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过了,是孽缘[女尊]》
第1章
[穿越重生] 《鉴定过了,是孽缘(女尊)》作者:李五桃【完结+番外】
文案:
祝佩玉意外穿进一本女尊文里,成为了渣女妻主。
原主不学无术、贪财好色,不仅带着全家吃男主绝户,还对男主动辄打骂、羞辱欺压。
迫使男主不得不假死逃离。
再次相见,男主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女正君,对原主展开了惨烈的报复。断手断脚、千刀万剐,誓要让原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穿过来,男主已经躺进了棺材,金蝉脱壳进入了倒计时。
祝佩玉:……
很好,这么搞我是吧?
***
起初,祝佩玉并不喜欢温心,觉得他身无二两肉,嘴巴还刻薄,虽然善待他,也不过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结局,即便结局依旧是死,也能痛快一些。
起初,温心也不相信祝佩玉会浪~女回头,变好也不过是黔驴技穷,殊死一搏。
两人相看两厌,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终于,一把温柔刀斩断了这段孽缘。
再次相见。
温心温柔相待:“妻主,好久不见。”
祝佩玉叫苦不迭:“已老实,求放过。”
内容标签:穿书 姐弟恋 日常 日久生情 女尊
主角视角:祝佩玉温心
一句话简介:孽缘,别来沾边
立意:努力生活,世间的温柔都会走向你
第1章
晨雾弥漫。
窸窣的脚步声打破黎明的死寂,为首的婢女白小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一片萧条的后院。
后院仅有一处年久失修的宅子,冬不避风夏不避雨,平日里只放些杂物,除了府内粗使的丫头,嫌少有人踏足。可最近几日,却热闹起来。
三日前,病弱多时的大夫郎温心离世,家主便叫人拾掇出了后院这间废宅充作灵堂。
想到大夫郎温心,白小忍不住一声叹息。
温心本是富商之子,幼时父母意外离世。那些觊觎他们家产、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族闻着味就过来了,经过几天的商讨,偌大的家产顷刻间被瓜分干净。
除了一处茅草屋,什么都没有给温心留下。
好在有位忠心的管家见势不对,偷偷藏起了两处不起眼产业,否则温心幼时免不得要喝西北风。
忠仆靠着那两处产业,将温心辛苦拉扯大。
长大后的温心继承了父母的经商头脑,仅靠着零星家产一步步做大终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可惜树大招风,lt;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gt;孤儿手握大把家产引来了不少人的觊觎。
祝佩玉就是其中之一。
三年前,温心去庙里上香,谁料路上惊了马,祝佩玉舍身相救,两人一起滚落下山时,温心伤了腿。
尽管祝佩玉周身是伤,却还是忙前忙后照应温心。这让情窦初开的温心如何抵挡的了?
很快祝家人上门提亲,尽管家中并不阔绰,可还是抬着好几箱的聘礼,足见重视这门亲事。得知温心幼时不辛,家中仅剩下温心一人,祝佩玉心疼表示,愿意入赘温家。
温心欢喜待嫁,却不想这场婚礼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
后不过两月,将温心拉扯大的忠仆意外离世,温心万般悲痛无力应付家中庶务。一番巧言令色,祝佩玉以一家人相互照应为由,将父亲小弟、二妹一家以及三妹一家先后接近了温家的家宅。
待温心从悲痛中走出时,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自己的家不但被祝家人鸠占鹊巢,而且闹的乌烟瘴气,不少仆人怨天载道,希望温心主持公道。
温心气急,当晚就与祝家人发生了口角冲突,呵令祝家人滚出宅子,不承想,昔日对他言听计从的祝佩玉一改往昔的谦和识礼、温柔端庄的一面,当众对温心拳打脚踢。
那次之后,祝佩玉一家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不再虚以委蛇伪装客套,直接赶走了不服管教的仆人,还对温心肆意凌辱欺压。
祝佩玉更是过分,霸占了温心的所有产业后肆意挥霍,过往谦和的一面自然也是假象。此女不仅手高眼低、不学无术,而且嗜赌好色。
只要在赌场不顺,回来就会对温心动辄打骂一番。
在祝佩玉看来,温心就像是祈愿箱,只要拍一拍,就能吐出金币。
长此以往,苦闷难当的温心郁结于心,意外得知忠仆的死也出自祝佩玉之手后,吐血倒地,从此重病缠身,于三日前离世。
由于婚后三年温心无所出,祝父一直对温心颇为不满。故而温心死后,直接命人将尸体安置在后院破屋,想到无人来为温心吊唁,祝父干脆下令第二日便下葬。
温心在家里活的憋屈,葬礼也办得不体面,祝父是个守财奴,哪里舍得置办丧事?棺材是铺子里最差的一种,所谓的送葬队伍也不过是家中两个粗实婆子拉着马车罢了。既没有丧幡仪仗、也没有纸钱开路。哪怕是府中,也没有半点要置办丧事的样子。
祝父吩咐下葬温心时,祝佩玉正在百花楼中醉生梦死,得知消息后,突然冲出百花楼拦住了即将出城的马车,并折返带回府。
得知祝佩玉又将尸体带了回来,祝父极为不满:“哎呦我的冤家,好端端的你把一个死人拉回来作什么?”
祝星光是祝佩玉的小弟,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做梦都盼着嫁给一位如意娘子为夫,脾气性格与祝父如出一辙:“就是呀大姐,”他抖落着帕子掩着面:“我都闻见臭味了。”
lt;a href=https:///tags_nan/nvzunwen.html title=女尊文target=_blankgt;女尊文
第2章
“是吗?”祝佩玉看着光鲜亮丽的两人,一时有些没好气:“我也不乐意,可昨夜梦见了菩萨,她告诉我温心是有福之人,若我能保证日后善待他,菩萨便能助我早日登科。”
祝父没什么文化,却及其相信鬼神之说,不过起死回生这事太过离谱,祝父将信将疑,可一想到自己的长女有机会早日登科,浑浊的眼睛不自觉露出精光:“要是能考上状元,咱们老祝家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祝星光也兴奋起来:“如果大姐当了官,那我岂不是也有机会嫁入高门大户,成为官家夫了?”
祝佩玉嘴角勾了勾:“也许吧。”
父子两人满面喜色,只是在谈及如何安置温心时,又蹙起了眉头:“谁知道那梦是不是真的,我看还放置在杂物房吧,怪晦气的。”
祝父态度坚决,祝佩玉不好反驳,跳上马车将温心从棺材里抱出,自顾自的奔着后院走去。
祝父从一脸不解到满面惊恐仅用了片刻功夫,回神后手抖成了帕金森:“不是?那死人她叫人抬进去就行了,怎么还亲自抱着?”
祝父不理解,下人们更是惊恐,纷纷疯传祝佩玉疯了!
白小虽食的是祝家饭,可心眼里对祝家人嗤之以鼻,对动辄打骂温心的祝佩玉更是鄙夷。
人死了,知道爱惜了。晚了!
她想,祝佩玉大抵就是装装样子,毕竟她所做之事天理不容。谁承想,她这一装,就是三天。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就守在温心左右。
白小叩门而入,一眼望见守在温夫郎身侧的祝佩玉。
白小不禁感叹,大小姐真是变了。平日里最在乎体面,锦衣华服、翡翠簪钗,无不风流。可如今,却只着一袭单薄素衣,头上不再有繁复的装饰,她甚至还看起了书。
门开之时,有风穿堂而过,手中书卷轻轻翻动,扰乱了她的思绪。
祝佩玉抬首瞥见来人,干裂的嘴唇轻启:“放下吧。”
声音暗哑,眉眼也带着倦意,可她恍若未察,再次颔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白小从未见过大小姐这般摸样,明明未施粉黛、狼狈憔悴。可周身上下却隐隐透出清冷脱俗之感。
白小本想劝上两句,人死不能复生。可一想大小姐这两日对家里人都是不耐态度,话到嘴边便只剩下了叹息。放下食盒后转身离去。
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早起透着寒意,祝佩玉揉了揉酸涩的眼,干脆将身上的薄毯也盖在了温心的身上。只是目光落及温心胸膛时,手顿在了半空。
胸口起伏,温心终于要醒了。
祝佩玉平静的心蓦地狂跳起来,却和激动关系不大,主要是恐惧。
好端端的,不过是和恶毒女配同名同姓,闺蜜就给祝佩玉推了个女尊文,还嘱咐她全文背诵,免得穿书后束手无策。
祝佩玉嘴里骂她神金,但还是熬了个大夜,将书从头看到了尾。
故事里,与她同名同姓的祝佩玉是个恶毒炮灰,极其不是东西。欺骗无知少男,成婚后,带着一家子吃男主绝户,还对男主动辄打骂,迫使男主不得不假死脱身。
再次相见,男主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女正君,对原主展开了十分残忍的报复手段。断手断脚、削耳剜眼、千刀万剐,誓要让原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祝佩玉穿来时,恶毒的戏份已经结束,留给她的,仅剩下炮灰戏份。
男主金蝉脱壳进入倒计时。
祝佩玉:……
很好,这么玩我是吧!
她可不想断手断脚、千刀万剐。
为了苟命,她一口气冲到了城门大街的拦住送丧的队伍,不顾嗓子冒烟、胸膛炸裂,第一次时间打开棺材,确认男主还在才放下心来。
只是‘尸体’虽然带回来了,可接下来要如何做成了大问题。
祝佩玉现下很矛盾,如今的这个家虽还是温府,但说到底早已经和温心没有任何关系了,他在府中没有一个心腹,祝家人对他而言更如同豺狼虎豹无异。
全身而退对祝佩玉而言是不可能了,毕竟祝佩玉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这之前,她必须想到解决办法,即便是死,好歹也混个全尸。
一阵风将晨雾吹散,几缕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了温心的脸上,温心只觉得温暖,须臾,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眼前的环境让他有了片刻的恍惚。
而后,那些他不想提及却又不能忘却的记忆蜂拥涌进大脑。
“醒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穿入耳膜,瞬间将温心沸腾的血液冰冻凝固,原本惺忪的双眸也蓦地瞪圆,他不可置信的回头去看,那人虽逆光而坐,可温心还是从阳光勾勒出的身形中认出了此人。
祝佩玉——那个让他身入地狱的魔鬼!
阳光悉数照在了温心脸上,祝佩玉以为阳光太过耀眼便想抬手为其遮光,岂料刚一抬手,呆滞的温心竟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蓦地后退蜷缩在角落,他将双手交叉护在身前,叠盖的被子都难以掩藏身体的颤意。
些许,屋内又重回安静。
温心没有求饶一句,祝佩玉也没有多余动作。
久久,温心只听祝佩玉一声叹息,碟碗的清脆声在屋内回荡:“躺了三日,定然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第2章
温心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在府中传开,议论声各异,有认为温心被妖魔附身的;也有传是祝佩玉真心感动上天的;不过祝家人则有另一番观点,温心苏醒,代表祝佩玉会早日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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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们祝家,要出官娘子了。
而祝佩玉说的那句‘真心善待温心’一事,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
温心醒来后,被带回了梧桐院。担心被妖魔夺舍的梧桐院下人连日来草木皆兵,生怕他会突然异变,冲出房间将众人啃食。
祝佩玉恰好不喜喧闹,索性将一院子里乌合之众全部赶了出去。
唯有白小不愿离去。
她曾受过温心恩惠,平常虽无力阻止温心被虐待,但至少温心死后,想为他挣点体面。所以那日才会不管不顾的冲去百花楼,将祝佩玉从花魁的床上连拖带拽的冲下了楼,并一道拦住了下葬的马车。
白小很庆幸,倘若不是自己叫醒祝佩玉,夫郎恐怕要被活埋了。
作为温心的救命恩人,祝佩玉特许她留下。因为温心如今闭门不出,整日病恹恹的,对所有人都目光欠奉,唯独给白小三分薄面。
而祝佩玉,一连半月,只能望着紧闭的房门叹息。
一半是愧疚,若没有她的阻拦,温心已经展开美好新生活了;
一半是担忧,温心的情况看起来真的很糟,以她的观察,温心大抵是患了忧郁症。
祝佩玉愁了两天,并贴了两天的冷屁股,得到的结论是,温心就没把她当成人看,他完全视祝佩玉为空气。
祝佩玉只能住在书房,闲来无事索性核算了温心的各处产业的账簿,佩服温心的投资远见与用钱之道之余,也对挥霍无度、贪得无厌的祝家人深恶痛绝。
正思考着如何挣回那些银钱时,白小的尖叫声打破了梧桐院的静谧。
祝佩玉心道不好,扔下笔直接冲回了卧房,房门一开,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
卧房光线昏暗,连日来的密不透风,祝佩玉竟感觉屋内阴恻恻的,寝房内,脸上血色全无的温心昏迷在榻上,手垂落床边,细细的腕上是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顺着指尖流淌,最后滴落在地上,也远远一看,猩红一片,十分骇人。
祝佩玉急忙吩咐手足无措的白小:“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去啊!”
白小堪堪回神,忙不迭的起身出门,才跑几步,又听祝佩玉吩咐:“去济世堂找刘清山。找辆马车速去速回!”
刘清山曾是宫中太医,意外窥见宫妃私密之事,为保命连夜逃离京城。没想到那宫妃也是谨慎之人,以防事迹败露,定要取她性命。
刘清山身负重伤,意外被温心的母亲所救。未免牵连温母,刘清山伤好后,便主动离开了。
多年后,刘清山意外得知救命恩人之子温心境遇,实在不忍,于是与温心相认后,助他假死脱身。
其女沉稳冷静,颇有手腕,而且医术了得,凭借给高超的医术结识了诸多人脉。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祝佩玉实不想与其有瓜葛。
如今温心情况不妙,祝佩玉也管不了许多了。
祝佩玉将伤口简单处理后,才得空打量起温心,他看起比之前更瘦了,身体薄的像纸,素白的寝衣套在他身上十分松垮,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所以刘清山看到此时的温心后,凌厉的双眸差点要将祝佩玉身体盯个窟窿出来。
祝佩玉只做眼瞎,跟在刘清山左右任劳任怨的听吩咐,终是将温心拉回鬼门关后,方才闲闲道:“城中人都在议论,祝娘子是个鬼神都怕的人物,哪怕是迈进了鬼门关的人,照样能拉回来。只是这死而复生的人本该好好爱惜生命才是,怎又无端的寻了短见?”
醒来以后,温心闭门不出,祝佩玉也不知如何面对他,事情不是她做的,可她却为了改变结局却强行将温心留在了身边,因而改变了温心的命运轨迹。
她知道自己自私。
本想冷静处理,待温心能接受她时与他促膝长谈;却不想温心竟走了极端,差点酿成大祸。
祝佩玉心中烦躁,更多的是自责与懊恼。可面色却没有半分波动,只道:“因为他是个傻子。”
无论是回答还是态度,都让刘清山十分不满:“祝娘子风流,这城中与你相好的相公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瞧着令夫郎如今身无三两肉,每日又寻死觅活的,留在家中也是晦气。祝娘子何不一纸休书弃他另娶他人?”
意见很好,但不采纳。祝佩玉奉上诊金:“白小,送客。”
刘清山心有不甘,但事关他人家事实在无可奈何,本想留下与温心商讨一二,但他此时还在昏迷,只能作罢。
翌日的太阳被乌云覆盖,半点风也没有,闷热的厉害,祝佩玉起身开窗,回身之时一道闪电蓦然划过长空,恰与榻上那双凌厉的双眸四目相对。
不用问也知道,温心对她多么怨恨,从前不让他好好活;现在还不让他好好死。
彼时,惊雷响彻九霄,祝佩玉端着碗行至榻前:“红枣粥,正好温着。”
温心冷漠转过头,摆明不想与她有任何交流。
经过之前的试验,温心显然不吃热脸这一套。
没办法了。
暴雨顷刻而至,祝佩玉将粥递到温心面前,威胁的语气打破屋中的沉寂的气氛:“你若不喝,我自有办法喂给你,你想试试吗?”
温心倏地转过头,饱含恨意的双眸狠狠落在祝佩玉的脸上,半晌后,愤然伸手夺下粥碗直接砸向祝佩玉,呵道:“滚!”
祝佩玉猝不及防,粥米沿着脸的一路下滑,弄得满身都是,看起来十分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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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瓷碗啪的一声,摔的粉碎。将门外守着的白小吓了个够呛,叩门后没有得到回应,便自顾推门而入,一眼就瞧见剑拔弩张的两人,以及满地的碎片。
白小急忙上前收拾零碎,小心劝道:“刘大夫叮嘱了,夫郎不能动怒,妻主就算恼火也要体谅夫郎的如今的身子。”
自然要体谅,温心摆明是不想活了,他眼下恨不得被祝佩玉打死解脱。
祝佩玉心中更加烦躁,取出帕子漠然的擦去了脸上污秽,道:“收拾好了,将药端来。”
白小似没想到祝佩玉如此平静,愣了片刻后,忙不迭的点头。
药端来后,温心又是怒急,被白小好说歹说的安抚住了,却没有要喝的打算。
祝佩玉冷笑:“说实话,对嘴喂药这种事挺恶心的。你如果不嫌弃我愿意代劳,毕竟最后是你吃我的口水。”
温心只觉心中一阵恶心,尤其对上那张他厌恶痛觉的脸!
他不想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一辈子都不想有。于是端起药一饮而尽。只是再想摔碗的行为落空,被白小直接抱在了怀里,而后一耸肩,小跑出了卧房。
祝佩玉不敢再将温心独自留下,见他吃过药后,才安心的独坐窗前看起账本。
午时,白小分别备好了两份饭菜,面对白小的苦口婆心,温心再次选择躺尸。白小便将求救的目光落在祝佩玉的脸上。
祝佩玉只是慢条斯理的将饭吃完后,才懒懒道:“如果你的反抗手段仅是绝食而已,那我劝你歇了这份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信你就试试看。”
温心银牙暗咬,本想同祝佩玉来个鱼死网破,可身子虚亏,使不上一点力气。
白小见状小声安抚:“夫郎还是吃些吧,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
不知是祝佩玉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白小的安抚有了作用,温心到底还是拿起了勺子。
不过左手不太自如,祝佩玉强忍下帮他的冲动,看似若无其事的看着手里的账簿,可直至温心一碗粥见底,药也喝了精光,祝佩玉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才恍然发觉手中的账簿被她拿倒了。
又是相对无言的一个下午,晚上那一餐温心吃的痛快,一日的温养让他明显多了些力气,就连剜人的眼刀看起来都比早晨凌厉。
会瞪人是好事,有了恨就不会只想死了,祝佩玉想。
夜幕四合,烛火实在昏暗,祝佩玉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睛酸涩,遂放下账本起身将贵妃椅拾掇出来,熄灯就寝前提着药箱行至温心面前:“上药。”
温心十分抗拒嫌恶:“我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你要么就打死我,要么就休了我。不必装模作样在我面前献殷勤,我瞧着恶心!”
“哦。”祝佩玉很淡然,继续主线任务:“上药。”
温心恶狠狠的盯着祝佩玉,开始了毫不顾忌的语言攻击。
祝佩玉岿然不动,恍若未闻。甚至还在他气急干咳时,贴身的奉上了一杯温水。
温心:“……”
祝佩玉:“如果骂够了,咱就上药。”
温心嘴角抽搐,内心好一番挣扎后,不得已伸出手腕。
祝佩玉终于松了口气,坐在榻前小心翼翼的解开了纱布上的结。
“嘶~”
纱布粘连在肉中,温心吃痛,纵使强忍依旧忍不住冷抽一声。
祝佩玉微微蹙眉,动作更是轻柔谨慎,终于换好药时,已是满头细汗。
一夜相安无事,熄灯,就寝。
翌日,温心的眼刀更加凌厉,骂的也更脏了;第三日,更上一层楼……
即便知道温心骂的是原主,但有几次祝佩玉还是忍不住捏起了拳头,心中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第四日开始,终于发现言语攻击对祝佩玉无效后,温心开始了闭目养神模式。
院子里除了白小偶尔发出些动静,再无人言。
祝佩玉心头一松,脸上终于露出了岁月静好的笑容。
看着天气晴好,祝佩玉便嘱咐白小道:“去请大夫回来复诊。”
白小年级不大,仅有十三四岁的样子,性子跳脱活泼,发现祝佩玉好像越来越好说话了,便越发收不住性子,闻言嘿嘿一笑,一溜烟就不见了。
祝佩玉忍不住失笑,转身之时恰与温心四目相对。
这一对,竟又触发了温心的被动技能,接连对祝佩玉展开了四字问候:“惺惺作态、装模作样、狼心狗肺、恬不知耻、禽兽不如……”
祝佩玉:“……”
祝佩玉仰头望天:好女不跟男斗。
刘清山赶到时,卧房静谧无声。
刚刚一顿输出的温心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正病恹恹的靠坐在榻上养神,刘清山见状,一时忍不住心中愤怒:“你都这样了了,那贼子还要欺负你!简直是猪狗不如、丧尽天良!”
坐在窗前的贼子毫不在意,默默地翻了一页账本道:“很好,词汇量又多了两个。”
温心:“……”
刘清山:“……”
这天杀的怎么在这?她自己很碍眼自己不知晓吗?
第3章
有了刘清山的调理,温心的身子恢复的很快,只是情绪依旧,不喜见人,整日待在屋中。
如果祝佩玉不凑上去,他甚至连话都不说。
祝佩玉十分担心他会长出蘑菇,故而寻了个晴好的天提出邀请:“这几日云中寺有法会,要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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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温心的眼刀又扫了过去。
差点忘了,两人的孽缘正是在云中寺开始的。
祝佩玉摸摸鼻子,又怕触发他的被动技能,慌忙说:“不想去就算了。”
谁料温心竟点了头:“去!”
南阳郡下辖十三个县,土地广阔,人口百姓密集,算是较为富饶的郡城。故而每每法会之日,不仅云中寺格外热闹,就连城中也聚满了过往商客百姓。
两人方才出了院子,顶着满头珠翠、穿的大红大紫的祝星光就冲了过来:“大姐,听说你要去云中寺,带上我呗,我也要去。”
祝佩玉拧眉将祝星光从上打量到下,绫罗绸缎、满身珠宝,他也不怕半路遇到劫匪?跟他出去太不安全了。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带。”
一个温心就够她烦了,至于祝家人?她理都不想理!
祝星光噘着嘴,拉着她撒娇:“今日城中贵族小姐公子都会过去乞求姻缘,你就带上我嘛,兴许我也能遇到如意娘子呢?”
祝佩玉受不了他的撒娇,冷漠道:“菩萨见不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你跟着去会影响我的香火。”说着,抵着他的头推向一边,走的大摇大摆。
温心更是连余光都懒得施舍。
很快两人就走远了。
祝星光娇嗔:“大姐~”
撒娇未奏效,祝星光也不气馁,急忙追了上去。
赶至院门时,正瞧见祝佩玉搀扶温心上马车,于是提溜着衣摆一路小跑冲了上去,手正要挨到祝佩玉手腕时却扑了个空。
祝佩玉无视他眼中的不满,转身上车,只留给他一个屁股:“车小,你坐下一辆。”
祝星光气的跺脚:“家里哪还有下一辆了?”
祝佩玉劣根发作,掀开车帘居高临下道:“关我屁事。”
祝星光:??
白小心领神会,马鞭一扬,马车噔噔前行,只留给懵逼的祝星光一脸飞扬的尘土。
云中寺外车水马龙,实在算不得郊游的好去处,白小还算激灵,寻了一处人少的地儿,指着一条青苔遍布的小路道:“妻主,这条路直奔云中寺后山,嫌少有人知道,我们从这上去吧?”
祝佩玉无所谓,温心更没意见,径直上了台阶。
三人一路无言,直至到了落了锁的铁门跟前,白小才讪讪开口:“这儿平常都是不落锁的。”
祝佩玉懒得戳破落锁是为了阻拦投机取巧的人,下巴一努,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土地庙:“在那祈福也是一样。”
那土地庙又小又矮,就是个两尺见方的小房子,香火不旺,贡品更不知多久没换了,苹果蔫了吧唧的,馒头上更是爬满了蚂蚁。
白小更加惭愧,正要劝阻两人下山,温心已经跪到了土地庙前。
祝佩玉递去贡品,随口问了句:“所求何事?”
