾,我也不是度量小的,入门后,让她为妾侍就是,也算圆了姐妹情。” 想到苏柔成妾,对她端茶送水,苏芸心头顿时舒爽。 周氏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嫡女为妾,听着苏芸的设想,身体一软,竟全身使不出力,见苏柔进门:“给我跪下!” 第二十章 苏芸没想到周氏会气成这样,得意洋洋看向进门的苏柔:“二妹妹没听到叔母的话吗?还不跪下,叔母病才好,你又把叔母气病了怎么办!” 周氏一时惊怒,让女儿跪下的话脱口而出,触到女儿的目光就有些后悔了,不过看到她一边脸颊泛起的红色,那红分明是吮吸出来的,周氏捂着胸口喘不来气。 “柔儿你怎么能!怎么能!” 苏柔当然不会跪下,特别是当着苏芸与周婉容的面。 “娘亲不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狐媚抢我姻缘,二叔母你可得为我做主,不然在梦中我可要跟我爹诉苦。” 苏芸见苏柔迟迟不跪,给身边的婆子使了眼色,让她们压苏柔跪下,婆子迟疑了下,刚上前春桃就挡在了前头。 “你们敢碰我家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这是正院,不是你们宣和院,是叔母叫二妹妹跪下,哪轮到你一个丫头多嘴,给我掌嘴!” 苏芸早就看不惯春桃这个死丫头,平日里想打苏柔一直护着,现在新仇旧恨她打算一起清算。 屋里闹哄哄的,周氏捂着胸口喘气不说话。 苏柔心里叹了口气,因为占了这身体,她觉得她对周氏比对亲妈还好几分,她相信周氏也疼爱她,但苏芸一扯出苏大老爷,周氏立刻就气弱。 “谁敢打春桃,我定会还回去。” “姑娘!” 春桃眼泪汪汪,没想到姑娘会这般护着她。 这后院按理说周氏是主母权利最大,但苏芸借着恩情压了周氏一头,但苏芸这压只压周氏,苏柔发起脾气来,屋里谁都不敢动。 这些年苏柔帮着周氏管理后宅,笼络了不少下人,下人看得明白,谁给她们发月钱,谁就是主子。 “苏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勾/搭表哥,你还有理了?” “你是怎么出来的?”苏柔扫过苏芸身上不伦不类的丫头服,“爹下了禁令,不许大姐出院子,小姨你倒是不把自己当做外人,随随便便就把人弄出来了。” 周婉容没想到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呐呐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让大姐换你丫头的衣服作甚?” “苏府是我家,我出院子怎么了?!苏柔你别找麻烦,现在明明是你的过错。” “我有什么过错。”苏柔淡淡,捡了椅子坐下,等苏腾安赶过来。 “叔母你看苏柔!”苏芸气的跺脚,本以为苏柔会哭哭啼啼的任罚,没想到她竟然是那么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让她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这事闹不起来,罚不了苏柔。 “柔儿,你为何会这样?” 周氏看着面色冷淡的女儿,心中生出一丝陌生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娘一开始就叫我跪下,想来已经认定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还问什么。” 知道此时装委屈,周氏估计也是抱着她一齐痛哭,苏柔干脆冷言道。 说起来她最近挺爱跟赵煦学处事方法,之前觉得赵煦撒娇有用,她就装委屈撒娇,刚刚看赵煦怼得苏芸说不出话,她又觉得怼人有用。 “柔儿,娘是心急……” “可娘再心急的时候都不会叫大姐跪下,娘,我也是心肝也是肉做的,每次都大姐说什么,你就叫我道歉,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就叫我跪下,大姐一口一个我狐媚,把我说成下三滥的女人,传出去我还有什么名声,娘不斥责她,只是捂着胸口含泪看我。” 怕她就是被逼的浸猪笼,周氏也只是这般看着她,不维护她不给她想办法。 苏柔这会是真失望了,或许她一开始的态度就错了,一让再让,所以就成了软柿子。 如果不是苏家来了赵煦这个意外,她需要保护苏家,开始对上苏芸,或许她以后过着的都是忍让的日子,还觉得自己过得舒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柔说的话句句戳心,周氏眼泪汪汪,她不舍得委屈女儿,但欠了苏芸一条命她又能如何。 一时间竟然失望苏柔突然那么不懂事。 “为何斥责我,我说的又没有错,小姨也看到了。” “偷摸换了丫头的衣裳,又直直的去爹不许你去的院子,你可知爹为什么不让你去,苏芸你是真不怕被废了手脚。” 苏芸想起赵煦的神情,还真有点害怕。 表哥哪儿都好,但就是时不时流露出的神情有些吓人。 “你别威胁我,表哥才不会像是对待丫头那样对我。” “你要再去试试?”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腾安没进院子就听着一片吵吵嚷嚷,进了屋中看哭成一片,更是头疼。 “爹,先把大姐带回院子,我们去书房。” 等来了苏腾安,苏柔站起,不打算再在这里耗费时间。 “我不要,又不是我的错,二叔母你快救我!” 苏柔说完,苏腾安后面的人就动了起来,苏柔看了眼,发现这些人不是苏腾安身边的随从,而是赵煦那边的。 估计赵煦怕她解决不了,还是叫了人过来。 “老爷,这是做什么,芸儿她……”听到苏芸的求救,周氏连忙拦人。 “你别管,我稍后与你解释。” 见苏芸嘴巴不停,那几人直接扯了布塞住了她的嘴。 苏芸被那么拖走了,周婉容瑟瑟发抖,站在角落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但苏柔怎么会忘了她。 “都是亲戚我以前不愿意把话说的太直,但小姨这手伸的也太长了,论年纪小姨也该在内宅操持,不该天天来苏家闲逛。” 周婉容干笑,她好歹也是苏柔的长辈,她说话竟然这般不客气,偏偏她身后苏腾安也不说话。 周氏张了张嘴,惊讶女儿的气势,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苏柔看向苏腾安:“外祖父与外祖母事忙,无空操持小姨的婚事,爹爹要是有空,寻个好点的人家,别耽搁了小姨让她成了老姑娘。” 周婉容脸青青白白:“我就不劳柔儿费心了。” 苏柔斜眼瞧她:“小姨日日往苏府跑,难道不就是希望我们费心?” “柔儿别说了!” 周氏阻道,周家是她的娘家,苏柔损周家,就是给她没脸。 苏柔知道这关节,她一直忍周婉容,不就是因为顾及周氏的面子。她娘好面子,所以重视苏芸,所以让周家占便宜。 而有她在,周氏倒是没吃什么亏,委屈都让她受了。 苏柔知道自己现在是气急,所以瞧什么都不顺眼,吸了口气:“那我就不说了,娘与小姨慢聊。” “柔儿,委屈你了。” 出了正院,苏腾安表情复杂,他平日里忙官场的事,不管内院,没想到家里会乱成这样。 “爹爹不嫌我强势就好。” 在屋里不觉什么,苏腾安现在说她委屈,苏柔还真觉得有些委屈。 她总给周氏找借口,因为周氏信佛,相信因果报应,捧着苏芸是怕二房遭报应,不让周氏觉得为难,她性子都压成什么样了,但是到她出了事,周氏却没有像护苏芸那般护着她。 想到苏芸一口一个勾.引,周氏只是含泪,苏柔揉了揉脸颊,比起气赵煦,她对周氏更失望。 “爹知道柔儿不是强势,是被逼的没办法了,等到四皇子他们走了,等你嫁了人……” 苏柔摇头:“爹你也明白,四皇子一天不好,我嫁不了人,他认定了我,想让他走,我也得跟着走。” 苏腾安自然知道,他之前不过是自欺欺人,想护女儿周全,今日看赵煦那边的意思,他女儿已经做了决定。 “爹也该上京了,女儿可能要先走一步,等到京城再见。” “柔儿你不必为了家里做到这地步,爹护的住你,四殿下再强势,我也是朝廷命官,他总不能强抢了你。” “我有一半是为了家里,但更多是为了自己,爹平日没看到时,内宅就是这般吵吵嚷嚷的,大姐拿往事撒泼,娘落泪自怜,我以前虽然觉得厌恶,可日子不就是那么过下去,我为自己想的就是找个家世平平好拿捏的男人过一生。” 苏腾安没听过女儿说这些话,忍不住震惊。 “柔儿你怎么会那么想?” “不是我那么想,而是内宅妇人不可能像是爹一般为官,爹可以力争上游,而姑娘嫁了人,除了吃吃喝喝,吵吵闹闹,也就一眼望得到头了。” 以前苏柔不觉得有什么,少点想头,人生不就是吃吃喝喝,哪天丫头不长眼爬她相公的床,她收拾几个人,也算是给平淡生活加点料。 但是遇到赵煦之后,她的想头就多了,赵煦麻烦,但却让她一眼望到底的生活多了变化。 她不知道跟着赵煦以后的下场是好是坏,但终归不会像是现在那么无聊。 那夜赵煦钻进她被子装猫叫,她其实心里是高兴的,倒不是喜欢赵煦这个麻烦,而是期待自己生活的变化。 也是那时候她才发现她渴望生活有与众不同的刺激。 “爹不必因为我转投赵煦,我相信爹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多加衡量,我与四皇子有了协议,若是他恢复记忆,觉得我可有可无就会放我离开,也不会迁怒苏家。” 苏腾安本是觉得自家女儿委屈,被权势强迫,但看女儿笑的一脸坦荡,如花的面容绽放娇媚的色彩,这模样鲜活的让他说不出什么,只有点头应承。 第二十一章 “苏姑娘这性子……” 正院的事完完整整传入耳里,白申华皱眉,他看得出苏柔是个能拿主意的,但却没想到她脾气那么大。 男人喜欢美人,这美人可以任性调皮,但得掌握一个度。 超过了就是泼妇,再美都要打个折扣。 对方是苏柔的母亲跟姐姐,苏柔半点情面不讲,毫无容人之度,这气性小的让人咂舌,特别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听着就教男人觉得害怕。 这种性子一旦闹腾起来多麻烦。 “卿卿的性子怎么了?” 赵煦薄唇轻启,白申华抚白须的手一顿,看向神情不善的主子:“苏姑娘性子直来直往,豪爽不服输,不似那些只会攀附男子哭哭啼啼的菟丝花,自然是好极!” 吴雄见白先生话转的那么自然,心里啧啧,面上功夫还是白先生厉害,这话说的就像是刚刚皱眉的不是他。 赵煦轻哼,甩了手上公文:“你们办事速度太慢,害我卿卿平白受了委屈。” 这说得是苏大老爷的事,吴雄上前半跪:“属下已经收买了当年活到现在的几个下人,只是流言发酵还要一段时间。” 就是一个时辰,在赵煦看来也太久了。 他家卿卿这般娇弱,现在指不定委屈成什么样,他答应过她要护着她。 赵煦上下打量吴雄,吴雄被他看的发颤:“殿下有何吩咐?” “本想让你去苏芸的床上睡一圈,闹得人尽皆知,好为我家卿卿出气,不过你是我的人,闹出来卿卿会生我的气。” 虽失忆,但他吸收知识的能力很快,把握了些跟苏柔相处的度。 “殿下说得是。”吴雄擦了擦头上的汗,他可不想睡那蠢妇。 “卿卿不是说,让苏芸找我不怕被踩断手脚,既然这是卿卿说的,就让苏芸来找我。” 只要是苏芸主动找他,他让她是死是活,卿卿应该都不会生气。 赵煦捏了捏手指骨头,为卿卿出气亲自动手更好。 听着主子骨头脆响,吴雄几人默默为苏芸祈祷。 旁的男人就像是白申华听到苏柔做的事,都是觉得苏柔霸道野蛮,但是他家主子不走寻常路,反而觉得苏柔受了委屈,还要跟女子计较,亲自去断苏芸手脚。 吴雄想了想,这事以前的殿下绝对做不出来。 不说跟女子计较失了英雄气概,以前的殿下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 “苏夫人是卿卿生母,我若动手,卿卿定会生气。”赵煦想到周氏,略微迟疑。 在他心中没什么岳父岳母,他重视的不过只有卿卿。 “周氏是苏姑娘生母,姑娘一定会生气,殿下三思。”吴雄把他揍了苏芸还要对周氏动手,连忙劝道。 “卿卿此刻一定十分难受。” 提到苏柔,赵煦神情渐软,初始他打的算盘是想要苏柔疼他。 他浑身疼痛的醒来,第一眼看着的就是她,他眼被血雾的朦胧,血光中的卿卿却那么干净漂亮,让人看着就觉是心尖颤动。 他那时候记忆模糊,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没有记忆,对睁开眼的世界有许多不明的地方。 对一切都懵懵懂懂,而苏柔香香软软,他第一眼就喜欢她,又觉得她拿得了主意有本事,就被他选作了安全的港湾。 他想她若是疼他,把他当做心肝宝贝,他就应该就跟掉进蜜罐子里差不多。 这是他开始的想法,后头久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同,而有时卿卿流出的委屈的神情,特别是那次她眼眶含泪欲哭,他心思完全就变了。 该是他疼卿卿,不让她立在他前头,而是在他怀里撒娇,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瞧他,享受他对她的好。 想想这情景,他就全身发麻。 “想法子快些把苏芸弄出来,踩断了她的手脚,我好去找卿卿。” 残忍不过的话,赵煦略带甜蜜的语气说出来,让几人听着不寒而栗。 吴雄依言去办,把苏芸弄出院子简单不过,只要支开院子里的守卫,苏芸恨不得飞到说赵煦的院子里告状。 被抓到院子,苏芸哭闹就没停止过,后面哭累了见没人理她,冷静下来,就开始想苏柔的话。 苏柔说不准她接近赵煦院子的时候神情特别,带着不屑,看着她就像是看傻子。 再加上苏腾安连对赵煦的属下都客客气气…… “难不成表哥真不是普通人,可不是普通人,为什么就不准我接近?” 苏芸自言自语,身边丫头说有法子让她出去,她一时都没听到。 “出去?” 再被关回院子,苏芸虽然闹得凶,但若是让她再出去,她又害怕了。周氏明显护不住她,苏腾安又听苏柔的话。 “姑娘就不打算跟表少爷告状吗?二姑娘说话歹毒,表少爷一定是不知她的真面目,还有……姑娘忘了邵公子?二姑娘这算是脚踏两条船了,表少爷一定不知道。” 小丫头是得了吴雄的嘱咐把人弄到赵煦那儿去,咬了牙什么话又有用就说什么。 苏芸眼睛一亮,她怎么就忘了邵颐鸣。 苏腾安之前为官的城池,邵家是大族,在一场宴会上邵颐鸣对苏柔一见钟情,眉眼来眼去,不过邵家估计看不上苏柔那狐媚样,邵夫人并未跟苏家有结亲的意思。 就是这样,两人那段往来也跑不掉。 表哥受到了苏柔性子蛮横,她不相信还能受得了绿云罩顶。 “去见了表哥,我在想法子,我去外头找那些世家夫人说说,看看她们怎么看苏柔不要脸,反倒囚禁我的事。” 小丫头说得逃出去的方法是钻院子里狗洞,好不容易支开了守屋子的婆子,苏芸到了墙角,闻着那洞还有一股骚臭味,反胃皱眉:“你让我这样出去?” 小丫头低头,她有什么办法,是吴雄那边说让苏芸多遭一次罪。 “姑娘忍忍吧,只要逃出去姑娘就不会受罪了,再说又不会有外人看到。” “我堂堂苏家大小姐,我不钻。” 苏芸是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丫头见她有些动摇,直接转过了身子。 “奴婢是看不惯姑娘被欺负,冒着被打杀的风险也要帮姑娘,还请姑娘珍惜奴婢的心意,一定要逃出去不要再受委屈。” 小丫头生的瘦弱,站在夜风里人就想要被风刮走了似的。 平日里苏芸根本没注意到院子里就那么一个丫头,此时听她带着哭腔的话,心里觉得感动,她的那几个大丫头只知道跟她一起哭,还不如这个小丫头为她着想,忠心护主。 “你做得好,等我讨回公道,你就做我身边的二等丫头。” “奴婢为的不是这个,奴婢只是想姑娘好。” 小丫头声音颤抖,苏芸更觉得她是个好奴才。 “我揭开苏柔的真面目,让表哥知道她与邵颐鸣的那些破事,也不枉你的忠心。” 与丫头说了几句,苏芸再看狭小的狗洞,捏着鼻子,硬是钻了过去。 只是天寒地冻,她钻到中段却触到了一手的水。 “啊——” “姑娘别叫快捂住嘴巴,让别人听见就功亏一篑了!” 苏芸下意识听话捂嘴,手上的水就到了嘴上。 “呸呸呸!” 苏芸瞪大了眼,整个人快疯了。 原本只是手不觉得,但嘴巴一碰就感觉到那水带着骚味,分明是狗尿,她竟然摸到了狗尿,还捂了嘴。 “姑娘快走,我听到有脚步声了。” 小丫头连忙推苏芸的屁/股,生生把她推了个狗吃屎,苏芸爬起来黑灯瞎火的,好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不敢多留,只能凭着感觉往外跑。 小丫头做事,吴雄陪着主子在暗处躲着看,见主子露出满意的神色,小声道:“殿下,我们现在回院子?” 赵煦兴致勃勃点头。 虽然觉得苏芸是蠢妇,但吴雄忍不住有些可怜苏芸。 狗洞一时逮不到狗撒尿,赵煦就让他解了裤腰带,就地尿了一泡,所以苏芸身上粘的是人尿,一个大家闺秀身上一身男人的尿,此时还要往狼窝跑,被折断手脚。 赵煦走了几步,突然回头走向小丫头:“邵颐鸣是谁?” 小丫头完成任务松了口气,转眼面前被黑影遮挡,抬头就见了一张俊美却带着浓重煞气的脸。 黑灯瞎火,还觉得自己是见了鬼怪,吓得低下了头。 “邵邵……公子……” “说清楚。” 赵煦声音低沉,小丫头被吓到了极致,口条瞬间顺了。 “邵公子是邵家公子,对二姑娘有意,以前我们下人都说二姑娘说不定会跟邵公子定亲。” “他长得如何?” “啊……”小丫头一愣,“奴婢只是隐约见过一面,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皮肤白净……” “那比我如何?” 吴雄听着主子竟然幼稚的比较了起来,看那丫头傻住完全不知说什么,头疼扶额:“主子要是再不去,苏大姑娘估计已经到了。” 赵煦抿唇,吴雄本以为他要发脾气,但没想到他只是飞速往院子赶。 整个人都很急切,在院门口等到苏芸,未等她开口说什么,一脚踹向她的心口,咔嚓几声踩断了她双手双脚。 听动静不想只是骨折那般简单。 赵煦不理会她的惨叫哭泣,觉着是断了,便扭头去换了衣裳和鞋,又火速出了院门。 吴雄看着主子的背影,不用问他就晓得他这是往哪去。 低头看向叫的惨烈的苏芸,吴雄塞了她的嘴,看着她衣裳上的黄色,虽然是他的尿,但他也不想碰她,还是得通知苏家的人把人送回去。 第二十二章 赵煦风风火火自然是去找苏柔。 他怕她心里觉得委屈,早就想找她,不过要替她出气,才绊住了手脚。 本还打算教训苏芸几句,不过听那丫头提起别的男人,他就压抑不住心情暴躁。 他家卿卿以前竟然差点嫁给别人? 那她是不是也会朝那个姓邵的露出温柔的神色,想到这个可能性,赵煦满肚子的暴戾,踹断了苏芸的手脚那股气也没泄出来。 只不过人走到了苏柔的院子,看着绿窗里的昏黄烛光,家什器物透出的影子,想到他家卿卿就在里头,心又柔软了起来。 苏柔跟苏腾安说得好,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就忘了答应赵煦的去找他。 绢布的雕花轩窗被石头子敲了几下,苏柔搂着小鱼,开了窗。 屋内的光涌出窗台,赵煦的脸笼了层温润的光。 赵煦下巴抵在窗台边上,惆怅叹气:“是我出现的太晚了。” “嗯?” 小鱼喵喵叫,苏柔顺了顺它的毛发,不解地看着赵煦。 大晚上来找她,这没头没尾的说的是什么。 “要是我早点遇到卿卿,就不会有什么邵颐鸣。” “你听谁提起的邵颐鸣?” 苏柔懒得走到门前开门,干脆侧开了身子,“殿下进来说话。” 等人跳进来,苏柔把窗户掩上,走到榻前为赵煦倒了杯茶。 赵煦来过苏柔的闺房几次,她还是第一次那么平和,没有瞪他,温温柔柔的叫他心里欢喜。 捧着热茶,赵煦看着一身素色长袍抱着白猫的卿卿,觉得要是把那猫换成了他,那一切就完美了。 “它会抓我。” 赵煦指控地伸出手,让苏柔看他手背上快没影的伤痕。 苏柔看了眼温顺在她怀里打小呼噜的小鱼,也不知道那时候赵煦招惹小鱼,能让小鱼发脾气挠他。 把小鱼放回窝里,苏柔就见赵煦露出满意的神色,如果他像小鱼一样有尾巴估计会翘起来。 “我听丫头说的,说家里的下人以前都觉得你会跟邵颐鸣定亲。” 赵煦皱了皱鼻子,“那人比不上我俊朗,她们一定是信口胡说,卿卿瞧不上他。” 见赵煦说得笃定,苏柔发笑:“殿下见过邵公子?” “没见过,不过他一定没我英俊。” 说着,赵煦脸逼近苏柔,想让她仔细看他的五官,好生比较比较。 苏柔退后,他就往前挤,非要占据她的所有视线。 知道他是小孩心性又犯了,苏柔顺了他的意,仔细打量他的脸。 上过战场的人,肌肤自然不是面如傅粉的公子哥,但赵煦的毛孔很细致,鼻头干干净净,离近了也不觉得恶心。 除此,睫毛纤长浓密,鼻梁高挺,这段日子估计他常做可怜神态,她原本以为他是丹凤眼,这会近看发现他是内双,双的褶子因为他常瞪大了眼装懵懂,还出来了不少。 “殿下比邵公子英俊。” 见她是仔细观察下得定论,赵煦坐直了腰,他就说那个姓邵的,不可能会有他俊。 “所以卿卿以后别再想那姓邵的。” “我跟邵公子本来就没什么,下人捕风捉影胡说罢了。” 她跟邵颐鸣根本就不会定亲,邵家是世家大族,苏家底子薄了些,到邵家是高嫁,这就违背了她的想法。 当初不过是邵颐鸣对她热情了些,苏芸看不过眼闹腾,才把没影的事,弄得像是她跟邵颐鸣有私交。 “殿下来是听到了丫头提起了邵颐鸣?” 赵煦点头又摇头:“卿卿不来找我,我当然要主动过来,不过听到了邵颐鸣心里着急,本来还得忙一刻再过来,却草草了事提前来了。” 他这般说,苏柔以为他提前结束了公事过来,没想太多,见他茶水喝的差不多,就打算送客:“殿下,我们明日……” “卿卿。” 赵煦突然抬手搭在了苏柔的头上,眉眼温柔,手掌在她头上揉了揉,“卿卿委屈不要埋在心里,有我护着你。” 赵煦没来前苏柔是打算休息了,一头乌黑长发擦了全干,松松的挽在脑后,他一揉,苏柔只觉得他的手真暖。 热烘烘的,一只手就像要把她的整个头包圆了。 “我不觉得委屈。” 赵煦撅起了唇:“卿卿骗人。” 苏柔:“……” 顿了一会,苏柔挥开了赵煦的手,没给他继续倒茶,而是给他倒了杯她喝的蜜枣水。 她原本心情有些郁结,但听赵煦提起委屈,她发现跟他聊了那么一会,心情早就舒畅多了。 “我没事,殿下可跟白先生商议了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呃……”赵煦眨了眨眼,“卿卿想走了吗?” 白申华当然是想越在走越好,但之前苏柔不愿,所以赵煦也不可能走,而现在苏柔愿意了,赵煦却露出苦恼的表情。 “殿下是不愿我同你一起去京城?”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等到卿卿你不委屈了,我们再走。” 得等到卿卿认定自己没欠人命,而那几个欺负卿卿的女人倒霉了,他们再走。 “我不觉得委屈,殿下不要耽误正事才对。” 见赵煦的神情似乎还在纠结,苏柔打算再劝,就听到外头春桃叫门。 “姑娘睡了没?大姑娘那儿出事了。” 苏芸出事? 苏柔下意识看向赵煦,而赵煦眼神飘忽,抬头看横梁。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一眼就看个明白。 “殿下,你先去内室躲躲。” 赵煦十分听话的进去,还把帐幔从钩子上放下。 “你别往我床上跑。”苏柔见状总觉赵煦不会乖乖的站在帐幔后面,而是往她被窝里面躲。 “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我教训小鱼……大姐那出什么事了?” 提到苏芸,春桃一副想笑又憋住的模样:“姑娘你不知道,现在整个府邸人仰马翻的,大姑娘又去找表少爷了,好像还是钻狗洞去的,大夫说她一身的尿骚味。” “大夫?” 春桃这丫头说话跳来跳去的,苏柔只能自己找重点。 “大姑娘被表少爷打了,就像是之前那个被表少爷扔出府邸的丫头一样,手脚都断了,大夫都不敢动她,就地包扎了才抬到架子上,还说左脚伤的太狠了,以后走路可能会有些不方便。” 虽然看苏芸倒霉高兴,但春桃说起这些还是有点后怕。 表少爷下手真重,明明在寺庙的时候,她看他都是傻乐傻乐的。 苏柔过了几秒才消化了春桃说的话。 她突然想起刚刚赵煦说本来要过一刻钟才来,大概就是因为苏芸。 苏柔披了衣裳打算出去,春桃见到连忙拦了:“姑娘过去干什么,听大姑娘的叫骂?这跟姑娘又没关系,是大姑娘找表少爷,被表少爷伤了。” 可赵煦是为了她才去伤的苏芸。 苏柔脚步顿了顿,她倒不是可怜苏芸,她在正房的时候,就对苏芸说过再找赵煦说不准会断手断脚,想来她爹事后也警告了苏芸。 苏芸这属于自己作死。 但这事弄得那么惨烈,她爹娘估计都会大晚上被叫起来去处理。 “姑娘你就别管了,你去了也是受气,小少爷那儿就安安稳稳的睡觉呢,姑娘也安安稳稳的睡觉就好了。” 见春桃拿她跟裴哥儿比,苏柔觉着好笑,不过倒是不怎么想去了。 春桃看的比她明白,她就是去了也是受苏芸的骂,再想周氏哭哭啼啼的看她,苏芸退回了屋内。 春桃把主子的披风挂好:“姑娘这就对了,我来告诉姑娘是为了让姑娘知道这事,正院有没人来唤姑娘过去,姑娘当做不知道闭眼睡觉就是。” “嗯。” 等春桃走了,苏柔看向垂下来的洒金锦缎帐幔,走过去一掀,赵煦果真没在后头,再看被子—— 鼓起了个大包。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赵煦磨蹭的从被子里钻出一个脑袋,黑乎乎的眼睛看着苏柔。 “这被衾太凉,我想帮卿卿暖暖。” “那真是辛苦殿下了。”苏柔的语气可听不出感谢的意思。 “卿卿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是她来找我的。”又不是他主动去打人。 生气到算不上,只是心情有些复杂,苏柔想起了之前那美貌丫头,想来苏芸现在的模样跟那丫头差不多。 赵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大晚上可以怕她委屈,特意来找她,噘着嘴说她说谎,就像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孩,但对别人却那么残忍。 如果有一天他恢复记忆,不打算信守那份承诺,那对她的手段,是不是会比对苏芸更残忍。 他现在觉得她特别,至少因为他失忆了,等到恢复,那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六品小官的嫡女。 跟赵煦合作,就跟玩火差不多,但她又不能不玩。 “殿下……虽然这里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但凡事有万一,万一事情传出去,会损伤殿下的名声,以后殿下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到了京城那些千金小姐,她们对你示好,你总不能也那么待她们。” 苏柔这话是为了赵煦好,不过赵煦却摇了摇头。 “若只是挥挥手,苍蝇下一刻又会嗡嗡靠近,杀鸡儆猴,让后面的苍蝇看到第一只的下场,我们周围才能干干净净。” 赵煦表情认真,“要是没有卿卿,她们乱绕也就算了,但有了卿卿,我身边就不能有苍蝇,免得你嘴上不说心里生气,就像是今天你与她们吵架,一定是平时受了许多委屈,实在受不住了才把气发出来。” 他家卿卿哪里都好,就是有点别扭。 “我没有。” 赵煦不理苏柔的辩驳,抓着被子继续道:“像是邵颐鸣,卿卿你可知道我知道这个人时,心里有多生气。” 以己度人,他不想让苏柔猜疑什么。 想到那些下属说的话,赵煦补充道:“我是不认失忆之前那个人是我的,所以以前他与什么姑娘说过话,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只摸过卿卿,只睡过卿卿的榻。” 说着赵煦耳尖还红了。 苏柔:“……”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开七朵朵朵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微光 10瓶;周公子、warm□□i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三章 有一种人擅长得寸进尺,打蛇上棍。 苏柔不知道赵煦失忆前是不是这样的人,但失忆后的他把这两点特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煦说完,往内移了移,空出一块地方让苏柔上.床休息。 她会上去就怪了。 “殿下回去休息吧。” “今日我处理了公文,卿卿叫我不去正房,我也没去,但是卿卿说晚上见我却只是说说。” 赵煦控诉苏柔的说话不算话,并提出了他认为的合理补偿,“卿卿说我做得好就有奖励,我想要的奖励就是一起睡。” 苏柔盯着赵煦,今天发生的事不少,到现在她已经觉得有些疲惫,看着赵煦歪缠的样子,还真想破罐子破摔就那么睡了。 “我睡觉不乱动,也不踢被子。” 像是察觉到苏柔没那么抗拒,赵煦努力显示着自己的无害,指了指床边猫窝里的小鱼,“我比它还乖。” 这样的男人应该是不懂什么叫睡女人,苏柔吹灭了手上的灯盏:“殿下记得自己的说的话,别乱动。” 赵煦点头,瞪着眼看她家卿卿上了床,跟他盖同一床被衾。 床上残留的甜香怎么比得上卿卿本人,赵煦的鼻子嗅了嗅:“卿卿,你身上真香。” 似青草又透着股无法形容的甜。 “殿下别说话。” 苏柔背着身子,疲惫地说了句就闭上了眼。 她不觉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但是却能感觉到自己的床多了不属于自己的气味,赵煦这段时间似乎爱奶酥,身上一股奶味。 小奶猫小鱼身上的奶味都没他重。 闻起来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赵煦开始是像承诺的那样不乱动,但是过了一会,感觉到苏柔的气息渐渐平稳,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她的肩。 见她没反应,又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给她翻了个身。 苏柔本来是背朝他,那么一翻,就是正面朝上。 赵煦半支着身子想再接再厉,把苏柔再翻一翻,正面朝他。 不过这却有些难,赵煦紧张的额头渗汗,突然觉得床边发亮,一扫看到一双在黑暗中发着异光的眼睛盯着他看。 赵煦吓了一跳,抱住了苏柔,然后才发现扒在床边的是那只该睡在猫窝的臭猫。 赵煦瞪眼,想把它赶走,小鱼不理他,跳上了拔步床,在苏柔旁边卷缩起来,继续睡觉。 “走开……” 赵煦压着声轰猫,但猫没走,在他怀里的卿卿却皱着眉嗯叽了一声。 他吓得顿时不敢动。 因为他突然的一抱,原本正面朝上的苏柔转过了身,似乎把他当做了小鱼,也抱住了他,还在他怀里蹭了蹭。 赵煦僵着身体,不敢坐起也不敢躺下,只能半抬着。 他怕他一动,卿卿就不跑他了,她抱他的滋味实在太好,让他又有了那种酥酥麻麻,想要化成一滩水的感觉。 卿卿,卿卿…… 那么香香软软。 他真的好喜欢她,想要就那么一直跟她黏在一起。 他只有她,她也只看得到他。 - 第二天天明,苏柔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黏在她身上的赵煦。 他的睡相好睡觉不乱动都是放屁,一双手紧紧抱着她,苏柔动了动脚,发现他脚也缠在她身上,不过好的是她衣裳没乱,看来他真不懂男人睡女人,没有趁她睡着对她做些什么。 这让她对之后跟他的合作更安心,她没有把贞洁看的比天还重,但是在被压制强迫的环境跟人发生关系,不免觉得恶心。 小心的移开了自己的脚,看着赵煦揉着眼睛醒来:“殿下该回去了。” 赵煦伸手扯住苏柔的衣摆,躺在床上仰着头看她:“卿卿,我能不能吃了早膳再回去?” 苏柔淡淡地看着他,不说话。 赵煦呐呐地收回了手:“等到离开苏府,是不是就可以一起吃早膳了?” 要是她说不可以,估计他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苏柔勉强点头,不过话没说的太死:“要是没什么事,又没有需要避讳的人,殿下不介意我吃相不好,当然可以一起。” 赵煦眼睛发亮,愉快下床穿了外裳。 他本来是想看到苏芸她们倒霉才走,但现在他就期待离开苏家了。 赵煦走了,苏柔也该面对她逃避了一晚上的事。她吃了早膳才晓得,周氏已经在苏芸的屋里耗了一晚了,大概是苏腾安跟她说了赵煦的身份,赵煦的院子依然风平浪静,周氏没去为苏芸讨回公道。 苏芸都这样了,赵煦却没受到任何责问,府里的下人都觉察出了什么,但赵煦的身份就是再不一般,所有人还是绕着他的院子走,生怕哪儿惹他个不如意,他就把他们的手脚给废了。 就是有好前程也得有命去奔。 苏柔突然想起了昨晚赵煦说的杀鸡儆猴,他这是彻底把所有猴都吓怕了。 “大夫怎么说?骨头接上了吗?” “表少爷的脚劲太大,左脚的骨头说是有些碎了,其他接上了,可大姑娘还是疼得下不了床,说是要在床上静养一两个月,刚刚还疼晕过去了。” 不过春桃不觉得她可怜就是了,听说她醒的时候还在咒骂她家姑娘,说是她家姑娘设计害她。 这简直是疯狗乱咬人,怎么都该骂表少爷,但她似乎是被打怕了,压根不敢提表少爷,就只敢欺负她家姑娘。 “大姑娘这种人就是不吃教训,若是那传言是真的就好了……” 春桃猛地刹住了嘴,低头开始收桌子,见姑娘没怎么用早点,心里给苏芸又记了一笔,“我去端水给姑娘净手。” 春桃藏不住话,伺候洗手的时候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苏柔看不下去:“什么传言?本来我不在意,你这样遮遮掩掩的反而吊我胃口。” “姑娘,奴婢错了。” “知道错了就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桃想说的,但又怕说出来主子生气,吞吞吐吐半晌才道:“最近大姑娘不是太闹腾了,府里有个在苏家伺候了十多年的老婆子,看不过眼说偷偷跟别人说,大姑娘是瞎闹,当年大老爷是喝醉了酒耽误躲避,根本没救人……而且还说本来那些贼人根本找不到地方,是大老爷在外面瞎闹,把人引到了宅子里,平白害死了不少人……” 其实春桃觉得真相是这样挺好的,这样二房也就不欠苏芸什么了。 但毕竟是没证据的事,她怕姑娘说她学舌,她才不敢说。 苏柔怔了怔,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是不是,娘都是觉得欠了她。” 按着周氏的性子,很难转变,苏柔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反正她是受够了,她不欠苏芸什么,她若是再来招惹她,她不会对她客气。 苏芸那边胆子小只敢骂苏柔,苏柔不跟她计较,但赵煦却受不了。 拍了下属过去,告诉苏芸,手脚是他断的,要是她忘记是谁动的手,他就帮她记起。 那么一说,苏芸吓破胆子,哪里还敢咋呼,只能眼泪往心里吞。 闻言,苏柔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屋里的东西,目光在几个大丫头中一扫而过。 跟赵煦走,她打算带丫头伺候起居,论稳重春桃不算是最稳重的,但她见过赵煦刚醒的时候,又对她最忠心。 挑了春桃出来,告诉了她准备过些日子跟她走,春桃没想到赵煦的身份会那么不一般,目瞪口呆,被苏柔打发去屋里消化这消息。 “姑娘,夫人来了。” 周氏来找她,苏柔早有预料,亲自把人迎进了屋里。 见到女儿,周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眉心皱着,眼睛红肿,只是这红肿不知道是为了苏芸还是她。 “娘都知道了,柔儿……” 还有下人在,周氏没说全,挥退了下人,周氏抱住了苏柔,眼泪涟涟。 “四殿下怎么能这般,你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怎么能不清不楚的跟他走。” 周氏毕竟做了她十年的娘,苏柔之前失望,但现在看她流泪不舍,心又软了。 “娘不用担心我,女儿心里有数,四殿下不会亏待了我。” “可他脾气……”想到苏芸的惨样,周氏眼泪止不住,四皇子在她眼中就跟恶魔差不多,就是食人的鬼怪。 “他怎么能把芸儿伤成那样,芸儿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娘不放心你跟他走……” 可不放心,周氏也没什么办法,苏腾安那里已经说透了,苏柔一定要跟四殿下走,要不然整个苏家都会完。 “他对我不一样。” 苏柔也只有那么说了,失忆的赵煦对她跟对其他女人的确不一样。 “但……” 周氏越说越难过,苏柔柔声安慰了几句,还应了她一起上山祈福再启程。 “柔儿你能不能劝劝你爹,他打算把芸儿送到庄子里养伤,芸儿不想去,再者我们就要去京城了,芸儿去了庄子,就没了人照顾。” 苏腾安打算把苏芸送到庄子,对外就说苏芸生病,苏柔留下照顾,要不然解释不了苏柔突然消失的事。 听着周氏的话,苏柔怔了下:“母亲不清楚大姐说话多没分寸,她跟着上京,恐怕全京城都知道我‘私奔’了。” “可芸儿不想去……” 苏芸跟她哭求了许久,周氏说不动苏腾安,才想找女儿帮忙。 “她不想去,娘可以留下来照顾她,把裴哥儿丢给婆子,大哥的婚事也不必管了。” 周氏看出女儿生气,却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气愤。心里不禁认同了苏芸一直说的,她的女儿变了。 周氏不知道,苏柔这不是变了,只是被赵煦激起了血性,不想要再装大家闺秀,让人觉得她懂事省心。 第二十四章 冬日的水面,雾气蒸腾, 远处渔船的歌声缥缈粗犷, 听不懂渔夫在唱什么,不过听到妇女打趣嬉笑的声音, 苏柔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嘴角。 今天醒来的时候, 看着船壁她还觉得恍惚,没想到自己真离了家。 原本觉着自己抛不开家里的事, 但此时站在船头,她觉着自己心情跟自由的鸟儿差不多, 没她的时候周氏那么多年也过来了, 本来就不需要她多操心。 只是裴哥儿她有些舍不得。 赵煦裹着白狐披风,艰难的移出船舱, 要不是吴雄扶着, 看他的架势,是想要躺在地上用爬的爬出来。 赵煦刚刚又吐了一次,脸色发青,原本神气的眼尾垂下, 走一步人就颤一下, 可怜兮兮的往苏柔方向移动。 “殿下晕船就在屋里休息,怎么出来了?” 为了尽快赶回京城, 白申华他们商量后, 打算走水路。 只是没想到赵煦竟然严重晕船, 偏生他自己也不晓得, 兴高采烈的上了船, 新奇晃来晃去,然而没一会人就焉了,扶着杆子狂吐。 最没想到这情形的是吴雄这些下属,赵煦以前出行不是没用过船,现在想想往常赵煦上了船,就会面色不好的把自己关在房里。 因为主子时常冷脸,他们竟然都没察觉主子晕船晕的那么厉害。 明辉一个七尺男儿,因为发现自己没替主子分忧,让主子以前都遭受晕船的折磨,这几天眼都是红的。 听同房的侍卫说,在梦里都还在嚎哭。 “在屋里也晕,在卿卿身边会好些。”赵煦觉得被逼着回想以前的记忆,都没现在那么不舒服,也只有在苏柔身边,嗅着特属于她身上的味道,混乱的脑子能宁静片刻。 她又不是晕船药。 苏柔心里吐槽,但牵过了赵煦伸出的手。 “还有两天就可以换马车赶路……殿下别看水面,跟我一起站在这听远处的歌声,说不定会觉得不在水上。” “那卿卿把我眼睛蒙起来。” 赵煦伸长了脖子,苏柔腰上正好有一条配饰的绣花缎带,取下上面的玲珑玉坠,苏柔站在赵煦身后:“殿下你蹲下来一点。” 赵煦往下蹲,不过苏柔还没系上去,他就一屁股坐下。 “腿软了。”赵煦可怜巴巴。 吴雄捂眼不敢直视,他伟岸多谋,睨傲万物的殿下啊! 地上铺了毯子,不算是脏,苏柔给他系好了缎带:“行了,我□□桃取个垫子来,殿下坐着舒服些。” 赵煦点头,拉着苏柔衣摆:“天黑了。” 苏柔手指在赵煦眼前晃了晃,这会儿心情颇好,跟他打趣道:“那殿下得快点睡觉,免得被野狼叼走。” “煦儿怕。” 赵煦趁机搂住苏柔纤细的腰肢,脸埋进了她的怀里。 吴雄捂胸口,他气吞山河,纵横驰骋的殿下啊! 赵煦突然来这一手,头掰又掰不开,苏柔看了眼吴雄,吴雄眼神无限往前延伸,装作自己是呆滞的人形雕塑什么都看不到。 赵煦该庆幸自己长得不差,身份又高,要是其他比她高的成年男人装乖,苏柔二话不说会把人踹进水里。 “殿下听。” 外头的渔夫的歌声又响起了,愉悦绵长。 “……太阳出来照白岩 金花银花多相爱 金花银花我不爱 只爱情妹好人才……” 感觉到苏柔喜欢听这歌,赵煦不怎么高兴,这男人嗓音粗的像是石头子,唱的歌哪儿好听了。 “我也会唱。” “殿下!”吴雄忍不住了,艰难地唤了声。 身为殿下的贴身勋卫,就见着殿下听伶人唱曲,哪里见过殿下亲自开口。 “去拿点心和果盘出来。”听到吴雄的声音,赵煦没听出他的阻止,物尽其用地吩咐道。 说完,赵煦作势咳了两声清嗓,看架势真要唱歌。 苏柔扫过他遮了眼睛,显得更加无害的脸:“殿下真要唱?” 赵煦捉住了她的手,让她敲击船壁给他打拍子。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赵煦的声音低而沉,这几日晕船,声音微哑,反而叫人听着更加舒服。 他唱的是春江花月夜,起头两句算是诵,但他是个学习能力强的学生,回想刚刚听到的调子,调整的把剩下的词带着调子唱出来。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船支破开水面,水流声清亮,混着赵煦越加豪放的歌声,隐隐回响,有了几分缥缈浩瀚之意。 苏柔为他打着拍子,赵煦越唱越得意,嘴角翘起,摇头晃脑。 唱完,苏柔还未说话,别处渔船上的妇人姑娘们叫起了好,比起刚刚的嬉戏还要热闹几分。 赵煦更加得意:“卿卿,你看我唱的好吧?” “殿下唱的极好。” 听到夸赞赵煦又唱了首,这回是清平调。 白申华在船舱里听着曲调眯着眼喝茶,扫到吴雄几人一脸便色,笑了声:“以前府中开宴,殿下唯独对清平调喜欢几分,现在失忆了却能平白唱出来,这是好事,殿下这是快恢复了,你们表情那么难看作甚。” 吴雄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能那么自在逍遥的说是好事。 “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以前哪会这样唱曲。” “殿下以前不喜欢,所以笑容甚少,吴侍卫不觉得殿下现在笑容变多,活得也自在逍遥许多?” 吴雄还是不认同,但明辉却点了点头。 “想到殿下以前晕船强忍,我觉得殿下现在更好。” 可殿下始终会恢复,等到殿下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傻事……吴雄忍着没破坏气氛,往嘴里塞了颗枣子,试着心平气和的欣赏主子的歌声。 赵煦连唱两首,苏柔听着他声音又哑了些,就赶着他回船舱休息。 遮着眼睛,赵煦理所当然的靠在苏柔身上,贴着她往前走,回到船舱躺倒在榻上,赵煦伸手往小几上一模,塞了块糯糕在嘴里。 嘴巴一鼓一鼓的,打算去摸第二块。 赵煦才摸到,手就被苏柔打开。 “啊,卿卿你打我?” 赵煦嘴巴塞着大团糯糕,也不耽搁他委屈。 苏柔真不明白他了,如果是旁人晕船吐得凶,定然觉得吃东西是苦差事,不想再吃免得吃饱了过会又吐,但是赵煦不一样,他就是吐的再厉害,缓过来立刻塞个满嘴。 刚刚在外头就吃了三枚加了蜂蜜的米糕团子,回来躺着竟然还要吃更粘的。 “糯米太难克化,殿下你吃了全堵在喉咙下头,稍微不舒服就要吐。” “可是我饿。” 赵煦摸了摸肚子,苏柔扫了眼的确是挺平的。 “殿下吃这些就不腻吗?” 赵煦抱起茶水连喝两杯,用行动告诉了苏柔答案。 “可好吃。” 捏成动物形状的糯糕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玩意,赵煦这段时间疯狂吃,估计又是什么奇怪的补偿心理。 看在他为她唱歌的份上,礼尚往来,苏柔说:“殿下想不想吃醋鱼,我给殿下做。” 鱼在水里天天就没见晕,估计吃点鱼赵煦会舒服点。 卿卿要给他煮鱼,赵煦自然十分乐意,跟在她身后去了船上设的小厨房。 苏柔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因为一直没被领养,稍微有点大她就开始帮着院里面的阿姨做饭,后面大学毕业,上了一段时间的班觉得庸庸碌碌的无趣,回了孤儿院当老师。 烹饪算是她最擅长的一项技能,只是到了古代,苏家没沦落到需要小姐做饭的地步,而她生性懒惰,又怕让别人觉得她跟原主有什么不同,就没进过厨房。 现在捡起来,苏柔颠了下锅,好像也还行。 船上搁的有鲜鱼,苏柔让赵煦去选,赵煦挑了只圆滚滚的,伸手捞起,见鱼尾巴摆动,利落的拿起刀就把鱼给砍了。 见头砍了尾巴却还在动,赵煦又连砍了几刀。 一条好好的鱼成了在案板上七零八落。 做完还等着苏柔的夸奖。 苏柔沉默片刻,让他重新挑了只,让厨娘刮鳞刨肚。 赵煦在旁边看着,专心致志,似乎是打算学刨鱼这项技能。 “殿下喜欢吃鱼吗?” 苏柔拿着青花碗调汁水,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卿卿做的都喜欢。” 说完,赵煦才思考起他以前喜不喜欢吃鱼。 他脑海里的记忆,不想就隔了层膜,努力想想,倒是会有点内容钻出来。 以前的他似乎不喜欢吃鱼,赵煦皱了皱眉,原因是什么来着…… 鱼弄干净了,苏柔腌了会放进蒸笼,看赵煦不愿意去外面等,就从厨房翻了酸梅给他当小食。 赵煦吃的津津有味:“我想起了一些事。” “嗯?” 苏柔正泡手洗去手上的腥味,闻言惊讶地看向赵煦,“殿下记起来什么?” “小时候的事。” 记忆里他还是个跟裴哥儿差不多个子的萝卜头,不过当然体态与容貌都比裴哥儿好不少。 “然后呢?” “我好像是在过生,御膳房给我送宫里送了鱼,听说九皇子喜欢,我叫宫人分了一条过去,然后他被鱼刺卡住。” 叙述起想起来的事,赵煦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父皇本来是陪着我的,然后就赶到了熹妃宫里。” 此后他好像就不怎么吃鱼,看来他以前跟卿卿一样,都是别扭的性格。 看来是想起了不怎么开心的往事,苏柔看了看面前的蒸笼:“殿下还吃吗?” “吃!”卿卿做得怎么能不吃。 “鱼是豆腐鱼,又用醋泡过,刺不扎人,殿下吃的时候不用害怕。” 把鱼端上桌,想到赵煦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苏柔特意道。 赵煦连连点头,夹了一筷子,吹凉了放入嘴:“好香!” 苏柔也尝了口,看来她手艺还在。 赵煦一口气把鱼吃的干净,零星的几根刺也好好摆在盘子里,这要是在以前的孤儿院,赵煦这样的小孩最讨人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水里游的,对晕船就能有点免疫,赵煦晚上倒是没吐,只不过第二天苏柔看他脸色却变差了,才发现他还在晕,只不过强忍不吐。 赵煦眼泪汪汪,难受掐着喉咙:“卿卿做的我舍不得吐。” ……还是让他继续吃米糕好了。 船赶了两天,终于在入夜时到了夷洲码头。 几天下来,赵煦瘦了一圈,下了船摇摇摆摆,就像是个病弱公子哥。 “殿下这样倒不用刻意伪装了。” 白申华乐观主义,凡是往好处看,苏柔听着他的话,打量地看向赵煦。 她第一次见他,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他没醒她就觉得他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现在柔软多了,至少不会让她产生第一次见他的那种感觉。 交了船支停靠的银钱,赵煦的勋卫前几日已经先行在夷洲安排好了住处。 上了马车,赵煦软软的靠在苏柔身上。 “卿卿,不是说下了船我就会好,但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话说得像是她骗他一样。 苏柔扫了眼他高挺鼻子,有些手痒,伸手掐了下:“殿下脸上粘了睫毛,我取掉了。” “嗷。” 赵煦有气无力的叫了声,往苏柔怀里钻的更紧。 苏柔被他勒的想揍人,只有掀了车帘,吹着冷风透透气。 夷洲是多民族聚居,民风跟全是汉人的青城差了不少,看到几个头上带着牛角模样银饰的姑娘走过,苏柔本来是想吹风,就变成了欣赏民风。 赵煦也不埋在她怀里了,伸着脖子往外看。 “那衣服挺好的,卿卿要不要?” 赵煦指着有民族特色绣纹的八幅裙,他看来好看的裙子饰品,别的姑娘有的,他家卿卿也该拥有。 不等苏柔回话,赵煦已经吩咐外头的吴雄到时候去买一套。 “吴大人,今天这儿是不是有什么盛会?” 到处张灯结彩的,大冷天不在家里呆着,而是在外头闲逛。 吴雄去打听了下,才晓得是在举行灯会,人都是往城南赶。 赵煦听着眼睛一亮:“卿卿我们去看看。” 苏柔扫了他一眼:“殿下有力气了?” 第二十五章 刚刚还奄奄一息的赵煦, 精神奕奕地坐起:“陪卿卿逛花灯的力气有。” 到底是陪她, 还是他自己想玩。 不过苏柔的确是想逛逛, 就任由他瞎扯:“那我就谢谢殿下了。” “离开苏府,吴雄他们都不再叫我殿下, 一番被人发现行踪,卿卿你也别叫了,该叫我相公如何?” 赵煦笑的灿烂如花, 苏柔连看都不看他, 只当没听见。 到了城南,苏柔发现参加花会的人只多不少,摩肩擦踵,四处都有穿着华丽, 身边围绕家丁护卫的公子哥与千金小姐, 不过就是这样,他们一行人还是显眼。 两人都披着白狐狸毛的披风, 不需要带什么配饰, 两人的脸就能压下一切璀璨灯盏。 不少人频频扫过她跟赵煦, 苏柔之前没想这些,要是在青城她出门一定会带幂篱,刚刚在马车上她没看到戴幂篱的姑娘,也就一时忘了。 赵煦也察觉了, 不少人一直盯着他的卿卿看, 挨个瞪了过去。 煞神的外号名不虚传, 苏柔看到真有人在他的目光下低了头, 觉得稀奇,忍不住绕到他前头,正面看他的神情。 赵煦黑乎乎的眼睛茫然看着苏柔:“卿卿,怎么了?” 不就是个傻小子。 因为苏柔梳的是姑娘发髻,赵煦的瞪眼用处只有一半,还是有不少人,大约以为赵煦是她的兄长,还是上前搭话。 苏柔打发春桃去拿幂篱,有吴雄他们拦人,还是逛的起来。 赵煦见有捞金鱼的,带着苏柔挤了进去:“我捞了这个,卿卿给我做鱼。” 苏柔看着不够塞牙缝的小鱼,把赵煦带到别处,给他买了一盏金鱼灯。 大肚子的鱼,尾巴散开像是花束,嘴唇挖了个洞可以看里面放的蜡烛。 论做工不算精致,但赵煦依然举着端详了好几次。 苏柔觉得自己跟带崽差不多,而且还是带极其省心的崽,随便给个东西就能傻滋滋的乐。 苏柔正想着,眨眼的功夫,再转脸就没再见到赵煦那张傻脸。 “主子去哪了?” 吴雄跟苏柔同一时间察觉赵煦不见踪影,显然他也没发现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吴雄四处张望,急的冷汗都出来了,现在的主子就是个矛盾体,似乎有自保的能力,但又像是孩子,让人怕他被人拐跑了。 四处都是人流,苏柔返回了金鱼摊也没见人,吴雄指派其他几人去找赵煦,而他朝苏柔道:“苏姑娘,我先送你回马车,然后返回来找主子。” 苏柔点头,她留着吴雄他们反而放不开手脚。 “殿下说不定是被什么吸引了视线,反应过来,就会来寻我们。” 见吴雄急的跳脚,苏柔倒是平淡,赵煦毕竟不是真的傻,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吴雄晓得这个道理,只是道:“苏姑娘知道殿下失忆是因为中毒,这一路许多人,都不愿殿下安然回京……” 主子不是小孩,吴雄当然不怕他走丢,担心的是怕他遇到危险。 “我们落脚算是隐蔽,但之前白先生赶路,我们又大张旗鼓的寻过殿下,就不知道会不会泄露行踪……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招式,能否御敌。” “殿下能一脚把苏芸的腿踩断,吴大人不必太忧心。”苏柔淡淡道。 吴雄打量苏柔的神情,有些分不清她是认真还是说笑,比起他的焦急,苏柔似乎太过镇定。 说来苏柔本来就是被逼无奈才跟他们一起上路,如果殿下出事了,她反而可以直接归家,对她并没有害处。 吴雄目光一利,最近她跟殿下相处甚欢,他倒是忘了她是个对亲娘、亲姐都能冷言冷眼的人。 “殿下定会平安无事。” 察觉到吴雄的语气硬了许多,苏柔扫了他眼,点了下头。 人流太大,马车的位置离的有点远,苏柔走了一会,突然想到她□□桃给她拿幂篱,都那么久了也没见人。 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快到了停着马车的巷子,见吴雄打算返回,苏柔脚步顿了顿:“吴大人陪我进去再走吧。” 吴雄不耐:“不过几步路。” “吴大人可想过,我要是出事,殿下会如何。”察觉吴雄对她态度有异,苏柔也不跟他来卖可怜,弱质女流那一套,收了脸上客气的笑,淡漠地抬出赵煦。 见状,吴雄表情更加冷硬,之前他对苏柔还有些改观,现在看看这女人不过虚与委蛇,依然像开始那样没把他们主子心意放心上。 “我送你进去就是。” 苏柔步子迈的很小,她心跳的厉害,大概因为她是个怕麻烦的懒癌,所以一直以来她对危险的触觉都很准确。 比如说遇到赵煦的前一夜,她就做了一夜的噩梦,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周氏要不好,所以替她去寺庙。 “不然吴大人还是先把我送回住处。” 马车这里只有两个侍卫留守,怎么比得上住处安全。 吴雄后悔把苏柔当自己人,刚刚告诉她担忧殿下出事,这女人就是个贪生怕死的自私之辈,不担心殿下,反而磨磨唧唧生怕自己出什么危险。 “苏姑娘,就是回去,也得……” 闻到空气中散发的气味,吴雄的声音戛然而止,迅速转身警惕地看着黑乎乎的巷道。 见吴雄也察觉到了不对,苏柔上前半步,离他更近了些。 现在让她往外跑她也不知道往哪里跑,还不如离他近些,在他的保护范围。 两人的脚步停了,无疑是告诉暗中的人,他们有所察觉,不等吴雄继续查探,从巷口涌出六个身着黑衣,手拿着弯刀的杀手。 几人甫一出来,就齐齐对上了吴雄。 “谁派你们来的!” 吴雄抽出长刃,迎了上去。 苏家遭难,原主跟周氏差点被杀的时候,苏柔还没穿来。 在现代她又是良民一个,除了看电视,根本不会看到这种血肉横飞的景象,现在猛然遇上,她人虽然没吓到倒地,闭眼不敢看,但她自己也感觉的到,她行动变得迟缓。 吴雄想护着她躲到死角,她就因为脚步跟不上大脑指挥,慢了一步,那些杀手找到机会,弯刀朝她袭来。 吴雄伸手挡掉,苏柔站在他身后,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利器划破肌肤的声音。 弯刀上有倒钩,吴雄撤手,一块血红的肉块就那么落在了地上。 忍住了呕吐的冲动,苏柔发现她之前把离家想的太过美好,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不一样的人生。 手上受伤,吴雄拿不稳刀,靠近他的杀手趁机想再给他一击,却没想到吴雄反手挡住,浑然没有刚刚不稳的样子,起手回落,砍了那人的脑袋。 没了头的身体,过了几秒,血才喷涌而出。 看着身体倒地,吴雄露的这一手,让场面有片刻的安静。 吴雄是赵煦的勋卫长,功夫了得,片刻就杀了两人,伤了一人。 剩下三人,一人动作迟缓,看来之前就受了伤。 按着这个势头,吴雄应该能解决这些人,但是苏柔离他很近,听得到他越来越疲惫的喘气声。 而且…… 苏柔扫向他的手臂,那弯刀是有毒的,他手上的伤口在慢慢变黑。 “不要给他上药的机会!” 僵持的杀手看到吴雄掏药的动作,揉身再次扑上,苏柔被现在的形式心急的全身发抖,但行动却比起刚刚快了不止一倍,捡起地上死人旁边的弯刀,乱挥了几下,她是想拿刀防身,可弯刀太重,脱力就往离吴雄最近的杀手脸上砸去。 苏柔出其不意,那人没所防备,竟然被砸个正着,弯刀上的尖刺,在他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吴雄显然没想到苏柔的运气那么好,惊异地看了她一眼,把身上的匕首扔给她。 比起弯刀,这个匕首的重量,苏柔倒是可以挥动。 伤了人,吴雄又趁机上了药,苏柔稍微有了些信心,就听吴雄冷声道:“不能被抓住。” 苏柔一怔,看了眼手上的匕首,这才反应过来,吴雄给她匕首不是为了让她防身,而是让她在必要的时候自杀,免得被抓泄露了赵煦的秘密。 苏柔咬唇,她凭什么要为赵煦死。 而赵煦这个该死的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看到吴雄腿又被划了一刀,苏柔咬着的唇尝到了血腥味,难不成她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离开苏府之前,白升华派人侍卫保护苏府,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加威胁。 她这里泄露了赵煦的秘密,那边就会毫不留情的屠了苏府满门。 可她不想死。 “卿卿!” 腿上的一刀就像是信号,吴雄接连又受了几刀,身影越加摇摇欲坠,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她,苏柔侧过脸,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汗水糊的全是雾气。 赵煦奔跑而来,手上除了那盏金鱼灯笼,还多了一盏兔子灯。 见到他,苏柔没觉得庆幸,而是发现了,她原来打心底有多么恨他。 如果不是他,苏家不会受到威胁,她不会明明没有选择,还骗自己是主动选择跟他合作,她是自由有血性,她是向往不一样的生活。 不是他,她就不会像个累赘一样被吴雄护在身后,吴雄明明一人能走,却要因为她被连累战死在这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当初她为什么要救他,他怎么不去死。 第二十六章 之前不管如何, 她都不会后悔救人, 毕竟是一条人命,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她只是心里不愿承认, 但其实早就后悔了。 她根本早就恨不得自己没下马车,没多事救起赵煦,给自己找了那么多麻烦。 “卿卿!” 见吴雄不敌, 苏柔几次差点受伤, 赵煦心就像是被狠狠捏紧,呼吸渐重。 苏柔看着他手上摇晃的灯盏,心里涌起一阵恶心,那东西能有人命重要? 苏柔仰头梨花带雨喊道:“四殿下我们在这里, 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救我,我害怕……” 围攻吴雄的杀手, 首要目标是刺杀赵煦,听到苏柔的声音,当即弃了吴雄,朝赵煦奔去。 吴雄不过靠着意志强撑, 人手一撤,苏柔扶住了往后倒的吴雄。 吴雄看她的目光比之前冷漠百倍, 侧手推开了她:“若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 我一定取你项上人头!” 见吴雄口吐乌血, 脚步踉跄还要往赵煦身边赶, 苏柔站着没动,她祸水东移,是不想吴雄为了保护她,死在她面前,而现在他想忠心护主,怎么送死都不关她的事。 “吴大人自己小心。” “吴雄,护着卿卿!” 赵煦脚步被拦,一时过不去,见吴雄要抛下苏柔,怒声吼道。 苏柔这才看到,赵煦不是一人来的,明辉他们就在他的身后,不过他们也遇到了大批黑衣杀手。 明辉他们一边拦着这些人不去伤赵煦,一边又被他们牵绊住了手脚无法近身护卫。 花会早就成了一团乱。 人群嚎哭尖叫逃离,利刃挑起的花灯引起一处处火光。 赵煦一脚把冲上来的杀手踢进火里,脚一扫旁边的花灯小摊,一盏盏放了油灯的花灯落在迎面的几人身上。 连毁几摊,杀手从开始的避之不及,发现赵煦一直护着手上的花灯,弯刀齐齐向他右手袭去。 赵煦往侧面一翻,不介意在满是污渍的地下打滚躲避。 杀手出发刺杀赵煦前,研究过他的路数,武者都有自己的规矩,赵煦用武喜大侠风范,不玩下三滥的招数,此时他在地上打滚,趁他们失神瞄准他们裆部攻击。一时间,打了杀手一个措不及防。 此时,吴雄已经提刀赶到加入战局。 他未听主子的吩咐保护苏柔,明辉他们的脚步被拦到了另一处,主子独自直面六七个杀手,人数还在不停增加,他怎么可能不护主,而是管那个蛇蝎女人。 看到吴雄,赵煦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要挡在他面前,赵煦就让他挡,寻了一个契机,赵煦不管吴雄死活,飞快往苏柔的方向冲去。 “把那个女人抓了!” 见赵煦在意苏柔,本来已经退出战局的苏柔,又成了目标之一。 赵煦拿着长刃与杀手硬拼力气,距离渐近,赵煦猛地用头撞击那人额头,趁他一时失力,夺了他的弯刀,抹了他的脖子。 “卿卿我们走!” 到处一片混乱,苏柔本想逃入混乱人群保命,没想到因为赵煦又被盯上,刚刚那杀手离她十步不到,不是赵煦横空出现,她还以为今天就要死在这了。 见赵煦扔了手上的弯刀来牵她,苏柔猛地踹了他手上的花灯。 在杀手面前行动行云流水的赵煦,在苏柔面前就是个慢一拍的孩子。 苏柔踹个正着,稳定蜡油的竹匣翻倒,两盏花灯就那么烧了起来。 就是这样,赵煦还没放下灯杆,怔怔地看着烧起来的灯笼:“卿卿,那个兔儿是我赢来送你的……” “小心后面!” 短短半个时辰不到,苏柔迎来了几次生命危急,哪有空管赵煦的语气失不失落。 赵煦刚刚一手拿灯笼,另一只手的武器说扔就扔,苏柔看到他应敌竹竿一砍就断,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杀手大概没想到赵煦会那么傻,保命的武器说丢就丢,见苏柔要捡地上的弯刀,挥刀把弯刀踢远,锐利的刀刃擦着脸而过,苏柔甚至能感觉到发丝被刀刃斩断。 苏柔吓得不敢再捡,只有扔给赵煦她的匕首。 见苏柔差点遇袭,赵煦爆发出一股劲头,那自己头当武器,往硬碰猛砸,趁机制住了杀手的手臂,短刃从他的头顶刺入,给他开了个瓢。 “卿卿,我们走!” 赵煦拉着苏柔狂奔,苏柔拼了命跟上,但她穿越后平日走路都少,跑步没几下就跑不下去,赵煦察觉直接把她抱起,继续狂奔。 逃命的速度,快到让杀手觉得这人不是真正的四皇子。 谁不知道四皇子赵煦,高傲矜贵,怎么可能又是在地上打滚,又是用头顶人,最后还跑得飞快的保命。 心中虽有怀疑,但杀手还是一流水的往前追。 对方显而易见是有备而来,明辉他们本来已经占了上风,杀手又多了增援。 明辉扶住奄奄一息的吴雄:“你再撑着点,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不必管我,去救殿下!” 明辉点头,放下吴雄追了上去。 - 绚烂的灯光渐渐远去,连火光都成了模糊的影。 苏柔拍了拍赵煦的肩:“放我下来,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的属下来找我们。” 感觉追兵已经被甩开了,一直跑也不是个事。 赵煦没说话,脚步没有放慢,听到隐约的水声,苏柔才察觉赵煦这是往码头上跑了。 “你打算躲在我们之前的船上?他们既然是早有埋伏,船上一定不安全。” 见赵煦还是不理她,苏柔猜他估计是因为她踢花灯的事情生气,推了推他,想跳下来自己走。 “别动。” 赵煦沉声道。 码头上到处都堆着货物,却没点多少灯笼,黑影森森。 苏柔抬头看赵煦的脸,发现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煦不打算回之前的船上,抱着苏柔往角落方向走,找了件仓库,在一堆木材前放下了苏柔。 “我们躲在这里面。” 他不熟地形,要是说躲在那里,他的脑子第一反应,就是下船时看到的地方。 码头很多时候都是拿来存放货物地方,特别是这段时间天气不好,吃水重的货物,都会不会马上送走。 暂时安全,赵煦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紧绷晦暗的神情一扫而空,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柔:“卿卿,我受伤了,我的手还有我的头。” 两人正面相对,苏柔看到了赵煦发乌的嘴唇,怔了怔,拿了火折子点了火苗。 他的右手被砍了几道,伤都不深,血已经凝固了,只是那弯刀都是淬了毒的,伤口都散着黑色。 “你身上有没有带解毒的药丸?” “没有。” 赵煦捂着头,疲惫地靠在木材上。 受伤的是手,但他却觉得头更疼,就像是有根尖棍一直在他脑海搅动,疼得他恨不得把头往木材上砸。 但他不能,他要是那么做了,卿卿会被吓到的。 “卿卿,我想睡一会……” 赵煦有气无力道,唯一对抗疼痛的方式只有入睡了。 见他眼睛眨动频率越来越高,眼皮子一直往下坠,苏柔皱紧了眉:“你要死了吗?” 经过厮杀,苏柔压抑的所有恶意都往脑子涌,没办法好声好气的跟赵煦说话,连他就是中毒要死,她也起不了要救他的念头。 赵煦好像没听出苏柔语气中的冷漠,摇了摇头,准确无误的握住了苏柔的手:“我要保护卿卿,我不会死……我只是有点困了,卿卿你等我睡一会,我们再逃。” 赵煦安抚地拍着苏柔的手背,一下一下的,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像他说的一样睡了过去。 苏柔抽出了自己的手,看着赵煦嘴唇发乌的样子,觉得他这很可能一觉就醒不过来了。 他死,她也得死,苏家的人都要陪葬。 所以她就是恨不得他早死早超生,也得把他救回来。 狠狠瞪这赵煦,她出去找人,很可能走到一半就没命,为了救他而死,想一想就觉得憋屈。 看着他发黑的胳膊,苏柔抿了抿唇,拿起了赵煦刚刚用过的短刃。 赵煦用了这短刃给刺客开了瓢,刀子沾着血红的污渍,苏柔强忍着不去想那混着白色的血是什么东西,拿了帕子擦干净了刀刃。 把伤口的毒剔出来,总比留着好,再者受了刀,大概能刺激他精神一阵,说不定能让他醒来跟她一起寻找解药。 用火折子烧了烧刀子消毒,苏柔深吸了一口气,沿着赵煦手臂的乌黑划了下去。 