温心神色冷漠,开口更是冷厉:“求你早登极乐!”说完,对着土地面重重叩头,蹦——的一声,可见心诚。
白小:“……”
夫郎最近作死一直可以的。
很快,一缕香萦绕山间,白色烟柱直冲云霄。
一直沉默不语的祝佩玉点头道:“神灵允了你的心中所求。”
白小:“……”
妻主最近情绪稳定的也很可怕。
回程路上气氛依旧,除了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车厢内只有沉默与死寂。
赶回家中时,正值傍晚,二人也一下马车,目光就被府门前喝的伶仃大醉躺尸的女人吸引。婢女瞧见祝佩玉宛如看到救星:“大小姐快来搭把手。”
这货谁啊?
祝佩玉慢吞吞走到女人跟前,还未瞧清她的样子,却被那女子一把抓住了脚踝,女人扬起一脸醉意的脸,笑嘻嘻的道:“大姐啊,春柳让我问问你,怎么好久不去看他了,他都想你了。”
祝佩玉眉头一挑,原来是原主的二妹,祝佩喜。同原主没什么区别,也是酒色全来的货,而且此人贪吃,养了一身的肥膘,一个婢女搬她确实有些困难。
但,关她屁事!
祝佩玉抬腿挣脱了祝佩喜的束缚,抬腿跨过她迈进院子。
婢女:?
才走几步,发现温心没有跟上来,故而驻足看向他。
“还不进来?”
温心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再做心理建设,须臾,抬腿一迈,也从祝佩喜的身上横跨进了院子。
婢女:??
眼见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婢女只能将目光落在白小的身上。
白小嘿嘿一笑,趁她不备,嗖的一下从祝佩喜的身上横跳进了院子,边跑边道:“对不住了姐姐,梧桐院就我一个伺候的,实在是脱不开身。”
白小手脚麻利,面疙瘩一入锅,顷刻间满园都有了香气。
很快疙瘩汤上桌,祝佩玉不客气的动起了筷子,一扫疲劳与饥饿。只是吃的正香时,被不请自来的人打断:“大小姐,家主请你和大夫郎过去一趟。”
狗屁的家主。
祝家原不过是乡野之地的贱民,祝母靠投机取巧的手段挣了点小钱,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因东窗事发被人活活打死。
祝佩玉认为就是活该,谁家好人好端端的挖人家祖坟?
祝家这几姐妹深得母亲投机取巧的真传,不过不去挖坟了,选择吃绝户。
原主就不用说了,祝二祝三这两货更是贱,为了钱,不是招惹人家寡夫,就去挑逗半老汉子。一家人混吃混喝,终于熬到了原主吃上了温心的绝户。
lt;a href=https:///tags_nan/nvzunwen.html title=女尊文target=_blankgt;女尊文
第6章
温府被祝家人鸠占鹊巢后,祝父竟也学起了高门大户,自封家主,闲着没事又喜欢叫三位女婿去站站规矩。
夫郎们叫苦不迭,祝家姐妹可是乐见其成,每日都想着法出去花天酒地。
一想祝父大字都不识一个,料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眼皮都没抬:“没空,不去。”
婢女愣住,毕竟大小姐一向最听祝父的话。今这样请了个空,她如何和祝父交代啊?
祝佩玉嫌她碍眼:“还不走?等我请你吃面啊?”
婢女讪讪走了。
不过多时,梧桐院的门又开了。
竟是祝父带着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的寻来了。
面疙瘩吃的有些撑,祝佩玉便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消化食,面对祝父一干人等竟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祝父只觉得颜面全无:“你是怎么做大姐的?光儿要与你同去云中寺你不带;老二喝多了你也不管,不但不管,你还从她身上跨,还让你男人也跨。堂堂女子,怎能让男人去跨!知不知道这样多晦气!”
哦,原来寻她是为了这事?
祝佩玉摸了摸撑起来的肚子,一脸无所谓:“她又没少让男人跨,多我一个不多,少温心一个不少。”
“你!”祝父气的手抖:“你是不是要反天?”
祝佩玉顺势看了眼天:“日出东方,夕阳西下。放心,没反。”
祝父抖的更加厉害,眼瞅着就抖成了筛子,祝三祝佩珠气愤难当:“大姐,你怎么能这么和爹说话?”
祝佩玉双手一摊:“我怎么了?说的不是事实吗?祝老二一天到晚呆在春喜楼,楼里的哪个爷们她没撩骚过?如果被跨一下就能晦气,那她早该霉运缠身了,哪里有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祝佩珠愕然,正要反驳。
祝佩玉抢先一步道:“你倒是不怎么招惹男人,可输在赌坊的钱也不少吧?没能耐就是没能耐,跟谁跨不跨的,有个鸡毛关系!”
祝佩珠:“……”
“一个个吃我的、花我的、玩我的,我还没找你们,你们倒是找到我头上了。还想给老娘立规矩?”祝佩玉冷哼一声:“可以!把你们作践银子全都给老娘吐出来!”
祝父只觉眼前一晕,直挺挺的载在祝小四身上。
祝星光吓出了哭腔:“爹!”
祝父堪堪有了些精神,嘴里只反复呢喃着两个字:“反了、反了、反了。”
“祝佩玉!”祝佩珠怒急,指着祝佩玉道:“赡养父母本就是子女责任,你竟敢同爹索要钱财?你还有没有为人女的孝道?”
“道德绑架玩挺溜~”祝佩玉只觉好笑:“合着爹是我一个人的呗?你们都是粪坑里冒出来的。我这个大冤种孝顺完老的,还要孝顺各位小的?”
祝佩珠不说话。
祝佩玉又道:“如果有人觉得我不够孝顺,也好办!五千两白银拿来,我立马跪地给爹磕十个响头,每日晨昏定省,少一天算我输!”
说罢一摊手看向众人:“谁拿?”
众人一阵沉默。
“拿不出钱搁我这充什么大头!”祝佩玉手抄起手边的茶碗猛地砸落在祝老三跟前:“都给老娘滚!”
祝家人气势汹汹而来,气势汹汹而走。
祝佩玉只觉得心中舒爽,一扫连日来被温心怒怼的苦闷。
小院又恢复了安静,如果不是院子那盏摔的粉碎的茶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依照祝佩玉对祝家人的了解,此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果然到了第五日,梧桐院就被祝父带来的江湖骗子弄的乌烟瘴气。
祝佩玉忍不了一点,还未等大师显法,一盆刷碗水过去,直接将江湖骗子浇成了落汤鸡。然后抓起桌上被泔水显出鬼脸的符纸,一股脑都砸到了大师脸上:“这鬼扯的把戏我孩子时候就会了,还想糊弄我!再不滚,我就把你带去府衙,当着官老爷的面戳穿你这些骗人的手段。看你日后还怎么在南阳郡混!”
顶着满头菜叶的大师看了祝佩玉半晌,不知是被祝佩玉太过自若的神情唬住了,还是被刷碗的馊水熏到了,悄无声息的拂去了耷拉在眼前的面条,利落的收拾好了家伙事,不顾祝父的叫喊,跑的没影了。
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来了又去,白小无奈叹了口气,认命收拾起了地上的污秽。
祝佩玉本想帮忙,却听她小声嘀咕:“大小姐如此英明神武,干嘛要和大小姐过不去呢?”
闻言,祝佩玉悄悄放下了簸箕,英明神武如她,自要摆正姿态,家务活是万万干不得的。她满脸喜色、摇头晃脑的走向回廊,意外与凉亭下的温心目光相对。
好消息:温心没有出言讥讽;
坏消息:温心看她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祝佩玉:“……”
视线错开,背着手的祝佩玉背脊一挺:说傻子谁是傻子,反正我不是傻子。
第4章
连着两次受挫,祝家人似乎老实了不少。
以此同时,温心的气色和状态也都好了不少,祝佩玉终于安心了,开始着手处理温心那些半死不活的店铺。
其实店铺运营模式依旧处于盈利状态,不过是祝家人赊销太过,店铺入不敷出,没有本金运作,渐渐越来越差。
祝佩玉先是知会各店铺老板拒绝支付祝家人赊销账单,又张罗卖了几处较为无力回天的店面。有了部分本金后,店面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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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温心的运营手段成熟,店内掌柜也都稳妥,只要祝家人不添乱,相信很快就会恢复以往风光。
祝佩玉突然感觉自己在玩开客栈游戏,投入本金,坐等收益;扩大规模,坐等收益;增加店面,坐等收益……
一想到店面会在她的英明领导下做大做强,祝佩玉乐此不疲,每日早出晚归,渐渐与一掌柜丁琪关系甚笃,两人时不时还要出去喝上几杯。
这日,两人正在兴头时,白小破门而入:“不好了妻主,他们……”
咳咳咳,白小一阵干咳,话虽没有说完,祝佩玉已经预料到了什么,忙不迭的冲回了温府。
白小急忙跟上,路上急急道明经过。
梧桐院再次被祝家人围的水泄不通,这次还有祝二的加入,气势看起来更为强硬一些。他们将温心围剿其中,指责他魅惑妻主,害的祝佩玉如今六亲不认。
原因无他,祝佩玉断了他们花天酒地的资本。
祝佩玉赶回来时,就见祝星光推搡着温心,逼他下跪向祝父认错。其他祝家人嘴脸一致,同仇敌、共怒意,盯着温心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祝二祝三的夫郎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祝佩玉没来由的怒气冲天,她几步上前将温心扯至身前,见他发丝凌乱,衣服也被扯烂。
祝佩玉强忍怒意:“平时怼我不是挺利索的?今日怎哑巴了?”
温心脸色难看,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群下作的破落户,与你们争执,我还怕脏了我的嘴呢!”
祝佩玉尚未觉得什么,祝星光急的跳脚:“贱人!竟敢这么说我姐姐。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说着就要上前主持公道。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小院,祝星光白皙的小脸上登时烙上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祝佩玉怒呵:“关你什么事?”
院子死寂片刻,愣神的祝星光突然哭嚎,一头载进了祝父怀里哭道:“爹~大姐她打我,还打我的脸,我不活了~”
作为家中唯一的儿子,祝星光受尽宠爱,原主更是常将宝贝弟弟挂在嘴边,如今突然来了这么一遭,整个祝家人都懵了。
“你……”祝父嘴唇瑟瑟发抖:“你怎么忍心打小光?他可是你亲弟弟。”
祝老二呢喃:“大姐当真是失心疯了!”
祝老三愤愤说:“我早说过,自打这贱人死而复生,大姐看着就不对劲,定是这个贱人给大姐施了妖术,害的大姐六亲不认,今日敢打小光,下次搞不好连爹都敢杀!”
祝佩玉挑眉看向祝老三:“你这条舌头倒是很会拨弄是非,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放心,杀爹之前,我定先拿你舌头开刀。”
祝老三横指祝佩玉:“你们都听到了吧,大姐刚刚可是亲口说要割掉我的舌头,然后杀了爹。”
祝佩玉点点头:很好,给我挖坑是吧?
“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祝老三脖子一耿:“我到是要看看你怎么割我的舌头。”
祝佩玉有预感今日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干脆先拉着温心进了屋。只是刚迈进房门,温心就迫不及待的挣脱。
温心出言讥讽:“你们今儿这演的哪一出啊?□□回头还是痛改前非,又或者英雄救美?”
成婚三年,祝佩玉什么德行温心再清楚不过,往往做出痛改前非之举,就是她在装可怜博取他的同情前奏。
最初她会下跪、痛哭、发誓,惹的温心每每心软;后见这方法不奏效,便开始动拳头。
如今知道动拳头他也不害怕了,竟又开始装模作样做出痛改前非的摸样,还联合一大家子演起戏来?
甚是可笑。
见祝佩玉不语,温心直接摊牌:“劳您一大家子兴师动众,戏演的不错,本该给些赏钱的。可惜我如今身无分文,实在拿不出。劝你尽早拆了戏台,别浪费心力了。整天装模作样的,你演的不累,我看的都累了。”
祝佩玉:“……”
祝佩玉气笑了:“得,算我不长记性,又热脸贴您冷屁股了。”
温心冷笑:“嫌我不够暖,外头自有大把的相公等着你去贴。”
祝佩玉气的胃疼,沉默了良久后无奈点头,只道了一个“好”字,转身离开了卧房。
院外祝家人依旧剑拔弩张,祝佩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嘱咐白小将家中贴身的仆从全部召集过来,并将卖身契一一归还。
“你这什么意思?”祝父急了:“你把卖身契还了他们,我还如何管制她们?她们怎么还能好好伺候?”
“那就不伺候了。”祝佩玉懒道:“你们今日闹这一出,不就是因为我断了你们赊销签单?我也没钱了,索性省下仆人的月钱;若你们下次还闹,我就省下吃喝拉撒的钱;再闹,就将这院子也卖了;全部挥霍完了,大家一起去住大街、喝西北风。自由实惠还管够,如何?”
老三也急了:“你……你分明刚卖了几个店铺。怎么可能没钱?”
祝佩玉挑眉:“你还监视我?”
老三不装了:“我不管,你有钱却不赡养父亲,你这是不孝,我可以去大老爷那去告你!”
祝佩玉点头称赞:“那我就和温心和离,然后把店面都还给她。”
一脸横肉的祝老二努力将眯缝眼瞪的老圆:“那怎么能行,那我们岂不是真要去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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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祝佩玉耸耸肩:“正是如此。”说着一挥手,示意面面相觑的仆从:“拿了卖身契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就散了吧。”
白得了卖身契,又能领一个月的月钱,众人喜不自胜,欢天喜地的回去收拾行李了,生怕晚一点祝佩玉会后悔。
祝家人乱做一团,试着要去阻拦,发现不但没有任何作用,甚至有胆子大的丫头直接啐了祝家人一口:“一大家子有手有脚的,整天想着吃绝户。呸,真不要脸!”
“就是。工钱又少又难伺候,我们早干够了。”
“对,傻子才留下。”
“……”
后面骂的实在难听,祝父再也顾不得面子了,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哭嚎:“孩她娘啊,你在天有灵快来快来看看吧,老大这个不孝子就是想活活气死我。”
祝家人又是手忙脚乱的安抚祝父,场面实在太过呱噪,祝佩玉懒的理会,转身进了书房,任由他们在书房外张牙舞爪。
笑死,一家人的词汇量都抵不上一个温心。
战斗水平可想而知。
一夜风波。
翌日,又是天朗气清,早起凉爽,祝佩玉正抻着懒腰,意外瞧见白小的身影。心中不解:“你为何不走?”
白小落寞颔首:“我没地方去。”她顿了顿,抬头又是积极向上的摸样:“何况我走了,谁来伺候妻主和夫郎?”
想到白小的孤儿的身份也是可怜。
“月钱加倍。”
白小双眼放光,见祝佩玉又要出门,犹豫再三,忍不住追上左右:“妻主每日早出晚归,夫郎看起来很难过,妻主,你今日可不可以在家陪陪夫郎?”
祝佩玉步子一顿,无奈苦笑:“他难过,并不是因为我早出晚归。”
白小不解:“那是为什么?”
祝佩玉忍不住摸了摸白小的脑袋:“你长大就明白了。”
祝佩玉也想放温心自由,但前提是她做出一部分弥补,譬如将他的店起死回生。连同放夫书一并归还,或许,能减少温心对自己的恨意。
她的结局,也不至于那么惨。
她掐算着日子,半年之期或许太久,毕竟对于温心来说,留在这个家的每一刻都十分难捱。
她要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在这之前,她也有责任保障温心的身心健康。于是祝佩玉叩响了卧房的门。
温心冷漠的声音传出:“何事?”
“要不要出去逛逛。”祝佩玉问。
“去哪里?”
“随便,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屋中沉默良久,温心道:“我想去济世堂。”
他想见刘清山,或许又要商议离开的事,祝佩玉也不戳破,出府后直达济世堂,下了马车独自离开。
她想到了一个赚钱的点子,急着要与于琪商议。
于琪的动作很快,不过五天,就按照祝佩玉的吩咐,做出了竹杆鬃毛牙刷、清洁牙粉以及洗脸皂与洗发水。
“我试过了,效果不错。”于琪大方称赞,甚至对祝佩玉刮目相看。
“还有些毛糙,若能再精进一些会更好。”祝佩玉也打心眼里钦佩于琪的务实,并对样品提出客观意见。
于琪蹙眉,似有些为难:“倒是可以再精益一些,不过成本也会增加,普通百姓怕是更难接受。”
“那就放弃普通百姓,”祝佩玉又交给她一些新的图纸:“先打开贵族市场。”
那是包装盒的设计图纸。
三款合一的礼盒精致不俗,上印有店铺名字与地址。随后寻了几个激灵的小娘子,将礼盒分别送进了南阳郡大小官员与一些员外的府邸。
丁琪惴惴不安:“这样真的能行吗?”
祝佩玉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得了东西对他们来说又没什么损失。最差就是无风无浪,咱们白折腾一场罢了。”
丁琪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也是这个道理。”
接下来便是坐等反馈,此事一时三刻也急不得。
祝佩玉伸手:“再给我一套。”
丁琪下意识问:“这次送谁?”
“我家夫郎。”
第5章
如何送男人礼物这件事,祝佩玉并不擅长,所以客气的叩响房门后,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温心立在卧房门口看着祝佩玉:“何事?”
无论眼神还是态度,依旧冷漠至极。祝佩玉一瞬间更后悔了,但事到如今逃避也来不及了,于是将手里的礼盒递给他,干巴巴道:“戴春林新品。”
戴春林正是于琪的店铺,是家胭脂水粉的铺子。
温心连余光都懒的施舍,直接抬手掀翻了礼盒:“我不是春柳,不吃你这套!”
然后啪的一声紧闭了房门,独留祝佩玉一人在门口凌乱。
白小怯怯的走了过来,将摔烂的礼盒递了过来:“妻主。”
祝佩玉尴尬的摸摸鼻子:“你拿去玩吧。”
说完,转身去往了书房方向。
翌日晨起,白小一脸惆怅的寻了过来:“妻主,你是不是被骗了?那东西量那么少,衣服洗还没洗完就用光了,而且洗不干净。尤其那个刷子,那么小一块,刷盆费劲还掉毛。不过那个盒子怪好的,点柴可好烧了。”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也不怪夫郎生你的气,你以后啊,还是不要乱花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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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祝佩玉:“……”
洗护用品虽然被白小贬的一文不值,但反馈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各府邸都预约了订单,丁琪笑的合不拢嘴,同时不忘问自己东家的对商品的评价。
她的东家还能是谁?自然是温心无疑。
至于他对商品的评价?
祝佩玉尴尬的笑了声,含糊道:“他说很好。”
丁琪更加开怀:“东家眼光毒辣,他说很好,一定差不了。”
祝佩玉颔首打着算盘,不作回应。
洗护用品新奇市场又是独一份,所以定价颇高。这一批订单若无意外,收益非常可观,但与原主一家挥霍的银子相比,还差的很远。
“能不能尝试放入一些鲜花精油与花瓣,做出不同香味的套盒?”祝佩玉提出建议。
丁琪醍醐灌顶,重重拍了拍祝佩玉的肩膀称赞:“不愧是东家娘子,脑袋就是好使!”
说完,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只是刚出店门,就与温心打了个正面:“东家?您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温心只说过来看看,丁琪笑道:“巧儿了,祝娘子也在。东家先和祝娘子聊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就没跑影了,完全没发现温心蹙起的眉头。等回来时,早已不见温心的影子。
日落西山,祝佩玉到济世堂接人,刚上马车,就听温心讥讽道:“还以为猪头长了人脑,知道什么叫开源节流。没想到停了祝二祝三的赊单只是为了自己快活。也对,你若不自私些,丁琪那点盈利,哪供得上你们姐妹三人花销?”
祝佩玉:??
见祝佩玉一头雾水,温心冷道:“满身脂粉气,银子全花在了小情郎春柳身上了吧?”
祝佩玉恍然,合着他以为自己出现在于琪那里,是为了拿银子挥霍。她懒的解释,因为解释了温心也不会信,干脆顺势道:“错了,还有夏荷、秋菊和冬梅。”
温心表情更加讥讽,满脸写着果然如此:“狗改不了吃屎!”
祝佩玉实在受不了温心的阴阳怪气,一声呵令,马车尚未停好,便直接跳了下去,白小不解追问:“妻主要去哪?”
祝佩玉脸色铁青,徒步走的飞快,只留下一句:“去吃屎!”,很快就走远了。
白小:“……”
祝佩玉觉得温心就是块千年寒冰,莫说放心窝里,就算是放在喷涌的火山口也捂不热。求他原谅这件事,无疑是瘸子登天——不可能。
有那功夫,她还不如攒点体己钱跑路。
这日午后,白小匆匆叩响书房的门:“不好了,妻主。”
白小无事不叩门,叩门一定是‘不好了’。
通常也只有两件事,要么是祝家人作妖;要么是温心闹别扭。前者祝佩玉通常冷处理,等祝家人受不了了主动来寻她;后者……祝佩玉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随机应变。
祝佩玉快对她ptsd了:“又怎么了?”
白小焦急的指了指卧房的方向:“夫郎他……他……”
白小没说出个所以然,祝佩玉只能亲自登门,还未叩门,便听到温心痛苦的低吟。祝佩玉急忙推门而入。
万辛,这次没有看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但床榻上的温心面色也着实难看,小脸惨白蜷缩在床上,看起来十分痛苦。
祝佩玉心头一跳,脸色骤然大变:“他给自己下毒了?”
白小:“……”
白小原本有些尴尬,闻言抿了抿嘴,小声道:“是来双月了。”
“双月?”祝佩玉追问:“那是个什么东西?”
此时的祝佩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待白小解释后,祝佩玉只觉得五雷轰顶。
祝佩玉知道这本书是男生子的设定,男子受孕后身体结构会发生变化。但她不知道是,男子每隔两个月还要排阴。
这不就是大姨妈吗?
祝佩玉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温心的肚子,憋了半天,闷声道:“去灌个汤婆子。”
见白小愣着,她忍不住呵道:“快去啊!”
白小恍然,急急冲出了卧房。
床榻上的温心疼的满头虚汗,他显然十分痛苦,躺也不是,趴也不是,只能蜷缩在床上来回翻滚。
祝佩玉坐在榻前打着商量:“先说好,我也是帮你,你可别又骂我。”说着,搓热掌心,试探性的摸向了温心的小腹。
预料中眼刀,没有;讽刺,也没有;甚至没有伸手推她。
小腹和祝佩玉想象的一样凉,掌心紧贴瞬间,温心全身一僵,但理智很快被疼痛占据,他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祝佩玉的手。
“疼。”温心哽咽着:“好疼。”
声音低喃,带着委屈和痛苦。
一直以来,温心从来都是对她夹枪带棒、冷若冰霜,何曾有过如今这软弱的一面。祝佩玉也很意外,竟第一次和男人有了感同身受。
“我知道,”祝佩玉轻语安抚:“不怕啊,我陪你。”
不知哪个字又戳了温心的伤心事,他的眼角瞬间涌出泪水,哽咽声也越来越大:“好疼啊。”
祝佩玉加大搓手力度,恨不得搓出火星子。
加上汤婆子的加持,痛感渐渐退却,温心双眸紧闭,似乎睡了过去。未免醒来尴尬,祝佩玉只想逃之夭夭,谁知抽手时,手腕竟被牢牢攥住。
显然,温心睡了,但没完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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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祝佩玉认命守在床侧,听着温心绵长的呼吸声,竟也渐渐有了困意。
醒来时,已日落西山,廊下的灯笼透过窗棂斑驳的洒进卧房,房中一片朦胧,两人的呼吸声极浅,祝佩抬头看着榻上之人,温心已不知醒来多久,此刻正一动一动的盯着她。
星眸冰冷,带着彻骨的寒意。开口又是阴阳怪气:“难得见到妻主如此柔情耐心的一面,也难怪春柳郎君朝思暮想,思之如狂。”
祝佩玉:“……”
她就知道!