这刀比苏柔想象的锋利太多,不过想想也是,都能开脑袋的刀,总不会钝了。 鲜血涌出,苏柔打量赵煦,见他依然双目紧闭,只是眉头皱起,心里没底。 既然开始,怎么也要善始善终了。 苏柔借着外头丁点的光亮,把赵煦伤口附近的肉剜掉,血腥味充斥鼻腔,这会儿苏柔恨赵煦想报复他的心思倒是淡了,涌上了丝丝害怕。 周围黑黝黝的,冬季太冷虫子都不往外爬,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清凉的水声。 “你是谁?” 苏柔的脖子一紧,以为是追兵来了,差点尖叫出声,却发现抓住她脖子的是赵煦。 他声音太过沙哑,一时间她竟然没听出他的声音。 手臂割肉的疼感不断刺激神经,赵煦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另一只手捂着近乎爆炸的脑袋,赵煦手劲更大:“说话。” “我……” 苏柔掰着他的手,她连喘气都无法喘气,怎么可能还能说话。 他这是恢复记忆了? 西移的月亮让苏柔隐约能看到赵煦的神情,他眼神漠然如冰,没有血色的薄唇紧抿,整个人的感觉与以往完全不同。 似乎这个样子,就是吴雄他们一直所说的主子。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苏柔抓住他的伤口,使劲一扯。 “唔……” 赵煦松了手,但下一刻又伸手抓她,手臂被紧紧制住,苏柔用力往他头上一敲,就是死,她也得把他先弄死了。 不过没等苏柔第二次反抗,赵煦力气渐松,闭眼往后倒去,似乎是被她砸晕了。 第二十七章 苏柔喘着粗气, 把匕首捡回了手上, 警惕地盯着赵煦, 怕他突然蹦跶起来掐她脖子。 摸了摸脖子发疼位置,苏柔倒吸了一口凉气, 被赵煦掐着脖子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呼吸是件 那么奢侈快乐的事。 赵煦这是恢复记忆了吧? 苏柔想到他对付刺客,连续两次用头砸两人, 难不成是因为撞击, 因祸得福,把他头里面的余毒给撞散了?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在他头上拍两砖头,就不会闹出那么多事。 苏柔心里吐糟, 脚步却慢慢移动往门口摸去。 她现在就是不想去找救兵,也得出去找人,赵煦这个状态比那些刺客还恐怖。 脑海里浮现他刚刚冰冷的眼神,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她已经承受不住,他再一次醒来要她的命。 想想还真是好笑,赵煦刚刚中了毒, 甩了武器都要抱着她逃命,恢复记忆却捏着她的脖子, 要不是她攻击了他, 她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小心的出了仓库, 苏柔握着刀凭着记忆走出码头。 虽然时候不早, 但码头隐隐约约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划拳喝酒,应该是巡视仓库的守门。 苏柔走得小心翼翼,她现在不止怕刺客,在那么个僻静地方,她一个不会武的姑娘,随随便便一个有歹心的人就能把她撂倒了。 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她身上的披风早在混乱中就没了,夜风一吹,她发现她满背的冷汗,冷的发颤。 遇到明辉的时候,她已经冷的说不出话来。 明辉道了句失敬,脱了身上的披风给她。 虽然冻得半死,但总比被人抓住强,她也算是运气好了。 苏柔苦中作乐安慰了自己,跺了跺脚,带着明辉去寻赵煦。 赵煦倒是轻松,没被任何人发现,人还是晕着的,闭着眼混事不知。 “殿下的手是怎么了?” “被刺杀的弯刀伤到,我替他剜了毒。”苏柔正色地说道,像是听不懂明辉指的是撕开的伤口。 而明辉也没再提,给赵煦上了药粉包扎:“之前的住所已经不安全,不能再去,我们今日会另派船只赶路,用来麻痹歹人视线,苏姑娘跟殿下一同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等到殿下养好伤,再行上路。” “你们或许要等等。” 苏柔看了眼昏迷的赵煦,“如今可以放我回家了,殿下已经用不着我,他恢复了记忆。” 明辉瞪大了眼:“苏姑娘是说真的?” 苏柔露出自己的脖子,如天鹅般纤细白净的脖颈上,有几枚触目惊心的指痕。 “这是殿下掐的?” 明辉难以置信,主子多疼苏柔他们都看得见,怎么可能会动那么重的手。 “殿下晕倒,之后醒来问我是谁,大概把我当做了歹人,所以才会动手。” 赵煦恢复记忆她就能回苏府,苏柔没必要再针锋相对,安静的告知明辉事情经过。 “这不可能,就是恢复记忆,主子怎么舍得对姑娘动手。” 因为白先生的话,明辉看好苏柔,觉得苏柔算是主子选中的人,所以这会才格外的不信。 “或许殿下恢复记忆,就忘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苏柔淡淡,其实比起失忆,她想过赵煦有没有可能是人格分裂。 一个人性格差异那么大,更有可能是出现了另外的人格,不过吴雄他们总说除了对她,赵煦对其他人都还是以前的样子,苏柔才压制了这个想法。 本来失忆这种事就是小众概率,难以用逻辑解释,也许有什么让人摸不透的稀奇地方。 “这……” 明辉看向紧闭双眼的主子:“虽是这样,苏姑娘还是跟殿下一同吧,今夜我们伤亡惨重,均不出人手另外护送姑娘。” 说起伤亡,苏柔皱起了眉:“我家丫鬟呢,她有没有事?” 她都后悔带春桃出门了,她可不想是赵煦一样,能毫不客气地舍弃吴雄,要是春桃因为她没了命,她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苏姑娘的丫鬟无碍,她中途停下买了小食,到了巷子的时候,正好撞上出事就跑了报信,遇上了我们却跟苏姑娘你错过了。” 闻言苏柔松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另外一个给她匕首,让她自尽保守秘密的吴雄。 “那吴大人?” “大夫看过,解药服的即时,命是保住了。” 担心的两条命都没事,苏柔看向赵煦,希望他快点醒来,然后放她回家。 在家里听苏芸吵吵闹闹都比跟在他身边好。 赵煦似乎是没听到苏柔的心声,一路上都没醒来的意思,只是偶尔捂着头痛呼几声。 “殿下以前受疼会表现出来吗?” 苏柔对赵煦这模样有些拿不准主意,怕赵煦只是没恢复记忆,紧张地朝明辉问道。 明辉迟疑了下,觉得苏柔想了解殿下是件好事,思索地说道:“殿下不会……就拿晕船来说,若不是殿下失忆,我们根本不晓得殿下晕船,对我们来说殿下是无坚不摧,无人可敌的强者,任何人都击不败他,也知道任何人都走不进他的心里。” 以前他还觉得殿下对诗琴姑娘不同,但看他对苏柔的模样,就觉得那点不同可以忽略不计了。 殿下他对苏柔是真真切切的不一样。 “无人能走进他的心?”苏柔品味在句话,“明侍卫的意思是殿下不信任你们?” 她忘不了吴雄去救他,他把吴雄丢下,然后奔向她。 实话实说,赵煦救她,她不至于圣母的觉得他不应该救,不过却觉得他的行为太过让人心寒。 吴雄重伤为他挡刀,他就让他挡,然后来找她。可能在事在古代看来,属下为主子死是死得其所,是一种荣誉,但如果她是他这些属下,见到吴雄这个下场,一定会丢下他另奔明主,不会在他身上再耗费时间。 “殿下当然信任我们,只是那是对我们忠心的认可,与对苏姑娘不同,而且他失忆后只认苏姑娘,苏姑娘对他来说就是唯一,所以遇到危险,殿下舍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努力奔向姑娘。” 苏柔只知道赵煦的手下舞刀弄枪厉害,没想到还有编故事的能力,明辉平日里可能没少看话本,这会儿话说的抑扬顿挫,跟讲故事似的。 “嗯……” 苏柔不打算再听,明辉却打开了话匣子。 “我找到殿下时,殿下猜了灯谜赢得了一盏灯笼,似乎是因为苏姑娘送了殿下一盏,所以殿下打算回送,只是因为那灯笼需要猜谜,才一时跟姑娘你们走散了。” 听明辉的话,苏柔想起了赵煦手上拿的兔子灯笼,怪不得他说是赢了给她的。 不过那又怎样,到处都是死人,无辜的参加花会的百姓遭受了无妄之灾,难不成赵煦还期望她接过花灯,笑容明媚的跟他说她很喜欢。 “苏姑娘,就是殿下恢复记忆了,我觉得你对他来说还是不同的,你可以多与殿下提这段时间的事,让殿下记起对你的怜惜。” 记起怜惜? 苏柔回想赵煦问她是谁,掐她脖子的要命眼神,她是嫌自己活太长了,想死在赵煦的手上。 “我与殿下早就拟了书信,等到殿下恢复记忆就放我回家。” 明辉呃了声,觉得苏柔应该是在开玩笑,殿下对她的依赖,怎么可能拟那样的条件。 明辉说转移地方,苏柔本以为会送到什么与世隔绝的荒野茅草屋,到了的时候发现是一处小院,环境还算可以,至少晚上能有炭烤,微松了口气。 “劳苏姑娘跟殿下屈就几日,为了取信暗中刺杀殿下的人,我和白先生会伪装先行,当然我会等殿下醒来,若是殿下醒来有别的吩咐,再行改变。” 苏柔点头。 小院是伪装成一户商人的落脚处,丫头没有,粗使婆子有几个。 苏柔浑身脏污,找不到可换的衣裳,婆子给她找了套赵煦的。 “防着殿下落脚,这里备的有常服,按着殿下的尺寸制的,但是殿下并未穿过,姑娘放心穿吧。” 之前忙于奔命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就觉得自己又臭又粘,苏柔接过石青色直裰,反正等会春桃来了,就能带来她的衣裳。 不过换衣裳的时候,苏柔发现赵煦的身形比她,高大了不止一点。 衣服穿到她身上,就像是小孩大人的衣服。 把所有能收能折的地方弄了,苏柔照了镜子,觉得还是奇怪,干脆把有些散乱的头发拆了重梳,用玉簪挽成一个男子的发髻。 再看镜子,比刚刚好了不少。 有丝丝雌雄莫辨的美感。 “姑娘,殿下醒了,明侍卫叫姑娘过去。” “叫我?” 苏柔皱眉,赵煦若是恢复记忆,应该不会那么急着见她,而是等到有空才处置她的去留。 满肚子不解,到了赵煦住处门口,苏柔迟疑的不知道改不改进,明辉从内听到了动静,主动替她开了门。 苏柔瞅着明辉的神色,看他脸上带笑。 但以他的性格,似乎不管赵煦有没有恢复记忆,只要赵煦能醒过来,他就喜气洋洋,所以他的神情做不得准。 “殿下他……” “苏姑娘请吧。”明辉递给苏柔一个安心的眼神。 他越这样,她反而越不安心了。 挪到了内室,赵煦病恹恹地靠在素色青竹的团枕上,抬头扫了眼苏柔:“你是卿卿的哥哥?” 苏柔一怔,明辉更是一愣,殿下应该没事才对,这是怎么可能认错。 就见赵煦嘴角大咧,笑道:“被我吓到了吧,我在与卿卿你说笑……卿卿,你怎么穿起了男子的衣裳?” 赵煦笑的春花灿烂,苏柔的脸色却不好。 明明在仓库,他那个眼神分明是恢复成了明辉他们口中的赵煦,怎么会醒来又是这样。 “殿下没有想起什么?” 苏柔盯着赵煦,想从他脸上看出不一样。 可惜赵煦并没有再露出在仓库时的神情,只是茫然地看着苏柔。她被他看的火冒三丈,咬了咬唇:“殿下你不是恢复记忆了吗?” “没有……”看出苏柔生气,赵煦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谎,“想起了一丁点。就跟做鱼的时候一样,我想起曾经似乎我也遇到过刺客。” 赵煦看向明辉:“我救过他一命。” 他的想去的记忆断断续续,似乎他遇刺不止一次,他想起了的是几次的碎片。 有他被人暗算,命悬一线,差点战死,也有他屠了所有人,叫人胆颤。 他不想告诉苏柔这些,是怕苏柔觉得他危险。 不过这些日子这些记忆碎片越来越多,他没有像是最开始那样,觉得明辉他们口中说得人是另外的人,零星记忆中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他都觉得该死。 可卿卿应该不喜欢这样。 “殿下想起来了!” 明辉热泪盈眶,“殿下说得对,殿下救了属下,属下这条命是殿下给的。” 赵煦点头,不否认自己的成就。 苏柔在一旁冷眼看着,转身出了屋子。 赵煦愣住:“卿卿?” 苏柔没回头,赵煦心急,不知道怎么就惹她生气了。 “苏姑娘可能是累了所以回去休息。”明辉见主子还是把苏柔当唯一,怕主子愧疚,不敢告诉他掐了苏柔脖子的事。 “哦。” 赵煦应了声,不过神色看着明显的失望。 明辉不敢再看,禀告了现在的状况,还有他们跟白先生商议的计划。 这次遇袭,赵煦才发现保护卿卿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像往常一样不耐烦,认真听完皱了皱眉:“还有几日能到京城?” “回殿下,以最快的速度也还要五日。” “那不必逗留,快马加鞭,我跟卿卿跟你们一同出发。”赵煦也不想奔波赶路,不过逗留就是在给暗中的人积蓄力量,而且分头行动也是在减弱实力,“你们不是说我父皇等着我交付城印,我写封信速送到京城,让他派人迎我。” “殿下是打算向陛下求救?” 明辉一愣,世人都说四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孩子,皇上那里他们这些侍卫看不透,但是殿下他们知道,一直对皇上尊敬有余,却没多少孺慕之情。 相处都是客客气气,就是带兵平乱,殿下给京城去的只有军务,没有家书。 至于向皇上示弱之类的事,殿下从没有过。 就像是他跟苏柔说的一样,他们殿下无坚不摧,从未需要过任何人的帮助。 见明辉惊讶,赵煦翻了个白眼:“他催我回京,路上遇险吓到卿卿也是因他而起,他手上总不会连来接我的兵都没有。” 让明辉拿了笔墨纸砚,明辉斗胆在旁边瞄了几眼,但赵煦敏锐,扭头冷眼看向他。 明辉额间冒汗,不敢再看,只是又怕主子孩子气的乱写一通,拿了信纸不由道:“这信可否让苏姑娘一观。 让卿卿看他的文采? 赵煦挑眉:“自然。” 明辉火速拿着信去找苏柔,说清了前因后果:“这是殿下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我忧心殿下多写了什么,所以想请苏姑娘看一看。” 再烦赵煦,命还是跟他连在一起。 苏柔接过,一目十行。 “明侍卫你太担忧了,这信没事。” 赵煦不是孩子气的乱写一通,而是正正经经的给皇上问好,说了他为了赶路交付城印晕船的不适,还有今日遇到的刺客,身边的侍卫长重伤,并请求皇上派兵,在路上接他回京。 语气恳切,用词斟酌,苏柔看来没什么问题。 “殿下可有说信怎么递?” “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的递。”明辉回道。 闻言,苏柔笑了声,她不知道以前的赵煦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的赵煦,也不算傻的彻底。 “可这终究是示弱。”明辉还纠结这事。 “输是弱,赢就是强,我想四殿下以前也认同这个道理,只是许多事拉不下脸做,所以失忆后,把以前没做的事做全了。” 苏柔扯了扯唇,明辉还说赵煦以前动武光明磊落,不会往地上趴,不会用自己的头当武器。 但赵煦都做了,这证明什么,证明以前那个阴晴不定的暴戾四殿下,其实觉着出其不意不光明的手段好,只是碍于身份,还有心中那点清高,所以不做,变成现在的赵煦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向皇帝示弱求救,在苏柔看来是最好的办法,有皇上出面,别人做小动作就要掂量。 而要是皇上不愿,赵煦的这封信都写到这份上了,不愿也要捏着鼻子保了赵煦的安危。 信照常送出,到了第二日整装待发,继续赶路。 虽然不打算逗留,但还是兵分两路出发。 吴雄有伤慢行,赵煦带着苏柔由好手护送减负先走。 赵煦说要减负,苏柔挺想自己是被减掉的那一个,可惜才流露出一点意思,赵煦便绷了脸:“卿卿别忘了我是为了你才愿意去京城,才愿意做皇子,你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做了!” 两人目光相触,苏柔触到他眼里的执拗跟认真,知晓他是说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不走,只不过是先待在这里,等到殿下随后来接我。” 赵煦摇头:“我知道卿卿你是生气了,既然是知道你是生气,我怎么能跟你分开走。” 不过就是没生气,他也不想跟她分开。她没跟他在一起,就是待在再安稳的地方,他都觉得不安心,但他把她带到身边,他信他一定能护的住她。 “殿下想多了,好端端的我为什么生气。” “你气因为我遇到危险,气我在救你的时候,也不忘提着花灯。” 赵煦一字一句,苏柔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看着她冷脸闷气,全部都明白。 只不过他怎么想,只要他是赵煦,只要他是他们想让他是的四皇子,那他就不可能避免有仇敌,避免有人刺杀。 但他又不想跟卿卿分开,只有劝服她接受他的一切。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卿卿我比谁都不愿你遇到危险,我答应以后我一定寸步不离的跟你在一起,不会再让你遭遇危险,就是遭遇刺客,我也第一时间挡在你前头。” “殿下你不必这样。”苏柔惊讶地看了眼赵煦,没想到他会那么正正经经的跟她说这些。 再者她恨的是他的闯入,把苏家搅合的一团糟,跟他有没有寸步不离保护她无关。 “我要这样!不过花灯的事,我只是想那是卿卿送我的,而看到兔儿灯的时候,我觉着卿卿你一定会喜欢,心里一直想着你见着它开心的模样,就是遇到刺客也舍不得放下,这是我错了,分不清轻重缓急,下次我一定放了花灯,再给卿卿应更好的。” 说完,赵煦觉得似乎还不够,补充道:“不!以后我亲手给卿卿扎花灯,不买别人的。” 第二十八章 苏柔不否认赵煦眼睛只看得见她的这种感情, 她偶尔也会被撩动一下, 不过这动心, 都敌不过她怕麻烦的本质。 他现在嘴上说得好听,但论身份, 她连他的侧妃都勉强。 如果她是个想往上爬的性子,估计还能觉得侧妃是个好起点。而在现代的时候,她都能觉得职场太累, 宁愿去孤儿院领微薄的工资, 可见是没多少上进心的。 她是孤女的时候,对自己未来老公的想法,就是省事跟她相配,那还是她混的一般的时候念头, 现在她在古代好歹是个上层阶级,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跟别的女人分享男人。 再者, 经过了仓库赵煦的突然恢复,她越加明白赵煦的好就是泡沫,摸了摸脖子,她觉得现在都还隐隐作疼。 她对赵煦动心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比起花灯, 殿下应该明白,我更期望殿下能做到什么。” 苏柔虽然笑了, 但赵煦看她那笑容, 就觉着她只是敷衍。 以前卿卿也爱敷衍他, 可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让他觉得两人离的很远。好像这段时间拉进的距离,卿卿的温柔都是幻象,卿卿对他一直都是防备警惕。 赵煦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心口,觉得这个部位隐隐发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像他怎么做,都没办法让苏柔喜欢,脑袋隐隐作疼,赵煦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没失忆就好了,他们口中的那个他,或许就能把苏柔牢牢的圈在身边,不会像是他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心痛难忍。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有短短一瞬,他心里清楚,苏柔不喜欢他们口中以前的他,她害怕那样的他。 “卿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究竟怎么做才可以?” 赵煦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苏柔,只有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他的慌张才能减缓。 “你不能不要我。”赵煦的语气近乎恳求。 苏柔笑了声,没继续推他,不疼不痒的就让他那么抱着。 “爱卿看看老四这是什么意思?” 齐帝把收到的信函递给心腹大臣,钱德盛双手接过,看了几行就止不住惊讶的神情。 “这是四殿下的笔迹。” 钱德盛肯定地说道,但语气却有些虚。 谁想到四殿下竟然会有求救的时候,竟然还在书信中详细的描写晕船的感受,说自己又是吐,又是天旋地转。 钱德盛意识到这是封书信跟以往的军务不同,而是一份有感情流露的家书。 想到齐帝询问他的问题,钱德盛斟酌开口:“四殿下这是在路上遇险,向陛下求救。” 齐帝重哼了声:“他什么时候需要向我求救。” 这个儿子小时候还可爱点,后面长大了,性子一天比一天冷,对待他不像是对父皇,而是对待对手。 处处都展示他比他这个当爹的强。 连这一手字,原本是跟他学的,就因为觉着一样的字分不出伯仲,就弃了字体另习别种。 求救就是示弱,按着赵煦性子怎么可能。 “或许四殿下想通了,明白了外头的谣言都是无稽之谈,不再犟着性子。” 钱德盛十分会说话,赵煦那么个暴戾冷漠的性子,被他那么一说,就像是个缺爱脾气别扭的小孩。 “他那性子怎么可能改,估计这次栽了大跟头,才想到了朕。” 齐帝沉默了片刻,朝身旁的大太监吩咐道:“传李建进宫,让他去接老四回来。” 李建是大齐无人不晓的将军,齐帝派他去接赵煦,不异于告诉所有人他对四皇子的重视,这事让其他几个皇子知道,一定又是一阵眼酸。 况且这此刻说不定就是这几位皇子之一派去的。 “陛下对四皇子如此用心,四皇子一定会感动圣恩。” “他既然都开口求救,估计会觉着欠了朕一大笔,他那把所有人当做对手,受不得旁人对他好,恨不得跟所有人都两不相欠的性子,朕不怕他不记得。” 钱德盛看着皇上的神态语气,这朝中不少人都说四皇子是挡箭牌,陛下对四皇子没多少父子之情,但是看这样,怎么可能没有父子之情。 齐帝虽然绷着脸,但语气却流露丝丝的愉悦。 不过这愉悦片刻就消失殆尽:“朕还没死,就耍起这些小花招,把老四截杀在路上,哼,朕看他们是活腻了。” 赵煦若是没写这封信,刺杀这事齐帝不会管,但他既然写了,齐帝自然把这事当做自己的事,这么一想那刺杀就是在他头上动土,在他眼皮地下耍花招。 - 受袭那天,苏柔脾气爆发了一次,之后几天脾气又恢复了往常,甚至笑容比往常还多了些,沿途欣赏风景,见赵煦他们放慢步伐等着齐帝派人来接,还让找春桃找了画笔,兴致来了作画,纯当游山玩水。 苏柔心情好,赵煦心情应该跟着更好才对,不过他却闷闷不乐,迟钝如春桃,都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偷偷问了自家主子,赵煦是不是连马车都晕。 “殿下是忧心回京以后的事。” 他才没忧心京城的事! 赵煦因为跟苏柔闹脾气,没有同乘一辆马车,但就是没在一辆马车,赵煦也要晓得苏柔每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听到属下的回报,赵煦一下子把手上的毛笔拔秃了。 看着主子面无表情的做那么幼稚的事,明辉想劝,又不知道从何劝起。 看向白申华,白申华笑容满面,浑然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候明辉就想重伤未跟上来的吴雄了,虽然吴雄脑子比他还蠢笨,但至少能跟他无奈对视一眼,而不事像白先生,什么时候都置身事外。 可能是明辉眼神太过哀怨,白申华被他看的烦恼,开口道:“殿下既然觉得苏姑娘在生气,那不如做些让苏姑娘有安全感的事?” 听老头子提起卿卿,赵煦低垂的眼角稍微提起了那么一点。 “你有什么话说?” “苏姑娘与殿下置气,想来是因为遭遇刺客那事。苏姑娘是大家闺秀,一直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遇到刺客,被吓到是理所应当的事。” 白申华说着,就见主子直视他,漆黑的眸子中满是怨怼,似乎是在气他们这些下属,要不是他们找回他,他跟苏柔就能与世无争的生活。 白申华摸了摸鼻子,殿下这样纯属迁怒,要不是早决定要走,对方发现他们在苏府,反而更不好,连累了苏家,苏柔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殿下。 不过这话,在殿下的眼神下,白申华却不敢说。 “苏姑娘现在是还没从之前的危险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才迁怒殿下,但要是殿下足够强大,苏姑娘有了安全感,自然会越来越依赖殿下。” “真的?” 赵煦从未想过,他跟苏柔的关系,能是她能依赖他。 “就如同殿下失忆醒来,只信任苏姑娘,那是因为殿下谁都不记得,只知道苏姑娘救了你。而苏姑娘现在离家孤身一人,情形如殿下当初差不多,只要殿下足够强大,苏姑娘自然倾慕于殿下。” 赵煦觉得白申华说得不对,卿卿虽然是女子,但不是他口中那种柔弱无依的菟丝花,他强大也没什么用处。 但强大总比不强大好,赵煦如白申华的愿,扔了手上秃了的笔杆。 “来接我们的李建我以前跟他有没有过节?” “李大将军为人豪气,殿下与他虽没交情,但也没过节。” “哦……”赵煦沉吟一声,“你有话直说。” 没交情没过节,面前这白胡子老头拐着弯提这个话题,一定是有话想说。 “殿下,李大将军是肱股之臣,深受陛下器重,陛下派他来接殿下,足以看出陛下有多重视殿下,老朽是想劝殿下多与李大将军交谈,兵法御军,李大将军都是行家。” 以赵煦以前的性子,白申华知道说这些是白说,殿下不喜陛下,连带着李建他也会拉开关系,免得旁人说他讨好陛下,跟他的大将军拉关系。 但是这次赵煦去信京城,白申华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本就主张八面玲珑,凡事不必太非黑即白,所以就有了这次建议。 他心中忐忑,却见赵煦无所谓地点了头。 “兵法看那些书也无用,记不起多少东西,他要是不太讨厌,我跟他讨教讨教。” 赵煦虽然武功底子没丢,但上次对敌全凭本能,现在想想倒是有些后怕,要是本能没了,或者脑子一时跟不上,他不就是护不住卿卿了。 赵煦说了这事,这会是明辉回话:“以前殿下五更天就会起来练武,就是雨雪天也只是移到室内不间断,每十日还会去校场与强兵较量。” “我以前不怕累?” 听着明辉的话,赵煦胳膊酸了起来。 明辉一噎,不知道怎么接话。以前的殿下在他心里就跟神一样,做什么事都不懈怠,在皇子府锦衣玉食,但在军中也能喝冷水吃馒头。 每日训练他们这些侍卫都不一定受得住,但是殿下却行,每次训练后就是受伤,也不会花太多时间休息,该做什么做什么。 殿下在军中站稳脚跟,在京城人人敬畏,打下城池,从来不是靠运气。 而殿下现在不问,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殿下以前会不会累。 “殿下……” 明辉又开始眼泪汪汪,整张脸像是吃了酸一样紧紧皱在一起。 赵煦看他的样子,嫌恶地退后。 卿卿不理他,想把他丢开的时候他也眼酸,但幸好他都没真哭出来,不然男人掉眼泪还真是丑。 赵煦拍了拍脸,以后也得憋住了,免得给卿卿留下他不英俊的印象。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颗橘子糖 2个;微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米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九章 “到了京城, 替我找个陪练。” 赵煦扫了明辉一眼, 觉着他长得不行, 但武功还算将就,“你来也行。” 虽然觉得五更天起床练武不可思议, 可想到要保护卿卿,一切也不算是太难忍受。 不过他想到一件事,现在的他是为了卿卿, 那以前的他是为了谁? 那个诗琴? 上次吴雄给他看了画像, 现在回想,他根本没记住那女人的脸。 那是为了他外祖家? 连关系都还要靠联姻稳固,他们配不上他的努力。 那是为了谁?赵煦突然陷入了这个问题,就是思考脑仁隐隐作疼, 也还是沉浸其中,他到底是为了谁? 平时他努力思考,脑海里就会冒出一些记忆碎片, 今天却除了疼还是疼。 在床上翻滚半晌,赵煦终于放弃继续思考。 同时下了一个结论,以前的他活得乏味至极,没有卿卿存在, 他受苦受累,谁都不为, 估计只是因为自己闲得慌。 想到这些, 赵煦越是觉得苏柔更珍贵了。 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消气, 接受他身份带来的麻烦。 对比赵煦这边游山玩水式的赶路, 李建带兵马不停蹄,到达约定地点见赵煦他们还未到达,又向前赶了百里,接到赵煦一行人。 遇到李建之前,赵煦他们又遭受了一次截杀,李建出现赵煦又拿起了刀,幸好明辉认得李建,及时阻止了主子。 听说马上那老头就是接他们的人,赵煦扔了刀子,摸了摸濡湿的脸颊。 一触一手的血,不过不是他的。 李建下马向赵煦行礼,见他拿着帕子皱着眉擦脸,又想起了他刚刚的表情。 拿着粘血的利刃,漆黑的眸子嗜血慑人,不像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倒像是地下钻出来的阎王。 “臣来迟了。” “不算迟,按行程我们要明天才碰的上。” 赵煦记着白老头交代的,与李建打好关系,说完还补了句,“辛苦李老奔波。” 李建惊讶地看了赵煦一眼,赵煦已经擦不干净脸,已经放下了帕子,见李建看他,朝他扯了扯唇。 这笑比起赵煦对苏柔的,自然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李建来说,却是从来没受过的待遇。 他出发前与钱德盛讨论过四皇子求救的意思,钱德盛猜测四皇子是想与陛下修复父子情,不再一人走钢索,他还觉得不可能。 就是刚刚看到赵煦嗜血的神情,他还更肯定了不可能。 赵煦就是唯吾独尊,不可能低头,别的皇子知道陛下重用他们,就算表面不好太热烈,但私下一定会与他们结交,而赵煦却是避之不及,恨不得跟陛下的一切划清界限。 可赵煦现在竟然对他笑了。李建处变不惊的脸,此时也有了写茫然:“殿下宽厚。” 赵煦满意地点点头,这老头看起来不难打交道。 “剩下的路途就麻烦李老,我去处理手上的伤。” 赵煦想找回曾经对武器的熟悉感,本来这次不用下车,他也出来了,被明辉他们护在中间,倒是没受伤,只是用力过度,被苏柔剜肉的手臂伤口裂开。 李建看着四殿下上了马车,还未收回目光,见一道粉影从马车上下来。 定睛一看,看打扮该是个丫头。 只是那丫头皱眉苦脸,看着对赵煦没多少尊敬。 李建愣了下,隐约听到车里声音,明辉前去递药,一只白腻过分的玉手半掀帘子接过。他的位置看不到马车里面,但凭借那只手,就知道里面有个姑娘。 再看这些侍卫把那马车包的严严实实,四殿下这是有女人了? 男人有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李建竟然听到那马车里传出一声叫疼声,而那声音分明是四殿下的,忍不住扣了扣耳朵。 关键时刻,还是白申华撑得住的场面,邀李建去旁边叙话:“这些刺客都是死士,嘴里藏了剧毒,殿下及时阻止留下了两个活口。” 地下五花大绑的两人,一个浑身是血生死不知,一个嘴里塞了石头堵着,表情视死如归。 “殿下的意思是交给我?” 李建更惊讶了,按着赵煦的秉性,不该是他自己审问。 他听说过四皇子府审问的章程,没有最残忍,不管是扒皮抽筋,没有四皇子府审不出来的消息。 “殿下信任李大人,信任陛下。李大人睿智骁勇,殿下一直十分仰慕,刺客交由李大人,殿下放心。” 白申华为了主子的人际关系,费劲了心思。 李建知道白申华这话是客套话,赵煦怎么可能仰慕他,也就是听听没放在心上。 只是之后几天赵煦却真像是变了性子,又跟他讨教兵法,又与他谈论对敌,李建惊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心里只道四殿下是长大了,终于晓得笼络人心,要是陛下知道心里一定欣慰。 “舅舅,你说殿下带着的那姑娘是什么人?” 李建这次来接赵煦,带了自己的亲外甥。孟勍仰慕赵煦本事,丝毫不惧他凶恶的名声,这次见面,发现他不同传闻,反而虚怀若谷,更是崇拜,因为这个他就注意了赵煦温柔以待的女人。 那女人一直蒙着面纱,但每次下车赵煦都会在身边相伴。 看那情形说是把那姑娘当做珍宝也不夸张,没想到四皇子还有那么怜花惜玉的一面。 李建其实也觉得稀奇的很,早些年陛下给赵煦暗示一门亲,赵煦就拒一门,不是逮那家的毛病,小事化大,就是打了那家的嫡出子,跟人结仇。 齐帝知道儿子是闹脾气,看不上他给他寻得亲事,也就懒得管他,看他想熬到多久成亲。 不过外头传出赵煦是喜欢男子,齐帝还发了一阵脾气,后面赵煦意思跟外祖黎家结亲,齐帝虽然不像是高兴,但看样子是松了口气。 “像是四殿下伺候她,而不是她伺候四殿下……” 孟勍说出心声,他那天看赵煦小心翼翼的扶着那姑娘,笑靥如花,完全颠覆了四皇子在他心中的形象。 而那姑娘低头浅笑,虽然蒙着面,也依稀能看出倾城模样。 “四皇子私事轮不到你过问。” 李建瞪了外甥,自己心里也是抓心挠肺的好奇,偏还要教训外甥。 舅甥两人,一路上都好奇着蒙面女人的身份,不过一路进了京城大门,他们都没见到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李建试探白申华,白申华就打圈圈,半点话没套出来,李建在心中骂了文人都是一肚子坏水。 “陛下下旨,四殿下回京可自行回府休息,不急进宫面圣。” 进了城门两队人马就要分道扬镳,李建又瞅了眼后头的马车,四殿下身边多出了那么个人,他得跟陛下禀告。 ※※※※※※※※※※※※※※※※※※※※ 日六我真的做得到吗,文不该是越写越顺我怎么越写越卡tat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夏天真讨厌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2184008 78瓶;二默 10瓶;在森林麋鹿、nana、魔悟到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章 李建骑马, 赵煦虽然不愿, 装模作样的也跟着陪骑, 见人走了赵煦立刻下了马,往苏柔马车里钻。 “殿下自幼在京城长大, 在外面看周围的景色,更能唤醒殿下的记忆。” 赵煦摇头:“就是自幼在京城长大,我也是在宫中, 这外头的景色唤不起我的记忆。” 辩驳的有理有据, 苏柔只是下意识的想赶他出去,听他那么说就没接话。 可赵煦却因为她的话有了想法:“我带卿卿出去逛逛。” 眼瞅着苏柔想拒绝,赵煦立马接道:“我听卿卿的话,没让李建看出马脚。” 他们的关系是交换原则, 赵煦做成一件答应苏柔的事,苏柔就要给他一个奖励。苏柔拿着帷帽下车,让赵煦跟李建交好, 是为了赵煦好,她反倒要给他奖励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京城。” 苏柔看着繁华的街道,发出一声感慨。她爹是个有上进心的,她一直相信他爹能奋斗到京城做官, 也做好了举家搬迁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比她爹还早到了。 “姑娘, 京城果真跟其他的地方都不一样, 你看那建筑, 奴婢在青城就没见过, 看着真大气。” 春桃声音不大,但耐不住有人挑刺,只听噗的一声笑声。 苏柔看过去,是个打扮俊俏的公子哥,系着件竹叶青镶金丝大毛斗篷,身边跟了两个高大的长随, “四哥的眼光奇特,这是在哪个偏僻地方找的爱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倒叫人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说着话,赵勐打量地看着苏柔,想透过那层薄薄白纱看清苏柔的模样。 明辉上前提醒:“明辉参加六皇子。” “怎么是你,吴雄呢?” “侍卫长遇袭,还在路途养病,劳六皇子挂记。” “看是四哥是真遇到刺客了,看你爱宠相伴,还以为什么九死一生是开玩笑。” 白申华讲述皇家人性格的时候,苏柔也在场,当时白申华说六皇子言多,她还以为是说赵勐外放热情,现在看来是阴阳怪气,闲话太多。 “六弟想不想为兄跟你开开玩笑?” 平日赵勐说话,赵煦纯当听不到,赵煦越是这样,赵勐越是气愤。 几个皇子中,五皇子是嫡出,九皇子是熹妃所生,他母妃好歹是个贵妃,外祖家也算是强势,而就只有赵煦,母亲早逝本该寂寂无名,却从小就散发光彩,比起所有皇子都出众,有父皇护着,就是看不惯他的出众,也没人敢打压。 听到赵煦的问话,赵勐愣了一下,赵煦扫腿,赵勐被踢个正着,幸好他后头有长随扶着,才没当街摔个大马趴。 “四殿下!” 苏柔瞪了赵煦一眼,不是说好了到京城就不玩小孩子手段。 赵煦略委屈:“他一直盯着卿卿看。” “卿卿?” 赵勐还没站稳,听到这个称呼来了精神,“四哥你这是给我找了嫂子?嫂子怎么也得面纱捞起来,让我看看真容,看看是什么模样把我四哥迷得那么五迷三道。” 赵勐直接伸手,中途就被赵煦一巴掌打开。 “你不配。” “赵煦!”赵勐连名带姓,他从未受过这种的待遇,不过是个偏僻地方弄出来的女人,他有什么不配。 “四哥这样,我倒是更想知道你的爱宠是什么模样。” 赵勐对左右使眼色,让他们上前掀苏柔的帷帽。 赵煦母妃去世后,被他的母妃照顾了许久一段时间,赵煦平日里都他几分薄面,不过是个女人,他就不相信赵煦能怎么样。 赵勐刻意找茬,白申华察觉不对,但是瞧见主子一脸愤怒,呐呐闭了嘴。 他们这些人谁不知苏柔就是主子的心肝,说他都行,说苏柔那就是不要命了。 那两个长随不用赵煦出手,而在赵勐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赵煦亲自动手,一拳朝他脸上攻去。 接连几拳,赵煦拳拳打脸,赵勐疼得鼻血鼻涕横飞,憋不住求饶。 赵煦丝毫没停手的意思,苏柔抱住了他的胳膊:“殿下够了……别弄脏了手。” “你!” 看着那遮面女人拿了丝帕给赵煦擦手,赵勐气的差点没喘过来气,这份仇他记下了。 赵勐突然出现挨了顿打走了,稍后等到赵煦外祖家来人,苏柔才明白了赵勐的打算。估计是听说了她的存在,来看热闹挑纷争的,只是没想到赵煦那么不按着常理出牌,硬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顿揍。 黎家人在赵煦与赵勐起冲突的时候就到了,只是两个皇子冲突,他们不好掺和,就在旁边等着,见赵煦竟然为了个女人跟赵勐打了一架,纷纷瞪大了眼。 赵煦大大方方,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看了面前的舅舅,点了点头。 “殿下在路上遇刺,可受了什么伤?” 黎鹏表情难掩担忧,这担忧八分是真的。赵煦疼爱哪个姑娘没事,他只要存在,就是他们黎家的希望。 黎鹏懂眼色,他这次来本来说是护送赵煦回皇子府,但见他态度淡淡,说了两句,就干脆先行退了。 到了皇子府,前后脚的功夫,苏柔就收到了礼。 从黎家送来的箱笼。 一箱珍贵布匹,一箱珠宝首饰。 领头的丫鬟见着苏柔愣了愣,知道四皇子宠爱的女人一定容貌出色,但没想到竟然出色成这样,宛如月下秋水,娇中带媚。 丫鬟打开布匹首饰一样样的介绍:“这是云丝缎,是江浙特有的布匹,我家小姐得了三匹,特意添进来送给姑娘。还有这珊瑚玳瑁头面,也是我家小姐的心头好。” 反正样样都是她家小姐的珍爱,此时都分给了苏柔。 丫鬟等着苏柔感激涕零,而春桃看着那些东西却皱了皱眉:“哪有送别人自己用过的东西。” 又不是长辈,这也太失礼了,这丫鬟还得意洋洋。 丫鬟一噎,心想果真是小地方来的,竟然不识好赖,再者她家小姐送东西给苏柔,不就代表了承认她,她们竟然还敢嫌弃。 “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心头好。” “既然是心头好,那就带回去。” 丫鬟刚想讽刺,突然意识到这说话的声音不是面前的苏柔,而是从后头传来。 丫鬟吓了一跳,转身行礼:“参见四殿下,奴婢给四殿下请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655634 20瓶;荒城临古渡 10瓶;舒白 6瓶;沉湫 2瓶;等风来、warm□□i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三十一章 齐帝没封太子, 几个儿子也没封王。 不过齐帝嫌他们人多太烦, 满了十五全都打发出宫外赐皇子府。 苏柔进了四皇子府, 才明白受宠皇子的住宅能豪华成什么样。身为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赵煦的四皇子府是皇帝亲自监工建造。 占地多宽广就不说了, 府里面雕梁画栋没一处不精致,进来的时候苏柔还看着一汪湖水,上面停着小舟。 赵煦是个会享受的, 身边几个侍女模样姣好, 话少手巧,赵煦张手她们就给宽衣,手搭在桌上就给递茶。 苏柔本怕他露馅,还跟在他身边盯着, 见他适应良好,才到住的地方休息。 此刻赵煦换上了平日常服,乳白翠纹织锦内衫, 外是朱红薄金袍子,腰上的刻丝葫芦宝珠腰封。 倒不是他在路上穿得衣裳差在那里去,不过经过那些侍女的巧手打整,整个人焕然一新, 越来越不像青城那个傻乎乎的赵慕苏。 “带着这些东西哪来回哪去,本殿的女人何需要别人用过的东西。” 苏柔:“……” 因为六皇子, 苏柔觉得卿卿这个称呼太过, 逼着赵煦改了, 为此还付出了让赵煦亲了她脸半晌, 她整张脸就像是被口水糊过。 只是这改的称呼算是什么。 什么叫本殿的女人? “不是长辈,也不是姐妹,再心头好对我家姑娘来说也是用过的旧东西,我家小姐又不是什么没身份的,别的不说,新东西还是用的上。” 春桃进入状态的快,一下子就分辨出面前这个丫鬟口中的小姐有威胁,叉着腰为自家姑娘叫屈。 送东西的丫鬟被两相夹击,满头是汗,苏柔看着觉得可怜:“不然东西留下,我谢谢黎姑娘的好意。” “不留。” 赵煦又不是不知道这表妹打的什么主意,苏柔是他表妹,他是赵慕苏可以亲上加亲,至于其他表妹他一概不认。 “全部抬回去,你们的人拿不动,我叫皇子府的人帮你们。” “四殿下,我家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怕这位姑娘进京皇子府东西一时间备不全,才送东西过来。这位姑娘是有身份的人,也该晓得贵女身边都备着不少套精致头面,这些虽说是我家小姐的珍藏,那也是摆在库房欣赏,还未带出门过,万万没把旧东西给姑娘的意思。” 丫鬟看向苏柔:“要是姑娘不喜欢,我带回去就是了,只是奴婢口拙,希望姑娘不要误会我家小姐的心意。” 苏柔高看了丫鬟一眼,本来以为是个小弱鸡,没想到还懂得先抑后扬。 听着她都为不曾蒙面的黎姑娘叫屈了。 只要黎姑娘不傻就行,她无意跟任何人抢赵煦,得罪黎家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 苏柔拿起了箱笼的簪花:“黎姑娘的东西自然顶好,我十分喜欢。” 苏柔都把发簪插在了头上,赵煦总不可能拔下来扔掉。 赵煦浑身不舒服,叫那丫鬟等着,让明辉去库房拿了两箱银子带回去,权当他是从黎雅然手上买的。 打发走了丫鬟,赵煦气鼓鼓地鼓起了腮帮子:“卿卿,你是不是想把我让给别人!” “殿下这是何意?你是皇子,高高在上,总不会想守着一个女人过吧?再者殿下就不好奇吻其他姑娘是什么滋味,比我好看的姑娘在大齐并不少……” 苏柔还没说完,发间一疼,赵煦拔了她那根簪花狠狠砸在了地上,上头还带了两根苏柔发丝。 赵煦生气看那簪子不顺眼,没想到那簪子会卡到头发,一时间表情慌乱:“卿卿,疼不疼?我不是有意的……” 苏柔挡开了他的手:“没事。” 赵煦想掰苏柔的头发,苏柔烦不胜烦,站起推了他一把:“几根头发罢了,我每日梳发都会掉数十根,你要不要守在旁边,一根根捡了然后按在我头上!” “卿卿,我……” “别叫了,腻不腻啊你!” 苏柔本来就不是大家闺秀的性子,在苏家硬是逼着自己伪装,而遇到赵煦之后,她这伪装越来越薄弱,显出她自私薄凉的本性。 苏柔皱眉:“四皇子,你清醒了就会发现我没什么值得喜欢,你吻我的感觉,跟你吻任何一个姑娘都都一样。” 她嘴上又不是涂了蜜糖,姑娘的唇瓣想来对男子来说都一样。 “不一样!” 仿佛被苏柔的话激怒,赵煦猛地上前抱住了她腰,低头噙住了她的唇。 唇瓣相贴,赵煦含住她的唇瓣吮吸,凤眸缓缓眯起。 春桃瞪大了眼,她这是要冲上前把赵煦推开,还是闭上眼冲出去。 春桃手发抖的上前了一步,默默又倒退了几步,出了门妥帖的把门管好。 门合上的动静惊醒了苏柔,赵煦不查被她推个正着,摸着自己唇,脸颊微红,看样子不像是他强吻了苏柔,而是苏柔把他怎么了。 苏柔手背擦拭微麻的唇瓣,要是身上有刀,她一定毫不犹疑的给赵煦一刀。 他是没脑子的狗?说舔人就舔人。 “不一样的,我没吻过其他女人,但我知道这不一样。”别的女人不会有苏柔这样香香甜甜的味道,更不会让他全身酥软。 “殿下,既然没吻过又怎么会知道不一样!” 苏柔脸颊不知道是气还是羞,白玉似的面皮飞上嫣红,赵煦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气,反而升起疼惜,想把她塞进怀里。 “我就是知道不一样,而且卿卿刚刚一定也感觉到了,我跟别人也不一样。” 说着,赵煦压着苏柔的肩,认真道,“我是不一样的,卿卿知道就行,但是不准试别人。” 苏柔无赖,赵煦能比她更无赖。 赵煦感觉到苏柔的气恼,知道要是这会儿不把她抓紧,她一定会乱跑,赵煦像是个无尾熊一样把她缠紧了,不准她离开。 “卿卿别闹别扭了,不要理黎家的人,也不要理会那个表妹,就我们两个,我答应你我会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赵煦的手臂滑过她的脸颊,“卿卿你腻了,我唤你柔柔,唤你柔儿……只是你的家人都能叫你柔儿,卿卿独一无二,我才想这般叫你。” 低沉磁性的声音柔和起来,宛如羽毛瘙痒耳膜。 苏柔低眸再抬起:“赵煦你只是失忆之前太过寂寞了,没有爱过女人,所以憧憬爱女人的滋味,你只是当时恰好遇见了我,遇见别人你也会扑上去,你试一试吧,任何一个女人都能给你温暖。” 苏柔想起那个诗琴姑娘寄住在皇子府,看赵煦以前的意思,是打算之后就把诗琴收房,所以让她在府里这样不清不白的住着。 “你以前警惕心太强,才爱不了人,现在你满腔的热情想释放,比如府里的诗琴姑娘,你把热情放在她身上,她回馈你的一定比我更让你满意,到时候你放我回家……” 赵煦没让苏柔把话说完,他捏住了她的下颌,用力力度不大,却成功截断了她的话。 两人对视,苏柔觉着赵煦的眼睛格外漆黑,已经快看到他们初识时的那股清澈。 “四殿下?” 赵煦仔细地看着苏柔,像是想把她彻底看清,锐利的眼神,苏柔几乎觉得他又成了恢复记忆,冷血无情的四殿下,他的肩膀却倏然一低,整个人透着溃败。 “我还是觉得你不一样,卿卿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我就是喜欢你。” 赵煦的语气无奈又可怜,苏柔一怔:“殿下试试吧,听说诗琴姑娘擅乐器,你去她那里听一曲乐曲,说几句话如何?” 诗琴是赵煦旧友的妹妹,他旧友家里触犯龙威,男丁流放,女人被变为奴,而赵煦救下了诗琴,替她改了名养在皇子府。 冒着触怒皇上的风险留下诗琴,所有人都觉着诗琴该是他的真爱了。 赵煦看着苏柔,觉得自己听几百遍,也不会改变心意,但是也因为苏柔的态度,心里升起丝丝的恼火。 他知道她现在还接受不了他,但是这种全盘否定他心意的做法,让他难受。 “行,我去。” 赵煦大步流星,不过走了没几步,又转回了头,“我是回书房,卿卿你不信我,不过是因为害怕,你越这样我越心疼你,总有一天我能打动你。” 说着,赵煦看着苏柔殷红的唇心痒痒,上前迅速的亲了口,才满足的走了。 苏柔漱了几遍口,提笔写了封信给黎家姑娘。 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赵煦接触几个漂亮聪明的女人,就能把她抛之脑后。 - 赵煦平日里做人不怎么样,但身处高位,不需要会做人就会有一大堆人求而无门的想攀附。 才回京没多久,四皇府不断有礼物送入。 知道赵煦在路上遇刺,光是人参四皇府就收了百条。 赵煦记着答应苏柔的,要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学起了人际往来,收了礼都会管家准备回礼。 有人看赵煦变样,试探着送了两个美人过去。 赵煦不借他人手,亲自动手直接把人摔出四皇府,让人更好奇他带回京的美人是什么模样。 终于齐帝被吴贵妃哭诉的烦不胜烦,召见了四皇子赵煦。 要进宫见自己的亲爹,赵煦有些期待,世人都说他是齐帝最宠爱的皇子,白老头欲言又止的,他觉得这最宠爱似乎有些水分,现在就等着亲自见到了人,就知道这水分有多大,而齐帝到底会不会把皇位传给他。 赵煦蹙了蹙眉,他家卿卿要当皇后,要是齐帝不打算心甘情愿的把位置传给他,他就要用手段获取了。 第三十二章 琉璃瓦在赤乌下流光溢彩, 大雄宝殿的金柱, 顶起繁复彩纹的横梁。 赵煦打量了一遍, 最后目光落在坐在空空如也的龙座上。 在旁的大太监干笑:“今个天气不错,陛下去了御花园垂钓, 四殿下不若在这里稍等片刻?” “给我找根杆子。” 太监愣了愣,就见赵煦大步走在前头,见他没动扫了他一眼:“还不带路, 我父皇在哪里垂钓?” 太监连忙跟上带路, 心里止不住嘀咕,若是往常四皇子要么不是不耐烦等人,要是时间赶得急,就会派人三催四请陛下, 还是头一次说要杆子,要一起垂钓。 赵煦还没钓过鱼,到了御花园, 给齐帝请了安,问他可不可以在他身旁坐下,他点头同意,赵煦坐下就学着他的样子, 把鱼线扔进了开凿冰洞的湖里。 齐帝看向自家儿子,薄唇轻抿, 目光认真, 察觉他一直看他, 眉心还闪了下。 看着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齐帝砸了下嘴,安安静静的钓鱼。 湖水结冰,鱼儿没透气的地方,凿了洞,鱼儿挤在冰窟窿喘气,齐帝这钓鱼,就是鱼饵放进满满的鱼池里,一钓一个准。 每次抓到一只,齐帝都会背过身子,摸索片刻,才继续把鱼钩往下扔。 来来回回几次,齐帝的浴桶已经半满,赵煦却还是空空如也。 赵煦耐不住看向齐帝:“儿臣的杆子是不是不好?” 齐帝恰好又钓上一只鱼,闻言大方道:“那朕跟你换换。” 赵煦点头,觉着这皇帝看着还算顺眼,因为见了六皇子赵勐,他怕他这个父皇也是个憨货。 两人换了鱼竿,齐帝继续背着身子悉悉索索,赵煦注意到了他这个举动,换了鱼竿也没钓上鱼之后,赵煦起身走到了齐帝的侧面,低头看他都在做什么。 齐帝正在勾鱼饵,前面的光线被遮,齐帝抬起头,看到自家儿子脸色越来越青,噗哈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在齐帝的笑声中,赵煦的脸色沉如锅底,不过片刻又恢复了过来。 赵煦蹲下捡了一根鱼饵在手上,看着小虫在指尖颤动:“父皇为什么不告诉我?” 看儿子犯傻有意思,这回被质问了,齐帝略心虚。 “朕以为你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赵煦把鱼饵放在两人中间,重新开始钓鱼, 齐帝倒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那么喜欢钓鱼了,本来被他发现鱼饵的事,他就打算不再玩,见赵煦一脸认真,就放了鱼竿专心看他垂钓。 赵煦钓了半桶才停,瞅了眼觉得数量差不多,交代身边的人离宫后带到皇子府。 “你什么时候爱上吃鱼了?” 今天赵煦给了齐帝不少惊喜,先是不放鱼饵钓鱼逗乐了他,现在又要把御花园的鱼带回府里烹饪。 赵煦想到之前回忆起的记忆片段,看了看鱼桶里活蹦乱跳的鱼儿,“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 “去了趟滨州,你变化不小。” 齐帝眯了眯眼,拍了龙袍站起。 贵妃哭诉,他思索着怎么罚赵煦,他今天的表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这个儿子犟的时候,他逮着机会就想名正言顺的揍他,但那么副有点傻的样子,倒让人不想下手了。 “父皇指什么变化?” “哪都变了,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姑娘,就是因为那个姑娘跟老六打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白申华的意思是让赵煦认错,而苏柔也劝赵煦服个软,但赵煦全都没听进去。 此刻齐帝问起,赵煦擦净了手:“六弟脑子有疾,儿臣是为他好,帮他治病。” 齐帝表情怪异,瞅着赵煦正经八百的样子,心想他这儿子竟然还会说笑话了。 还是这不是笑话,他真觉得他六弟脑子有病。 “一派胡言,说得是什么混账话!你六弟脑子能有什么病,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揍他。” “要不是没病,他调戏他嫂子?”赵煦眼眸倏然变利,“那儿臣出手还轻了,按着律法,他这该管个禁闭。” 齐帝第一次跟赵煦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他这儿子去了趟滨州是疯了不成。 “朕怎么不知道,朕给你赐婚,让你有了王妃了?” “迟早都会是,再者儿臣年岁不小了,父皇难不成想让儿臣孤家寡人一辈子?” 赵煦惊异,眼神透露的意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父亲。 齐帝一噎,谁让他孤家寡人了,不是他一直看不上他给他找的婚事,一直推辞,推到他都以为他有龙阳之癖。 “年岁不小自然该成婚,只是那姑娘是谁名谁,是哪家姑娘朕一概不知,怎么成的了你的皇妃,成的了老六的嫂子。” “她姓苏,单名一个柔,脾气好人长得漂亮,与儿臣十分相配。” 夸起苏柔,赵煦脸上扬起了一抹笑。 齐帝见儿子笑的柔情蜜意,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什么时候他的煞神儿子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既然如此,带……算了,朕这桶鱼也带到四皇府,朕去看看你认定的四皇妃是什么模样。” “不可以盯着瞧。” 齐帝下意识颔首,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赵煦这是警告他。 这是把他当做什么人了,他一代帝王,怎么会盯着自己儿子的女人看。 不过见他宝贝,才有兴趣见一面而已。 赵煦进宫,苏柔有了点空闲时间,打算去为明府寻一处合适的住宅,之前打算的是到京城,先暂住在她爹上峰的宅子里,再慢慢找住的地方,既然她先到了,那就先打听。 苏柔找宅子,明辉听了有意帮忙,苏柔却拒了。 明辉不明白缘由,忍不住跟吴雄道:“你说苏姑娘是什么意思?殿下名下多少豪宅,地段大小都是顶尖,她找宅子瞒着殿下,我帮忙也不要,她怎么就那么见外?” 吴雄一路养病一路回京,此刻都还躺在床上修养,闻言冷眼道:“不是见外,她从来都没把我们当做自己人。” 那次刺杀后,吴雄有满腔的话想跟主子说,只是因为养病,无法同行才推迟了,没想到短短几天,明辉已经那么偏向苏柔,吴雄皱眉说道:“你可知花灯节主子遇刺,苏柔是什么态度?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主子的女人,我看她甚至想主子出事,她就好快点回到苏家。”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觉着那女人眼中有主子吗?她为什么不让主子帮她找房子,不就是因为不信任主子,不信任我们,她不想苏家跟四皇府太亲近。” “不至于吧,苏姑娘脾气有时候是有些……” “别为她说话了,那日她为了保命,引刺客去围攻主子,这事我会记一辈子,若不是主子失忆离不开她,我现在就想亲手杀了她。” 明辉知道吴雄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一时间不得不沉默。 “苏姑娘怎么会引人刺杀殿下……” “我现在身体有疾,再者我就是说,殿下估计也听不进去,我会与白先生商量,多盯紧苏柔与苏家人,苏腾安的上峰是五皇子党,机密事情需防着苏柔。” “你是说苏姑娘会是奸细?” “她这般努力的跟四皇子府拉开关系,难道不就是为了之后好投靠别人。” 吴雄重重拍了桌子,自家主子难以动心,没想到一动心遇到的会是苏柔这样的女人。 简直可恨。 ※※※※※※※※※※※※※※※※※※※※ 你们有没有吃过阿宽红油面皮,我最近迷上这个了,太好恰了! 第三十三章 被吴雄诟病的苏柔, 此时正在大方的招待诗琴。 这让吴雄知道了, 大概又要给她添上一条不在意赵煦的罪证。 苏柔跟春桃在外头绕了一圈, 回府被诗琴堵了个正着。 说起来在四皇子府住了几日,苏柔只是在某天隐隐约约听到过古琴琴音, 知道是诗琴弹奏,其他对诗琴的印象都是从下人的口中得知。 诗琴模样温柔婉约,穿着身在日光下流光溢彩的百蝶撒花裙, 瞧见苏柔, 脸上惊讶恰当好处,仿佛两人真的是偶然不过的遇见。 诗琴福了福身:“你是苏姑娘?” 声音舒柔,配着她的模样,整个人透着一股恰恰好的气质。 看到她, 苏柔真觉得赵煦该多见见世面,这世上比她出彩的姑娘太多,他怎么就在她一个树上吊死了。 苏柔回了一礼:“诗琴姑娘。” 诗琴抚了抚发丝, 镂空点翠步摇摇曳生花:“都住在皇子府,我们本应该早见面才对,只是我喜静,住的偏僻, 又怕苏姑娘不喜打扰,才迟迟没见到面。” “现在见也不迟, 不知道诗琴姑娘愿不愿意去我屋里喝杯茶水?” 诗琴点头, 她是小心的性子, 知道苏柔跟赵煦如今住一个院子, 怕冒失找苏柔,会惹赵煦不快,才挑了今日赵煦出府来见她。 “苏姑娘送到院里的点心味道很好。” 苏柔给黎姑娘去信感谢,想着不能厚此薄彼,也给诗琴送了点心示好。 不过她似乎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她示好的两个人,似乎都觉得她有所图谋,没安好心,黎姑娘那边没回应,而诗琴这边只是派了个丫头感谢。 要不是今天遇到了诗琴,她都要以为自己送的点心里面有毒,成了下马威,让诗琴对她避之不及。 “诗琴姑娘喜欢就好。” “苏姑娘听口音是南方人?”诗琴捧起茶杯,眼角不漏痕迹地打量苏柔的屋子。 听说这间屋子是殿下亲自去库房搬得东西装饰,家什都是顶好的,绿玉拧金坠不过拿来装饰屏风,诗琴原本看到苏柔装扮有两分自得,现在看到屋子又觉得自己可笑。 好衣裳好首饰赵煦估计没吝啬苏柔,估计只是苏柔不爱打扮。 想着不由觉得黯淡,本以为赵煦的性子不可能动情,现在看来还是分人,原来还是有女人可以让赵煦像普通的世俗男人一样讨好。 诗琴探话,苏柔不接招,说了两句,诗琴有所察觉,跟她聊起衣裳茶水。 赵煦回府,苏柔打算赵煦见世面,让诗琴不要急着走,谁想下人下句就是“圣上驾到”。 听到齐帝来了,两人一愣,互相看了看。 苏柔让赵煦认罚,他倒是有本事,把皇帝给叫到了四皇府。 苏柔跟诗琴出门迎接,齐帝看了两人,目光停留在衣裳上:“抬起头让朕看看。” 赵煦闻言蹙了蹙眉,觉着齐帝这语气不大好,他凭什么让卿卿抬起脸给他看,齐帝把他的神情扫了个正着,差点气了个倒仰。 在宫里说不能盯着看,这回儿看个一眼还要皱眉。 防成这样,他到底把他老子当做什么人了。 两女抬头,齐帝故意端详片刻,他本来是看诗琴身上的御赐鲛纱,觉着她是赵煦心爱之人,此时见到两人相貌,觉着可能是苏柔。 不用他细问,他不过目光稍稍在苏柔身上停留的久了点,就感觉到儿子过于强烈的目光,他就知道他是猜对了。 儿子突然变了性子,齐帝觉得有趣的很,他越这样,齐帝越想惹他。 “你擅长烹鱼?” 齐帝不看诗琴,唯独看苏柔问道。 怎么就冲着她来了,苏柔现在想起,真后悔那时候想跟赵煦搞好关系,为他做得那几餐鱼。 “回圣上的话,民女会些烹饪,但不到精通,鱼只是会简单的料理。” “那就是会做了。” 齐帝得出结论,扫了一眼紧绷的赵煦,苏柔猜想赵煦是跟齐帝说了她给他做鱼吃的事,哪里想到齐帝完全是从赵煦不吃鱼到钓鱼带回府中烹制,这些蛛丝马迹猜测。 在赵煦不满的目光中,齐帝让身边太监把两桶鱼交给苏柔,叫她挑几条烹制。 “府里又不是没有厨子,柔儿手嫩做不了几条。” 赵煦之前还觉得齐帝看着顺眼,现在瞧他哪哪都不顺眼。 他家卿卿又不是厨子,喜欢他才给他做鱼吃,齐帝凑什么热闹。 “那就少做两条。” 齐帝是铁了心要吃苏柔煮的鱼,赵煦心里不爽,早知道在殿里等齐帝,不该要杆子去钓鱼。 “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怎么朕吃不得你爱宠做得鱼?” 齐帝倏然发怒,身旁大太监跪下讪笑打圆场,赵煦依然站着,没被齐帝的怒颜吓道:“既然是尽孝心,儿臣跟柔儿一起去给父皇做。” 不过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还进孝心了? 齐帝把人都打发走,看向赵煦:“到底怎么能回事?是中毒了,还是脑子进水,逗着朕玩?” 齐帝早看出赵煦的不对了,跟他一起钓鱼就奇奇怪怪,还是拿着没鱼饵的钩子钓鱼,现在又冒出那么一个在乎的女人,事事都跟往常的行为南辕北辙。 “我失忆了。” 出乎意料,赵煦坦荡地朝齐帝道,“一个多月前撞到了头,忘记了前尘往事,不过现在零星记起来不少。” 齐帝惊讶地扫视赵煦,特别多看了两眼他的头。 他随意猜测,没想到他还真撞坏了脑袋。 “与朕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不说真话,你也会费力查,而且应该会从柔儿的身上下手,既然如此,我实话实说没什么损失。” 他的属下不看好齐帝知道他失忆的事,觉得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赵煦觉得无所谓,他是失忆又不是换了个人,再者也没变傻子,以往能处理的事,现在依然能处理,既然这样有什么可瞒的。 看出他不是说笑,齐帝哼了声:“朕说怪不得变了一个样,还跟朕一起钓鱼。” “以前儿臣没跟父皇一起钓鱼?” 他到大雄宝殿看到空空如也的龙椅,脑袋里闪过几个片段,都是齐帝传召他,而他不在殿中,太监不是说齐帝去赏花了,就是去喂鱼了,他以为以前他也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去找他。 齐帝一噎,他们什么时候一起钓过鱼,他这个四儿子,恨不得把他当仇人。 在往常心照不宣的话,现在却不能说出来,想到赵煦失去记忆,脾气比往常好了不少,齐帝咳了声:“你往常不会像今天这般蠢。” 赵煦眸光沉沉,有从前的威势,明显是不满意齐帝对他的形容词。 齐帝当做看不见:“所以那姑娘是怎么一回事?你失忆时遇到了她?” “柔儿救了我,我对她一见钟情,缠着她嫁我。” 听听这还是那个对女人避之不及的四皇子? 齐帝一边觉得匪夷所思,一边觉得新奇,他这个冷酷无情的儿子,竟然还有那么一天。 齐帝忍不住伸手敲了赵煦的脑袋。 赵煦躲闪不及,被他敲了个正着。 赵煦厌恶皱眉:“父皇这是做什么?” “朕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脑袋给敲好了。” 齐帝收回手,倒了杯茶喝,“朕唤章御医给你瞧瞧,脑子的问题可大可小,现在只是忘记前尘往事,说不定那天就变成三岁小孩。” 想到儿子变得成三岁稚童,缠着他叫父皇,齐帝哈哈一笑。 今天是他这段时间难得开心的日子。 “你说的婚事,是想朕赐婚你跟那个做鱼的小姑娘?” 齐帝心情好,主动提及这件事,他赐婚不是不可以,不过想到赵煦恢复记忆后,变脸的样子……咦,那么一想,他倒是更想赐婚了。 “人父皇已经见了,赐婚的旨意父皇什么时候下?” “急成这样?”齐帝啧了声,“你好歹是个皇子,随便弄个女人回来,当个侧妃就算了,王妃还是等你清醒再说。刚刚两个,一个巴巴看着你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当初你保下的罪臣之女,你既然喜欢也一同封了,两个侧妃,正妃朕再替你选选。” 赵煦当然不可能愿意。 他刚刚就没注意苏柔身边站了谁,也不知道什么罪臣之女。 “我不要什么胡乱女人做我的侧妃,既然是罪臣之女,那就按罪论罚,儿臣要娶柔儿为妻,父皇不用替我再选正妃。” 失个忆倒是变成痴情男子汉了。 “意思你外祖父家,你也不打算管了?你那表妹,朕可听说拒了不少家的婚事,就等着你的提亲。” “儿臣只娶苏柔。” 齐帝啧啧称奇,到现在他还陷在儿子失忆了,人变得好玩了的情绪里:“老四我看你脑袋也没蠢,你不想想你现在失忆了所以愿意娶个没依没靠的平民姑娘,等到你恢复记忆,你打算如何,杀了原配续娶?” 齐帝的问题问出口就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赵煦狠狠地盯着齐帝。 若不是他眼神一下子就委屈了下来,齐帝都以为他打算弑父了。 不过是个女人,至于到这个样子么。 “父皇既然知道儿臣脑子没蠢,就该知道儿臣是真心娶苏柔为妻,儿臣要是不能娶她,夜不能寐,求父皇满足儿臣这个愿望。” 人的确是没蠢,竟然硬的不行软和了起来,神情还装起了委屈。 齐帝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人何止是没蠢,反而比以往聪明了。 竟然晓得如何能达成目的。 齐帝轻咳了声:“做鱼的姑娘看着可不怎么喜欢你。” 诗琴眼巴巴的看着赵煦,更衬着苏柔冷静,那股劲哪里像是动心的姑娘。 齐帝说完,又被赵煦幽幽的瞪了。 “柔儿感情不外露。”赵煦能为苏柔寻千千万万的理由,反正他家卿卿是最好。 “你确定要娶她为正妃?朕可告诉你上了玉牒,除非人死了,可没休妻这回事。” 见赵煦像是魔怔了一样铁了心,齐帝就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赵煦要么永远不恢复记忆,要是恢复,他就要看他铁青着脸跳脚。 “还有那个罪臣之女,你让朕按罪论罚?” 齐帝试探一问,赵煦眉头轻蹙:“她哥哥救了儿臣的命,我答应她哥哥保她一命,既然以前父皇都能网开一面,现在何必又要寻她麻烦。” 这事齐帝以前竟然根本不知道,当初赵煦就是打死也要保下诗琴,跟他谈条件,差点没把他气死,原来竟然是因为那个袁家小郎救过他一命。 齐帝现在有些希望赵煦不要恢复记忆了,现在这样有话说话,讨喜多了。 “那你就留着吧。” 等到鱼羹送上桌,齐帝吃了个腰肥肚圆,回宫见着贵妃才突然想起,他叫赵煦是干什么来着。 似乎忘记罚他揍老六的事了。 第三十四章 齐帝走了之后, 赵煦一直喜气洋洋的, 苏柔不明白他是为什么高兴, 他也没跟她说的意思,问她做鱼累不累, 把她送到了屋里人就走了。 他没缠着她倒是稀奇,没多久苏柔就听着说他去了诗琴的院子。 春桃打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咬牙切齿:“奴婢看那个诗琴姑娘就不像个好姑娘,小姐你还送点心给她吃, 她还跟四殿下那样!” 苏柔想着事呢,听着春桃怒骂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样是哪样?” “不就是那样!” 春桃涨红了脸,小姐以为她不知道, 她可是见过四殿下亲小姐,晚上赖在小姐的闺房不走,小姐还摸四殿下头来着。 “小姐你不管管?你要是去叫四殿下, 四殿下一定会从诗琴姑娘的院子出来。” “行了, 春桃我跟你说过我无意赵煦, 难不成你忘了。” 春桃一愣:“可都到皇子府了。” 在春桃看来自家小姐已经跟四殿下生米煮成熟饭, 而且四殿下明显喜欢小姐,还要小姐做四皇妃这有什么人不好的。 “到了四皇府又如何?你记得我无意就是了,我不喜欢他,他跟什么女人眉来眼去我都无所谓, 反而还庆幸他能不缠着我, 我可以早些自由。” 白申华他们每次说什么机密的事她都避开了, 皇子府对她只是个暂时寄住的地方, 她既不收买下人,也布置眼线,就是为了随时能干干脆脆的离开。 “小姐……” 春桃还想再劝,但是见小姐就是铁了心,而且看模样的确不在意四殿下去诗琴姑娘的院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奴婢也不要给四殿下好脸了,男人都是混账,四殿下明明之前还缠小姐缠的紧,今天那个诗琴姑娘不过多看了四殿下几眼他竟然就去了。” 春桃鼓着腮帮子愤愤骂人,苏柔看到她这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舒服多了。 “你这样就好,像是你了,之前我还以为你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每日劝着我争宠,看到个漂亮的姑娘就斜眼。” 被小姐打趣,春桃哼哼几声,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小姐好。 苏柔到了皇子府,赵煦从未说过她的来历,明辉他们对此也颇有忌讳,府中人只知道殿下带回府一个姑娘,十分宠爱。 之前诗琴避而不见韬光养晦,如今一出门,就让赵煦晚上找她。 府里的人都等着两边女人打擂台,却没见苏柔有什么动静。 “难不成这位夫人是个和善人?” 吴雄听到这事,心里轻哼,苏柔是巴不得殿下喜欢别的女人:“要是殿下拾起对诗琴姑娘的喜爱就好,之前殿下看样子也打算收了诗琴姑娘,她对殿下可比苏柔对殿下要真许多。” 明辉听这话,摇了摇头。 觉得吴雄想法太悬,不管是从前的殿下还是现在的殿下,都不可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个性。 殿下重视苏柔,又怎么会招惹诗琴,恐怕是另有原因。 果真,赵煦从诗琴院子里出来没多久,就传来诗琴哭的要死要活,企图上吊自尽的消息。 明辉前去处理,才知道殿下去找诗琴,是提出给她一份嫁妆,让她挑个男人,把她嫁出皇子府。 诗琴当然不愿,缠着赵煦问他她哪里做的不好,是不是苏柔看不惯她。 赵煦估计是心情好,所以留在院子里听诗琴哭诉了一段时间,就在她院子里留的久了些,让府里的人产生了误会。 不过诗琴哭诉一点用处都没有,赵煦决定好的事,不可能有更改的余地。 赵煦走了,留下寻死觅活的诗琴,可算是苦了明辉。 怎么都不能让人给死了,明辉忙到了半夜才把诗琴给稳住了。 不过看诗琴的意思,要是离开皇子府,她宁愿死了。 到了第二日,不等明辉把这个意思告诉主子,主子先朝他道:“查查诗琴,看她平日都更什么人接触。” 明辉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她不对劲,大约是哪家派的奸细。”赵煦浪费时间在诗琴的屋里久留,就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若是他没喜欢的人说不定看不懂她,但他深爱他家卿卿,自然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诗琴或许有些喜欢他,但更多的是有种讨好他,探听消息的心思。 明辉领命去办,突然有些感慨,昨天吴雄还说诗琴真心,殿下今天就说诗琴是奸细。 “对了,府里的账目是谁在管?” 赵煦昨日跟诗琴说话还有些别的收获,就比如家中女主人需要管理中馈,男人给女人越多财权,就是越疼爱她。 别说管皇子府,他都是归卿卿管的。 想着赵煦就想把自己的私产全都交给苏柔。 “回殿下,是钱管事在处理。” “让他整理账目,清算我名下的财产,到时候交到卿卿那儿去。” 明辉一愣,就听到主子继续道,“陛下答应给我跟卿卿赐婚,以后她就是你们名正言顺的主母,是我赵煦的妻子,不可再称呼姑娘。” 说着,赵煦脸上荡漾起了笑容,把这件事分享与他人,让他忍不住得意。 他可以娶卿卿了。 光明正大的,他们是一对了。 赵煦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卿卿,虽然她说爬上最高的位置才能拥有她,但她的前提是他们的关系会招人阻止,她想要他有独一无二的话语权,她不愿意受委屈。 但如今齐帝识相,要为他们赐婚,那就不会有什么阻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这样他就可以先娶了她,再夺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苏柔觉着春桃就是个墙头草。 昨日还骂赵煦是混蛋,但今天听说赵煦昨天是赶走诗琴,整个人又来劲了。 嘴巴不停的念叨赵煦的好话,像是昨天骂他的不是她。 “好了,昨日我说的话难不成你都没听进去?” “奴婢当然听进去了,只是四殿下的确是人好嘛。”春桃笑眯眯的,“快到吃早膳的时辰了,殿下是不是要过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春桃话才落音,赵煦就跟早膳一起进了屋。 回到皇子府,赵煦就恢复了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会儿穿了深青色蛟龙暗纹的袍子,一头乌黑头发用墨色玉簪束起,整个人热气腾腾,精神抖擞。 “卿卿。” 赵煦挤在苏柔的身边坐下,目光亲昵缠绵,“用了早膳,我有话与你说。” 看着他的神情,苏柔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她叫他不要那么腻歪,两人不欢而散,赵煦虽然还是会找她,与她亲热说话,但却克制不像以往那么亲近,似乎是怕招她厌烦。 但是今天却又不一样了。 这顿早膳苏柔吃的半点不安稳,就像是在吃上断头台的最后一餐,看着赵煦剥得溏心鸡蛋,苏柔筷子戳了戳蛋黄。 没胃口再吃。 苏柔一向早膳吃得少,赵煦没察觉什么,愉快的继续用餐,还把苏柔碗里吃了一口的鸡蛋吞了,洗漱干净准备跟苏柔说话。 赵煦嘴巴张合,把昨日他求齐帝的事一说,苏柔脑袋一晕,差点没站住,刚刚那个果真就是断头前的最后一餐。 “陛下答应了?” 她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哪能为皇家儿媳,齐帝怎么可能会答应。 “当然,卿卿你这般好,只有我配得上你,他除了同意还能如何。” 赵煦得意洋洋,说出的话让苏柔差点疯了。 赵煦失忆了乱来,齐帝是怎么一回事,也跟着乱来,竟然真的答应要赐婚。这会儿她觉着外头的传言真是八九不离十了,赵煦就是九皇子的挡箭牌,齐帝看不惯赵煦这个儿子,所以给他弄了个无权无势的儿媳。 “父皇知晓我失忆了。” 赵煦想到没跟苏柔说这事,主动提及,“他比我想象中慈祥许多。” 在他的记忆片段中齐帝可不怎么好,但见识了苏柔跟苏腾安的相处,当初他们走得时候,苏腾安还来找他,求他好好对待苏柔。 他记着苏腾安的爱女之心,还记得他说每个父亲都深爱着子女,赵煦才没有对父亲完全抱着坏形象。 听到齐帝知道赵煦失忆,还要赐婚,苏柔脑袋更晕。 “殿下快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卿卿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是这件事不行。” “四殿下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赵煦搂住了苏柔,“我对什么后悔都不会对卿卿后悔,卿卿你快喜欢我吧,虽然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但是我不想浪费下去,免得等到你之后喜欢上我了,就会后悔之前对我那么冷淡,一直怀疑我。” 听赵煦这话,苏柔差点没冷笑出声。 赵煦的脑补能力可以去写话本了。 她怎么可能后悔,又怎么可能喜欢他,再者她现在不是怀疑,而是根据现实得出合理正确的结论。 苏柔被赵煦双手双脚缠着不能动,苏柔挣扎了下,见睁不开就当做自己身上卷了条她抗争不过的大蟒蛇。 死吧死吧,快点把她一口吞掉,让她早死早超生。 苏柔眼神空洞的看着华丽繁复的横梁,赵煦真是个蠢货,他爹也不是个好东西。 苏柔他们没走多久,苏府一家也上路了,他们人多有老有小有家当器物,苏柔他们在皇子府一阵了,他们都还在半途。 这日换船,一阵尘土飞扬,苏腾安只看清来着穿的是官服:“可是青城的苏大人?” 苏腾安应是,接着就是下跪接旨。 听了一水的贤良淑德,兰心蕙质,秀外慧中,接了圣旨,苏腾安还云里雾里,他家女儿成了四皇妃了? 齐帝做事让赵煦开心,答应他没几天,不止快马加鞭去找苏腾安下了圣旨,还公告天下。 大街小巷都知道煞神四皇子要成亲了,娶得是……娶得是谁来着? ※※※※※※※※※※※※※※※※※※※※ 成亲成亲!洞房洞房!龙凤胎龙凤胎! 第三十五章 “一个从四品的官, 还是刚调的职, 父皇是怎么想的, 给四哥定了那么一家姑娘。” 六皇子被赵煦当街羞辱,见齐帝召见赵煦, 以为终于得报大仇,但没想到却是那么一个结果。 赵煦的未来皇妃是个没什么根底人家嫡女,按报仇来算的话,这结果比预料中的要好太多, 但赵勐的表情怪异,不怎么笑得出来,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怎么就指了从未听过的什么苏家。 不止是赵勐与苗贵妃疑惑, 得知这个消息的,对话都与他们两人差不离多少。 “铎儿,你说你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给老四找了个乡下姑娘。” 对于他们来说, 在一个没听过的小城当官, 就是乡官, 而苏柔可不就是乡下姑娘。 五皇子赵铎一身紫色华服, 端坐在坤宁宫殿上:“父皇是什么心思儿臣也不知,只知那日父皇召见四哥,两人在御花园垂钓,而后父皇随着四哥去了四皇府用膳, 回来就去上书房拟了圣旨。” 皇后抚了抚指尖, 凤眉微蹙, 赵煦有个乡下皇妃, 对他们来说只好不坏,但实在是太莫名了:“这是老四惹怒你父皇了?” 外头说的风风雨雨,说赵煦九皇子的挡箭牌,但实际上,她怎么看不出陛下对赵煦的用心。 恐怕最初有当挡箭牌的意思,在慢慢的培养里,也承认了赵煦这个优秀的儿子。 赵铎摇头。 “应该不是惹怒,随行的奴才口中,说父皇回宫的心情颇好。”进了上书房拟旨,还哼了小曲。 再者赵煦的性子,从来不是逆来顺受,若是父皇强行给他弄了个乱七八糟的皇妃,四皇府又怎么会那么高调热闹的准备婚事。 “儿臣想这婚事可能是四哥自己求的……他回京的途中在某处逗留颇久,那块去区域缩小范围就在青城附近。” “你是说老四在那个叫青城的乡下遇到了苏府的姑娘,求你父皇赐婚?” 皇后光是说都觉得不可思议,赵煦那人竟然还会动儿女感情,对小官之女之女一见钟情,还要求回府做皇妃。 “儿臣也觉得这个推论不可思议,但不得不说,这个推论却偏偏是各种猜测中最合乎常理的。” 皇后沉思,赵铎又道:“比起婚事,母后可知四哥回京那么久,父皇并没有收回兵权还有滨州的城印。” “怎么会?陛下是什么打算?”皇后一愣,这事可比赵煦娶谁严重多了。 赵铎哪里知道齐帝是什么打算,圣心难测,就算那人是他的血脉父亲,赵铎也时常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明明把赵煦叫回京城就是为了兵权,但是却迟迟不把兵权收回,这是什么道理。 “不过不收回总比给熹妃那边好。”提起熹妃,皇后露出厌恶的神色,赵煦从滨州回京,就是熹妃吹得耳边风。 觉得滨州是块好肉,想让她的儿子占了。 也不看看她儿子配不配。 赵铎不接话,虽然熹妃盛宠,但比起老九,他一直都更忌讳赵煦。 齐帝迟迟不定太子,按理说他是嫡出,太子之位该归他,但前几朝就有立贤不立嫡的先例……如今赵煦手上的底牌权利,比他们任何一个皇子都多。 以前赵煦抗拒齐帝还好,这次遇袭却求助齐帝帮忙…… “母后把苏家姑娘召到宫里瞧瞧,若是有能用到的地方,还请母后费心。” 她那爹升官沾的还是他们这一派的福气。 赵煦选了那么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一见钟情,还是另有深意。 皇后省的,点头应承了下来。 他们想见人,可齐帝把婚期订的急切,又没让任何人知道赵煦已经把未来皇妃拐到了皇子府,他们只能伸长着脖子,等待着不知道在那条河上飘着的苏家人。 苏柔从没想过,自己会亲手办自己的婚礼。 这话有些不对,应该是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站在男方的立场来办自己的婚事。 赵煦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把四皇府私产都清点交给她,他本意是两人一起操办婚事,但是苏柔收了银子,更看他不顺眼,把人给骂走了。 婚事下来之后,苏柔就像是吃了炮仗,彻底跟她名字那个柔字南辕北辙。 随着婚期临近,事情明显没有转折的余地,无端发脾气是常事,有一次明辉还撞见苏柔想拿石头敲主子脑袋。 明辉上前说话,苏柔被发现才没动手。 这要是别人,有伤害主子的心思,明辉一定立刻抽刀把人拿下,但搬石头的人是苏柔,明辉敢怒不敢言。 因为晓得他要是说出来,主子也不会觉得他说得好,或许还会伸长了脖子,把脑袋露出来个苏柔砸,让她砸个高兴。 明辉隐约明白苏柔为什么那么排斥跟主子成亲,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来是主子那次短暂恢复记忆,掐了苏柔脖子让苏柔吓到了,但这话他又不敢跟主子说。 主子把苏柔当做心肝,要是知道掐了她的脖子,差点把她弄死,恐怕要气的掐自己脖子,为苏柔出气。 一切就是个死循环,明辉想的脑袋疼,以前还能跟吴雄说两句,而现在吴雄对苏柔的敌意太深,他根本不敢跟他说什么。 “小姐,这都要成亲了,你要不然还是给四殿下一个好脸吧?” 春桃还没说完,就被主子瞪了。 其实自家姑娘瞪人也不凶,因为长得漂亮,眼睛水汪汪的,瞪人就像是小鱼发脾气伸爪子,谁会觉得小奶猫发脾气讨厌,只会觉得可爱罢了。 那么一想,春桃就明白了,为什么四皇子每天受气,还孜孜不倦的来找小姐。 估计觉得小姐的白眼都是跟他闹着玩,完全没往心里去。 “叫钱管事过来。” 看着账目,苏柔揉了揉太阳穴,本来赵煦把私产给她,她是抱着发脾气的心,想把他的银子都移空了。 但钱管事陆续把事情回报到她这里,她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掌权对别人来说是好事,但是对于她想跟赵煦划清界限的心思来说,这完全是加深两人的牵扯,所以打算把账本还回去。 这府里的人就明辉他们几个知道,苏柔是赐婚给赵煦的那个苏姑娘,其他人下人一概不知。 只是其他人见着赵煦又是给账本,又是把婚礼的安排交给她,都想着未来的四皇妃进门要难过了,更不敢对她有丝毫怠慢,都吊着胆小心伺候。 钱管事根本不敢接过苏柔递的匣子。 “姑娘这万万不可,这里面不止是账目,还有殿下的私印,还有几个库房的钥匙,小的怎么敢收这些东西。” “可这些都是你拿过来的。” 既然是他拿过来的,他再原样收回去不就成了。 当然不成,钱管事连连摇头,要是主子知道他今天把这些东西拿回去,估计他脑袋都要立不稳。 钱管事连番推拒,一副你们主子闹别扭,不要殃及池鱼的样子,苏柔见他怎么都不可能把东西拿回去,只有让春桃把他送走。 苏柔双手抵着腮帮子看着桌上的红木匣子,谁会知道收钱容易送钱难? 早知道这东西那么烫手,她发什么脾气,别人发脾气是泄气,她倒是给自己找麻烦。 “姑娘,宫人那边拿了几种红缎,让姑娘选花样。” “叫他们去找赵煦。” 这段时间这些细节小事都要问过她,连宾客用的杯盏都绘了十多种的花纹让她挑选。 越是这样,她就越有种无力挣扎的感觉,仿佛人在往深渊走,但被人推着,又没办法停止步伐。 苏柔揉了揉头:“我们出去走走。” 再在四皇府待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疯了。 对于出门走走,春桃十分的有兴趣:“姑娘我们进京那么久,还未曾出出去逛过,奴婢早就打听了几个京城出名的茶楼,要不今日我们就去瞧瞧?” 苏柔无谓点头。 只要离了皇子府,让她暂时喘口气,去哪里都成。 第三十六章 换上了不算显眼的衣裳, 出门时见着皇子府的侍卫要跟, 苏柔没拦。 虽然想自由自在的透透气, 但盯着四皇府的各路人马,一定都晓得她的存在, 她要是不要护卫,那就是出门送死,她没傻到那地步。 春桃还记得刚进京感叹京城建筑被笑话土包子,这会儿不出声惊叹了, 想看什么就仰着头用鼻孔瞧,展示自己对这里的一切都见怪不怪,被苏柔看到,差点没笑的抽气。 “小姐, 奴婢是不想给你丢脸!” 有没有给她丢脸她不知道,但她这样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倒是真的。 苏柔戳了戳她的脑门:“想看什么大方看就是了,我们本来就是第一次到京城,何必装模作样。” 说这个,春桃就想起了府里面那些下人说小话,说未来四皇妃是乡下姑娘,她又不能冲上去告诉她们不是,只能憋着生气。 她家小姐哪里乡下姑娘了, 明明他们一口一个天仙的夸。 “奴婢要是有小姐那么豁达就好了, 奴婢这还气着呢, 就想小姐快点跟四皇子成亲, 掀开红盖头出现在皇子府那些下人的面前, 让他们震惊到眼睛珠子掉下来。” 想想那情形,春桃就觉得兴奋,但苏柔却平平。 她真的就要嫁给赵煦了? 别说他恢复记忆是个炸弹,他就是永远不恢复记忆,她都嫌他麻烦。 “姑娘,我们听评书吧?” 茶楼的消遣就那么几样,听曲听评书,茶点还没上,春桃闲不住,想要钻到厢房外头听评书。 苏柔干脆跟她一起寻了个外面的位置坐下,说书先生桌上的板子一敲,说的是武王伐纣,纣王昏庸无道宠幸妲己。 纣王有多坏,大伙没什么精神听,倒是对他宠爱狐狸精十分有兴趣。 说书先生为了多拿赏钱,历史故事变成了言情故事。 道纣王残暴不仁,却对苏妲己柔情似水,什么作曲讨妲己欢心,卧冰求鱼,直接开始瞎编乱造。 偏偏屋里的人还听得津津有味,春桃靠近苏柔,小声道:“四皇子对小姐也是这样。” 苏柔:“……” 赵煦是纣王,她是妲己? 她可担不起。 苏柔无聊靠在围栏往街上望,大概是越不想看到什么,越会看到什么,她不过出门透透气,这才多久一会,赵煦竟然跟来了。 纯白骏马从远处渐近,赵煦下马抬头就看到了靠着栏杆的苏柔。 苏柔连忙一躲,随后想起自己带着帷帽,但见着赵煦仰头傻乐的样子,觉着隔着布帘子,他也认出她了。 一时间,气格外不顺,苏柔看着旁边放的假山盆景,拿起上面的石头往下头砸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砸赵煦的脑袋,看能不能把他给弄清醒了,但第一次拿石头被明辉逮个正着,之后明辉只差瞪着铜铃大眼盯她,没给她下手的机会。 此时明辉不在,手边又有凶器,苏柔疯劲上来,见着石头砸到了赵煦的额头,也没觉得紧张。 头砸了,赵煦脸上的神情一垮。 他没叫,但周围的人哇哇叫了起来,纷纷抬头往上看:“怎么能往下砸石头!这位公子额头都被砸流血了!” 赵煦的额头被石头的尖角划破,没一会就涌出了鲜血。 见赵煦快步上楼,楼下的人都昂着头等着:“公子我们都在下面看着,不会让贼人给跑了。” 京城的百姓们格外热心,不过赵煦啪啪上了楼,冲到苏柔面前,眼角糊着鲜血,整个人煞气十足,嘴唇却往下一撇。 人委屈地抱住了苏柔:“卿卿吾爱,你拿石头打我做什么,可是嫌我不够疼你。” 众人:“……”这跟他们预料的也差太多。 本以为是有人行凶,却没想到是夫妻吵架。 “夫人,你家相公长得那么俊,有话好好说,打破相了心疼的还是你!” “就是就是,有话好好说嘛!” 赵煦也委屈地看着苏柔,眼睛有点痒,抹了抹一手血。 苏柔那手帕捂住了按住了他的伤口,被没把人砸清醒,反而把人砸的更傻了。 “卿卿,你爹娘到京城了。” 赵煦出门找她就是为了这事,只是没想到才找到她,就挨了那么一记。 苏柔一怔:“不该明日才到?” “大约刮大风顺了方向,船行驶的比预计的快些。” 草草处理了伤口,赵煦站起带着她往外走,“我出门寻你,就是知道你想见他们,带你过去。” 苏柔跟在赵煦身后,听他这话,想起刚刚手指碰触他额头血的热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以为赵煦是缠她,一点透气的空间都不给她,所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才砸了石头,现在赵煦告诉她,他是为了她的家人而来。 这感觉还真是教人五味杂陈。 “我……” 苏柔的话还没说出去来,身体倏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煦放稳在了马上。 视野突然高了一大截,苏柔睁大了眼:“你做什么?” “骑马快一些。” 赵煦搂紧软绵绵的苏柔,他刚刚还期待跟她共骑,不过此时抱着人,他又觉得有些心慌了。 他家卿卿那么软,要是他没抱住摔了怎么办。 赵煦握着苏柔的手,让她搂紧了他的腰,她想抽手他还不让。 在大街上,要是刚刚才误会过他,苏柔真想再给他砸个包。 “别摔着了,抓紧了我……柔儿马颠不颠,要不然坐在我身上……” “别说话,快点走!” 苏柔咬着牙警告赵煦。 赵煦怕颠了苏柔,骑着马像是散步似的,苏柔觉着他说的那话,走在路上的人都听见了,脸涨得通红,同时庆幸她还有帷帽遮挡。 等到了地方,大冬天苏柔一身的汗水,都是因为赵煦给气出来的。 既然赐了婚,不用苏柔给苏家人找合适住宅,齐帝大方赐了府邸,苏柔到时,管家正在不断收礼,都是京城官家知道苏家人到了送的贺礼。 苏家人原本计划到京城,可能还要寄人篱下的住一阵,没想到如今情形完全不一样,比苏腾安官职高的人家,热情送礼,所有人都把苏家当做大人物对待。 当然原因是因为他们家的姑娘要嫁入皇家,成为四皇妃。 “二姑娘……小的参加四殿下!” 管家哪里想得到之前府里的表少爷会是四殿下,现在想想什么表少爷,四殿下估计就是为二姑娘去的苏府。 “我爹娘呢?” “老爷夫人在屋里头休息呢。”管家回完,犹豫了一下,“……二姑娘,大姑娘也来了。” 听到苏芸还是来了京城,苏柔脸上的笑容略淡,没提周氏:“裴哥儿住哪?我先去看看他。” 走了几步,苏柔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赵煦:“既然我父母已经到了京城,我就不必再去四皇府,殿下头上的伤要尽快找大夫处理,还是早些回府的好。” “我头上的伤无事。” 听着苏柔要去找裴哥儿,赵煦就想到了那只喵喵叫的猫,好不容易摆脱了,没想到那么快又跟来了。 比起裴哥儿,赵煦更看那只猫不顺眼,觉得那玩意跟他争宠。 若是没它,卿卿无聊说不定就逗他了。 “殿下还是回去吧,让别人知道你在苏府久留,传出去多难听。” “怎么就难听了?你是我未来皇妃,这是我岳丈家,他们能说什么。” 赵煦神情一厉,旁边的管家看着就觉得心慌,他们的确是不敢说什么。 “所以你不走了是吧?” 苏柔盯着赵煦。 苏柔赶人的意味太明显,赵煦头还疼着呢,见她的模样心里觉得委屈,拉着她的手不放。 苏柔甩开了他的手。 赵煦看着空落落手掌:“那我先走,过几天来接你。” “柔儿……” “二姐……” 赵煦一走,苏家兄弟从旁的回廊走了出来,裴哥儿神情只是兴奋,而苏柔的大哥苏晔神情就复杂的多。 他没想到他一向乖巧的妹妹,竟然那么有“妻威”。 苏晔听过赵煦不少英雄事迹,但没想到他在他妹妹面前就跟个小媳妇似的。 “二姐,我好想你!” 裴哥儿伸手要苏柔抱,在多久没见,裴哥儿又敦实了不少,苏柔抱一下就把人放下了。 “裴哥儿长大了。” 裴哥儿哼唧:“要是再晚点见到二姐,说不定我就真长大了。” 裴哥儿比了比身高,踮脚往上跳了跳,“二姐怎么扔下我们,先到京城了?” 苏晔皱眉:“别乱说话,你二姐是跟我们一起到的京城。” 看样子苏晔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苏柔点了点头,朝裴哥儿说道:“我们是一起来的,若是有人问起你也要那么说。” “我知道。”裴哥儿嘟着嘴,“但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二姐你不带着我一起走……对了,二姐小鱼很想你,我们去看它。” 苏晔觉得苏柔应该先去周氏那里,见苏柔跟裴哥儿走了,也就止住了要说的话。 一家人等会在见也无事。 他本来满肚子的话想问妹妹,但见到刚刚她跟赵煦的相处,又觉得没什么好问的。 别的不说,四皇子一定是真心疼她。 苏柔看了小鱼,握着它的肉爪子捏了捏,有些想把它带到皇子府去,有那么一直猫撸毛,气都能是少很多。 不过想到小鱼攻击赵煦,两个人半点不对付,还是歇了心思。 “姑娘,宫里来人了,奉皇后娘娘懿旨,请姑娘进宫叙话。” “从码头下船到府邸,这才半个时辰不到吧?”宫里的人就那么急,想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 终于写到文案了qwq 没想到我能九点更新了吧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苏柔不知道她当街砸了赵煦头破血流, 赵煦不止没找她麻烦, 还与她共乘的事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赵铎朝皇后笑道:“四哥回京带回一位爱宠, 孩儿怎么查也没查出那女子的身份,如今倒是有些眉目了, 那爱宠姓苏,四哥刚刚把人带到了苏府。” 赵煦回京一反常态的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家小姐定亲,身边又有一位姓苏的爱宠,这关联显而易见了。 “苏府里面那位二姑娘听说本来是在青城养病, 但不止怎么,赐婚之后,又成了一同随行,没了养病这回事。” “铎儿你是说, 还未赐婚前,老四就把人带到了皇子府?” 皇后这些天越来越看不懂赵煦了,苏家在他们看来虽然是乡下人家,但苏腾安好歹是朝廷命官,还未成亲赵煦就把人当做侍妾一样弄进府里,也太无法无天。 “你父皇一定不知道这事。”想到这个,皇后眼眸一亮,“老四这般无法无天, 又是跟女人当街打闹, 把皇家脸面都丢尽了, 怪不得他会求你父皇赐婚, 估计就是怕这件事纸包不住火, 捅出来让他品德有损。” 比起皇后说的,赵铎丢出另外一个炸/弹:“母后可觉得四哥格外的不对劲,不管是带人回京,还有教训六弟,跟被女人砸头也没有脾气……” 听说被砸了头,还抱那女人,委屈可怜的问,是不是对她不够好,才教她生气砸他。 整个人简直像是魔怔了一样。 赵铎恨不得当时在现场亲自看看,赵煦不正常成了什么样。 “铎儿你的意思是?” “儿臣查到,苏家曾经寻过人,说是一个跌下马的傻子,只是不知道他是本来就傻,还是摔马摔傻。而这人身上有块证明身份的玉佩,昨日孩儿拿到了那玉佩的图案括印。” 赵铎从怀里拿出图纸,皇后目光触及,吃了一惊,她怎么可能认不出皇子玉佩:“赵煦傻了?!” 皇后面露惊喜,整个人雀跃了起来,宛如喝了三碗血燕。 简直天助,本以为赵煦难缠,没想到竟然成了傻子。若是他是傻子,那许多不对就说得通了。 “孩儿不能完全确定,但个证据查到的蛛丝马迹,四哥似乎神志不清,如今他做事似乎都是他身后那位姓白的幕僚在出主意。” “哈!” 皇后一向端庄,如今却忍不住露齿而笑,“大快人心,他那样的阎王一定是作恶太多,才被神仙收了魂魄。” 被皇后感染,赵铎也不禁面露喜意,“若是没有今日苏女砸石头,儿臣还不能完全确定。” 想想一个正常男人被女人当街砸伤,怎么可能没有半天脾气,反而怕那女人生气。 再窝囊的男人都做不到这般,何况是赵煦那样的人。 若是以前就该是当场砍下苏柔的脑袋。 知道赵煦脑子有病,他们母子俩比起见苏柔,更想把赵煦叫进宫里拆穿,只是冒冒失失,没有理由唤人,也怕赵煦那边的人知道有了防备。 “这事现在不宜告诉父皇,等到收集到更多证据,指出那些幕僚在后把赵煦当做傀儡,正好四皇府一派一网打尽。”见皇后跃跃欲试把事情闹大,赵铎阻止地说道。 有了确凿的证据,全都摊在齐帝面前,那就算齐帝想护赵煦也护不住。 皇后连连点头:“本宫明白,只是本宫一想到赵煦成了傻子,就止不住想乐。” 知道这事,谁会不乐。 赵铎是嫡皇子,本来一切的赞誉都该落在他身上。 但齐帝偏宠赵煦,赵煦倨傲霸道,他至今都记得,一次狩猎中,赵煦猎到猛虎,而他猎到山鸡,赵煦瞟向他的眼神,还有那些臣子的语气。 那样的人竟然傻了,赵铎目光渐深,比皇后更想让赵煦万劫不复。 “母后召见苏女,还需温柔对待,她既然会当街砸人,说明心中有气。想想也是,谁愿意被傻子强抢。” 皇后终于憋不住,大笑出声。 她心头第一恨是熹妃,第二就是赵煦。 “屈尊像闹笑话似的娶个乡下女人,还被乡下女人看不起。” 皇后都不禁觉得赵煦有几分可怜了。 - 宫人催得紧,苏柔换了衣裳,便上了马车。 可能是在早就预料了有那么一天,心里该做得准备都做足了,苏柔踏进皇宫并不觉得紧张。 赵煦娶她对所有皇子来说都是好事,他们没放鞭炮庆祝都是能忍的,想来应该不会为难她。 若是把她为难死了,赵煦可要娶黎家姑娘了。 进了宫,苏柔发现阵仗比她想的大的不少。 宫殿两侧站满了伺候的宫娥,上头坐着的是大齐皇后,而侧面的几位嫔妃,看架势大约就是宫中最说得上话的几个。 其中两个最引人瞩目,一个生了副天仙容貌,柔媚迷人,看着苏柔目光带着轻微打量。 而另外一个,模样端庄贵气,看着苏柔的目光带着一丝愤恨。 苏柔被宫人带着行礼,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这两位一个是盛宠在身的熹妃,一个是六皇子赵勐的母妃苗贵妃。 “早听说未来四皇妃貌若天仙,今日一见传闻倒是没夸张,来本宫这儿,让本宫仔细瞧瞧。” 熹妃朝苏柔招了招手,皇后见熹妃视她为无物,蹙眉咳了声:“给苏女赐坐,本宫有话要问她。” 皇后与儿子说了半天,本想从苏柔这里套出些口风,哪里想到熹妃与贵妃带着一众嫔妃来凑热闹,把她的乾宁宫急的满满当当。 皇后跟熹妃当众打起了擂台,熹妃抚了抚发丝,娇柔道:“姐姐怎么这般小气,臣妾不过是想看看未来四皇妃的模样,近着说说话,你就给她赐了个那么远的位置。” 宫人把椅子搬得离熹妃格外远,明显就是防着她。 苏柔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熹妃盛宠,倒是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到可以跟皇后直接叫板。 “本宫赐位,哪容得你置喙。” 熹妃娇俏地皱了皱鼻:“姐姐这样也太过霸道了。” 所有人都看出熹妃这是来闹场子来了,熹妃晓得皇后打什么主意,皇后想拉拢苏女,她自然也想拉拢。 熹妃朝苏女眨了眨眼:“多漂亮的姑娘,让臣妾就像是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恨不得拉着手在身边叙话,姐姐就别这般霸道了。” 皇后被她气的满肚子火气,再看苏柔,大约是美人都类同,还真觉着苏柔好像跟熹妃长得有那么点相似,故而看她也不顺眼起来。 苏柔无辜,反正她的人设就是乡下小家碧玉,闭嘴低头就是。 皇后跟熹妃热闹,不知道把话题歪到了哪里,苗贵妃不满瞪向苏柔:“熹妹妹说苏女像你,难不成你也会未成亲之前,就去当人侍妾?” 苗贵妃一言,周围皆静,见所有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苗贵妃笑了笑:“熹妹妹怎么不说话?” 熹妃眯了眯眼:“苗姐姐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许妹妹一时震惊无言?” 苗贵妃一噎,不与她吵,继续盯着苏柔:“本宫听说苏女并不是跟苏家人一起进京,而是早日就到了四皇府。” 提到了她,苏柔连忙起身:“回贵妃,民女的确是今日到的京城。” “当着本宫的面也敢说谎,你就是那个老四从外头带回京城的宠妾,你以为本宫不知。” 苗贵妃还惦记着自己儿子丢丑的事,不亲手狠狠教训苏柔一番,她怎么会甘心。 “圣上驾到——” 齐帝来的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宫内人纷纷看向苏柔,齐帝为何而来可想而知。 贵妃脸色难看,皇上竟然原只是护着赵煦,如今连赵煦的未来皇妃也费了心思。 齐帝落坐正位,打量地看着苏柔,之前在四皇府,他仔细看过一次。 美貌动人,可惜那眼神看向他儿的时候,如同一汪死水,还不如诗琴生动。 这样的女人,做个侍妾还成,他赐婚,一是因为没被赵煦求过什么事情,二是想看笑话。 可听着她砸了赵煦的头,他又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做得是对是错。 在他想来赵煦现在只是暂时的情况,是因为往常绷得太紧,所以变了性子,迟早会恢复正常,但若是迟迟不恢复,那不是要被这个女人欺压下去。 “朕就是在书房闲适,过来看看老四未来媳妇,你们有话便说,不必顾忌朕。” “陛下来的正好,贵妃正在说苏女早早到了京城,在四殿下府里当侍妾。” “哦,哪听来谣言?” 齐帝皱眉看向贵妃,一句话就把她说的话定为了谣言。 “陛下,臣妾……”苗贵妃咬牙,她虽然现在还没真凭实据,但她几乎能断定,苏柔就是之前赵煦身边的蒙面爱宠。 齐帝目光锐利,苗贵妃憋了口气,知道他这是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坏了气氛。 齐帝让她们随意,但有他在,嫔妃只顾着露出自己姣好的一面,有苗贵妃闭嘴在前,皇后和熹妃也不好开口问什么,问了些闲话,听到齐帝轻咳,随意赐下了些东西,就唤人把苏柔送出宫。 苏柔还想这入宫比她想象的还没波澜,就见宫人走得不是进宫的那条路,苏柔皱眉,宫人察觉她的排斥,直接道:“陛下下令让苏姑娘在小殿稍等。” 齐帝? 苏柔见过齐帝两面,一面在皇子府,一面在刚刚。 刚刚齐帝还为她解了围。 她感觉得出,齐帝虽然没与她说几句话,但对她的目光投注不少,想来都是因为赵煦。 想到齐帝知道了赵煦失忆的事。 苏柔抿了抿唇,觉着齐帝比皇后还来者不善许多。 第三十八章 坐在小宫殿内, 宫女为苏柔上了一盏茶。 茶叶是峨眉雪芽, 茶盖一揭, 茶香四溢,盈满鼻尖。 等到茶水不再冒热气, 齐帝才姗姗来迟。 苏柔起身行礼,齐帝挥了挥手让她坐下。 “你可知朕为什么要你留下?” 苏柔大概能猜得到,世人都说齐帝憎恶第四子,嫌他煞气太重, 把他当做爱妃所诞皇子的挡箭牌,只是赵煦命硬才能一路拼杀活下来。 但看齐帝对赵煦失忆的态度,这传闻太过失真。 齐帝让她留下,应该是因为她砸了赵煦的事, 她一个小官之女,仗着皇子的宠爱伤人,在谁看来都是罪不可赦。 “陛下既然知晓四殿下失忆,可愿听听民女的委屈。” 苏柔一双眸子清澈干净,齐帝怔了下,倒是没想到她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委屈? 以前的赵煦,齐帝倒是觉得有些讨嫌,现在人挺好的, 这小姑娘竟然觉得委屈。 哪个男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砸了头, 不生气还检讨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让女人生气了。齐帝就是跟熹妃最好的一阵, 熹妃闹个脾气闹得稍微过了, 他就没心思继续搭理她。 苏柔要是委屈, 那他儿就是憋屈了。 齐帝摆了摆手:“你知道何叫皇命不可违,这词就代表着若是你明天就死,朕说什么,你今天就要办了。” 苏柔一怔,传闻说的话果真没一句可信的,这是什么明君,分明比赵煦还要霸道不讲理。 被小姑娘的错愕的表情逗乐,明帝哈哈一笑,抿了口茶水:“这世人谁没点委屈,朕的小四被你砸了脑袋难道就不委屈?可他听着你入宫,拿着剑就往宫里冲。” 明帝说着见苏柔脸色没什么变化,心里暗道了一句这小姑娘心硬。 “你可知小四为何告诉朕他失忆了?” 明帝想起当时情形,“他说朕察觉到他的不对,一定会查,而一定会从你身上入手查。” 如赵煦所说他只是失忆,人又没傻,失忆这等大事,他能为了维护一个女人说出口,可想而知他对这个女人有多用心。 苏柔没想到会有这层缘故,但想到是赵煦,又觉得这事他办出来不怎么稀奇。 在苏柔眼里赵煦是什么样的?赵煦有点像是她小时候幻想出来的独属于她的小伙伴,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好,眼里只看得到她,也只跟她玩。 这种幻想到一定年纪就会消失,因为完全知道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她在孤儿院的岁月,一次次的被领养夫妻拒绝,理由都是她太过冷情,性格不像他们要的小孩。 就算她装得再活泼,他们再说喜欢她想跟她一起生活,到最后她永远都不是被带走的那一个。 重来一世她珍惜自己正常的家庭,然而赵煦出现了,他比她小时候幻想的还要完美,她应该觉得高兴,可她只觉得恐慌,恐慌她早就没有的独占欲又被激发了出来,恐慌她要是习惯了他这种感情,赵煦恢复记忆捏着她的脖子,她就像是个笑话。 他失忆只要恢复记忆,可以随时抽身,而她却只会有无尽麻烦,进退两难。 “朕知道你的顾虑,朕也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朕答应你若是小四恢复记忆,厌恶你想要杀你,朕救你一命,把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你就算是想再嫁也没人会拦。” 齐帝说完见苏柔眼睛亮起,就知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个。 还没成亲就想着以后能不能安妥再嫁,这个小姑娘心思世故又透彻,若是让他选,他当然不会选这样的儿媳妇,但现在赵煦一心搁在她的身上,他只能顺着来。 “同时朕要你答应朕,在小四没恢复记忆前真心待他,就算是装也给我装出真心来,今日在街道上发生的事朕不想看到第二回。” 拧眉说完,见外头小太监频繁传话,齐帝拍桌:“这臭小子,朕还能吃人不成!” 突如其来的脾气,苏柔出门见到表情焦急的赵煦就明白了。 这人在外面估计一直催着,怕齐帝为难她。 赵煦把苏柔从都到尾看了一遍,见没一点问题,才把人拥入怀里。 “我来迟了,有没有吓着?” 苏柔摇头:“殿下不计前嫌,反而显得我野蛮不讲道理,像个混蛋。” 苏柔抬头看赵煦额上敷了药的伤,额角贴了块布,湿漉漉的黑眸,可怜兮兮的样子,怪不得齐帝生气到亲自出马威胁她。 “卿卿……” 苏柔抬手,手指拂过他伤口周围:“疼吗?” 苏柔突然大变样,赵煦又愣又喜,握住苏柔的手贴在脸上:“不疼的,等到娶卿卿的时候应该就好了,不用贴这块丑布在脸上,叫卿卿看了心烦。” 两人浓情蜜意,在旁的大太监一下看天一下看地,恨不得找个地方藏着,免得让四皇子看着碍眼。 赵煦把苏柔送回苏家,大约是觉得她温柔格外难得,也就怕自己惹她生气了,把人送到就迅速撤走。 不过他这一走,不是回皇子府,而是被齐帝又叫进了宫。 齐帝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儿失忆了,那晓不晓得如何洞房。 洞房花烛夜拿来纯睡觉实在太过可惜,赵煦本是不耐烦的进宫,不过看了册子,听了教人事的嬷嬷几句话,倒是耐心在小宫殿里坐了两三个时辰。 走时脸有红霞,原来他跟卿卿可以这样又那样。 听说赵煦开始不耐,后面听得认真,还追问了几个问题,齐帝不住跟心腹哈哈大笑:“这傻小子,真是有趣,朕倒不想让他快点好了。” 钱德盛知道皇上是一时说笑,如果不想赵煦恢复记忆,就不会在各处召集神医。 “等到殿下恢复,想想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应该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他不嫌朕多管闲事,朕就知足了。” 苏柔进宫的事轻拿轻放,之后一段时日,齐帝下令让苏柔安心在家备嫁,皇后也只能收了心思,不把她再召见入宫。 备嫁其实也没什么可备的,有些地方有新娘子绣嫁衣的规矩,但在皇家,礼服都有定制,苏柔只用等衣裳头冠送来。 苏柔在家中吃吃睡睡,等到婚期到的那天,春桃欢欢喜喜的提醒,她才晓得是到日子了。 月明星稀,苏柔伸了伸懒腰,睡了一天反而到了晚上睡不着觉。 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绸与大红灯笼,隐隐还能听到某处传来笑声,苏柔支着胳膊,人越来越清醒,看到远处的黑影由远至近,竟然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有。 赵煦是太过期待,所以大晚上翻墙,就想瞧苏柔一眼。 却没想到她闺房的窗户打开,她人支着脑袋发呆。 屋里没点灯,苏柔只有靠着红灯笼看赵煦朦胧的轮廓:“四殿下怎么来了?” “卿卿是不是料到我要来,特意在等我?” 赵煦那么一问,苏柔回想自己好像是真有这个想法,因为睡太多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觉着赵煦可能跟她差不多,不过她是睡太多,而赵煦是太兴奋。 “算是吧。” 苏柔侧开身,赵煦压着窗户却没跳进去,而是伸长脖子,在她唇上点了下。 两唇相接,苏柔怔了下,赵煦点到为止,舔了口就松嘴。 “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舍不得走。” 赵煦满意的触了触自己的唇,“我只是想来看卿卿一眼,现在看到了就该回了。” “那殿下慢走。” 说要走,但赵煦却站着不动,苏柔站直了,就变成了他压着窗,支着脑袋抬头看着苏柔。 “卿卿。” “殿下还有什么事?” “明日你就该唤我相公了。” 赵煦得意地笑了笑,等到明日他们就是夫妻了。 “我恢复了记忆也会对你好。”他不是不懂苏柔的担心,伸手发誓道。 苏柔瞧见他认真的神色,轻笑了声,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下头。 “卿卿,摸摸我的头。” 苏柔依言摸了上去,赵煦在她手上蹭了蹭:“你看我也做得成你的猫。” “赵煦你喝酒了?” 苏柔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说话,靠近他嗅了嗅,他身上有股清新的竹子味道,闻不到半点酒味。 既然没喝醉,怎么人像是酒鬼一样没有章法,以前的戏言现在还记得。 “四殿下我不会带小鱼去皇子府,你安心回去吧。” “嗯。” 赵煦退了步,又恋恋不舍上前了一步,抱住苏柔的脑袋,唇瓣贴上,小口吮吸,舌尖挑了进去。 苏柔措不及防,被他勾了舌尖,痒的打了个颤。 赵煦也觉得痒的慌,又软又酸,但他却想把苏柔抱得更紧。 交换彼此的唾液,就像是相濡以沫的鱼,在宫中学的那些知识这些日子都一直在他脑子里循环,现在吻住了人,赵煦真想今夜就是洞房花烛夜。 “卿卿明日等我接你。” 赵煦自个咬了自个的嘴唇,忍住了冲动,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苏柔看着他离开那处,又看了看天上的圆月,表情风平浪静,心中却在咒骂齐帝。赵煦之前哪里会接吻,她本来打算洞房花烛就盖被窝纯睡觉,大不了脸上被赵煦糊口水,现在看来哪有那么简单混过去。 ※※※※※※※※※※※※※※※※※※※※ 发现想写到我想的点还有点长,下一章大婚噻 第三十九章 被赵煦那么一骚扰, 苏柔本以为晚上无眠, 却没想到睡得到好, 中途还做了个梦,被叫醒了一双眯瞪瞪的眼睛云里雾里。 “明明要到快晌午才要出门子, 现在天没亮却要起来。”春桃看着姑娘的样子,心疼地说道,人都没睡醒呢,就要成亲了。 主子大婚, 下面丫头的皮肉都绷紧了,也就春桃大大咧咧,想着让主子再回床上睡会。 夏荷和杏雨扶着主子,杏雨道:“姑娘要是困倦就再眯会眼, 等到奴婢们伺候好洗漱,再睁眼上妆。” 大婚每个步骤都定的有时辰,外头宫里的嬷嬷围着房门站了一圈,就等着她们姑娘洗漱好,进来走流程。 毛巾敷上脸,苏柔就清醒的差不多了。 嬷嬷们拿着册,金玉……鱼贯而入,红宝石花鸟珐琅托盘工整的摆着凤冠霞帔, 苏柔半眯着眼, 也被上面的宝石闪的眼睛疼了下。 香案点上了龙凤烛, 被珠宝瓜果, 寓意吉祥的事物挤得满满堂堂。 苏柔梳妆, 亲母应该在场,周氏带了苏芸,两人规矩的坐在玫瑰椅上,瞧着苏柔的样子。 周氏的神情又喜又不舍,而苏芸则是忍着妒忌。 特别是听到几位嬷嬷行礼叫苏柔“娘娘”,苏芸狠狠掐着手,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谁会想到苏柔竟然成了皇妃娘娘,以后她要怎么嫁也不可能嫁的比她好了。苏芸看着眼眶竟然像是周氏一样盈满了泪。 但她这活脱脱是酸出来的,她被赵煦打怕了,知道了赵煦是皇子,她也不敢再起心思,这段时日乖乖在苏府,只央着周氏给她寻门好亲事。 可现在看这阵仗,就是赵煦再恐怖,她也想当他的妻妾,成为人上人。 但有苏柔挡着,四皇子又怎么看得到她。 苏芸面容哀戚,几个嬷嬷多瞧了她几眼,周氏习惯了苏芸,苏芸怎样她都能给她找到合理的解释,而其他人一看就知道苏芸在想什么。 不由觉得可笑。 凤冠霞帔不是最先穿的,先是几个嬷嬷拿起牛角如意梳,替苏柔梳发盘发。 云髻雾鬟,珠翠宝玉。 感觉到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苏柔忍不住人往凳子下缩,缩到一半就被嬷嬷逮着胳膊,往上提正了。 苏柔:“……” “娘娘别觉着不舒服,老奴给你按按头。” 说着手覆上来,手指太太阳穴上轻轻按压,这手艺比春桃好上太多。 苏柔闭目享受,心里却回想她的称呼,如今她已经是娘娘了。 皇妃娘娘,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个称呼会跟她有关。 见苏柔盘个头发都嫌累,苏柔恨不得以身相替,看到一半实在受不了,捂着面走了。 “芸儿……” 周氏下意识看了眼苏柔,见她表情淡淡,“芸儿是舍不得你出嫁。” 春桃撇了撇嘴,苏芸刚刚的表情她看得可清楚了,分明是嫉妒,哪儿是舍不得。 苏柔轻点了头:“娘亲要是担心,就出去看看罢。” 周氏犹豫了下,还是没出去,这段时间女儿天天跟她置气,她晓得轻重,再招女儿不满,估计女儿以后就再也不打算理她了。 若是以前的女儿,周氏觉着干不出不理父母的事,但是现在的女儿,她深深觉着不一样了。 玉蕴于山而灵,珠藏于泽而泽媚。 凤冠戴上,饶是在宫里见惯美人的嬷嬷,也被苏柔的容颜震了震。 有种女子适合金玉堆砌,越养越娇。 苏柔就是这种,嬷嬷开始见她打扮朴素,衣裳颜色都是素面,还想着云髻雾鬟会把她的美压下去几分。 肌白黑发,本来就姿容绝绝的美人儿,少有能撑得起满头珠翠,就像是花藏叶底,但苏柔骨子里那股娇妍,却偏偏被烘托了出来。 这般妆倒是难上了。 嬷嬷斟酌着给苏柔画了雾眉,轻轻勾勒眼尾,染上红唇。 完妆之后,苏柔看着镜子也愣了愣,她知道她这身体的容貌出众,但没想过能那么出众。 比起姑娘发髻,她更适合妇人的云鬓,华服加身,苏柔看着镜中水意朦胧如同娇花含露的眼,有些认不出自己。 最后一层霞帔披上,金玉链子垂与身前,苏柔由嬷嬷扶着,先坐在榻上小歇。 周氏被请到了正堂,等着苏柔行礼拜别。 “姐,你真漂亮。” 裴哥儿一大早就醒了,想溜去看苏柔梳妆,但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把持,他只有在正堂等着。 说来奇怪,苏柔对嫁给赵煦一直没什么实感,就是刚刚梳妆,周氏看着她抹泪,她感触也没有太深。 而如今裴哥儿一句夸赞,苏柔却有了泪意。 她这是要嫁人了,不管以后如何,都不能再回到这个家常住。 虽然京城的苏府她没住过几天,说不上熟悉,但想想曾经她计划过的到京城如何打整府邸,苏柔生出丝丝不舍。 裴哥儿夸完也想起姐姐要出嫁了,握住了苏柔的手。 “以后姐姐要常回家,或者我常去找姐姐……呜呜呜……” 裴哥儿说着就哭了起来,赵煦若是他们的真表哥就好了,这般就可以让他入赘,不用把姐姐嫁出去。 裴哥儿哭的时候整张脸皱在一起,苏柔被他逗笑了,摸了摸眼角却摸到了一滴泪。 这婚礼流程就不对,哪能先上妆,哭成画了妆去吓新郎就好玩了。 苏柔本觉着自己不会哭,没想到还是小哭了一会。 到了时辰,苏柔大哥背她上轿,苏柔瞧见苏腾安背过身不看,忍不住眼睛又泛酸。 “大哥要好好照顾爹娘,说来应该大哥先娶,嫂子没进门,倒是我先嫁了。” 苏晔点头:“家中你不用担心,你好好照顾自己,与四皇子夫妻和睦……若是受了委屈,大哥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会为你拼一拼。” 苏晔从小被送到书院上学,整个人都有些迂,能说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苏柔点了点头:“我会。” 赵煦虽然有皇子府,但人在京城,没有封王封地大婚少不得要去宫里走一圈。 赵煦早在宫门等着,见着蒙着盖头的卿卿,满眼喜意,凑近了她道:“若是累了,就靠着我小歇一会。” “殿下这可不成。” 赵煦的声音虽小,但是旁边的嬷嬷耳朵尖的很,听到这话拧眉道,怕赵煦乱来,还插在了中间,防着两人靠近。 见状,赵煦重哼了一声,苏柔听着就能想象得到他不满的表情。 “那我总能扶着我未来皇妃吧?” 眼看要踏上丹墀,赵煦伸出了手。 几个嬷嬷互看了一眼,见赵煦坚持,也不敢出言相拦。 握着赵煦的手在宫中绕了一圈,听了赞乐,磕了几个头,再上轿子,苏柔整个人恨不得躺倒在轿子里。 等到了四皇子府,苏柔的筋骨还不能松。 房里围了一群皇亲国戚,苏柔端坐在喜榻上,接受各路打量。 隔着视线的盖头已经取了,只剩凤冠垂珠遮着面容。 肌比玉润,眸比月醉。 见到了苏柔真容,不少人倒是明白了四皇子为什么非得娶她为妃,这容貌称得上是天姿国色。 人群中一道视线格外直接,苏柔望过去,那姑娘也没撤回目光,而是直视着她。 有人察觉到两人对视,轻笑了声:“娘娘估计不认得,这是黎家大小姐,是娘娘的表妹呢。” “雅然见过娘娘。” 黎雅然不卑不亢地福了福身,抬眸看苏柔的目光没甚笑意。 苏柔明白她的心情,听白申华的意思,赵煦离开京城去滨州之前,就跟黎家讲定的差不多了,回京就娶黎雅然为妻。 黎雅然也是个脾气好的,赵煦把她带回京城,黎雅然还送上珠宝首饰,显示大度。 而如今,喜房里苏柔穿着凤冠霞帔坐着,黎雅然这能进喜房还是求了她爹无数次,想看看赢了自己的女人长什么样。 从秘密带回皇子府的爱宠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妃,黎雅然这辈子都忘不了苏柔这个名字。 见黎雅然的样子,苏柔没多说什么。 其实一切的错处都是赵煦,但她却被所有人当做了祸人的妖精。 教坊司再度奏乐,屋里一阵热闹:“这是殿下来了。” 果真片刻赵煦踏进门槛,脚步带着急切,后头跟着的礼者停步还差点跌了。 苏柔低着头,余光看着赵煦越走越近,他开口唤了声卿卿,引起满屋的笑意。 “四哥真着急,就已经变了称呼。” “已经得了宝碟,就是我赵煦的妻子,唤卿卿理所当然。” 周围人打趣,没想到赵煦会认认真真的解释,屋里笑意更浓。 黎雅然神情黯淡,她听说了赵煦宠爱苏柔,但没想到能宠成这样,她的表哥竟然还能有这一面。 礼者拿起拿起金爵倒酒,苏柔与赵煦齐饮。 之后再倒,再饮。 三杯酒水下肚,苏柔脸上泛起红晕,天马行空的想道,要是那些从未碰过酒水的姑娘,连着那么喝,恐怕就要众目睽睽之下先醉倒了。 嬷嬷把装有合卺的托盘拿上前,不用丫头倒酒,赵煦压袖,亲自把合卺倒满。 “卿卿。” 三杯酒水对赵煦也起了些作用,他黑眸像是洗过的水葡萄,眼白泛着淡淡兴奋的红色。 两人饮了一半,交换喝完剩下。 唇瓣殷红,目光交缠。 喜房的人已经陆续出去,赵煦趁着礼者转身,捧着苏柔迅速吮了口。 凤冠的玉石弹跳,打到了赵煦的眼睛,赵煦哎呀一声,却不妨碍他傻笑。 “等会小食送上来,吃完了别叫春桃拿出去,剩着我吃。” 外头催的急,赵煦交代完就走了,到了门口忍不住扒着门转身:“卿卿你今日真美,等我回来。” 几个丫头憋不住,笑出了声。 苏柔忍不住也掩住了嘴,虽然嫁赵煦非她所愿,但看着他犯傻心情总差不到哪里去。 小食送上桌,春桃记着赵煦的话,朝主子道:“等会就不拿出去了?” 按着规矩主母进门,第一餐所食饭食,剩下的都要赐予男主子的仆人,而男主子所剩,要女方这边的下人吃了。 这也算是让下人们晓得,府邸里从一个主子变为了两个主子。 春桃看着食物的分量皱了皱眉:“殿下这样,不会逼着娘娘也吃他所剩,那也太大分量,娘娘哪里吃的下。” 春桃想得远,被杏雨敲了脑袋:“听主子的吩咐就是,哪有那么多话可说。” 苏柔肚子空了一天,换了常服头上变轻,吃起东西也格外的香。 用完了饭食,嬷嬷送上了香茶漱口,又为她备了一碟荔枝。 冬日水果难见,更何况是荔枝了。 “香荔嚼过,就是到明日也依然唇齿留香。” 这是怕她熏到赵煦了。 苏柔拨了一枚在嘴里嚼,等到了沐浴结束,披着红纱坐在喜床上,苏柔忍不住叫春桃再给她拿一件全是扣的内衫。 “娘娘觉得冷?” 屋里温暖如春,当然是不冷,就是身上没安全感,需要包的严严实实。 扣子难解,希望醉醺醺的赵煦,觉得麻烦干脆就跟她纯睡觉。 苏柔想得好,扣子解起来麻烦,让人丧失耐心,她却算漏了一点,就是赵煦手劲大。 赵煦喝酒喝得满面通红,进屋就往苏柔的怀里拱:“卿卿,我浑身发热,我是不是病了?” “殿下稍等,我唤婢女去传御医。” 赵煦搂着苏柔的腰不准她去。 他这个病,是因为在宫中懂了人事才患上的,这几天日日想,日日做梦,整个人憋得快要爆炸。 这个病只有洞房才能解。 感觉到赵煦的手在她背上游移,苏柔略微不自在挣了挣,感觉到她的挣扎,赵煦的手作乱的更厉害。 殷红的唇吮吸她的唇角,舌尖若有似无地挑动她的情绪。 赵煦的眼睛迷蒙,额角那个被石头子敲的伤痕泛着赤红,整个人体内就像是烧了一把火,苏柔光是跟他靠近,就觉得灼热的厉害。 苏柔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赵煦不断的吻她,然后指着她的身体每个部位,问她叫做什么,就像是个好学生,一边理解着她的身体构造,一边亲吻。 梦外赵煦没那么磨人,但也没好到哪里去,满是扣子的衣裳解开几颗,就急不可耐的撕拉一声,把衣服给扯了。 苏柔万万没想到,自己是白做了功。 脖颈的脉络被舌头洗刷,赵煦就像是逮到猎物的野兽,再一遍遍的品尝到嘴的美味。 “够了……” 粘腻的厉害,苏柔忍不住吼了一句。 不过她这吼软绵绵的,声音回传到了耳里,苏柔知道都不知道她能发出那么娇软的声音。 赵煦更兴奋了,那股爆炸的冲动不断冲击脑海,让他眼里只看到眼前的美肉。 唇檀烘日,星眸半瞋。 他的卿卿怎么能那么美,赵煦的手指触碰着湿滑,着迷的膜拜拥有的一切。 赵煦眼里的喜欢太过灼目,苏柔忍不住扭过了头。 赵煦却意外搬正她的头,眸光交缠,赵煦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在她身体的里的存在。 神志苏柔开始还有点,后面就像是一艘在水里的船,被风浪里被颠来倒去,没个尽头。 也不知道宫人是怎么教的,让赵煦那么磨人。 听着他一遍遍在她耳边叫着卿卿,苏柔拍了他的头:“你到底有完没完!” 赵煦动作不停,闷笑了声,凑在苏柔的耳边轻吹了口气:“卿卿,我们这辈子都没完了。” 暗哑满是欲/望的声音让苏柔打了个寒颤,这辈子要被那么颠来倒去,这比什么噩梦都教人觉得恐怖。 苏柔辨不清赵煦是什么时候停的,只晓得自己到最后,汗糊了眼睛都没力气抬手擦一下。 偏那么辛苦,天亮还要进宫拜见皇后。 苏柔被叫醒,忍不住大喘了口气。 她分明才敢闭上眼,比起她,赵煦睡得更熟,两只手都在她身上搭着,看着他舒服的样子,苏柔忍不住掐了他的脸。 疼感袭来,赵煦眉头蹙了蹙,睁眼的速度比苏柔想的快许多。 黑眸睁开,盯着近在咫尺苏柔:“你是谁?” 第四十章 “你是谁?” 这个问题发生在床上这两人的身上十分尴尬, 刚醒来苏柔全身疼痛, 没太注意两人的姿势问题, 现在随着赵煦的苏醒,他的某处也在苏醒, 确实的让苏柔的身体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而且存在感还越来越明显。 劳累了一夜的地方被再度撑起来,苏柔疼得直抽气。 她记得赵煦现在眼神,就跟那天夜里见到的一样,冰冷带着戾气, 黑眸幽深看不到底。 有句话叫做拔x无情,这还没拔着呢, 就已经无情了。 脸上浮着生理性的红晕,苏柔慢慢后退,想要某样东西退出去,赵煦也发现了两人的不对, 眼角眉梢挂上厌恶,伸手朝苏柔肩头一推。 苏柔背砸在了墙上,痛呼了声。 赵煦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她,手伸到半空才反应过来僵住。 “娘娘是怎么了?”丫头们在外室守着, 等着主子们的传唤, 听到苏柔疼叫, 春桃紧张的问了句。 “娘娘?” 赵煦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称呼,目光扫过面前女人身上的青紫, “谁的娘娘?” 抚了抚发疼的脑袋, 赵煦的目光扫过龙凤被跟洒金帐。 红帐一掀开, 外面是还未燃尽的龙凤烛。 越看赵煦的眉心拧得越厉害,一个男人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自然清楚,那女人身上的一身他能确定是他啃的,现在他嘴里都还有一股带着荔枝味道的甜香。 想到两人起来的奇怪姿势,赵煦踹翻了榻前的柜子,回头看向一声不吭的苏柔:“你是哑巴?” 从起来到现在半句话都没有,赵煦摸了摸隐隐作疼的脸颊,他睁眼的瞬间看到她正在掐他。 有胆子对他动手,现在却装起了鹌鹑。 苏柔垂着眸,听到他声音,抬眼冷淡地看向他:“我是谁,我说了你难道就知晓了?问你下属罢。” 说完,苏柔摆正了枕头,闭眼小睡。 她本来就全身发疼,不乐意早起进宫觐见,现在赵煦清醒了也好,正好在他弄明白之前,她都可以躺着不用动弹了。 只是他怎么就不能早清醒一点,折腾了一晚,差点没弄死她。 苏柔闭着眼全身放松,原本还在的睡意,慢慢又涌了上来。 赵煦见她真说睡就睡了,怔了下,打量着她那张脸。 说是陌生,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仔细想又不知道熟悉在那。 红肿的眼睛,脸颊旁边黏在一起的发丝,还有洁白肩头上的牙印……赵煦揉了揉太阳穴:“吴雄呢!让他滚进来!” 赵煦随便套上一件衣裳,路过屋里铺了金银玉石的女人梳妆台,扫了眼镜面。 他脸还是他的脸,只是额角不知道什么撞破过,有一块发红的小凹陷,而脖子有两个牙印,肩头更是被扣的全都是指甲印。 比起床上那女人身上的痕迹,他这算是客气,连脖子上的牙印都小巧精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感觉自己心情因为所想到的变得愉悦,嘴角竟然还扬起来了,赵煦皱了皱眉,合了衣裳,径自走出了房门。 苏柔虽然闭眼了,但不至于没心没肺到闭眼就能入睡,感觉到赵煦走了,春桃她们过来,懒洋洋地开口道:“不用急着伺候我梳妆,等到殿下那头下了命令,再来叫我。” “娘娘?” 春桃不明其意,想着赵煦刚刚出门的样子,似乎是有些奇怪。 几个丫头互看了一眼,主子都发话了,她们只有把东西全都备好了,等着赵煦那头下命令。 吴雄病早就养的大好,只是他说的话主子听不进去,平日出门也不愿意带他,他只有在府里闲着。 昨日主子大婚他喝了个酩酊大醉,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心头不爽快,苏柔的心明明就不在主子身上,主子什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往情深了。 吴雄醉成一团烂泥,赵煦踹了他一脚,直接把桌台上的水都头倒在了他身上。 接着再踹,吴雄眼睛总算睁了一条线。 触到主子冰冷的目光,吴雄一个激灵:“殿下?” 吴雄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做梦,这个时辰主子不应该在喜房,跟苏柔你侬我侬,怎么会来找他。 嗅到属下一身酒臭,赵煦厌恶地把他踢远了。 “你就是这么做本殿的勋卫统领?”赵煦厉声诘问,不过比起责罚属下,赵煦更在乎另外一件事,“我屋里那女人是谁?” 吴雄本要爬起来下跪,闻言趴在地上的姿势一顿,震惊的看向主子。 “主子你不认得苏柔了……不!主子你恢复记忆了?” “恢复记忆?” 赵煦品味这几个字,反问道:“我失去过?” - 当然是失去过,而且还像是中了魔一样爱上了一个女人。 赵煦心腹齐聚书房,吴雄一脸振奋,一双虎目瞪得炯炯有神,明辉表情纠结,而白申华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 “你们是说那女人救了我,所以我已娶她为妻,拒了黎家的亲事?” 跟苏柔的成亲,被赵煦归类于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因为这样都比什么发了疯不要命的缠着一个女人,听着没那么大的傻气。 “殿下,苏柔此女没安好心,殿下清醒过来就好了。” 吴雄神色激动,这已经是赵煦听到他第不知道多少次说苏柔不好,听得都有些腻歪了。 “既然有歹心,你们怎么不把她杀了,让她留在我身边作乱。” 赵煦冷声道。 赵煦脑海里浮现自己刚醒来那一会,苏柔红着眼冷淡的看着他,多让人厌恶的眼神,这几个月他一直都是对着这双眼发痴,缠着她与他在一起? “殿下,吴雄是对娘娘有偏见,娘娘与殿下关系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殿下就一点都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明辉不满吴雄一直抹黑苏柔,企图唤醒主子的记忆。 见主子依然眼神冷漠,明辉有些丧气:“其实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了殿下了,当日花灯会,殿下暂时恢复过记忆,也像是现在这样忘记了与娘娘相识的事,掐着娘娘的脖子,要娘娘的命,娘娘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一直对殿下忽冷忽热,不愿嫁殿下为妻,还发了许多脾气。” 现在他能明白一些苏柔的想法,他总觉得主子那么用心,恢复记忆也不可能忘了她,但是苏柔经历过赵煦说忘就忘,既然这样又怎么可能敢轻易动情。 想起来苏柔才是可怜人。 “这事你怎么从来没说过!” 吴雄愣了愣,主子竟然短暂的恢复过记忆,想着吴雄紧张地看着主子,怕他一会又变成了那个特别喜欢苏柔的主子。 “我怕殿下伤心差点杀了娘娘,所以才瞒着没说。” “杀了倒干脆。”赵煦神色淡漠,说出来的话让屋中的人一愣。 这样的主子才是他们一直的主子,只是这段时间习惯了赵慕苏,让他们一时回不了状态。 赵煦走到桌前翻了翻公务,见是自己的字迹,批注算是言之有物,没像是傻子乱来,“呵”了声。 看来这段时日,唯一多的那个麻烦就是现在他床上躺着的女人。 “把那女人叫醒,该进宫了。” “殿下的意思?” “人都娶了,难不成让我现在踹出大门?”扫见吴雄松了口气的模样,赵煦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火气,砸了桌上的砚台,“叫她快些!” 苏柔这一躺才刚入眠没多久就被叫起来了,问了春桃,知道自己才睡了半个时辰,苏柔略微可惜。 本以为赵煦这一恢复,她至少可以睡到中午,没想到他还是要带她进宫。 换上隆重的皇子妃礼服,苏柔抚了抚头上的步摇:“可真重。” “娘娘怎么一夜过去,你瞧着更美了。” 春桃瞧着自家主子瞧愣了,“以往那样奴婢都觉得娘娘是仙女下凡,如今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就像是素净的雪梨染上了妍色,她的主子模样又媚又娇,比昨日凤冠霞帔还要好看。 “哪有那么夸张。” 苏柔那么说,但出了门遇到赵煦,察觉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会,觉着春桃可能也没夸张,要把这厌恶她的人,怎么还多看了她两眼。 上了马车,车行驶了一半,车内还是一片静谧。 苏柔被马车颠动的不舒服,往侧面车壁靠了靠,吗,慢慢忍不住半边身子都靠了上去。 赵煦依然端正坐着,余光扫到她的举动:“坐正。” 大约是昨天晚上“卿卿”喊得太多,赵煦的声音还带着暗哑,苏柔闻言,“嗤”地笑了声,反而破罐子破摔,拿了侧面的小毯把自己盖住了。 瞅见赵煦的神色更不好看,苏柔抵着腰,侧脸去看窗外的景色。 “你在心中骂我?” 赵煦突然开口,见苏柔并不理会他,恍若对他视而不见,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他的方向。 “我在问你话。” “殿下觉着之前缠着我那个人是你吗?” 赵煦不答,也不松手,苏柔只能自问自答,“殿下既然忘了,自然是不愿意承认那人你的,那人既然不是殿下,那我当然不是在骂殿下了。” “赵慕苏。” 赵煦突然提起这个名字,苏柔怔了下,看着他的眉眼,熟悉却陌生。 “你在骂赵慕苏?” 赵煦松开了手,语气淡的似乎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柔揉了揉脸,以前赵煦对她动手动脚,她嫌弃他力道大,他总是他已经克制力气,用最小心翼翼的力气对她,她觉得他是说假话放屁。 现在看来他说得可能是真的。 因为赵煦轻轻松松捏她一下,看着也没用大力气,松开手她脸颊的骨头却泛着疼。 “殿下何必带我入宫,陛下是知道殿下失忆的,殿下坦诚与陛下说恢复了记忆,就可以少了觐见。” “我自有我打算。” 赵煦扫了苏柔一眼,想到明辉说的,他为了不让齐帝为难她,而主动告诉了齐帝他失忆了。 他们说他失忆后,除了喜欢苏柔这件事,其他一切正常,但是他觉着他分明跌下马,被马蹄踩成了傻子。 竟然对齐帝自曝其短。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补救。 “我不是他,不会对你客气,放聪明点若是你对我无用,我不必留你,还有苏家的那些人。” “殿下现在可能忘了,但是失忆的时候你给我写过保证,恢复记忆后不会为难我与苏家。” 苏柔目光直接,没有半点胆怯。 赵煦脑袋微疼,似乎想起了有那么一个时刻,她缠着他给她写盖了私印的保证。 不是说他失忆的时候,爱她爱的命都可以不要,这女人却还想着后路,赵煦瞟过她脸上过于刻意疏离的表情:“如同你说的,本殿不承认赵慕苏是本殿,既然如此他写过的东西,跟本殿有什么干系。” 苏柔一怔,没想到他竟会这样。 吴雄他们总说赵煦本来的性格如何,她以为跟赵慕苏会完全相反,是个一五一十的人,但现在这无赖的逻辑,与赵慕苏有什么差别。 第四十一章 赵煦对苏柔的感觉有些复杂。 不止是从吴雄他们那里听到的过往, 还有今天早上清醒过来的感觉。说来奇怪, 他明明恢复记忆, 忘记自己是“傻子”的那一段,但慢慢的他却记起, 他在苏柔身上驰骋的感觉。 昨夜是什么感觉,赵煦闪过这个念头,都还会忍不住失神。 汹涌澎湃的感情在身体里鼓胀,终于寻到发泄口一泻千里, 重复的动作,贴紧的肌肤, 那女人的身上流的汗水,他都觉得香甜可口,恨不得用舌尖卷入口腹。 他获得了曾经从未有拥有过的感觉,而且是在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人身上。 每一次都酣畅淋漓, 却在每一次的结束更期待下一次的开始。 他从未想过他会再那种事情上耗到精疲力竭,整个人却还像是没理智的野兽,到了最后也要跟苏柔连在一起。 扫过苏柔脸上的冷淡,她眼角用了东西遮盖, 但依稀看得见微红。 他记得她昨晚莺啼淅沥, 锤他骂他, 而他哄她诱她,跟他唇舌相贴。 她的身体比他摸过的任何事物都要软绵, 以至于他在梦中的时候, 还陷入一片软绵散发甜香沼泽里, 身体发沉却想放纵自己沉沦,不想醒来。 “殿下你不能这样。”听到赵煦要当癞皮狗,苏柔平静的神情打破,之前明辉他们还劝她就是赵煦恢复记忆了,一切也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糟,但现在看看分明比她想的要糟多了。 “本殿怎么样,轮不到你来教。” 思绪被打断,这句话脱口而出,赵煦嘴角似笑非笑的笑意没了,眼底一片阴沉。 苏柔可能听不出这话有什么不对,但赵煦却感觉到了自己反常。 他何时会那么幼稚的跟人斗嘴,做这种无意义浪费精力的事情。可偏偏对待面前这个女人,她说什么他都想让她不高兴。 明明对她没什么记忆,就有昨晚,苏柔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但她每个表情神态都在挑动他的神经,每句话都让他想跟她针锋相对。 两人沉默对视,苏柔突然打开了马车车窗,冷风灌入:“殿下你说我跳下去会如何?” “你死了本殿会少许多麻烦。” 赵煦扫了一眼街外的喧闹,皇妃不能休弃,她人死了隔个一年,他就能再娶黎家女。 “哦。” 苏柔还真不愿意让赵煦少许多麻烦,把窗户管好,缩在角落当隐形人。 赵煦都亲口说了,她死了会让他少麻烦,那不就跟赵煦不再需要她是一个意思,既然这样齐帝也应该履行承诺,把她快点送走。 赵煦本来还等着她有什么招,见她突然老实了,哼笑了一声,他失忆的时候眼睛是瞎了,喜欢那么个女人,还搞不定。 按理说这场马车对峙,是赵煦大获全胜,但下马车时,赵煦面色依然阴沉,苏柔表情闲适,这样一看倒辨不清到底是谁赢了。 两人先去太庙放册磕头,后宫的宫人在外面等待接苏柔过去,赵煦脚步顿了顿,提步送苏柔到乾宁宫大门口。 “不该说的话别说,嘴巴闭紧了。” “殿下担心我嘴巴不紧,就不该带我进宫。”苏柔还惦记着睡觉,整个人困顿的不行。 赵煦因为她的话去看她的唇,淡红的唇瓣唇珠微翘,赵煦轻哼:“本殿瞧你嘴巴挺紧。” 他记得昨夜,他撬了许久,才撬开了她的唇,获取她嘴中的滋味。 想想昨天自己那股劲头,还真像是只发/情的公狗,到处寻觅地方,到处乱窜。 苏柔虽然觉得赵煦不会夸她,但是依然礼貌地道了声谢。 两人针尖对麦芒,偏偏远处的小太监是觉得两人感情好,犹豫了半晌,才敢靠近打断两人说话:“皇后娘娘有令,四殿下若是不放心四皇妃娘娘,可与她一同去殿内。” 赵煦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急需把所有人都见一遍,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便点头苏柔一起踏入莺莺燕燕的坤宁宫。 屋内坐满了嫔妃,各种脂粉香味涌入鼻尖,赵煦下意识的往苏柔身边走了一步,去嗅她身上的味道。 清甜的味道涌入鼻尖,赵煦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皇后看两人站的靠近十分满意,赵煦最讨厌到后宫,仿佛有厌女症,不乐意看到女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不乐意给她请安,但现在他为了苏柔来了乾宁宫,足以看出他与以往的不同,还有对苏柔的用心。 “本只想跟你说说话,没想到小四一刻都离不了你。” 皇后拍了拍苏柔的手背,笑盈盈地说道。 苏柔害羞地低头,垂眸看地上的如意纹地毯。 见苏柔脸上飞上红晕,含羞带臊的样子跟马车里完全不同,赵煦心中冷笑。 “额角的伤都还没好着,四皇子记疼不记好,当初本宫就该少费些心思,说不定四皇子还能对六皇子好些,不会到现在六皇子也得不到四皇子的一句歉意。” 早上时辰太短,吴雄他们只是捡重要的事说,并无提起赵煦跟赵勐的龃龉。 赵煦伸手触了触自己的额角,听苗贵妃的意思,他头上这个凹进去的疤,也是为了苏柔留下的? 苏柔恰时抬头,触到赵煦满是煞气的目光,默默把眼眸移开,那日她是太冲动了,没想后果就把人给砸了。 哪想到人恢复记忆恢复的那么快。 “姐姐这样是不是有失公允,我听说那日是六皇子对四皇子的爱宠出言挑逗,四皇子才发了脾气。” 什么爱宠,不就是这个苏柔。 “不过是一个女人。” “若是男人珍爱可就不止是一个女人了,那是心头宝,心肝肉。”熹妃看向赵煦,“四皇子听本宫说得对不对?” 赵煦点了下头,引起屋中妃嫔捂唇轻笑。 “小四可真把你疼入了骨子里。” 苏柔跟着娇笑,出了乾宁宫脸颊都笑僵了。 揉了揉腮帮子,察觉赵煦盯着她看,似乎是想清算她破他相的事,苏柔舔了舔唇:“我在苏府待嫁时,不少人给我送了信,要与我交好。” 苏柔转移话题,想与他说后妃怀疑他,想从她身边下手事,但赵煦不感兴趣,而是伸出了胳膊,露出上面发灰的浅浅伤痕。 “我这手臂上的伤也是你留的?” 苏柔扫了一眼,就想起赵煦当初中毒的事,之后赵煦手臂包扎,大夫说会不留痕迹,没想到还是留了。 “当时情势所迫。” “明辉说那时候我清醒过一次,差点要了你的命。” 对那个时候,赵煦有些许的印象,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的黑暗里,他被活活疼醒,然后看到一张过于白净的脸,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煦扫过苏柔纤细脆弱的脖颈,这种脖子一捏就碎,当初他是怎么给她留了一命。 看出赵煦眼中嗜杀的情绪,苏柔大概明白他是有多厌恶她了。 “殿下记起了还问我做什么。” 见齐帝派人来接赵煦,苏柔走得亟不可待,赵煦看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猜想这女人是急着回府睡觉,赵煦心中啧了声,不过想到她走路怪异的姿势,想想她这急需补眠好像是因他而起。 - 白申华说他跟齐帝的关系有所转圜,赵煦听了只觉得可笑,并没放在心上。 而见到了齐帝,赵煦才发现他是小看了失忆以后的他,齐帝见他便哈哈大笑,开口道:“得偿所愿,煦儿该怎么谢朕!” 齐帝笑的爽朗,还走下龙座拍了拍他的肩。 赵煦面色怪异,没想到他跟齐帝还有那么一天。苏柔想让他恢复记忆就告诉齐帝,但他此刻却不怎么想。 “父皇想让儿臣怎么谢?” “不若朕去四皇府,跟你再吃一次你皇妃烹制的鱼羹?” 说完,齐帝见赵煦皱眉,又是一笑:“朕跟你说笑,知道你紧张你的皇妃,御膳房的鱼羹味道不比你皇妃烹制的差。” 齐帝以为赵煦不高兴,是因为不想让苏柔给他做膳食,而赵煦纯粹讨厌鱼而已。 齐帝打趣了赵煦几句,正色与他说起了他所调查的事:“李建审问了刺杀你的刺客,得到口供是你为了收服滨州滥杀无辜,他们是自发的替天行道。” 简直可笑。 齐帝怒拍了桌面,背后的人把他当做傻子不成,看不出什么是被训练的死士,还是流寇作乱。 齐帝为他发怒,赵煦更觉得稀奇,本打算把刺客要回来自己审问,只是道:“请父皇严查。” “朕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其实不是没查出什么端倪,只是矛头明显指向熹妃和九皇子,偏偏这端倪太过刻意,又像是跟其他皇子有关。 他迟迟没定太子,所以所有人都急了。 “朕赐给你滨州如何?” 齐帝看向赵煦,“你既已成家,也该封王了。” 闻言赵煦眼眸微眯,他封王,那谁为太子? “父皇千里迢迢叫儿臣回来,只是为了让儿臣再回去?”赵煦对帝位一直兴趣浅浅,不过所有人都抢,他自然也要插一脚。 “不是给了你一个媳妇?”齐帝故意逗他。 提起苏柔,赵煦脑内闪过一副情景,苏柔媚眼如丝地看着他,挑着他的下颌,说她要做这世上贵不可言的女子。 第四十二章 赵煦暂时的失神, 齐帝晒然一笑。 “之前嫌你没人情味, 现在倒是太有人情味, 女人可以宠,但正事还是要做, 要是让朕知道你每日耽于享乐,朕就该找你的皇妃聊聊了。” “父皇想跟她聊什么?” 赵煦淡淡,难不成想要苏柔督促他上进。 想起她在马车里坐没坐相,像个软骨头的样子, 赵煦眉头一皱。 他的属下都说他失忆后爱苏柔爱的发狂,连齐帝也隐隐有这个意思, 但短暂的相处来说,他真不明白苏柔哪儿讨人喜欢了。 不就是个长相出众,身体软了点体香尚能入鼻的女人。 “朕跟她的确没什么好聊,不过是用来威胁你, 好好做事!” 齐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过几日播春种,你的骑射没忘吧?到时候争口气,朕可想再看看你猎一头猛虎。” 大齐每年春季, 帝王都会带着皇子皇孙, 去太庙烧香, 再去田野意思意思撒种,祈求是个丰年。 才经过冬季, 猎物都还没养肥, 这个季节狩猎说起来是个余兴节目, 但对男人来说,特别是上位者,他们的征服欲都体现在了马背上。 几个皇子中,赵煦的骑射最好。 今日齐帝的态度,跟往常大不相同,看着齐帝表情愉悦,赵煦嘴里的话一转,唇瓣微启:“若是有猛虎,儿臣定为父皇猎上一只。” “好好好!” 齐帝连说了三声好,越看赵煦越满意。 这几个儿子中,赵煦最像他,也最有冲劲,不过他们父子俩性格都倔强,所以一点矛盾,互相谁都不愿意低头。 现在因为有赵煦的失忆,两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 “朕倒是想让你不要恢复了。” “恢不恢复记忆都是父皇的儿子。”对于齐帝的话,赵煦的态度无谓,反正他已经恢复正常。 “还是恢复的好,人一生也就一辈子,你前二十多年都忘了,实在太过可惜。” 而且齐帝觉着他恢复了记忆,会冲淡对苏柔的感情。 他可舍不得他亲儿子一头热。 赵煦不置可否。 “太医院会诊制出的药,你记着每日都喝,不要诓朕,不若朕就派人守着你喝药。 ” “父皇放心,你一片心意儿臣不会浪费。” 齐帝觉得赵煦今日的态度格外的好,觉着有点奇怪,但是想到他才成亲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解释的通了。 “朕不耽搁你宠爱娇妻,回去罢,七日婚假歇够,就是再不愿意也该回来每日上朝听奏。” 赵煦觉得歇息七日纯粹浪费时间,但按着他失忆的性子,估计觉着七日还不够,所以就按下未言。 他失忆也不算没好处,至少他跟齐帝的关系缓和许多,择太子这事,比起厌恶的儿子,齐帝自然会挑喜欢的。 之前让他像是其他皇子一样,恶心的讨齐帝喜欢,他宁愿领兵去打滨州。 而现在他也未刻意讨好,不过是顺着齐帝的话说,算是守住了他的底线。 与他来说,他那几个兄弟都不成气候,若是他登基,要不要他们性命都无谓。 但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却把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他早就打算若是当不成太子,就算不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会夺得一方势力与他们抗衡。 可若是齐帝改变主意,愿意让他成为太子,自然是更好。 赵煦沉思出了宫门,却发现皇子府的马车却没在外头。 苏柔走的时候把马车给带走了,也没叫人再给他送一辆回来,就只给他留了一匹马。 守门的宫人见状:“冬日风大,殿下骑马太寒,奴才再去寻一辆过来。” “不必了。” 赵煦翻身上马,天冷他的火气却越来越重,进了皇子府,气冲冲地往正室走,走到一半发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去,他事情繁忙哪有空与妇人争吵,转了一个弯往书房去。 身上披风扔给明辉,赵煦不悦道:“平日她也是那么对我?” 明辉抱着披风,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说的她是谁,支支吾吾地道:“娘娘今日大概是没想到马车的事,也是属下们的疏忽,忘记安排马车,与娘娘无关。” 皇子妃难不成是娶回家当摆设?连马车都要外院的侍卫安排。 赵煦听完明辉的话,心情没有转好,反而更差。 “你是本殿的属下,还是她的?” 恢复记忆之后,赵煦自然感觉到了属下的不同,吴雄对苏柔满是怨怼,而明辉却为苏柔多次辩解,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女主子。 “属下誓死效忠殿下。” 明辉半跪,他们这票人里别人他不知道,而他只要主子一句话,让他去死他都没有半句怨言。 “知道你效忠的人谁就好。” 赵煦在书房坐了半晌,虽然他失忆之后,处理的东西没有落下,但那些记忆没有遗留,他需要全部补充回脑子。 他向来公事最重,等到忙完,才开始用膳。 见桌上有鱼,赵煦想起齐帝的话:“我开始吃鱼了?” 明辉解释起来,赵煦知道他晕船的事被所有属下知晓,轻啧了声:“本殿失忆之后还真是脆弱。” 他虽然晕船,但那点不舒服并不是忍不了。 但失忆后却能又吐又闹。 听到明辉说他对苏柔唱歌,赵煦眉心一蹙:“够了,把这鱼端下去,今日不想吃。” 桌上的鱼没了,但心里的那股不舒服还在。 “皇子妃人呢?” “回殿下,娘娘回府之后,就一直在屋里休息,用了午膳后,又继续休息,未出房门。” “在我屋里?” 赵煦想起今早起来看到的一切,他素来不喜欢花哨,卧室该有的器具摆设都齐,而无用的坠物不会放。 而今早,他看的屋子,又是玉石坠珠帘,又是女人家的妆奁。 听到主子的问题,明辉知道主子这是不希望跟苏柔太亲近,回话也回的轻松许多:“娘娘回来就睡会了之前的住处,并未用殿下的卧室。” 明辉以为这个答案会让赵煦高兴,但赵煦脸色依然冰冷,看着不像是愉悦模样。 “一直睡觉,她过得倒是轻松,当我赵煦的皇子妃就那么舒坦?” 明辉禁声,不明主子其意。 穷人家的女人才需要操持家务,贵族后院女子不就是吃吃睡睡? 明辉不知道,他主子这是气他自己失忆时太蠢,一肚子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所以借题发挥。 “诗琴呢?叫她来见我。” “殿下,诗琴姑娘已不在府内,你为她选了人家,不日就该出嫁了。” “因为皇子妃好妒?” 明辉壮着胆子摇头,把主子失忆时发现诗琴的不对说了一遍。 听到是他自己把诗琴送走,为了给苏柔解决麻烦,赵煦沉默半晌。 “府中内务如今是谁在管?皇子妃既然进门,就交由她罢,召集管事们,让皇子妃认一认。” “殿下,账本、库房钥匙与地契私章都在娘娘那儿。” “我失忆后变成了蠢货不成?” 赵煦怒意磅礴,明辉吞了口口水:“殿下只是太喜欢娘娘了。”所以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赵煦面无表情地看了明辉一眼:“府里的杂事呢?她也管了?” 见明辉否认,赵煦总算给苏柔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竟然入了皇子府,皇子妃该做的事情,你盯紧了,让她把该做的事做全了再睡!” ※※※※※※※※※※※※※※※※※※※※ 我要调整更新了qaq 我一定要白天写不能拖到晚上,我不知道我是颈椎病犯了还是中风前兆,我开始熬夜之后,我的后脑勺一直发麻,左脚也时不时麻木,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住,好怕死逑也没人发现我的尸体。 你们平时催我一下,骂我点难听话也是无所谓的,我开文说入v日更六千,现在一直是三千搞,就很值得你们骂我了,不要对我太宽容,监督我每天晚上九点前就把更新写完! 第四十三章 从床榻上被叫起来, 苏柔揉了揉睡得发昏的头。 “这是怎么了?” “殿下让娘娘认人……”春桃也不大懂传话人的意思, 之前她陪姑娘在皇子府住过一阵, 几个管事都是认得的。 昨日她走在皇子府里,被府里的下人看鬼一样, 瞧了无数遍。 还有个傻小厮,说之前府里一位受宠的姑娘身边也有个叫春桃的丫头,不止名字跟她一样,还跟她长得一模一样。 说话傻了点, 但却格外让她爽快。 她就一直盼着姑娘进门,打那些想看笑话人的脸。 这皇子府爱宠也是她家姑娘, 皇子妃也是她家姑娘。 四殿下就是离不开她家姑娘了。 “殿下是不是也想让娘娘亲眼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所以召集了他们想让娘娘一次看个过瘾。” 春桃想的美好,苏柔可没她想的那么开。 想着赵煦愤愤拉开衣服,让她看他手上疤痕的样子, 苏柔胳膊搭在美人榻上不怎么想起来。 赵煦估计是哪根筋又不对,心里不爽快想整治她。 而明知道是找她麻烦,她还迎上去,那就太傻了。 苏柔挥了挥手:“叫他们散了, 我明日再见。” 杏雨闻言, 觉着不好:“娘娘, 这般会不会让殿下不悦?”她听说是殿下特意吩咐,召集了府中的管事让他们见主母。 这对新妇来说, 是丈夫的尊重, 就那么拒绝了, 跟打脸无异。 “殿下为什么不悦?杏雨你是不知道殿下多喜欢我们家娘娘……”春桃满肚子的话,却全部憋着不能说,差点没把她憋坏了,跺了跺脚干脆出门赶人。 杏雨她们几个是苏柔的贴身大丫头,外人不晓得事,她们隐约是明白的。拿上京来说,她们几个本来被留到了青城,说是伺/候主子起居。 但主子并不在青城,后面赐婚她们才被快马加鞭接到了京城。 再听皇子府下人的意思,之前有一位跟她们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殿下爱宠在府中居住,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娘可是昨日太累,心中怨怼殿下?” 几个丫头中杏雨年岁稍大,说起话也少些小姑娘的顾忌。 苏柔此刻穿了身天青色绢绸寝衣,领口不算样式,隐约能看到身上的痕迹。 就是眼下看不到,趁着主子睡觉时,她给主子身上上了药,也晓得那一身玉肌被啃成什么模样。 她家主子皮肤嫩,稍稍一碰就能青肿,而殿下昨晚分明没个轻重,疼爱太过,让人看了就心疼。若是这样主子气殿下也是理所当然。 “我与他的事两三句说不清楚,你们在府中小心行事,你素来沉稳,多看顾春桃,教她少张扬。” 皇子府不比家里,之前赵煦失忆,不在乎府中规矩,而现在却是循着法子,想找她麻烦在她身上出气。 那么一想,苏柔套上了软履:“叫春桃回来,莫让她得罪了人。” 苏柔意识到不好,却晚了一步,杏雨出去就听府里的嬷嬷说春桃不懂规矩,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挨罚。 杏雨急匆匆的回屋禀告,苏柔没想到赵煦动作那么快,这就要找她丫头的麻烦让她不自在:“可说是哪个嬷嬷了?” “是管内院丫头的邢嬷嬷。” 邢嬷嬷苏柔记得,身段有些富态,个子不算高,头发盘着规规矩矩的发髻,首饰也用得少,看着朴素不过。 她来的第一日,便跟邢嬷嬷打了个照面,邢嬷嬷对她满脸笑容,看极为好相处,有下人对她不敬,围着春桃乱打听话,不等苏柔处理,她便解决的干干净净。 苏柔对她的印象很好,直到一日见她训斥丫头,而丫头吓得哆哆嗦嗦,她才觉着邢嬷嬷处事方法可能没那么温和。 后面春桃倒是打听到,邢嬷嬷是赵煦母妃留下的老人,从宫里就一直照顾赵煦,出宫也更到了皇子府,掌管着府里的内务。 跟赵煦一样,邢嬷嬷手段雷霆的很,活生生打死过几个不老实的丫头示威。 听说这事后,春桃见到邢嬷嬷老实许多,邢嬷嬷大约是知道有人嚼舌根了,还送了春桃一笼桃子,说喜欢活泼的丫头,叫她别跟她生疏了。 现在想起这些事情,苏柔只觉得可笑的紧,赵煦失忆的时候,所有人都是绵羊,赵煦把她当宝贝,连她身边的丫头所有人都费力讨好,而如今赵煦恢复记忆,她就是赐婚的皇子妃,他们也没礼待她的意思。 不过幸好,齐帝答应了她,会把她送走。 苏柔抿唇,她本来打算让赵煦缓和几天,他们再摊牌,随便给她扯个暴毙的理由,让她远远离开京城,现在看来是要提前翻脸了。 “叫人去找找春桃被带到哪儿去了,把人带回来,与邢嬷嬷说,丫头是我的,若是坏了规矩也该是我教训,论不得她插手。”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苏柔嫁给赵煦,按规矩除了贴身大丫头,她还能带十多个陪房入府,手边倒不是没可用之人。 “伺/候我换衣,挑件大红的。” 新妇进门,备的衣裳多是颜色鲜艳的。 苏柔自来穿得素净,杏雨还怕一柜子的红红绿绿惹她厌烦,现在听她要大红,立刻去选了身。 金线玛瑙勾勒曳地裙,一头青丝用红翡凤头头面装饰。 杏雨叹了声美艳不可方物,脸上有了笑意,觉着主子那么费心打扮,一定是为了好好与殿下柔声轻语。 今日邢嬷嬷做得也太过了,这才进门第一天,就来了个下马威,分明是打他们主子的脸。 苏柔照着镜子,将军上战场要穿盔甲,而她打扮成这般,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盔甲。 赵煦觉着他失忆之后,爱上了一个花瓶草包,那她就让他瞧瞧,她这个花瓶有多美,有多值得见之而忘俗。 寻到书房,赵煦倒没吩咐下人,不许她靠近。 只是他书房灯盏通明,人影憧憧,像是召集幕僚议事,苏柔只能侧室等着。 “明辉你这是要躲着我?” 见明辉低着头把她送到侧屋就要溜,苏柔盯着他,硬生生把他看的满脸羞愧,站立不安。 “娘娘,殿下这是刚清醒,还回不过神,不知道怎么就为难起娘娘了。” “我看他不像是你说的,我瞧他应该是越清醒,越会为难我。” 抿了口清茶,“你给我个准话,他今日会不会见我,还是打算把我晾在这里一宿。” “怎么可能一宿。” 明辉连连摆手,觉得苏柔的性子也太不耐烦了,这才敢坐稳,就想到会被晾着。 但是想想主子的态度,晾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才是新婚,明辉咬了咬唇:“娘娘稍后,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明辉走到门边,回头道:“若是殿下来了,娘娘先与殿下认个错罢,今日没备马车的事,殿下是因这事生气……殿下他吃软不吃硬,娘娘道歉殿下应该就消气了。” 其实他主子是软硬不吃,但明辉想着,对他们这些铁汉子,赵煦才软硬不吃,但苏柔这般的,梨花带雨,殿下估计就心软了? 听到赵煦发火是因为马车,苏柔觉着好笑,她急着回府睡觉,哪里晓得府里的人皮懒,竟然没把马车驾驶回去。 不过想来也是因为赵煦之前就不爱坐马车,教那些下人觉着,这马车是陪她坐的,所以才留下一匹马就走了。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这会儿借题发挥。 “你放心,我会与他解释清楚。” 闻言,明辉松了口气。 明辉走后,苏柔未等片刻,就听到了门扉推动的声音,往门边一看,正是一身玄衣常服的赵煦。 新婚她还是一身红,他便不避讳的一身黑了。 瞧见苏柔的装扮,赵煦凤眸闪过一丝讥讽:“明辉说皇子妃是来向本殿认错的?” 怪不得人那么快就来了,原来是认错打动了他。 苏柔缓步上前,曳地的裙子在华贵的地毯上绽放出一朵朵的花。 赵煦半眯的眼睛似讽似讥,看着苏柔越靠越近。这女人对待失忆非她不可的他,弃之如敝履,如今他恢复记忆,态度强硬,她倒是大变样,现在看来是要以色来诱他? 两人的距离极近,烛光下,苏柔的脸上蒙了层莹莹光泽。 她的骨相天生适合极贵的装扮,红衣金纹,玉翠凤簪,放在她身上统统被她压住了。 不过她的骨相贵却又透着媚,如此庄重的打扮,她却媚眼如丝,勾人的紧。 看来他失忆时,眼光也没差到极致,这女人至少模样还算可口。 只不过他没吃的意思。 见苏柔抬起手,似乎要摸他的脸,赵煦扯了扯嘴角,刚要挥开,却见她手一歪,和上他身后的门扉。 关上了门,苏柔看向赵煦:“殿下说不承认失忆时的赵慕苏是你,但却拿失忆时的事来折腾我,这是何意?我不过是个弱质女流,相信殿下也听说了,当初我不过是救了你,就被你缠上,之后我都是被迫着跟你走。” 赵煦哼笑,明白刚刚是苏柔刻意营造的气氛,让他以为她要示弱,用最没尊严的方式摆正她的位置。 谁给她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耍他。 “本殿何时拿之前的事折腾你?对于本殿来说,你就是父皇赐与我,不怎么舒心的皇子妃,虽然不舒心但本殿也认了,这会儿让你守规矩,认府里的下人难道有错?” 听到赵煦的话,苏柔扬唇一笑,像是松了口气:“我就想殿下大度,不可能会拿之前的事折腾我,听殿下这般说我就放心了。陛下曾答应我,等到殿下恢复记忆就把我送走,好教殿下迎娶更合适的皇妃。” 她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一股恼怒的情绪从胸膛中涌出,赵煦的脸色越来越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你哪里都别想去!” ※※※※※※※※※※※※※※※※※※※※ 嘤 第四十四章 赵煦眼角眉梢的讥讽一扫而空, 一双狭长的眸子狠狠瞪着苏柔:“你耍了本殿那么久, 现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让神志不清的他写下承诺, 又是跟齐帝私下约定,她到底为自己准备了多少条退路。 赵煦用那种冰冷淡漠, 恍若讽刺的目光看苏柔,苏柔不觉得害怕,反倒是他现在这种情绪毕露,满是戾气的样子, 让她情不自禁的想后退。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惹恼的野兽,再往他身上加一根稻草, 就能把他给彻底惹毛,丧失理智。 “殿下不是说之前的事不算数。” 话是他说的,他倒是一点都不讲究,一会儿一个变。 女人不满的语气, 让赵煦稍稍回神,收起了他满身的暴戾。 “本殿留你还有用处,若是要走,也是本殿用完了再让你滚。” “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 胆小怕事不说人还无上进心, 之前一直在小地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与京城的世家夫人们半点交情也无,能有什么用处?” 像是觉得苏柔说的有道理, 她说完, 赵煦还点了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看赵煦表情满意, 苏柔觉得她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赵煦心里估计就是那么想她的,听到她自己贬损自己,心里就舒坦了。 “别的我不一定有,但自知之明还是有些,所以才想着早日离开京城,免得坏了殿下大事。” “本殿何时说了要告诉父皇,本殿恢复了记忆。” 苏柔一怔:“为什么不说?” “与你何干?” 以前吧,苏柔总觉得赵慕苏麻烦,在遇到危险还觉得他可恨,但是比起现在站在她面前这个男人,她发现她是恨早了。 面前的人脸还是那张脸,这才是真正的讨厌可恨。 跟他比起来,赵慕苏就是天使。 “殿下不让我走,总得给我一个说法,我知殿下不想看到我,离开也是为殿下解忧,若是殿下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自然效力,但总得告诉我需要留多久?又要做些什么?” 苏柔算是明白赵煦不会轻易的放了她,至少这段时间不会,至少要他的自尊缓过来了,才能让她滚蛋。 “等到本殿觉着是该恢复记忆时候,不会让你在皇子府多留。” 赵煦说话,见苏柔安静站着,似乎不信他的话,扯了扯嘴角,“难不成你觉得本殿舍不得你,这些话是拿来搪塞你,不会让你离开?” “殿下高高在上,说话说一不二,我相信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赵煦不让齐帝知道他恢复了记忆,苏柔大概猜得到他的打算,他应该是想借此生事。 不过他这装估计也不需要多久,几个月的时间她等得起。 赵煦哼了声,知道苏柔在暗讽他。 这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以为他还是那个会在船上给她唱歌的男人,也不怕他心情不好要了她的命。 “本殿一日不让你离开,你就一日做好你的本分,不会就学,内务中馈本殿未娶妻之前交给嬷嬷正常,既然已经有了你,你就该打理的井井有条。” 想起她刚刚说的跟京城的世家夫人没有交情,赵煦补充,“本殿会让邢嬷嬷给你准备京城世家的关系,你背熟了,该有交情的就搭上交情,莫窝在皇子府里面吃闲饭。” 要不是苏柔看过皇子府的账本地契,知道赵煦有多富有,听他这席话,都要以为四皇府穷的叮当响,后院连个吃闲饭的女人都容不下。 心里付费不停,苏柔不愿得罪赵煦,不顺着他毛摸,免得他哪根筋不对,生出什么奇思异想折腾她。 “殿下吩咐,我听明白了。” “当真听明白了?”赵煦瞥了她一眼,只看到她低着头乌黑的发顶。 苏柔怔了下,规规矩矩给赵煦行了个礼:“殿下吩咐,妾听明白了。” 果真这样赵煦就没话说了。 苏柔一方面觉得赵煦无聊幼稚,一方面为自己的未来忧心。赵煦清醒过来他们两个相处时间其实不长,但赵煦看她倒是看得挺透彻。 知道她人懒,所以让她管内务,知道她在乎身边丫头,所以朝她身边的丫头出手威胁她。 心里想着事情,屋里静了半晌苏柔才察觉,抬头看向赵煦,发现他也在看她。 只是眸色深沉就像是阳光无法折射的深海,阴沉沉的瞧不出一点情绪。 而她抬起头,赵煦就看向了门边。 这是要让她滚蛋的意思? 苏柔动了动唇,乖觉的往门口走。 “你现在是不是十分想念赵慕苏?” 苏柔手搭在门上刚要开门,就听到了赵煦这句话,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不过苏柔感觉得到他的讥讽。 转过头,苏柔笑了笑,并未开口回答,直接开门出去了。 出了门还体贴的把门合上,门缝将闭的时候,苏柔跟赵煦对了一眼,因为他眼中的寒意打了个寒颤。 倒不是她不愿意回答赵煦的问题,只是觉得他这个问题陷阱太厉害。 若是说不想念,那他一定会生气,觉着他不清醒的时候付出那么多,她却弃之如敝屣。但说想念的话,他估计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一定觉得她故意嘲讽他,不清醒的时候像个傻子迷恋她。 所以她也只有傻笑了。 九曲回廊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羊角宫灯,每个角都垂着红色条穗,苏柔裙摆太大,只有慢步走着。 一步一顿,可能是因为走得太慢,她情不自禁思考起赵煦的那个问题。 她有没有想念赵慕苏?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第二天,若是赵慕苏的话,估计此时应该紧紧挨着她,连吃饭也要跟她你喂一口,我吞一口,粘腻的让人害怕。 她有没有想念这样的情形? ……她不知道。 但脑海里浮现赵慕苏委屈嘟嘴,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他的样子,她心里倒是没多少厌恶了,反而能脱离开来,觉得他噘嘴的样子还挺可爱。 之前觉得他烦,如今他恢复记忆了,好像也没多烦了。 比如说跟猫争宠,还说要做她的猫。 那么高的一个个子,卷起来也是一大坨,做她的蟒蛇还差不多,什么做她的猫。 想着,苏柔扬唇笑出了声。 触到杏雨惊讶的眼神,苏柔收了收笑容,不过神情依然轻松。 虽然是一样的脸,但是苏柔觉着她好像能把赵慕苏跟赵煦分割开来,赵煦恢复了也好,就让赵慕苏永远的活在她的记忆里。 她的生命里出现过这样一个男人,有双清澈不过的眼睛,喜欢嘟着嘴撒娇,偶尔还会眼冒水汽,他只喜欢她,眼里只有她,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她喜欢上他。 现在他消失了,她也可以尝试着一遍遍的回忆他,想念他,然后深爱上他。 爱上一个不再存在的人,这样真好。 也不用担心会再失去,反正她爱上他的起因就是他的消失。 - 一路到了住处,看着屋里跪着的春桃,见她眼睛含泪,但身上完完整整没什么伤痕,苏柔:“跪着做什么?邢嬷嬷说什么了?” 春桃依然跪着没起:“奴婢太没规矩了,是该跪一跪。” “怎么突然那么懂事了?” 杏雨在旁忍不住轻笑:“本来还担心你被邢嬷嬷打板子,现在看来倒是把你教好了。” 春桃瘪着嘴不说话,苏柔到了古代之后,虽然知道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但还是不习惯人动不动就下跪。 她身边几个丫头,她就没罚过跪,做错事打了掌心了事。 “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跪着不说话是想急我?” 杏雨扶着春桃起来,春桃吸了吸鼻子:“邢嬷嬷没打奴婢,奴婢本以为邢嬷嬷要打奴婢,想到她之前罚府里的丫头,吓得口不择言,说殿下疼爱娘娘,奴婢是娘娘的贴身丫头,邢嬷嬷这样一定会被殿下处罚。” 听到春桃说这个,苏柔皱了皱眉:“那你还真该跪了。” 春桃这嘴脸不就跟电视剧里头找死的反派丫头一个样,仗着主子逞威风。 “奴婢是吓到了,邢嬷嬷把奴婢带到偏院,就说了奴婢,说娘娘宽容心善,从来不跟下人们计较,而我们当下人的,该感恩有这样的主子,做好自己的本分,而不是狐假虎威……” 春桃说着就又跪下了,膝盖撞到地上也不敢喊疼。 “奴婢真错了,昨日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知道春桃这是顾忌杏雨不知道她们曾经在皇子府住过,有些话不敢说,苏柔摆了摆手:“这满府都知道我与之前的宠妾长得一模一样,本就没打算瞒着,比自家人跟不用遮掩,你都说了些什么。” “当初娘娘在府里受宠,府里有些人说小话,说娘娘是一时之宠,等到黎家姑娘进门,就是个喝避子药的命,奴婢听着生气,但那时候娘娘让奴婢别张扬惹麻烦,奴婢只有记着,然后昨日奴婢吃了酒,就去找那些人理论了,说了黎姑娘的坏话……” 因为那些人是抬高黎雅然来贬低苏柔,所以春桃就一直骂黎雅然,说黎雅然装模作样,当初还送东西进门,现在连皇子府门槛都摸不到。 这些话正经算起来,邢嬷嬷打她几十板子都不为过,但只是个跟她说理,春桃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没脸。 苏柔越听脸绷得越紧:“你还真是忘了形。” 今天要不是邢嬷嬷敲打,还不知道她这样会惹出什么祸端。 “奴婢知错了,娘娘罚奴婢吧,但是别把奴婢赶走。” 春桃眼泪涟涟,苏柔本来就不是狠性子:“邢嬷嬷不罚你,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丫头,但我不罚你就是纵容你,杏雨你带她去领二十个板子,学几天规矩再回我身边伺候。” 杏雨带春桃走了,苏柔忍不住吩咐夏荷:“给打板子的妈妈塞几个钱,让她们轻点打。” “娘娘太心软了,刚到皇子府,我们所有下人都是绷紧了皮,偏生春桃一开始就闯祸,娘娘还怕打疼了她。” 夏荷虽然那么说,但还是吩咐小丫头去提醒杏雨。 “你们几个都是从小跟我到大的,我对你们什么时候狠下过心。”苏柔笑着道,“幸好你们陪我来皇子府了。” 要不然她一个人面对清醒的赵煦,还真是孤立无援。 夏荷听主子的语气,反倒是放不下心:“娘娘这是跟殿下没解开误会?” “我与他的误会大了去了。” 苏柔解了身上的曳地裙,一路走到了净室:“先沐浴再说。” 皇子府有点好的就是府中通的有温泉,沐浴不用等大锅烧水,挤在浴桶里泡澡。 “娘娘这是要歇在这屋?” 夏荷不确定地问道。 这屋是苏柔之前在四皇府住的地方,旁边就是赵煦的寝卧,也就是两人的新房。 至于属于她皇子妃独立的院子,当初赵煦说要亲自设计建造,平日怕太过吵闹,修建的速度格外缓慢,如今还没修好。 现在这个住处,苏柔本觉得太近,赵煦说不定立刻就要把她换到偏远的地方。 不过想到赵煦要隐瞒他失忆未好的事,她睡在这里应该无碍,才放心沐浴。 “就歇在这屋,准备寝具。” 苏柔泡在水里,看着身上的痕迹,春桃刚刚的话倒是提醒她了,昨日赵煦做了那么多次,她应该把避子汤给喝了以防万一。 在浴池里浑身泡的发软,苏柔懒洋洋的起来,趴在旁边的美人榻上,因为身上的伤有些部位太过隐私,她不想让丫头们给她涂,就自己躺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擦。 擦完又懒了一会,夏荷怕她着凉催了,她准备起来去床上休息。 “小衣就别拿了,拿那件浅粉桑蚕丝寝衣。” 换了衣裳,被水汽沁着带有湿气的头发被苏柔用帕子裹着,走过了遍地金珐琅屏风,苏柔脚步一顿。 不止是因为屋里多了几个不属于她的丫头,还因为坐在榻上看书的那个人。 她以为刚刚书房那一面,她跟赵煦至少能几天不想见,这才多久?两个时辰没到! 赵煦抬眸,看了一眼苏柔身上不算厚实的衣裳,想到她让丫头没拿小衣,隐隐他竟然看全了曲线轮廓。 “太长了。” 赵煦错过她去了净室,苏柔才明白他这是嫌她用净室的时间太长。 人走了,苏柔看向夏荷:“怎么人来了不跟我说?” “殿下才来,而且不许奴婢们打搅娘娘。” 那赵煦真是好玩了,他让人别打搅她,又嫌弃她沐浴时间长。 “以后无论如何,提醒我一声。” “奴婢晓得了,其实奴婢有请安,只是屋子太大,没叫娘娘听到。” 苏柔跟夏荷窃窃私语,而赵煦带来的几个丫头老老实实的立在一旁,恍若木头人。 这几个丫头,之前苏柔都打过照面,都是赵煦用惯的丫头,赵煦一个眼神,就知道赵煦是想喝茶还是想宽衣。 苏柔扫了眼多了床被衾的架子床,想来赵煦是打算歇在这里了。 为了瞒住他恢复记忆的事,他倒是挺有牺牲精神,明明讨厌她到不行,还要跟她睡一张床。 第四十五章 泡了澡困意上涌, 苏柔本来先上榻休息, 也省的等会她跟赵煦大眼瞪小眼彼此难堪。 不过想到赵煦那斤斤计较, 努力挽回尊严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是的坐在榻边, 等着他沐浴完发话。 赵煦出来,就看到苏柔坐在他原先看书的地方,手支着脑袋,头一大没一搭的往下点, 就像是读书时候那些醒不来瞌睡的学生,年纪小容易困觉, 但又怕老师教训,只有强撑睁眼。 他记得除了早上去了趟宫中,她应该是睡了一天吧? 他这个忙碌一天的人尚且不困,她倒是睡神转世。赵煦故意脚步用力, 见打瞌睡那人被惊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眸子四处瞧,心里略微得意。 “殿下可要休息了?” 苏柔捂着唇打了个哈欠,想到他之前靠在榻上看书, 他要是还不睡觉, 她可不想陪了。 但赵煦大概也懂得大晚上看书伤眼睛的事, 摆手让婢女换上了干燥的寝衣,没继续看书的意思打算睡觉。 屋子说小不小, 但说大也不至于看不到屋里头的人。 苏柔忍不住抬眸瞧了几眼赵煦更衣, 他倒是不避讳她, 伸着胳膊让女婢给他穿衣裳。 她身上惨烈,赵煦肩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爪子印和牙印,而且看着根本没上过药。 赵煦敏的很,苏柔不过看了几眼,就被他逮住了,赵煦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没说。 “就寝吧。” 苏柔在当姑娘的时候就听说过,夫妻两人同寝,妻子要睡在外侧,好方便夜间伺/候丈夫茶水。而且起夜时,睡在外侧的人可以直接下穿,不必吵醒内侧的人酣睡。 昨日两人,她是睡在里侧,不过今日赵煦的婢女是直接把他的被衾铺到了里侧。 还真是一切都按规矩来。 进了被子,苏柔原本困顿着,突然就不怎么想睡了,主要的原因是没什么安全感。 总觉得自己睡到一半,赵煦会心情不爽把她踢下床。 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苏柔转了身背对赵煦。 赵煦察觉动静,也朝旁边一转。 不过侧着不怎么舒服,赵煦又转回原位。察觉自己每次动作,床另一边的女人都会紧张一下,肩头微颤。 赵煦嗤笑一声,语气冰冷:“你以为我会碰你不成。” 黑暗中听到这一句,苏柔怔了下,她还真没想过赵煦会碰她。虽然两人昨晚战况激烈,现在身上都还在隐隐作疼,但她觉得她那是跟赵慕苏,跟赵煦没什么关系。 赵煦都那么嫌弃她了,自然不会碰她,就是因为这个想法,她上榻才上的一点都不犹豫。 “殿下自然是看不上妾身蒲柳之姿。” 应对赵煦,自贬就对了。 果真后面赵煦就没在开口。 苏柔提心吊胆怕被他踢,就是睡着了精神还是紧绷着,下意识的往床里面缩。 赵煦看着黑暗中身边那一团东西越来越近,踹了她小腿一脚。 他用的力气不大,就只是想让她安分点,不过这女人醒着有自知之明,睡着了倒不懂规矩了。踹了一脚,她没老实,反而继续往里面挤。 他没清醒的时候,对他恨不得远远撇开,现在倒是知道亲近了。 赵煦头微微阵痛,闪过一些片段。 大多是他靠近她,她表情强忍不耐。别人都以为他恢复记忆彻底忘了苏柔,他也表现的像是对苏柔一点印象都没有,其实不尽然。 他是忘了不少,但他记得新婚之夜,在明辉他们提起苏柔的时候,脑子也隐隐有印象,他之前对一个女人费心,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捧到她的面前。 这种行为与情感对于他太过陌生,他想否认赵慕苏是他,但隐隐约约的记忆有让他清楚,那就是他。 “你要祈祷我不会想起赵慕苏的一切。” 黑暗中赵煦淡淡地说道。 现在不过隐隐有影子,他都气愤的恨不得把苏柔生吃了,若是完全拥有那段不堪的记忆,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信守诺言,把她完整无恙的送走。 苏柔睡得香甜,压根不可能听到赵煦咬牙切齿的警告。 - 新婚第一日要入宫,天没亮就醒了,但第二日苏柔就睡了个自然醒。 只是她醒来觉得有点不大对,赵煦早就不在床上了,只是她所处的位置,怎么跟她上/床的时候不大一样。 苏柔环顾四周,她此时躺在赵煦的被衾里面,位置是在里侧。 “殿下什么时候走的?”苏柔朝夏荷问道。 “回娘娘,天刚亮,殿下就去桃园练剑了。” “那我这位置?” 苏柔是想问自己是不是被赵煦移的,但刚问夏荷红着脸捂着嘴发笑,看样子这丫头是想到什么带颜色的情节,以为他们晚上睡着情不自禁滚到了一个被窝。 苏柔理了理衣裳下床,估计是她晚上太怕被赵煦踢下床,所以等到他的位置空出来,就下意识钻进了他的被窝寻找安全。 皇子府说起来算好,至少没婆婆需要她早起立规矩,苏柔用了早膳,吩咐夏荷先把院里的人叫过来,她一个个先认认再说。 说来她还真是咸鱼,皇子府之前住过小一个月,她都抱着放任自流的态度,春桃还认识了些人,她是谁都不想打交道,就算日日见面给她送餐点的侍女,她也没记得名字。 她现在跟赵煦同住一个院子,四皇府又没别的主子,只有赵煦一人需要伺候。她的陪房与原本院子的下人一起,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放眼望去,眼熟的不少,但名字她一个都不知道。 苏柔让夏荷去邢嬷嬷那儿要名册,过了会邢嬷嬷亲自带着名册过来。 规矩的行了礼,邢嬷嬷看着与曾经对她的态度并无差别,低头守在旁边:“从建府初始老奴就在皇子府了,一直管理着府中内务,娘娘要认人问事,大约是用得上老奴。” “当然是用得上,我本来就打算等会见管事时,请邢嬷嬷过来在旁指点。” 寻常的婢女好说,但府中的管事们虽都是奴才,却都掌着权,一不留神得罪了,就能在暗地里搞小动作找麻烦。 苏柔让夏荷搬了凳子,请邢嬷嬷坐下,而她也没站着,在榻上垫了软垫,舒展筋骨翻名册。 苏柔是南方姑娘,又自幼在江南长大,不止骨架小巴掌脸,说起话来细软绵绵。 听着苏柔说话,邢嬷嬷目光移向了她。 比起以往当爱妾朴素无欲无求的样子,苏柔今天打扮的算是废了心思,虽不耐烦戴太重发饰,只挑了款缠丝赤金镶珠一对步摇点缀,但这一身装扮有金有红,看着就是热热闹闹的新妇模样。 对于苏柔,他们这些府邸老人都看不好,漂亮是的确漂亮,但诗琴也漂亮,可也不是一直在府里熬着,等着个妾侍的位置,而苏柔一跃却成了皇妃。 邢嬷嬷虽不知道主子对苏柔是个什么意思,但他既然下令让她督促监督苏柔成为一个合格的主母,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 苏柔在家的时候帮着周氏管家,所以算是清楚一些章程,跟苏家相比,皇子府只是人多了点,每个人做的事分的也细致了些。 大概清楚院子都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苏柔让邢嬷嬷把府里的管事叫来,开始认这些府里的掌权奴才。 见到了钱管事,苏柔想起赵煦的账本,还有私库钥匙还在她这里,赵煦昨日没问她要,大概是还不知道,或者是知道了不好开口。 苏柔这会儿把钥匙交给钱管事,见他不像是以前推辞,反倒是微笑的收好了,她就明白了,赵煦这是等着她主动上交呢。 啧,男人。 不过钱管事后头给她退了把钥匙,说是府里大库房的,送礼与收礼,还有府里下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从里头出。 随着钥匙,还附了清单,苏柔看了眼长长的单子就眼花的厉害。 不止府里库房,还有两个庄子的产出也标的清楚,看来她还得管庄子每个季度种的瓜果蔬菜合不合分量。 以前钥匙在她手里,她也没想着挖赵煦的钱,又有白申华他们,她其实不用太操心,对赵煦的财产都只是隐约有个概念,现在人快走了概念倒是越来越实体化了。 “殿下可真疼娘娘。” 苏柔觉得麻烦,但几个丫头却高兴的紧,哪家主母进门能那么快掌权,偏偏赵煦却什么都交给她们主子做,连给下人发月钱的事都交给了主子。 赵煦这哪是疼,分明是怕她睡太多,过得太逍遥让他看了不顺眼。 “娘娘,小菊打探几次消息了,刚刚还好奇殿下送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丫头该整治整治了。” 小菊是苏柔陪房丫头之一,是苏家的家生子,父母都是府里管事。 她身边的四个丫头年纪大了迟早要配人,小菊就是预备着的大丫头。 不过不怎么省心就是了,她昨日想跟赵煦说的有人拐着弯给她送信,这小菊就是被收买了的,只是不知道是被哪方收买了。 “不必管她,她不会在我身边久留。” 赵煦对她恶意满满,但她却没想着掉头跟别人合作,以前她倒是动摇着,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看到了齐帝对赵煦的态度,她就觉着传闻不实,赵煦本就实力强劲,齐帝又宠爱他,要是让她选站队,赵煦成功的可能明显高。 想着,苏柔叫了明辉,传了个信给赵煦把这件事说了。 赵煦那边并无回话,苏柔本以为要晚上睡前才会见到赵煦,没想到赵煦晚膳前就来了。 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里,坐在了她的旁边,头突然往她肩上一靠。 苏柔身体一僵,赵煦是不会跟她那么亲近,所以这是赵慕苏? “赵煦?” “谁给你胆子直呼本殿的名字。”赵煦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畔细语,感觉到他靠上她,她眼里难辨的情绪,“还是你想念那个傻子了。” 这语气铁定是赵煦无疑。 “既然他们觉着我傻了,让他们有可乘之机,那本殿就演一回傻子,让他们找找可乘之机。” 苏柔僵硬的身体逐渐缓和,一把推开了赵煦。 猛地被推,赵煦阴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苏柔同样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做戏,就得演真点,殿下多被我推几次,神情还心甘情愿,就能让所有人相信了。” ※※※※※※※※※※※※※※※※※※※※ 明天星期一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嘛……tat 第四十六章 赵煦审视的看着苏柔, 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她是故意的蛛丝马迹。 苏柔是神情无辜, 被他盯着, 也认真的看着他。 赵煦啧了声:“只要不坏我的事,随你如何。” “殿下放心, 殿下好我才能好,又怎么敢坏殿下的事。” 她这话赵煦倒相信,她胆小怕事,万事都是自保为重, 又不算傻,应该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有利。 见赵煦收回目光, 苏柔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的动手了,反正就是听了他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朵, 手就推了过去。 看来赵煦就算恢复记忆,也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挑动她的怒火。 膳食摆上桌子,苏柔见都是以她的口味为重,本想吩咐再添几道菜, 却听赵煦轻咳一声:“你还坐着做什么, 站起来伺/候我用膳。” 苏柔早上还庆幸自己没婆婆, 不用早起立规矩,伺候吃饭, 没想到这会儿赵煦就没长手了。 大户人家一直有主子吃饭, 下人再旁公筷夹菜布菜的规矩, 苏家门户小一直没这些繁琐的规矩,也就裴哥儿小时候拿不稳筷子的时候,要奶娘喂饭。 所以说她根本没见过怎么布菜,也没学过。 低了头,苏柔朝赵煦道:“不是妾不愿意为殿下布菜,只是殿下要做戏,而这事妾身从来没做过,要是现在做了岂不是突兀,让人怀疑。” 一口一个做戏,其实不就是不愿意伺候他。 女人的声音软绵瘙痒耳膜,赵煦听了反而更不高兴,妇人伺候夫君是天经地义,她却拿作戏来压他。 赵煦伸开了腿,一边腿靠近苏柔:“那就坐上来伺/候。” 啊? 苏柔看着赵煦的腿,更是不明白赵煦的想法:“殿下?” 赵煦表情不耐:“以前你若是推开我,我就会真走?只怕我会贴你的更厉害,既然这样坐我腿不正好全了。” 反正他这会儿就是手断了,一定要别人给他夹菜,看出赵煦坚持,苏柔犹豫了一下,就坐了上去。 她虽然不重但也不可能轻的更只猫一样,她坐在赵煦腿上,只不过要给他夹菜,指不定是谁吃亏。 本以为她要推辞一会,没想到没等多久腿上就是一重。 赵煦侧过脸,两人的距离极近,苏柔一双圆眼盯着他瞧,距离近的他可以看到她的睫毛闪动。 赵煦:“不知羞耻。” 苏柔:“……” 到底是谁不知羞耻,是谁把腿伸出来,一副你不坐老子就要弄死你。 赵煦怎么能那么难伺候,按着他的意思做事,他都要没事羞辱她。 “殿下说得对,妾身的确没什么羞耻心,若是殿下用完了妾,记得早日让妾滚出皇子府。” “不用你说。” 赵煦淡淡道,等到她无用的时候,他一定把她踢得远远的,最好今生都不要遇到。 苏柔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才心平气和的拿起了筷子:“不知道到殿下想吃什么?” “布菜还要本殿开口一个个的点,你这算是什么伺/候?”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不点她怎么知道他想吃什么。 苏柔深吸了一口气,把菜都夹了一筷子放在碗碟里,赵煦看着她伸长着手臂,把他的碗碟堆满,等到她停筷子,赵煦并未接过牙筷:“这些本殿统统不爱吃。” “那妾唤下人拿去倒掉。” 赵煦斜眼:“本殿倒不知自己娶了那么个败家皇妃。” “那殿下现在知晓了。” 怼人一时爽,苏柔瞧着赵煦嫌恶的目光,默默重新组织语言,“既然殿下不愿吃,那妾吃了吧。” 赵煦没反对,就看着苏柔坐在他的腿上,用着他的碗筷用膳。 吃到一半才想起还有他,吩咐下人给他做几道爱吃的菜色。 这场晚膳吃得格外漫长,不过却叫府里的下人们都安了心。 本以为主子们是吵架了,现在看来不是挺好的,天还没黑就坐在腿上喂饭,你侬我侬,简直羡煞旁人。 - 新婚两日的变化太多,到了第三日回门,苏柔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早晨起来,苏柔不忘提醒赵煦:“殿下要做戏,可能要劳烦殿下陪妾回家一趟。” 赵煦这几日的事排的满满当当,闻言不由觉得苏柔麻烦,低头捏了苏柔的下巴:“你不会以为本殿要做戏,你就可以趁机找借口与本殿亲近。” 不知羞耻还言犹在耳,苏柔被赵煦的脑回路震惊了,他究竟是真的好了,还是恢复了记忆,但是患上了神经病。 “殿下怎么会那么想,回门这个规矩是老祖宗定的,又不是妾定的。” “赵慕苏是个傻子,你自保心重,怕跟了他被拖累,让苏家全家性命不保,而我不一样,你没动心?” 赵煦眼里闪过怀疑,探究地看着苏柔的表情。 他如今一有空闲功夫,就会想起身边冒出来的这个女人,然后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苏柔排斥赵慕苏,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宛如稚童,所以她害怕被连累,怕赵慕苏保护不了她,但是他不一样,他有记忆,知道如何调兵遣将,能指挥手下一干人等。 这样的他,又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她也当上了皇妃,估计心思已经变了。 赵煦的眼神越来越危险,眼中的厌恶像要化为实质刺她一刀,苏柔就知道他脑补的毛病又犯了。 听明辉他们的意思,赵煦以前是没有过女人的,一个二十多年的单身狗,没跟女人相处过,怪不得身边有个妹子,就那么爱脑补猜测。 “殿下,这是你第二次说他是傻子了,恕妾直言,就算殿下再不愿意承认,那也是不是毫无关系的人,殿下若是不喜欢他,不提就是但没必要一直骂他。” 听着苏柔的话,赵煦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明明骂的是自己,却像是出口伤了她的人一样。 “还有殿下放心,我这个人做不了什么大事业,就是个小家碧玉,自知不配当殿下的皇妃,更不会动不该动的心思,若是殿下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消失。” 赵煦直起了腰,嘴边却挂上了一抹冷笑:“你野心那么小,当初还鼓吹我去争夺帝位?” 与刚刚淡然的表情不同,苏柔猛地抬头,看着赵煦:“殿下是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会知道?” 什么帝位,不过是她推脱赵慕苏时扯得大旗,问题是这是她跟他的事,赵煦怎么会知道。 “看到你说谎的嘴脸,脑里浮现了几片记忆。” 他就是看不惯她一副不争不抢要过平淡人生的样子,明明记忆中她曾经半露香肩,媚眼如丝的瞧着他,说他争到帝位,她就是他的女人。 把自己当做皇位的奖赏,苏柔还挺有自信,把自己的地位看的那么高。 听到赵煦会闪回赵慕苏的记忆,苏柔皱了皱眉,她可不喜欢这样。 赵慕苏跟赵煦对她来说是两个人,她不想也不愿意赵煦有赵慕苏的记忆。 “是妾的错,让殿下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以后殿下还是少看我恶心的嘴脸。” 说着苏柔侧过了脸,不让赵煦看全貌,“殿下说的记忆,是妾的推托之词,当然用这种话骗人,若是不慎说不定会害到殿下,赵慕苏心思纯真,妾却是心思歹毒的恶妇,若不是殿下宽恕了妾,过段时间会把妾送走,妾真是罪不可赦,万死都不能赎清罪孽。” 赵煦:“……” 这女人说得都是什么东西? 回门早去早没事,赵煦换了外出的衣裳,一出门就发现苏柔带着面纱。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车内熏得有暖炉,苏柔依然面纱不取,看到赵煦看她头还往下低了低。 赵煦本不想看她,但见她怪样子,越发想看她是搞什么鬼。 两人半个时辰前还说话对峙,她总不可能短短半个时辰脸上长满了痘子,不堪入目只能用面纱遮丑。 而一路到了苏府大门,苏柔也没有取面纱的意思,倒是赵煦看不顺眼,直接扯了。 “你就那么怕我看到你的脸,回想起对你痴心的记忆。” 他说了看到她的脸回想到之前的记忆,她就怕的让他不再看到她的脸。 不用看她的脸,他是乐得轻松,也觉得舒服。 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就像是这女人对他隐带着嫌弃。他心中觉得他想起赵慕苏的一切,会恨不得杀了苏柔,但是旁人比如明辉他们,却觉得他想起一起会对苏柔温柔。 就是不知道苏柔的想法是哪种。 若是与他一样,遮面逃避理所应当,若是明辉他们那种,这女人不过一个小官之女,竟然把他嫌弃如斯! “不堪的记忆,妾是为殿下解忧。” “哼,本殿的事本殿自己做主,不必你操心。你怎么就知本殿觉得不堪,不想想起来。” 苏柔以沉默代替所有回答,赵煦大概是真神经病了,所有话都是他自己说的,不堪是他说的,不想想起来也是他说的。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了,他到底是撞了头才那么神经病,还是明辉他们说的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主子,原本就是这个傻样。 想想,估计是明辉他们对赵煦的滤镜太重,硬是把一个幼稚男人,说成了阎罗王。 第四十七章 大约是苏柔的眼神太直接, 赵煦有自知之明的察觉到了出尔反尔太过幼稚, 先走一步, 踏入了苏府。 苏家人早就等着了,见赵煦与苏柔一前一后, 苏腾安多看了赵煦一眼,觉着两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跟以前有些不同。 “姐姐,姐夫, 我带着小鱼来迎你们。” 裴哥儿抱着白猫,见赵煦看向他, 顺手就把猫递了过去。 “姐夫想念小鱼吗?” 裴哥儿还记得在青城的时候,赵煦挺喜欢这只猫,经常让他去姐姐那里把猫抱出院子。 赵煦不擅长抱这种软趴趴的东西,接过眉头就是一蹙, 刚想把猫那来还那去,猫的反应比他还快,突然炸毛,瞪着圆眼给了赵煦手臂了一爪子。 一只猫罢了, 赵煦要是连它的一爪子都躲不过, 也太可笑了点。 不过他偏偏顿住了。 脑海里闪过某个画面, 好像也是这只白猫。 他趴在地上跟猫对视,看得眼睛酸痛, 最后猫被他看得不耐烦, 给了他手一爪子。 他不怒反笑, 而且还说了些什么。 赵煦压了压太阳穴,他说了什么来着? ——“这猫不如我乖,卿卿是被它一时迷惑,若是养宠物,它哪里如我。” “殿下,你没事吧!” 猫突然来了那么一下,幸好有衣服挡着,猫爪只是勾了赵煦外袍的丝,苏腾安皱眉吩咐下人:“把这只畜生逮了,拿到府外弄死。” “小鱼不是有意的,姐夫……” 裴哥儿眼泪巴巴,苏腾安更加冒火,瞪了他一眼。 教的好好的让他尊称殿下,他倒是一口一个姐夫,还弄了只猫来惹麻烦。 被瞪了裴哥儿委屈地瘪了瘪嘴,求救的看向苏柔:“姐姐你跟殿下求求情嘛,小鱼不是故意的,它今天估计是吃坏东西了,才突然这样。” 小鱼跟赵煦一向都彼此看不顺眼。 刚刚裴哥儿把小鱼给赵煦,她就想拦,想着刚刚赵煦生气估计不想听到她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没想到就闯了祸。赵煦也奇怪,明明感觉他不喜欢那猫,猫伸爪子也没立刻松手。 “殿下,小鱼只是只不懂事不知轻重的小猫罢了。” “嗯?” 赵煦还陷入在脑海里闪过的记忆中,听到苏柔的声音,抬眸望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苏柔的错觉,她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茫然。 也不知是茫然什么。 赵煦顺着苏柔的视线,看了眼开线的衣裳,又看了眼在他面前眼巴巴的裴哥儿,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一只猫罢了,既然皇妃开口,回皇子府记得给我补衣就好。” 苏柔怔了下,不知道赵煦这是不是在外面,所以有要开始做戏:“要是殿下不嫌弃我的手艺。” 赵煦这话就是不计较了,裴哥儿满面笑容,正正经经替小鱼给赵煦道歉,最后才道:“二姐女红不行,殿下要不然还是让绣娘缝补吧?” “就你话多。” 苏腾安让周氏先带裴哥儿出去,免得扰了赵煦。 