过河拆桥的狼崽子!
祝佩玉心中愤愤,本想起身离去,但双腿发麻,最后只是抽回了手,懒懒依靠在椅背上。并对门外喊了一声。
正在门外打瞌睡的白小惊的一跳,回神颠颠的跑去了厨房。
不多时,卧房烛火亮了,吃食也备好了,温心先喝下一大碗的姜茶水,散去了体内的寒意,又慢条斯理的喝下一碗肉粥。
他起身梳洗,又换了干爽的衣服,从屏风后头走出时,瞥见祝佩玉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那里发呆,心情没来由的大好。
小腹依旧隐隐作痛,却不再是难捱的程度,睡了一下午,难免有些精神,于是又寻了一套干净的褥单出来,正要着手整理,祝佩玉突然起身夺下,一言未发,埋头整理起凌乱的床铺。
动作熟练而又认真,甚至还有些较劲,非要捋顺平整才要作罢。
祝家虽是破落户,可迎娶温心前,家中也是有粗实奴仆照应,这些琐事原用不着祝佩玉做,成婚后,温家奴仆照应的只会更加面面俱到。
所以直至床面焕然一新,温心还愣在那里。
然而更让温心诧异的是,祝佩玉竟说:“你歇着吧。我去洗。”说着,就将换下来的被单一股脑抱起,甚至还不忘绕道屏风后把他刚刚换下来的寝衣一并带走。
温心没来由的脸一红:“你……”
祝佩玉停下看他:“还有要洗的?”
温心怔了怔,摇头。
祝佩玉应了好,大步跨出了房门。
翌日,温心看着挂满后院的衣物问白小:“这些真是她洗的?”
白小啃着馒头点头:“夫郎,你已经问过五遍了。真是妻主洗的,我要帮忙她还不让,她还说干不出虐待童工的事。”
虽然白小也不知道童工是什么意思,但大抵知道是在说她。
幸而自己是个女人,否则她要担心妻主有纳自己为通房之嫌了。
温心同样满肚子腹诽,往常祝佩玉装模作样最多三天就忍不住暴露本性。可算算时间,这次一个多月了,更离谱的是,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亲自清洗衣物?这放在往常根本不可能!
要知道哪怕是帕子掉在祝佩玉脚边,她也只会高昂着头横跨过去,连腰都舍不得弯。
难道真被鬼上身了?
同一时间,在书房醒来的祝佩玉抻着懒腰,清晨的阳光正好,窗外的空气也好,尤其一早起来就不用面对温心的眼刀,感觉更好。
于是心情愉悦的推开了书房的门,视线刚好与温心相撞。
祝佩玉:“……”
嗯,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第6章
女尊文中的男子大多娇弱软糯,像只粘人的奶狗,纵使受了折磨,妻主耐心哄一哄,最后结局便合家欢了。所以温心清冷孤傲、有仇必报的设定,让祝佩玉眼前一亮。可当自己身处文中世界时,温心这个性格真让她吃不消。
往常温心冷言冷语便也罢了,可最近几日,她总感觉温心看她的目光……很奇怪。
最让她不安的是:温心竟还亲自下厨,祝佩玉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他给自己下毒。
温心:“芋头炖鸡,不尝尝吗?”
祝佩玉面色沉静如老狗,但心中慌的一批。起初她怀疑这是断头饭。连着几日都吃鸡后,她明白了,这不是断头饭,温心只是单纯的想恶心她。
祝佩玉:“我不太……”
饿字尚未出口,就见温心将杯子重重一放:“菜刀好像钝了,今日这鸡甚是难剁,尤其这个鸡头,差点被我剁烂了。”他拿起筷子将鸡头夹在了祝佩玉碗里,若无其事的问:“你刚刚说不太什么?”
祝佩玉马上道:“不太好看没关系,我就喜欢吃烂的。”
一顿饭终于吃完,祝佩玉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愿世界没有鸡肉。
祝佩玉是较为孤僻的性格,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工作睡觉两点一线。有人说她呆板,也有人说她无趣,因此嫌少有人约她逛街。
所以面对温心的邀请,祝佩玉满脑子问号。
他又想干什么?
八月十五,城内热闹非常,灯笼照亮黑夜,两人并肩穿梭在熙熙攘攘的长街。对于商贩的叫卖祝佩玉兴致缺缺,温心似乎也见惯了那些小物事儿。
空气清凉舒适,非常适合漫无目的的闲逛,所以两人步子行的很慢。
祝佩玉嫌少看到温心和善的一面,往常不是眼刀就是冷脸,导致祝佩玉压根就不怎么敢看他。可今日一瞥,才发现温心初见时病态不在,脸上也长了些肉肉,即便还是不苟言笑,但烛火透过灯笼纸照映他的脸上,衬出了他的好颜色。
温心眉目清隽,气质出尘,不似祝星光那般恨不得将所有首饰戴在身上,头上通常只有一只玉簪,喜着清雅素色衣衫,更衬清润如风、俊美清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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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恰好长在了祝佩玉的心巴上。
察觉注视,祝佩玉慌乱的移开了目光。刚好行至点心铺,香甜气味引的无数孩童流连,祝佩玉望了眼铺面:“有桂花糕,要吃吗?”
温心脸色不善:“不吃!”
祝佩玉:“……”
心巴上也不是非得长个人。
祝佩玉正在心中腹诽温心莫名其妙,面前突然横出一人拦路,是个男孩,瞧着和白小差不多的年级,高傲的仰着脸道:“我家郎君托小的来问祝娘子,是不是把他给忘了。”
没有继承原主记忆,祝佩玉实在不知眼前这个豆芽菜姓甚名谁,于是挑眉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如实道:“是。”
说完,身子一侧,绕过了豆芽菜,几步就追上了温心。
本以为就是个小插曲,谁承想那豆芽菜的主子竟亲自寻了过来,态度比刚刚的豆芽菜还要傲慢,双臂一展拦路。温心便也走不成了,夫妻两人只能齐齐将目光落在那男子脸上。
“祝佩玉!”男子厉声质问:“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谁?”
祝佩玉:“……”
原主到底什么爱好,怎么就喜欢泼夫?
虽然都是泼夫,可面对温心她还能耐耐性子,可换做旁人,祝佩玉一点耐心也没有。
吃不消,真的吃不消!
她背着手,目光将男子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最后拧眉道:“红衣长发、白面红唇,像个艳鬼。”
男子怒目圆瞪:“你!”
祝佩玉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伸出两指毫不客气的抵在他的额头将其推到一旁,好言道:“别挡路。”
说罢,眼神示意温心继续前行,许是错觉,她竟感觉温心面色稍霁。
男子则愣怔当场,回过神正要上前讨个说法,谁料祝佩玉突然回头走向他。
男子依旧气恼,但怒火已敛了不少,同走在自己面前祝佩玉道:“今儿你要没个说法,往后休想再进……”
话未说完,他再次被祝佩玉的操作惊掉了下巴。
祝佩玉反复将指腹沿着他的衣袖摩擦,终于将手上的粉擦干净后,才道:“抱歉,带走了你脸上的粉。还好发现的早,呐,还你了。”
男子愣愣的看着衣袖上的两点白,怒火瞬间登至顶点:“祝佩玉!往后就算你跪下求老子,也绝不会让你再进老子的门!”
祝佩玉蹙了蹙眉,对这个张口老子、闭口老子的男子更加没有好印象,很干脆的点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罢,转身疾步离去,甚至还不忘拉着看热闹的温心一起。
祝佩玉走的飞快,本就没多远的长街很快就到了尽头,此处没什么百姓,环境也不再嘈杂,祝佩玉心下一松,转身看向温心,却见他垂眸盯着两人交叠的手上,祝佩玉后知后觉,急忙松开道歉,并问他:“还想逛吗?”
温心面无表情的将手遮掩在长袖下,话锋一转:“我要吃桂花糕。”
她就知道温心没有好屁!
祝佩玉有些不悦:“刚问过你了,你说不吃。”
温心不觉惭愧:“现在又想吃了。”
祝佩玉认为自己今天必须要有个态度,否则温心都要爬她头上胡作非为了,于是正色道:“那会儿我想帮你买,但这会儿不想帮你买了。”
温心:“……”
两人原地僵持,一个颔首看地面,一个仰头看夜空,谁也不愿退让。
直至一阵风吹起了脸上的绒毛,感觉到凉意的祝佩玉才无奈认输:“走吧,去买桂花糕。”
温心嘴角飞速闪过一丝微笑:“还要红糖米糕。”
“好。”
温心喜欢桂花的味道,无论是饮茶还是熏香,都喜欢加些桂花,女主为了抱得美人归,便亲手做了桂花糕给他。
祝佩玉不想抢夺女主的戏份,所以亲手做糕这件事不在她的计划里,亲手买糕她愿意效劳。
回程路上,温心颔首捧着糕,月光与灯笼的烛光交相辉映,明暗之辉下,他的神情生动,似乎嘴角还挂着笑意。
祝佩玉收回视线,心中腹诽:都怪这里的烛火太暗,害的她都老眼昏花了,温心同她在一起怎么可能笑,这辈子都不可能。
回到府中时,气氛稍显冷清,温府原比一般宅子要宽敞,虽然各院都住了人,但祝家人均懒货,少了奴仆的照应的院子,没几天便荒凉了。
立秋刚过,满院子的树叶飘零,两人走过,踩着干枯的树叶发出窸窣声响。
“大姐。”
不合时宜的人打破了平和的气氛,祝佩玉望向来祝佩喜,下意识的蹙起了眉。
“本是中秋家宴,没想到大姐好兴致,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难为我们一大帮人在前厅等你们到现在。我们身强体健便也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爹爹都一把年纪了?”
祝佩玉从未将自己当成祝家人,也从未将祝家人当成过人。
一是祝家人处事方式她不敢苟同;二是温心崛起后,祝家人都是要死的。
让她与一群迟早都要死掉的人联络感情,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可没来由的,祝佩喜的话竟让她有些理亏。让一个老人家等她确实不该,即便那个老头子不是个东西。
因为尊老爱幼是她的美好品德,所以即便不情不愿,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你先回去吧。”她对温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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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种场合,温心是绝对不会参与的。果然,温心没说什么,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转身进了梧桐院。
不喝酒的祝佩喜看起来还算和善,比起满肚子的心眼的祝老三比,她更为尊重祝佩玉这个大姐,即便大姐最近做事‘不像话’,可她依旧觉得大姐是有自己的苦衷。
所以一路前行,祝佩喜几次想要与祝佩玉掏心掏肺的来场姐妹间的交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祝佩玉详装不知。
前厅气氛不善,所以从跨进门槛后,祝佩玉更加沉默不语,兀自坐在祝父身侧,同众人大眼瞪小眼。
“大姐夫怎么没来?”祝老三问。
“他吃过了。”祝佩玉随口回。
祝佩珠攒了一晚上的怒火这一刻倾泻涌出,她一把摔了手中的筷子怒斥:“他算个什么东西?家公尚未用饭,一家子也都等着他,谁知他不但吃过了,竟连面都不露?谁家夫郎做成他这样子?”
祝老三骂的是温心,可谁都听出来她在指桑骂槐。
祝佩玉懒的争辩,正想起身离去,祝父竟一改往昔态度,平静道:“吃过便算了,光儿去给你三姐拿一双筷子。吃饭吧。”
祝老三不甘心:“爹!”
祝父冷眼扫过去:“好好的日子,算了。”
祝老三横着祝佩玉:“可是大姐她……”
祝佩喜也安抚她:“老三少说几句吧。”
筷子送到面前,祝老三心中愤愤,但面对一大家子的注视只得偃旗息鼓。
饭菜早已凉透,一大家子又各怀心事,所以一顿饭吃的味如嚼蜡,待祝父放下筷子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祝佩玉辞退了一大批贴身伺候的奴仆,不过厨夫等粗实侍奉的还在,饭菜很快撤下,祝佩玉接过热茶,一口下去,暖流直达心肺,祝家人的重头戏也开始了。
第7章
虽然祝家现在过的日子远胜从前,但过了这三年的挥毫的生活,他们再也不想回归平凡。他们想让祝佩玉放放血,就算不能恢复从前挥霍无度的日子,可也要差不多才行。
穷人乍富,挥霍无度,奢入简难。
祝老二自打被小倌赶出门后感觉颜面无存,她在那小倌身上花了大半的银子,甚至还想将他赎回府,没想到他竟那么决绝。虽然生气,可连日见不到他的面,心里直痒痒,本想借酒消愁,但酒馆也将她轰出大门。
祝老三虽对酒色兴趣泛泛,却对赌一事放不开手。几日没去赌桌前就心痒难耐,最后竟打起了夫郎的头面,和老爷子的私房钱。但不过两场,又输了精光。
她不甘心,从而更加怨恨祝佩玉。
如果她的赌资足够,她一定能翻盘。
相较来说,两房夫郎与祝星光就省多了,只是好在成衣铺子与首饰铺子欠账罢了。
衣服首饰只买贵的,不买对的,最后乱七八糟的堆了一柜子又一柜子,款式流行过去,便不愿再穿了。
而祝父,年级大了喜好养生,一晃儿,已经快半个月没喝到人参汤了,于是感觉自己最近老的很快,导致他每日愁眉不展。
众人各怀心事,到底是道歉还是施压一时拿不定主意,都等着有人开了口子,自己附和。
气氛安静的诡异。
所以不等祝家人开口,祝佩玉先打破沉默:“我最近需要用一大笔钱。”
众人一愣,晦暗的目光里蓦地多出了一丝精光。
祝佩玉知道他们想什么,于是安抚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最多两个月就结束了。”
因为钱攒够后,她就跑路啦。
但祝家人并不知道,满眼精光后便是掩藏不住的喜悦与激动。
祝佩喜更是一拍大腿:“我就说大姐另有打算,你们还不信。”
众人神色齐齐一松,喜上心头。唯独祝老三眉头紧蹙:“大姐到底有什么打算,何不同我们商量?也好让我们知道,省的整日自己人胡乱猜忌,让外人看笑话!”
她口中外人毫无意外指的是温心。
祝父浑浊的眼睛一转,试探问:“你几次在温心面前下自家人脸面?难道你所谋之事……跟温心有关?”
祝佩玉并不作答,咽了口茶,故作高深道:“京城。那里才是真的富贵地儿。”
祝家人登时一片哗然,心中的贪婪不加掩饰的浮于面上,祝老二根本藏不住心中的惊喜:“大姐是说,温心在京城也有产业?”
温心的确在京城有产业,虽然只是小铺面,却也是他死遁后逃至京城起家的根本。此事原主不知道,祝佩玉虽知道,却不感兴趣。
如若祝家人能乖乖待在温宅,或许还能多活几年。可如果他们作死想去京城找温心的麻烦,那他们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因为温心很快就会和女主、也是皇太女产生牢不可破的合作关系。除掉祝家人,在皇太女眼里比除掉地上的杂草还要容易。
这些便是温心与他们的因果了,祝佩玉不想掺和其中,她只想死遁跑路。
“怎么做我自有打算,再此之前,我必须要重获温心的欢心。”祝佩玉含糊其辞道:“你们不知情最好,与我决裂,反而更能促成温心对我的信任。我这么说,你们能理解吧?”
祝家众人点头如捣蒜。
祝佩玉叹了口气,一脸的不耐道:“那贱人最近很是粘我,我必须得回去了,否则又哭又闹的很是难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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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祝老二急忙起身:“大姐受委屈了。”
祝老三也起身:“大姐快回去吧,别让他起疑。闲话等事成后再续不迟!”
祝佩玉点点头,一脸赴死的神色起身离去。只留给众人一句:“等我的好消息吧。”
祝佩玉逃也似的离开了前厅,回到梧桐院时,卧房的烛火已熄,于是熟门熟路的进了书房。
今日,那位拦路男子脸上的浮粉和他那鲜红的唇色,又给了她灵感。她要制作粉底与口脂。
同时,又一个拙劣的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生根。
转盘眼影在现代虽然是分手套盒,但放在这里就不一定了,那么酷炫的一套化妆套盒,贵夫们不得被馋哭?
抱着赚的盆满钵满的心情,祝佩玉奋战到深夜,直至鸡鸣破晓,她才堪堪收笔。
祝佩玉也感谢她六七年的日化工作经验,成功让她在古代有了谋生之本。
‘叩叩’
敲门声打破黎明的寂静,祝佩玉扭了扭酸涩的手腕去开门,让她意外的是,门外之人居然是温心。更让她意外的是,他竟还端着一盅汤过来。
温心头也不抬,直接将汤盘递送到祝佩玉面前:“见书房的灯亮着,刚好熬了汤,分你一盅。”
祝佩玉满是狐疑的接在手里,还未来得及道谢,温心已经转身离开。
此时东方破晓,红日将夜幕扯开一线红,面对突如齐来的关切,祝佩玉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几点啊,就起来熬汤?”
她揭开盖子,浓郁的香味扑鼻,汤面金黄,零星枸杞点缀增添颜色,看起来十分诱人。
如果没有看到那条鸡腿的话……
祝佩玉犹豫再三,还是端盅喝了个精光。
只是看到那条鸡腿,不由面漏难色,这鸡腿你就吃吧,一吃一个不吱声。
祝佩玉睡了个回笼觉,起身时早已日上三竿。起身收拾一番准备出门,得知温心早已出府,便不紧不慢的奔着于琪的店面走去。
于琪见她瞬间喜笑颜开。
洗护套盒远比之前更加畅销,消息很快传至了周边的州县,祝佩玉信心大涨,将昨夜奋战的结果拿出粉底那部分,并指点于琪道:做出后先不急着卖,先送老顾客一点小样试试水花。
因为她不确定这里的郎君能不能接受。
洗护套盒的成功,让于琪对祝佩玉大有改关,怒夸她是个人才。
“哎呀,祝娘子真不愧是流连花丛的高手,就是懂男人需要什么。这男人的钱啊,就活该你挣!”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祝佩玉正色道:“我懂男人,是因为我曾是女人。”
于琪愣了愣,又大笑:“祝娘子真会说笑,你现在也是女人呐。”
祝佩玉心知解释不清,便也懒的再说。
于琪见她把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祝娘子最近很缺银子吗?”
祝佩玉随口道:“我家夫郎要去京城开店,我得多给他攒些体己。”
于琪‘哦’了一声,不再多做打扰,默默退了出去。
一转眼夕阳西下,祝佩玉扭了扭手腕,准备起身去接温心回家。
两人近来关系和缓,所以常常一同外出,她来寻于琪算营收;温心去济世堂寻刘清山。她从不过问温心的目的,温心亦然。
虽说和缓,但也仅限于和颜悦色,没有更逾越的举动。她总感觉温心对自己若即若离,让祝佩玉十分摸不着头脑。
穿越前,祝佩玉母胎单身二十几年,对男人的了解还不如日化产品的配料表清楚。
所以面对仇视自己的温心,祝佩玉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同样的,她依旧不能理解温心突然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虽然她吃鸡都快吃吐了,但至少都是温心亲自下厨后的心血,她应该有来有回才对。路边的糕点铺子的糖糕出炉,氤氲热气飘向大街,引得祝佩玉驻足,她想了想,跨上了台阶。
节后长街依旧热闹,天色刚暗下,酒馆外的大灯笼已高高挂起,孩童们围在灯笼下玩着祝佩玉看不懂的游戏,叽叽喳喳,好不吵闹,酒馆的小二一甩肩头上的手巾,将孩童们驱散。不过片刻,孩童们又聚在了下一家店的灯笼下。
济世堂前没有灯笼,白小只能坐在台阶上伸头去看热闹。祝佩玉走上前挨着她坐下:“想看,就过去大大方方的看。”
白小收回视线,倔强道:“我才不去看呢,那些都是小孩子玩的。”
祝佩玉嘴角微勾,也不戳破她孩子心性,只将刚买的糖糕分给她一个。
白小双手捧着,被祝佩玉催促趁热吃后,忽闪的眼睛突然蓄满眼泪:“妻主,你对我太好了。”
祝佩玉直呼你别搞我,这里人来人往的,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不承想白小哭的越来越厉害,温心就在此事跨出了济世堂的药房,瞧见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小,不满的眼刀直接落在了祝佩玉的脸上。
祝佩玉:“……”
很好,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回程的马车上沉默无声,但祝佩玉爱死了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端坐发呆,放空自己。
她实在不懂如何与温心‘亲近’,也不懂如何与温心攀谈,因为潜意识中,她明白自己注定会与温心分道扬镳。作为一个合格的过客,不应该同其他过客有更多的情感纠葛,这是对自己以及对他人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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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来,我不一定往。
你送鸡汤,我也不是必须要还上一份糖糕。
所以,进了梧桐院后,两人默契的偏转视线,互不理睬,各自回房,而那份糖糕尽数都送给了白小。
白小红肿的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只能手捧着糖糕踏在了楚河汉界的线上,一会儿望一望卧房,一会儿瞧一瞧书房。最后咬了一大口糖糕,鼓着腮帮子说了句:“真好吃。”
待祝佩玉后悔时,白小已经将糖糕吃了个精光。
夜半,温心端着祝佩玉历经一个时辰的煮出来的面坨坨,发出了灵魂一问:“这是面……片汤?”
祝佩玉满头黑线:“这是清汤拉面。”
温心:“……”
既不清汤,也不‘拉‘面,合理怀疑祝佩玉想毒害他。
第8章
书中,刘清山发现温心是个医学奇才,并收他为徒。
祝佩玉虽没有问过温心,但故事的大走向应该不会改变,所以温心每日都到济世堂报道这件事,祝佩玉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刘清山依旧看祝佩玉不顺眼,祝佩玉不想自讨没趣,每日将温心送到济世堂后,便驾车离开。
“近日降温,病人也多,你若无事可来药堂帮忙。”
临下车前,温心突然下达了任务。
祝佩玉虽莫名其妙,还是‘哦’了一声,下车后乖乖同温心进了后院:“既会煮面,那煎药的事应该难不倒你。你就留下煎药吧,不要到处乱跑。”
祝佩玉又‘哦’了一声,坐在石头墩上拿起蒲扇严阵以待。
温心似乎很满意祝佩玉的‘听话乖巧’,转身后微微一笑,被刘清山收入眼底。
正在倒药的刘清山冷哼一声。
药堂的病患比想象中的还要多,整个上午祝佩玉都没闲下来过。
温心得空看过来时,祝佩玉已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只是被烟熏得有些狼狈。
“喝些水吧。”
“哦。”祝佩玉放下蒲扇起身,任由温心为她拂去身上浮尘,而后叮嘱他道:“你记得戴上面巾。”
温心眉头微蹙,以为她介意自己抛头露面,内心稍有不悦,却听祝佩玉补充道:“以防传染。”
温心怔了怔,点头应‘好’。
“不过面巾轻薄好像作用也不大。”祝佩玉拧了拧眉后有了决定:“等晚上时我做几个口罩你们用。”
温心并不知道口罩为何物,不过当晚就见祝佩玉做起了针线活。
纱布几层,裁成巴掌大小,又将四角缝上棉绳,祝佩玉的针脚十分粗糙,温心看的眉头紧蹙。
“那都是小节不必在意。”祝佩玉戴在脸上示范给温心看:“可能会有些闷,不过风寒具有传染性,带了口罩多少能阻隔一些病菌。你也试试。”
温心有些抗拒,主要是她做的太丑了。所以穿针引线后拿起了祝佩玉制作的半成品。
烛火很暗,温心端坐在桌案前,目光专注于手中的一针一线,姿态优雅且娴熟,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边边角角缝的严丝合缝。
起初,祝佩玉还不以为意,但看到成品后差点惊掉了下巴:“这是魔法吧?”
针脚细腻,做工精致,成品和机器做出来的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温心瞥她一眼:“油嘴滑舌。”
祝佩玉想发誓说她没有,绝对是真情实感。只是夜幕已深,不便久留,故而起身道:“烛火太暗,明日再弄吧。”
温心点头应好,目送祝佩玉离开了卧房。
翌日,药堂的伙计们都收到了口罩,连煎药的祝佩玉也不例外。她不由蹙眉:“不是让你白天在弄吗?”