见苏腾安规矩谨慎,赵煦瞟了苏柔一眼,苏柔接收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这是以为她告诉她爹,他恢复记忆的事了。 这男人幼稚又多疑,苏柔懒得伺/候他,反正回门的规矩,她就该去跟女眷说话,福了福身:“殿下,我先去后院寻我娘说话了?” 赵煦点了头,苏柔二话不说就带着丫头走了,留着赵煦跟苏腾安翁两两无言相望。 对于苏柔的父亲,赵煦没什么感觉,听吴雄的意思,这人下令把他关进箱子过。不过吴雄明显对苏家有敌意,他没听他的一面之词,弄清楚了事情因果,他也没什么受辱的感觉。 毕竟是他跑进了苏柔的房里,苏腾安没有当场把他打死,还拿着他的玉佩找人,德行算是不错。 想到这个赵煦就想到了若是以后他有了女儿,要是有人纠缠,还私闯闺房,不管那人是不是傻子什么都不懂,他都会打死了事。 那么一想,赵煦看苏腾安又更顺眼了点,寒门学子从地方一步步走到京城,如今五十岁未到官居四品,手段能力定然不弱。 “苏大人觉得陛下这次派人巡查梧州是什么意思?” 听赵煦的话,苏腾安吸了口凉气,不是因为梧州的事,而是因为赵煦问出这个问题。他既然问出这个问题,就代表着他是恢复记忆了,怪不得他与女儿的气氛奇怪,不像是往常粘腻。 这口凉气动静不大,但赵煦敏锐,从苏腾安的神情就看出他并不知道他恢复记忆了。 看来是他误会了苏柔。 这个认知让赵煦不怎么舒服,对于苏家人他没多少气愤的感觉,连曾经对他出手的苏腾安,他也是抱着既往不咎的态度。 唯独只有苏柔,他怎么都看不顺眼,对她有股说不出的火气。 因为这打岔,赵煦对苏腾安没了多少谈性,浅浅说了几句,赵煦找了个借口,在府中闲逛。 “要不然属下叫人去催一催娘娘?” 明辉见主子无聊,表情不耐,明显像想走又忍着,主动提议道。 赵煦瞟了他眼:“半个时辰都没到,本殿没那般不讲道理……再等半个时辰去催。” 赵煦在苏府逛了一圈,最后坐在了花园的亭台里,看着苏府的小池子。 “我是不是没来过苏府?” “殿下?”明辉不解,不知道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殿下之前来过一次,不过是送娘娘回来,并未怎么停留就走了。” 闻言,赵煦觉得不对。他本来因为猫回想到了一段记忆,所以才生了逛一逛苏府的心。 这一逛他对苏府没什么熟悉感,但明辉说起只来一次,他却有种并不是这样的感觉。 “殿下是不是想起是什么?” 明辉从未见过主子愣神的神情,就算失神的时间不长也足够让他惊异。 “没什么。” 赵煦淡淡,“你很想让我想起什么?”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若是想起来一些事,就跟娘娘解除误会。” 解除误会不必,但赵煦却真有些想把那些回忆记起来的念头。说来奇怪,他明明知道那是一段不堪无趣的回忆,也不愿承认那个傻子是他,但此刻却想知道,他失去的几个月记忆到底都有什么。 趴在地上跟猫争宠较劲的事,他不会经常做吧。 第四十八章 “那只猫呢?把猫给我弄来。” 赵煦想用猫刺激记忆, 不过开口就觉得太过刻意, “苏柔的嫡亲弟弟, 连猫带人一起找过来。” 明辉领命去办,又听到了主子说了等等, “如果人在苏柔那里,就不必带来了。” “殿下放心,属下知晓了。” 算是运气好,周氏与苏柔在说苏柔大哥的婚事, 裴哥儿被赶了出来,在院子无所事事, 遇到明辉,裴哥儿还高兴来着,他本就想找赵煦说话,在青城时, 两人关系不错,只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京城,赵煦就变成了皇子,成了他的姐夫, 而不是他的表哥。 “给殿下请安。” 见裴哥儿手上没猫, 赵煦看了一圈:“猫呢?” “怕它闹人, 我把它关禁闭了。” 明辉瞅到主子的神情,默默骂了自己一声蠢。他听着主子的意思, 以为主子是想见裴哥儿, 看样子是想见猫, 把裴哥儿扯出来遮掩。 裴哥儿说完,见赵煦一直没叫他坐下,眼巴巴的看着他身边的凳子。 看懂他眼神的意思,赵煦点点椅凳:“苏小公子坐下罢。” 裴哥儿挑了与赵煦最近的位置:“殿下,我不能叫你姐夫吗?” 赵煦娶了他的姐姐,他叫他姐夫不应该是理所当然,但是他爹却不准他叫。 “你想叫姐夫,叫便是。” 赵煦不擅长跟孩子相处,叫裴哥儿过来只是为了猫,现在他一副久留,瞪着圆眼睛朝他打量,倒是不好让人立刻就走了。 “姐夫,我能常去看你跟姐姐吗?爹娘说二姐嫁人了,我就不能经常见她,就算皇子府离苏府没多远,我也并能去?为什么不能去?是因为姐夫你不喜欢招待客人吗?可我也不算是客人啊?姐夫你之前不是挺喜欢跟我一起玩的。” 裴哥儿嘴巴不大,但话倒是不少,自问自答一长溜,话说起来半点不磕巴。 赵煦就注意到了他说得最后一句:“我以前喜欢与你玩?” 一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子,他以前是傻了不成。 不对,他之前那一阵的确是傻了。 “嗯,表哥你以前有空就来我的院子寻我,跟我聊天说话,先生罚我抄书,你还帮我抄来着……” 一顺嘴裴哥儿又叫了表哥。 赵煦听过明辉他们说赵慕苏的事,他为了光明正大的留在苏府,竟然说是苏柔的表哥。 “我们之前都是聊什么?” 赵煦指腹在茶杯上轻滑,实在想不到他能跟个小孩子相谈甚欢。 “我们什么都聊啊,不过主要聊二姐……” 说完,裴哥儿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喜欢二姐了,来找我玩也是为了打听二姐的事,他们都说你一个大人怎么会跟小孩有说有笑,我爹还叫我不要缠着你,我还以为你喜欢小孩子呢,原来是这样!” 裴哥儿斜眼,一副看透了赵煦的样子。 平日里皇亲那些小孩见到他都绕着走,怕了他煞神的名声,裴哥儿倒是第一个敢那么指责他的。 赵煦觉得新奇,啧了声:“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为了她,而不是真喜欢孩子。” “所以说你喜欢孩子?那你要跟二姐生宝宝了吗?我要有外甥女了吗?她长得会不会像我?” 裴哥儿眼睛亮闪闪的,脸凑到赵煦跟前,一脸期待。 赵煦往后移了移,不知道小孩说话是不是都那么跳跃,一下子东一下子西,就说起了生孩子的事。 “我和她不生。” “为什么?” 裴哥儿不解,成亲不就是会生孩子,为什么他们不生。 这事跟裴哥儿解释不清,赵煦皱了皱眉,给明辉使了个眼色。 “小少爷,我送你回去休息,免得等会伺候你的人寻不到你,告到苏大人那儿,惹苏大人生气。” 裴哥儿最怕的就是他爹,虽然还是想问个明白,但还是听话跟明辉走了。 把人弄走,赵煦吩咐下人去催促苏柔,不想在苏府多留。 他跟苏柔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跟她生孩子。 她一心惦记着离开皇子府,别说生孩子了,还恨不得他少看她几眼,千万别恢复记忆。越想赵煦却气,他不会让自己的子嗣从她的肚子里出来,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就够了,干什么还去想她是怎么想的。 苏柔在后院先是跟周氏聊苏晔的婚事,她大哥早就定了亲,只是对方姑娘母亲去世,守孝三年才耽误了成亲的事。 现在日子已经选好了,只等人嫁进门。 “你嫁了,你哥哥也娶了媳妇,一转眼的都长大了。” 周氏感慨万千,“现在只剩芸儿了,等到给她觅得如意郎君,我就放心了。” 见周氏一边说,一边瞅她的眼色,苏柔装作没看见:“娘说错了,裴哥儿还需要你操心呢。” “他还小无事……只是芸儿比你还大一点,也就这半年得给她定下亲事。” 苏柔不接话,她依然搭理周氏,那是因为周氏是她亲娘,但苏芸她能避就避。 她不会阻止苏家任何人对苏芸好,但她是绝对不会再忍着她,帮她做什么。 “柔儿,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就算当初大伯不是为了救我们,而是喝醉了酒摔死,但她也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嫡亲堂姐。” 当初府里传的风风雨雨,苏腾安听着闹耳朵,本意是查清楚好平息了谣言,没想到仔细一查,还真不是他们之前以为的那么回事。 苏腾安在外办公也不晓得他大哥在家那么好喝酒,那日周氏带着苏柔躲了地窖,其他人寻不到苏老大,后面找到他就发现人已经死了。 都以为他是被寻仇的人发现,让那些人给害死了。 但其实他是喝多了,摔了一跤,人是摔没的。 听到周氏说这个,苏柔神色淡淡:“那娘为什么不早与我说大伯没有救人,什么救命的事不过是谣言。” 就算刚开始不知道人是摔死的,那周氏也知道人不是什么保护她们而死,最多是受牵连罢了。 可周氏却从来没跟她说过实情,让她以为她欠苏芸一条命。 “芸儿没有父母,我和你爹是怕她在家里面住着,觉得寄人篱下不自在。” “是吗?那你们心真善。” 现在追究起来也没意思,苏柔随便说了一句,正好赵煦派人来催,突然觉着赵煦也没那么讨厌了。 出了门,苏柔抬眸就见着咬唇的苏芸。 到了京城,苏家如今风头正盛,苏芸打扮自然不差。 满头珠翠步摇,身上的锦缎也是如今世家小姐中最流行雪缎。 不过她这打扮再华丽,在苏柔这皇妃的面前也落了下乘。 苏柔的云鬓上只是简单的几根点翠花簪,身上的衣裙是贡缎,上头的绣纹在光下闪闪发亮,这是京城哪家铺子都做不出,也不敢做的。 “殿下待你好吗?” 见苏柔芙蓉玉颜,苏芸知道她这个问题一定得不到她想要的回答,说不定还会被炫耀一番,却没想到苏柔摇头。 “他待我不好。” 苏芸一愣:“他待你不好?”这怎么可能,四皇子不是被她迷惑了吗?难不成看透了她的真面目。 “可怎么样我也是皇妃。”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是。 苏柔浅笑,顺利又让苏芸气的跺脚。 第四十九章 “她真那么说?” “属下的话句句属实, 不过娘娘看着是想气苏大姑娘, 那句‘他待我不好’应该是玩笑之语。” 属下说得战战兢兢, 但赵煦本人却不怎么在意,他本就对苏柔不好, 若是她与别人炫耀,说他对她体贴入微,他听着才觉得刺耳。 “她说这话时笑了吗?还是满脸苦涩?” 见主子明明问完,已经收了话头, 又突然开口询问,下属思索当时的情形:“娘娘看着似乎是含笑的……但这该是为了不在苏大姑娘面前落入下乘,全苏府的人都晓得,娘娘与苏大姑娘不和睦, 苏大姑娘性格偏激,嫉妒娘娘是苏家二房正经嫡女,私下说了不少娘娘坏话。” “哦。” 赵煦听明辉说起过这个苏芸,说在他失忆时,因为气苏芸欺负苏柔,借机废了苏芸的手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内院女人,他竟然放下身段计较,该说失忆后的他太幼稚, 还是苏柔对他太过重要。 “殿下, 苏府夫人最近正在给苏大姑娘寻觅良缘。” 见主子沉思, 属下主动分忧, 示意主子可以在这事上给苏大姑娘使绊子, 给娘娘出气。 “良缘?那就帮她一把,护安伯的嫡子是不是还未定亲?” “这……”属下一愣,“金小伯爷文武全才,是难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配苏芸,不就是鲜花插牛粪,金小伯爷是那朵鲜花。 “牵牵线,我看他们挺相配。” 苏柔还不知道赵煦的幼稚病又犯了,回门过后,回到皇府,她的事情算是多了起来。 不止皇后那边喜欢叫她进宫说话,还有京城的世家女眷,赵煦给了她一份名单,站队四皇府的,她都要跟她们处好了关系,不能给赵煦拖后腿。 跟世家夫人打官腔倒是不难,就是皇后那边一直试探。 从东说到西,又从南说到北,一字一句都是拐着弯的打探赵煦的状况。 回到府里,苏柔还在想皇后意味深长的那句话,“本宫知道跟那样的人委屈你了,你这般美貌的姑娘,该配个俊朗不凡才华横溢的郎君,怎么都不该是他”。 她为了给赵煦套话,故意表现的犹豫左摇右摆,皇后这番话算是赤/裸裸了。 也不知道皇后这意思是赵煦不英俊,还是不够才华横溢。 “娘娘,书房那边还没熄灯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结束,要不然奴婢去禀报一声,娘娘先睡了?” “不必,再给我续杯热茶,我再等会。” 苏柔手指滑过粉鱼彩蝶茶盅,为了麻痹皇后他们,赵煦最近在外没做什么事,但在府里会却越开越晚,也不知每日都在商量些什么。 又等了一刻钟,苏柔喝了一盅毛尖,也止不住的昏昏欲睡。 门扉响动,打了个激灵,带着一身寒气的赵煦站在门口,终于是回来了。 “你是睡神转世?每日看到你都在小鸡啄米。” 因他之前的交代,苏柔怕惹他生气不敢提前睡觉,但每次她等他的态度,看着就漫不经心。 像没骨头一样瘫在美人榻上,衣裳穿得也不注意,都是宽松柔滑的寝衣,那衣服布料就像是勾不住她的肌肤,看着总摇摇欲坠,仿佛他扯一下,她的肩头就能露出来。 “殿下,我这是因为在长身体。” 面对赵煦的不满,苏柔打了个哈欠,她这身体现在才十五,身高她感觉她都还能再长五厘米,嗜睡也是理所当然。 “长身体?” “殿下你不会是忘了我年纪还小吧?”苏柔眨了眨眼,对赵慕苏来说她是可以护着他的姐姐,但是赵煦不会也把她当做姐姐之类的吧。 论起年纪,赵煦大了她快十岁。 然而赵煦还真没把苏柔当成过孩子,一是她性子成熟,二是他们有夫妻之实,他要是记着她的年纪,把她当做孩子,那不是奇怪的很。 现在看看,苏柔那张脸小的过分,虽然娇艳如牡丹,但比起宫中那些嫔妃,看着是稚嫩不少。 “我时常瞌睡,就是因为我这个年纪都好睡觉……殿下以前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喜欢睡觉吗?” 十年前……想想是久远不过的事情,不过赵煦记得不管是哪个岁数,他都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的人。 只是这话对着苏柔眼里的疑惑,怎么都说不出来。 女人估计比男人要娇弱一些。 他娶了一个快比他小一轮的女人…… 就算他不认他小时候幼稚过,但现在回想曾经十多岁时候的事,依然无法否认下过一些无用的决策,干过一些不值得骄傲的幼稚事情。 那同样年纪的苏柔,应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赵煦本来是想找苏柔麻烦,被她一打岔,却思索起两人年纪差距的事。 其实说小,苏柔也不算是小,已经及笄快一年,有些妇人这个年纪已经怀了身孕,或者已经生子。 但苏柔那么说出来,加上他年纪的确是比她大上许多,他就忍不住深思了。 到了晚上熄烛睡觉,苏柔怕赵煦明天又跑的没影,打算把皇后的事跟他说一说,见他满脸沉思:“殿下可是有话要说?”没有的话,她就要说了。 赵煦正好有话。 “听说你姐姐在找人家?” “嗯?” 灭了灯烛,屋里黑漆漆的,苏柔侧过脸也看不清赵煦的表情,只看到一双幽深的眼,隐约有光泽闪过。 “本殿帮她一把,让护安伯府与她牵线……护安伯嫡子年纪与她相当,文武都算是出挑,之前京城弄了个排行,记得他排前十,说是京城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 赵煦说完,就感觉到了苏柔的沉默。 赵煦皱眉,第一次觉着自己无聊,跟个小姑娘闹腾。 这想法冒出来不过两秒,苏柔带着笑声的声音响起:“那殿下呢?之前殿下排第几,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排行榜。” 清脆的笑声,把赵煦刚刚的想法衬的像是个傻子似的。 他本以为她会哭,会闹,会生气,甚至有可能撒娇让他改变想法,没想到她直接忽略了。 他不相信她不在意,所以她这是在心里面恨他,但却装作无事。 这就是比他小的女人?那么撑得住气,是因为心性如此,还是已经排斥他到了极致。 闻着空气中属于身边女人的味道,赵煦突然觉得心空落落的,比他第一次登山站在崖边往下望,身体还觉得空。 赵煦捂住了胸口,不明白这种情绪,但这感情大概是赵慕苏的,不是属于他的感情。 “我没进入排名。” 赵煦侧过身体,沉声回道,“手段阴毒,为人喜怒无常,世家娇女避之不及,又怎么会梦寐以求。” 听到赵煦自嘲,苏柔惊讶地挑了眉,没想到他还会有自嘲的时候,不过也有可能不是自嘲,而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反正什么事落在赵煦身上,苏柔就忍不住多想几圈,他不止喜怒无常,还思维幼稚,想得跟正常人也不大一样。 - 赵煦就是个幼稚鬼。 隔日,赵煦派明辉来通知苏柔,让她打开库房准备东西,他要去黎家。 让她准备的都是女眷的东西,赵煦这去黎家,主要应该是为了黎雅然去的。 这样没不对的地方,原本赵煦就打算跟黎雅然成亲,娶黎雅然为正妃,却因为失忆,正妃的位置被她给占了。 如今恢复记忆,一切都该回到正确的轨道上。 “娘娘,殿下只是不愿失去黎家的支持,对黎姑娘并无其他意思。”明辉这话说得艰难,估计是他自己说他自己都不相信。 “就是有意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明侍卫不必做出这副表情,你快哭的模样让殿下看到了,恐怕会不满。” 苏柔拿了册子,游览库房里有的珠宝首饰。 登记在册上的珠宝,名义上都是她的,之前府里没女眷,旁人不送管家不置办的,除了她进门宫中赏赐的,府里哪里会有首饰存着。 苏柔想着,眼睛滑到最底“咦”了声。 “娘娘这是怎么了?” 苏柔指了指单子上的东西:“这府里就我一个女主子,有闲置的首饰也是宫中赐给我的,我倒是不在意拿去赠人,反正我的东西也就是殿下的,不过就怕黎姑娘觉着我给她我用过的东西。” 苏柔顿了顿:“我正好看到这个,这都是当年先贵嫔娘娘留下的首饰,听管家的意思,贵嫔娘娘把这些东西留给殿下,是为了让殿下给心仪的姑娘……不然就赠黎姑娘这个?” 明辉听完就单膝跪地,低头不看苏柔:“娘娘这又是何必,殿下如果心中没你,又怎么会一直派我跟娘娘传话,而不是叫吴侍卫。殿下现在虽然还重用他,但却不像是以前那么耐烦听他说话了。” “你怎么就不知道,他派你传话,就是想让你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想让你早日清醒,至于吴雄,有可能是他现在变啰嗦,殿下不爱听了。” 苏柔让人拿了文房四宝,看着单子,铺了澄心堂纸,抄了几样上去。 纸上面有有府里厨子擅长做的点心,有进贡的好缎子,还有几样赵煦他娘留下的簪子、耳坠。 苏柔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拿去给殿下看看,若是他觉得不够,再加几样。” ※※※※※※※※※※※※※※※※※※※※ 还有两章! 第五十章 若是苏柔不说, 赵煦根本不记得自己母妃留下的东西。 不过是女人用的首饰, 就是金银与宝石拼凑, 能有有什么意义。想是那么想,赵煦看着单子却越看眉头越皱的厉害。 “要不然划掉这几样?” 明辉一说完, 就感觉自己是个扫把星。每次主子们纠结时,他都会提出建议,而他的建议总起不到正面的作用,反而他建议之后, 主子们都反着来了。 就像现在,他话刚说完,主子的眉头一松,笔在单子上一勾:“就按着这个来。” “殿下……” “去办就是, 少啰嗦。” 明辉闭紧了嘴巴,不过这次他没脸再去面对苏柔,就吩咐了别人去传话。 苏柔动作迅速,听说赵煦那边通过了单子,就立刻开了库房,亲自选了礼纸让丫头们包礼物。 “娘娘,这对红玉耳珰也太美了,奴婢还没见过这般红的玉石。” 杏雨拿耳珰的时候不由感叹, 苏柔侧目看了眼, 那耳珰的确漂亮。红也是很很多种红的, 浅一点深一点佩戴在身上完全不一样。 这副耳珰在光下, 隐约有玉髓在其中流转, 遇阳流光溢彩,漂亮的很。 夏荷看出主子喜欢,拿到主子的耳畔比了比:“这玉的颜色太衬娘娘的肌肤了,不知道箱笼还有没有这般的玉饰,往后娘娘跟其他夫人喝茶佩戴,一定会让她们羡慕的错不开眼。” 几个丫头想着库房归她们主子管,那库房里的首饰,自然都是她们主子可用的。 按理说这样是没错,不过苏柔可不敢戴赵煦亲娘的东西。 虽然这副耳珰是真的漂亮,让她看着就心动。 扫过几个妆奁:“东西拿好了,就把匣子关了,我的首饰够带,不用再添。” 说起来除了宫里头赐的还有她陪嫁的,这库房里还有黎雅然送给她的那些都在里面扔着。 女人就只有一个头,但首饰这玩意,就恨不得看到一样好看的,就立刻往窝里扒拉。 收拾好东西,苏柔让下人送到了赵煦那儿,听说他收了东西没一会就出门了。 “殿下出去拜访,为什么要带送首饰,若是要备女眷的礼物,不该带上娘娘一起吗?” 杏雨主要是可惜那对耳珰,继而想到了这个问题,苏柔哂然一笑:“因为咱们殿下周到呗。” “可规矩上是不是……” “什么规矩,在皇子府殿下就是规矩,听他的话做事就成,其他莫管。” 杏雨觉得主子这般似乎太消极了些,但是见主子说完咬牙捂住了肚子,顿时一愣:“主子这是怎么了?” 若是舍不得那对耳珰也不应该痛苦成这样。 肚子突然传来坠疼,躺倒在榻上卷缩成一团:“该是小日子来了。” 杏雨本紧张的要叫大夫,闻言松了口气,不过见主子疼得厉害,赶紧吩咐小丫头准备汤婆子。 “平日里姑娘都不怎么疼的,怎么这次疼得那么厉害。” “估计是因为嫁人了……哎呀……” 扯疼的感觉袭来,苏柔忍不住叫了声,她以前还听说,月事会疼的嫁了人就好了,没想到她嫁了人本来不疼的事情反而疼起来了。 不过她大概猜得到原因,跟同床没关系,可能是她上次喝得避子汤的问题。 那方子是正室拿来对付妾侍的,估计寻得都是些狼虎之药,才让她小日子疼成这样。 “娘娘,奴婢还是去唤大夫吧,你这疼的冷汗都出来了。” “不用,院里的人也闭紧了嘴巴,这种小事不用找大夫。” 苏柔让杏雨扶着去床上躺着,她哪里敢看大夫,要是那大夫把脉知道她喝了药怎么办。赵煦不会想要她生他的孩子,但按着他现在幼稚的性子,要是知道她擅做主张喝药了,估计又会搞法子折腾她。 “殿下那里也不说?” 杏雨想到小日子就不能伺候殿下,特意问了主子,要不要提醒殿下那边,晚上在别处就寝。 但苏柔没听懂暗示,直接道:“跟他说做什么,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照常就是了不用弄得风风雨雨。” 杏雨应了声,觉着主子平日里像是不在意殿下,但实际上还是霸着殿下的。 可惜苏柔肚子太疼,错过了杏雨的笑的欣慰。 - 黎家赵煦去的不多,虽然他母妃早逝,他多该多亲近外祖家以图依靠,但那时黎家出仕的几个人都表现平平,赵煦不想给他们带去麻烦,就没多见。 后面长大了,因为之前关系一直淡淡,赵煦也没法子把他们当做十分亲近的人,而与他同辈的几人对他尊敬有余,对他像是长辈怕与他见面,他跟黎家就保持了个不亲不疏的距离。 之前打算娶黎雅然,比起让黎家对他死心塌地,更多的是黎雅然是他娘侄女,反正他娶谁都是娶,娶表妹似乎没那么令人厌恶。 “四殿下,不若去花园散散步?” 黎冯知道赵煦是为黎雅然而来,虽然不知他原本拒绝,如今为什么又起了心思,但这对黎家是好事一件。 做不成正妃,有黎家跟赵煦这层关系在,就是侧妃在皇子府的话语权也不一定比正妃小。 “然儿一直都等着殿下……”黎冯送赵煦到门口,小声地说了这句。 赵煦扫了眼他的神情,见他眉头紧锁,却透着喜意,下意识拿来跟苏腾安比较。 同样都是当爹的,苏腾安对他的态度,让他更舒服。知道他恢复记忆,恳求他好好对待苏柔,甚至提出苏家可以带着苏柔一起返回青城。 而黎冯的样子就像是风月场上的老鸨,语气像是招揽生意。 有了不好的开头,赵煦到了花园,看到红着眼蒙着面的黎雅然也提不起什么劲。 黎家的花园下了功夫,一片梅花傲然绽放,亭台摆着几株不知道如何催开的兰花,兰香幽幽。 “表哥……” 黎雅然微微低头,声音止不住的委屈,“我以为表哥再也不想看到雅然了。” 她本以为会嫁给赵煦,没想到冒出个苏柔接了胡,她是黎家女不愁嫁,但错过了赵煦,她再看谁都不乐意。 没想到赵煦竟然会回头找她。 他一定是知道比起那个小官之女,她更适合四皇府,更适合他。 只是……正妃的位置已经被占去了。 想着,黎雅然哀怨地看着赵煦。 黎雅然的眼下一片红色,一看就是哭得多了留下的红肿,但赵煦浑然不见,而是看向了她耳垂上的红。 “这耳珰是我拿过来那对?” 恍若有玉髓流动的红玉,赵煦看单子上名字的时候,没在意是什么东西,但现在看到实物就想起来了。 他对他母妃首饰的印象不多,但这红玉耳珰就是印象中最重的。 他母妃喜欢这玉,平日里长戴,他小时候看着像是有东西在玉里面,觉得稀奇总爱盯着看。 看得久了,他母妃认为他喜欢,就说可惜他不是公主,不能戴到他耳朵上,但等到他长大,可以把东西赐给他的皇妃,让他想看时,就让他的皇妃戴给他看。 随口的一句话,估计他母妃只是调笑,但现在看到玉他就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苏柔竟然把这对玉给了黎雅然。 听到赵煦说耳珰,黎雅然娇羞一笑:“表哥赠的东西,雅然很喜欢,一瞧见就戴到了耳朵上……嬷嬷说这是宫中的旧物,可是姑姑留下的?” 赵煦没点头没摇头,只是狠狠盯着那耳珰。 “表哥?” 黎雅然感受到赵煦的灼灼目光,有些不自在,“外头风大,我才戴了面纱,现在在表哥身边,我把面纱取了吧?” “不用,戴着吧。” “可在表哥身边,我就不觉着有风了。”黎雅然说着就取了面纱,虽然眼睛红肿,但她知道要见赵煦,精心打扮梳妆,一双红眼没有消肿,也是为了楚楚可怜,让赵煦有几分怜惜。 揭下面纱,黎雅然本低着头想等赵煦说话,却没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他根本没看她。 黎雅然突然想到传闻中赵煦对苏柔的模样,想着就觉得委屈,赵煦若是无心,现在来找她作甚。 那女人虽然漂亮,但她也没差她多少。 “表哥可还记得之前我给四皇府送东西,后面那位爱宠给我送了封信。” 人人都知道那爱宠是苏柔,但这件事既然没走明路,她就装作不知,就称她为妾。 “她给你送信?” 见赵煦脸上多了神情变化,黎雅然抿了抿唇:“那信的意思像是示威,表哥你说我之后若是进了皇府,她会苛待我吗” “你是黎家的姑娘,在哪都不会有人苛待你。” 赵煦说完,不等黎雅然绽开娇笑,就开口告辞。 他本以为女人都一样,对着苏柔他都有耐心,对着其他女人应该也差不多,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讨厌苏柔,又想看她倒霉,他才耐得起心思跟苏柔打交道。 其他女人说几句话,他就觉着浪费时间,有空还不如去练兵。 出了黎府,赵煦上马之前吩咐明辉:“去珍宝阁买一对耳珰送到黎家,说之前的送错了,把黎雅然耳朵上那副拿回来。” “属下遵命!” 明辉一脸振奋,他就觉着先贵嫔的东西不能给黎姑娘。 赵煦扫了眼他的神情:“换了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耳珰清洗过送到我书房。” 明辉办事效率极快,等他买好首饰去黎家的时候,黎雅然还带着那副耳珰没取,他说明完来意,他人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屋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 ※※※※※※※※※※※※※※※※※※※※ 姐妹们,我时速是有三千的,我每天从早拖到晚,是因为我这个人不专心,感觉就像是有小孩子多动症,注意力没办法集中,脑袋很容易一片空白,吞粪是不可能吞粪的,我是赶得上的!!不要期待了! 第五十一章 缺德鬼赵煦, 浑然不觉得把送人的东西拿回来又怎么样, 倒是觉得太快回皇子府不妥, 上了马去了趟军营。 等到了天黑晚膳的时辰过了,才打马慢悠悠的回府。 一身尘土, 赵煦没去书房直接去的卧室。 过了屏风,如往常一样,苏柔坐在美人锦榻上,只是这会儿没打瞌睡, 而是拿了本书在看。 苏柔起身给他请安,赵煦瞧见她脸色有些白,多看了两眼。 好吃好喝,有没饿着她, 连她没事就在打瞌睡,他也没说什么,怎么就让她躺着脸色都不好看。 想到一个可能。 “我在外用了晚膳。” 赵煦开口,苏柔点了点头,这个时辰在外面吃过是正常不过的事。 见苏柔点头却不接话,赵煦轻咳了声:“以后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不必等我用膳。” “妾晓得了。” 所以她到底是吃了没有,赵煦端详她的脸, 还是那么小一个, 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看多了, 苏柔察觉用不解的眼神回视他, 赵煦觉得自己无聊的很, 移开了目光,扫了眼她放在梨花小几上的书。 本以为她在看什么闲书,没想到却是陶朱公的《计然篇》。 “你看这个做什么?”一个妇人看经商的书。 自然是为了以后生计着想,等到她自由了,总不能靠吃老本过日子,想赚钱自然要经商,平时学学也无事。 “殿下让我管理庄子,我之前没经验,想看书学习。”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认真。” 苏柔轻笑:“妾自然不是只会睡觉。” 见她笑起来,嘴唇更显苍白,烛光下肌肤白的过分,近乎惨白,赵煦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苏柔忍着没去捂肚子,这次小日子来势汹汹,站那么一下她肚子就忍不住疼。 “无。” 赵煦转身去了净室,赵煦沐浴用的时辰一向不长,等到赵煦换了鸦青色素面常服出来,苏柔看了眼沙漏,见时候还早猜测他还要去书房办公。 没想到赵煦没往外走,而是走向了床榻,回首看了眼还在美人榻上躺着的苏柔:“在那躺着做什么。” “殿下不去书房了?” “不去。” 赵煦冷冷淡淡,不用丫头,脱了外裳,里面就是寝衣。 苏柔看着惊异,既然他开始不准备去书房,为什么还换常服,这一穿一脱的还不如直接穿寝衣出来。 移动到了床边,自从那里他们一起睡觉,天明时她整个人钻进赵煦的被窝,后面应该是赵煦吩咐把她的被衾移到了里侧。 而移到里面之后,她也没再发生过钻被窝的乌龙事。 赵煦先上得床,苏柔艰难的跨过他,抬步的时候有种血流如注的不自在感。 赵煦看她像个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在里侧卷成一团,怎么都看出她今天心情不怎么样。 只是不知道她心情不怎么样是为了什么。 “听表妹说,你给她写了封信?” 时辰还早,两人虽然熄了灯躺下,却没什么睡意。 苏柔闻言,立刻警醒,黎雅然不会告她什么状了吧,那封信她写得可挺情深意切的,认真诚恳感谢了她的慷慨大方。 “妾是写过一封,那信是为了感谢黎姑娘送我的东西。” “不是示威?” “妾哪敢……”肚子突然抽疼,苏柔咬到舌头话顿了下。 赵煦自然认为她这是说谎话心虚了。 轻哼了声,赵煦翻过身面对床外。 苏柔肚子疼得很,懒得跟继续他辩解,反正他心中她是坏的,怎么也说不成好的。 揉着肚子苏柔后悔没把汤婆子拿过来,但现在让她下床她又觉得累得很,只有强制的入睡忘记疼痛。 赵煦转身许久等着苏柔的话,没等到她的声音,倒是等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果真是年纪小,刚刚说话还中气十足,现在说睡就睡着了。 所以她平日倒是真努力打起了精神等他。 转过身,赵煦盯着她看了几眼,也不知道自己是看什么,良久正了身,看着帐顶。 苏柔醒来是被推醒的,梦里面兵慌乱马,千军压境,紧张得她紧绷了身体,一睁眼就看到赵煦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着她。 苏柔一怔,目光移向他发红的胸口,一抹鲜血在上。 “血!” 第五十二章 赵煦的寝衣是白色, 鲜血在上面格外刺目。 苏柔怔了怔, 关键时候脑子反应快了不少, 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那血是沾上去,只是在衣裳表面抹了一层淡淡痕迹, 而不是赵煦身上流出来的血。 苏柔大概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可怜,头发散乱,双目放空,失血过多又被吓醒脸色惨白, 手臂支撑着身体也摇摇欲坠。 这副景象映入赵煦的眼中,让他无法去想其他的事。 “你哪里受伤了!” 赵煦握着苏柔的肩膀,目光巡视,见他要掀被褥, 苏柔反应过来,手压在了被衾上,不准他掀开。 再看赵煦胸口的血迹,她的脚到底是怎么抬的,能把血弄到那个地方去。 越看苏柔越感觉那个血应该跟她没关系,但被衾她依然紧抓着不放,不是她还好,但要是她这被发现了该多丢人。 被衾被苏柔抓着不放, 赵煦神情暴躁, 整个人就像是点着了引线的炮仗:“到底是怎么回事!松手!” 苏柔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殿下你快去把衣裳换了吧。” “苏柔!” 赵煦红着眼, 恨极了她粉饰太平的模样, 是不是躺在一张床上,她就是死也临终前也不愿意跟他求救,跟他扯上关系。 被衾被赵煦硬扯扔到了地上,被子下惨不忍睹,床上的布料太软,估计没多少也晕染出了一大块。 苏柔扫了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 “哪儿受伤了!” 本以为赵煦看到下面的情景就懂了,但见他翻她的身体,还要剥开带有血污的寝裤,苏柔连忙推他的手。 “我没事。” 赵煦指尖沾着血丝,目光从苏柔的衣裳上移到了苏柔的脸上:“你就那么恨我。” “啊?” 苏柔眨了眨眼,她是觉得丢人才一直躲躲闪闪,但此刻听到赵煦沉声,总算反应过来赵煦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你误会了,我没受伤,这血有点恶心……” 女人月事来潮,有些男人都会觉得是污秽的东西,沾到就要倒霉。不过别说男人了,她自己都觉得这玩意弄到别人身上恶心。 苏柔见赵煦还坐在床上盯着她,除了眼神越来越沉,其他没什么变化。 看了看他指尖上的血,苏柔知道这会儿一定是糊弄不过去了,说来赵煦那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连女人每个月会来月事都不知道。 “殿下是不是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会有几日身体不舒服?” “不舒服就流血吗?”赵煦的语气似讥似讽,心中依然觉着苏柔患病,用破绽百出的借口敷衍他,“把裤子脱了。” 苏柔怎么可能脱,拉着被子把自己又盖住了。 “殿下你还是去换衣裳罢,然后找邢嬷嬷跟你说。” “苏柔!” 赵煦眼中的红就没消下去,狠狠盯着苏柔,她不愿意他管她,但他就是非管不可。 这会儿苏柔的肚子不疼了,倒是头隐隐作疼,赵煦联想能力怎么就那么差,都暗示的那么厉害了,他就看不见她脸上的尴尬,脑袋就像是进水了一样不灵光。 “殿下就没听葵水吗?” 苏柔的声音细小,最后一个字直接没音只剩气音了,丢人至极,她从来没想到她会有那么丢人的时刻,而且还是对着赵煦。 原本她还想着赵煦恢复记忆后,两人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她以后走了不管赵煦怎么想她,她自己心中也是抱着有尊严的态度离场,没想到今天就出了那么大一个丑。 “葵水?” 听到赵煦重复,苏柔怕他还是不懂,抬头想彻底解释,抬眼正好瞧见赵煦脸色黑如锅底的起身。 下了床,赵煦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寝衣,他身上粘的就是那玩意。 看到赵煦的动作,苏柔咬唇,这些天跟赵煦一起睡觉,赵煦都没说什么,她还以为她睡觉老实,哪里想到会惹出那么大的麻烦。 现在赵煦站起来,苏柔看到他腿上裤子也沾的有,失血过多耳朵却忍不住充血了。 丢人,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赵煦回头恰好见她埋头的样子,满腔怒火集在胸口,嘴张了张一句话没说出来,黑着脸拂袖而去。 “殿下,你身上的血……” 随着赵煦的开门关门,屋外丫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屋里,苏柔表情痛苦,想捂被子咆哮都不行。 一脚把脏掉的被子踢掉床下,捂着肚子去清洗。 等到她这儿一切搞定,听说赵煦已经出门了。 “娘娘,要不要送个信给殿下道歉?” 这事乌龙好笑,不过伤了赵煦的面子,不知道他何时能消气。 听到丫头的建议,苏柔摇头:“别去,他现在应该不高兴有人给他提这事。” 尴尬的劲过去了,苏柔缓过来,倒是想到赵煦当时焦灼的神情,眼睛充血胀得通红,叫她的名字就像是受伤的兽似的。 这态度也太不符合他们现在的情况了吧? 苏柔甩了甩头,把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赵煦怎么可能在意她,也不该在意她。 “都怪奴婢不好,应该提醒娘娘,让娘娘跟殿下有了误会。” “有什么误会,我睡觉不老实,脚蹬来蹬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赵煦穿着寝衣出了房门,身上沾着几处血,院里头的丫头们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娘娘睡觉是好翻身,但不是蹬腿却没经常蹬。” 听春桃的话,苏柔看向她:“我之前睡觉就不老实?怎么没听你们跟我说过?” 她以为自己是不习惯身边有人,又肚子疼那晚上才那么闹腾。 “娘娘以前睡觉爱翻动,不过快到天亮的时候就会移回原位,连被子都会用脚蹬得整整齐齐。”春桃说起来还觉得特别神奇,只见过别人睡觉不老实把被子踢到床下,整个人大字摊开,但是她们家主子晚上睡觉不管怎么折腾,到了白天又成了规规整整的睡姿。 苏柔:“……” 春桃说起她才知道自己有这毛病,那赵煦跟她睡了那么都多天,她晚上不会都上演了全武行吧? 古代要是有摄像头就好了,她发疯的想看她睡着的时候到底有多神经。 赵煦会觉得她是疯子吧。 “除此之外呢,我睡觉磨牙吗?打呼噜吗?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柔从来没听别人说起她这些毛病,所以就没想过她有,但是现在想想她有这些不雅的毛病,春桃她们也不会告诉她,在她们心中她就是最好的。 “娘娘放心,这些毛病娘娘都没有,不磨牙也不打呼噜,只是偶尔爱翻身。” 闻言,苏柔松了一半的心,她实在想象不出,她晚上又磨牙又打呼,还在床上上演全武行,把腿往赵煦身上蹬,等到了天亮了她又一脸凡人皆蝼蚁的模样,赵煦说什么她都在心里嘲笑他幼稚。 不过就是这副情景没发生,光是全武行把脚往赵煦胸口蹬,就已经能让她觉得丢人一辈子。 她上一世回孤儿院后,叫小朋友唱歌跳舞的,自己也培养了这方面的爱好,练劈叉有过一段时间压着腿在墙根入睡。 所以她这是把上辈子的嗜好,带到了这辈子的梦里? 苏柔扶额,有一晚上她醒来过一次,赵煦睡觉十分安静。 本来她想过人身体强壮,他又是练武的,说不定呼吸声要比常人大,但他睡着跟白天醒着没什么差别,呼吸轻浅,胳膊也老老实实放在身边。 与他相比,她还真是丢人。 “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睡觉老实,你们跟我寻几根绳,以后我睡觉把我绑着,练老实了再取。” “娘娘那样睡觉多不舒服啊。” 再不舒服也比丢人好。 - 赵煦这气,气得十分厉害,晚上派明辉送了信,直接没回皇子府。 之后接连几日都没归家的意思,苏柔也不懂他了,他一边说要做戏麻痹其他人,不让别人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好给别人出其不意的一击,然后又一边离家出走。 她想了想,要是之前的赵慕苏,碰到她那么丢人的情形,大概只会问邢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给她送红糖水,给她揉肚子。 那么一想,她觉得十分丢人,只是因为睡在她身边的是赵煦,而不是赵慕苏。 一个她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包容,而另外一个人只想看她倒霉生气跳脚,来弥补自尊心。 “算了,管他什么打算,反正风头过了,他只要信守承诺把我送走就行。” 苏柔看着帐顶自言自语,说着想动手扣痒,手一动才反应过来人被绑住了。 爱折腾的世家,为了养成家族子女在睡觉也要保持仪态,从小就会让嬷嬷绑住手脚,养成不乱动的习惯。 她想调整睡态,想让邢嬷嬷给她找人,邢嬷嬷干脆就自己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惯她,所以顺便报私仇,这软缎把她捆得格外不舒服,每天晚上睡觉她都能惊醒几次,然后发现自己不能动,等到意识回笼,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主动要被捆的。 邢嬷嬷说赵煦小时候,也是她动手给他规矩的睡态,也不知道赵煦是用了多久习惯的被捆,继而养成了那么好的睡姿。 大晚上不能想人,苏柔不过是随意想了赵煦,随意看了眼床边,就见她脑子里想的那个人黑着脸站着。 “你又做什么妖!” 赵煦目光扫过她身上的软缎,拧着眉,后悔自己回府的太早。 ※※※※※※※※※※※※※※※※※※※※ 磨蹭是一种病 第五十三章 赵煦走路都没脚步声,苏柔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 才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赵煦, 而不是她产生的幻觉。 “殿下回了怎么杏雨她们也不通报一声。” “我回的动静小。” 赵煦表情淡淡地道。 之前离开时太显眼, 不想回来看到那些下人的表情,再者他还没决定宿在正房,不过是进来拿一样东西就去书房, 谁知道进来就撞到苏柔这副模样。 “哦。” 苏柔应了声,试探地问了句, “妾叫云容她们进来伺候殿下洗漱更衣。” 说完见赵煦还拧着眉看着她身上的绳, 苏柔摸到手上的活节,把上半身松开。 “你还没告诉本殿你是在做什么?” 之前鲜血横流,现在又把自己绑起来, 女人怎么有那么多毛病。 “妾睡觉太爱乱动了, 所以拖了邢嬷嬷纠正我的睡姿。” 苏柔实话实说, “听邢嬷嬷说, 殿下小时候也是嬷嬷纠正的姿势。” 赵煦瞥了她一眼,他记忆力算好, 但却不记得他小时候有被绑着睡觉过。 不用云容进来伺候,赵煦自己反应过来披风已经挂在了架子上, 看着幽幽烛火,赵煦捏了捏额:“还有两日就是就要去云山狩猎, 我带你一同, 你吩咐下人准备。” “妾知道这事。” 而且早就安排好了, 见赵煦说完坐在座椅前似乎没话说, 估计他回府就是通知她这事来的,怕她准备不好给他丢人。 打了一个哈欠,苏柔觉着睡意上涌,又重复了遍:“殿下若是要歇在这,妾摇铃让下人进来伺候洗漱。” “不必。” 看赵煦的态度,苏柔以为他这是要走的意思,毕竟换位思考,她是赵煦,要是他讨厌的女人大晚上睡觉不老实,还把那玩意沾在他胸口,觉得恶心不想再睡一张床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她却见赵煦直接去了净室,看来他不必的意思,是不必下人伺候,人还要留在这儿睡觉。 苏柔扫了眼自己脚上绑的绸子,都这样了她腿应该不会乱踢。 赵煦从净室出来,见苏柔靠在床柱边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腿依然还是绑着。 “我以为你脑子还算可以。” “嗯?” 赵煦无缘无故凭空来了句嘲讽,苏柔怔了下,茫然地看着他。 “正常人会自己把自己绑着?”赵煦忍不住还是拧眉看向了她的腿,不是说女人月事,身体脆弱,那天她流了那么多血又脸色苍白,现在又自我折腾,这是脑子有病吧。 “但妾睡姿不好。” “的确挺不好的。” 见苏柔没解开的意思,还纠结着睡姿问题,赵煦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吹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感觉身边的位置塌陷,苏柔往里面缩了缩。 黑暗中,赵煦瞪了她位置一眼。 赵煦自个也觉得自个无聊,别人喜欢折磨自己,又不是折磨他,管他什么事,他气个什么。 可他就是气。 气到听到她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怒火更是中烧。 她虽然是个小官之女,但苏腾安至少是个官,在苏府到底是多亏待了她,把她养的那么不娇气。 这般也睡得着,到底是什么毛病。 “苏柔。” “苏柔!” 赵煦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放大声响又叫了一声。 刚入睡眠的时候被吓醒,恰又是进一个混沌梦境的时候,苏柔瞪大了眼,短暂尖叫了声,面上的惊恐让赵煦愣了愣。 见苏柔不止尖叫,而且似乎忘了把腿捆住,挣扎着动着四肢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赵煦下意识压住了她的上半身,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是我叫你。” 苏柔重重抽泣了声,看样子显然还是迷瞪的,赵煦轻轻拍她的背,低头盯着她的眼睛,呼吸交错,教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是不是梦到什么吓人东西?” 苏柔目光木愣愣的,赵煦伸手擦掉了她眼角的眼泪,心里生出一丝懊悔,他没事去吓个女人做什么,还是因为他都说不出所以然的理由。 苏柔不说话,眼睛睁了一会就闭上了,看着也不像是睡着,像是在闹脾气。 赵煦理亏,见她冷静了没继续压着她怕她乱动,但手还是握着她的手。 估计是把她吓狠了,她的手心里面氲了一层薄汗。 赵煦不擅长安慰人,或者说他根本没干过安慰人的事,看着闷声不说话的苏柔,赵煦想了想赵慕苏遇到这事会怎么办,也没想出个答案。 从时不时会冒出的记忆看来,赵慕苏除了脸皮厚点,也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一切事情都懵懵懂懂,只会缠着苏柔。 而且还缠的不得其法,光让苏柔生气。 安静了一会,赵煦伸手窸窸窣窣的把苏柔腿上的缎带解了。 把缎子扔到了床下,赵煦觉着自个要是早那么把这不顺眼的东西弄走,也不会弄得那么麻烦。 “那天是个意外,平日里你不怎么动弹,不若我早就告诉你,让你不要乱动。” 暗黑里赵煦微哑的嗓音缓缓流淌,苏柔不想听也听进去了。 不过她却没什么力气回他的话。 “我不该在你睡着了以后叫你,我不是没担当的人,你想怎样?我正正经经跟你赔礼道歉?” 赵煦不是说说,而是真打算起来,苏柔扯住他:“算了。” 赵煦坐在床榻上,看着苏柔背着的身子,也不知道她这算了是这件事算了,还是他赔礼道歉她也不愿意原谅,所以让他算了。 “以后不用捆来捆去……我在军营最艰难时,倒地就能入睡,男人堆里什么气味都有,不是死了的尸体,活人睡觉怎么可能一动不动。” 重新躺下,赵煦不知怎么涌上了说话欲,瞧着旁边的一团缓缓地说道。 苏柔晚上睡觉有时的确是好动了些,不过她身体软绵绵的,有时候整条腿压在他身上都没什么感觉。 再者他也不知道他睡着了会有什么毛病,好几次他醒来,发现他都埋在她的颈边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开始他皱了几次眉,后面就放纵自流。 与苏柔相比,他的睡相不是更不好。 “再者本殿不是个亏待自己的人,若是嫌你早就让你去榻上入睡……” 话戛然而止,赵煦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生气,原来他气的是苏柔亏待自己,气她不够娇气,因为一点小事就让自己不舒服。 怔了怔,赵煦盯着帐幔不再说话。 苏柔到底有什么好的,就算赵慕苏没见过世面,非她不可都够稀奇了,而他又怎么会对她有那种心思。 冷静了几天,反而越陷越深,心思连藏都藏不住了,苏柔是会什么妖术不成。 - 一夜过去两人都没睡好,苏柔眼下微青,拿着鸡蛋滚眼睛,免得让拜访的夫人看到了想东想西。 苏柔费力想着周全,她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却是淡淡。 特别是春桃,就是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这会儿也还是撅嘴一股忍着气的样子。 苏柔能当做看不见不问,但是春桃却忍不住了。 “娘娘啊,大姑娘不会记得娘娘的好的,她在府里编排娘娘,编排的厉害极了,奴婢还打听到她跟其他府邸的姑娘交往,还说娘娘的坏话。” 京城的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苏芸嘴上没个把门的,跟别的姑娘认识没多久,就掏心掏肺的说苏柔的坏话。而苏柔又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是当今京城人人都晓得四皇妃,话传来传去,连春桃这个丫头都能听到风声。 今日要来的就是护安伯家的女眷,赵煦牵得姻缘,护安伯家开罪不起赵煦,一定会点头这门亲事。 媳妇收了,护安伯家的女眷自然要跟苏柔这个皇妃来往,稳固了跟四皇府的关系,才算不吃亏。 “这婚事是殿下做得主。” “殿下真是……他难不成忘了之前多讨厌大姑娘。”春桃撇嘴,当初殿下还把大姑娘的腿踩断了,狠的只差杀了大姑娘,现在有给大姑娘找这门好亲事。 春桃想想就觉得吃了苍蝇般难受。 “他自然是忘了。” 苏柔的性格离成佛还远得很,想到苏芸因为赵煦想气她得了门好亲,她其实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但是想到苏芸的性子,就是嫁到了好人家,估计还是会抱怨这抱怨那,稍不如意就告状撒泼,若是赵煦愿意照顾她,那她就是赵煦的麻烦,要是赵煦懒得再管,那她的日子就会越来越难过。 那么一想,其实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世间事难以左右,她总不能因为心头那点不舒服,就去使坏破坏苏芸的婚事,无休无止的盯着那一点事情生气,那她跟苏芸有什么两样。 不过她心里还是给赵煦心里记了一笔,等到离开了京城,她就弄个娃娃,写上赵煦的生辰八字扎上几针。 攥着鸡蛋缓慢揉动,苏柔看着镜子笑了笑,想到能刺赵煦,哪怕是替身小人,她心里都觉得舒坦。 第五十四章 绿绮通黑,宛如青藤缠绕古木。 赵煦从琴盒里把琴拿出来, 手指随意拨动, 琴声清如溅玉。 他不记得小时候他有没有被绳子绑着入睡, 但却记得占据他很长一段时间,需要学习的君子六艺。 这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只不过他不好此道, 收了就一直放在库房,突然想起才让下人拿出来。 “唤皇妃过来。” 赵煦手指随意的拨弄琴弦, 神情悠闲自得, 难得在书房没在忙公务,而是做其他的事情。 “殿下,皇妃在接待伯府女眷。” “伯府?哪家伯府?”赵煦拧眉思索, 苏腾安当初攀上的是五皇子的队, 到京之后苏腾安老老实实的撇除了其他关系, 进了他的阵营, 又从哪儿冒出了伯府,“与苏家有交情?” 听着主子这话, 明辉就知道主子是忘了之前随意牵的姻缘。 “回殿下,来的是护安伯府的女眷, 殿下之前有意让苏家大姑娘嫁入伯府,这些日子护安伯府的女眷时不时来皇府与皇妃娘娘说话, 还邀请娘娘带着苏家大姑娘一同出外赏花听戏。” 听明辉把话说得那么仔细, 赵煦多看了他一眼, 那么仔细不就是在明里暗里示意他苏柔委屈, 想让他收回成命。 这真是好笑,苏柔本人都不觉得委屈,他的下属叫什么屈。 “哦。” 赵煦点头,“既然如此,让她接待了伯府女眷就过来。” 苏柔打发走了伯府夫人,明辉就在院外头等着:“殿下可说了着急见我是为了什么?” 苏柔揉了揉脖子,昨天没睡好,今日精神就不怎么好,见伯府女眷她又不能怠慢了,云鬓珠翠的,她现在只想卸了首饰好好躺会。 “殿下没说,但殿下吩咐下头的人去库房取了张琴,说不定是想跟娘娘焚香鸣琴……” 明辉的设想在苏柔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他知道他的想法是天方夜谭,但他想看主子们和和美美,凡事往好的方向想处想的那份心是真情实意的。 唉,怎么两个主子每次都不能明白他的心。 苏柔知道赵煦去取了琴,踏进屋里见他低头摆弄琴弦也不觉得奇怪,立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殿下唤妾过来不知道有什么是吩咐?” “你又不是侍女,本殿能吩咐你什么。” 赵煦呛了一句,抬眸见她站在门边,像是他是豺狼虎豹一样离得远远的,朝她招了招手,“过来看看这琴。” 苏柔依言走过去,低头看琴。 她虽不懂,但看着也看得出这七弦琴大气古朴,是难得的珍品。 “黎姑娘才华横溢,尤精通乐器,殿下这是要给她送去?”说完,苏柔见赵煦盯着她看,想到他为了让她心里不舒服,指婚的那事,猜测的补充道,“殿下是想借我的手把琴送出去?” “这琴是给你弹的。” 赵煦淡淡,“狩猎几日,宗妇不吝展示才艺,你是新妇,若是点到你,难不成你打算傻笑不成。” 不理会赵煦的嘲讽,苏柔答道:“如果是才艺,妾学了几年的筝。” “就只学了筝?” 赵煦似乎是十分不满她的才艺太少,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诗词略懂,飞花令勉强能应付。” 说完见赵煦依然拧眉不展,苏柔心里不由骂他事多。她来古代又不是来当才女的,学的东西够用就行,女工她也不差,但总不能现场表演绣花。 她样样都不算厉害,但样样都出不了错,不会成为人的笑柄,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就那么丁点。 但估计赵煦对四皇妃的要求不低,想要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最好还能是个京城第一才女给他长面子。 “是妾拖累殿下,学艺不精,不够出众难以在才艺上一鸣惊人,希望殿下能早日成功,摆脱了妾将妾送得远远的,好让将黎姑娘娶进门,以她的才情才该是名副其实的四皇妃。” “你这是在跟本殿闹脾气?” 苏柔说得不咸不淡,但语气里还是有一丝怒意泄了出来,赵煦挑眉,“你觉得委屈了?” “妾不敢。” 苏柔低头。 赵煦找这琴出来,本就也没想过让苏柔一鸣惊人。他大概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不可能费心思钻研这些东西,他抱着的是想让自己清醒的心思。 让自己明白,苏柔没什么不一样,不止家世背景不出挑,人不上进,才学也拿不出手。 那么个不值得喜欢的女人,他自然不会像是赵慕苏那般傻傻的动心。 僵持片刻,赵煦在蒲团上坐下。 “过来坐着,本殿教你认弦。” 苏柔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赵煦这出是什么意思:“妾就算现在认得,短短两日也来不及练曲。” “两日为何不够?你就当本殿想看看没天赋的普通人能蠢成什么样子。” 赵煦眼眸狭长,抬眸看人的时候眼尾上翘,似嘲似讽。 看得差点没把苏柔给气死,要是可以她真想抬脚给他脸一脚,什么叫没天赋的普通人,赵煦难不成觉得他有多不普通。 拿了蒲团在旁坐下,苏柔憋不住:“殿下可能不知道,当年妾学筝时,老师说天赋过人,只是我觉得才艺学到适可而止便好,才未继续深研。” 赵煦看着古琴轻笑,觉着苏柔还是有点脾气,瞧她之前自损的那么厉害,还以为她在他面前完全不要自尊脸面了,现在他损了她几句,也晓得辩驳。 “那可恰好,本殿学琴三日,太傅就与本殿说了这话。” 幼稚,无聊! 苏柔心里吼了遍,闭上嘴看着赵煦指琴。 “坐对四五徽间……”赵煦脾气不好,又好为人师,短短一刻又是给苏柔纠正姿势,又是手势。 一直到他奏了一曲,苏柔磕磕巴巴的跟着弹奏,他的话才渐少。 苏柔绷着脸,手指在琴弦上勾动,赵煦看着她的侧脸,天赋差了点,但认真的模样倒是过得去。 见一遍遍的苏柔都没打算停下来,曲子越来越流畅,赵煦伸手压住了她的手:“够了,人不算是太傻。” “谢殿下夸奖。” “这琴给你了。”赵煦示意她拿琴盒把琴装上。 赵煦觉得他送琴算是示好,但却不知道触怒了苏柔那根神经,她本来都已起身了,但又猛地抱起绿绮砸在了地上。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砸上去一声闷响,幸好有地毯垫着,瞧样子琴估摸是没摔坏。 赵煦的脸倏然冷了下来,看向突然暴起发怒的苏柔:“你这是什么意思?” “心情不顺,殿下不是说琴已经归我了。” “本殿赏给你的东西,你当着本殿的面砸了?”而且砸了还一副不止悔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的样子,“谁给你的胆子!” 苏柔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但她能确定赵煦总有办法让她克制不住自己。 赵煦是什么意思她能不知道,从他恢复记忆以来,一直都在贬低她,这会儿让她学琴也是,就想证明她垃圾,没有一点优点可言。 她以为她能一直忍住赵煦这种无聊的报复,但事实上她的忍性没她想的那么好,她根本忍不住。 “殿下,妾不止才学不行,心智性情更是拿不出手,明知自己在屋檐下,一家子的命都握在殿下的手里,还憋不住发脾气,因小失大,让殿下见笑了。” 苏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不怎么好看的笑容。 她身上还穿着待客的衣裳,华服锦绣,配着她冷艳的表情,赵煦抿了抿唇:“你觉得本殿在侮辱你?” 事实上他的确在侮辱她。 只不过她不生气挑明,那就算不上侮辱,她挑明了那他的举动就是毫不掩饰的戏耍。 “殿下,我累了,不若殿下想想怎样能一次消气,不然殿下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种普通人,通常韧性也不怎么样,若是我寻了短见,殿下出最后一口气的机会也没了。” 看赵煦这段时间的幼稚行径,估计她直接死了,不会让他觉得爽快,反而让他气闷。 “你敢!”赵煦实在没想到她竟然能那她自己的命来威胁他,这女人脑子是进了水不成,说得都是什么狗屁话。 “妾贪生怕死当然不敢,但是妾同时也不是什么有韧性的人。” 苏柔难得硬气,说完转身就走,踏出门槛才重重喘了口气,要是赵煦出言拦她,她可就真不知如何应对了。 到了夜间,明辉送来琴匣,绿绮完完整整的摆在里面,苏柔摸了摸琴弦都没断。 不知道赵煦送这琴来是什么意思,不过当夜他没回房,而是歇在书房,估计送琴来是答应了她的条件,不再慢慢折磨她,被她自杀宣言震慑住了。 ※※※※※※※※※※※※※※※※※※※※ 相信我,我的良心真的有痛 作者大会三天过完,我就哪里都不去了,专心码字也不要玩了! 第五十五章 “殿下还是回屋歇息?书房冷清若是殿下着凉了怎么成?奴婢听小丫头说,皇妃娘娘还没睡, 该是等着殿下回去。” 麒麟灯盏, 蜜蜡流了一碟。 云容小心翼翼地上前更换碟盏, 见着主子影子被灯光拉的格外纤长,黑乎乎的影子孤单摇曳,看着格外教人心疼。 赵煦抬眸看了她眼:“送琴过去不是说了我不回正房, 她不过迟睡怎么成了等我。” 云容呐呐,觉着主子的语气一如往常, 但她却好像听到了哀怨的味道。 “那主子也要早些歇息, 别累着。” 应该是烛火太温柔,让主子的五官也比平时柔和,云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殿下才回来, 皇妃娘娘为什么就不能多心疼心疼殿下。” 她们几个贴身女婢没一个不妒忌苏柔, 妒她得了那么好的运, 不回报殿下这份爱怜,不过是个小官之女却拿乔作势。 若是她们有那么好的运气常伴殿下身边, 皇妃之位不敢肖想,但只是一个通房, 她们也会珍惜机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殿下。 哪里像是苏柔这般, 明明是她做错了事把殿下恶心走了, 如今殿下回来, 她竟然还气殿下。 而殿下到底是看上了苏柔什么, 她到底是好在了哪里,她根本不值得殿下的这份好。 “殿下……” 屋外夜风敲打窗棂,女人的声音细腻微微发颤,欲语还休,情在眼中。 赵煦不玩女人,但代表他迟钝。 反而因为身处高位,应酬的场合无数,更能感觉到女人释放的媚意。 通常这个时候,若是别家的千金,他会避开,若是府里的丫头他则会让邢嬷嬷处置。 但这次,他没开口,而是打量起眼前的云容。 他身边伺候的人容貌都是千挑万选,云容更是佼佼者,他知晓当初邢嬷嬷把她放在身边伺候,就是打着他需要了收用的主意。 就算女人是调剂品,那么调剂品也只是人生无聊,无事可做的男人才会需要,他既不无聊也无意浪费时间,别说碰几个丫头,甚至没正眼打量过她们。 只是脑海里大概有个印象,知道是他的贴身丫头。 现在正眼看来,平日里给他端茶送水的脸变得清晰,云容是个漂亮的女人,想来穿了华服戴上珠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不一样。 赵煦脑海里浮现那张愤然砸琴的脸,都是漂亮女人,怎么就不一样? 而且苏柔那女人,名字叫了个柔,性子跟柔完全不沾边,当着他的面摔他送她的琴,而且还理直气壮,此刻收了琴也不来认怂,到底是谁给她的胆量。 他看不惯苏柔那副万事龟缩认怂的态度,就想惹她,但是真把人惹起来,他又有种好像这样也没意思的感觉。 那到底什么是有意思? 赵煦宛若夜幕深邃眸子荡着璀璨淡光,英俊慑人的让云容不敢直视,云容脸颊飞上嫣红:“殿下,云容愿意伺候殿下。” 这伺候自然指的就不是平日的端茶送水,而是暖榻温身。 思绪一下子被打断,赵煦厌恶地皱眉:“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 云容被赵煦的语气吓得跪倒在地,不知道刚刚殿下明明用打量欣赏的目光看她,为什么一下子又变了样。 “奴婢只是不忍心殿下受气,寒夜里形单影只,奴婢不为荣华富贵,只是单纯心疼殿下,想要宽慰殿下。” “宽慰?” 赵煦重复了一遍,低眸看着跪着小声抽泣的丫头,在这丫头眼中他不过留在书房睡觉,就需要宽慰了。 而且她从哪来的想法他是欲求不满,需要的安慰是女人爬上他的榻。 赵煦扯了扯唇,把人丢出了书房。 - “娘娘,云容惹怒了殿下,邢嬷嬷带走了人,说是按规矩罚了以后打发出府,邢嬷嬷问娘娘觉得这般怎样,娘娘可要叫云容到跟前问话?” 苏柔不过是心情不好,迟睡了那么一会,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么大的八卦。 婢女惹怒男主子,原因就那么几个。 被主子盯着,杏雨也止不住八卦的心:“听着应该是云容自荐枕席,殿下生气了。” “云容可惜了。”这几个丫头中苏柔觉得容貌最出色的就是云容,没想到她出手不止失败,还落到被赶出府的下场,也不知道赵煦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娘娘怎么为她抱不平?”春桃鼓着脸,“亏我们几个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云容,没想到她竟然有那么坏的心思,幸好殿下明是非,没被她勾去。” 说着,春桃喜气洋洋:“娘娘去请殿下回来休息吧?” 当然不要。 苏柔在心里否决这个提议,赵煦睡不睡丫头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琴砸了脾气也发了,她就是不伺候他了,看看他能如何,他打算如何? 若是他真动苏家,她也不是没他的把柄。 云容被赶出府,府里的下人都觉着主子们的感情经过这事能突飞猛进,但出乎意料,两人依然分房,连着三餐也没一块用。 到了狩猎那天,两人才碰了面。 天气转暖,苏柔换上了春衫,曳地的长裙是雨过天晴色,她头上戴了一副水头正好的翡翠头面,整个人鲜嫩的就像是枝头开出的芍药。 赵煦银色滚边袍子,袍边鹤纹点缀,两人没商量,却恰好用了差不多色泽差不多的翡翠。 苏柔没注意,赵煦头上的玉冠是什么材质,倒是赵煦多看了她头几眼。 扶着杏雨的手,上了马车,见赵煦也跟着上来,苏柔想说什么,但想到他现在还要装失忆给别人看,估计是为了让人信服才跟她同乘,就没开口赶人。 两人安安静静坐在车上,马车压到石头,苏柔不小心手压到了赵煦的衣摆,他也没趁机开口伤人,只是静默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车苏柔还云里雾里,想不通赵煦怎么转了性子,两人独处他竟然没找她麻烦。 山上的帐篷早就支起来了,连绵的营地,一眼望不到头。 这放在现代是大型野营团了。 因为要住上几天,苏柔带得东西不少,去放置好了,才想着出去逛逛。 “殿下还在吗?” 苏柔看着帐中属于赵煦的那份东西,踏出帐篷之后特意问了句。 若是他没出去闲逛,她这个当皇妃的也不好散步。 “殿下已经出去了,与其他几位殿下去山中饮茶。” 喝个茶特意去山里头,苏柔抬目看着远处的青山:“我们就在附近逛一逛。” 春光和煦,万物复苏,这山选的好,鸟语花香,薄雾轻抚,让人走在其中就觉得心情舒适。 