温心站在药罐旁添水,闻言只是淡淡道:“又不费什么功夫。”
祝佩玉无话可说,坐在石墩上机械的摇着蒲扇。
未曾得到回应,温心忍不住垂眸看向她。
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是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华光。青丝随风摇曳,一缕慢慢拂过祝佩玉的脸颊,她表情很冷漠,仿佛阳光的暖都化不开。
温心走到她的身后,伸手为她拢了拢凌乱的发。
他一系列的举动都是没来由的,直至祝佩玉诧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他才恍然回了神,未免尴尬,他冷淡的说:“别动!”
祝佩玉依言,尤其是看到温心从袖口拿出一根簪子后,更不敢乱动。
温心的手很凉,手指摩挲在头皮极为舒适,祝佩玉竟有些贪恋,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后,她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变态。然后挺直脊背,不敢再让自己产生逾越的想法。
不过片刻,头发束好。
温心道:“散发碍事。”
祝佩玉呐呐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温心居高看她:“那你笑笑。”
祝佩玉:???
温心哼了一声:“不笑便算了。”
祝佩玉虽一头雾水,可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
有点傻,温心想。
“我多点了两支蜡。”温心说完,抬步走的飞快。
祝佩玉愣了半晌,才明白他在解释熬夜做针线活的事,她嘴角弯了弯,又弯了弯。
“呦~”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这个笑容:“听闻祝娘子迷途知返,我还以为是笑话,今儿一瞧,竟是真的。”
祝佩玉歪头看过去,男子长发散开,胸膛半敞,身披艳丽的长袍,端的是倜傥风流。不过在女尊王朝的这儿,那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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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知姓名,不做理会。
祝佩玉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煎药。
男子走到刚刚温心站过的位置居高临下瞧了祝佩玉半天,见她眼不斜视,好似真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他不由冷笑一声,嘀咕一句:“这可当真是个新鲜景儿。”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来了两个男子,衣着与前一位没差别,远远站定,指着祝佩玉掩面,时而低语,时而轻笑。
又不过片刻光景,场面依旧,不过是人换了。
如此反复,祝佩玉全程稳如老狗,但刘清山不乐意了。上前直接夺走了祝佩玉手里的蒲扇:“拿我这药堂当什么了?这是治病的,不是赏猴的!快滚快滚!”
祝佩玉有些理亏,起身后视线搜寻到了温心的身影便寻了过去:“有没有不用抛头露面的事儿干?”
许是觉得丢人,温心只顾低头忙着手里的活儿计。
祝佩玉尴尬的摸摸鼻子:“那我先回去了。”
祝佩玉在药堂一众伙计的注视下走了,出药堂时,恰巧遇到了那晚的红衣艳鬼。
两人四目相对,祝佩玉平静道:“你来晚了,猴下班了。”
红衣艳鬼:“……”
下班啥意思?
没看到猴的红衣艳鬼有点不甘心,几步追了上去:“祝佩玉,你答应我的事还做不做数?”
祝佩玉停步看向他,艳鬼今日其实算不上艳鬼,他脸上只涂了薄薄的一层粉,五官轻透,让人一下子就瞧清楚了本来面目。
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祝佩玉想,若是事情没那么过分,又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她可以帮忙,于是问:“什么事?”
红衣艳鬼满眼期待:“替我赎身。”
祝佩玉:“……”
原主多大的脸呐,自己一个吃软饭的,就大言不惭答应要替别人赎身?她有钱吗她?
她实在不忍骗他,直言说:“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就是个混蛋,一个贪财好色之徒所说的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贪图。所以那些替你赎身的话,其实是在骗你。”
红衣艳鬼泪睫于盈,短短一瞬,泪流成河,打湿了胸前衣襟。
相对于出口成脏和泼夫骂街,祝佩玉更见不得人在她面前哭,尤其周遭百姓纷纷驻足更让她不知所措,她想安慰几句,却被红衣艳鬼猛的一推:“你混蛋!”
红衣艳鬼跑远了。
而猝不及防的祝佩玉,身子踉跄退了几步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她自认倒霉,但看着红衣艳鬼远去的身影,难免有些不好受。
‘祝佩玉’辜负了他,可祝佩玉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造孽!实在是太混账了。
“他叫梅源,为救病重的母亲,自愿卖身于芙蓉馆。”
祝佩玉闻言更不好受了,叹气道:“也是可怜人。”
话音方落,祝佩玉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身后的温心试着解释:“他……我……”
温心将她的手足无措看在眼里:“他在芙蓉馆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你还记得吗?”
祝佩玉尴尬的笑了两声:“我之前有多花心你是知道的,何况都是一些露水情缘,怎会浪费心力去记名字。”
“但我替你记着。”温心神色平静:“他叫春柳。”
祝佩玉:“……”
看着祝佩玉一脸呆滞,温心转身进了济世堂。
温心也知道,他与旁的郎君不同,他的性子倔强,这和他的成长有关,无家人依靠只能做自己的靠山。他不得不强大起来,时间久了,他就忘了什么是小意温柔、什么是柔情似水,更不懂什么是风情万种,温柔之至。
起初,祝佩玉并不在意这些,甚至会放低身段一次又一次耐心的哄自己开心。他也很庆幸,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他甚至认为这些年之所以受苦,都是为了遇见祝佩玉,遇见这个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
这种庆幸,一直维持到祝佩玉暴露本来面目后。
牧儿是祝佩玉第一次在温心面前提及的郎君,也许是来自百花楼,也许来自富贵阁、或许来自芙蓉馆……
温心记不清了。
温心只记得那时的自己痛彻心扉,他不明白明明那么宠他、爱他、珍视他的妻主,一夕之间大变摸样。她会讥讽自己不解风情,嘲讽自己腰肢不够柔软,并绘声绘色的讲述牧儿如何伺候她,那些污秽不堪的言辞,温心只是听听都会羞的无地自容。
他们不听的争吵,最后以温心被打的周身青紫结束。
每每这个时候,祝佩玉都会居高临下的骂他是个寡夫像,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他能赚钱,她根本对自己提不起一点兴趣。
温心很愤怒,可愤怒之后便是酸涩与难过。
他还喜欢祝佩玉,他愿意为了祝佩玉放下身段,他说:‘妻主若是喜欢牧儿,他愿为他赎身为侍。’
祝佩玉笑了,笑容里都是嘲弄。
温心不喜欢她这个笑容,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巴掌,打的不是脸,而是尊严。
很快,温心就明白了那个笑容的意义。
因为祝佩玉又喜欢上了温怜、柴凤和惜花。他们各有优点,各有所长,有的通曲、有的善舞,还有的,精于床笫之欢。
温心慢慢从恼火变的麻木,最后竟也能一笑了之。
直到春柳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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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9章
祝佩玉嫌少有过的怜香惜玉时刻,就是给了春柳。
祝佩玉虽流连花丛,但也确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春柳身世可怜,人又长的无害,自从祝佩玉为他一掷千金起,他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第一个恩客。
而祝佩玉也第一次尝到了被崇拜的滋味。
她流连花丛、也善伪装,如何不知过往那些男子待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有春柳不一样,祝佩玉能从他单纯的眼眸里读出他对自己的爱慕与尊崇,仿佛她就是他的天,他的一切。
祝佩玉从春柳身上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满与成就。
她第一次有了纳夫的想法,只可惜,深情迟到,她第一次有想赎的人时,没钱了。
于是,她又开始折磨温心,手段比之前更加恶劣。三年夫妻,她了解温心的脾气,打骂于他而言不过是身体上的痛苦,他最受不了的,是尊严被践踏入污泥。
三伏天,她将温心关在西晒的耳房里,在他渴的受不了时,拉出院子当着众奴仆的面,把他当成狗一样戏弄折辱;
或是只给他一件衣不蔽体的里衣,将马车开到人来人往的闹市,见他满眼哀求、瑟瑟发抖时,恐吓着要将他赶下马车;
还会指使面目丑恶、色心大发的婆子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在他大声求救时,跑去奚落辱骂一番,最后还会倒打一耙骂他不知检点。
一番操作下来,温心依旧拿不出更多铺面。祝佩玉这才确信,温心他是真的没有钱了。
于是她开始借酒消愁,认为老天不公,优秀如她,终于放下身段爱上了一个人,结果竟然是这种下场。
都是温心害的!
祝佩玉不想看见他,也羞于面对春柳,只能整日在百花楼里醉生梦死。
济世堂深处,温心从不堪的回忆中抽离,过往无助的时刻仿佛就发生在昨日,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全身颤抖。
“祝佩玉!”他捏着口罩指骨泛白:“你不得好死!”
祝佩玉了解温心,温心又何尝不了解祝佩玉?
温心承认,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的以为她换了一个人。
可这种天方夜谭的事,只发生在神话里。
她还是她!
那个极善伪装,为达目的,可以将一件事做到极致的祝佩玉。
当初为了娶到他,从布局到成功用了整整一年光景;
后来为了春柳赎身,她又想出了各种非人手段折磨自己。
即便她今日表现的一脸无辜,可温心依旧看透了她伪装的伎俩,温心十分笃定:祝佩玉不可能忘掉春柳!
温心倒要看看,这次她又装多久!
希望她能坚持到他想到报复手段前。
*
‘阿欠——’
祝佩玉怀疑自己病了,从药堂一路回来,她这喷嚏就没停下来过。
回院子的第一件就是灌了自己一大碗姜茶,然后火急火燎的跑去了前院。
赶到青松轩时,祝佩喜正在打孩子,小不点看到了祝佩玉时,急忙冲到了她的身后寻求庇护:“姨姨救我,我娘疯了。”
祝杭妙是祝家唯一的孙女,书中笔墨不多,温心报复祝家时,她才只有八岁,温心想到父母离世那年,也是这般大小,故而动了恻隐之心,放了她一条生路。
女主口头应了,可一转身就命女侍卫斩草除根。
“没事干打孩子?”祝佩玉将豆芽菜护在身后,斥责祝佩喜:“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祝佩喜讪讪一笑,随手扔了鸡毛掸子,跟做贼一样凑了上来:“温心又去药堂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祝佩玉在心里将祝家人分了个三六九等,一番评判下来,祝佩喜算是那个高个。
不管人品如何,她首先对祝佩玉这个大姐较为尊重。
祝佩玉道:“对,他身体不适,去药堂复诊了。”
祝佩喜一想到温心那个样子:“也怪你,之前把他折腾的太狠了。”
祝佩玉:“……”这什么虎狼之词?
“大姐,你来找我什么事?”祝老二嘿嘿一笑:“是不是京城的铺面有消息了?”
“还没。”
祝佩喜笑容一敛,肥肉横生的脸上马上堆起了一脸愁容:“也不知道水雾还能不能等到我赎他那天?”
祝佩玉虽然不知道水雾是谁,但明白他应该和春柳从事一样的工作,顺势问:“要多少银子?”
祝老二和霜打的茄子一样,将自己堆放在藤椅上:“那不得三千两。”
祝佩玉直接将心头那点‘救风尘’的火熄灭了。
首先,她没钱;其次,就算有钱也是温心的钱;最后,好不容易和温心关系缓和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那点圣母心,让一切前功尽弃。
春柳啊春柳,你还是在等等你的有缘人吧。抱歉,相比于你的自由,姐更爱自己的狗命。
祝佩玉在这感慨,祝佩喜直接戳破了她的心事:“又在想春柳?”
祝佩玉惊呼:“……你咋知道。”
祝佩喜呵呵一笑,露出一个‘我还不懂你’的表情,发出了一句感慨:“美人关呐美人关,你可把我们这对难姐难妹害惨了!”
祝佩玉:“……”
你快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正午阳光不错,难得祝佩玉光临,祝佩喜虽然懒的动弹,还是泡了一壶热茶,然后很认真的给祝佩玉出谋划策,希望能尽早重获温心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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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祝佩玉嗯嗯附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最后沉沉的叹了口气,在祝佩喜的一再追问下,祝佩玉才勉强道:“温心这几日总是强迫我吃鸡肉。”
祝佩喜刚刚还平静的脸上瞬时生出怒意,肉巴掌拍的桌案为之一振:“这贱人实在太恶毒了!明知你吃不了鸡肉,还日日强迫,实在是欺人太甚!”
祝家当年揭不开锅,全靠祝母偷坟上贡品勉强度日,那些大户人家祭奠先人时都喜欢摆上一只鸡。
祝母就拿着包袱,带着祝佩玉这个长女挨个坟上偷,结果被人抓个正着。
那家人将母女俩一顿揍后仍不解气,一股脑将全城的鸡全买回来,还派人盯着母女俩,直到两人吃光才肯母女俩自由。
那是整整一小堆,冒成小山的鸡啊,母女俩白天黑夜的吃,鸡肉都生蛆腐烂了还没吃完。
重获自由后,祝佩玉再也见不得鸡肉。
后来祝佩玉将这件心酸往事告诉了温心,还引得温心一阵心疼,怒骂那家人没有怜悯之心。不过是偷了一个贡品,何至于此。
听了祝二的话,祝佩玉脸色凝重,她起初不明白温心这些举动到底是试探还是确认。
可无论前者或者后者,他做几次作罢即可。而天天做的唯一目的在祝佩玉看来只有一个,那就是泄愤。
他应该还恨着‘自己‘,包括去药堂帮忙的行为,仔细想想,大抵也是想看自己出糗。他本可以让自己避免当成猴子被耍,或者在自己被当猴耍时出面维护,但他都没有。
他冷眼旁边,任由此事发生。
难怪温心对自己态度时而和缓时而冷漠,这种矛盾的态度,与原谅根本搭不上边,相反,更像是……变异。
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将问题恶化成另一种更大的麻烦。
这对于祝佩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姐?”祝佩喜还在这谴责温心的恶毒,一抬眼,竟见祝佩玉在那发呆。
她原本有些不解,可转念又明白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道:“大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春柳?快点把温心哄回来吧,不然家里穷的连收拾茅厕的人都请不起了!”
祝佩玉瞬间敛起神思:“二妹说的我都记住了,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重获温心换心?
如果今天之前,祝佩玉还能幻想一下。
但听了祝二的话后,祝佩玉彻底歇了这份心。
其实故事对‘祝佩玉’描写不过两页纸,与其说‘祝佩玉’是恶毒女配,不如说她是个恶毒的炮灰。她就像是一本书的引子,她迫害了男主,给男主造成了阴影,于是男主假死获得重生,最后逆袭。
所以祝佩玉并不知道‘祝佩玉’折辱温心的手段都有哪些,只能从‘祝佩玉’的惨烈的结局推断,她对温心做的事十分过分。
因而这是一本救赎宠文。因爱生恨的男主对所有女人断情绝爱,最后,被女主一点一点的柔情打动。
一个是君后嫡女,未来的皇太女,本书女子颜值top1,对男主偏宠又用心;
一个是无权无势无钱,还顶着‘欺压男主三年、动辄打骂、贪财又好色’的脸。
男主疯了才会选择后者。
所以祝佩玉认真的思量一下午后,决定维持初心,继续原计划:待时机合适时,死遁放温心自由。
或许是有了答案,祝佩玉再面对温心时,不再疑神疑鬼,面对又一盘鸡肉上桌,她也终于敢做出反抗,做了一回有骨气的女人:“能换个菜不?”
温心干脆利落的驳回了她的诉求:“不能。”
祝佩玉抿了抿嘴:“……好吧。”
有骨气,但不多。
有了被‘赏猴’的经历后,温心不再要求祝佩玉到药堂帮忙,但邀请她上山采药。
济世堂不会缺草药,但会缺珍稀药材,所以温心要采的是长在岩石上的一种名为石斛的药草。
祝佩玉并不知道石斛长什么摸样,用于医治什么,只是带足了装备同温心一道上了山。
山路陡峭,又无台阶,两人相互搀扶也到了山顶,祝佩玉休息时,温心忽而在远处喊道:“妻主,那里!”
祝佩玉急忙走上前去,果见峭壁石峰中开着一朵花。祝佩玉观察了一下地形,采摘怕是不易。
温心雪亮的眸子缓缓暗下:“确实太危险了,要不算了吧。”
祝佩玉将他失落的样子收入眼底,又望了望一路崎岖的山路,实在不甘心空手而归。
于是她看着他问:“是真的很需要,对吗?”
温心正色的点头:“嗯。”
祝佩玉不再多言其他,掏出绳子绑牢,手脚并用的爬了下去。
山风呼啸,山崖陡峭,更糟的是,不是每一块踏过的石头都与崖壁严丝合缝,时不时传来‘咔嚓’声响,那是松动的石块滚落撞到崖壁的声音。
祝佩玉更加谨慎,注意力全被山石吸引,终于有惊无险的采到了石斛。
“温心,我采到了。”
她惊喜的仰头看向崖边,温心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眸中冰凉一片。
祝佩玉没来由背脊一凉,分神之际脚下一滑险些跌落,原来是系在腰上的绳索突然蹦断,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再次仰头去看,崖边的温心早已不见踪影。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想过很多画面,或是自己摔成肉泥一命呜呼,或是自己摔断手脚下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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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可更多的还是:温心抛弃了她。
石头承不住祝佩玉的重量渐渐松动,手脚也因冷风变得冰凉麻木,她没有了爬上去力气,也找不到更好新的支撑点。
惊惧的心情慢慢被清晰的心跳声冲淡,祝佩玉没来由的笑了。
她也不知道那笑容自嘲还是无奈,就当她想放弃时,一道绳子从天而降。
温心焦急的呼唤落入她的耳中:“妻主,抓住。”
第10章
登山路更加崎岖,温心力小,祝佩玉登至山顶时,两人都不顾地上的脏污,直接躺倒看天。
白云干净,随着风的脚步慢慢在蓝色的天空飘荡,劫后余生的祝佩玉亲眼目送了一片云的出现与消失。她才起身去收拾残局。
祝佩玉只是看了一眼绳子切割整齐的断面,便默默将绳子收拢好,她不需要向温心求证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温心为何改变了主意。
对于看客来说,温心承受那三年痛苦光阴只是寥寥几语,人们会心疼他,也会可怜他,或者暗骂一句原主真不是个东西,却没有办法感同深受。
那样的日与夜、每时每刻到底有多痛苦、多难捱,只有温心知道。他应该恨原主、报复原主,因为那是他的权利。
这种权利,祝佩玉不可以剥夺,也没有权利剥夺。
所以收拾好行囊后,祝佩玉将手递给温心,看着他十分平静道。
“下山吧。”
温心怔然,咬了咬唇后,将手递到了祝佩玉手中。
他的指尖很凉,祝佩玉只是犹豫片刻,便牢牢将他的手握在掌心。
山下,白小已等候多时,打远看到狼狈的两人急急忙忙小跑过来,她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多么担忧,还不望看了看祝佩玉的背篓里有些凋零的花:“妻主你可真厉害,这么难采的药都被你采到了。”
祝佩玉笑而不语,上车后,她将花朵别在了失魂落魄的温心耳后。
温心怔怔抬头迎上祝佩玉的注视。
祝佩玉则收回视线撇向窗外:“如果下次遇到真的石斛,我再采给你。”
温心交叠的手蓦地紧攥,他慌乱的垂首,直至到了济世堂的门口,他才道:“妻主不必这般劳累,日后,只要白小接送我便可。”
祝佩玉:“好。”
那日之后,桌上再看不到鸡肉,生意也有于琪在经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祝佩玉无事可做。
她悠闲的过起了退休生活,做做太极、晒晒太阳,实在无聊了,就把原主发霉的书拿出来晒晒,晒着晒着,她想不如考个公吧。他日若能在县衙里谋个主薄,写写报告也算是个出路。
于是祝佩玉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每日鸡鸣时起,落日时眠,日子清闲而又惬意。
这可极坏了祝家人,每每趁着温心不在偷偷溜进梧桐院打探秋风。
这日晌午,祝佩玉正在幽会周公,梧桐院的大门被人碰的一声撞开,祝佩玉静坐而起,就见祝佩喜颠簸着肉脸一路小跑过来。
“你真要减肥了。”祝佩玉迷糊着给她倒了杯茶:“这才几步啊,你就连呼带喘的。”
“哎呀!”祝佩喜火烧眉毛道:“你还有空管我呢?温心都要被人拐跑了!”
拐跑?
祝佩玉被刺激的精神了一下,愣了片刻问:“今儿几月了?”
祝佩喜道:“十月初了啊!”
这么快已经十月初了嘛?
望着庭院又积起的梧桐树叶,祝佩玉慢慢回过神来。
天气渐凉,女主的确该出场了。
“哎呦我的姐啊,”见祝佩玉一脸平静的摸样,祝佩喜急的只拍桌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啊?我亲眼瞧见温心跟一个娘子上了马车,举止亲密,拉拉扯扯。马车一路去了城外,听说是去云中寺了!”
女主身患奇症,十分畏寒,动不动就命悬一线。满朝名医都束手无策,唯独一高人可医此症,但此神医居无定所,隔三差五的出去拓展新地图,眼下恰好就在南阳郡。
这位神医便是刘清山。
书中,刘清山被女主请到了京城,之后与温心相聚并收他为徒。一次,刘清山携温心入王府问诊,女主对温心一见钟情,故而展开了后面爱情的故事。
但由于祝佩玉横插一脚,剧情有了变动。温心并没有去往京城,而是留在了南阳郡,反而提前了与女主相识。
茶已凉透,祝佩玉一口饮下,彻底清醒了,追问祝佩喜道:“听说?你听谁说?”
祝佩喜眼睛瞪圆:“探听一下行程,这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为何如此吃惊?”
祝佩玉:“……”
君后嫡女凤思楠,未来的皇太女,温心的官配,本文的女主,那是正儿八经的凤族,进出簇拥着女侍卫,暗卫更是高手如云。
祝佩玉不是瞧不起祝佩喜,因为她能打听到女主行踪这件事绝无可能。两人根本不在同一水平上,她能打听出来的,那都是人家想让她知道的罢了。
“去云中寺了?”
“是!”
祝佩喜:“怎么办大姐?要不要我叫上老三一起?”
祝佩玉挑眉:“叫她干嘛?”
祝佩喜摩拳擦掌:“干嘛?当然是抓奸啊!我看那娘子穿戴得体不俗,定是大户人家。而且柔柔弱弱的像是个读书人,这种人最好摆弄!因为她们好面子又顾忌声誉。我们可以狠狠地敲她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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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祝佩喜眼中精光雪亮,仿佛看到了大堆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祝佩玉实在不忍心打断她的春秋大梦,却又不得不警告她不要胡来。
“不要胡来、又是不要胡来!”祝佩喜十分不满大姐最近的举动,明明说着要拿捏温心,结果天天在院子睡大觉,如今听到这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竟也不心动、不行动,没来由的烦躁剧:“大姐,你说的两个月之期,这眼瞅着就要到了,我看温心对你还是爱答不理的。如今还和别的娘子暧昧不明!”
祝佩喜撇着嘴:“我看呐,他的心你是拉不回来了。不妨借此机会狠狠敲那对奸夫□□一笔!一万两怎么样?只要那娘子同意,你立马写休书!”
祝佩玉扶额叹气。
祝佩喜急的都要哭了:“大姐,你知不知道我最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喝不着好酒,我这嘴里都要淡出水了。还有我那相好的水雾,前几天刚被员外赎进府里为妾了。我分明答应水雾为他赎身的,这下倒好,没机会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南阳郡混呐?”
祝佩玉蹙眉看她:“你的人生难道只有喝酒和男人这两件事吗?”
“那不然呢?”祝佩喜反问她:“活着不为了享受,那还活着干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祝佩玉只得安抚祝佩喜冷静,她自有谋算,便将人轰走了。
仔细想想这一个多月来,温心待自己还算客气,但也仅是客气而已,没有更近一步的态度,也适时与祝佩玉保持距离。偶尔也会冷冷盯着自己,只是当祝佩玉察觉时,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祝佩玉不再对重获温心真心这件事抱有任何幻想。
如今女主出现,她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一念起,祝佩玉带着一小匣子出了府,各个门面走了一圈后,祝佩玉最后踏进了戴春林的铺面台阶,刚一露头,就收获了于琪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呀,东家娘子,真是好久不见!”