带路的小丫头走得没有章法,地方像是越走越偏,杏雨扯了扯苏柔的衣摆,苏柔略摇了摇头。 她手上还拿着这丫头刚刚塞给她的信物,要见她的是五皇子。 因为赵煦授意,她对皇后那边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如今五皇子要见她,她自然不能拒了。 走入林中,背对苏柔的身影转过身露出真颜,苏柔示意杏雨跟丫头先避开。 见苏柔那么上道,五皇子扬唇一笑:“苏姑娘。” 赵家基因太好,别人是有失有得,而赵家人却是全都得了,不止掌控天下,相貌都是出众。 除了六皇子微胖,其他几个皇子都是俊朗不凡,五皇子这一笑儒雅贵气,若是年岁稍小没见过世面的姑娘估计就已经晕头了。 “见过五殿下。” 苏柔没纠结他的称呼,微微福了福身,论起来她还是他的嫂子,但他一副不打算行礼的样子,她就只有委屈膝盖,做做样子。 “苏姑娘不必多礼。” 赵铎虚扶了苏柔一把,手抬了就放,但眼睛却没有立刻移开。 眼中的神态明显是被苏柔惊艳,舍不得收回目光。 这眼神要是相貌气质差点的男人,只会让人感觉恶心猥琐,但赵铎眼中的欣赏偏多,加上他那张脸更多的是让女人心花怒放,觉得受到了赞扬。 不过苏柔最近被赵煦怼多了,打心里对男人这种生物产生了厌恶感,赵铎这个样子,只会让她想到他跟赵煦有血缘关系,越想越没好感。 “婚礼那日不过匆匆一面,苏姑娘黛眉红妆,看得不算仔细,但如今一见才知道我那哥哥怎么会对你一见倾心。” 苏柔怔了下,旋即抿唇轻笑:“五殿下这话,让我回什么好?” “苏姑娘不嫌我孟浪,我真情流露就不算出丑。” 苏柔摇头不接话。 赵铎看着苏柔娴静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本来三分意也变成了七分,在想这女人让赵煦神魂颠倒,又变成了八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赵铎的语气温暖到让苏柔觉着自己是干了什么大事,现在在接受领导慰问。 “五殿下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得不易,你不喜我四哥,旁人一定都觉得你不惜福气,没有对我四哥的爱宠感恩戴德,但谁又在乎你愿不愿意要这份莫名其妙的孽缘,心中无他又怎么能感激他,是他害了你。” 赵铎说得真情实感,苏柔神色恍惚:“五殿下……” 第五十六章 苏柔的模样正中赵铎下怀,看着她柔弱的神态, 赵铎现在就想把她纳入怀中。 “四哥性子从来霸道, 看上什么便巧取豪夺, 没想到失忆之后更不讲理,若我早些知道,你也不必受那么多委屈……” 不得不说赵铎十分会说话, 句句都说到苏柔的心坎上。不过主要是因为从来没人跟她说赵煦坏话,说得永远都是他多好, 所以赵铎的话才难得可贵。 不过也就听听而已, 感觉到赵铎越来越近,眼里也多了些其他意味,苏柔退了半步。 “谢五殿下关心。” “本就是我的责任……我知你父亲与董尚书是故交, 若是没有四哥横插一脚, 你进京城我们又怎么可能不想见, 而若是想见过, 你又怎么可能进四皇府。” 赵铎含情脉脉,看得苏柔有些牙酸。 她当然知道赵铎这是在勾搭她, 甚至原因契机她都能想得明白。应该是还不知道赵煦恢复了记忆,以为她恼怒与被傻子缠上, 所以用感情攻势想让她对皇后党死心塌地。 不过就是赵煦没恢复记忆,她都没兴趣跟另外的皇子搞私/情, 更何况现在赵煦脑子清醒的不得了, 就等着逮她的错处好借机处理她。 苏柔沉默不语, 神色犹疑不定, 像是陷入了艰难的抉择里。 赵铎看得心痒痒,伸手抚开了她发上沾着的落叶,见她像是受惊一样身体缩了下,心中更添几分怜惜。 “四哥他不懂你,不明白你想要什么,以他现在的心性,也不知道是把你当做女人宠爱,还只是当做看得顺眼的玩意,一旦兴致没了他会怎么对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漫长的一生,我知道柔儿你也无法喜欢他,甚至时时刻刻都会觉得是煎熬。” 说完,赵铎见苏柔神色更动摇,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爽感,赵煦把苏柔当宝,但苏柔只把他当做麻烦,他不过几句话就让她成了这样。 鸟雀从林中略过,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微怔的苏柔,苏柔像是努力收好情绪,装作镇定地看着赵铎:“五殿下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出乎意料,赵铎摇头:“四哥的情况我都清楚,五皇府没那般不济,连探子都无法安插到别人府上,我今日叫人支开四哥,只是心疼你想见你,怕你心中憋闷难受,想与你说说话。” 赵铎眼神真诚,苏柔要不是知道赵煦已经恢复记忆,赵铎明显没本事把人安插到赵煦身边,她还真相信他了。 说起来五皇府到底是有多不济,才会让赵铎只知道赵煦想让他知道的,其他大事一概不知。 想着苏柔都觉得赵铎有些可怜了,不止被赵煦耍,还有她也在装傻演戏敷衍他。 “五殿下你是个好人……” “柔儿,”赵铎笑着摇头,“我不个好人,但我想对你好。” 苏柔牙齿差点没酸掉:“五殿下,可是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罢了。” “情之一字最难解,我对你本只是怜惜,见到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动了其他感情,就像是我刚刚与你说得那般,柔儿让人移不开眼。” 赵铎估计没少跟女人打交道,情话一套一套的,苏柔听着都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并且因为他语气中的真诚,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五殿下,我已经嫁了四皇子,是有夫之妇……” “柔儿,你不相信我能救你?我是嫡出皇子,我母妃是皇后,比起赵煦,我是更好的选择。” “我……” 苏柔表情艰难,思考起赵铎那么真情实感的情况下,她到底要怎么样才可能顺利脱身。 “四哥并非良人,柔儿良禽择木而栖,苏大人懂得,相信你也懂得。” 她当然懂得,所以更不能背叛赵煦了,良禽择木而栖,她要是不听赵煦的话,估计她这头良禽性命不保。 纠结半晌,苏柔唇咬了又咬,才缓缓道:“五殿下我该回去了。” 女人总是喜欢用矜持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赵铎没放在心上:“我送你出林。” 苏柔刚要摇头拒绝,脸上突然一暖,脸颊痒痒,赵铎的手碰触她的脸,见她惊讶,扬唇一笑:“有只毛虫落在你脸上。” 看来这林子风水不怎么样,她一进来又是树叶又是虫子的往她身上落。 赵铎的手抬上并没有立刻的放下,像是刻意捧了她的脸,才松开手。 被摸过的那块,就像是被脏东西爬过,苏柔觉着恶心,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地方清洗。 早知道就找借口不来了,本以为赵铎是想问她四皇子府的事,哪里想到他是亲身上阵使用美人计。 而且为了美人计奏效,明明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四皇府的事,也都忍不住不问了。 “四哥……” 赵铎的声音在耳畔乍响,苏柔抬眸,就见赵煦站在林口,旁边还站在神色焦虑的杏雨。 见到她跟赵铎一起出来,杏雨脸色煞白,大概是觉得自个主子被抓奸在床,要翻不了身了。 苏柔侧眸看向赵铎的声音,他脸上虽有惊异但是不多,惊异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神情,这也说明赵煦的出现没让他多出乎意料。 赵煦出现,苏柔才察觉到赵煦比赵铎至少高了半个头,同一个父亲,看来是赵煦得到基因好点。 赵铎虽有儒雅的气质,但赵煦就是明明白白的英俊,五官深邃,每个点都是挑着最合适的方向长,赵煦跟赵铎站在一起,虽然赵煦气场慑人,不如赵铎温和,但赵煦却更吸引人。 这难不成算是最迷人的最危险。 苏柔天马行空,赵煦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把她拉到了身后。 确定把人遮得严严实实,赵煦才沉着脸看向赵铎。 赵铎老神在在,触到赵煦的视线,笑道:“我散步碰巧遇到了四嫂,正打算一起出林,没想到就遇到了四哥。” 这番说辞明显没有说服赵煦。 赵煦的眼睛很单,单到压低眼角,就透着一股兽类的凶狠。 被赵煦充满戾气的目光扫了几遍,赵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四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若是有不满大可以说出来,我们是亲兄弟,既是亲兄弟就不必藏头露尾。” 赵铎语气有力,赵煦却收回了目光,像是不打算再跟他计较,握着苏柔的手腕转身既走,只是这走不是往回路走,而是往林中走。 杏雨疾步跟上,赵煦回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不必跟了。” 一直走到看不到人影,赵煦才回头看向苏柔:“他刻意引我过来,想看我的态度。” “你是说五皇子怀疑了?”苏柔刚刚也猜测赵铎故意引赵煦过来,要不然惊讶的表情不会那么恰当好处,完全就像是提前拿捏好做出来的。 “大约是吧。” 赵煦没跟她讨论的意思,目光瞧着她的侧脸,瞧到她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脸:“是不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了?” 赵煦点头。 见他点头,苏柔又蹭了蹭,这里也没个镜子给她看:“蹭到了什么东西?还有吗?” 赵煦没点头没摇头,盯着苏柔脸颊那块被她擦红的印记:“你动心了?” “什么?对谁?” 赵煦没头没脑的问题,苏柔连发了两个疑问句,才反应过来,“殿下,之前就进树林里了?” 进去了没有捉/奸,又退了出去,还退得像是根本没进去过,赵煦的演戏功夫也不错。 赵煦默认了苏柔问题:“他不如我。” “五皇子当然不如殿下,在我看来几位皇子都不如殿下。” “那为何……”赵煦眉头皱成川字,既然她知道不如,还跟赵铎啰嗦那么久,还让他摸了她的脸,难不成是迷上了他的那些蠢话。 “为何什么?” 赵煦话光说一半,苏柔累得不愿再当他肚子里的蛔虫,直接问道。 “你要记得,如今你还是四皇妃,以后你离开皇府做什么我不管,但如今你要跟男人暧昧不清,界限不明,我不会对你客气。” 说得像是他对她客气过似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算是两人和好契机,古琴的应该就那么了了。 “殿下放心,我赴约只是因为怕耽误了殿下的事,若是殿下觉得没必要,以后五皇子唤我,我不去就是。” 见那么苏柔那么干脆,赵煦审视地看着她。 他不止看到了赵铎摸她的脸,还看到了她听了他的话,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距离看不清她细微的神色,但是能感觉到她的赞同。 那些都是装的?还是现在她是装的? 赵煦捏起了苏柔的下巴:“你该知道耍我的下场。” 赵煦没怎么用力,苏柔怎么也不可能喜欢这个强迫抬头的姿势,脖子一扭就挣开了。 “殿下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与别的男人偷/情,给你戴绿帽子?我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精力,你大可以放心,我又不傻怎么会上五皇子的套。” “意思换个人你就有可能了?” 不知道赵煦怎么纠结于这个问题,苏柔轻笑:“殿下,我现在性命都不保,哪有功夫想儿女私情,不管是谁我都没精力,绝对不会发生任何丑事让殿下蒙羞。” 苏柔自问自己的保证够诚恳了,但是赵煦似乎不吃这一套,冷着脸走在前头,苏柔见他自顾自的走,犹豫了下跟着上去。 “殿下不回营地,去林中深处做什么?” “猎虎。” 赵煦说话同时抽出身后的箭,嗖的一声,虽然没见着什么老虎倒下,但苏柔倒是看到了一只松鼠吱吱的叫。 第五十七章 “这虎龙精虎猛, 殿下好身手。” 苏柔看着那只松鼠, 想到了那些听过的拍马屁的故事。指鹿为马都可以, 指松鼠为老虎又算得上是什么,阿谀奉承的话张嘴就来。 赵煦收弓的手顿了下, 扫了苏柔一眼,嘴角泛起微不可查的笑意。 “傻子,这是老虎?” 她溜须拍马, 配合他, 竟然还被他嫌弃。 苏柔表情认真,认真的看了眼倒地的松鼠:“回殿下,这的确是老虎。” 苏柔眼都不眨,面上一派真诚。 “你说谎的本事真不一般,我都忍不住思考起是不是你常在深闺, 所以分不清老虎和松鼠。”赵煦语气似嘲, 但看得出心情不错,不像是刚刚一般面色阴郁的像是要杀人。 “那殿下思考出来了吗?” 赵煦点头:“你不止是个骗子还是个傻子。” 果真不会是什么好话, 苏柔当做没听见,走向地上还没死透的松鼠边上, 发现松鼠只是腿上中了一箭, 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殿下, 猎物要怎么带回去?” 如果要她抱得话, 她估计抱不了。虽然知道是来狩猎, 做好了看到血淋淋的场面, 但想到她要抱这只没死的猎物, 回去它被宰杀,送上她的餐桌,心里那关过不去。 “你可怜这小东西?” 赵煦的声音很近,苏柔转过头,就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后,低着头对她道。 苏柔见着那小松鼠爪子里还攥着食物,纠结地转过了视线:“这猛虎年小,就那么丁点个,殿下要不要养一养过些年再抓它。” “你倒是心善,跟我开那么久的玩笑,指鼠为虎是为了这个。” 赵煦觉得好笑,“……不过你不善良的话,应该也不会救赵慕苏。” 赵煦说前面的话,苏柔有些紧张,听到他说到后面,苏柔怔了怔。 这还是赵煦第一次和平的,不带着轻蔑讽刺地提起赵慕苏。 苏柔抬眸看着他,赵煦神色和平的时候,她看久了会脑子偶尔会模糊,没办法在感情上把他分成两个人。 她感觉得出,赵煦偶尔会想起关于赵慕苏的事情。 他看着她神情经常阴晴不定,通常那个时候应该就是回忆起了属于赵慕苏的记忆。而他一回忆起来,就是最厌恶她的时候,通常都会格外在她身上挑刺。 赵煦可能觉得她希望他有赵慕苏的记忆,好对她温柔以待,但却不知道她根本厌恶他想起那些事情,让她有种她跟她男人的秘密被人窥探的感觉。 而且窥探的那个人跟她男人长得一样,还用着她男人的身体。 “不过我以为你后悔过一次,就会收起烂好心。” 赵煦下颌倏然紧绷,转脸看向苏柔的瞬间,神情恍惚了下。 周围的青翠转眼变成了满目的白,鹅毛的大雪从天而降,面前的女人美如精怪故事里雪化的妖精,她伸出手,他的手就那么不加考虑的搭了上去…… “殿下?” 苏柔莫名地看着赵煦伸出的手,骨节分明的手虚虚的放在前面,手心朝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被苏柔的声音就叫醒,赵煦皱着眉揉了揉头。 “殿下身体不舒服?” 赵煦刚刚表情,让苏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没事,只不过想起了一些事情。” 赵煦注意着苏柔的表情,见说完后,她身体下意识紧绷,赵煦扯了扯嘴角,“你希望我想起之前的一切,还是不想让我想起来?” “这事殿下不是问过我,既然那段往事对殿下来说难以启齿,我自然也希望殿下能永久的忘记。” “不觉得可惜?” 赵煦这句话声音很小,而且也不需要苏柔的回答,说完既走,苏柔回头看了眼松鼠。 赵煦像是知道她担心什么,开口道:“箭上有我的红标,自会有侍卫来拾。” “哦。” “你若是同情心泛滥,到时候你拿走是养是放,本殿不与你计较。” 赵煦好说话的都不像是他了,苏柔眨了眨眼,没拒绝他的提议:“殿下觉着五皇子那里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我该怎么做?若是他之后再唤我,我不去会不会坏了殿下的事?” “他也没那么大本事。” 听这意思,赵煦是快用不上她了,苏柔心中欣喜,面上自然带出来了一些,赵煦扫到嗤了声:“你没那么快能走。” 但至少看到希望了。 苏柔笑而不语。 赵煦看着气闷,想开口讥讽她,但又觉得没意思,闷声走在前面,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如何出出去。 ……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苏柔见着迅速聚拢包围她与赵煦的黑衣刺客,这一切仿佛曾经的画面重演,刚刚赵煦还一脸不屑的跟她说什么来着。 说赵铎没那么大本事。 语气里的轻蔑都要溢出来,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 没什么本事,为什么是她跟他身处险地,被刺客包围。 “这满山那么多的侍卫,他们怎么敢!” 皇家狩猎场,皇亲国戚都在这处,为了保护圣驾,这山不知道有多少侍卫,没想到竟然还是有刺客摸了进来。 而且早不摸晚不摸,偏偏是她跟赵煦在一起的时候。 早知道会这样,她说什么都不会赴赵铎的约,本是为了不坏赵煦的事,想透露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麻痹赵铎,而赵煦不领情就算了,她现在还性命堪忧。 上次花灯会至少还有明辉他们在,而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而且赵煦纯粹是乱走,这里古木参天,只能听到鸟兽空幽的叫声,不知道离营地近不近,他们会不会被刺客杀了,尸体凉了才被人找到。 赵煦抽神扫了苏柔一眼,他虽还没想起,但是听吴雄说过她是怎么祸水东移,引刺客杀他,现在她估计心里又恨极了他。 那么想,赵煦也问出了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咒骂我?” 苏柔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有空闲聊,干笑了声:“我只想这次能如以往幸运一般,跟殿下逃出升天,哪有功夫咒骂……殿下身上可有什么东西能通知侍卫过来。” 苏柔记得看电视的时候,不是有什么信号烟雾,能放出来通知救援。 可惜苏柔看的电视剧情应该是艺术加工过了,只见赵煦摇头,不再与她闲谈,拉开弓,连续发三箭。 “走!” 苏柔被赵煦牵着狂奔,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能跑那么快。 二三十个身手出众的侍卫,就是赵煦一人也不一定敌得过,更何况是带了苏柔。 一边急奔,赵煦注意着四周,若是跟刺客靠的太近,便停住出手拼杀。 苏柔气喘吁吁,感觉到脸上一热,伸手一摸,是不知道从谁身上溅到她脸上鲜红的血。 “堂堂四皇子,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蹿,难道就不觉得可笑丢人……” 赵煦与其他刺客越来越近,几人赶上来哈哈大笑,抽刀就向赵煦攻去。 “你们藏头露尾,偷袭刺杀,那么多人围攻我们,也好意思说什么可笑,我看你们才无耻可笑之极。” 苏柔一边喘气,一边大声反驳。这次也不知道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活下去,若是不能那她也不要受闷气而死。 出乎意料,苏柔的话让那人不气反笑:“四皇子高高在上,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不管多少也够不上他,自然要以多敌一,不过皇妃娘娘弱质女流,与我们无冤无仇,我们不打算伤你。若是你答应不唤侍卫过来,我们放你离开。” 苏柔一怔,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他们竟然愿意放活口离开。 看着挡在前面沉默不语挥刀的赵煦,他神色不算是紧张,若是她走了,他不用护着她应该能更如鱼得水。 “想都别想。” 苏柔正想着,就听到赵煦头也不回地道,“你要是敢走,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若是觉得我是跟你说笑,你大可以试试看。” 赵煦的嗓音冷如冰渣,苏柔哪里敢试,弯着腰盯着局面时刻记着往他身后躲。 “哈哈哈哈哈哈,四皇子的心胸没想到这般狭窄,明明都要死了,还非要拉一个无辜的女人作陪。” “无辜女人?”赵煦重复了遍,扯了扯嘴角,“本殿的女人,成我女人的那一刻她就跟无辜扯不上关系。” 说着,赵煦一个燕回,又取了个脑袋。 而苏柔听得满肚子窝火,遇到刺客都没有听到赵煦说这话那么气,她就是运气不好了点被失忆的他看上了,听他这个意思,他要是死了她还得殉葬不成。 ※※※※※※※※※※※※※※※※※※※※ 我错了,我高估了我自己,不该瞎几把承诺,我还是日更三千,循序渐近吧,我每次觉得我状态好了都不好,你们慢慢养肥 第五十八章 不等领头人继续挑拨,躲在赵煦身后的苏柔咬牙切齿:“赵煦, 你去死吧!” 明明是生死拼杀的严肃时刻, 苏柔这句声嘶力竭的咒骂, 让场中的人都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两人会那么快窝里反。 俗语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 两人还是新婚夫妻,现在看来没半点情谊。苏柔精致妍丽的脸上满上怨怼厌恶, 跟赵煦就像是十世仇人, 若是给她一把刀,她说不定会亲手送赵煦一程。 “我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会跟你牵扯到一起。” 苏柔完全豁出去了, 今日她要是真的陪赵煦死了, 她也要得让他晓得, 她有多忍不了他, 这个同生共死她有多不情愿。 他们俩是结发夫妻,若是一起死了, 恐怕以后还要埋在同一座坟堆里,要是这怨恨不释放出来, 就怕之后埋在地里的那些岁月,他还以为她爱他在心口难开。 最该因为苏柔话的震惊恼怒的赵煦反而最为镇定, 借机夺了来人的刀刃, 回落一击, 扯着苏柔往林中躲避。 “我死可没那么容易。” 枝叶滑过脸颊, 赵煦的语气就像是在宣告,而且霸气的态度让人无法质疑他话。 她当然知道他死没那么容易,他们才认识多久,他就遇到过那么多刺杀,但人都还是好端端的活着。 倒是他身边的人,个个都筋疲力尽。 “既然四皇妃不愿意陪四殿下做亡命鸳鸯,殿下何苦拉她去地狱作伴,不如放了她,算是全了短暂的夫妻情分……” 场上越慌乱,苏柔觉着她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了,清楚的看到领头那人对她使了个眼色。 意味深长的表情,苏柔哪还不懂,这是想让她偷袭赵煦。 她就在赵煦身后,赵煦防备着四周各处,唯独把破绽漏给了她,若是她出手应该比那些受过严苛训练的刺客还容易得手。 苏柔手里攥着从头上取下的发簪,这本来是打算自保,看能不能有机会给刺客一击,现在却被刺客瞧上,想让她给赵煦一击。 “赵煦,我……” 苏柔想再讽刺赵煦几句,只见冷光一闪,刀刃从后方刺来。 苏柔心里骂了声娘,这些刺客半点道义不讲,刚刚还口口声声说可怜她放她离开,抓到破绽刺向她的刀却没半点犹豫。 大脑飞速运转,刀刃离鼻尖却只剩了几寸,苏柔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逃不过了,心里努力骂了几次赵煦,当做够了本,闭上了眼等死。 只是刀刃入肉的声音在耳畔萦绕,她身上却没感觉到丝毫的疼感。 睁眼赵煦沉着阴戾的脸在眼前放大,赵煦发力再次破开了一个缺口,嫌苏柔跑的太慢,直接夹起了她。 “你受伤了?” 耳畔是呼啸的风声跟赵煦渐渐粗重的呼吸,苏柔咬牙,想起了上一次吴雄中刀,那些弯刀上涂着毒药。这些刺客都是抱着必杀不留活口的心思,刀刃上一定抹的毒。 赵煦既然中刀,那体力流失倒地是迟早的事。 赵煦没回答她的问题。 随后苏柔见他拼杀依然行动自如,剑起剑落间取人性命,大约那反策她的刺客被他的战斗力吓得沉默,也没继续开口。 这战斗力不像是中了剧毒,但苏柔那颗心依然悬在半空。 林中鸟声,嘶吼声,血溅到草地的声音。 一切的声音在苏柔听起来都那么的清晰,仿佛惊雷一直乍响,可远处却迟迟没有援兵出现,只有赵煦,还有他带着的没有帮助宛如一个包袱,只能当累赘的她。 到底是甩掉的刺客,还是赵煦一己之力把刺客全都斩杀干净,到了最后苏柔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就像是就人的承受能力到达了极致,记忆力断片,等到她对外界的认知能力和记忆力恢复的时候,她和赵煦已经离开了那片树林,到了更加陌生的地方。 到处都是石碓,连青草都少见,赵煦躺在她的身边,衣服烂了几处,连脸上都沾了血,阖眸不知道是晕过去了还是单纯的在休息。 很快赵煦就给了苏柔答案,她紧盯不放的目光使他警惕地睁开了眼。 “想趁机杀了我?” 赵煦的声音粗嘎难听,哑的不成样子。 上次被刺杀他都没那么落魄,苏柔抿了抿唇:“我没那么傻,若是你死了,查出致命的一刀,跟那些刺客的刀不一样,我一定难逃嫌疑。” 赵煦眯了眯眼,没想到她想得倒是周全。 撑着地面,赵煦想起来,不过肩背立了一半,手臂脱力手掌在石粒上滑开又倒了回去。 重重一声闷响,苏柔看到昏黄的尘土都飞扬了起来,躺着的赵煦一身灰尘,更显落魄。 “起不来就躺着吧,侍卫应该很快会找到我们。” 周围都是群山,夹在各种石碓之中,不像是之前虽然有古树,但四周平坦,什么都一览无余,苏柔稍微有些安全。 起身走到了赵煦的面前:“你哪里受了伤?我要怎么帮你?你有没有带解毒的药丸?” 苏柔站着,赵煦只有仰面直视她,天上的光太刺眼,赵煦眯了眯眸子:“蹲下来。” 苏柔哼了声,人都快死了,说话都只剩气音了,还趾高气昂的下命令。 不过离的近了,她发现赵煦脸上之所以有血,是因为肩头被刺了一刀,一直从脖子到锁骨,血肉血淋淋翻开,若是再深一点就刺穿了喉咙。 怪不得声音哑成了这样。 苏柔在他身边蹲下:“你打算怎么报复我,我想着你死,你却费力把我给带出来。” 她说出那句话,她自己清楚,是因为知道赵煦一个人说不定能逃,但要是带上她,两个人都会死。 虽然对赵煦抱着恨,也没多想他平安无事,好端端的活着,但总归死一个比死两个好。 可没想到赵煦,竟然到最后一刻也没扔下她,竟然还把她带出了重围。 这个疯子。 他不是很想让她消失,要是她消失了,他失忆时的污点也烟消云散了,他也不必一直反复折磨她,来挽回他的自尊心。 “自然是亲手杀了……咳咳……你……” 赵煦的伤口没在流血,但说话感觉他整个人震动的频率都比正常要起伏的更大,特别是他嘴唇血色在慢慢消失,最后竟然咳了起来。 苏柔眉头紧皱,捂住了他的嘴。 “行吧,我敢作敢当,以后你要杀便杀,别祸及苏家人就行。” 赵煦大概不知道他现在的眼已经是半睁,丹凤眼更显狭长,如黑潭的眸子沉寂连煞气都淡了许多。 “你带的有没有解毒丸!” 赵煦不理,苏柔猜想他大概是神志已经不清醒在硬撑,干脆动手自己在他身上搜索找东西。 “不必管我,我死了正好放你自由。” 苏柔听着他快死了,还不冷言冷语,哼笑了声:“说的也是,我插一刀说不定逃不开关系,现在我直接走了反正你也快死了,正好与我无关。” 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四殿下好自为之,我就不祝你吉人自有天相了,希望你早些脱离苦海,舍了这痛苦的肉身,早登极乐。” 说完,干干脆脆的给了赵煦一个背影,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即走。 第五十九章 赵煦晕倒后最后一眼,就是苏柔毫不留恋的背影。 他到底是疯了傻了, 冒着没命的风险救这个想让他死的女人。他知道是赵慕苏的记忆在影响着他, 甚至在树林时, 她撕心裂肺让他去死,他的心竟然短暂的抽疼了一下。 那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说来真好笑,赵慕苏懵懵懂懂, 从苏柔那里受了不少伤害,但因为太在乎苏柔, 没伤害到心痛过, 而他这个倒霉鬼,明明对苏柔只有厌恶,却被她的话伤害了。 抽空思绪, 赵煦感觉得到整个人仿佛飘在空中, 像是变成了一片雪, 轻飘飘的, 被风吹得的摇摆飘荡。 远处是袅袅佛火,大雄宝殿的金佛拈花指露出一角, 他这抹雪花,飘着飘着落在了苏柔伸出的掌心上。 她看着他, 宛若琉璃的漆黑眼珠,像是一颗浸过水的黑葡萄。 “醒醒, 醒醒……” 苏柔蹲在赵煦身边时不时探他的鼻息, 不知道她是精神太紧张还是什么, 总觉得他的呼吸太弱, 他一睡不醒,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 叫了几声赵煦才睁开了眼,他还躺在原本的地方,而苏柔的背影就像是梦里的幻觉。 见人醒了,苏柔松了口气。 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眼,眼眶被突然撑开,赵煦表情不善:“你在做什么?” “我听说如果有人要死了,眼睛状态会不好。” 也不算是听说,而是她记得她看电视,医生检查病人状况的时候,都要翻开眼睛看一下,有时候看一眼就说没救了。 她不懂是看什么,现在也只是试一试,看一下有什么不同。 赵煦的眼底除了红一点,眼睛红血丝多了一点,也没什么太特别的迹象。 “你不是走了?” 赵煦不知道苏柔说什么狗屁,动了动身体,低头一看看到他身上多了些碾碎的青草。 “这些是什么东西?” 赵煦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看得出来是被捏过汁水都挤出来了,湿哒哒的沾在他的身上。 “解毒和止血的草药,我看到什么有用就捡回来了。”苏柔没好气地说道。 当初遇刺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武功她就是现学也不可能一鸣惊人了,平日里闲着她就看了几本医书,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你刚刚离开是去找这些东西?” 赵煦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柔,这里没镜子供她用,她大概不知道她脸上沾着灰尘血迹,加上她那双过大的眼睛,看起来傻气兮兮。 听到赵煦的疑问,苏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我走是想逃,但谁知道你把我带到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根本不知道方向,又怕迷路被野兽给吞了,只有回来找你。” 苏柔柔软的声线带着不容人质疑的气愤,让人无法怀疑她说的话是假的。 因为怕死回转找他,还给他上了药。 赵煦移动在旁边石壁上靠着,眯着眼打量她的神情:“谁给你的胆子,用这种语气跟本殿说话。” “话我早就说了,难不成我现在细声细气,你就不计较之前的事?既然知道你肚量小,斤斤计较一定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我何必装模作样,受你的嘲讽还要傻笑。” 苏柔坐着锤了锤小腿,一直被赵煦拉着跑,现在精神放松,抽痛的感觉就席上来了,一整块肉又紧又疼。 “腿受伤了?” 赵煦发问,就见苏柔抬头看向他,眼里闪动着疑惑。 赵煦被她看得闭上了眼:“别再拍我的脸。” 他醒来那么一会,苏柔感觉的到他的虚弱,但人似乎离死还有一大截路要走,她就没拦着他继续睡觉。 就希望明辉他们早点发现他们不见,赶快派人来找他们。 苏柔看了眼天色,幸好天色还早,天亮的安全感是什么都无法比拟的。 …… “我好像长了一张乌鸦嘴。” 赵煦再次被拍醒,睁眼就听到了苏柔这句自贬的话,本想嘲笑她,脱口而出的却是:“怎么了?” 这三个字说出口,赵煦都怔了下,他怎么对苏柔脾气越来越好了。 苏柔没察觉到他的变化,示意他看天边的乌云:“看样子要下暴风雨了……你到底是往什么方向跑的,明辉他们怎么还不来?” 手上也没个表可以看时辰,赵煦睡着后,她就在一边看天上的云飘,看着一朵云原本在她头顶飘到不见,感觉像是过了一年,还是没见一个人影,只有睡得像个死人的赵煦。 “一片混乱,我哪里知道我是往什么地方跑。” “来狩猎之前,你没有提前看过地图?我以为你们这种不普通的人,都是万无一失。” 赵煦听着就知道她这是讽刺他让她学琴时,他说得那些话。 还说他肚量小,他看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难不成她不普通吗?他派人把她从小到大查了一遍,她一直都不算出众,跟其他闺秀相比只是中庸,不是最差的也不是最好的,就像是她说得那样,什么能勉强应付,也没有特别擅长什么,可以让人侧目。 而他从小他需要学需要做的事情,他都能达到顶尖,他们两人相比,她不是笨拙的普通人是什么? 苏柔跟赵煦相处久了,从他冷淡的眼神里也能琢磨出他在想什么。 她要是再狠一点就好了,可以把赵煦丢到这里淋雨。 见赵煦迟迟不动,苏柔伸出了手:“你自己可以走吗?要不要我扶你?” 看来赵煦是不能走的,她才问赵煦就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而且进一步的把她当做支撑点,踉跄站起半面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赵煦半点没客气,就把她当做了拐杖之类的东西,被那么一压苏柔差点没站稳。 “赵煦你是不是装的?你要是弱成这个样子,之前到底是怎么把我抱着,一路逃到这个地方!” 他又不是跟敌人厮杀到两败俱伤,拼了最后一口气把敌人杀了脱力躺倒在地。她虽然记忆模糊了,但看两人的情形,赵煦都有余力带着她找到这个安全的地方,现在又怎么可能病猫成这样。 “你要是一开始就是这样,赵慕苏应该就不会看上你。” 赵煦依然压在苏柔的身上,不客气让她半拖着他走,要依靠别人他还不忘嘴贱,嫌人态度凶。 苏柔愤愤:“你怎么知道我对他没凶过。”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你怎样,他都对你一往情深?” 赵煦沙哑的声音说不出的嘲讽。 幸好他们附近就有个山洞,苏柔忍了忍才没把他中途扔到地上,而是放在了洞口。 “是啊,不管我怎样他都对我一往情深,你嫉妒不成?估计是嫉妒,恐怕你自己都没那么爱过你自己,但另外一个你却那么深爱着我。” 赵煦从来没见过苏柔那么得意的模样,歪着嘴那张好看的脸都变得欠揍。 她欠揍的还在后面,因为扶他身上粘了草药。苏柔不管直接把衣服上沾着的药,往他身上一拍,继续回收利用。 赵煦额上青筋跳动:“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我要是真觉得你不会杀我,之前在皇子府,我对你卑躬屈膝做什么。”苏柔的态度就像是赵煦问了一个愚蠢不过的问题。 天边闷雷乍响,青色在云彩中闪动不停。 苏柔挤进了山洞:“你要睡就继续睡吧,希望你下一觉醒来,明辉他们已经来了,要不然……” 苏柔顿了下,回首见赵煦等着她的话,扯了扯嘴,“我可没法子继续单独跟你待一块了。” 赵煦:“……” 合上眼,赵煦怒火都被苏柔激起来了怎么可能睡得着,没一会赵煦又睁开了眼。 苏柔抱着膝坐在洞口,天上的暴雨点落了下来,噼里啪啦敲击着石块,洞外所有的景色都成了模糊一片,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 “这场雨还真大。” 苏柔像是察觉赵煦的目光,回头看他,“我警告你,你别发热,你本来就快死了要是再伤风,我不想跟死人待在一处。” 发热哪里是她警告就会不发的,但赵煦还是点了头。 “你也不算没有可取之处,普通人是不是都同你一般,有多余的善意。” “是啊,不如非同一般的人,本来可以全身而退,非要带着仇敌逃命,现在半死不活的在地上躺着,身上敷着不知道有没有野狗野鸡撒过尿的草药。” 赵煦:“……” 他没想到她牙尖嘴利起来,竟然那么让人难以招架。 “原来这就是你本来的性子。” 他虽然知道她一直藏着脾气,但没想到她真实性格会跟她名字差那么大,简直是两个极端。 跟她的脸……赵煦打量她的脸,倒是跟她的脸差的不大,这样的她神情看着反而比以往鲜活。 “不是。” 苏柔摇头,“我本来的性子可温柔,现在这副样子都是你逼出来的,赵煦你让一个大家闺秀成了泼妇,你心疼不疼?” 赵煦捂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苏柔怕他把脖子的伤口咳咧开,伸手帮他拍了怕。 他慢慢停止,苏柔才发现他的表情是在笑,所以他这是笑到咳嗽? “我心疼。” 沙哑的声音响起,苏柔瞅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觉得他毒中的不轻,估计是已经毒攻五脏六腑,所以人不清醒了。 说的也是,她不懂医,摘的那些草药,也只是有简单的疗效,根本不是对症下药,赵煦要是毒入大脑,成了个疯子也不奇怪。 “你是不是喜欢过……赵慕苏。” 若是她也喜欢,那赵慕苏也不算傻的彻底,于他来说那一段往事也不算是羞耻丢人。 “谁会喜欢一个把自己拉入泥潭的傻子。” 苏柔没好气地说道,“声音哑的说不出话,就平躺休息,撑到明辉他们过来救援。” “嗯?谁会喜欢?” 赵煦是自己耳朵不好使了,不知道他声音有多难听,非要说个不停。 苏柔目光游移半晌,再回眸发现赵煦还是盯着她看,势必要从她口中等出一个答案。 而且他没事歪解她的话做什么,她那句话的意思是没人会喜欢一个倒霉鬼傻子,他却理解成疑问句。 谁会喜欢? 反正谁爱 第六十章 雨一直下到夜里才变得淅淅沥沥, 乌云散去也没用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 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和星星。 幸好躲了一阵子雨的鸟雀虫蚁又溜出来活动,鸣叫声不停, 让阴暗的山谷有了点活气。 只是依然听不到任何人声,苏柔有些怀疑明辉他们是不是跟她一样,早就受不了赵煦了, 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找来, 趁机让他自生自灭。 既然是这样她是不是该也趁早跑了。 她本来怕刺客追来,不敢点火,但眼看着越来越晚,就怕野兽嗅到味道过来,抬头看到绿油油的狼眼什么的, 只有把火架上。 穿到古代她是来当大家闺秀来着, 可遇到赵煦之后,局面还真是越来越失控了。 早知道她就多看看什么野外生存指南长经验。 心里吐槽了半晌, 等到没事可吐,苏柔的心思不自觉的又回到了赵煦之前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会问她有没有喜欢过赵慕苏。 在他心中性格再不一样, 他也不会彻底否认赵慕苏不是他,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幼稚的要报复她, 既然这样, 他这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靠在潮湿的石壁边上, 苏柔昏昏欲睡, 赵煦咳嗽声把她惊醒, 她也不知道她刚刚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根本只是发了下呆就被赵煦吓得回神。 赵煦依然闭着眼,但原本苍白的脸颊开始泛起潮红,特别是眼下一块,泛着病态的红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让他不要伤风发热,他还点了头,转眼就成了这样。 “赵煦你醒醒,我扶着你去找救兵。” 她方向感不大好,之前没走是怕她自己找不到路,然后把赵煦也给丢了,现在这状况她只有带着他一起去找,总不能困死在这里。 苏柔拍了赵煦好几下脸颊,赵煦眼睛才眯开了一条缝,赵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苏柔本以为他是要发火,他让她不要打他,她却当做听不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拍他的脸。 赵煦抓的很紧,那力道就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柔刚想反抗,赵煦松了手。 “卿卿……” 苏柔一怔,盯着赵煦的唇瓣,原本不算厚的唇,因为发热充血,殷红干燥。 苏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赵煦又叫了一遍,伸开手像是要抱住她。 苏柔退后了一步让他的手落了空。 “赵煦你疯了?你又不是人格分裂,只是失忆,头里面的淤血散了,记忆就恢复了,现在还来回切换人格?你当我是傻子?” 苏柔的声音激动到有些变调,外面的蝉鸣好像都被她吓到,安静了一瞬。 她上一世有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她以前想过赵煦是不是人格分裂,赵慕苏是次人格,但后面想想不对,再说赵煦既然能回忆一些关于赵慕苏的记忆,那更证明他只是失忆不是分裂。 她肯定不是人格分裂,但却解释不了现在的状况。 赵煦满脸潮红,不能完全睁开的眼睛委屈地望着她,手渴望地伸着。 他像是完全听不懂她的话,懵懂的躺在地上,伸出的手被拒绝,意识到身体的受伤,不停的哀嚎起来,跟刚刚中刀都一声不吭的样子完全两个极端。 “卿卿我好疼,疼……” 说着赵煦的嘴都撅起来,让苏柔给他吹吹。 苏柔想再撤远一点,裤腿被赵煦拉住了。 苏柔:“……” 行吧,还是赵煦厉害。她好不容易豁出去了,可以怼得他哑口无言,这才多久一会,她又成了弱势。 “四皇子你耍我没意思。” “卿卿我为什么要耍你?” 赵煦神情无辜,疼的额头都渗出了冷汗。 变成了赵慕苏,赵煦似乎忍痛能力都变弱了,之前她看他觉得情况在变好,现在在看他觉得他生命垂危。 皱了皱眉,苏柔在他身旁蹲下:“真的是你?” 赵煦茫然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不是他还能是谁。 “卿卿我好疼,脖子疼,全身都疼,身体里面像是有一把火在烧,卿卿你摸摸我的头是不是有热水在上面,卿卿我难受……” 见赵煦不舒服的要伸手去挠,苏柔抓住了他的手,俯身在他额上吹了吹。 “你忍一忍等会就好了。” 赵煦烧的发红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苏柔:“卿卿你好温柔。” 其实也没多久,但苏柔觉得“卿卿”这个称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她觉得死了的爱人,死而复生。 她先是茫然,而后喜意上涌。 她原来那么渴望再见到他,渴望的连疑惑都压抑住了,只剩下了惊喜。 脸颊碰了碰赵煦的额:“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 他在的时候她患得患失,觉得一切都是偷来的感情,但等到人没了,她宁愿一直患得患失,霸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的感情。 “去哪?” 赵煦触到苏柔眼里的脆弱,有些愣神,原来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原来她也没他想象的那么毫不在意。 清甜扑面,赵煦下意识环抱住了她的腰。 “反正哪儿都不能去。”苏柔恶狠狠地说道。 “嗯,那就哪都不去。” 火堆炽热,但比不上两人对视的目光。 赵煦再次憋不住咳嗽,苏柔才反应过来,拿了旁边的接的雨水喂他。 山里面都是山泉,古代污染也不厉害,这水估计喝不出问题。之前是那么想,但对着赵慕苏,苏柔犹豫了下,水喂到他嘴里转了个弯,自己先喝到嘴里,才喂进了他的嘴。 “这样会干净点,还是会脏一点?” 苏柔喂了,见赵煦瞪大了眼,像是被她的举动震惊,有些不好意思。 她是觉得水有细菌,应该会被她的口水先消灭掉,而且赵煦现在生病,她的唾液杀菌能力应该比他更强。 或者这个举动,其实没那么多缘由,只是她觉得一切都太突兀,太不可思议,又太让她觉得兴奋,所以忍不住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些什么。 她从来没有过,那么想亲近一个人。 “人的劣根性,得到的时候觉得没什么意思,失去了才会意识到重要。” 苏柔看着赵煦:“我还会失去你吗?” 赵煦的手搂住了她的脖颈,纤细的脖颈在他的臂弯的映衬下格外的脆弱美丽,赵煦仰头吻了上去。 不是为了喝水,只是单纯的亲吻。 “突然觉得那么死了也不错,或者是我们是不是已经快死了,所以老天爷给了我们一份礼物。” 抱起赵煦让他靠在她的身上,能减少跟潮湿地面的接触。 苏柔手指拂过他的后脑勺:“这里的淤血又凝结在一起了?” 苏柔不纠结问题答案,手指从他的耳廓滑道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他微肿的唇。 赵煦张嘴含住了她的手指,舔着不准她抽开。 苏柔痒的直乐,在他太阳穴舔了下,赵煦震了下嘴倒是松了。 “卿卿,你是不是也很喜欢我?” 赵煦问得小心翼翼,苏柔湿润的手指在他衣领上擦了擦去:“是吧。” 轻而易举的承认了,赵煦反而没了话,就在那么靠在她的身上,嗅着她身上的清甜气味:“你是不是很讨厌恢复记忆以后的我,明明我说过那个人不是我,我不想想起他的事,你们非要逼我……” 赵煦不高兴,他明明说过不想想起来,他知道想起来就会失去他在乎的东西。 可是她非要逼他。 “我错了。” 苏柔干干脆脆的认错,低头在他耳畔亲了口,“原谅我好不好?” 女人的声音温柔软糯,像是羽毛轻瘙耳膜,赵煦不自在地“唔”了声,完全没办法跟她计较。 原来女人温柔起来是那么个样子。 她的名字并没有取错。 ※※※※※※※※※※※※※※※※※※※※ 啧啧啧,男人 第六十一章 赵煦母妃早逝,虽然有几个奶娘, 但都不算亲近。 所以这样被女人抱在柔软的怀里, 对他来说在他记忆是头一遭。 他小时候觉着男子被抱来抱去, 太过脆弱娘们,见过熹妃抱着老九赵禥叫心肝,只觉得难看恶心, 没想到现在他已经过了弱冠,反而享受的躺在女人的怀里, 任由她像是揉宠物似的, 抚摸他的头发。 苏柔环抱软的像是棉花,还充斥着他喜欢的气味。 本来到嘴边的话,赵煦就那么止住了。 苏柔避而不答她喜不喜欢赵慕苏, 她越不说, 他就越想听她说些什么。 抓心挠肺, 就想出了那么个昏招。 真用起来, 他发现那段记忆他想起来的可真不少,他不愿承认但也无法否认, 赵慕苏就是他,就是失去记忆的他, 所以扮演起来他几句话间就进入了状态。 倒是苏柔,原本反应那么激烈, 半点不信他本以为骗不到她不知道如何收场, 没想到她是就那么接受了, 并且还吻了他。 轻柔软嫩的唇, 比记忆中的还醉人,让人酥麻。 否认的那么厉害,承认的又那么干脆,是不是因为她十分想念赵慕苏? 只是原本他打算套出话,就告诉苏柔他在骗她,现在情形比他设想的还要完美,可以让他好好取笑她,话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你刚刚说,你扶着我我们一起去找救兵……” 赵煦在苏柔的怀里动了动,一切太过失去控制,不由提醒苏柔叫醒他的目的。 苏柔摇了摇头:“别回去了。你恐怕是要死了,回光返照,才又变回了他,等到回去你又变了我可承受不住。” 失去的滋味失去一次就够了,第二次她承受不住。 赵煦:“……” 他不知道苏柔这是说真的,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在耍他。 “我以后都不逼你了,你本就很好,只是因为你太好,教我忐忑不安,想着你一定会离开,就想着你早滚蛋早好。” 感觉到女人声音中的感情,赵煦眼睛微闪,原来她一直都是那么想的。 所以他能不能理解,她其实爱赵慕苏爱到了骨子里。 那段感情里,他懵懵懂懂,但她是正常的动了真感情。 若是那么算来,吃亏伤自尊的倒变成她了。 “一起活着不好?” 他不怕死,但就那么死在了荒郊野外,话也没跟苏柔说清楚,他怎么可能甘心。 “你放心,我会陪着你。” 苏柔执起赵煦的手,十指相扣。 赵煦忍不住去端详她的神情,触到她眼里的澎湃的情绪,或许他一直都没懂她,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她竟然愿意陪他死? 那当初在花灯会遇刺,她又是怎么想的,在吴雄口中她不该恨不得他去死。 “卿卿……” 世间的安排总出乎意料,苏柔之前多希望有人找到他们,现在就有多希望不被找到。 然而远处火把闪烁,人竟然寻来了。 苏柔灭了火,黑暗中看着赵煦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苏柔呐呐:“不是真让你死,只是不知道是追兵还是救援,熄了火我潜过去观察。” 如果人没找来,赵煦死了她陪他就是,但人都找来了,她没疯到把人藏起来跟他非要跟他一起死。 只是如果他又恢复往常。 既然人会自动切换,那说不定不是失忆,而是人格分裂,她可以研究如何保留他这个人格? 或者把刚刚的一切当做一场梦。 苏柔拧眉,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胆怯自私,想要喜欢的也不敢去争取,就怕最后没有结果,而且让她看着像个可怜的傻子。 想着苏柔忍不住又揉了赵煦的头一把。 “不必了,是他们。” 赵煦的视力和听力比苏柔都要好,侍卫的脚步与刺客的不同,这般动静应该是侍卫寻来了。 之前苏柔取笑他来时没看地图,但实际上他是看了。 带着她逃跑并不是毫无章法,这处地方早就是他断定的安全区域,同时他早跟明辉他们有所交代。 若是他遇刺,片刻就被找到,那又怎么能让齐帝觉得是大事一件。 换句话说,他早就判断出他的几个弟弟会有动作,他的失忆和他而后的表现,让他们焦躁不安了。 他们几个不止脑子不行,连心性也差了一大截。 这些计谋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跟苏柔说,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但此时此刻,他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自己卑劣。 赵煦低着眸,苏柔的手还跟他紧紧握,火把到近处的那一刻,赵煦轻轻挣开了苏柔的手,看着半跪的吴雄,挥了挥手:“不必多说。” 他的余光甚至不敢扫视苏柔的表情。 吴雄上前喂了赵煦解毒的药丸,他们随身携带了包扎的东西,苏柔被挤得越来越远,四周都是火把,橘黄代表温暖的颜色,她却觉得自己比刚刚还觉得冷。 果真是梦一场。 “皇妃娘娘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医治?” 有个侍卫注意到了苏柔,开口询问。 苏柔摇头,转身看远处黑乎乎的山脉,疲惫的不想说话。 “皇妃娘娘这次依然半点伤没受,真是可喜可贺。” 回程的路上,吴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竟然特意来刺了苏柔一句。 苏柔的视线从他身上滑过:“谁说我没受伤,我伤的比你主子严重多了,他可真厉害啊,一口气找回来所有场子。” 说完,苏柔闭目不再说话。 吴雄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苏柔的不对劲。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说起了粗话,也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 回了营地,苏柔被春桃几个痛哭流涕的带回住处休息,赵煦被送到了齐帝近边,让太医再看一遍。 夫妻分开,赵煦往苏柔的方向看了眼,见她低着头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围场儿子遇刺,齐帝震怒,这无疑是打他的脸。 而随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赵煦夫妻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造成这一切的冒头又隐隐指向后宫之中,他气得差点没拆了营帐。 赵煦被抬入齐帝帐中,看到的就是遍地的碎片器物,桌子也被掀翻了,砚台破碎墨水横飞一团乱。 而且看样子,齐帝是下了令不准人清扫,维持这个样子。 侍卫把赵煦抬进来没下脚放的地方,齐帝才下令收拾了软榻,把他放了上去。 “朕还从未见过你这般脆弱的样子,之前你失忆在苏家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现在要比那时更好。” 赵煦撑着胳膊,下地给齐帝行礼气请安。 太医让他尽量少动,但他还是动的起来,而之前在苏家,他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就是靠着一口气一直硬撑。 而且那口气还是苏柔给的,就想见着她,让她对他好,把她当做神仙姐姐救他于苦难。 齐帝没让赵煦起来,而是低头审视地看着他,神情严肃锐利:“你可是早就恢复记忆了 ?” 赵煦神色淡淡,不再半蹲行礼,直接全跪了下去:“父皇恕罪。” 第六十二章 赵煦本就不打算继续瞒下去, 齐帝就是不问,他也打算坦白。 只是齐帝对苏柔的那个承诺, 赵煦低眸:“苏柔的事,儿臣会处理清楚,父皇就不用管了。” 齐帝差点没被他给气乐了, 他明明恢复记忆,却不及时上报给他知晓, 这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现在他不好好求饶, 给他掰扯点合适说得过去理由,竟然开口就是说苏柔,让他不要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 “老四我看你记忆恢复了, 但脑子一点都不清醒!” 关于这个,赵煦没有反驳, 反而点了头:“儿臣的脑子的确不算清楚。” 到了现在他脑海里还是浮现着苏柔低头看不清神情的模样, 脑子怎么可能算得上清醒。 齐帝气的头疼,但看儿子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样子,狠不下那个心,没一脚踹到他身上去。 “儿女私情放在一边, 你先跟朕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 “父皇难不成怀疑一切都是儿臣安排?” 赵煦仰头看向齐帝,他虽然没露出失望的神色, 但那眼神也不像是全然无事。 齐帝这会真气笑了,赵煦失这次忆, 人倒是聪明多了, 以前只来硬的, 现在懂得硬中带软了。 “原本朕不觉得跟你有关,但现在想来,你若是早恢复记忆,一定少不了煽风点火。” “父皇以为儿臣煽风点火了什么,能让儿臣在狩猎的大日子,在皇家围场伤重如此?” 赵煦反问,齐帝面色阴沉了下来。 他能不懂赵煦的意思,这事赵煦在其中做了手脚又如何,他最多也只是激化了矛盾,若是出手的人没心思,他的手段又算得上什么。 想到这次刺客指向的人,齐帝挥手又砸了茶盅,他的儿子不少,除了赵煦怎么全都是蠢货。 心思歹毒,没有君王气度就算了,偏偏还蠢。 他们有本事避过他,把他蒙在鼓中,悄无声息地弄死兄弟也就算了。 可他们偏偏太蠢,年纪都不小了,却还要妇人出主意。 丢人至极。 “滚回榻上躺着。” 赵煦依然跪着不动。 齐帝知道他这是闹脾气,哼了声:“现在不停朕的话,却想朕收回成命……” 齐帝话还没说完,赵煦就站了起来,重新在榻上躺下。 齐帝:“……”好一个能屈能伸。 他之前好奇赵煦恢复记忆,发现自己多了个皇妃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比他想象的要窝囊。 “当真就那么喜爱苏柔?你跟朕说说她好在哪处?” 在赵慕苏眼里,苏柔自然是处处都好,他现在想晓得,在他正常的四儿子眼里,苏柔好在哪里。 “儿臣并未喜爱她。” 齐帝一怔,不喜欢还让他收回成命,出尔反尔。 “不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让她留在四皇府?不要告诉朕,你睚眦必报因为气失忆时爱她,所以要把她留在身边折磨。” 在他眼中他的儿子度量可没那么小,跟女人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儿臣……”赵煦眼眸迷茫了一瞬,他不过是不想让苏柔就那么走了,但这应该跟爱没有关系,“儿臣舍不得她。” 都舍不得了,还不是喜爱。 齐帝心中啧啧,他这个儿子也不算是无懈可击。其他都算是出色,却在情爱上缺了根筋。 “收回成命你说得容易,朕的许诺从来不是空口白话,你一句舍不得朕就要装失忆?”齐帝否了赵煦的请求,但也不是没给他希望,“说起来你成亲日子也不短了,若是你的皇妃怀了身孕,有了龙孙,朕为了孙儿也不是不能没信誉一次。” 这话没让赵煦拧着的眉散开,他跟苏柔除了他恢复记忆的那一次,之后哪里还有过。 两人晚上各睡各的,又怎么可能有孩子。 齐帝看赵煦的表情像是遇到了大难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些日子不是每天同房?” 齐帝一问,就迎来了儿子淡漠的目光。齐帝讪讪,太关注儿子的房中事,是不大应该,但他这不是出于关心,是担心自己的儿子。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你若是没弄出孩子来,朕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就是那么说了,齐帝对苏柔都觉得有些愧疚,当初他答应就算是权宜之计,如今看来就像是耍了苏柔一样。 不过如果有了孩子,苏柔大约也是认同赵煦,总不可能孩子都有了还想着走。 “儿臣还未想过跟她有子。” 此刻赵煦最后悔的莫过于假装了赵慕苏,试探苏柔的结果,让他觉得窃喜,同时又觉得苦恼。 之后他要如何对待苏柔。 就是太慌张,太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所以在吴雄来的时刻,他顺水推舟明示了他并没有变成赵慕苏。 “她是你的皇妃,你又舍不得她走,有子是最好的选择。” 齐帝不给他更多的选项,“不想生就放人家走,她还年轻,来得及跟其他男人有子。” “父皇!” 赵煦表情难看,沉声叫了齐帝,“她是皇家儿媳,父皇的话是不是太难听了。” 什么叫跟其他男人有子,就是他暂时不想跟苏柔生,苏柔也不可能跟别人生。 幼稚又霸道,齐帝锤了锤床榻:“朕的儿子怎么就没一个好的,各有各的毛病。” 不过赵煦在女人的事上看不透,总比在大事上看不透的好。 而且这份心思比起他那几个一心争宠,为太子之位铲除异己,不正手段的兄弟纯净多了。 齐帝没把赵煦送回去休息的意思,传了李建进帐,下令严查刺客之事。 “上次便查出这事指向后宫,这次连根拔了吧,该罚的都罚干净了,一直拖泥带水,倒让他们觉得朕是个老糊涂。” “父皇正是壮年,跟老扯不上关系。” 齐帝随口一句,没想到还得了一句赵煦的宽慰。 齐帝不住一笑:“你失忆一回,好处不少,弄了个媳妇不说,这脾气也好多了。朕看着你长大,能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明明性子良善,却别扭惹人生气,偏不爱说好听话。” 若是他脾气软和点,他们父子俩也不至于有那么多间隙。 什么拿他当挡箭牌为九皇子挡灾,完全是无稽之谈。 这帐的灯一直亮到了半夜,赵煦被抬出来,神情掩疲倦。 吴雄一直在外面守着,等着主子出来,迎上去道:“殿下辛苦了,已经收拾了间新帐篷,供殿下休息。” 赵煦摆了摆手:“她在哪?” 这个她指的除了苏柔不可能是别人。 吴雄略犹豫,想到了苏柔之前跟他说的话,完完整整把话转述给了主子:“属下不知道皇妃的意思,但她似乎气着殿下,殿下身体有恙,若是去了皇妃的帐中,若是她发脾气折腾……” “她今日本来能逃,却留下救我。” 赵煦淡淡说道,直视吴雄眼睛,“她并非你想得那般无情。” 主子会说这话,自然是因为知道他对苏柔一直有心结,吴雄咬牙跪下:“属下狭隘,想起那日皇妃也是为了救属下,她从未经历过那般场面,行事难免偏激。” “她说若是我死了,她会陪着我死,我信她。” 赵煦沙哑的腔调不悲不喜,但吴雄听出了他语气的郑重。 吴雄磕头:“吴雄今后无论何事,女主子永只有皇妃一个。” 倒也不必。 赵煦看吴雄认真的姿态,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口。他跟吴雄说这些,只是觉得自己的亲信不必跟苏柔针锋相对,但没想到吴雄会因为他的话,下那么正式的许诺。 苏柔是唯一的女主子? 他都弄不清他现在对苏柔是什么情绪,为什么齐帝和吴雄因为他的话,对苏柔都变了态度。 到了灯烛已熄的帐篷,见丫头要去吵醒苏柔,赵煦摆了摆手。 下了担架,赵煦只要了一盏小灯,走进了帐里。 比起齐帝的帐篷,苏柔这里干净整洁的多,不用担心走几步就绊到什么东西。而且帐内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甜香,跟苏柔身上的气味有些相似。 摸索到了床边,雨过天晴色的被衾缩成一团,苏柔背着身子,只有头发露在外面。 乌黑的发丝在灯盏微弱的光亮下,氤氲着柔和的色彩。 让人看着就有摸得冲动,赵煦抬脚上榻,他自认动静很小,但榻上的人却转过了身体。 被衾被她压在下颌,一张小脸裸露在外。苏柔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睡意,盯着赵煦:“你来做什么?” 赵煦从未见过苏柔那么冷的眼神,当日他恢复记忆问她是谁,那时候她的眼神恐怕都没现在那么冰凉刺骨。 原本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赵煦站在榻前:“你恼羞成怒了?” 苏柔轻笑,强忍着没蹦起来把赵煦撕碎了。 “那殿下呢?大晚上来验收你的胜利果实?” 苏柔笑的云淡风轻,赵煦的神色也自然不过:“我只是困了来睡觉。” “还是请殿下换个地方睡觉吧,不然妾怕自己控制不住,半夜惊醒把尖刀刺入你的胸口。” 像是使她的话更可信,苏柔侧身从枕下拿出匕首。 匕首的外壳卸去,刀刃在光下发亮,是开了刃的刀。 赵煦挑眉,毫不犹豫地上了床:“那正好,已经过了丑时,半夜都已经过了,也不用怕你半夜惊醒。” 赵煦脱了外裳躺平,不忘拿起卷成一团的被子,搭在自己的身上。 整个人神态悠闲的很。 第六十三章 苏柔这一刀子没刺上去, 但脚却没客气。 赵煦抓住了苏柔的横来一脚,握住了这只, 苏柔另一只一脚踩到他的伤口,还是把他蹬下了床。 跌下了床榻,赵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被人扔下了床。 而且是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苏柔就那么踢下了床榻。 幸好地上铺着厚重地毯, 他这一摔没摔出声响,让外头的人听到动静进来看笑话。 “苏柔!” 把被子抢了回来, 苏柔嫌弃粘了赵煦身上的味道, 把被子踢到了床脚,她不盖也轮不到赵煦盖。 “苏柔,你是疯了不成!” 赵煦是真气, 他浑身是伤,又在齐帝那里熬了半个晚上, 现在就穿了中衣被苏柔踹到地上。 “你不就是想看我这个样子, 我疯了难道不如你意?” “你就那么气我假扮赵慕苏?你有没有想过,他只是我的一部分。” 赵煦的话完全是火上浇油,苏柔真后悔刚刚那脚没踢重点。她最恨的就是赵煦说的这个,赵慕苏只是他的一部分, 而不是完整的一个人。 在山谷的时候,她知道一切都突兀, 太不对劲。 但是她太累了,对赵慕苏太愧疚, 根本没想到赵煦能卑劣成这样, 竟然演戏骗她。 也就是因为他的欺骗, 她才发现她是多后悔,没有好好的跟赵慕苏道别,那么一个眼里只有她的男人,就算注定要分开,也该认真的说再见。 苏柔晃神,赵煦心里冒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你就那么喜欢他?” 明明是说自己,赵煦嘴里却泛起了一股酸。 苏柔扫了他眼:“你想听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能老实的待在地毯上不往床上爬。” 当然是说什么都不能。 “你闹一下就够了,别忘了遇到刺客你都说了什么,那些话我并不打算与你计较。”