祝佩玉同她寒暄一二后,于琪就开始诉苦。
洗护用品与粉底的价贵,周遭的贵夫市场很快饱和。更糟的消息时,市场中出现了防品,价格比她们的低廉。
洗护套盒流传这些时日,引的不少百姓羡慕,只是高昂的价格让他们望而却步,如今有了低廉的选择,他们自然蜂拥而至。
于琪气的不打一处来,都怪自己最初对祝佩玉不信任,所以制作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并没有避着人,这才导致方子泄露;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祝佩玉反倒没那么焦虑,只是按照流程盘算了这些时日的的营收。加上各铺面的收益,也足足有二千多两。
虽然与原主一家挥霍的数目还差了好大一截,不过她将彩妆配方毫无保留的书写下来。
完整的配方她一直都没有给于琪,只给了粉底部分。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能给予温心。
配方是无价的,后期的收益更为可观。
金钱上不再亏欠;女主出现后,她的情谊在温心眼里恐怕更加不值钱。
除了被原主虐待三年、以及忠仆的死这两件事补偿不了,祝佩玉能做的全都做了。至于温心肯不肯放过她,那就不需要她考虑了。
“于娘子,有件事我要麻烦你了。”
祝佩玉神色太过郑重,惹的于琪都紧张起来:“东家娘子有事吩咐就是,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祝佩玉神色依旧凝重,她将落了锁的小匣子交给于琪:“实不相瞒,我前几日惹了我家夫郎不快,但又碍于情面不好道歉。刚好这两日准备出城,所以麻烦您将这个匣子亲手交到他的手里。”
于琪好奇:“这是什么?”
祝佩玉不便言明,只故作神秘道:“是给我家夫郎的惊喜。”
一听惊喜二字,于琪马上心领神会,急忙将匣子放到了一处隐秘处。正要询问她出城何时归来,楼下突然冲进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婢,横冲直撞下,引得客户不满,正想拿住她问个明白,闻声而来的祝佩玉开口:“白小?”
白小如见救星:“妻主,不好了!二小姐和三小姐……还有夫郎……他们。”白小急的跳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道:“你快去看看吧。”
祝二祝三?温心?
祝佩玉眉头紧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暗道一句不好,竟也来不及同于琪告别,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第11章
长街的城门下,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祝佩玉好不容易冲进人群里后,一眼瞧见被祝二祝三被气势威严的女侍卫持剑压跪在地,且鼻青脸肿,一身狼藉,看起来十分狼狈。
见祝佩玉出现,祝佩喜如见救星,急的就要起身:“大姐……”
只是刚一有举动,脖子上的剑就压的更重,甚至慢慢渗出血珠来。疼的祝二龇牙咧嘴,不敢再有举动,表情看起来也更加委屈,最后竟慢慢有了哽咽声。
祝三比祝二强一些,虽然没搞清楚情况,但知道自己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内心有些恐惧,但眼波流转,无疑在盘算什么。
见祝佩玉的露面后,祝三身子未动,口舌却无比溜到的喊了句:“姐夫背着你偷人!”
一句话说的又快又切中要害,女侍卫反应过来时,话都喊完了。引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
偷人啊!这多大的乐子?
就算路过的狗都要停下来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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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城门出有个露天茶楼,而事件另外两个主人公就在树荫下。
女主角身披长袄,颈上戴着通体的狐狸围脖,侧倚藤椅,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过眼神伶俐,听到祝三的话后凤眸微眯。
眼下才十月初,凤思楠就已经穿的这么严实了。看来她的体质真的很差。
温心就立在她的身后,周遭的议论与指点让他颇为难堪,不过跟祝家人接触久了,也知道祝家人的德行,脸上更多的是气愤。
见周糟议论声越来越有利,祝三颇为得意,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嘴巴已经被女侍卫堵住,只能对祝佩玉的挤眉弄眼,暗示她:大姐,路都给你铺好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祝佩玉:“……”我真谢谢您了。
在一众人的议论下,祝佩玉这个头戴绿帽的倒霉娘子,迈步走向了街对面。
凤思楠早将祝佩玉打量了个遍,见其站定,出言讥讽:“刘神医说祝娘子是无赖,可我瞧娘子文质彬彬,衣帽得体,光鲜的分明不像人了。怎么会是无赖呢?”
祝佩玉:“……”
衣冠禽兽四个字烫嘴是吧?劳您费这么大一弯的口舌?
未见女主前,祝佩玉有过很多设想,这里是封建社会,凤族是天,所以没有必要的话,她不想与凤思楠有正面接触。
可事态变化,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
往日温心嘲讽她几句,因着原主遭的那些孽,她不得不谦让温心一些,骂过,听过,便罢了。
但凤思楠,她凭什么呀?祝佩玉又不欠她的!
所以祝佩玉呵呵一笑:“娘子端看温婉秀丽、艳胜春花,奈何深秋凄凉。娘子身娇纤弱,依我拙见,今日的闹剧,还是早些散去的好。”
她讽刺祝佩玉衣冠禽兽;祝佩玉就祝她秋花凋零。不亏不亏。
凤思楠略略扬眉,只知道祝佩玉是个酒囊饭袋,却没想到唇舌如此利落。
“闹剧?”凤思楠勾唇:“祝娘子以为是闹剧,但今日的百姓可不会这么想。这般不清不楚的散去,只怕会落得颜面尽失的下场。”
她顿了顿,又冷笑一声:“差点忘了,祝娘子厚颜。从不在意他人指点。却也要问问他人的意见吧!”她偏头望向温心:“温心,你说呢?”
离的近了,才发觉温心面色苍白,交叠的双手紧攥,攥的指骨泛白,周身颤栗。俨然是受了莫大的屈辱的摸样。
祝佩玉眉头紧蹙,向他伸出手道:“温心。”
温心不做理会。
凤思楠亦是冷哼。
祝佩玉心头没来由的烦躁,盯着凤思楠道:“闹剧怎么发生的,你心中有数!”
依照祝佩玉对女主的了解,她对温心势在必得,但必须要铲除祝佩玉这个碍事的妻主。在此之前,必须要了解祝佩玉以及她的家人。
今日之事,凤思楠摆明有意发生并放大,不下一剂猛药,她如何能让温心彻底看清楚祝家人的丑恶嘴脸?如何能对祝佩玉这个妻主彻底失望呢?
凤思楠眉目间蓦地透出一抹厉色,她抬眸迎上祝佩玉的注视:“你倒是会挑拨离间。”
祝佩玉冷道:“与你逞口舌之利有何好处?”眼看围观之中越来越多,祝佩玉不再迟疑,上前一把拉住温心的手。
温心身子僵硬,似乎想要拒绝,可僵持不过片刻便任她将自己拉入怀中。
祝佩玉转身朗声道:“大家别误会,是离家多年的夫妹突然回乡,家妹不识,才闹了这么大误会。”
围观一片嘘声,听着还有言辞不善的,祝佩玉笑道:“占用大家时间,夫妹感到非常抱歉,愿请大家喝碗热茶当做赔罪,还请大家不要客气。”
凤思楠:???
眼见围观群众喜笑颜开的奔着茶棚而来,祝佩玉回过头对着凤思楠微微一笑:“破费了,夫妹。”
说完,笑容敛起,拥着温心远去。
祝佩玉总感觉忘了点什么,直到看到了府门,才想起祝二祝三那俩货被她忘在了脑后。她不知道凤思楠会如何处理二人,只知道刚跨进梧桐院的门,温心转身就给了她一拳头。
“你混蛋!”
祝佩玉:???
温心的力气不大,这一拳头也不疼,可祝佩玉还是有些生气,甚至是觉得一头雾水。但见温心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下落,到了嘴边的脏话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祝佩玉甚至有点理亏,虽然不知道亏从何来。
“你们家人都是混蛋!”
这个祝佩玉赞同,于是点头:“对。”
温心气急,转头冲进了卧房。
祝佩玉站在那里一通反思后,觉得此事和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祝二来寻她时,她不该只是敷衍了事。如果当时她能耐心些,再耐心些,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祝佩玉颔首走到卧房门前,听着室内传出的隐隐泣声,心头没来由的一堵。
“温心,对不起。”
里面没有回应,祝佩玉就像个战败的公鸡,立在门前垂头丧气。
救命,哄男人什么的,她真的一窍不通。
温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整整两日没有理会祝佩玉,每日独自外出晚归,惹的祝佩玉一阵恍惚,时间仿佛倒退了,回到了她刚刚穿越至此的那段时间,只不过独守院子的人,由温心换成了祝佩玉。
不过那时温心无事可做,而祝佩玉每天被吵的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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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祝二祝三被凤思楠送去了大牢,祝父等一干男子每日都来梧桐院的门外哭,想让祝佩玉想想办法,救两人出囹圄。
祝佩玉有什么办法?
她只想一走了之,又担心他们会为难温心,更不甘心与温心相处的最后一刻,是如此不堪的情形。
祝家人不解决,始终是个问题。
祝佩玉反复思量反复叹气,终于一阵叩门声扰乱了思绪。
“妻主,”来人是白小,探进来一个脑袋道:“夫郎叫你过去用饭。”
祝佩玉有些意外,明明傍晚时分他还视自己为空气,难道是想通了?
那她可以劝温心离开温宅。今日晚餐,也权当是离别前的小聚。
祝佩玉如此想,于是将抽屉中的放夫书取出交待白小。
白小好奇:“这是什么?”
祝佩玉知道白小不识字,只将同于琪的说辞又说给白小听:“是给夫郎的惊喜,明日我会出城一趟,我离开后,你便将它交到夫郎手里。”
一听惊喜二字,白小马上心领神会,急忙揣到了胸口,生怕被人发现。
“妻主出城去哪里?何时回来?”
祝佩玉回答不了白小这个问题,只叮嘱她要对温心保密即可。
白小点头如捣蒜,并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错将惊喜变惊吓!
祝佩玉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心会待你好的。”
白小不明所以:“妻主说什么?”
祝佩玉摇摇头:“没事。”
十月的夜晚,空气都透着彻骨的凉意,卧房门开,进来的不仅有祝佩玉,还有一阵凉风。吹的房中烛火打了一晃,灭了。本就昏暗不明的卧房直接陷入了黑暗里。
“抱歉。”
祝佩玉借着廊下的模糊灯笼光亮,原地适应了一会儿后,行至案前拿出火折子。
“不知何时起,妻主好像学会了道歉。”
祝佩玉看着火折子上的猩红光点理所当然道:“本就是我不小心熄的火。”
很快,火折子燃起火光,蜡烛重新点燃,照亮房中。可当看到满满一桌子菜后,祝佩玉还是愣住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温心的生辰,不是;原主的生辰也不是;两人相识与结婚的日子对于温心来说完全不值得纪念。
见她久久不动,温心疑惑问道:“怎么愣了?”
祝佩玉如实道:“只是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想了一圈,没想起来。”
温心笑笑,分别替两人倒了杯酒:“再不吃,饭就凉了。”
祝佩玉不再客气,接过温心递来的酒碰杯饮下。
凤国的酿酒技术成熟,口感醇厚,度数也高,原主又嗜酒如命,一杯下肚无异于洒洒水那般简单。只是三杯下肚后,祝佩玉拦住了温心再想满杯的打算:“小饮怡情,三杯足够了。”
温心杏眸凝向祝佩玉,久久后,放下酒盅:“妻主当真变了不少。”
祝佩玉笑而不语,正要吃菜,又听温心小声呢喃:“若是真的变了,便好了。”
祝佩玉不解其意,正要追问之时,忽闻院外穿来嘈杂的吵闹声。回头望去时,朱红的火光在窗棂上跳跃,她心道不妙,急急起身出门看去,果见隔壁的几个院子火光冲天。
那嘈杂的人声也清晰可变。
她们喊着:“走水了。”
事发突然,祝佩玉压根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喊着白小,自己则急忙去拉温心的手。
可惜手没拉到,差点被一道寒芒闪瞎了眼睛,胸口剧烈的疼痛紧随其后,祝佩玉不可置信的颔首,看到刺入胸口那枚短刀的另一头:是温心手。
第12章
门外的嘈杂声愈演愈烈,可卧房里却针落可闻。
月牙白的外袍被鲜血瞬间洇透,而后血液喷涌,顺着短刀一路蔓延至温心白皙修长的手上,最后,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开出朵朵血花。
感官在视觉的冲击下蜂拥而至,是更为剧烈的疼痛。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里,温心的眸光冰冷,漆黑慑人。
他冷然启唇,语气冷如冰窖:“妻主很想要我在京城的产业吗?”
祝佩玉只觉心口如撕裂般剧痛,她一时也分不清那是伤口的痛,亦或是别的。想挣脱却使不出一丝力气,直到想起刚刚那三杯酒,便什么都明白了。
“好奇我是如何知道的?”温心沉郁的面色忽而勾起一抹笑容:“那就要感谢你那两位好妹妹了,一顿鞭子下来,她们将你出卖的一干二净!”
祝佩玉想本想开口解释什么,可一开口,暖流争先从喉咙涌出,最后一股脑溢出嘴角,除了微弱的呻吟,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温心冷眸微眯,继续道:“你也别怕黄泉路上孤单,你那两个好妹妹已经在路上等你了。不过你要瞧仔细些,因为我将她们两人的皮给扒了下来。”
他见祝佩玉瞳孔骤缩,冷漠的嘴角缓缓勾起:“她们叫的可真惨啊。”温心突然笑出了声:“你没听到可真是太可惜了。”
温心说罢,缓缓扭转了手中的刀柄,剧烈的绞痛感在胸口绽开,很快弥漫了全身。祝佩玉只觉得周身冷汗涔涔,可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她的视线也开始模糊,她分不清是汗水落入眼中,还是眼中续满了泪水。
她看不清温心的表情,只听到他说:“认不出来也没关系,你的其他家人,都会尽数过去陪你。你们不是很喜欢这个宅子吗?一道送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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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双腿再支撑不住祝佩玉的身体,膝盖一软,只听‘扑通’一声,她跪在了温心面前。只听声音就知道很痛,可她感觉不到一丝痛感,不过发颤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一点声音。
“杀……疯了。”
温心他,杀疯了。
“对!我是疯了,被你们折磨疯的!”温心近乎疯狂:“你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俯身蹲在祝佩玉面前,凉薄的声音一字一句叩响了祝佩玉的耳朵:“今日是陈伯的忌日啊。”
陈伯?
祝佩玉混沌的大脑思考良久,终于想起来那位将温心辛苦拉扯大,最后被原主用一副慢性毒药杀害的忠仆。
眼中泪水尽数滑落时,温心挑起了她的下巴,不知为何,温心亦是红了眼眶。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坏?”他的表情不再疯狂,声音也带着委屈的哽咽:“若是一坏到底便也罢了,可为什么你又突然变好?我明明都快信了,可到头来她们告诉我,这又是一场骗局!你就那么爱春柳吗?不惜为了他伤害我一次又一次!为什么?凭什么!”
祝佩玉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涌出大量鲜血。
三杯酒水的软骨效力慢慢减弱,祝佩玉终于有了一些力气。在温心即将起身前,握住了他是手。
她想说别走,她还能挣扎一下,现在去叫大夫应该还来得及。
目光交汇。
温心声音低沉:“祝佩玉,我恨你。”
说完,他毫不留情的挣脱了她的拉扯,转身离去。
祝佩玉再无一丝力气,一头栽向地面。她的目光跟随温心的脚步一路向前。
卧房门开,凤思楠为温心披上了一件斗篷,她身后的女侍卫肩上抗的昏迷的白小。最后,温心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祝佩玉的眼眸里。
窗外的嘈杂声似乎愈演愈烈,似乎是瓷器碎裂的声响。一阵风拂面而过,带来烈酒的醇厚香气,女侍卫将高举的火把随意扔进了卧房,瞬间燃烧起熊熊烈焰。
火焰明明那么炽热,但祝佩玉只感觉全身冰凉,思绪也在一点一点归于混沌。
慢慢地,她感觉自己变的十分轻盈,身体也慢慢飘在了半空。
偌大的温宅被火焰覆盖,火焰将黑夜映照的宛若白昼。
四周汇聚了无数百姓,她们手里提着桶想要灭火,可一桶水浇下来,对偌大的火势起不到半点作用。
祝佩玉寻到了温心的身影,她不受控的跟在了温心身后,见他进了戴春林,见他一路去了后堂,也见到了后堂里坐满了面熟的掌柜。
她们齐齐起身,口中说着恭喜,并纷纷奉上了银票。
“东家,我们都听了于掌柜的吩咐,给祝佩玉看的都是假账,银子也只给了她一部分,你就放心吧。”
“也多亏祝佩玉长了个草包脑袋,不然这么漏洞百出的假账,还真糊弄不了她。”
“一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酒囊饭袋,懂怎么查账吗。”
……
房中对祝佩玉的嘲讽依旧,这时,于琪出现,她递给了温心几页薄纸:“东家,这是祝……她研究的配方,我骗她说配方泄露,销路大不如前。她没有怀疑,实际卖的非常好,就连京城的贵人都过来定货……”
祝佩玉默然听到这里,再不愿多听,缓缓飘了出去。
一颗雪花从天而降,穿过她的身体落下,她分明感受不到冷,却觉得全身冰凉彻骨。
原来她的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原来于琪,也不是自己的好友。
她低吟:“还有什么是真的。”
【哎……】
空灵的叹息声仿佛从天空降落在祝佩玉的耳畔。
祝佩玉想起来了,从她灵魂飘出身体那一刻,她就全部想起来了。
她不是莫名奇妙穿到这里,而是为了救几个顽皮的孩童遭遇了车祸,一个自称天道的东西,觉得她死的冤枉,于是承诺要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前提是要改变这本书的剧情。
祝佩玉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剧情非要改变,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也许她原本生活的世界也是假的。
她不过是路人甲换成了路人乙。
即便生活一团糟,可她依旧想活着。她答允了天道,前提是拒绝成为这个‘祝佩玉’。
她据理力争,天大地大,她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祝佩玉。天道觉得有理,也答允了她的请求,可反手就抹去了她的记忆。
祝佩玉面无表情:“做出如此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竟还大言不惭自称天道,真是笑话。”
【……】
天道沉默片刻,妥协道:【好吧,我可以在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当做补偿。但你只能活在这里,也只能做祝佩玉。你能选择的只有复活节点。甚至可以是遇到温心以前,或者是与温心成婚后。】
祝佩玉看起来十分冷淡,仿佛再次获得重生的机会一点不足以让她兴奋:“我的世界难道一定要围绕温心转吗?”
她不愿再和温心有任何牵扯。
天道干笑两声:【别灰心嘛,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而且你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你死的没那么惨了。按照正常剧情,你至少要捱上千刀,可今天,你仅仅就被捅了一刀。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祝佩玉:“……”
祝佩玉没好气:“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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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但凡长了一张37°的嘴,都说不出0°以下话。
天道:【我本就不是人啊。】
祝佩玉:“……”
祝佩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意改变剧情?”
天道沉吟片刻:【因为这里面有我不喜欢的人设。】
祝佩玉有些崩溃:“那你直接把她噶掉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来折磨我?”
天道笑笑,又将话题扯了回来:【想好了吗?重生在什么时候?】
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祝佩玉道:“我选现在。”
【现在?】天道懵了:【你的意思是:死而复生?】
那岂不是要吓死当地的百姓?
“是,”祝佩玉无比肯定:“重生的地点由我来选。放心,那里离南阳郡很远很远,若非必要,我此生都不会再踏入南阳郡的地盘。更不会给南阳郡的百姓造成困扰。而且我也可以保证能让剧情改变。”
天道沉默很久:【你想去哪?】
祝佩玉:“北州。”
天道重重吸了口气:【北州贫苦天寒,冬季很长,而且时有战乱,你确定吗?】
祝佩玉无比坚定的点头。
天道叹了口气:【也罢。】
祝佩玉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便陷入了昏迷……
*
阳春三月,北州广袤的土地上,依旧有消融未尽积雪。
不过赛岭县的百姓已经开始为春耕一事忙碌起来,户房的小吏们从一早起就忙的焦头烂额,邢三一到膳馆就抓起了一个粗面馒头,也来不及坐下,视线沿着屋里瞄了一个圈,终于在角落瞧到了一个圆球。
她几步冲过去扣了扣桌面,颔首喝稀粥的圆球抬头,那分明长了一个清瘦的脸。
“县令叫你过去。”邢三忍不住又打量一下她的穿着,一脸便秘的表情道:“你能不能不要穿的这么恶心?”
说是稀粥也不准确,一碗清汤下,几个米数的清清楚楚,祝佩玉一仰头喝了个精光后起身,穿着臃肿在人来人往的膳馆尤为难行,不少同僚都对她嗤之以鼻,祝佩玉恍若未察:“不耽误上值就行了,而且我这棉衣里续的都是鸡鸭毛,只是看着臃肿,其实可轻便了。”
邢三:“……”
她信了她的鬼,人有穿衣自由,邢三不好说什么,只道一句:“晚上找你喝酒啊。”说完,急急忙忙的冲回户房。
祝佩玉也穿过月台只奔二堂行去。
赛岭县虽位于北州偏北的位置,不过距离边陲还有几十公里,而且这里地广人稀,只有几百户人家。好似独立在旷野里的一个小路标,放在缩小版的凤国舆图里都找不到。
虽说是县,其实和大一点的村庄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尽管边陲时有战乱,对这里影响也不大,要不是时常要供给北安军粮草,承接传送过往文书,怕也成不了‘县’。
虽然冬季很长,但广袤肥沃的土地,足以保证百姓自给自足,县衙事务也少。
祝佩玉去年秋参与乡试,还走了狗屎运般成了解元,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北洲的读书人太少。这成绩在京城算个屁,但在赛岭县那可是个香饽饽,祝佩玉很轻松的就应聘上了吏书一职,工作内容也很简单,平时就是写写文书、给六房发发文案之类的,她就没什么事了。
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衙门供吃供住还有工资拿,对于当地百姓来说,神仙般的生活不过如此,所以,在赛岭县养老就是祝佩玉的终身目标。
至于改变剧情什么的,祝佩玉本着关她屁事的原则,压根不去理会。天道连它不喜欢的人都噶不掉,谅它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以上,是一刻钟前祝佩玉的心中所想;
直到她推开二堂门,看到衣着甲胄的凤思霜,以及听到满面喜色的县令对自己的恭喜。
“安北王身边的文书上月不幸罹难,急缺替补,看了你的公文后安北王非常满意。祝吏书啊,你要时来运转了!”
祝佩玉:“……”
谢邀,婉拒,再见。
第13章
女帝有四位继承人。
大皇女凤思雪的父亲为贵君,深受女帝宠爱,爱屋及乌,凤思雪的待遇是众皇女中最好的。可惜的是,此女受宠而娇,又自甚过高,少了些城府与谋算。不过身为长女,她一直都是皇太女的热门人选。
二皇女凤思楠就是女主,父亲为君后,但不得女帝欢心,尤其凤思楠从小体弱多病,故而女帝对凤思楠关注嫌少,但作为嫡女,同样有大量死忠。
三皇女早夭,不在其中。
五皇女凤思雨的父亲是四妃之首,身后有强大的母族撑腰,凤思雨的待遇与女主凤思楠难分高低。
此女颇有野心,也全部写在脸上。女帝既忌惮她身后的母家,又厌恶外戚干政,所以对凤思雨时冷时热,时好时坏。
而四皇女凤思霜的父亲身居嫔位,既不得女帝欢心,又没有得力的娘家扶持。再加上宫中有君后与贵妃压制,导致凤思霜在宫中境遇很糟。
这反而培养出凤思霜的不羁性格。成年后,大姐深受凤恩,五妹有母族撑腰上窜下跳,两方势力争的乌烟瘴气。
凤思霜不喜欢这种气氛,当时恰逢北方战乱,于是她主动请缨前往北方祛除敌寇、镇守边关,这么一镇就是五年。她虽不是四姐妹中第一个封王的,但这个安北王的封号,绝对是最有分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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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这也是祝佩玉选择北洲的原因,虽然时下战乱不断,但有安北王坐镇,北洲一直处于有惊无险的境遇。
前提是,她要离军中远一些。
毕竟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如果在安北王麾下效力,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而且,若祝佩玉没有记错,凤思霜马上将被女帝召回京城。这一召,就是一年光景。作为安北王的文书小秘书,想必也是要去京城的。
按照书里的节奏,男女主现在感情升温,处于黏黏糊糊的进度里。她不敢想两人因自己闹的人仰马翻,万一再被温心捅一刀,她上哪说理去?