没有事后找她麻烦,她不觉得庆幸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发那么大脾气。 说她恼羞成怒,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我不过实话实说,我本就想你死,本就讨厌被你扯进那么多麻烦之中。” 帐内光线晦暗,但赵煦依然到了苏柔脸上的轻蔑。 “够了。你那时的话你当我不知,不就是觉得拖累了我,想让我生气把你丢下独自离开。” 苏柔当着刺客的面说得那些冷言冷语,他本来觉得她说的是心里话,气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后面到山谷她不止没走,还给他找止血草药,他还能琢磨不出她在想什么。 赵煦还要再说,但账外的灯火闪过,让他看到苏柔脸上的惨白。 他形容不出她脸上的神情。巴掌大的脸,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平日里波光粼粼的眸子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没了活气。 “苏柔……” 赵煦声音压低,比如刚刚平和了许多。 苏柔下床,拿着枕头躺在了地毯上:“上去。” 这地毯再厚,也不可能完全盖过地下的凉意。他只是坐了一会,就觉得寒气入骨不舒服,苏柔却整个人躺了下来。 赵煦冰冷扫了她一眼,回到了床上躺着,把床脚挤成一团的被子盖到身上。 温暖袭来,赵煦没觉得愉悦,心头的气反而越烧越旺。 苏柔算是什么意思,她说话伤他可以,他说同样的话,她就能气的命都不要了。 “苏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仗着我舍不得你来折磨我?!” 余光感觉到她在床下瑟瑟发抖,跟片秋天的落叶似的,赵煦暴怒坐起,死死盯着床下的她:“你给本殿滚上来!” 仗着他舍不得? 苏柔听这话差点笑出了声,他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才要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把她的自尊一点点的践踏干净,她现在躺平任由他奚落了,他说他舍不得她。 说的就像是,她一直在仗着什么欺负人,像是她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殿下是睡魔怔了。” 苏柔转过身不去看他,不过下一刻身体升高,不管她怎么挣扎还是被扔到了床上。 “好好说话。” 赵煦取过被子把苏柔也严严实实裹成了一个蚕蛹,“要是你不想我用绳子把你绑起来,你就别动、” 这话完全没吓到苏柔,苏柔依然不听他的,动个不停马上要把被子挣开。 赵煦烦不胜烦,干脆紧紧的抱住了“蚕蛹”,用四肢压制住她。 虽然隔了厚厚的被衾,苏柔的手脚的攻击力依然不弱,赵煦的头靠在她的耳畔,疼得厉害也没掩饰,一直闷哼。 苏柔听着心烦,想咬他耳朵,赵煦早有防备,躲了过去顺便把她裹得更严实。 身上闷出了一身的汗,苏柔气喘吁吁,突然发现赵煦没动静了。 虽然四肢还是紧紧的巴着她,但嘴里泛出的声音已经成了无意识的呻/吟,呼吸时而急促时而绵长。 苏柔第一反应,是他是猪,这种情况下竟然也能睡着。 后面反应过来他这大概是晕过去了。 裹着被子她踢来踹去,力气也耗费的差不离多少,放松四肢躺着看着帐顶,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连带着赵煦的祖宗一起骂进去了。 赵煦怎么就能那么残忍,把她掩藏的情绪全都翻出来,然后丝毫不在意的解析说出来。 山谷那时她就该走,给他找什么草药,让他活蹦乱跳的假装赵慕苏,现在还把她狠不下心这件事摊开,来嘲讽她磋磨她的自尊。 ※※※※※※※※※※※※※※※※※※※※ 赵煦就是个幼稚鬼,妹子脾气大他就脾气更大,觉得对方说话伤害到他了,他就用更狠的方式去伤害她,妹子弱他就手足无措 这种人谈个屁恋爱孤独终老算了 第六十四章 翌日。 苏柔什么时候睡着的时候不知道, 但醒来的时候精疲力竭,活像被关在笼子里仓鼠, 被逼着在滑轮上跑了一夜。 手酸脚疼,而这一切都是拜赵煦所赐。 还未等她抱怨咒骂,杏雨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娘娘, 六殿下被李大人抓了,听说是送回京城下了大狱, 贵妃娘娘在陛下的账外已经哭哑了声音。” “六皇子?”苏柔没想到一醒来就听到惊天猛料, 赵勐好歹是个皇子,竟然才一夜就下狱了,齐帝的做派不明摆着告诉世人, 赵勐谋害兄长。 “除了六殿下,陛下还限制了五殿下和九殿下的行动, 不许他们离帐里半步……” 这事就是凑在主子跟前小声说话, 杏雨都紧张的鸡皮疙瘩冒起,昨日她还在哭主子失踪,担心主子遭遇什么不测,没想到今日陛下就雷厉风行的对几个皇子动手, 这动静就是她这个丫鬟看来都恐怖的很,除了他们家的四殿下在养伤, 这次来春猎的几个皇子,都没落得好。 “竟然那么严重?” 苏柔被齐帝的雷厉风行震了震, 她本以为找了个爱出风头的赵勐当出头羊就算了, 没想到剩下两个也看管了起来。 这下看来赵煦就是最大赢家了, 他那伤受的还真值得。 “陛下这样才好,要不然殿下和娘娘就白受苦了,娘娘不知道奴婢都吓死了,幸好娘娘你们吉人自有天相,安安稳稳的回来。” “这样的确好,只是京城要不太平了。” 到了赵铎他们几个的年纪,谁身后没一点势力,这事唯一得利者是赵煦谁会愿意。只是不知道齐帝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么不留情面,难不成是想订赵煦为太子? 苏柔按了按胳膊,杏雨见状上前为她轻捏:“娘娘昨日受惊了,殿下下令让娘娘安心养伤,谢绝一切访客。” 先是遇刺,这会儿又是几个皇子遭殃,那些人不敢从赵煦口中打探,少不得来烦她。赵煦下这个令是给她少了不少麻烦。 苏柔想到了昨夜他说的舍不得,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出了新招来取笑她。 “如今这样,陛下那里可有什么旨意,总不会还要春猎?” 赵煦重伤,赵勐下狱,赵铎和赵禥被禁足,这种情况下,京城上空都笼罩着一层乌云,又怎么还能狩猎。 “圣上未下旨意,只是看宫官的模样,不像是要回去。” “那咱们就等着命令,你多看顾那几个小丫头,别让她们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乱子。” “奴婢省的。” 苏柔等着齐帝那面下一步的命令,等了几个时辰,却没想到等到了齐帝与赵煦带着官员去狩猎的消息。 苏柔听得满脑子的问号,赵煦心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但是他那一身伤却是没半点假。昨天晚上能被裹着被子的她打晕过去,今日竟然还能是去狩猎。 难不成是抬着担架驾着他去的。 “春猎若是空手而归,不是个好兆头,事因殿下而起,所以殿下向陛下提议去深山狩猎。” 吴雄被留下保护苏柔,见苏柔因宫人的话面露疑惑,主动解释道。 苏柔扫了吴雄一眼,虽不知道他怎么变了态度,但原因应该跟赵煦相关。 “我并未问你。” “属下僭越,娘娘恕罪。” 苏柔看着他低着的头良久:“他跟你说了什么?”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赵煦,苏柔好奇昨日吴雄还恨不得杀了她,铲除祸端,今日竟然就变了态度。 “殿下心中一直有娘娘,不管是失忆还是恢复记忆,都从未变过。” 苏柔问得是赵煦说了什么,没想到吴雄耳朵的问题那么大,回答的完全跟她问得无关。 “这又是什么新花招。既然几个皇子都败阵,赵煦也该信守承诺把我送走,我人都要走了,耍我还有什么意思。” 或者是就因为要把她送走了,赵煦心有不甘,所以想狠狠再耍她一次,再把她送走。 既然是这样,她到底是该反抗到底呢,还是顺着赵煦,让他得逞满足他那颗幼稚报复的心,让他高高兴兴的把她送离京城。 “娘娘为何要走?” 吴雄不明其意,昨日殿下的意思,分明是跟苏柔已经重修旧好,而且殿下不是说苏柔要与他同生共死,既然是这样苏柔为什么还要离开四皇府。 苏柔不与他解释,扯了扯唇:“我要休息了,你哪来回哪去。” 吴雄行礼退下,不过人没走远,就在账外护卫苏柔的安全。 一直到了天色将暗,苏柔感觉到土地的震动,仔细听了听问旁的杏雨:“是不是陛下他们回来了,我好像听到了马蹄声。” “奴婢好像也感觉到了动静。” 随后愉悦的号角声响起,混合着浩荡的马蹄声,苏柔掀开帘子去看,只看到了草地上尘土飞扬,就看着大伙人兴奋冲冲归来,究竟猎了什么却不知道。 “猎了虎!睛白额虎!天佑大齐,猎了那么一只猛物!” 到处吵吵闹闹,杏雨听了几耳朵,喜气洋洋:“娘娘,说是猎了一只大老虎,而且还是殿下猎的。” “他猎虎?” 不是苏柔怀疑,赵煦那状态到底怎么可能猎得到老虎,不会是为了要个好兆头,搞了一只猫硬说是虎吧。 “是的娘娘,就是殿下猎的,那老虎还没死透呢,就放在前头的空地,用笼子装着许我们去看。” 那看来还真是弄到了一只老虎。苏柔没多少看的兴趣,在现代的时候,小型的动物园稀奇的动物是不多,但是老虎和狮子是标配,对她来说看凶残的动物奄奄一息,并不会让她产生什么满足感。 “你要是想看,领着几个小丫头远远的看一眼,别靠近了。它受伤再重,也是猛物,没死透一爪子挥起来也能拍死你们。” 杏雨被主子吓了一跳,不过转眼表情又兴奋起来。 “娘娘你说,那么厉害的猛兽殿下也能制服,那殿下该是多厉害。” 苏柔嘴上没说话,但心里想着,也不一定是赵煦制服的,谁知道是不是提前准备,赵煦装个样子射上一箭就完了。 杏雨领着丫头去看老虎,苏柔回了帐中突然想起她跟赵煦住的是一个帐篷,他人回来了,她又要跟他大眼瞪小眼。 不过半响过去,人都没回,连带着吴雄也不见踪影,估计是听到他主子回来的消息,就完了什么守护她的安慰。 “娘娘,殿下重伤,你快去看看他……” 吴雄表情焦急,看得出是急匆匆的奔跑而来,苏柔抬眸:“他人呢?” “殿下在太医的帐里,如今血都还未止住……殿下重伤未愈,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才强撑上马狩猎,属下本以为就是狩个小兽,没想到殿下竟然猎了猛虎。” 吴雄想着都说不下去,他的主子认真起来真是连命都不要。主子毫发无伤的时候,遇到猛虎也要掂量一二,如今重伤却不管不顾。 “娘娘快过去吧,殿下此时定想见你。” 来找苏柔并不是赵煦吩咐,而是吴雄想到,所以特意过来。 “我又不是太医,见我有何用?”相对吴雄的急切,苏柔淡然的很。 赵煦不管是死还是活,她都不想去凑热闹,免得又惹麻烦上身。 吴雄一愣,有一瞬间觉得殿下昨夜是在骗他,愿意跟殿下同生共死的女人,怎么会听到殿下生命垂危的消息,依然无动于衷:“娘娘是否又跟殿下有了误会,还是不信属下的话。要是娘娘不信属下,属下可叫明辉来说,他之所以不来,是因为护殿下也受了重伤,而殿下因为追逐猛虎,身上的伤口裂开,老虎倒下那刻晕倒从马上坠下,浑身是血太医说若是休养的不好,恐怕以后行动都有碍……” 苏柔安安静静的听完,给自己沏了杯茶,放在唇边吹凉,要入口的时候扫眼见吴雄还在,微微惊讶,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既然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吴雄咬牙,这回也不行礼就直接走了。 不过片刻他的声音又在账外响起:“属下对娘娘一直有所误会,殿下看在眼里,昨夜殿下与属下说,娘娘心地善良并非无情无义之辈,遇到刺客时娘娘本来能逃,却留下来救殿下,愿意跟殿下同生共死。” 指尖发热,苏柔低头一看,才发现她无意间弄洒了茶盅。 “我愿意同生共死的人不是他。” 苏柔淡淡说道,也不管吴雄有没有听到,翻身上榻闭眼先睡觉再说。 赵煦还真是厉害,不知道在她面前取笑她,还把这些事告诉了他的属下。 同生共死?去他妈的,就算她不幸跟他一起死了,她也要诈尸,爬的离他越远越好。 第六十五章 见吴雄独自回来,在账外候着的人特意往他后面看了许多眼, 就怕夜色朦胧, 苏柔来了是他眼花看漏了。 吴雄拍了他头:“人没请来, 殿下如何?醒了吗?” “殿下刚刚醒来喝药,血也止住了,只是太医说有几处伤的太厉害, 还在帐内候着……” “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见他说话犹犹豫豫,明显是还有话说, 吴雄皱眉喝道, 殿下既然醒来还能有什么大事。 “殿下醒来问起头儿,咱们报了说头儿去通知皇妃娘娘了。” 侍卫心虚地看着自家头儿,话都报上去了, 人却没来算是个什么事。 吴雄听着也头疼:“你们嘴怎么那么快。” “我们也不知头儿你请不来娘娘。” 殿下都受伤成这样了, 娘娘知道当然是哭奔着跑来, 他们都想着要怎么劝了, 谁想到就吴雄一个人回来了。 吴雄横了他眼,吸了口气掀帘进账。 帐内清洗了许多次, 依然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想到这些血味都是自家主子散发出来, 吴雄难受的很。 陛下真是心狠,虽然把五皇子下狱, 禁足了其他两位皇子, 面上像是全全偏向他们主子, 但实际心中有气。 今日他们主子是猎到了虎, 若是没有,而是一上马就晕厥跌马,真不知道现在会是怎样。 帝心难测,偏偏主子女人又闹脾气,与主子心不贴。 赵煦身上换了干净的中衣,不过换上没多久又晕染了丝丝猩红,赵煦看着心烦:“拿套玄色的。” 太医明白赵煦的意思,连连摇头:“殿下这不可,纯白才知道那处伤口不适,换了暗色的衣裳就难观察了。” 太医劝完,看向站在一旁安静的吴雄,“皇妃娘娘在账外?还请娘娘进来劝劝四殿下。” 吴雄没请来苏柔,本来想沉默在旁当透明人,没想到没被主子点出来,倒是被太医给拆台摆在明面上。 吴雄察觉主子也看了他眼,忍不住腿软。 “娘娘身体不适,怕染了病气给殿下,所以并未过来,但娘娘交代属下好好伺候殿下,随时把殿下的情况报与娘娘知晓。” 身体不适?听了他重伤的消息,估计高兴的很,怎么可能身体不适,不过来估计是怕见到他的惨样会忍不住笑出声。 赵煦侧头,脸面向内侧,不想听任何人说话。 太医听着也觉得尴尬,这分明是托词,这还是新婚,没想到四皇子跟四皇子妃会不和成这样。 “娘娘识大体,殿下这状况的确不宜费神,太多人来探望反而不美。”太医干巴巴的说了两句打圆场,说得自己都觉得没道理。 “够了都退下。” 赵煦眉头拧起,这些人把他当做什么?可怜虫吗?竟然在说谎话来安慰他,苏柔不来又怎样,他本来就不期待她来。 不来更好,不然看着她就来气。 “娘娘?” 吴雄依言退下,刚掀开帘子就是一怔。烛光下美人肌肤如玉,似有光华流转,黑发素裙,不就是刚刚说不会来探望赵煦的苏柔。 女人果真都是嘴硬心软。 吴雄一脸兴奋,转身通报:“殿下,娘娘来了。” 他回头才发现,之前侧脸朝内侧的殿下,早就回转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出现的苏柔。 吴雄傻笑一声,先退出营帐。 太医进退两难,赵煦现在身体还不算稳定,他要在身边观察,以便随时上药扎针,更该药方。 但太医察觉这气氛也不敢在床边站着不动,低着头悄悄地往角落移。 “你怎么来了?” 赵煦的语气不算是欢迎。 苏柔浅笑:“殿下受伤,我怎么能不过来探望。” 女人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柔软温和,赵煦微怔,本以为她过来是为了奚落他,昨夜她梦里骂他的那些脏话他不是没听到,他现在受伤她怎么可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苏柔在床边的锦凳上坐下,目光扫过一旁长桌的药罐,上面摆各式各样的药,许多药膏盖子都没盖上,应该是外伤膏药。 “殿下可疼得紧,有没有服止疼的药剂?” 苏柔看着他苍白的唇瓣,眉头微蹙。 温柔的声音,担忧的神情,赵煦仿佛回到了之前在山洞时,苏柔听了他的鬼话把他认成赵慕苏。 赵煦冷凝的神情放松,头仰面搁在软枕,嘴唇微启:“疼。” 苏柔看向旁边的太医。 太医额头渗汗,之前把殿下皮肉翻开,挖出其中残渣,查看受伤状况,殿下也没说疼,现在都处理好了,药也喝了还疼个啥。 “止疼的药剂殿下两刻钟前已经服了一碗,若是殿下疼痛难忍,可再饮一碗。” “喝多了多身体有没有妨害?” “娘娘放心,并无妨害。” “既然这样就再拿一碗来。” 苏柔才说完,床榻上的赵煦又开了口:“药太苦。” 太医听着怀疑床榻上躺着的不是四殿下,这又怕疼又怕苦的,哪里还像是重伤未愈英勇猎虎的四殿下。 “殿下,良药苦口。” 赵煦轻哼:“良药苦口不过是庸医住做不出好药的借口。” “可药材本来就是苦的又怎么能煮成甜的。”苏柔朝战战兢兢的太医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熬药,少在这里惹赵煦生气。 等到人走了,赵煦目光一沉:“你到底来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苏柔会对他温柔以待,她该是巴不得他死。 苏柔没如他所想的变脸,腮边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妾刚刚不是与殿下说了,是来看望殿下的,若是殿下看妾不顺眼,觉得妾留在这儿对你病情无益,只要殿下说一声妾走就是。” 态度诚恳没有半点不耐烦。 赵煦有点迷惑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你不恨我了?” “听到殿下快死了,误会都烟消云散,那还有什么恨。” 赵煦想继续追问,但觉得看着她那双没有任何敌意的眼睛,赵煦抿了抿唇:“我的脖颈也有些痒。” 苏柔眨了眨眼,侧身伸手给他挠了挠:“这?” “下面一寸。” 柔软的手指带着温度微凉,略过脖颈赵煦本来不痒,也觉得皮肉发痒。 仰头看女人的神情,柔和专注,赵煦闭了眼睛,要是苏柔一直这样,他就少与她说些难听话。 手指插在衣领,触碰到赵煦滚烫的肌肤,苏柔再三克制才没掐上去,送他归西。 第六十六章 两个人想法差不多,赵煦见苏柔过来, 以为她一定少不了冷嘲热讽, 而苏柔过来也做好了赵煦冷嘲热讽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 两人谁都没有口出恶言,气氛平静到渗着诡异。 而诡异着又散发着股莫名其妙的温情。 苏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赵煦不知道苏柔葫芦里卖什么药,苏柔也不晓得他让她挠痒是哪根筋不对了。 太医把汤药送进来, 苏柔看着散发热气的褐色汤药,现在要是把药碗砸碎, 怼赵煦一脸是不是晚了点。 “放凉一会再喝?” 苏柔询问地看着赵煦, 赵煦颔首。 坐在床边,苏柔没什么想说,只有干等着汤药渐凉, 手背试了试温度:“殿下是自己喝还是要妾喂你?” “你喂。” 既然这样, 苏柔手转了个弯, 拿起青花小勺, 一口口的喂到赵煦的唇边。 他不是嫌药苦?她就延长他苦味,让他一点点品尝苦药的滋味。 无聊的报复对赵煦好像没有作用, 她喂得每一口他都喝进了嘴里,没有半点埋怨, 就好像之前嫌太医无能,不能把药做出甜味的不是他。 最后一口, 赵煦咬住了勺子。 苏柔抽不出来, 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了?” 赵煦盯着苏柔的眸子良久, 松开了嘴:“你就一直这样下去, 很好。” 很好个头。 苏柔放下了药碗,赵煦到底是还有什么后招。她过来不过不想场面太过难看,她与齐帝的约定,她需要真心对待赵煦,等到他恢复记忆他就把她送离京城。 本来她不想来,但不想在最后关卡出什么问题,总不能赵煦重伤快死她消失无影踪,就是装模作样也把礼数做全,让齐帝挑不出错来。 她现在的和善是为了离开,但赵煦的打蛇上棍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难不成还想演一次戏,再羞辱她一次? 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把她想的太傻,同样的当她怎么可能上两次。 苏柔还在沉思,而赵煦说完后,面上满是困倦:“我困了。” “那妾先回去,不打扰殿下休息。” 赵煦摇头:“你留下来陪我。” 苏柔还没说话,太医连连摇头:“这不可,殿下你身上的伤严重,不能移动碰触。” 这是怕苏柔睡着了踢到赵煦。 “那我还是明日再来看殿下。” “不……你困吗?” 赵煦突然打量起苏柔的神色,觉得还算有精神,“你平日没少睡,这会儿少睡片刻也无碍,在小榻休息陪我。” 苏柔看了眼帐内的小榻,红木雕花的硬榻,取了小茶几勉强能睡下她。 赵煦还真是不放弃有折磨她的机会。 “既然是殿下所愿,妾在帐内陪着殿下。” 赵煦点点头,吩咐侍卫把榻换了个方向:“我抬眼就想看到你。” 苏柔没什么意见,看着赵煦合眼,才上榻坐下。 在那么个地方,帐内还有外人,苏柔怎么可能睡得着。看着太医几次查探赵煦状况,赵煦都没丝毫动静,面目沉静,比起睡着更像是晕过去了。 “太医,殿下的伤可有大碍?” 苏柔压低了声音问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赵煦睁着眼不觉,现在他闭着眼躺着,薄唇是近乎白纸的惨白,透着股死气沉沉。 太医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殿下英勇,恐怕刚上马时,伤口就裂开了,但他一直强忍了一路,失血过多,恐怕以后容易体力不支。” 那也不算是大的后遗症。 “娘娘对殿下来说就是一剂良药。”太医突然说道,“娘娘来了,殿下伤口愈合的都快了。” 苏柔知道太医是说恭维话,笑了笑:“是李太医妙手回春。” “娘娘别觉得我是在说笑,大夫只能医外伤,而但心情开阔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用,殿下有娘娘照顾,状况才会回转的那么好。” 说得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苏柔轻笑没说话。 在榻上不知道坐到了几更,感觉账外从安静变得喧闹,而赵煦依然没什么动静,苏柔伸了伸懒腰。 天还不算太亮,天边深蓝从黑过渡,云雾要出不出,稀薄的很。 苏柔站在帐外打了个哈欠,除了她账外的侍卫也还是昨日那些人,吴雄站的笔直,赵煦没脱离危险,他手下的人谁都睡不着觉。 “娘娘,可要用些膳食?” 苏柔摇头:“我四处走走,透口气。” 赵煦的帐内满是血味跟药味,压抑的不行,外头的空气清新多了。 才出了行刺的事,如今随时有侍卫巡逻,驻扎的这地方,连只寻常野物都没法子闯进来。 苏柔闲逛一圈,见处处有收拾东西的意思,估计昨日的老虎让齐帝龙颜大悦,不打算再在这地方死熬,终于下令回京。 “你们有没有觉得四皇妃娘娘太冷情了?” 走到拐角,苏柔听到对自己的称呼,脚步顿了顿。 一群小侍女围着说话,听到有人非议主子,紧张的四处看了看,但又忍不住小声跟着一起议论:“四皇妃娘娘不是挺好的,四殿下受伤就去照顾了,到现在都还在帐中,看顾了四殿下一夜。” “可是没见她哭啊,殿下遇刺抬回来,殿下几个身边伺候的都落泪了,听说四皇妃娘娘就跟没事人一样,这次猎虎回来,殿下伤的更厉害,我们听了都眼酸,但医帐也没听到四皇妃的哭声。” “你又没去跟前伺候,怎么就知道没哭,说不定哭了你不晓得。” “你当我没打听,她就是没哭……” 苏柔听了一会就没听了,她就是没哭,她有什么可哭的。 平心而论,虽然心里巴不得赵煦死,而他真死了她不一定笑的出来,但哭是绝对不可能哭的,她对赵煦又没什么感情,只是厌恶。 不打扰几个小丫头八卦,苏柔逛了一圈,想了想还是回住处换一身衣裳。 …… “她人呢?” 太医没想到赵煦醒来就是看向软榻,质问苏柔的去向。 “回殿下,娘娘刚刚才出去一会。” “去哪了?” 这他怎么知道,太医把吴雄拉了进来,让他跟殿下解释。 吴雄立刻派人去请苏柔。 “殿下可是所有事都想起来了?”吴雄觉得赵煦现在就跟在苏家一样,十分的黏苏柔,一刻都不能跟她分开。 赵煦“唔”了声:“我现在像赵慕苏?” 这个问题,吴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像,也不算是像,之前的那个四殿下,只围着苏柔转,其他一概不在意不管。 但是现在的殿下,若是有公务,一定会处理完公务再见苏柔。 “殿下像也不像,不过娘娘一定更欢喜现在的殿下,现在的殿下爱重娘娘,却又是个有担当的正常人。” “正常人?” 赵煦琢磨着这三个字,“她喜欢正常人?” 在山洞时,她相信他的伪装,那高兴的样子可不像喜欢正常人。 苏柔不喜欢赵慕苏,他觉得不舒服,不明白他那份从来没给过任何人的好,凭什么换不来她的喜欢,如今知道她并非无动于衷,他似乎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或许是因为他又时觉得他拥有赵慕苏的记忆,就是赵慕苏本人,但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不承认赵慕苏是他。 苏柔更是把他分成了两个人,分得很清楚。 属于赵慕苏的记忆一点点的流入脑海,他一直在想他到底是怎么会看上苏柔,能为她做出那么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她还不珍惜。 边想边观察苏柔,他从前不知道喜欢女人该是什么样,但慢慢意识到,他对她的感情跟对旁人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的感情,他不知道算不算是喜欢,但昨日她做得很好,他喜欢她轻声细语跟他说话,在他受伤时在他身边照顾。 不过他却渴望更好,就比如在山洞时,她信了他的谎言,抱着跟他共死的心对他。 苏柔再回赵煦帐中,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见赵煦已经能坐起,松了口气:“殿下恢复快速,就不必在山间耽搁,陛下下令启程就能回京。” “你只担心行程?” 赵煦坐起是要看公务,册子还没拿起来,听到苏柔的话,拧眉看向她。 “殿下就不担心?早日回京就能早日处理你被行刺的事,不怕久则生变?” 苏柔觉得自己回的没问题,但赵煦表情却未变好,依然沉沉地看着苏柔:“你觉得我这般模样可以赶路?” 苏柔听出来了,这是找茬版的赵煦又回来了,他这样能不能赶路,她怎么知晓。 “太医说殿下能走自然就能走,若是太医说不行,自然要再留几日。” 赵煦撇开目光:“你果真半点不心疼我。” 苏柔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是听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心疼你?” 苏柔问的直白,赵煦面色更暗:“你昨夜温声细语,难道不是想通了。” “的确是想通了。”苏柔点头,“我与殿下没有深仇,一切的缘起都是因为殿下遇刺,跌马失忆,殿下与我都没有半点错,如今殿下扫平障碍,也该告诉陛下已恢复记忆,送我离开京城,之前殿下说我不能坏殿下的事,所以让我静心等待,现在已经是合适机会,殿下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缘起双方都没有半点错,一切都是误会,如今也该到了缘灭的时候。 赵煦定定看着苏柔:“你可知我猎到猛虎,父皇已许诺我为太子。” 如今其他几个皇子处境堪忧,而他被定为太子,她曾野心勃勃想做天下之主的女人,而他就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恭喜殿下。” 苏柔嘴角扬起,但笑容只是客气疏离,看不出多为他高兴。 赵煦重哼一声,他本对争夺太子之位,没多大的兴趣。他不会让这个位置落到他那几个弟弟的身上,但也没多渴望自己被定为太子。 而想起了她曾经对赵慕苏说的话,才越发盯紧了那个位置。 现在目标达成,她这个当事人却兴趣淡淡。 目光下滑,赵煦看向苏柔的肚子:“你想生孩子吗?” …… 苏柔一怔,不知道好端端的说他被定为太子,怎么就说到了生孩子。 赵煦目光灼灼,苏柔被他看得十分不舒服,微微侧过了身,不让他继续盯着她的肚子看。 “殿下何出此言?” 赵煦想到了齐帝的话,若是齐帝把苏柔送走,他一定需要耗费许多功夫找她,而找到的她或许已经跟齐帝安排的人成亲生子。 他舍不得她,至少他现在确定他舍不得,也不愿意她去跟其他男人。 “你不懂我的意思?苏柔,做太子妃不好?如我所说,你只要像昨夜一样,不话中带刺,我也会温和对你。” 她能做到哪一步,他就做到那一步,给她十足的公平。 呆愣到了极致,苏柔总算跟上了赵煦的思维方式。 “殿下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 光是说出来,苏柔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她只是觉得他一直跟她斤斤计较,是不甘心,是觉得伤了自尊。 山洞那次他把她自尊踩在脚底下,这不是已经找回本,可以放她走了。他现在却要她留下来,想跟她和睦相处,让他做他的太子妃。 赵煦拧眉,觉得喜欢这个词感情太深,但没反驳:“姑且算是。” 还姑且算是。 赵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但苏柔却十分想笑。 “殿下还是遵守之前的诺言,向陛下坦白,让陛下把我送走吧。” 第六十七章 被拒绝的打击是巨大的。 具体可以体现在,太医建议赵煦暂缓回城, 而赵煦一句都没听进去, 吩咐属下准备减震的马车, 齐帝先行他就下了收拾东西回城的令。 坐上了回城的马车,苏柔脑海里还时不时闪过她拒绝完赵煦,他又青又黑的那张脸。 原来人气急了, 脸色会出现那么缤纷的色彩,比起川剧变脸也差不多哪里去。 在赵煦身上她算是见识到了。 回了四皇府, 赵煦直接叫人把他的东西搬到了隔壁院子, 对外说是生病静养。搬来搬去的次数多了,府中人的下人已经从以前的战战兢兢,变得习惯成自然, 连议论都变少了, 只道主子们又闹脾气了。 至于略有姿色的婢女们, 都离院子远远的, 有了云容的教训,她们谁还敢再凑上去。 就算主子们吵架, 两人周围还是有铜墙铁壁,她们没机会趁虚而入。 苏柔回了皇子府, 就开始盘点身边可以带走的东西。几个大丫头若是不愿走的,可以送回苏家指人嫁了, 若是要跟她走, 那就跟她一同去新地方开始新生活。 她暗示的问了问, 春桃与杏雨是打算与她一同走的, 她也与她们俩感情最好,若是一同走互相有个照应。 越想她就越期待离开这事,正好苏府那边递信见她,她告诉了她爹她要走的事。 至于周氏那里她不知道怎么说,还是等以后她走了,再递信给她。 苏腾安递信见女儿,是知道她跟赵煦一同遇到刺客,想看她是否平安,没想到才见到人她就丢下这个惊天消息。 “既然这样,爹跟你一同去求求陛下,是否能让你换个身份,再回家中。” “爹?” 苏柔本以为她爹要劝她不要离开,毕竟赵煦现在情势大好,她若是做了太子妃,苏家就不一般了。 “你一个姑娘家,背井离乡,离开亲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哪有那么容易,我跟你娘又怎么放得下心。” 苏腾安面对女儿,难得肃了脸色,斥道,“你求陛下把你送的离开京城远远的,你有没有想过远离京城的地方是什么样,你一个小姑娘怎么生活。” 就算有侍卫有奴仆,一个女人无亲无故,无人可依,总有人会起意欺负。 “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苏柔小声辩解,她都嫁了人了哪里还是小姑娘,以后就是离开京城,她也是要梳妇人头。 苏腾安眉头蹙起:“在爹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姑娘。” 出乎意料的,她爹对她离开皇子府默认了下来,但就是不许她离开京城。 对此苏柔头疼的很,离开四皇府,她一定要诈死。她诈死之后,苏家多了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人,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这事有鬼。 “爹,我就是离开京城,也会经常看望你跟母亲,再说女儿都是要嫁人,你就当女儿嫁的远了……” 苏柔还没说完就被苏腾安瞪了,苏腾安是文官,平日里都是温文尔雅,少见做那么不雅的表情。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女儿远嫁是父母知道女儿有了依靠,才能放心女儿在外,再说之前我就跟你娘商量过,不让你远嫁。” 若不是出了赵煦这事,他早就给女儿相看好了京城的人家,就嫁在近处好照应。 “爹以前只想着光宗耀祖,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把你们都带到京城,让苏家在京城扎住脚跟叫得出名堂。爹承认因为公务繁忙,你们过生我都错过了不少次,但你们是哪时生的爹都记得清清楚楚,爹心里面一直在意你们。柔儿,爹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你娘就是脾气软,我已经不许她常去佛堂,光想着积德,不想着看顾你们怎么成……” 苏腾安不提赵煦,只提苏家的事,苏柔听着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就像是她爹说的,也不知道齐帝会把她送到哪里去,要是送的太远,她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苏家人。 “可是我留下会有不少麻烦。” “能有多少麻烦,就当是四皇妃死了,你是苏家重新找回的女儿,以后你要是在京城住的不自在,大不了爹给你找个地方小住,不能就那么远远送走了。” “可是陛下不一定会同意。” “事在人为。” 苏腾安说完,不再管女儿的“可是”,而是去求见赵煦。 苏柔拦不住,只能坐在房里等消息。她本来是想跟她爹说她不日就会离开京城,还有赵煦会被册封为太子,让他小心。 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变成她爹为了她不离开京城而努力了。 也不知道赵煦会怎么说。 苏腾安求见,赵煦早有准备。苏柔叫苏腾安到皇子府,定是把最近的事告诉他,而苏腾安是个识时务的人,又怎么可能允许她在这时离开京城。 赵煦觉得自己想透了人心,不理会齐帝说得让苏柔怀孕,也有办法让苏柔留下来。 只是他想错了,苏腾安来不是为了代苏柔道歉,而是想跟他谈判,要把苏柔带走,还想她继续以未嫁之身待在苏府。 赵煦气的砸了桌上的镇纸。 他们一个两个都把他当做了什么,光想着让苏柔再嫁。 “她是四皇妃,上过宗亲玉牒,岳父大人你觉得你说的话合适?什么叫把人接回苏家?” 苏柔嫁入四皇府那一刻,就已经是他的人,他不管她的生着是谁,都已经不能再干涉他们的关系。 镇纸擦身而过,苏腾安依旧挺直腰板,站的不卑不亢。 “殿下,小女今年不过十六,她年岁小还是不懂事的性子,臣实在舍不得。” 赵煦盯着低头姿态谦卑的苏腾安:“是她让你来跟本殿说的?” “不,小女一心想走,怕连累苏家,她越是这般臣就越是愧疚,不舍她远走。” 他舍不得,难道他就舍得了。 赵煦心中升起一股不知道如何发泄的暴戾,他的话都跟苏柔说的那么清楚了,已经算是先服输,而苏柔却还是那般拒绝了他。 为什么拒绝他?就因为他不是赵慕苏,不会在她面前没自尊的犯傻。 “你这般温情,怎么养出了那么一个绝情的女儿。” 赵煦本以为苏柔的性子,是因为苏家不和睦,周氏和苏芸他都见识过,他想苏柔是跟他一样的生活环境,所以对谁都带着刺,现在看来她爹不是对她挺好。 既然这样她怎么还是那么一副冷情,赵慕苏消失了她才觉得在意,他与她表达和睦相处的意思,她也不愿给他机会。 “殿下何出此言,小女并不绝情,若是小女绝情,当日又怎么会救下殿下,被殿下闯入闺房,也求臣不要为难殿下,一定要为殿下找到家人……那时我们可都不知道殿下身份。” 这是开始打温情牌了。 赵煦扯了扯嘴角:“这般说你们都是良善不过的人,是本殿心狠,做了农夫与蛇的那只毒蛇,反咬了你们一口。” “臣不敢!” 怎么不敢,他拐着弯不就是这个意思。 赵煦心烦意乱,送走苏柔是怎么都不可能送走,就算她拒绝了他,他也舍不得她。 “再等等,等成为太子,一切尘埃落定再谈。” 齐帝催他,苏腾安也催他,苏柔那里看着都已经着手收拾东西了,每个人都想让苏柔跟他分开,他们越是这样,他越不要放手。 苏腾安无功而返,苏柔送他到门口。 “柔儿,也不知是不是爹错觉,四皇子的话听着像是推托之词。” 那态度意思,就像是舍不得放他女儿走。 “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估计是觉得我之前太过让他没面子,没折腾够不想让我那么容易走了。” 苏腾安摇头,要是真这样他能察觉的出来。赵煦怒火冲冲,但不像是女儿说的这种,更像是憋闷在心,不然也不会说出“绝情”。 “你跟四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爹不是劝和,也不是要你忍受委屈,只是四殿下问我,为什么会教出那么绝情的女儿,我瞧殿下的神态,或许你对他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 苏柔倒是没想到,赵煦会跟苏腾安说她绝情。 可他不想想,本就没有情,又怎么绝。 “爹你不用操心了,若是推托之词,那我们也等到那时,若是他还没动静,我就去找陛下。陛下金口玉言,总不可能反悔。” …… “娘娘,府里传话来,说大姑娘跟伯府的婚事吹了。” 春桃憋着笑,尽量让自己看着没那么幸灾乐祸,“奴婢就说,人都是长眼睛的,伯府夫人看起来那么知礼,怎么可能瞧得上大姑娘那样的。” “怎么一回事?”苏柔听着稀奇的很,想着是不是春桃听错消息了。 苏芸的婚事是赵煦弄出来故意膈应她,伯府本来就是看赵煦的面子有相看的意思,好端端的不可能说吹就吹了。 “说是婚事八字都没一撇,大姑娘就去偷偷摸摸看伯府公子了,因为不知道伯府公子是谁,无意间当着他的面教训了伯府千金,后面撒气打了身边的丫头,也被伯府公子跟其他府邸的千金公子看个正着。” “就是这样?” 春桃点头:“都这样了,知道了大姑娘的本性,伯府那边当然不会继续相看,而且因为大姑娘是当许多人的面出丑,估计京城的好人家都不会相看她了。” 这未免也太巧了一点。 苏芸虽然蠢,但应该没蠢成这样,好好的婚事也作没了。 苏柔想了片刻,都想到是不是伯府十分不满意苏芸,所以故意设计出来陷阱,好让赵煦不能继续施压,逼伯府娶那么个媳妇。 而赵煦那边派人送来一张薄笺,打开一看,赵煦金钩铁划,写了几个大字。 ——满意吗? 赵煦不是个做了不说的人,他若是做了好事,一定得让他想讨好的人知道了。 收到这页纸,苏柔笑笑捏成团扔进火里烧了。本来给苏芸定下这门婚事的就是赵煦,现在他让婚事成空,问她满不满意,管她屁事。 不过赵煦的讨好,还真是无聊又幼稚。 苏柔不由想到了赵慕苏,以前风风火火的踩断了苏芸的手脚。 “春桃,你若是每日看到你讨厌的人,时日久了,你会喜欢他吗?” 赵煦恢复记忆醒来,一定是讨厌她的,不过她自己也能感觉得到,那日她月事来,他的紧张后怕。 山洞那时是她脑子糊涂了,而之后赵煦又是个什么意思,变得也太快了。他到底哪根筋不对,能喜欢讨厌的人,还是赵慕苏的记忆影响了他。 “奴婢当然不会喜欢讨厌的人,每日看到他只会越来越讨厌……不过,要是奴婢是害羞,故意说讨厌他,那就是想引起他注意,就会越看越喜欢了。” 苏柔一怔,看向颇有经验的春桃:“我几日没注意你,你什么时候有了个故意装作讨厌,引起他注意的人了?” 春桃脸色绯红,跺了跺脚:“娘娘,你怎么能套奴婢话呢。” 她哪套话了,她只是随口一问,谁晓得这小丫头心里有鬼,而且还不加掩饰说得那么顺畅。 “故意装作讨厌来引起注意,这法子可要小心了,一不小心别人就觉得你是真讨厌,疏远了你。” “奴婢知道,但奴婢害羞啊,再说奴婢太主动了,他心中若是没奴婢,让奴婢丢丑了怎么办。”春桃扭扭捏捏,怎么说她也是个姑娘家。 见她的样子,苏柔就觉得她之前的试探不准,本说她离开京城可以带上春桃,但这丫头明显在这里有心上人了,又怎么可能干干脆脆的跟她走。 “那你打算如何挑明?他可一直觉得你讨厌他。” 苏柔本以为身边的丫头情窍都没开,现在看春桃这样,颇有兴趣地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反正就先是这样,反正也没见他喜欢什么人。” “但他总会喜欢什么人。” 苏柔故意吓春桃,见小丫头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真因为她的话担心了,苏柔扑哧一笑,“我帮你打听打听消息,不过你也要该让别人知道,你没那么讨厌他。” 就像是赵煦,他拐了那么多弯子,估计就是想告诉她,他没那么讨厌她,但是因为行为太不直接,她到现在都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八章 信笺送过去没半点回应,赵煦气到当晚的膳食一口未动。 加上这次, 他已经算是给苏柔示好两次, 这对以前的他来说, 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苏柔竟然能一直无动于衷,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赵煦想了半晌, 觉得可能这胆子是他给她的。 想到她知道他对她的好感,行事大概会格外肆无忌惮, 赵煦派人去打探, 却发现她比以往更老实,书房的事不会主动打听,府里内务该做得不漏, 唯一特别的就是开始忙活她丫头的姻缘。 “是你手下的人?” 赵煦听说苏柔自己的感情还没理清, 就有功夫给身边的丫头牵线, 嗤之以鼻的同时, 不免多问了几句。 明辉点头应是,他没想到娘娘身边的春桃竟然看上了他的下属侍卫, 娘娘竟然还起哄牵起了线。 “殿下可要见见那侍卫?” 明辉问完就觉得鲁莽了,不过是下人的事, 殿下怎么可能有空见。 没想到主子拧眉,但却没有拒绝:“叫过来看看。” 把人叫来, 赵煦对自己的下属一向用心, 倒是隐约觉得脸熟, 应该是在他身边当过几次差。撇开这些, 赵煦打量面前这张脸,皮肤黝黑,五官普通,整个人跟俊朗搭不上边,所以说苏柔看了这人几次,还真是为了她那丫头,而不是自己生了什么心思。 “你对那丫头可有意?” 想到把人都叫来了,赵煦顺口问了句。 侍卫被主子打量的额头渗汗,乍听主子问话,脸上又飞上了红晕:“回殿下,春桃姑娘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又如何? 苏柔好歹救过他,不算是坏,但她的性子他又不想认她好,就那么个不好不坏的姑娘,他也不是想把她留下。 赵煦想着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估计他是从未示好被拒过,现在满脑子有事没事都想着苏柔,属下一句无关的话,他都要套到苏柔身上。 “所以你喜欢她?” 侍卫毫不犹豫地点头。 郎有情妾有意,赵煦有些看不顺眼,苏柔问他喜不喜欢她,他觉得难为情也认了,但苏柔不止没有脸色羞红,竟然还嘲讽他。 她如今那么乖巧,明显是还惦记着走。苏家人也想得出来,让苏柔回到苏府继续当姑娘,都嫁给他一次了,难不成还想做姑娘再嫁给别人一次。 他看谁有胆子要。 挥手让人退出去,赵煦换了衣裳,出门办公。 明辉跟上:“既然春桃有意,钱毅有心,殿下可要先娘娘一步,给两人定亲?” “本殿何须讨好皇妃。” 赵煦扯了扯唇,对属下的建议十分抗拒。 明辉呐呐无言,他还以为主子设计苏芸,让苏芸婚事泡汤,又给苏家施压让苏芸外嫁,就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讨好娘娘了。 现在看来主子的心思依然难琢磨。 …… 赵勐关进大牢了几天,田贵妃就哭了几天,日日去齐帝宫外落泪,齐帝全都视若无睹。 除此之外,田贵妃难过,皇后与熹妃两位也没悠闲到哪里去。她们的儿子虽然没赵勐那么惨,但从狩猎场回来,齐帝依然没解两人禁足的意思,明显是还有后招。 熹妃连着几日亲自煲汤,想面见圣上,全被守门的大太监挡了过去。 “帝王狠起来是真狠。外面还谣传陛下是为了护住本宫与九殿下,才宠爱赵煦,本宫看来分明是拿本宫跟九殿下当挡箭牌,来护着赵煦。” 熹妃哀怨地跟家中哥哥抱怨,只是听她言的人,表情十分尴尬。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修炼成后宫女子那般,说着谎话处变不惊。 赵煦是挡箭牌这事,当初还是熹妃下令外传,就是见赵煦太过优秀,齐帝太过喜爱使的离间计。 当初果真让赵煦远离了齐帝,父子俩起了间隙,熹妃还洋洋得意,如今却又埋怨不好,说是别人使的奸计。 熹妃这般,身边的人也只敢在心中嘲讽,面上依然只能毕恭毕敬:“娘娘看现在该如何?” “什么该如何。”熹妃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叫他们进宫是找个能商量事的人,而他们却只知依靠她。 “赵煦遇刺是赵勐残害手足,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禁足赵铎就算了,为何把本宫的九儿也禁足了,他小小年纪懂个什么。” “陛下此举,外头盛传是为了四殿下清除障碍……” 熹妃兄长还未说完,胳膊就被熹妃狠狠捏住,熹妃长长的点翠护甲,掐入了他的肉里。 “本宫怎么就那么倒霉,有你们这些个不争气的亲人。” 不给她出主意,反倒说这些丧气话来吓她。 在她旁边的侄子敢怒不敢言,赵煦在他看来是最佳的储君人选,赵禥说起来年岁不小了,却被熹妃养的还像是个孩童,软弱无能,什么都不知,这样的皇子当上太子,是大齐之祸。 比起熹妃这里的窝里反,皇后的坤宁宫要和谐的多。 只是他们同样不明白齐帝的行为,这次刺杀是田贵妃与赵勐出手,他们至多是使计挑拨,促使田贵妃他们动手,但绝对没留下什么痕迹。 “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赵煦谗言,故意设计自己重伤,就为了冤枉几位皇子。” 赵煦先是遇刺,又为了来年国运,负伤猎虎,如今的声望已经高到一个离谱的地步。 与他相比,几个在赵煦遇刺后,被禁足的皇子名声一落千丈,各种谣言纷至沓来。 皇后心焦的嘴角长泡,“陛下还是壮年,就算有心立储,也不至于毁了其他儿子。” “帝心难测,但如皇后娘娘所说,陛下总不可能像是养蛊般挑出最好的,便不要其他皇子。” 皇后母族兄长拱了拱手,“娘娘放心,还有我们。” 赵铎是嫡出皇子,齐帝师出无名,总不可能说如何就如何。 虽有母族撑腰,皇后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到了今日她才发现她一直没看透枕边人,本以为齐帝喜欢熹妃那做作女人,没想到他说不见就不见。 “本宫看陛下最喜欢的就是赵煦。” 皇后想起前几日她去与齐帝说赵煦失忆,齐帝为赵煦掩饰,说他早就知晓,并且赵煦早就好了。 他们以为的底牌,在齐帝对赵煦的宠爱下都不是个事。 齐帝甚至容着赵煦儿女情长,之前跟苏柔没个体统。 …… “不在皇子府给朕弄小皇孙,进宫来做什么?是觉得苏柔不过平平,后悔要一个月之期,打算让朕把人送走了。” 赵煦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帝:“父皇每日不忙正事,却光想着把儿臣的妻子送走。” “送走苏柔是朕金口玉言,自然是正事。” 齐帝看赵煦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在苏柔那里吃了瘪,怕逗得太厉害,把他惹出火气来,说了两句,就没再逗他。 把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摊在桌上,齐帝示意赵煦查看。 “既打算立你为储君,朕对你那些兄弟就不会心软,对此你可有话说。” 桌上摊着的公文,全是这些年来赵铎他们,还有他们外家犯过的错事。有这些东西,算是给赵煦扫除了障碍。 “父皇,想让儿臣说什么?” 赵煦眉头微挑,既然他都瞄上了太子之位,又怎么会为这几个人说情,难不成把位置拱手相让。 见他模样,齐帝大笑,要是他磨磨唧唧,他才要生气。 “没去是梧州之前,朕总觉得你差了点劲头,虽勇猛但总是少了点东西,为此朕更想培养你那几个兄弟,你失忆回来,人倒是长大了不少,看着也没那么浮了。” 从以前齐帝就更属意赵煦,但就是觉得他差了点志在必得的勇,眼里有野性没有野心,做不做太子之位对他来说完全无所谓。 这样的人就是当了储君,心态也不正,责任感太少。 而其他几个儿子,有野心,但本事实在差。 也就是这样立太子的事他才拖了那么久,直到赵煦失忆回京,他终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他想要的野心。 虽然猜到他这野心是因为女人才起,但总算让他没那么浮,总算是像正常人一样有血有肉,不是万事无所谓。 “看来成家还是有点用处,祖先传下来的话,成家立业果然没错。” 听着齐帝感叹,赵煦扯了扯嘴角:“既然这般,父皇为何还要把苏柔送走。” 若是没一个月之约,他也不必那么烦闷,更懒得跟苏柔示好。就是怕她被送走,他才焦急让她改变心意,愿意留在京城做他的太子妃。 “这是两码事,你自己的女人,你总不可能连把人留下来的本事都没有吧?” 赵煦面无表情,他就还真没这个本事又怎么样。 第六十九章 赵煦本以为齐帝这里一团乱,才想进宫帮他梳理, 但他忘了一点, 赵铎他们也是齐帝的儿子。 齐帝再属意他, 也不可能与他商议如何处理赵铎他们,察觉到了这点,不等齐帝继续用苏柔打趣他, 他自己识趣告辞。 至于赵铎他们几个,赵勐刺杀已有实证, 封王不会有他的份, 按着齐帝的性子,赵铎他们不至于毁了,但既已选择了他, 自然会把他们远远打发出京城, 让他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时至今日, 他已经不再需要用什么招数, 只需要静等封太子的圣旨。 赵煦走时碰到了田贵妃。 田贵妃这几日天天哭泣,眼睛红肿, 看着十分落魄。 赵煦本想视而不见,但田贵妃看到了他, 匆匆跑来,赵煦只有站在原地请安。 “煦儿你去求求陛下,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六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 连哭几日, 田贵妃不止眼睛红肿, 声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 赵煦瞧着她的样子,摇头道:“贵妃娘娘还是回宫中休息罢,六弟不管做了什么,始终是父皇的皇子,父皇不会要了他的命。” 赵煦本意是安抚,但这话不知道触动了田贵妃哪根神经,田贵妃对他怒目而视:“四皇子可还记得你逝了母妃,本宫把你带到宫中照顾,把你接到本宫的殿内,殿里事事以你为先,你的六弟也从未跟你争抢过什么。” 田贵妃说的太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我们对你这般好,就算换不来你的真情以待,至少你也不该落井下石,你进宫面见圣上到底是说了什么,是不是让圣上处置勐儿?” 田贵妃不说,赵煦早就把有些往事给忘了。 他母妃去了以后,因为年纪还小,又是皇子,不少妃嫔愿意看顾他。 那时候因为他母妃与田贵妃的关系不错,田贵妃那里正好有年纪相近的赵勐作伴,就被送到了田贵妃处。 如田贵妃所说,她的确对他十分的好,甚至比对赵勐还好。只不过他早熟,已经隐约明白捧杀这个词的意思。 田贵妃什么都让他挑选最好的,宫人伺候他稍有不适,就让他身边的管事太监对他们非打即骂。 还刻意让他听了几次流言蜚语,想让他去齐帝跟前闹腾,好让把情分给磨没了。 田贵妃做的事他都隐约明白,自然不会上当中她的计谋,田贵妃忙活了几年完全吃力不讨好,既没捧杀了他,反倒让赵勐看他得了太多好处,心里嫉妒养坏了赵勐。 想到过往曾经,赵煦觉得无趣的很,再看田贵妃满脸憎恶的表情只觉得滑稽可笑。 “贵妃娘娘真是真心待我,赵勐真心把我当做哥哥,就不会有今日的事了。” 赵煦说完,不继续与田贵妃争辩。说到真心,若是苏柔说真心待他,他辩驳起来会嘴软,除此之外的其他人,他都能面无表情的驳回去。 心那么小一团,哪能那么容易的就拿出来对待别人。 离了宫廷,赵煦去驻军地看了一圈,回府前突发奇想去了趟西市。 明辉看着主子找了几家饲养小宠的店铺,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他主子若是养宠物,什么狮子豹子,他觉得跟他主子恰好相配。但这些猫啊狗啊,乌龟兔子,光是想象他都觉得违和。 “殿下可是想饲养宠物,不若叫人把宠物带到府中筛选?” “不必,我自己挑。” 赵煦原本是打算看只猫,但估计因为有小鱼在前,他跟猫天生犯冲,看来看去都觉得不怎么样。 把目光放在狗上,倒是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一只纯白小奶狗。 而且像是察觉他的目光,奶狗跳起来趴在笼子上,肉爪子向前挥动。 赵煦多看了几眼,付了银子,让明辉拿着带回皇子府。 “殿下可是给娘娘选的小宠。” 赵煦应了声,孩子他现在没办法,但奶狗倒是可以先弄一只。 “查查没什么毛病就送到她那儿去。” “属下记着了。” 这次已经是他第三次示好,苏柔要是再不接受……赵煦拧眉,扫了眼在笼子里刨来刨去的奶狗:“跟皇妃说,若是她不要,直接扔出去,不用退还。” “殿下,这话会不会太狠了……” 送东西是为了讨好人的,下那么一句狠话,就像是强压别人头收下馈赠。 赵煦沉默片刻,难得做出了退步:“那若是她不收,你把这东西扔到她院子就走。” 明辉虽然觉得这主意也没好到哪里去,但相比威胁还是好了点。 把奶狗带到府中,赵煦在书房等待,见明辉空手回来,赵煦轻哼了声:“收了?” “回殿下,娘娘十分喜欢殿下挑的小宠。” 明辉屏息静气,生怕主子问苏柔是怎么收的,幸好主子没接着问下去。 实际上苏柔的确觉得那小狗可爱,但却不打算收,他扔下又被院里的仆人追上,最后没办法暗示了这狗没主人就没去处,好说歹说才把狗留下了。 那么来回一趟,他累的汗没少流。 主子们之间有间隙,苦的都是他们下面这些当差的。 …… 田贵妃再怎么哭也没力挽狂澜,赵勐不日被送到大理寺。 在皇家围场行凶,派死士谋害兄长…… 夺去皇子身份,送到佛寺静修五年,以看后效。 若是静修五年还有翻身的余地,但没了皇子身份,那就不再是天子之子,那还算是什么。田贵妃被连贬三级,不过比起在宫中受人白眼,田贵妃宁愿随儿子去佛门清修。 皇子跟贵妃送的当然不会是一处地方,齐帝提醒了田贵妃,见她非去不可,就应允了下来。 赵勐与田贵妃的处置下来,其他两个皇子吓成了鹌鹑,没想到齐帝会那么狠心。 而大臣们见齐帝摆明的不留情面,他们虽然不敢直接对赵煦示好,但黎家和苏家的访客络绎不绝。 两家装作不知,不漏半点口风,该接待就接待, 黎家还好,本就是在赵煦的外家,但是苏家却是走运,苏腾安一个外地官,勤勤恳恳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进京,等到被重用,让京官知道他这个人还不知道要多久,却因为生了个好女儿,现在一跃成了京城红人。 那么一看运气最好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苏柔。 绕来绕去,又有人可怜起至今还未订婚了黎姑娘。 话传到苏柔耳里,苏柔才想起之前赵煦恢复记忆,不是想跟黎雅然修复关系,怎么突然就没了动静。 还是已经商量出了什么,赵煦按下不说。 苏柔想着衣摆微动,对上小狗湿漉漉的眼睛,点了点它脑门,赵煦真让人看不懂,送只狗来是什么意思。 以为这样她就不走了? …… 赵勐处置下来,赵铎与赵禥也去了一趟大理寺。 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罪责,两人松了一口气没多久,齐帝颁下圣旨,封赵煦为太子储君赐太子府,赵铎封福王,赵禥封中山王,赐封地。 支持赵铎的大臣抬出立嫡的规矩,齐帝直言储君贤者胜之。 辩来辩去,圣旨还是递到了赵煦手中,择吉日告太庙立太子,而封王的皇子在册封太子的大礼结束后,便收拾行囊离开京城。 从宫中送到四皇府的不止太子礼服,太子妃礼服送到苏柔面前,苏柔端详半晌,去找了赵煦。 当初说了他当上太子便放她离开,如今算是功德圆满,他总不可能再拖。 赵煦就知道她主动到书房找他不会有好事,听完她的来意,黑着脸道:“再我大礼前几日,未来太子妃暴毙,你倒是真为我着想。” “若是现在暴毙,那我就是四皇妃,往后黎姑娘进门既然是太子妃,若是我做了太子妃才死,但黎姑娘进门就是继妃。” 苏柔表情诚恳,赵煦却恨得牙痒痒。 以前他自己不承认自己的心思,所以苏柔说这些伤人的话,他虽然气闷但会毫不犹豫的回击回去,让她比他还要不舒服。 但现在他想留下她,一切都变得太难了,他没办法气她,只有自己心里生闷气。 “父皇道我后院空虚,朝中大臣也道,册太子妃时,再册两个侧妃。” 苏柔不知道赵煦为何说这个,别说两个,反正以后是黎雅然对付,他就是弄百八十个,都跟她没关系。 “我拒了。” 赵煦低眸踢了踢桌脚,这是第四次跟苏柔示好……女人怎么会那么难应付,早知当日在山洞他就该将错就错,一直装失忆,也就不像今天那么麻烦。、 “那黎姑娘有福了。” “苏柔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说真的她是半懂不懂,苏柔看向赵煦:“赵慕苏的想法就那么影响你吗?殿下,你要明白,就是有了他的记忆,依然你是你,他是他。” 赵煦狠狠盯着苏柔,火气被她云淡风轻,看透一切的语气激了起来:“什么我是我,他是他,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没什么影响可言,你长得本来就是我喜欢的模样,要不然我没了记忆,怎么唯独找上了你,除了你救了我,当然是因为我看你这张脸喜欢。” 苏柔一怔,呆呆地看着满脸怒火的赵煦。 第七十章 赵煦一直不愿意承认,他极其喜欢苏柔这张脸。所以在刚恢复记忆之时, 明辉他们说他失忆时娶了她, 他并没有多加怀疑。 因为她本身看着就是他喜欢的那个模样。 眼角眉梢恰合他意。 后面失忆那段时间的记忆慢慢恢复, 他就更明白他失忆的时候为什么会亲近苏柔,就是因为她整个人看着就比所有人都顺眼。 他设想过要是他未曾失忆, 苏柔跟着苏家人到了京城,若是在哪个宴会上看到苏柔, 他大约会多看她几眼。 不过他不喜欢对人表现明显的喜怒,让人抓到他的疏漏,就是看得顺眼,之后若是没什么契机, 他不可能主动再见苏柔。 更不可能像是赵慕苏一样, 直接冲上去赖着她不撒手。 赵慕苏就像是他压抑的久了所释放的情绪, 把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放大。 看着呆愣没反应过来的苏柔, 赵煦扯了扯嘴角:“我告诉你这件事, 就是想让你别想多了,我留你不是因为受了那段失忆期间记忆的影响,而是我本身就……觉得你……” 赵煦嘴里组织了几个词汇都认为不合适, 长吟半晌,干脆不说了,就直直的盯着苏柔,等着她的反应。 苏柔第一是没想到赵煦会说喜欢她的脸, 第二是没想到这个人说喜欢, 态度能拽的百八十万。 “原来殿下留我的原因是这个。” 苏柔笑的如释重负, “我明白了。” 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笑了赵煦该感觉轻松才是,但她那个笑容却怎么都让他愉悦不起来。 赵煦拧眉:“你是什么意思?我这般你还觉得诚意不够?” “殿下的诚意自然是够的。若是殿下今日不跟我说这个,我都还一直云里雾里,殿下一直恨不得我去死,怎么就突然舍不得我走了,殿下解了我的疑惑,我很感谢殿下。” 之前她猜测赵煦是没折磨够她,想了新幼稚主意,或是有了失忆期间的那段记忆,被当时的情感影响了。 现在看来,他只是动心了。 他对她动心,想想真不可思议。 毕竟她是他嘴里一无是处,性格又差没可取之处的女人。 “我从未想过你死。”赵煦板着脸,“我不过听了明辉他们形容我失忆时如何对你,而你又如何对我置之不理,心中不平罢了。” 然后在山洞发现她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他那股不平之气没了,可以大大方方说舍不得让她走。 “哦,谢殿下。” 苏柔笑眯眯道谢,接下来说的话差点没把赵煦气死,“既然如此,殿下与陛下道了恢复记忆的事吗?还有七日殿下便要告太庙封太子,也该守信把我送走了。” 赵煦狭长的眼睛因为气恼放大的瞳孔倏然瞪大,眼中的情绪犹如正在暴风疾雨的天。 “苏柔,我说的话你到底听了没有。” “我听了,我不是还与殿下道谢了?”苏柔茫然反问,难道她刚刚道谢的声音太小,赵煦没有听到? 她是真诚感谢赵煦给她解惑,但这跟她走不走是两回事。 赵煦是因为动心所以想留下她,可她对他又没动心,走自然是还要走的。 “你!” 赵煦胸膛起伏剧烈,自他明白身边话说得多好的人,在他有任何疏漏时,只会狠狠的踩他一脚,还从未被人气成这样过。 苏柔怎么能,那么可气。 赵煦情绪波动了半刻才恢复平常。 寒着一张脸:“我只有安排,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苏柔淡笑不言,只是到了第二日,赵煦正在与幕僚谈话,就接到了消息,借口去苏府的苏柔,径自去了宫门外,如今已经进了皇宫。 赵煦策马追去,跑到宫门,对上守门侍卫惊讶不解的表情,赵煦扔了马鞭。 苏柔这女人都已经把他逼成这样了,还想怎么样才够。 …… 苏柔进宫不是临时起意。她只是觉着赵煦最近办事越来越不加掩饰,应该是禀明齐帝已经恢复记忆。 再者一国之君,若是赵煦还是神志不清,把女人摆在第一位,她不相信齐帝会立他为储君。 果真她想的没错,到了大殿上,齐帝看到她并不惊讶。 “来的正好,朕见你迟迟不进宫见朕,还以为你改了主意,不打算离开煦儿身边。” 闻言,苏柔心中大石移开,“陛下明鉴,民女蒲柳之姿,不配久留殿下身侧。” “朕金口玉言,答应你的事定然办成,你不必贬低自个,朕对你没什么气,反而要谢谢你当初救了煦儿。” 苏柔低眸不敢居功。 苏柔进宫半个时辰,苏腾安也匆匆赶到宫门口。 苏腾安没想到赵煦会在宫门口,下了轿子,朝赵煦请安:“殿下这是也要进宫面圣?” “本殿是在等四皇妃出来。” 苏腾安讪笑,就当他说的四皇妃说的不是他的女儿,拱了拱手不再寒暄,递了牌子进了宫。 赵煦眼睁睁地看着苏腾安的背影消失,苏柔脑子不好,她这爹也没好到哪里去。 明明是依附于他,却光想着让女儿离开,真当他赵煦是泥捏的人。 气是气,赵煦这会儿却半点办法也无。在宫外等待在他看来极为愚蠢,但他又不愿意离开,就想等到苏柔,看看她看到他的表情。 可看了表情又如何。 苏柔既然敢瞒着他进宫,那两人相见,她一定会又气他一回。 大脑已经理智的分析了出不欢而散的结论,但赵煦依然定定的站在宫门外,他就是要看苏柔看到他的表情! …… “留在京城?” 苏腾安进殿便跪下恳求齐帝让苏柔回苏家,齐帝沉吟,能明白苏腾安的慈父心肠,而且若是苏柔不走,是回到苏府,他对赵煦也好交代。 只是……齐帝扫了眼表情沉静的苏柔,估计苏柔本人并不是十分赞同。 想着,齐帝不由在心中骂了自己儿子无用,让他留个女人,反倒把女人留的更想跑了,还要他这个当爹的为他操心。 “朕明白爱卿的慈父心肠,不过爱卿就不怕,朕的四皇子日日去苏府骚扰?” 与赵煦交谈,苏腾安也看出赵煦似乎对女儿有了不舍之意。 苏腾安肃颜道:“殿下堂堂正正,是磊落不过是人物,既四皇妃已死,殿下不会再到苏府见臣的三女儿。” 苏腾安的话,齐帝一想,觉得似乎有些道理。 他儿子的性子,旁人都这般明显,总不可能热脸贴冷屁股,继续凑上去。 “爱卿容朕再想想,还有四儿媳妇,你不必心急,等一段时日,朕会实现承诺。”齐帝还记得跟赵煦的一个月之约,看样子苏柔的肚子是没戏了,但一个月是怎么都要够数。 苏柔真心实意的叩谢皇恩。 父女俩离开大殿,表情都算是轻松,到了宫门口遇到乌云密布的赵煦,这份轻松也没收起来。 苏柔送了苏腾安上轿,回身就发现旁边站了阴恻恻的赵煦。 赵煦不止走路没声,连人看着也阴的渗人,活像是阎王再世。 苏柔福了福身:“殿下可有轿子,不若妾把轿子匀给殿下,免得殿下累脚。” 了却心中大事,苏柔语气悠闲的很。 赵煦咬牙切齿:“不必了!” “那殿下可还有事吩咐?”苏柔看着轿子,赵煦没事她就想上轿子快点回府躺着了。 “苏柔,本殿不是与你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 “回殿下,妾离开殿下怎么能算是多余的事呢?” 这分明是重要不过的事,一点都不多余。 听出苏柔的弦外之音,赵煦手握的咔咔作响,苏柔本以为他要发气打她,就见他翻身上马,一会儿就没了影,只剩一层马蹄惊起来的灰尘。 风风火火,也不知道他来宫门是为了什么。 