上次能复活那是天道理亏,这次她若又死了,那可是真死了。
一想到这,祝佩玉整个人都不好了。
祝佩玉在这天马行空,凤思霜也在打量着她。
她将祝佩玉从下打量到上,又从上打量到下,最后脑子里只飘过一句话: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是穿的太过臃肿,还是身体患有疾病,总之她就看到一件非常宽大的粗布麻衣将人从上罩到了下,远远一看,就像个臃肿的麻袋上长了个脑袋。
天气复苏,边关小部落也都在忙着耕种,所以格外安定,凤思霜感觉自己都要闲出屁来了,正巧军中到赛岭县采办,于是她亲自带队,顺便领回去一位文书。
她每月都要给母皇上书陈述战况,即便并无战事也需言明。幕僚虽还有几位,虽然都是废话连篇,可谁写不出从前那位文书的庄重活泼。
一板一眼陈述会招来母皇不满,认为她敷衍了事。奏折打回边关,她又要挠头。
她就是个打仗的,为什么要受这些罪?
直到看到赛岭县递来的公文,通读下来,废话连篇且庄重活泼,凤思霜如获至宝,这个吏书就是她要找的人才!
虽然奇奇怪怪,她也忍了,毕竟就是个写奏折的,平日也见不到面,由她去吧。
她手握银蟒尖锋,起身道:“走吧!”
祝佩玉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一想到那画面,她咬了咬牙,作揖道:“小的粗鄙不堪,又无见识,恐无法担任殿下书记一职,还望殿下恕罪。”
凤思霜五官立体分明,走路时步伐更是坚定,即便在人群里也能轻易辨认出她的独特。
闻言微挑眉尾,眼神锐利,银蟒尖锋一挑,枪头直冲祝佩玉面门:“你再说一次?”
祝佩玉:“……”
枪头上的铁锈味一股脑冲入祝佩玉鼻腔,她眼眸紧缩,枪头分明擦的雪亮,甚至能照出人影来。既没生锈,那铁锈味从何而立不言而喻。
害怕。
祝佩玉咬了咬唇。
好在一旁的县令见状不妙,呵呵笑着插科打诨过去:“殿下,祝吏书的意思是,她需要时间回去收拾一下行囊。”
凤思霜眸光冰冷:“那还不快去!”
祝佩玉蔫蔫的应了是,仿佛身体被掏空般,直接将挺直的脊梁塌了下去,头也差点埋在胸里。远远一看,形都变了。原本是麻袋上长了头,现在倒好,就剩个麻袋了。
还是一个行尸走肉的麻袋。
凤思霜:“……”
这人什么来路?她还没嫌弃她,她竟然敢嫌弃她?简直是岂有此理!
念祝佩玉是个读书人,所以回程路上,凤思霜免去了她步行之苦,好心给了她一匹马。祝佩玉诚恳道谢,可面对人高马大战马,还是不由陷入了沉思。
她不会骑马,只是上马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安北军目瞪口呆。
“你们说这个……人,今天还能爬上去吗?”
“看着够呛,这不,又掉下去了。”
“文弱书生我是见了不少,但笨成这样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要上了战场?啧啧……作孽呀。”
凤思霜耳力超群,越听脸色越黑,起初她还以为祝佩玉是故意的,最后发现这货就是很单纯的……四肢僵硬,手脚不协调。
她实在受不了,利落下马,携着祝佩玉的手臂一跃飞上了马背。速度快到祝佩玉压根来不及惊呼,堪堪坐稳,马儿仿佛和火箭般,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万幸,她和安北王同骑一马,还被安北王环护在身前。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安北王的怀抱当真挺有安全感的。
她感觉心中很暖……
如果不是到了军营就被安北王直接踹下马,她会感觉更暖。
“找个人带她去住所好好收拾一下,”凤思霜看着倒头就吐的祝佩玉,更加控制不住心中的嫌弃:“不要让本王在军营里再看到这么恶心的穿着!”
祝佩玉:“……”
一点也不恶习好不好,这是羽绒服,她亲手制作的。
废了好大的心血。
首先,是收集鸡鸭鹅毛,她叩了三十多家农户的门才买了五麻袋。然后一根根的挑选出细细绒毛,羽毛的味道很臭,她足足淘洗七遍,洗好后又在阳光下暴晒了三天,然后选了两件不同码数的大褂子,缝合在一起,将洗好的羽毛填进去。
前后耗时一个月才做好这么一件羽绒服!
她跟那个想要烧掉它的女兵据理力争。
女兵听的直蹙眉,怎么读书人这么清闲,仅仅是做一件冬衣,就愿意荒废一个月的时间。本想用强,但看她细胳膊细腿的,万一给打坏了,她如何同殿下解释?
思来想去,女兵妥协:“不烧掉也可以,但你以后不能穿了,尤其不能再殿下面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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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祝佩玉紧紧抿着嘴,委屈,想哭。
女兵眉头蹙的更深,直接将手中的棉衣扔给了她:“别像个爷们儿一样哭哭啼啼的,军营里不相信眼泪。”
女兵说罢,大刀阔斧的走了,一步一跺脚,誓要让读书人好好看看,什么叫真娘子!
祝佩玉:“……”
她时长因为自己太过正常,显得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女兵给她的棉衣比将士们的要厚些,不过和她厚成棉被一样的羽绒服比起来,就太单薄了。所以侯在书房门外的时,祝佩玉忍不住紧缩着身子揣起了手手。
蒋幼柏忍不住望了眼晴好的天,如今已三月了,她至于这么冷吗?
祝佩玉抽了抽鼻子,这也不能全怪她,天道为了督促她,给她设定了一个恶心的规则,只要远离主线剧情,就要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身娇体弱。
所以祝佩玉给自己一个吉祥的名字:祝长生。
虽然怎么看也不像个长生的样子,但那是祝佩玉对自己未来的美好期许。
守卫道:“殿下叫你进去。”
祝佩玉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钻进了书房。
本以为安北王的书房暖不成流火的九月,怎么也得暖成初夏。谁知偌大的书房背阴,空气比室外还要冷上几分。
反观桌案后的凤思霜,那可真是一个血性娘子,剑眉入鬓,明目朗星,束着吊高的马尾,端坐的四平八稳。
只着了一件暗红色的单薄袍子,更衬风姿潇洒。
银色长枪锋芒逼人,侧立于桌案旁,像个最忠诚的战士,守护主人。
祝佩玉心有戚戚,可不想再被枪头直指面门,规规矩矩的作揖行礼:“小的见过安北王。”
凤思霜抬首看了眼祝佩玉,虽穿的还是臃肿,但比那个成了精的麻袋强多了。指着桌案上的一摞子折子道:“同母皇说,这里一切安好,顺便关心一下她的身体,有不懂的,就多看看刘书记过往的折子。”
祝佩玉颔首领命,抱着一摞子过往的折子默默坐在了门口的小桌案上。
冷风无孔不入,只是简单翻阅了几篇折子,祝佩玉就感觉手脚冰凉,她急忙提笔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递交给了凤思霜。
“请殿下过目。”
凤思霜惊的凤眸圆瞪,这才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吧,这么快就写好了?
祝佩玉呵呵一笑,写的好不好不重要,主要是内容新奇,她采用了新闻体的书写方式,将一箩筐的废话与马屁融合为一体,让这个折子看起来别具一格。
果然,凤思霜将折子草草看了一遍后,点头大赞:“你果然是个人才!”
祝佩玉心中警铃大作,她可不想有事没事就来坐门口的冷板凳,当即躬身作揖,马屁张口就来:“北洲之民生,系于殿下之德政;北洲之兴衰,系于殿下之英明;北洲之安定,系于殿下之神武。小的能效力于您的麾下,此乃此生之大幸,自当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解难,以报殿下知遇之恩,贡献绵薄之力……”
果然,凤思霜忍不了一点,一声冷呵,直接打断了她的鬼扯:“滚!”
祝佩玉嘴角一勾:“小的告退~”
第14章
边关虽安定,但将士们每日巡防与操练必不可少,但这些都和祝佩玉没什么关系。
她依旧钟爱她的羽绒服,只要没有得到凤思霜的召唤,她就裹着它猫在自己的小屋里。
凤思霜的幕僚足有十几位,有老有少,有混吃混喝的,也有真才实学的,但有一点十足相同。
她们都瞧不上祝佩玉,认为她就是个投机取巧的混子,偏偏又拿着和她们差不多的薪水这点事,实在是令人窝火。
祝佩玉并不在意,每日该吃吃该喝喝,三不五时的给凤思霜写个文书奏报,努力缩小存在感。生怕被凤思霜牢记在心。
因为马上,凤思霜就会被女皇召回京城。
而凤思霜被召回,和女主有脱不开的关系。
此时的朝堂里,大皇女与五皇女斗的如火如荼,两女如同两个小炮仗,一点就着。弄的朝堂鸡飞狗跳,而身弱体娇的女主完美隐身。
不过女主可没闲着,私设赌坊娼馆、利用伶人收集百官信息,威胁朝臣为她所用,悄悄培养亲兵,以备不时之需。
男主温心商贾天赋也被女主挖掘了彻底,为女主赚的盆满钵满。
她似乎什么都有了,只缺一点,便是没有军方的支持。
京城的将军早已被老大老五分别收入麾下,唯独凤思霜这个镇守边关皇女,身家清白。
祝佩玉忍不住冷笑,不亏是女主,收拢人心自己屁股都不挪一下,还要让凤思霜自己哼哧哼唧的骑几百公里的马回京。
回京后也不着急巴结,她要让凤思霜亲眼看看,此事的朝堂是如何被老大老五闹的鸡犬不宁的。然后她在病歪歪的登场,势要让凤思霜看清楚她的身残和志坚!
依祝佩玉来看,凤思霜选女主那就是矮子里拔将军,无奈又必然之举。
凤思霜看不惯那些尔虞我诈,也没有当女帝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便宜女主。
祝佩玉在这感慨凤思霜,却不知晓自己已被列入凤思霜的随行名单里了。
蒋幼柏是凤思霜的心腹,看到名单上这个名字也直蹙眉:“北洲到京城几百里,祝长生那身体,怕是到半路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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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银蟒尖锋被凤思霜擦拭的雪光铮亮,闻言随口道:“她不跟着回去,恭贺母皇大寿的折子你来写?”
蒋幼柏:“……”
蒋幼柏:“可以提前写好带回嘛,这不比带个人方便多了。”
凤思霜道:“此番母皇召本王回京恐怕没那么简单,万一久留,往来文书一事交给祝长生,也省了本王一桩心事。”
凤思霜起身挥舞了一下银蟒尖锋,屋内霎时响起破空声响,她满意点点头,又道:“不是有押送货物的马车吗?顶上放张垫子,再让她盖上那件破麻袋一躺,迷迷糊糊睡上几觉,睁眼就到京城了,累不着她。”
蒋幼柏:“……”
一想到那画面,蒋幼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倒也可行:“殿下当真英明。”
两日没有操练,凤思霜实在手痒:“书生狡诈,最善躲懒,不必提前告知,出发前把她扔车上即可。”
说完,手持银蟒尖锋风风火火的赶去了演武场。
蒋幼柏抿了抿唇:“殿下果然英明。”
数日后,安北军启程,得知消息的祝佩玉屁颠颠的加入了欢送队伍,被凤思霜发现时,她急忙敛起了嘴角的笑意,顷刻间,换上一张悲痛欲绝的脸。
“此去路远,夜以继日,小的心甚为殿下身体忧虑。殿下乃北洲之本,身体安康,关乎边关之稳定,百姓之福祉。小的请殿下务必珍重身体,适当休息、养精蓄锐,路上也要稍作运动,以舒筋活络。”
凤思霜骑在马上,闻言眸含笑意,居高临下道:“这么关心本王啊?”
祝佩玉正色道:“殿下对小的有知遇之恩,但心殿下之心日月可表,自当全心全意侍奉殿下、关心殿下,奈何体弱力薄,无福伴殿下回京,实属遗憾。”
凤思霜嘴角笑意加深:“如此遗憾,不带上你似乎都说不过去了。”
祝佩玉笑道:“小的虽留在北洲,会每日焚香祈祷殿下安康,也会尽己所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殿下就放心启程吧!”
凤思霜嗯了一声,胳膊一放,银蟒尖锋的枪尾就伸到了祝佩玉的面前:“抓住。”
祝佩玉不解,但还是依言握住了枪身。
“啊————”
神嚎鬼哭的惨叫声随即划破长空,凤思霜神武一挥,抢尾的祝佩玉沿着半空飞了一圈后,稳稳落在了队伍的马车上。
祝佩玉晕头转向之时,又被自己的羽绒服劈头盖脸的埋了起来。
她还没厘清什么情况,只听一句响亮的‘启程’后,马车缓缓向前,直奔京城方向。
后知后觉的祝佩玉双手托腮无助叹气,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凤思霜瞥了眼蒋幼柏,似乎再说:本王就说此计可行吧?
蒋幼柏坚定点头:殿下果然英明。
凤思霜的战马威武,不过要照顾千余人的队伍,速度放的很慢,只过北洲的边界线就用了六日光景。满打满算,怎么还要十余日才能到京城。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偶尔路过村庄,也会好好修整一番。经管如此,祝佩玉还是面如菜色,本就清瘦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单薄。
这可忙坏了随行军医,直呼从业这么多年,没见过祝佩玉这种病号。
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头疼脑热、腹痛腹泻、常伴食欲不振。
说医治康复也快,两天见效,三天康复。但问题是,她这病周而复始啊!
今日好了,明日就又病了。病的重复却又不完全相同。
祝佩玉干脆也放弃了,看着黑漆漆的药只摆手:“是药三分毒,还是让我好好活几天吧。”
这些天饭没怎么吃,药喝个水饱,不瘦都难。
最后竟连凤思霜都惊动了,慢悠悠的骑着马过来了,然后将她打量了一遍,啧啧称奇:“本王听说了,你不仅是个人才,还是个实属罕见的奇人。”
祝佩玉虽躺着,但一旦不耽误她眼冒金星,她连马屁也不拍了,只是歪头看了眼凤思霜后,‘哕——’出了声。
凤思霜并未见怪,拧着眉头嘱咐一句:“近日为本王焚香祈祷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你先保重自己的身体吧。”
说罢,驾了一声,扬鞭跑的老远。
祝佩玉:“……”
又过了七日,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近,祝佩玉的身体突然康建了起来,不但能吃能喝,甚至还能下马车走一段路。
这本来是好事,但常伴她左右的军医一脸凝重:“你这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祝佩玉:“……”
一边子去吧你,你才回光返照呢,这分明是男主的光辉照耀我!
听到消息的凤思霜又慢悠悠的骑马过来了,气定神闲的将祝佩玉打量了一圈,又啧啧称奇:“早就听闻京城的风水养人,从前本王还不信,这下本王信了。”
祝佩玉呵呵一笑,前几天她没精力拍马屁,现在她没心思拍马屁了。
不装了,摊牌了,她是个非常有节操底线的人。
叉腰!
凤思霜也不见怪:“要不要上马?本王带你溜一圈。”
这本是个打趣的说辞,料想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点头,偏偏祝佩玉点头了。
“那就多谢殿下了。”
凤思霜凤眸一挑,虽然极其意外,倒也大方的伸出了手。
两手相握,失重的感觉又来了,天旋地转后,紧接着原地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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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路颠簸,再被凤思霜扔回车上时,祝佩玉花容失色,转瞬,就又露出了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凤思霜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哈哈大笑,再次扬鞭跑了。
祝佩玉仰天沉思:同样是女人,凤思霜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扔她跟布娃娃似的。
又是三日行程,终于到了皇城脚下,队伍一分为二,大军被安置在城外军营,仅剩下的二十余人小队伍跟着凤思霜进城。
城门外,凤家三姐妹都到了,虽然她们打小就与凤思霜并不亲厚,但这一点也不耽误她们对凤思霜殷切关怀。
凤思霜好歹也是皇宫长大的崽,此等局面于她而言虽然陌生,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但应对下来也是从善如流。
彼时的祝佩玉就混在队伍里,左右跟着的都是凤思霜身侧得脸的幕僚,她也算与荣有焉,只是刚一入城,就被街上女子的丑样子雷的睁不开眼睛。
被王府的管家带回的路上,众人忍不住交谈了起来。
幕僚甲说:“那是时下流行的妆面吗?为何看起来这么……非同一般。”
幕僚乙说:“应该是吧,我看几个王女也都是如此装扮,初看确实奇异,但看久了竟也别有一番味道。”
幕僚丙说:“蓝色的眼睛,白色的脸颊,还有朱红的唇色,就好像今日的天空。京都盛行如此妆面,无疑是在告诉天下百姓,凤恩浩荡,普照大地。”
祝佩玉:“……”你们就扯吧。
管家闻言呵呵一笑:“诸位有所不知,众贵女所用的脂粉,出自京都的佳人卿彩盘,上嵌有二十四色眼粉、九色唇脂、三色粉底以及线膏。一经问世,轰动全城。佳人卿每月还会推出五个妆面,供贵女们研习参照。今日几位王女的妆面名为:晴天色。也是本月佳人卿最受大家喜欢的妆面。”
众幕僚恍然大悟。
幕僚甲问:“听起来倒是新奇,这彩盘应该不便宜吧?”
管家点头:“一盘售价三十八两银子。”
众幕僚齐齐抽了一口凉气。
管家自顾自道:“诸位若有需求,得空可以到佳人卿看看,这个彩盘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名为‘佩玉盘’。”
祝佩玉:“……”
她拳头硬了:温心,你就这么恨我吗?我都死了还拉出我的名字鞭尸!
第15章
祝佩玉要是知道彩妆套盒会把京城女子荼毒的那么厉害,她高低再附送一份使用说明。那画的都是什么呀?有那么一瞬间,让祝佩玉梦回小学时期六一儿童节参演。
还叫什么佩玉盘?
祝佩玉羞愧的扶额。
温心是嫌她死的不够痛快,所以这么恶心她。
祝佩玉面色极为难看,一到王府就推了接风宴,独自跑去别院休息。
凤思霜未婚,府邸只有仆从并无主人,所以偌大的王府看起来格外冷清,别院种满了苍翠的松柏,更显得威严。
此时的正院丝竹声不绝于耳,祝佩玉无心倾听,静坐廊下思量许久,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要她窝在王府里不出去,那就遇不见温心。
哇哦。
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赞,完全不承认那是缩头乌龟之举,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一套真丝的寝衣,躺卧在软软呼呼的床上,一觉睡了个大天亮。
京城真好。
没有佩玉盘的话,会更好。
凤思霜每天都带回朝堂的近报让幕僚分析,祝佩玉虽不参与,但也要了解时政。
这日,祝佩玉照常去书房报道,却扑了个空。
“祝吏书是寻殿下吗?”管家指了指前院:“殿下在青郁轩。”
祝佩玉挠头,怎么换了开会地每人通知她?
一路小跑去青郁轩时,凤思霜正与蒋幼柏在镜前争执不休,听到脚步声齐齐回头,两张丑脸差点把祝佩玉吓的三魂不见气魄。
粗黑的眉毛,五颜六色的眼眶,配上芭比粉的脸蛋和血呼啦的香肠嘴。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祝佩玉默默退出房门,长呼一口气后,再次跨进了门槛。
祝佩玉:“……”
凤思霜:??
蒋幼掰:???
三人大眼瞪花眼片刻。
“你来的正好。”凤思霜指了指自己红色的眼皮:“本王觉得红的好,蒋参将非说紫的好。你来评评理,到底哪个好?”
祝佩玉愣在门口好半晌,终于适应了两人的大花脸,才慢吞吞的上前:“殿下不是要参加赏花宴吗?怎么还不出发?”
说是赏花宴,其实是打着赏花的名义为适龄男女牵线搭桥,可真正的主角正是凤思霜。
凤思霜理所当然道:“正是因为赏花宴才更好好好妆点一番,这两个妆面是本王和蒋参将特意去佳人卿学的。一个是红飞翠舞、一个是紫气东来。你觉得如何?”
“红飞……翠舞?”祝佩玉抿了抿唇,试探问道:“殿下待会儿准备涂绿色唇脂?”
凤思霜正色道:“正是,本王就喜欢大红大绿,鲜艳,喜庆。比那些紫的强上百倍。”
蒋幼柏据理力争:“殿下这么说,末将就不愿意听了。紫气东来,那是吉祥的征兆。”
凤思霜:“像个死人面,哪里吉祥了?”
蒋幼柏:“总比大红大绿要好,俗不可耐。”
祝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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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倒也不必如此相争,因为都丑的别具一格。
两人日常争吵也属常态,祝佩玉本该默默遁走,但一想到两人顶着这样两张脸去参加宴会,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可是安北军的脸面啊!
祝佩玉:“殿下若信得过小人,小人愿意为殿下妆点。”
争吵声暂停,两人齐齐回过头来,凤思霜一想到祝佩玉恶心的穿着,满脸狐疑:“你行吗?”
祝佩玉扯谎道:“实不相瞒,小的幼时学过两年作画,对色彩颇有研究,殿下不妨让小的一试。”
凤思霜挑了挑粗黑的眉毛:“那你来试试吧。记住,本王要大红大绿。”
祝佩玉哪里管她要什么,得了准,三下五除二就把她那一脸五颜六色洗抹干净。而后取了纱布沾水均匀敷在面上。
“上妆前呢,要做保湿,确保妆容服帖自然。”
敷面的同时,祝佩玉才仔细打量起了‘佩玉盘’,许是为了对应‘玉’紫,精致的装盒中心处镶嵌了一块温润白玉,按动后旋转,五颜六色的眼影落入眼中。
作孽呀,真的和直男选择的分手套盒一模一样。
依次沾了少量轻捻,粉质细腻,虽有浮粉的情况,但以现在的水平能做到如此境地,已经算十分厉害了。
凤思霜虽不懂什么是保湿,但看祝佩玉熟门熟路的样子,一下子就感觉她说的很有道理。尤其她用精油按摩脸部时十分舒服,凤思霜干脆阖眼享受起来。
起初,蒋幼柏以为她就是虚张声势,哪有一面抹粉一面喷水的?那不都成大花脸了?而且取粉也小气的很,细细勾勒,轻轻描绘,偶尔还要掸一掸刷上的粉。这样涂在脸上还剩啥了?
谁料看到最后,蒋幼柏只剩下惊叹:“鬼斧神工啊。”
底妆轻薄透亮,眉毛根根分明,眼上涂抹了凤思霜最爱的红色,颜色明明十分浓烈却又干净柔和,一点也不显俗气,尤其是眼睛,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法,竟看起来大了一圈,衬的眼眸亮而有神。
腮红的颜色太烈,祝佩玉加了白色粉去调和,上妆后,只有轻轻淡淡的红,唇瓣亦是加入精油调和,轻轻涂抹后抿唇,更衬脸上好颜色。最后取了细细的笔,沾了混入精油的绿色,在眉心处花了一个精致的花钿。
整个妆容既不过分张扬,明明画了,可细细打量又好像没画。不但添了好气色,更衬凤思霜的飒爽英姿。
凤思霜对镜打量半晌,由衷赞道:“你果然是个人才!”
祝佩玉面无表情:“殿下,这是你一百零一次这么夸我。”
凤思霜凤眸圆瞪:“你还数了?”
祝佩玉抿了抿唇:“没数,殿下迟早会达到的。”
凤思霜沉默,后点头:“倒也是。”
祝佩玉:“……”
一个时辰后。
祝佩玉止不住的咳嗽:“殿下,我身体不适,恐怕无福赏花宴会了,但我会在心里永远支持你的。”
凤思霜猛地掀开车帘,冷凝她道:“滚下来,别让本王在人最多的地方扇你!”