第七十一章 赵煦策马回府,恰好遇到春桃与情郎低声说话, 两人距离不近, 动作表情都在情理之中, 但赵煦就是看不惯两人若有似无的那股暧昧,瞪了又瞪, 把人瞪跑了才算完。 “殿下这是……” 明辉知道主子眼神慑人,但从未想到殿下会用慑人的目光对付小情侣, 而且那目光他要是没看错的话,竟然带着嫉妒。 呸呸呸,一定是他看错了,主子怎么会嫉妒做奴才的。 册封事宜进行的无比顺利, 想想也正常, 齐帝还正是壮年, 兵权不是在他就是在赵煦的手中, 赵铎他们就是想闹腾也没本事闹腾。 那么一看, 苏柔觉着齐帝恐怕早就属意赵煦,要不然不会让他把握那么多王牌。 赵煦封为太子,接着就是册封她为太子妃。 朝堂有人提议纳黎雅然为侧妃, 或是再择位闺秀入驻太子府,赵煦未说拒绝,只是最后册封的时候一个人都没多。 册封时,苏柔看了空空荡荡的左右, 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赵煦回眸恰好捕捉到了她的神情, 礼成之后, 渡步到她身侧:“人太多吵闹,你若是懂得珍惜,本殿以后就只有你一个。” 扫了眼苏柔扁平的肚皮,“本殿的子嗣都会由你孕育。” “那不是很累……” 对于别的女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苏柔表现出了嫌弃。 看向不解的赵煦,苏柔道,“殿下知道孩子是女人怎么生出来的吗?殿下又知道多少女人因为怀孕生子一脚踏入鬼门关,明明是苦差事,殿下就别说的像是恩赐了。” “女子易难产,不过都是内宅妇人们嫉妒作祟。” 赵煦没了母妃,又在吃人的宫廷长大,怎么会不明白一群女人在一起没好事,这些年宫里死了多少女人,薨了多少皇子。 至于孩子是从女人哪里生出来的……这个问题让赵煦的视线下滑,滑了一半觉得奇怪,又默默抬起对上苏柔的眼睛,“我会对你好。” 这就承诺上了。 苏柔忍着没笑出来,自从赵煦上次真诚表白,说清了他的想法,她看着他不如往常般那么可恨。 甚至觉得他有些傻。 “殿下的承诺还是留给需要的姑娘,我就快走了。”说完,感觉赵煦又要冒火气,苏柔接着道,“就算我对赵慕……失忆的殿下动过心,遇刺时我想殿下死的那份心也是真切无误,殿下有许多姑娘比我更值得殿下对她们好。” 她感谢赵慕苏真诚的喜欢,但也真恨过他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之后她选择用爱来形容这份感情,那是因为人消失了不会再存在,所以她摒弃其他,升华了对他的感情。 “你当本殿不知道你胆小如鼠,我既然要你留下,自然是不介意你曾经的错误选择。” 赵煦在心中默数这是第五次挽留,示好这种事情真怪异,他本以为他一两次就会觉得没意思,随便苏柔如何,不再管她,但没想到他却没底线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挽留她。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次也成不了,还有下一次等着他继续发挥。 果真苏柔摇头:“殿下说偏好我这般长相的姑娘,只要殿下仔细看看,或是透出这个意思,一定会有比我更合殿下心意的姑娘送到殿下面前。” “你当没人送?” 想讨好他的人什么招都有,以前他没有娶皇子妃,环肥燕瘦都往他身边送,而有了苏柔,他们自然都是仿照苏柔寻人。 有一次在路上“巧遇”了一个,与苏柔差不离多少,看背影他险些认错,五官也是同她一般精致妍丽。 只是有她在前,再见这些人,他总是忍不住作比较,一比她们都是赝品,看着都觉得脏眼睛。 “既然有人送,殿下为什么不满意,是觉得她们不够漂亮?” “不是不够漂亮……本殿身处高位,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你只是恰好眉眼正中了本殿的喜好。” 苏柔相信赵煦说的这是实话,远的不说,四皇府就有不少美人婢女,这样的环境下,赵煦有眼睛有审美,就一定会见到许多美人。 只是…… 苏柔莞尔一笑:“赵煦,如果你换个说法,说我是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我虽然不会改变走的想法,但偶尔回忆起你的时候,会想你也是有可取之处。” 有些话苏柔本来不想讲,但是日日看赵煦这种恩赐的态度,真是看腻味了。 “你是什么意思?”赵煦眯了眯眼,什么叫她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她当他那么没见识。 “不会说好听话,说对我示好,每次都要说些不好听的话刺我耳朵,我什么意思,我听烦了不行?” 苏柔说完就走,却被赵煦抓住了胳膊,赵煦紧抓不放,盯着苏柔上下打量。 “你嫌我不会说好听话?” “妾未曾嫌弃,刚刚不过是说笑罢了。” 赵煦真该感谢自己是皇子,不然他这脾气放在平民身上,哪个姑娘会搭理他。但想想,他有这个脾气也正是因为他是皇子,那么幼稚讨人生气也没人教训过他,让他知道这是不对。 挣开了赵煦的手,苏柔走得时候一直感觉赵煦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背上,语言或许能骗人,但态度很难作假,她渐渐能感觉到赵煦对她的喜欢。 …… 荷花池花开正艳,颜色从浓转淡,时不时有透明翅膀的蜻蜓停驻。 世家夫人从花池路过,金丝银线的大红命袍,衣裙摇曳的模样比池中花更值得观赏。 封太子后,皇家设宴,一是为了庆祝大齐有了储君,二就是送别两位王爷。 苏柔走在夫人之中,头上戴着赤金镶玉的发冠,众星捧月,让未嫁的姑娘们看了羡慕,可这京城已经没第二个太子爷,她们也当不了第二个太子妃。 这些姑娘中最不平的怕就是黎雅然,别人只是觊觎,只有她是活生生被苏柔抢走了属于她的东西。 黎雅然摸了摸耳朵,那副耳珰在挂了她耳朵上多久就被摘走了。 穿戴整齐被众星拱月可不是好差事,腰不能弯背要挺直了,连与旁人说话,微笑的还要挂的刚刚好,记得每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苏柔应酬了一会,就累的不行,寻了个借口找了个安静地方休息。 “四嫂。” 苏柔坐在藤木摇椅上,本是眯着眼在躲清闲,听到声音忍不住心里骂了句娘。她可不相信什么巧遇,赵铎估计早就盯着她,等着合适的机会单独找她。 不过这次他长教训了,不再叫她姑娘,而知道叫嫂子。 苏柔站起来福了福身:“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五弟。” 赵铎往前迈了一大步:“四嫂当初为何不跟我说实话,四哥早就恢复记忆。” 赵铎情意绵绵,眼里满是被背叛的苦痛。 这目光神情,要不是苏柔记忆没问题,都怀疑她跟他有过什么了。 “福王你并没有问我,既然没问又何有实话、谎话。” 赵铎一愣:“四嫂的意思是对我……?” “不过当初福王问了,我会说谎话。”苏柔抿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福王不问正好省去了我撒谎的功夫,我这个人最讨厌撒谎了。” 赵铎的脸又红又青,纯粹是被苏柔而气的。 “你对我就半点心意也没有?” 苏柔佩服赵铎都这样了,他还能假装情圣。 “谁会对败者有情意呢,福王殿下,莫要耍这些没意思的小花招了,我与他的关系没有那么容易被挑拨。” 苏柔越是云淡风轻,越是让赵铎气急败坏。 忙活半天却像是个小丑,哪个男人会乐意。 赵铎猛地低头,就想看看赵煦与苏柔的关系,是不是就如苏柔所说,他不相信赵煦的女人被碰了,赵煦也还能要这个女人。 不过他的嘴没碰到苏柔的任何部位就被侍卫拦下,赵煦给苏柔安排的侍卫,一切以苏柔的安危为先,互看一眼以防赵铎再有不雅举动,驾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人抬走。 苏柔笑着朝赵铎摆了摆手,说不定这就是他们在京城的最后一面,皇宴他不一定还能出现。 “你与福王是什么关系?我记得你们苏家之前依附的就是福王的势力。” 送走一个又来一个,黎雅然不知道在附近潜伏了多久,一出口就是带着质问的语气:“黎姑娘怎么好奇起我的事来?” “我只是为太子表哥不值,你刚刚怎么会让福王离你那么近!” 黎雅然一脸厌恶,刚刚她的角度看起来福王就像是亲上她了一样。小门小户,又水性杨花,苏柔到底有什么好的。 “黎姑娘,明知道又护卫暗中保护,我还要跟福王有什么,我莫不是脑子有包。” 看在面前的女人很有可能是以后的太子妃,乃至国母,苏柔有耐心的解释道。 “苏柔你现在是不是在嘲笑我!” 黎雅然咬唇,“你让表哥把耳珰要回去,就已经够让我没脸认清楚自己的分量,现在我又来置喙你,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好笑的很?!” 要回什么? 苏柔脑中某段记忆一闪而过,见黎雅然等着她的回答,苏柔轻声细语:“我并没有笑。” 苏柔觉得这话算是解决了黎雅然的疑惑,没想到她说完,反而把人给跑了,而且看着眼角隐约还闪着泪光。 第七十二章 “她见了赵铎与黎雅然?” 赵煦拧起了眉,手上的笔顿了顿。接着又听到苏柔对赵铎说的那番话, 才拧起的眉头又轻松散开。 看来那女人对他已经算是客气。 至少对赵铎说的话, 比对他说的要刻薄的多。 主子先是怒气冲冲, 然后眼角眉梢带着淡淡笑意,这变化莫测的态度让人摸不到头脑。 “福王在昨日已经上路, 皇后娘娘为他备了许多东西,但王府行装轻减, 福王并未带太多东西,除此之外文官去了不少相送。” 相对于被赶走状况,赵铎表现的格外怡然自得,不知道是原本他就那么想, 还是做样子给人看, 教人觉得他还会回来。 赵煦的幕僚已经跟赵煦说起赵铎那边是否藏着阴谋诡计, 而赵煦手上把玩着桌上玉器, 思维依然停留在赵铎跟苏柔的对话上。 不提起赵铎, 他平日里跟苏柔有太多事可吵,差点忘了赵铎之前在猎场觊觎苏柔说的那些话。 一次不成,竟然还来第二次。 不必亲眼看到那场面, 他也能猜测出赵铎情意绵绵的语调。 他知道他几个兄弟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他,特别是赵铎,他听说过他暗里经常打听他的事。 他看了什么书,赵铎定熬夜熟读, 他骑射如何, 赵铎定请师傅练。 之前收买诗琴, 用的也是许以后院的位置。 赵煦猜得到赵铎的心思不过是处于抢夺,但他把手动到苏柔的身上…… “福王去忻州路途若是太过平坦,恐怕少了些趣味,之前福王没少招待我,这回就一同还回去罢。” “太子殿下,福王怎么说都是正经嫡皇子,如今陛下给福王封王,远远送离京城,已经给足殿下面子,若是知道殿下派人行刺福王,这恐怕……” 幕僚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事上多此一举,“娘娘并未吃什么亏,殿下胸怀广阔,娘娘都不计较,殿下何必因小失大,为了出一时意气惹陛下猜疑。” “她不计较我不知道,但我计较。” 心腹本以为能说服赵煦,没想到赵煦并未改变主意,言辞反而更加锐利:“殿下……” 赵煦捏了捏鼻梁道:“照我说的去办就是,我的太子妃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我却无动于衷,胸怀宽广不是用在这事上。” 见赵煦铁了心,其实几位幕僚有些不解。 若是一切的赵煦,就是本人被刺杀,他们愤怒后怕,想要冲动行事,赵煦反而平静。 但这次的事情与以往相比,福王连口头便宜都没占到,他反而怒意难消。 不过他们是套用了赵煦以前的处事方法,单看福王不尊重太子妃这事,的确值得好好教训。 “殿下放心,福王那里一定该受到应有的教训,为娘娘出气。” 人散了后,白先生特意留下:“其他几位先生觉得疑惑,但老朽却觉得殿下你比起以往有血有肉多了。” 白先生笑如春风,“听说殿下最近在努力与娘娘重修旧好,老朽祝殿下马到成功。” 什么听说,恐怕府里的人都感觉到了他对苏柔的殷勤。 “白先生这是在看戏?” 白先生连忙摆手:“老朽不敢。” “我听明辉说,当初他与吴雄都不赞同我与苏柔亲近,并千里迢迢唤来了你,指望你劝解我,而你非但没有劝服我,反而劝服了吴雄跟明辉,任由我想做什么做什么。” 不止如此,还跟苏柔谈了条件,让她不要再对他冷脸。 赵煦扯了扯嘴角,幕僚的作用在于劝诫,白先生等于他半个老师,跟他恩情不一般,在关节时刻却想着放纵他。 赵煦神态微嘲,白先生看着不觉沉重反而笑了起来。 “殿下可是觉得后悔了?或是觉得白某当初应该阻止殿下,或是处置太子妃,以绝祸根。” “不。” 赵煦摇头否决,刚恢复记忆时,他的确有气,觉得当初他不管如何,身边的人都该制止他。 但是想起了那阵子的心情,他自问舍不得那种五味杂陈的情愫。 “说来真是好笑,那时候的我,没有记忆脑子也不算是灵光,但产生的情绪情感,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 与猫争宠,装病讨宠,阴险阴人。 想着,赵煦竟然还有种怀念的感觉。 “殿下这是承认赵慕苏是殿下了。” “我的确承认,不过苏柔却不愿意认。” 赵煦说出口便察觉这句话太过脆弱,倏然肃了面容,对上了白先生含笑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还从未见白先生笑的那么欠揍过。 送走了白先生,赵煦才有空问起苏柔与黎雅然说了什么。女人聊天话碎又无意义,男人通常不会有兴趣听,但赵煦大约是太闲,没让属下总结出重点,而是一字一句的复述。 “她知道我要回了耳珰。” 赵煦敲了敲桌子,黎雅然真是个无聊的人,这种小事也到处说。 这事不至于让赵煦心情不好,但多少会有些尴尬,东西是他让苏柔备的,他送了人后,又把东西给要回。 一对耳饰而已,不过虽然尴尬,可他并未太介意让苏柔知道。 就让她晓得她对他来说多特别,一对耳饰他能接受她戴在耳朵上,但其他女人不行。 “还有事?” 赵煦看属下欲言又止,扫眼问道。 “殿下……”似乎是要说的话十分难以启齿,明辉叫了声殿下单膝跪下,“娘娘把之前那只小宠,送到了厨房。” “……” 明辉听不到主子的声音,忍不住抬起了头,发现主子面容铁青,一双凤眸乌云密布。 “殿下,娘娘不是送到厨房宰杀,只是让厨房管事饲养。” 明辉补充的话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甚至听到了主子生气捏手,骨头的脆响。 白先生说得对,主子比以前有血有肉多了。连着愤怒都比以前表现的要恐怖,让他光是在他跟前就冷汗直流。 “你是说她从黎雅然那儿听到,我送黎雅然的耳珰,送了又要回之后把我送给她的狗给送走了?” 明辉吞了口口水,他也不懂苏柔了。若是女人听到丈夫对其他女人送礼又收回,那么打别人女人脸的行为,恐怕要高兴疯了。 但苏柔偏偏不一样,她竟然不止不高兴,还做一件让人生气的事。 当然这行为看来就像是无言的拒绝,让赵煦想都不要想,她会感动会死心塌地的跟他在一起。 不等明辉回答,赵煦起身就走,他这走是要去哪里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明辉抱住了主子的腿:“娘娘一定是无心的,说不定是那只小宠跟娘娘没缘分,殿下不要生气,此刻去找娘娘一定少不了吵嘴。” 明辉句句发自肺腑之心,这些日子他算是看明白了,主子找苏柔的不自在,最后不自在的一定是他们的主子。 然后主子生气,他们这些属下心情也得低压着。 就像是这些日子见春桃有了情郎,他也想找个伴,但主子一副他不幸福,看别的男女都是狗男女的态度,任谁都不敢跟主子提找媳妇的事。 赵煦低眸阴沉沉地看着明辉的手:“松开。” “不是属下想以下犯上,只是殿下是否想好了说辞,殿下去找娘娘,可别发脾气。” “我为何对她发脾气。” 赵煦的话让明辉怔了怔,这都不发脾气? “我去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煦抽出了脚,被苏柔气多了,他的脾气算是练出来了,反正对于他的事,苏柔就不可能让他高兴。 他厌恶了这样的反反复复,不如今日一次问个清楚,人他是不可能放走的,而其他她要是有什么要求,不触碰他底线的情况下,他都可以答应。 而最怕的就是,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不愿,都非走不可。 …… “我见过美人无数,目光却只为你一人驻足。” 苏柔惊讶地看着闯进她屋子里,并且没头没脑夸赞她的赵煦。 赵煦今日穿了件银纹白袍,干净华贵的色泽能把他难看的脸色衬托的格外突出。看得出来他尽力不让眉梢皱起,但嘴角却扬不起来。 “殿下是什么意思?” “你不高兴?”见苏柔没他所想象般开怀,赵煦有种被骗了的感觉,“那日你不是与我说,你想听我夸奖。” 赵煦一说,苏柔就想起来了。 她嫌她说话难听,一点都不像是男子求爱的模样,他就板着脸言不由衷的夸她? 这会儿苏柔面上有一丝笑意了。她一直对跟人的相处没什么自信,上一世是孤儿院没人收养的孤女,这一世有了苏家,她尽力做到最好,但周氏更喜欢苏芸,而苏腾安忙官场上的事,给她的关注也极少。 所以当初赵煦失忆无缘无故的爱她,她最大的感觉是害怕,他的喜欢没来由没道理。 人怎么可能没来由的喜欢另外一个人。 而且她还是个不怎么招人喜欢的人。 她觉得他应该是因为失忆前整个人太紧绷,所以才无缘无故的找了女人喜欢,恰好找上了她,等到他恢复记忆一定会后悔。 但现在他恢复记忆,告诉她他就是喜欢她,虽然她依然觉得两人的性格不合适,但却多了很多自信。 “殿下可是来拿狗的?我托给了厨房的管事照顾。” “那狗你不喜欢就不要了,但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要给你什么你才会留下。” 赵煦抓住了苏柔的肩膀,定定地盯着她,“赵铎不行是理所当然,他处处不如我,但为什么我不行?” 第七十三章 为什么? 肩膀被赵煦桎梏, 苏柔被迫近距离的跟他面对面, 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味道涌入鼻腔,好像跟以前不同, 但又好像是一样。 感受到赵煦的郑重,苏柔有些恍惚:“因为我不喜欢……” 知道苏柔接下来要说什么,赵煦捂住了她的嘴,桎梏着她一直退到了墙边, 借着墙彻底把她禁锢在怀抱范围。 赵煦身上的气味因为他的举动更加清晰了, 苏柔盯着他衣服上的暗纹,感觉得到她这次估计不能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 送狗的事情应该是彻底惹怒了他,或是他知道了, 他送黎雅然生母的遗物,又开口要回的事被她知道,觉得她猜明白了他的小心思, 就没了顾忌。 “卿卿, 你知道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你喜欢。” 这声久违的称呼, 说实在还没有在山洞时感情充沛, 微哑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澎湃的感情, 却不像是失忆时那种甜腻讨好。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现在是赵煦在叫她, 或者就像是赵煦说的一样, 是合二为一的他们在叫她。 “我……” 这些天苏柔一直在后悔山洞里的真情流露, 要是她没崩溃那么一下, 赵煦也不会认清自己的感情,也不会让现在的局面变成这样。 现在就像是她踏出了一步,赵煦踏出了九十八步,赵煦可能觉得她再踏出一步就够了,但她却觉得他们之前是一万步,距离还很远很远。 大约是什么话都说了,赵煦放开了包袱,彻底抛开了保护壳。他低头靠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晃动脑袋轻轻蹭了蹭,“卿卿,别再等到得不到之后才承认重要,失忆时我多渴望你像是在山洞时对我……” “我想要你的回应……” “因为一直得不到你的回应,所以恢复记忆后,我会那么憎恶别人口中我失忆那段时间和你的一切……” “……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想要你。” 赵煦握着苏柔下垂的胳膊,指头不断收紧。 奇异的是苏柔感觉到了他的力量,他压抑的情绪,却没感觉到疼。 彼此的气息清晰可闻,苏柔眨了眨眼,觉得赵煦身上的热气给她眼睛蒙了一层雾,连带她的脑子也跟着是晕晕乎乎。 苏柔抿着的唇突然感觉到濡湿的触感,苏柔慢慢回神,唇上的感触渐渐明确。 不知何时,赵煦吻上了她的唇,他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温顺下垂。 他的表情让她感觉到虔诚,他的唇灼热的像是一团火,带着像是要毁灭她的温度,灼烧着她的肌肤,点燃了她整个人。 苏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但是面对这样的赵煦,她竟然全身无力,她的理智在叫嚣把他推开,她的手抬不起来。 赵煦的吻落在她的眉心,眼角,鼻尖,耳畔…… “赵煦,我喝过药,我不可能怀孕。” 微弱柔软的声音让赵煦停下了动作:“什么意思?” 沙哑的嗓音低沉如同生锈搁浅的铁锚,苏柔不想抬头看他的表情:“陛下起初没告诉我,而后他说他金口玉言不愿陪儿子骗小姑娘,告诉了我你们的一个月之约。” 赵煦根本不在乎这个,抹了抹唇,赵煦狠狠盯着面前低着头的女人:“我若是把怀孕这个约定当一回事,要得是不顾你的想法留下来,助兴的药多不胜数,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禁锢你对你下药。” “你既然能说出这话,就证明你曾想过。” “是啊,我想过,我想你留下,我对你的感情都快疯了,所以我想过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可我从未想过用。” 赵煦一字一顿,让苏柔清晰的听见他的每一个字。 他的态度让苏柔有些懊悔自己的一时嘴快。如同他说的,他有无数种方法把她留下来,但他选择了尊重的她那种,而她现在却因为怕这个氛围下,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选择,所以张嘴扯谎,用最恶心的方式,打击赵煦的自尊。 赵煦静默的等着她的答案,苏柔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跟陛下的约定,我早就想好要走,自然怕有所拖累,避子汤药量太小总会有意外,所以我喝了绝子汤,一辈子都不会有身孕……” 后面的话苏柔说不下去,刚刚她能感觉到多热,现在就能感觉到多冷。 她的确喝过避子汤,但没有决绝到打算一辈子没身孕,她只想赵煦放弃,想让他明白她宁愿一生无子伤害自己的身体,也要赵煦放她走。 可无法否认在赵煦的真诚下,她编的谎话格外恶心。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赵煦一样,认真说出理由,而是用谎言应付他。 或许是因为她说不出理由,说身份全京城都知道她是太子妃了,怎么可能再拿身份说事,说赵煦性格偏执幼稚,赵煦说了他的幼稚不过是因为爱而不得,笨拙的发泄情绪。 最重要的是,她问自己没办法问出答案,她喜不喜欢赵煦。 如果说厌恶一个人,她又怎么能忍受那么多夜跟他同床,在刚刚他吻上来的时候,只感觉他唇瓣滚烫。 可能就像是赵煦说的那样,她这个人失去了才会表达失去的东西有多重要,她现在无法知道她跟赵煦到底是差一万步,还是一步。 所以没有冒险精神的她选择原本的决定,离开赵煦非走不可。 软榻的小几被赵煦一把掀开,苏柔被他扔到了榻上。 赵煦俯身深深的盯着她,就像是想看到她心里去,看看她的心究竟长什么样,为什么那颗心冒出的每一个想法都能让他停止往她的方向走。 “苏柔你比我想象的狠。” 赵煦的目光就像是被挑衅惹怒的野兽,苏柔本以为他会做些什么,就像是他所说的最侮辱人不堪的方式,把她囚禁在屋里,给她下各种助兴的药物。 不过他估计是明白怎么耕种也不会结出果实,看了她半晌便抽身离去,到了晚上他派人过来传话,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回苏府。 他就那么的放手让她走了。 得偿所愿,苏柔竟然感觉不到多少兴奋,她甚至在想赵煦会因为她谎言,自尊心被打击到什么地步。 第七十四章 “娘娘, 你怎么回来了?下人们真是躲懒, 竟然连那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娘娘回来我该去迎接, 娘娘可千万别生我的气。” 苏柔在府中闲逛,瞧见苏芸本以为要听她咒骂,没想到苏芸走到她面前,完全是以往不同的嘴脸。 春桃本来挡在主子面前, 怕苏芸突然撒泼, 现状错愕地跟主子对视了一眼,苏芸这是吃错药了吧。 苏芸订了婚,这几日就要外嫁, 因为不满意婚事,每日在屋里郁郁寡欢,苏柔她们已经回来了几日, 她却一点都不晓得, 还以为苏柔只是看望周氏他们。 “你这是怎么了?” 苏柔本想不与她交际,但见她脸上堆满的笑,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看她。 苏芸倒是常对她笑, 不过都是阴阳怪气, 今天这样笑的真诚, 反而让人觉得渗人,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娘娘, 我没有不满婚事的意思。” 苏柔要走, 苏芸松了口气, 但她又突然回首打量她,苏芸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辩解。 “你这是怕我插手你的婚事?” “娘娘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娘娘误会。”苏芸讪笑圆场。 见她态度越一句比一句好,苏柔更不解了,这几日她见裴哥儿,他只是跟她说苏芸闭门不出,光在屋里摔东西对下人发脾气,可没说她疯了性情大变。 “你的婚事跟我没关系,你满不满意,更与我无关。” “娘娘说的是,刚刚是我失言了,娘娘莫要怪罪。” 见她态度转变,苏柔挑眉:“若是我怪罪你打算如何?” 苏柔试探一问,苏芸不止没有发飙找事,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直直跪下,当着苏柔侍女的面,以谦卑的姿态朝苏柔致歉。 “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罪我。” 她话没说完,春桃就主动把她扶了起来,看向主子,等待主子吩咐。 虽然她们这些在苏柔身边当差的没一个喜欢苏芸,不过苏芸毕竟是苏家的姑娘,跪下认错的事传出去可不好听,也不知道苏芸是不是设了什么陷阱。 不止几个丫头,苏柔也觉得怪异的很,若说谦卑的态度是发自苏芸的心她怎么都不信。 从小苏芸就觉得她跟周氏的命属于她,周氏是长辈还好些,而她的话,苏芸在心中恨不得她为奴为婢伺候她。 就是知道她苏大伯可能当初没救人,之前苏芸对她还是想踩在脚底的心思。 这种想法怎么可能一时改得了。苏柔打量着苏芸,人还是那么一个人,虽然面容憔悴了些,但穿戴上并未亏待自己,与她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苏柔扶起了她一只手:“大姐这般,不是要害我折寿,刚刚不过是我一句玩笑话罢了。” 苏柔主动亲近,苏芸脸上漾起笑容,不敢让苏柔扶着:“我就知道娘娘大人大量,不会怪罪这些小事。” 闲着无事,心头又乱,苏柔才会在府里闲逛,此刻看到不一样的苏芸,没怎么犹豫就邀了她一起去赏荷花,看看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出乎意料,她本以为按着苏芸的心性,就算忍得了一时的脾气,过一会就会原形毕露,但就像是有什么压抑了苏芸,让苏芸对她一直保持尊重的态度。 “娘娘……姑娘,你说大姑娘是什么意思?”回了苏府,苏柔就嘱咐身边的人把称呼改了,只是她们顺了嘴,每次都是娘娘姑娘。 苏柔听多了都觉得自己有多了个“娘娘”的小名。 “大姑娘像是想求姑娘帮她取消婚事,让她不用外嫁。”杏雨感觉到苏芸递了几次话,不过她们家主子都婉转拒了过去。 “老爷夫人决定的事情,娘娘可不能更改了。” 春桃怕主子看苏芸几个笑脸,就忘了她本性如何,特意提醒道。 “我晓得,再说那家人家又不是龙潭虎穴,我又能帮她什么。” 她跟苏芸闲聊,感觉得到苏芸想更改婚事,但她明里暗里把话堵回去,苏芸也并未生气,对她依然恭敬讨好。 这就让她不明白了。 接下来几日,苏柔彻彻底底感觉到了苏芸的改变,她一直在苏府小住,苏芸虽然好奇,也忍不住不开口打听,知道她不会帮她更改婚事,就没再提婚事的事。 越是这样,苏柔越是好奇苏芸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从小把她当仇人的人,突然就大转变了,可就是要不是苏芸只有对她的态度不一样,苏柔都要以为她被魂穿了。 “知道夫人在找教养嬷嬷,伯府夫人推荐了几个,奴婢套了大姑娘身边丫头的话,大姑娘的变化,好像就是因为房里多了个教养嬷嬷。” “嬷嬷跟苏芸说了什么?” 伯府是赵煦的人,这无缘无故的,恐怕那嬷嬷就是赵煦安排的。 “奴婢打听不出来,只是知道这个嬷嬷很有本事,大姑娘跟她很亲近。” 既然可能是赵煦的人,苏柔犹豫了片刻,去找了那嬷嬷,与其瞎猜不如去问个清楚。 苏柔的来意还未说,嬷嬷恭敬地行了个礼:“娘娘以后不必担心大姑娘了。” 苏柔嘴边的话一顿:“嬷嬷是什么意思?” “娘娘不必忧心,老奴没对大姑娘做什么,她只是怕了。” “怕了?” 这几天跟苏芸说话,她其实也感觉得到苏芸有些怕她,而且这份怕让苏芸对她笑的十分灿烂,也更让她不解苏芸是在怕什么,“你威胁她了?” 嬷嬷摇头:“之前伯府的婚事,大姑娘并不满意,因为想超过娘娘,所以一直想进宫为妃,苏大人发现及时制止,并且十分严厉地警告了大姑娘,而后没想到伯府的婚事也没了,大姑娘突然成了笑柄。” 苏柔没想到苏芸那么疯,竟然想两姐妹一个嫁儿子,一个嫁爹,想入宫为妃,苏芸以为她的脑子斗得过后宫那些人精,完全是闲得慌给苏家找麻烦。 “你是说她被我爹教训,所以醒悟了?” “娘娘可还记得,太子爷曾经为娘娘废过大姑娘的手脚,与其说大姑娘是被苏大人教训醒悟,应该是见没机会超过娘娘,又听了太子爷命都不要的救娘娘,怕再惹娘娘会连外嫁的机会都没有,又有老奴在旁劝慰,让大姑娘终于明白了道理。” 苏柔斜眼打量模样敦厚的嬷嬷,听她的话都怀疑她是赵煦安插在苏府的说客。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那日她说的话应该是把赵煦的自尊打击的支离破碎了,那天晚上他并未露面,而是派明辉告诉她,想回苏府马上就能是走。 这种恨不得她快点消失的意思,恐怕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说她明白了与我争吵没有意义,所以变成了如今这样?” “娘娘说得是。大姑娘明白若是逞一时口头之快,不会有任何好处,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没想到她能变得那么彻底。” 苏柔想到苏芸恭敬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了句。可这样好像也不奇怪,苏芸本来一直就是欺软怕硬,让她知道她的对手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对付的,她就成了鹌鹑。 解了疑惑,从嬷嬷那里出来,春桃见主子的表情并不高兴,反而带了一丝愁容,不解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不高兴大姑娘变成这样。” 苏柔摇头,苏芸不找她麻烦,转变成现在这种心疼当然是再好不过。 “我只是觉着没事做了。” 春桃更不解了:“姑娘最近不是帮夫人看账目,还在教小少爷下棋作画,托大少爷找的书也放在屋里等着看……姑娘平时不是喜欢在屋里,躺在榻上。” 后面一句春桃说的格外小声,说完还看了四周,怕教人听到她家主子是个懒姑娘。 她们主子就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儿,最喜欢的就是趴在榻上躺着,回了府不是帮这个就是忙那个,一天还至少要看一本书,她们怕主子累着,没想到主子反而觉得无事可做。 “姑娘是不是因为离开了太子府,所以想多做些事,这样就不想殿下了。” 苏柔蹙眉:“你从哪来的想法。”她怎么可能想赵煦。 “奴婢错了,只是姑娘就那么回来,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春桃眨巴眼睛,虽然主子说了是不喜太子,太子也不喜欢她,两人说好了才那么回来了,但她还是想不明白。 主子跟太子明明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怎么可能相互不喜欢。 “你是不是想你情郎了?” 春桃猛摇头:“姑娘别多想,别再说把我留在太子府的话了,我不想他,他也不是我的情郎,在奴婢心中姑娘最重要。” 嘴上那么说,但是春桃心里却在算日子,主子这脾气应该再闹几天就完了吧,主子是太子妃,怎么可能不回太子府。 …… 送嫁了苏芸,苏柔还得了她亲手绣的荷包,这还是头一回。 周氏看两人关系变得和睦,再者苏芸又走了,就开始努力修复跟女儿的关系。 对于周氏,苏柔更多的是气,觉得她是在作践自己,然后带着她一起被作践。感觉到周氏小心翼翼的讨好,苏柔试着不跟她再用陌生人的态度相对,不过恢复的以前是不可能。 可是想想,她以前对周氏也不是孺慕之情。 她只是努力的在讨好周氏,扮演一个好女儿的形象,容忍苏芸,然后想让周氏看到她,心疼她然后疼爱她。 她把以前在孤儿院讨收养者喜欢的那一套搬到了这里,甚至因为太珍惜再来一次的机会,比在现代的时候小心翼翼。 不管周氏有没有错,她则是一直拿捏度,她跟周氏看似亲近,实则她不依赖她,也没想过依赖她。 想清楚了,苏柔觉得释怀了不少,在苏府住的也越来越自在。 “姑娘,太子爷!” 春桃气喘吁吁,苏柔本来在悠闲的剪院里的花朵,一跑神手碰到了根茎上的尖刺,指尖一疼,渗了出血珠子。 “不是与你说不提太子府的事。” “不是!”春桃自然记得住主子说的话,但今天这事是不得不提,“太子爷春游坠马,有传闻说头磕到了石头,脑袋流了好多血,还说……” “还说什么?” “说太子妃的坐骑失控,坠崖了。” 春桃瞪着眼,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主子,怎么就坠崖了,而且外面传的头头是道,还说陛下派了军队去悬崖下寻找,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七十五章 坠崖是个好说法, 之后就算找尸体, 找具面目全非的说是她也糊弄的过去。 “姑娘你怎么还笑啊?你明明好好的,他们怎么能说你坠崖了, 天险崖那么高,从那上面掉下去人哪里还有命在。” “坠崖的是太子妃,不是我。”比起春桃的焦躁,苏柔安之若然。 她一直等着赵煦跟皇上的安排, 看意思齐帝是接受了她爹的请求, 让她还是留在苏家,只是让太子妃消失了。 既没特意交代,她之后就是跟太子妃长相相似的苏家姑娘。 春桃平日呆了点, 但是人却不傻,“姑娘是不是不想回太子府做太子妃了?” 苏柔斜眼看她:“都这些时日了,你现在才明白?” “奴婢以为姑娘只是闹脾气, 姑娘不回去了, 那太子爷怎么办?姑娘不要太子爷了?” “我都让你们重新叫我姑娘了,你们还不懂?我跟那人桥归桥路归路了。” 怎么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之前是夫妻, 现在难不成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春桃看着主子的神色, 这会儿才觉得慌张起来。 本以为只是闹脾气, 没想到主子是来真的, 而且看老爷夫人的意思, 竟然还由着主子了。 “那姑娘不担心殿下吗?他们说他被马拖行, 撞得头破血流, 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傻丫头,外头人说太子妃坠崖,而我死了吗?”苏柔被春桃逗笑了,既然她都没事,赵煦撞到头自然只是放出来的□□,不然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坠马了,赵煦又不是第一天学骑马。 春桃想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表情闲适的主子,忍不住道:“话虽然是姑娘你说的那个意思,但殿下要是真的出了意外,真磕到头了,姑娘也不在意?” 见她执着想问一个答案,苏柔干脆回道:“不在意。” “娘娘!”春桃跺脚,“奴婢才不相信你在意呢,你跟太子爷到底是闹什么脾气嘛!明明见你们越来越好了,现在又什么桥归桥路归路,奴婢才不相信姑娘完全不在乎太子爷。你怎么能连大姑娘都能原谅,与夫人都没间隙了,反倒跟太子爷不好了。” 春桃看着觉得自家主子脾气越来越好,连苏芸都可以平静以待,也不再埋怨夫人,怎么反倒对赵煦那么心狠,明明苏芸的转变还是赵煦费力促成的。 “那你就慢慢相信。”反正现在跟赵煦划清了界限,她的以后都跟皇家无光,春桃需要多长的时间相信她不在乎赵煦,就有多长时间。 苏柔油盐不进,春桃气鼓鼓拿起白瓷茶壶借口热水没了跑出了屋子。 “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想情郎。”苏柔瞧春桃用力踏步走路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当初走得时候没想太多,只想快些离开太子府,若是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之后有空再收拾就好了。看来是要抽时间找一趟明辉,春桃的婚事要处理,还有她遗漏在太子府的一些东西,本以为那边会自动给她打包送过来,现在看来还是得主动提一句。 一直惦记的事终于解决,苏柔伸了伸懒腰,觉着再过几日事情平息了,得要跟周氏去拜拜佛。 …… 一切都按着苏柔设想的好方向在发展。 赵煦昏迷了两天终于醒来,身体行走均无妨碍,却失了忆。 这次失忆不像是之前那样变成一个懵懂少年,只是没了关于自己已经成亲的记忆,忘记了苏柔这个人的存在。按着太医的说法,赵煦这是因为亲眼看到苏柔掉下悬崖,伤情过度,所以在头受伤的情况下,忘记了她的存在。 而搜寻了两日依然找不到悬崖底下的苏柔,以悬崖的高度几乎断定了她的死亡,齐帝下令不许任何人是提起苏柔,以免触动太子记忆,使他想起伤心往事。 “这般也好,柔儿你再等一段时日,就可以正常出门,与其他闺秀交往。” 苏腾安抚须,他原本打算把女儿送走避一阵子风头,之后再以她是以前失散女儿的名义接回家,而齐帝与赵煦这般安排,正好他就不用把女儿送走。 现在苏柔存在的痕迹被下令清除干净,所有人都避于提及,这样苏柔走不走都无所谓了。 “陛下圣明,其实这些日子回家了,我真不想再去个陌生的地方,就我一个人过日子。” 之前膈应苏芸,介意周氏对她的不同,她是想着离开赵煦,她就一个人是去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新生活。 如今回家半个月余,就觉得还是家中好,有哥哥弟弟,府中的旧人也都认识,平日里丫头们说张家长李家短她也能对上号,真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你就是年纪太小,考虑事情不够周全。若是不得不走,爹也会安排家人与你一同去,没想清楚局面,就光想着离开,一时意气以后总会后悔。” “爹说的是,我就是小孩子脾气,幸好有爹在后面给我擦屁股。” “你大哥是苏家长子,是苏家顶梁柱,所以他从小我带在身边培养,但这不代表我就不在意你与裴哥儿,也是我的错,教你觉着家太生疏,竟然光想着离开。” 这些日子苏腾安慢慢明白苏柔的想法,跟周氏讨论了许久,才发现最让他们觉得省心的女儿,其实性子最脆弱,也最倔强。 “我与你娘说好了,姑娘家娇气,你再养五六年许人也人人争着娶。陛下现在这意思就是太子失去记忆,以前的那桩上碟的婚事也不作数了,等到太子娶了黎家姑娘,渐渐也不会再在意往事。” 听着苏腾安还有让她嫁人的意思,苏柔下意识想拒绝,但看他为她着想的神态,就把话咽了下去。 再说她现在的确不想嫁,但是说不定五六年后她就改变了想法。 “爹爹放心,既然还有五六年的日子,那我一定精挑细选,找个如意郎君。” “不排斥就好。” 苏腾安一直没多问苏柔跟赵煦的关系,但想到回门那日赵煦就已经恢复了记忆,想着自己女儿应该跟赵煦没什么。 …… 苏柔约明辉不怎么好约,信递出去,过了许多日他才到她面前。 苏柔瞧他愁眉苦脸,人看着消瘦不少。 “这些日子气候反复,一会热一会凉,明侍卫要注意身体,别仗着是习武之人生了病也不好好喝汤药。” 明辉眉头紧锁,他要是生病就好了,还能借病休息,不用随时当差。 “苏姑娘你不知道,太子爷跌马之后,太医说他只是忘了一段记忆,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头上频繁受伤,太子爷有了个时不时头疼的毛病。太子爷是个能忍疼的人,但也被这头疼折磨的不轻,太医针灸也缓解不了多少,疼痛缠身太子爷越发越喜怒无常,我们这些当差的越来越难做。” 苏柔怔愣地听着明辉说完。 她身边的人,她都勒令不要提起太子府,不要提起赵煦。而明辉提起的太自然,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只是把她当做相熟的人抱怨赵煦,不过明辉这样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若是不准他提,就像是只有她在斤斤计较的在乎。 “太子殿下不是演戏?” 苏柔一问,明辉反而惊讶地看着她:“苏姑娘一直以为太子爷失忆是假的?” “难道不是?难不成我还真坠崖了不成?” “苏姑娘别气,怪我没想到苏姑娘回了苏府,对太子府的事情不知道,一时间想当然了。” 明辉拱了拱手,“苏姑娘你走后,陛下一直催促殿下安排姑娘诈死,殿下迟迟不愿,那日去天险崖是拖得不能再拖,原本殿下不用去,只用借口苏姑娘去祈福,遭遇意外就行。可是殿下非要亲自安排,去了天险崖安排好了姑娘坠崖的痕迹,殿下心情低落,挥退了我们,哪想到就出了意外。” “你的意思是说赵煦真坠马了?” 苏柔打量明辉的神情,看他表情懊悔,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这一切是赵煦设的骗局。 “殿下恐怕是知道姑娘假坠崖后,就再也不可能是太子妃,所以神情恍惚坠了马。别说姑娘不相信,我们这些属下也不愿意相信,虽然天险峰陡峭,但以殿下的身手,怎么会就那么受伤了。” “若是真的,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至少他忘了我,可以早日跟黎姑娘成亲。” “忘了苏姑娘,不再沉溺之前是好事,但是添了头疼这个毛病,却让我们这些属下胆战心惊。” 明辉眉头紧锁,头是人最关键的地方,他们主子在头光手上,记忆忘来忘去的,就怕出什么大事。 “太医们医术高明,一定会商量出对策,再者如此严重的毛病,陛下也不可能放纵不管,太子爷定会早日康复。” “但愿如此。” 明辉拱了拱手,“苏姑娘我就不就久留了,你留在太子府的东西单子都在这里,你核对核对,若是还有遗漏随时递信与我。” 苏柔道了声谢,□□桃送他出去。 核对单子,苏柔止不住的思维发散,男人跟女人还真是不一样。 像春桃、杏雨她们知道她再也不回太子府,平日里就是憋住了不劝她,脸上的表情也会透露出,想让她跟赵煦好好谈谈。 而以前在赵煦身边时,明辉撮合她跟赵煦最凶,她本来还怕他今日过来说些什么,没想到他提起了赵煦,但那意思是已经把她当做了陌生人,态度与昔日完全不同。 男人对于感情的想法一定是与女人不同的,就像是赵煦想爱了就失忆找个顺眼的,得到了就新婚当夜恢复记忆,之后明白什么是爱情,争取不到了,竟然还能再失一次忆把她给忘了。 他的脑袋里是有一个开关的吧,可以选择性失忆。 第七十六章 明辉说了赵煦是真失忆, 苏柔想了几日, 还特意与苏腾安说了这事。 “太子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与咱们家并无关系,反而都是好事。” 看女儿十分在意, 苏腾安反而不解,赵煦是真失忆了这就是更好的一件事,若是假失忆让明辉那么说,也算是跟彼此一个台阶下, 何必再多想。 苏柔一直纠结于赵煦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听苏腾安点拨,才明白她想这件事是浪费时间,就像苏腾安说的, 真的假的对他们都是好的,陷入这里面,她难不成还打算去问赵煦他是不是让明辉骗她。 问出来又怎么样, 难不成还要嘲笑他一番惹他注意。 “柔儿, 你在意太子?” 在赵煦的事上,苏柔一直表现出抗拒的态度, 苏腾安觉着女儿对赵煦应该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 但是见她那么一个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想了几天, 还紧张的跟他讨想法, 忍不住疑惑了, “柔儿你老实跟爹说, 你是不是从来没对太子动过心?” “若是动心, 我又怎么好会想尽办法的离开。” 苏柔觉得自己的行动能代表一切,但是苏腾安却注意到了,他女儿的回答并没有直面他的问题,而是从旁给了他个答案。 “你自己明白就行。” 苏柔点头,她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苏腾安的书房出来,苏柔去了裴哥儿那。 她嫁了之后,大哥又回了书院读书,裴哥儿不喜欢苏芸,在家里没伴又养了几只宠物。 除了最初她送的那只猫,他不大的院子里又多了三只猫,两只狗。 她刚过去,就有一只白绵绵的小奶狗粘了过来,爪子扒着她的裙摆,脑袋往她的腿上蹭。 比起猫,狗似乎要粘人一些。之前小鱼养了一段日子才开始亲近她,而之前赵煦送她的狗,几乎第一天就黏在她的怀里。 “二姐,小团子喜欢你,它对我都没那么亲近。” 见裴哥儿手上还抱了一只猫,苏柔接了过来:“你这满院子的宠物怎么行,念书写字了没有,就见你怀里没少抱东西。” “现在抱猫猫狗狗,以后我有了外甥子外甥女,我才知道怎么办抱嘛!” 裴哥儿嘟了嘟嘴,“娘跟我说,以后给二姐你找一个入赘的相公,这样二姐你的孩子就在家里头了。” “娘跟你说的?” 苏柔有些佩服周氏了,她刚回来那阵,周氏嘴上不说,但时不时眼睛看着她都是含泪的,她还以为周氏要许久才走得出她嫁过人又回家了这件事,没想到现在就聊起入赘的事了。 “当然是娘说的,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裴哥儿瞅了眼姐姐的脸色,“我还是更喜欢表哥,爹给我请的师傅,我觉得写的字比表哥差多了,当初表哥给我写的让我临摹的字,我现在都还留着时不时看一看。” 苏柔回来之后,裴哥儿不可能还称呼赵煦为姐夫,不知道怎么叫,就干脆用表哥来代指。 “字是个人风骨,太子虽然师从名师,但他写的字与他师傅也不相同,你觉得他的字好,就认真摸索写出自己的字味,别拿来跟你师傅比较。” “哦……”裴哥儿应了一声,像是听明白了,“这事是表哥跟二姐说的?” “是我自个猜的,怎么,你不信我?” 见苏柔挑眉,裴哥儿就怕了:“我没有不信,我就是问问。” 嬉笑了两声,裴哥儿老老实实去练字,苏柔陪着看他写字。看得出他的确很喜欢赵煦的字,笔触之间极力模仿赵煦的字形。 “他就那么好?” “二姐是说表哥?表哥挺好的,不过太子爷不好,他让二姐生气了。” “你倒是分得挺开。”苏柔觑他一眼。 “那是当然,我怎么可能惹二姐生气。” “不想惹我生气,就该把这些字给扔了。”苏柔不是小气的人,这话开始是开玩笑,但见裴哥儿露出为难的表情,一副舍不得扔的模样,她脸色也垮了下来,沉默的跟裴哥儿对视。 “二姐真让我扔啊?” “嗯。” “可是……可是字又没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扔掉。” “那你就送人,相信收到的人一定会好好珍惜。” “我不想送人。” 不想送人但也不想二姐生气,裴哥儿看着姐姐的脸色思索再三,把纸张收好递给了姐姐:“那二姐先帮我收着,等到二姐不气了,再还给我。” 从裴哥儿的院子里出来,苏柔手里拿着纸,脚边还跟了一团白团子。 回到院里,苏柔看着手上纸张的笔迹,觉着自己房里收赵煦的墨宝太过奇怪,递给了杏雨:“拿去烧了吧。” “可是姑娘不是答应小少爷帮他收着,过些日子还他。” “小孩子记忆不好,给出去的东西过几日就忘了。” “姑娘,小少爷记性一直好着呢。” 苏柔被杏雨指责的看着,觉着那么偷偷毁人东西似乎是不大好,摆了摆手:“你就假装烧了然后收起来不让我知道。” “可是姑娘你现在就知道了。” 苏柔瞪眼,杏雨拿着字帖去收起来,走到半道想到主子发气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苏柔在屋里都听得到她的笑声。 这些丫头们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嘲笑起主子来了。 如杏雨所说,苏裴的记忆力好的不得了,每几日就问一次苏柔有没有把他的字帖收好了,苏柔被他问的不胜其烦,干脆把东西还给了他。 东西还了,苏柔觉着周围应该就安静了,但还是会时不时听到关于太子府的事,就像是整个苏府都围着赵煦转了似的。 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苏柔决定开始治治府里的毛病,赵煦是赵煦,苏家是苏家,两边互不打扰才是正理,提来提去纠缠不清做什么。 可她开始仔细听府中人提起太子府的次数,却发现比她想的少得多,她身边的人顾忌着她所以不说,而春桃备嫁也不常在她身边伺候,就是出现也脸色羞红的想着情郎,没空再来劝她。 观察了几日,苏柔脸色涨红,她终于发现了,并不是别人频繁说到太子府,而是她自个看到什么东西,就会无端联想到赵煦。 如同这几日她一直想找府中人提起赵煦,府中人没提,而是她自个一直在脑海中想,想她们如果提起赵煦她要怎么说,她们会提起赵煦的什么。 春桃会不会说起赵煦的近况,杏雨会不会提起赵煦以前跟她的相处。 她发现一件极其恐怖,让人害怕的事情,她好像在乎赵煦了。 换个意思表达,她好像是喜欢上赵煦了。 …… 怎么就喜欢上了? 她喜欢谁不好,怎么就喜欢上了赵煦,在她离开了太子府之后,这也太奇怪了。 难不成她是那种得不到了才会觉得重要?因为知道了赵煦失去了记忆,又忘记了她,所以心里不平衡,就觉得自己喜欢他了? 苏柔焦躁的在屋里渡步,不断提出想法不断否决自己。 喜欢总不可能是一蹴而就,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对赵煦产生的好感,苏柔一直往前回想,发现有点糟糕。 跟家里人敞开了心扉,苏柔觉得自己对自己也越来越坦诚,回想对赵煦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好感,似乎已经是当初赵煦恢复记忆的时候。 他恢复记忆她就坦诚自己喜欢了赵慕苏,她心里想着把他们当做两个人,但她一直在赵煦身上找他失忆时的共同点,她根本就没把他分成两个人。 所以…… 苏柔抱住了头,她好像是真的喜欢赵煦了。 虽然在四皇府的时候赵煦性格幼稚做了不少惹她厌烦的事情,但她都没进心里去,因为每次他的言语羞辱,都是因为他自己做过更丢人的事。 所以每次他对付她,她就能想到他失忆时犯的傻,根本没往心里去。 开始只是移情,到了他认真告诉她,他对她是喜欢,甚至说喜欢她的模样,所以失忆也一眼赖上了她,她竟然还觉得窃喜过。 天呐,苏柔不敢再继续深想。 以前一直觉得她是讨厌赵煦,所以回想他的每件事都觉得厌恶,现在发现对他是喜欢,竟然觉得每件事又藏着她对他的情绪。 一时错觉,一时错觉! 苏柔钻进了被衾里,想什么都好,她的脑子不能再思考赵煦。 …… “日日不出门,怪不得郁结在心了。” 苏柔察觉自己可能喜欢赵煦,在屋里躺了几日,本来在屋里躺着才是她的常态,不过因为前些日子她一直忙东忙西,把府里搭理的井井有条,忽然那么休息了,周氏忧心忡忡。 “娘我没事,也没生病。” “没生病怎么会不用膳,人看着也疲倦的很。” 这纯粹是周氏想多了,一个人要是每天躺着,又不消耗怎么可能肚子饿需要吃东西,又一直躺着不活动,精神当然萎靡。 “我没生病,但可能真有点郁结了。” 苏柔捂着胸口,她这几日一直想对赵煦是不是喜欢,说不定也有可能不是,她只是习惯了与赵煦一起生活,蓦然人不在身边,以后都没关联了,她可能就误会了这种习惯,觉得这是喜欢。 “可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听女儿也说像是身体出了问题,周氏紧张的问道。 “不必了,该像是娘说的一样,一直在府里待着,东想西想就有些郁结,结交其他闺秀还不是时候,娘什么时候上山礼佛,不如我陪你同去。” 她不可能一辈子窝在府里,总得慢慢让府外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周氏就怕女儿不愿意出门,听她主动提及自然高兴:“现在得先蒙面,再过几个月人们淡忘了,不遮面也无谓。” 只是早就商量好的方法,苏柔点头。 出去散散心,多与其他人来往,估计她就不会频繁想到赵煦。 第七十七章 人要是发现了什么不愿意相信的事情, 明明周遭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偏偏自己心虚,就觉得自己到处不对劲, 会让人看出破绽。 而越是想掩盖这种破绽,就越是容易干出傻事。 就如同苏柔,之前她是心烦别人提起赵煦,觉得完全无关的人, 他们一直提起吵耳朵, 而她想明白自己的感情以后,跟周氏上香的途中反而主动提起了赵煦。 马车里,周氏不过提及今年夏季格外炎热, 母女俩聊着聊着,苏柔就说起了冬日救赵煦的事。 苏柔说的时候,只是觉着不能刻意闪避, 说话的氛围就该云淡风轻的提起赵煦, 恍若他只是旧日烟雾,一吹就散。 她觉得她表演的很好, 不过周氏也不知道有意无意说了句, 原来你不吝与提起太子爷。 周氏说这话无意的成分比较多, 但苏柔不知怎么就涨红了脸, 就像是心思被窥破了似的, 接下来的路程走得格外艰难, 到了寺庙苏柔寻了个借口跟周氏暂时分开。 周氏不知道女儿怎么就不对了, 还以为她还在意从前, 没有完全原谅她,不想跟她待在一块,表情有几分委屈。 苏柔满脑子都是自己犯傻了,离开周氏平静下来,才琢磨出临走时周氏表情的含义,不过现在倒回又太过刻意,苏柔仰着头看着树梢,不知道这个姿势能不能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姑娘可是身体不舒服?” 杏雨自小伺候苏柔,能看出主子有几分不对,但这不对的原因却不明白,“姑娘不习惯出门,怕叫人瞧见难缠?” “能瞧见谁?赵煦失忆,在府中修养还来不及,总不可能不年不节的到这山上来。” “奴婢不是说太子爷。”反而她觉得遇到太子还没什么事,“没有节庆,这庙不是国庙,太子爷自然不会出现,奴婢是怕遇到同来上香的夫人闺秀们,遇上她们少不得解释。” 杏雨一解释,苏柔顿时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太急匆匆。 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傻,破绽百出的,别人什么都不说,她就开始瞎紧张。 “你说得对。” 苏柔看了眼寺庙飞檐,“去找沙弥问问哪儿有适合休息的清净地方,赏会山景就不往热闹的地方去了,免得遇到人惹麻烦。” 香火旺盛寺庙定是建在山清水秀的地界,有之前被行刺的经历,苏柔不愿往草木旺盛的地方去,打听这处有一处瀑布,带着杏雨去看水。 只不过山上的景色就那么几处,这瀑布旁边就有个求身体健康的水潭,苏柔想少遇见些人,反而遇到了不少人。 不过她蒙着面纱,周围人来来往往,心里紧张倒是忘了想自己没事找事的丢脸事情。 “姑娘……那是不是黎家小姐?” 杏雨朝水潭的方向一指,不确定的问苏柔。 杏雨没说,苏柔也恰好看到黎雅然,不是她眼力好,是黎雅然带了一堆的丫头侍卫,着实引人瞩目,人群被黎家的下人隔开,水潭处就只剩了黎雅然。 黎雅然虔诚跪拜,取了琉璃瓶装水。 “黎小姐这是为家人祈福?” “没听说黎家人有生什么大病,黎小姐这应该是为了前些日坠马的太子。” “太子妃死不见尸,太子爷又失去了记忆,黎姑娘亲近太子爷还真是时候……” 听到周围这些人嘴上没把门的,杏雨担心地看着自家主子,黎雅然也太迫不及待了,这不跟趁火打劫一样。 但这又算不得趁火打劫,他们主子是主动退出。 “头疼喝生水。” 苏柔看着黎雅然装的那一罐子,能让赵煦头疼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大概能让赵煦肚子难受。 心里嘲了句,苏柔本想走了,没想到看到一个熟面孔。 前几日才见过的明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离得远苏柔看不清表情,就见明辉在与黎雅然攀谈。 “太子爷不会陪黎姑娘来了吧?” 杏雨显然也看到了明辉,低声猜测道。 明辉是赵煦的贴身侍卫,既然明辉在这里,赵煦恐怕也在了。 苏柔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赵煦说不定是为她而来,什么坠马失忆一定是骗人。 但又觉得自己想太多,赵煦的脾气怎么可能那么千回百转,说不定是真失忆了,然后在补救跟黎家的关系,上山跟黎雅然培养感情,好把黎雅然早日娶回太子府。 “姑娘,我们回去了?” 苏柔点头,片刻又摇了头:“在走一走,难得出门一趟,至少多看看景色。” 话是那么说,但苏柔高估了自己的脚力,走到瀑布就已经耗费了她差不多的体力,再走几步,她就脚酸不想动了。 杏雨看到凉亭,让主子先去休息,叫小丫头去叫轿子。 “我们去小歇一会,轿子就不必了,几步路而已我没那么娇气。” “姑娘家娇气是好事,姑娘总是体恤下人。” 苏柔跟杏雨说说笑笑,后头追上来的明辉看到主仆俩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完成主子的交代,没想到苏柔跟主子格外有缘,不用安排巧合,苏柔自己往凉亭去了。 凉亭周围挂着柔纱,山间清风拂过,纱帘飘拂。 从外看像是没人,苏柔撇帘子进去,嗅到熏香,才意识到是误入了。 凉亭里摆着白鹭熏香小鼎,桌上还放了一把七弦古琴,比起这些,坐在古琴旁的男人让苏柔倒退了一步。 本该失忆在太子府静养的赵煦此时端坐在凉亭之中,身边没带侍卫,恍若没看到她似的把手搭在古琴之上。 沉音流淌,松沉而旷远。 苏柔没想到赵煦竟然不顾她的弹奏了起来。 赵煦教她弹奏时,嘲笑她没有天赋,此刻听他弹奏,苏柔能感觉得到他的确比她高了几个层次。 沉寂苍凉的冬季,朦胧的春意,透着他那双手流泻而出。 曲非名曲,应该是他自作。 苏柔站着听完,赵煦收手抬眸两人对视,才醒过了神。 苏柔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转身就跑,活像身后有狗在追。 跑到半途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让杏雨回头看。 “姑娘放心,没人追过来。” 杏雨气喘吁吁,以为那么说主子会停下来休息一会,没想到主子脚步不停,浑然没有脚酸的迹象,一路走到寺庙还不算完,还催促着周氏早些回府。 杏雨不解,怎么觉得主子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心虚。 …… 一出门,就见了黎雅然又见了赵煦,苏柔都觉得是不是有人挖坑给她跳。 等到了夜间,轩窗被人掀开,苏柔见着了故作冷脸的赵煦,这就明白了,的确是有人挖坑给她跳。 而挖坑的人就正站在她面前。 “你是谁?” 赵煦翻窗入屋,目光在周围打量一圈,最后落在苏柔的身上,微拧着眉看她。 觉得是巧合碰到,苏柔觉得心慌,现在想明白赵煦这是装傻设计,苏柔的理智就回来了。 “太子爷翻窗进来,然后问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太子?为何我不曾见过你,却觉得你模样熟悉。” 赵煦抿唇,似乎十分苦恼,目光在苏柔的脸上巡视,在思考她到底是哪个地方让他觉得熟悉。 单凭演技来说,赵煦表现的十分厉害,苏柔晃了一下神:“你接着是不是要说你前些日子坠马,旁人都说你忘了一段记忆,你无意知道你还有一个太子妃,觉得奇怪。” 晃神是暂时的,按着赵煦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闲情逸致的在山上弹奏古琴,而且看到陌生的女人没让人驱逐,反而像是特意谈给她欣赏。 “你在说什么?” 赵煦的眉头皱的更深,被拆穿了也不放弃继续演戏。 “赵煦,我恨人骗我,若你想重新开始重新认识,你就直接与我说,但你要是骗我,之后被我察觉蛛丝马迹,我定不原谅你。” 苏柔肃起脸定定的看着赵煦。 赵煦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在上山你为何要跑?那时不刺我,现在想到来讽刺我了,重新认识直接与你说又怎样,我这般认真下功夫,苏柔你那么急着拆穿我做什么,不该戏耍我一番,再不搭理我。” “我与你又没仇,耍你做什么。” “呵。” 在山上他见她跑的时候脸色微红,心猛地跳了几下,觉得她对他的感觉不同了,却没想到一来他的戏还没唱,她就板着脸拆穿他。 “赵煦,你还是真是傻。” “你以为我愿?”若不是喜欢,她又半点破绽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愿意频做傻事。 熏香,古琴……苏柔想到在山上碰到他的模样,金玉发带,一袭白衣翩翩公子,也不知道是从哪本话本想出的“初见”。 “赵煦,你真俗。” “呵。”觉得她态度不同,赵煦不想走,但又找不到话反驳她,要面子侧过脸不跟她对视,不过发红的耳朵尖却露了出来。 “赵煦啊……” “又如何?你还有什么想笑我。” 苏柔是真的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唇瓣想闭拢也闭不拢,露出一截白色小牙,一副止不住笑的模样。 赵煦看的牙根痒痒,盯着她的唇瓣,计算着若是她再笑十个数,他就堵上她的唇,看她拿什么嘲笑他。 不过他还没动作,就见苏柔止住了笑声,心里暗觉可惜,就听到她道:“我叫你是想问你,你竟然大晚上来偷香窃玉,难不成打算无功而返,你要吻我吗?” 赵煦盯着苏柔弯成月牙的眼眸,思维在自己听错了上停留一秒,旋即手掌搂住了苏柔后脑吻了上去。 “我与寻常采花贼不同,我若是吻了你,就会带你走,让你为我生儿育女,你愿吗?” 赵煦手握成拳,今日他来找苏柔,就感觉到她的不同。他笃定他们两人铁定会在一块,但真到了苏柔有所回应的这一刻,他忍不住恍惚,觉得身在梦境。 “太子爷好生霸道,只是偷香就要生儿育女。” 苏柔调侃一句,不止赵煦紧张,她心脏狂跳不停。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对是错,离她发现自己喜欢赵煦也不过几日,但两人经历的感情纠葛仿佛有一世纪。 “我若是跟你说,我不确定我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我现在是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的,你愿吗?” 苏柔仰头直视赵煦灼热沉黑的眼眸。 “我不会让你后悔。” 苏柔能感觉得到赵煦低沉语气下的波涛汹涌,能感觉得到他那颗笃定跟她在一起的心。 “第一次的感觉不怎么舒服,若是第二次还那般,我可能不会多愿意生儿育女。” 苏柔觉得自己说的隐晦,但下一刻就被赵煦扔到了榻上,见他步步逼近,苏柔往角落不停卷缩。赵煦的行动力真是快的离谱,她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他的表情就像是要开车了。 “这是在苏府,杏雨她们都在外头,听到一点动静,就会进屋。” 被围在墙角,苏柔细声细气地提醒道。 她觉得总得再过几日,想好借口比如从悬崖下找回她,再回太子府才是,没想到说完赵煦一把把她抱起,跃窗而走。 苏柔惊呼一声,锤了赵煦胸口几拳,他却不为所动。 出了屋,苏柔才发现今晚是圆月,月光皎洁如雪。 光落在赵煦的脸上,苏柔看着他的下颌,想着他的鼻,他的眼,想到了他们的初见。 她在雪地里救了个男人,眉眼英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非她不可。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