凤思霜搞不懂这个女人,能跟着她参加赏花宴那是多大的荣宠,还能看到大把的郎君,那军营里一水的老娘们儿,有幸看到一个活的郎君,只是口水就能把人淹了。多少人想要这个机会都轮不到,她倒好,不稀罕!
她不但不稀罕,甚至还在出发前往脸上点了个黑痣。
凤思霜满脸狐疑,她却大言不惭的说这是‘回京的诱惑。’
就她那整日病歪歪的样子,她能诱惑到谁?
下车也要三催四请,跟个上花轿的儿郎一般扭捏。要不是她今日表现良好,凤思霜真的想给她一巴掌。
祝佩玉:“……”
她一心想着让凤思霜成为选君宴会上最靓的崽,凤思霜十分感动,她感动的方式就是,拉祝佩玉出来晒晒。
唉。
往后还是不要轻易的去感动他人,因为烂好心是要付出代价的,轻则被示众,重则被捅刀。
想明白这一点后,祝佩玉一揣手,跟在凤思霜身后当起了鹌鹑。
凤思霜恨的紧咬后槽牙,她安北王的人,绝不可能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精神面貌。
蒋幼柏察觉气氛不对,急忙做起了和事佬,她将凤思霜拉向一旁,轻言:“殿下不必震怒,依属下细心观察,祝吏书如此恐有难言之隐。”
凤思霜握紧了拳头:“哪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分明就想气死本王!”
蒋幼柏:“殿下息怒,您仔细想想,虽说祝吏书体弱,但毕竟处于血气方盛的年级,看到郎君即便不会猛虎扑食,也该喜上眉梢,千不该万不该是眼下愁眉苦脸的摸样。”
凤思霜愣怔稍许,忽而绣眉一挑,惊愕的看向蒋幼柏。
蒋幼柏神情坚定的点头:“身娇体弱善红妆,一见儿郎愁断肠,不是姑子就是伪郎。”
首先排除她是个姑子。
凤思霜瞳孔地震。
这是变态,大变态。
被题名的祝吏书以为两人在商议大事,也不敢冒然打扰,于是慢慢蹲在墙角画起了圈圈。片刻后感觉如芒在背,一抬首,便收获了两双盈满惊恐的注视。
祝佩玉:???
不得了了,她竟然从杀伐果敢、力拔山河的安北王脸上,看到了恐惧的表情。
怎么着?她也看到温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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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祝佩玉起身四下打量,郎君多如雨后春笋,但没有一个是温心。
她想起了,今日赏花宴来的都是官家儿郎,温心不出席。
这可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念此,一路小跑至凤思霜左右:“殿下,小的感觉好多了,咱们进去吧。”
蒋幼柏看她提着衣摆一路小跑过来的摸样,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今日殿下选夫,祝吏书可以多提提意见。”
伪郎=懂男人
蒋幼柏突然庆幸带上祝佩玉了,今日有她在,殿下一定会选到一位真正秀外慧中的正夫。
祝佩玉义不容辞道:“为殿下甄选正夫是小的应尽职责。”她紧跟凤思霜身后低语:“今日的选君……啊呸,赏花宴,殿下可有合适的人选了?”
绝美的妆容,让本就自信满满的凤思霜更加信心十足,她背手阔步,昂首挺胸,像个高傲的孔雀,堂而皇之的接受众儿郎的注视与侧目。闻言,随口道:“还没看怎么知道?”
找王夫这件事凤思霜看的很开,她驻守边关五载,有功劳也有苦劳,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她主打一个目标:怎么舒服怎么来,所以王夫她只找顺眼的。
“殿下冷静。”祝佩玉认真道:“殿下功高,执掌三十万安北军,倘若再娶上一位忠重臣之子,那无疑是如虎添翼,恐会惹人忌惮。”
祝佩玉之所以会提醒,原因正是凤思霜看上了京城第一美男雍祺然。
凤思霜看上了他的颜,但忽略了其祖母正是三朝元老中书令大人。
女帝得知后大为震怒,本以为她这个四女儿是个只知道打仗的武人,没想到竟也妄想生出了不该有的妄念。
女帝心生忧惧的时候,凤思霜还不以为意,亲自挑选了一套兵器和一匹烈马送去雍府。
爱他,就给他最好的。完全不知道她这一番赤城之心把人家淑人君子惊的花容失色。
中书令更是头大,人家孙子那是要成为未来君后的人,怎么可能把孙子送去北洲吃苦。
女帝得知同样怒火中烧,一想到她手里还执掌几十万的安北军,女帝仿佛已经看到了兵临城下避她退位的画面。
凤思霜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仅仅过去了一个晚上,和颜悦色的中书令和老妈大人,齐齐换了一张吃人的脸,并迟迟阻拦她回北州的进程。
最后,婚没成,人也被留在京城打了一年多的零工,今日城外暴乱她去震一震,明天南方疫情她去管一管,后天山匪作乱她去除一除。
大冤种不过如此。
凤思霜的确是武人心思,但也听劝,从前没人和她说这些,今儿一听,倒也觉得祝佩玉说的有点道理,于是步子放缓,侧眸看了眼祝佩玉:“继续。”
祝佩玉又道:“殿下乃凤室女娘,身份贵重,自然也不能娶小门小户的儿郎。”
凤思霜挑眉:“那依你之眼,本王该娶谁为正夫?”
“小的以为,正夫的母亲在朝中官居三、四品最为合适。”祝佩玉说着,从袖口掏出一份名册:“这几位正是小的仔细思量,认真为殿下甄选的正夫人选,请殿下过目。”
名单是祝佩玉早就拟好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时机,今日时机恰好。
凤思霜没想到选个正夫也这么麻烦:“我不想看,哪个合适你直接同我说便罢了。”
祝佩玉满头黑线:“小的以为,合适的人选共有九位。其中吕涵容的母亲是大皇女的党羽;路嘉祯的母亲是五皇女的爪牙……”
话还没说完,闷头走的祝佩玉只感觉鼻头一酸,竟是直挺挺的撞到了凤思霜的身上。
凤思霜咬的牙齿咯咯作响:“再说废话,信不信本王真扇你!”
祝佩玉:“……”
祝佩玉将手里仅剩下的两个名单交到了凤思霜的手里。
一个是工部尚书之子文雅珺;一个是刑部侍郎之子乌温瑜。
原书中,凤思霜最后选了前者。
其实说选也不准确,中书令的儿郎没瞧上她后,她干脆就将选择权交给了他的父妃。
五年前,常嘉还只是常嫔,后因着凤思霜的军功,也终于混入了四妃之列,赐封号为勇,因为他生育出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儿。
只听这敷衍的封号,便是勇妃在女帝心中没什么份量可言,在后宫亦然,不过恩宠什么的他似乎也不在乎,每日吃斋念佛,得过且过。
对于女婿的选择,他也全无主张,还是君后酌情一番后,选定了文雅珺。
至于乌温瑜的名字,那完全是祝佩玉的私心。
乌温瑜的母亲乌晴乃刑部侍郎,此人刚直不阿,甚至可以说是油盐不进,后因得罪了五皇女惨遭陷害,乌晴斩首,家眷流放北洲。
乌温瑜被小兵欺辱之时,被凤思霜所救,此子面貌虽算不上秀丽俊俏,但性子清润如风且有玲珑心思,渐渐相处过程中,两人在思想和观念上高度契合,凤思霜只恨与他相识恨晚。
她弥补遗憾的方式,就是把乌温瑜哄上了床。
祝佩玉的身世清白,若不是凤思霜态度决绝,她至今还窝在北洲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所以她对祝佩玉交给她的那两个名单毫不设防。
甚至有些感动,她的这位小吏书看似每天偷奸耍滑,开会时也在打瞌睡神游,原来竟都是假象,这才入京城几天,她竟然将京城各个官员的往来关系盘的这么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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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她将两个名字铭记于心,正准备进入宴会场时,蓦地眉目一凝。
祝佩玉狐疑:“殿下……唔~”
蒋幼柏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与凤思霜眼神对视后,两人齐齐抓起了祝佩玉的衣领腾空而起。
双脚离地的祝佩玉瞳孔骤然紧缩,疾风贴面而过,短短瞬间,三人就蹲在了假山上。
蒋幼柏轻言:“嘘,有乐子。”
凤思霜嘴角微勾:“是大乐子。”
祝佩玉:“……”
不是,习武之人也这么八卦的吗?祝佩玉不甘落后,努力伸出个脑袋:我倒要来康康怎么回事?
第16章
赏花宴上人来人往,作为今日的主角,凤思霜从一进场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
凤思霜是镇守边关的将军,身长玉立,英气非凡,尤其又生了一张秀致的面容,只是回朝那日,便吸引了无数郎君的春心。
今日赏花宴,她看起来竟比那日还要好看。
郎君们掩面偷瞧,终于有人看出了端倪。
“你们看安北王是不是上妆了?”
在佩玉盘未风靡京城时,女子嫌少有上妆的,那都是郎君的把戏,画上好看的妆,穿上精致的衣衫,只为留住妻主的心。
可佩玉盘出现后,女子也开始上妆,说实话,佳人卿出品的妆面实在让人难以启齿,只是看多了,便也习惯了。
女子上妆并不是为了美,她们也不在意能否抓住郎君的心,更多的则是一种攀比和炫耀。
佩玉盘供不应求,能买到手是一种实力,能画上妆是更是一种炫耀。
郎君们也没有想到,再他们早已免疫了女子的丑妆容后,居然出现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妆造。而且还出自一个‘粗’人的脸上。
凤思霜常年驻守边关,皮肤自不像京城的女子那般白皙,偏偏那张小麦色的脸颜如舜华,丰神冶丽,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是巾帼风姿。让人忍不住注目再注目。
“是,那妆面可真好看。远胜佳人卿出品的百倍!”
议论声一浪盖过一浪,很快就传到了文雅珺的耳朵里,他冷哼一声,佳人卿的掌柜可是他的至交好友,凭她什么安北王、安南王,只要贬低了他的好友,那就是他的敌人。
尤其昨日母亲特意寻他说,他是安北王夫的既定人选,笑话,北洲贫苦天寒,凤思霜又是个不解风情的武妇,他身娇肉贵的,才不想去吃那份苦。
不过周遭都在议论安北王生了个好容貌。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长了一张如何漂亮的脸。
于是顺着视线看到了话题的中心人物,只是远远一望,直接愣在了原地,羞红了脸颊。
小侍一见他那摸样,忍不住提醒:“少爷,北洲贫苦。”
文雅珺:“王府不苦。”
小侍:“北洲天寒。”
文雅珺:“王府不寒。”
小侍无语:“安北王还不解风情。”
文雅珺痴笑:“没关系,我解风情。”
小侍:“……”
小侍还想说什么,却见自家少爷突然愣在哪里。
小侍疑惑:“少爷怎么了?”
文雅珺看着跟在凤思霜身后的女子呢喃:“那张脸,我好像在哪见过。”
只是在哪见过呢?文雅珺一时也想不起来。
再想仔细瞧瞧,三人竟凭空消失了。
***
当看到假山下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后,祝佩玉瞬间失去了兴趣。
合着大乐子就是听墙角啊?
两人偷偷摸摸的猫在假山里卿卿我我的能证明什么?证明这是对野鸳鸯啊!等会怕不是会出现限制级的画面吧?
祝佩玉兴致缺缺,甚至低下了高昂的头。
凤思霜凤眸圆瞪:你什么情况,这么大乐子你都不感兴趣?
祝佩玉抿了抿唇:殿下误会,我只是怕长针眼。
凤思霜定定看了她半晌,认真思量,这女人的构造是不是和她们不太一样?这种事都不敢兴趣?那她的人生还有乐趣吗?
一番亲热后,假山下的两人终于进入了正题。
男子语意委屈:‘齐娘,你父亲到底什么时候来家里提亲啊?’
齐娘一声长叹:‘在等等吧,安北王回京诸事繁杂,我母亲忙的头不着腚的,哪还能顾得上我啊。’
凤思霜瞥了瞥嘴:关本王屁事!
男子显然也听出了齐娘的敷衍,气急道:“提亲之事原也用不着你母亲出面。你三番两次的敷衍于我,分明就是不想娶我!”
齐娘急忙哄道:“我的心肝,你也知道我只是家中次女,我爹和我娘的眼里只有那个齐云英,你是不知,齐云英整日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德行有多碍眼,现在她还没有婚配,我这个做妹妹的,哪里敢提婚假之事啊。”
男子情绪更为激动:“你这什么意思,倘若你大姐终身不娶,你也不娶了吗?”
齐娘无赖道:“那我还能如何?”
男子有些崩溃:“齐元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想过我们的……孩子?”
‘孩子,你有孩子了?……不行,你不能留这个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要留下……齐元淑,你个没良心的,竟然动手打我?’
两人就此争执开来,很快撕扯到了一起。完全没有了刚刚抱在一起的甜蜜。
凤思霜与蒋幼柏齐齐撇嘴,眼神交汇间,齐娘已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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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而祝佩玉则是咬着手指陷入沉思,齐元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
今日赏花宴的东道主是长皇子凤荣,有幸被邀请的列位家室地位都是一等一的,母亲在朝中不是身居要职,也是有爵位在身上的。
也许这个齐娘真的不被父母重视,但弄大了儿郎肚子却不想迎娶人家一事,一定不可能发生。
毕竟门户越大的人,越在乎脸面,归根结底,还是这个齐娘不想买单罢了。
性情如此卑劣,肯定不是正面人物,或者也不是重要的反派,那就是……
‘炮灰啊————’
祝佩玉思考间,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起飞了,准确的说,她是被人扔出去的。
‘噗通——’
身体砸在水面瞬间,激荡起巨大的水花,紧随其后就是腥臭的河水倒灌,祝佩玉在喷水与呛水中,选择了又咽下了一口水。
整个人没入池塘里中,她依旧止不住的反胃,又因心生恐惧,惊慌失措的在湖中挣扎。
终于被抓住了竹竿被托出岸时,发现岸边已围满了人,她很想注意形象,但她做不到,手脚并用的爬在了岸边吐的昏天黑地。
“哎呀祝吏书,你怎么跑到后花园了,还不小心掉水里了。”蒋幼柏冲入人群大声惊呼,忽的指向不远处头破血流的男子道:“哦,原来你是为了救人啊。”
祝佩玉:“……”
大姐,你能不能再浮夸点!
蒋幼柏似乎听到祝佩玉内心的吐槽,更为浮夸道:“哎呦呦,这是谁家的郎君这么不小心啊。好好走着路竟然掉河里了。头还磕破了,还好我们家吏书经过拉了他一把,快让大夫瞧瞧,还有救没?”
祝佩玉默默扶额,谁家救人的最后是被拉上来的啊!
蒋幼柏又道:“也赶紧给我们吏书瞧瞧,诸位有所不知,我们北洲的将领都是旱鸭子,我们吏书也是实在,只顾着舍己救人了,真乃大英雄也~”
祝佩玉:“……”
你快闭嘴吧,我可以当丑角,但真不想当主角。
祝佩玉如愿逃离了事件中心,被长皇子府的小侍抬走的,去了一间偏舍,还备好了洗澡水,身上的腥臭让祝佩玉也顾不了许多,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身衣服。
赶至前厅时,宴会已临近尾声。
祝佩玉感觉自己错失了真正的乐子,譬如那个郎君是谁家的,他怀有身孕的事曝光没有,齐娘子是个渣女的身份大家知晓了没有?以及……凤思霜是否和原书中一样,对雍郎君一见钟情?
察觉身后一道注视后,凤思霜头也不回:“祝吏书感觉如何?”
祝佩玉嘴角微抽:“殿下是指我飞出去的感觉,还是在臭池塘畅游的感觉?”
凤思霜大言不惭:“飞出去的感觉肯定不错,毕竟本王的力道本王心中有数。本王是问你的身体如何?”
祝佩玉嘴角抽的更加厉害,她咬牙道:“很好!只是小的不解,殿下要救人就救人,为何要将小的扔河里?”
凤思霜终于回了个头,看着祝佩玉一脸铁青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本王化妆了嘛,万一掉河里岂不是辜负了你的努力?”
祝佩玉:“……”
你猜我信不信。
凤思霜撇撇嘴:哦,不信,这可太可惜了,让我想想还能怎么忽悠她。有了:“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祝佩玉扶额:“殿下,咱能真诚点吗?”
凤思霜:“……”
半晌后,她叹息道:“事发地偏僻,万一被人误解是本王对那郎君做了什么如何是好?何况这英雄救美只有一个结果,英雄要娶这个美。但你也听到了,这郎君他身怀有孕,本王若真娶了他,那本王不就是大冤种了吗?尤其本王天生丽质,若真被那郎君赖上怎么办?所以本王思来想去,这个英雄还是你来当。”
祝佩玉握紧了拳头:“可小的也不想娶这个美啊!”
凤思霜拍拍她的肩膀:“本王自然知道。你放心,本王已经把你的情况和那郎君的家人说过了。她们虽然不理解,但表达了尊重,还让本王转告你:人间自有真情在,郎君该爱还得爱。”
祝佩玉:???
凤思霜认真赞道:“不亏是司天丞,绝句张口就来。”
祝配玉彻底无语住了,凤老四,你能不能靠点谱!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司天丞?
祝佩玉:“那郎君可是叫尤怀?”
凤思霜:“叫什么本王不知,但确实姓尤。”
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
难怪祝佩玉想不起齐元淑的剧情,因为书中的她就是个倒霉蛋。
女帝统治后期因身体抱恙,为获得长生,开始沉迷占星与修仙一道。恰逢此时天降祥瑞,自称得天命的尤怀闪亮登场,女帝信以为真,并封其为神子,还为其建造占星台。
尤怀乐见其成,还提议打生桩,而那个被祭祀的倒霉蛋就是齐元淑。
祝佩玉也没想到,原来他和齐元淑还有这段渊源。
尤怀因此被世人诟病惨无人道,却不想,打生桩仅是他最无足轻重的手笔。占星台后,他多次以天命之说,利诱女帝大兴土木、建造宫室,还妄想参与朝政,并利用非常手段除掉了几个看他不顺眼的朝臣。
渐渐地,神子成为了祸乱朝政的妖人。
在祝佩玉看,他的坏都是没头没尾的,即便文章最后告知他是大皇女的人,但很多行为逻辑并不自洽。因为许多事的受益者并非是大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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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而书中大篇幅的描写这个人,不仅仅是为了衬托出女主除掉他受到了诸多困难和波折;更重要的还是,他像个疯子一样针对男主温心,导致温心有很多次命悬一线。
直至女主的剑落在尤怀的脖颈,温心才说出了实情:“我答应过会替你保守秘密,奈何你一直不信我。”
而那个秘密,就是尤怀曾怀有身孕。
虽然祝佩玉认为,神子只因此事就对温心赶尽杀绝太过牵强,但文中给出的真相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如此说来,尤怀怀有身孕一事,并未在今日闹得人尽皆知,知晓此事者不过了了。
等等!
温心发现了他怀有身孕的时间,该不会是……今天吧?
那温心?
祝佩玉倏地抬起头,目光警惕的望向在场之人,恰与迎面而来的尤大人视线相撞,而她身后跟着的,不偏不倚,正是温心。
凤思霜显然也发现了来人,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刚才尤大人还说要让大夫为你诊治一番,这就带人来了。”
祝佩玉稳如老狗般低下头,心中早已方寸大乱:救命,我的痣呢!我眼下的黑痣还在不在?不会洗了吧?那回京的诱惑还能不能震撼播出?靠,我在说些什么?啊啊啊啊啊,男主不要靠近我,靠。怎么离我越来越近了,怎么还跪坐到了我的面前?他们在说些什么?算了不想听。
祝佩玉神游天外,最后是凤思霜强拉着她的手腕递到了温心面前诊了诊脉,她方才回了神。
“娘子无碍”温心默默收拾好诊箱,随口道:“今日郎君都在议论,佳人卿重金请的妆面师傅,竟抵不上驻守北洲的娘子,草民原是不信,可见了殿下妆面后心悦诚服。不知殿下可否告知这位娘子的姓名,草民愿花重金向她请教妆面技术。”
祝佩玉捏了捏被温心指尖轻点过的手腕,闻言心中惊呼,殿下不要告诉他!
显然凤思霜接受到了同频信号:“重金便算了,请教也不必,这是本王得天独授的天赋,尔等凡夫俗子想学也学不会!”
祝佩玉:???
温心:“……”
凤思霜:大胆,挖墙角挖到本王这里了?谁也别想抢走本王的吏书!!!
第17章
“温心,我好像看到你的妻主了。”
恰逢初夏时节,长皇子府设了赏花宴,京城名门郎君都被邀请在列,作为工部尚书的长子文雅珺自也是早早收到请柬的。
虽说是赏花宴,可主角是镇守边关五年的凤思霜仿佛也不是秘密。所以突然被长皇子府的小厮匆匆请到府邸中时,温心是懵的。
他既非名门之后,母亲也不是朝臣,听到小厮让自己带着药箱,温心才明白了什么。
今日郎君颇多,难免发生什么意外,宫中的太医大多是女子显然不太方便。所以温心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只是刚一入前院,文雅珺匆匆寻了过来,还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温心有些怔然,妻主……好遥远的字眼。
温心:“怎么可能?你看花眼了吧。”
文雅珺:“绝不可能,她长的和你上次给我看的画像,一模一样。”
温心坚定的摇头。
祝佩玉是他亲手杀的,刀口直入心脏,血液顺着刀尖流入他的掌心,温热而又粘稠。最后全部滴落在地面,那是好大的一摊血。
即便不死,也难逃火场。
两年前,温宅的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火光冲天,炙热如流火,硬是将南阳郡的第一场雪烘烤成一场小雨,待火焰烧尽时,只留下满地焦黑残骸。没有人替祝家人收尸,所以最后温宅被官府的人夷为了平地。
祝佩玉没了,没得彻彻底底。
“画像和本人还是有出入的,何况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偶尔有那么几分相似,也属正常。”
文雅珺一想也对,转而又道:“我说你花重金养的那些妆面师傅赶紧辞了吧,安北王一个武妇画的都比他们好。妆面干净还漂亮,今日郎君们都被她勾的移不开眼了。”
温心蹙眉:“有没有那么夸张?”
文雅珺冷哼一声:“不信啊?不信带你瞧瞧去。”
小厮是时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嘱咐温心快些。
温心想起还有正经事,于是嘱咐了文雅珺一句,匆匆跟上了小厮的脚步。
受伤的郎君名叫尤怀,温心对他有几分印象,他生的妖媚,是文雅珺这等贵子最不喜爱的儿郎,认为他生来就会勾引娘子。
其母尤如意在司天台任职,地位尴尬,这几年国泰民安,所以女帝开始信奉天象之说,司天台地位水涨船高,但群臣却嗤之以鼻。
所以受伤的尤怀的身边,只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照应。
温心来时,尤怀已经醒了,头上的伤只是简单的擦洗了一下污渍,依旧血肉模糊一片,甚至伤口上还留有腐烂的绿草。尤怀也不在意,呆呆的望着房顶,温心问他什么也不说。
温心只得认真仔细处理了他的伤口,奇怪的是,伤口和小厮形容的相差甚远,根本不是不小心撞的,而像是被人拿石头反复砸的。
儿郎们在意脸面,就算与人发生了龃龉,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更不会伤及面部。
那会是谁干的?
很快,温心知道了答案。
脉象跳动流利、回旋有力。
温心指尖发颤,脸色微微一变,定了定神才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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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尤怀终于开口:“你会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嘛?”
他的声音低沉,似乎还带了一些威胁,温心以为他被情人背叛情绪不稳,并未与其计较,只点头道:“好,我不会说,包括你的母亲。”
尤怀终于偏头看向他,眼眸忽的红了:“可以帮我打掉这个杂种吗?”
温心犹豫片刻:“如果你需要,可以来济世堂找我。”
尤怀无力的道了声谢,便又转回头看起了房顶。
温心默默收拾好药箱,同等在门外的尤大人道:“令郎并无大碍,不过伤口太重,恐会留疤。”
尤如意脸色一变,暗暗道了一句:“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温心低眉敛目,儿女是父母最珍贵的宝贝,但在京城不是,他们大多和母亲的前程绑在一起。在尤如意看来,靠儿子换锦绣前程的这条路断了,尤其她的儿子生的不错,明明可以靠姻亲得到不菲的好处,这下全完了!
这让她更加恼火。
但事已至此,与其恼火不如换另一个靠山。她马上堆起笑脸:“温大夫,救小儿的娘子也落了水,能否请你帮忙诊治一番?”
温心点头:“带路吧。”
直至两人走远,尤怀的房门,竟再次被一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推开。
**
再次见到祝佩玉……的那张脸时,温心愣怔当场,一瞬间世界变的寂静无比,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是目光淡远的投向尤如意所指的方向。
他看到‘祝佩玉’与安北王淡定自若的交谈,偶尔露出嫌恶的神色,转瞬间又换成无奈的扶额。
而尤如意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交代:“稍后温大夫可要小心为那个娘子诊治,能被安北王带来参加这种宴会,安北王对她的信任可想而知……还有,麻烦温大夫为其诊脉时,务必要盖上一张帕子。这位娘子啊她不近男色。温大夫、温大夫?你在听吗?”
温心回过神,只喃喃了个:“好。”
他随尤如意来到安北王席面前时,安北王颦起剑眉:“怎么是个男大夫?”
尤如意尴尬的赔笑:“殿下有所不知,温大夫的医术了得,而且我也嘱咐他了,不会直接接触娘子的,还请殿下放心。”
行吧。
凤思霜唤道:“长生。”
身后之人并无动作。
凤思霜拧了拧眉:“祝长生!”
身后之人依旧不为所动。
祝?她也姓祝吗?
温心忍不住抬头看过去,女子安静跪坐在藤席上,双手轻放在膝上,姿态优雅温婉。对于凤思霜的召唤,她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漠然的看向远方。
温心眸底蓦地盈满黯然之色,睫毛亦轻轻抖动着。
很像,除了有些清瘦,面前的娘子竟与祝佩玉生的一模一样。世间怎么会有两个毫无交汇的两个人,长的如此相似?
凤思霜气的咬牙:“也不知什么毛病,一看见男人就这死样!”
尤如意笑的更尴尬了:“……”
起初得知有娘子不喜男色她还不以为意,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这是病啊,得治。
凤思霜气急,一把拉过祝佩玉的手递到了温心面前:“诊脉吧。”
温心默默低下眉眼,葱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细白的腕子。
“娘子无碍。”
诊脉一了,女子猛地将手腕抽离,并反复的摩挲被自己抚过的手腕,像要擦去什么脏污一般。
温心蓦地眸光冰冷,她就如此嫌弃他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让她好过;
也无需求证,他莫名就笃定安北王的妆面,一定出自此女之手。
于是同凤思霜一番言语拉扯后,态度决绝的凤思霜还是将她卖了,毕竟温心给的实在太多了。
安北王甚至亲自将她送到佳人卿。
银货两讫的时候,祝佩玉紧紧攥着凤思霜的衣角:“殿下,小的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凤思霜将厚厚的银票揣进了怀里,才语重心长道:“长生啊,想想将士们的单薄的棉衣、破洞的靴子、一点不见荤腥的冷饭,且忍忍。”
祝佩玉:“……”可这关我屁事?我才到安北军几天啊!
长痛不如短痛,凤思霜猛的挣脱了她的拉扯:“放心去吧,本王晚点就来接你。”
说罢一扯缰绳,马蹄扬尘四起前,凤思霜还不忘落下几句交代:“我家吏书体弱,温掌柜可要温柔点;她也不喜欢用强,你得循循善诱;虽然她生的标志,可也不是什么胭脂俗粉都能沾染的,万万让你们佳人卿的郎君们离她远点。”
温心看着祝佩玉微微一笑:“殿下放心吧,草民会好好招待祝吏书的。”
祝佩玉瞥了他一眼,莫名感觉那个笑容不太友好。
‘注意看,这个男孩叫小帅,他仅用了三刀,就让小美对他心生畏惧:分别是眼刀、手刀,以及笑里藏刀。’
温心又变强了。
凤思霜的马跑远了,灰尘落尽前,温心敛起笑容:“随我走吧,祝吏书。”
祝佩玉双眼空寡,犹如上了死刑场的罪犯,拖着沉重的步伐迈上了台阶。
佳人卿位于繁华街市,门面古朴而精致,匾额上的鎏金大字被阳光照映的熠熠生辉。
正值初夏,天气舒爽,淡淡的花香气从敞开的铺面里扑面而来,仿佛让人置身于花海中,内里陈设布局也很讲究,杂而不乱,各有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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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温心静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忽而问:“祝吏书相信这世上会有互无交集的两个人,却长的一模一样吗?”
祝佩玉将视线从货架上收回,淡淡瞥了眼温心:“王府事务繁杂,温掌柜有时间与我闲聊,不妨早些将师傅们叫下来吧。”
温心脸色微微一变,气道:“两千两银子就算是扔进湖里也能砸出好大的水花;扔给春日楼的娘子也知道给我跳个艳舞。到了祝吏书这,竟连闲聊几句都不能!”
祝佩玉:“……”
祝佩玉干巴巴道:“跳艳舞也行,但那是另外的价钱。”
温心:“……”
温心冷眼回视。
祝佩玉慌忙偏移了视线,旋即,背手看起了房顶。
温心气急,虽也不知气从何来,一声令下,叫下楼一水的郎君,各个妆容诡异,仿佛将调色盘画在了脸上,祝佩玉还有辛得见了红飞翠舞和紫气东来的真容。
实在是过于震撼,祝佩玉愣怔了许久才由衷的说了一句:“温掌柜的品味当真是……别具一格。”
温心抿了抿唇:“佳人卿事务繁杂,祝吏书有时间与我闲聊,不妨早些将妆面技术教于师傅们吧。”
祝佩玉:“……”
两年不见,记仇的性子怎么一点没变?
第18章
祝佩玉美妆课堂开课了,五颜六色的郎君们坐好小板凳,做好小笔记,历经两个时辰的倾囊相授,祝佩玉近乎榨干了自己的脑壳,课堂终于临近尾声。
她客气询问:“还有不懂的吗啊?”
求知若渴的郎君们突然蜂拥而起。
温心不过是倒个茶的功夫,回来就见祝长生被围剿的水泄不通,楼里还不断的回荡着她无助的吼声。
“那个红蓝脸,请你冷静;紫黄脸也不要着急;粉绿脸克制一点;黑白脸往后,你的粉要蹭我衣服上了了!”
温心眸中泛寒,一声厉呵,人群一哄而散。
“祝吏书喝口茶吧。”
世界终于清明了,祝佩玉连连摆手:“饮茶就算了,天不早了,祝某告辞。”
说罢,屁滚尿流的逃离了佳人卿。
谁敢喝温心倒的茶啊?轻则四肢僵硬,重则命丧黄泉,两年前那一刀祝佩玉可是心有余悸。
所以呼吸到新鲜空气那一刹那,祝佩玉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尤其看到踏马而来的凤思霜,祝佩玉更是喜笑颜开:“殿下,你真来接我了?”
“吁~”凤思霜一扯缰绳,马儿扬蹄后站定。
凤思霜嘴角浮上一层笑意,声音透着不羁:“自然,本王说到做到!”
说罢一伸手,抓起祝佩玉的衣领用力一提,祝佩玉就如同鸡仔一般起飞上马。
祝佩玉:“……”
即甩、扔、踹后,她又解锁了凤思霜的新技能:拎。
还好还好,她已经习惯了。
虽然两人同乘一马,可亲眼瞧见祝佩玉被凤思霜拢在怀里的样子,温心嘴角抽动了一下。
仿佛哪里怪怪的,可他又说不上来。
“教完了吧?”凤思霜问。
祝佩玉点头如捣蒜:“教……”
“未曾!”
温心站在佳人卿外,冒然打断两人对话。
凤思霜蹙眉。
祝佩玉也蹙眉,转头和凤思霜一本正经道:“殿下,他胡说,小的明明教完了。两个时辰,连喝水的时间都舍不得占用。”
面上带着委屈,仿佛是和家长告状的孩童。
温心没眼看,垂眸冷道:“郎君的妆她还没教。”
“郎君的妆?”凤思霜拢了拢马鞭:“两千两里,可不包含这一项。”
祝佩玉得意的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睨着温心:“听到了吧,两千两里,没这一项!”
温心眸子一眯,启唇:“草民愿再支付两千两,请祝吏书明日准时抵达佳人卿。”
凤思霜愣了愣,这个佩玉盘销路这么好吗?
凤思霜倒是不缺钱,但安北的将士们缺,于是她戳了戳祝佩玉的肩头:“长生啊,想想将士们的单薄的棉衣、破洞的靴子、一点不见荤腥的冷饭,且忍忍。”
“……”祝佩玉气急:“我不会!”
凤思霜眨眨眼,虽然可惜那两千两,但人家不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于是对温心道:“温掌柜听到了,她不会。”
温心冷道:“两千五百两。”
凤思霜愕然,激动地又戳了戳祝佩玉的肩膀,商量道:“这次可以会了。”
祝佩玉气的嘴角发抖,倔强的撇过头,留给两人一个无比坚定的后脑勺。
说不会,就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温心眸光微深,盯着祝佩玉切齿道:“三千两!”
凤思霜嘴角一翘:“好嘞~温掌柜放心,明日一早本王就把祝吏书亲自送到你手里。”
祝佩玉杏眸大睁,什么玩意就好嘞?殿下,你的节操呢?
然而还不等祝佩玉追问,节奏的马蹄声已响彻在京城长街。
烈风飒飒,吹红了祝佩玉的眼眶,祝佩玉抹了抹抽动的鼻子,这是个什么破世界,都来欺负我。
于是刚一下马,祝佩玉横冲直撞的冲回了王府别院。
不多时,房门被叩响。
祝佩玉哼道:“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最好谁也别来打扰我!”
门外沉默片刻,‘吱’的一声开了,蒋幼柏抻着头进来,笑嘻嘻道:“祝吏书啊,消消气。殿下还是很关心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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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祝佩玉一别脸:“她只在乎她的安北军有没有厚棉衣、厚棉衣。吃的饭有没有油水,才不管我的死活呢。”
“也别这么说。”蒋幼柏轻咳一声:“你看,殿下知晓你不会给郎君上妆,所以‘特、意’命我将府中的男子汇聚了一些给你。只要你刻苦钻研,上妆技术一定会有所精益的。”
祝佩玉:???
什么玩意?一些男子?那是多大一些?
祝佩玉愣愣起身,两步走到门前,看着门外乌泱泱的一众小厮,直接仰头晕了过去。
蒋幼柏一把将她扶在怀里,温柔道:“别怕,我陪你鏖战。保证不让这群儿郎僭越于你。”
祝佩玉生无可恋:累了,毁灭吧。
好说歹说,终于将蒋幼柏与一众儿郎轰走了。别院一下寂静无声,祝佩玉急忙紧闭房门、收拾行囊。
什么破京城?破安北王?老娘不陪你们玩了!
于是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时,祝佩玉攀爬上了王府的高墙,又小心翼翼翻出了府外。
祝佩玉一抖身上的灰:“防御机制这么差,王府都快漏成筛子了,墙外连个守卫都没有。果然逃离安北王是正确的决定,不然小命迟早玩完。”
暗处的守卫们:……
从她笨拙的翻墙开始,她们就在了。甚至有几次想在她差点掉下来时露面,奈何……
守卫们齐齐仰头看了眼房顶吃瓜的凤思霜。
青瓦屋顶的一角,安北王姿态豪放的静坐,一袭玄色衣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对于祝佩玉的吐槽,她显得十分淡定,目光穿透夜色落在奔跑的女子身上。
天色太暗,祝佩玉瞧不清脚下的路,还被绊了个趔趄,凤思霜勾了勾嘴角,姿态从容的扔下果皮后起身:“你们忙去吧,本王陪她逛逛。”
众守卫虽然不理解,但乖乖领命:“是。”
凤国晚有宵禁,戌时一到,城中不在有过往行人,所以沿着长街跑是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可其他路况她又不熟。一路跌跌撞撞,终于临近了城门时天已破晓。祝佩玉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将包袱一拢,毫无顾忌的坐在地上。
她努力长吸一口气,阖眼露出满足的笑容。
城门一开,她就自由了。
真好。
兴奋不过片刻,身边大咧咧的坐下一人:“娘子出城啊?”
这声音?
祝佩玉蓦地睁圆了眼,看清来人,不得已露出苦笑:“殿、殿、殿下好巧啊。”
凤思霜秀丽的眉目缓缓漾起一弯月牙,随后毫不客气的抢下了她怀中的包袱,随意躺下。
日色渐渐拉开帷幕,天上仅下了点点星光。
凤思霜倨傲的翘着腿,脚一点一点的,姿容从容又惬意:“本王瞧着,京城的夜空比不上北洲。总是乌蒙蒙,像是盖上了一层薄纱。”
事已至此,祝佩玉索性也不装了,奔波了一晚上了倦意一股脑上头。她后背懒懒靠在墙面,仰头忘了眼天,和现在的天空比起来,这儿的天儿干净的没边了。
“夜空还是那个夜空,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凤思霜没反驳,嘴角轻扯,像是个冷笑。
“父妃刚入宫时,深得母皇宠爱。可父妃待母皇总是不冷不热,时日一久,母皇就再也不去父妃的宫中了。父妃待我也十分冷漠,几乎是不管不问。所以我是被嬷嬷带大的。五年前,嬷嬷死了,病死的。”
凤思霜望着天空的眼色发黯:“明明她之前还那么康健,每天都会亲手做我最爱吃的肉包,可一下子她好像突然老了十岁。病来如山倒,我的那座山,很快就崩塌了。”
啊?一早起就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吗?
祝佩玉受不了,甚至感觉喉咙一紧:“殿下。”
凤思霜嘴角又勾了勾,毫不在意的又道:“我在宫中感觉很孤单,宫人待我敷衍,皇姐皇妹与我也不亲厚。恰逢北洲战乱,我一气之下就找到了母皇,请缨镇守边关。”
凤思霜叹了口气:“其实我那就是一个气话,没想到母皇想也不想的准了。切~”
五年前,凤思霜只是个少女,又自幼养在宫中,哪里懂什么打仗镇守?即便以皇女身份赶到北洲,怕也是受尽了白眼和讥讽。
凤思霜见身边之人沉默,忍不住戳了戳她:“我那时比你还瘦,连剑都挥不动。被将士们好一番嘲笑,不过我这个人倔强,她们越是瞧不起我,我越是要比她们都强。”
祝佩玉脸色有些不忍:“殿下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凤思霜坚定道:“我初到边关时,将士们群龙无首,她们也不服我,索性我也不管了,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内讧,被边陲的部落群打的跟落水狗一样。然后关起门来举铁打木桩,历时八个月,母皇的骂我的折子摞起来比我都高。可那是我到北洲过的最开心的一个月。我赤手空拳,打掉了一个自诩功高将领的门牙;又将几个喜欢闹事的领将揍的跟孙子一样;然后携六千士兵偷袭了一个名为耶齐的部落。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我悄悄潜入敌营,一刀斩下了还在沉睡首领的头颅!从此,展臂高呼,一呼百应,再无人敢忤逆我!”
祝佩玉听的热血沸腾,点头称赞:“殿下忍辱负重、积蓄力量,只待厚积薄发一击而中,实乃大智慧也!”
凤思霜‘嗯’了一声,瞥着她道:“所以你也该明白,忤逆本王,是没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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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祝佩玉:“……”
祝佩玉默默捂住了嘴:“小的门牙还有用,请殿下高抬贵手。”
凤思霜爽朗的大笑出声,笑的累了,方才闲闲道:“祝长生,人若站久了是不想跪的。所以本王不喜欢京城,因为这里让本王十分的不爽!”
第19章
既被拎起来后,祝佩玉又解锁了新姿势。
扛。
只因她听了凤思霜的真情告白后,由衷的说了一句实话。
“殿下冷静,仅靠小的教化妆赚那五千两,造反恐不能成事。”
凤思霜:“……”
造什么反?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凤思霜上了好大的火,明明是和她来一场上下属之间的诚恳交谈,怎么到她嘴里,自己成了压榨下属的主了?今日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凤思霜霍地起身,拳头攥了又攥,看她单薄的身子实在是下不去手,最后抓起祝佩玉的衣领拎到了自己面前。
双脚腾空的祝佩玉的下意识抱住了凤思霜惊呼:“殿下息怒,我错了。”
“晚了!”凤思霜目光凌厉:“本王瞧那温掌柜对你目的不纯,他肯花五千两买你两天功夫,想必也愿意花五万两买你自由,到时候本王就用那五万两做开拔之资!母皇若是怪罪,本王就说是你挑唆的。”
祝佩玉这次真怕了,抱的凤思霜痛哭流涕:“殿下我就是开个玩笑,您大人有大量,饶我狗命一条,我再也不敢了。”
凤思霜冷哼一声,直接将她扛在肩头。
一大清早,京城的百姓就见飞檐走壁的安北王,肩上扛了个……不知道什么的玩意直达佳人卿。
彼时的温心正在用饭,房门‘碰’的一声被人撞开,安北王气势如虹的立在门前,随手一扔,手里的人就和个球一样沿着地面一路滑行,最后稳稳停到了温心的脚边。
被扛了一路,祝佩玉只觉得头晕目眩,压根弄不清楚状况,身子终于定下后忙不迭的翻了个身,待眼前星星散尽后,她看到了青衫的袍角,视线一路向上,与满脸愕然的温心对了个正着。
啊,好尴尬!
祝佩玉沉默片刻。
或许把脸埋在地板也就没那么丢脸了。于是在温心的注目下,她又慢慢的翻了回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五体投地’。
温心:“……”
温心努力脑补了好久,也没搞清楚这两人什么状况,只能试探的问道:“二位,这是吵架了?”
“拿钱!”安北王懒的多言,怒气冲冲的一呵:“三千两!”
温心:“……”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温心一个眼神过去,长随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双手奉给了安北王。
凤思霜接过钱转身就走。
“殿下,”听到凤思霜踏步离开的动静,祝佩玉也不挺尸了,手脚并用的挣扎坐起,激动的扬起了尔康手大呼:“你今晚还会来接我的,对吧?”
凤思霜回头冷冷一瞥,沉声道:“看本王心情!”
说罢,拒绝转身,利落翻墙而上,不消片刻,人就没了影踪。
“唉~”温心看着形如雕塑、一脸悲伤的祝佩玉叹道:“真可怜啊,狗狗被主人抛弃了。”
士可忍孰不可忍。
祝佩玉一拂衣袍倏地站了起来:“你懂什么?我与殿下这叫情绪的碰撞,碰撞你懂吗?就好比吃饭的目的就应该以食为天,因为这个米饭的硬度,它很容易会直接影响到蒸锅火力,你往里炫的时候,它就会产生大量的舒筋活络,俗称饥饿营销,会严重影响月亮的效力,甚至对北洲的土地和四季的更迭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不信你看,好好的黑天,竟然白了起来。多么不可思议?”
温心:“………………”她是疯了吗?
祝佩玉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懂,好好反思吧你。”
说罢,看了眼温心的长随:“盥洗室是哪?我要沐浴、更衣、用饭。”
长随:“用饭也在盥洗室吗?”
祝佩玉嘴角微抽,没好气道:“你说呢?”
长随挠挠头:“应该不在。”
祝佩玉扶额。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
美妆课堂再次开课,但相较于昨日的轻松,面对新模特的祝佩玉没办法做到冷静自持。
温心端坐场中,随意拢了拢淡青色的长衫,衣摆飘逸摆动,不染半点尘埃。冷白的肤色在初夏的日光下显得尤为透亮白皙,仿佛端坐高台俯瞰人间的悲欢离合的神祗,让人不忍亵渎。
清冷的有些过分了。
最要命的是,祝佩玉偏偏钟爱这一款。
她恨自己!
她问:“温掌柜这是何意?”
他答:“不上妆试试怎知好坏?在我脸上打个样子而已,祝吏书不会不行吧?”
笑死,激将法对祝佩玉并不管用。可那一瞬,纤长的睫毛还是微有颤意,她侧过身慢条斯理的净着手,磨蹭到最后,方才淡定的走到温心面前。
沉默三息,她用冰凉的指尖挑起了温心的下巴。
四目相对那一刻,温心的眼眸漆黑如墨,光影交错下,眼底闪烁着雪亮的光,宛若夜空星辰;鼻梁直挺,尤其那抹淡红唇色,娇嫩欲滴,祝佩玉强忍用指腹轻拂的冲动,静静端看这张脸许久。
面容清隽,气质如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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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偶尔微风穿堂而过,吹拂起青丝几缕,落时,划过祝佩玉的手腕,似撩拨心意的弦,将人心拨弄的咚咚作响,也堪堪唤回了祝佩玉的神思。
祝佩玉漠然撤回嵌固他的下巴,转过身摩挲起桌案上的笔刷,来回拨弄间冷冷道:“化妆的意义就是变美,所以给你画没什么意思,显示不出我的能力。”
温心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听长随在门外唤他:“郎君,有个姓尤的郎君候在厅室,说是与您有约。”
温心不甘心的瞥了眼摆弄笔刷的祝佩玉,起身而去。
祝佩玉目送温心远去,凝神思考了片刻,才转身开始讲解。
圆窗的影子逐渐被太阳拉扁,一堂课也临近尾声,祝佩玉留了随堂作业,稳住了情绪激昂的郎君师傅们。自己也则不请自便的逛起了佳人卿的后院。
后院有几颗梧桐,树干高挑,树叶茂盛,为石子路送去了大片的阴凉,正值百花绽放时,路边被数丛鲜花点缀,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忽闻窸窣脚步声,祝佩玉止步,负手而立在梧桐树下,与头戴薄纱帷帽的郎君错身而过。
她望了望他远去的背影,朱唇轻启:“一面有求于人,一面又杀心四起,尤郎君,做人不该如此。”
远去的背影倏地停下,猛地回过头时,风吹起了帷帽一角,露出了一张妖媚的容颜,正是尤怀没错。
尤怀冷冷反问:“娘子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祝佩玉视线自上而下,最后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尤怀久久无言,第一反应便是温心没有信守承诺,将他的秘密告知了他人。祝佩玉看不清面纱下的神色,但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与温掌柜无关,要怪就怪那日你与齐娘子的争吵太过忘乎所以。引来了太多看乐子的闲人。只是她们都没我这般好心,戏幕散场便退了。只有我把你从水中捞了出来。”
许是那句太多看乐子的闲人刺激到了尤怀的神经,他捏着手中的药包指骨泛白,好半晌才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他默了默,并未感谢,反而追问:“娘子再此等候,应该不是要听我说谢谢二字。”
他的语气有些哽咽,但又极力的隐忍。
祝佩玉侧身撕去了梧桐树上一片即将脱落的树皮,颔首道:“我倒没那么无聊,只是揣测郎君这几日应该过得不太好。应该有人以此事去挟你,也许是一位,也许是更多。偏偏你又一个都得罪不起,最后只能将气都撒到温掌柜的身上。”
尤怀怒急反笑:“我有什么理由将气撒到他身上?”
祝佩玉淡淡道:“现在你是没有,因为你有求于他。可当你的麻烦解决了,心境恐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娘子是替温掌柜来撑场子的!”尤怀冷笑一声:“娘子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妨多言一句,温掌柜的后面自有大人物撑腰,娘子却只是安北王身边的一个小吏,你有功夫操心别人,不妨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尤怀说罢,转身就走。
祝佩玉眸色一沉,看来她怀疑的不错,女主果然也找过尤怀。
书中,此时的女主和温心还处于地下恋情,毕竟温心仅是个商人和医者的身份,地位低下,两人一旦明目张胆的将关系公之于众,对温心而言处境可不太妙。
不公开,是女主对温心的保护。
而书中最后告知,操控尤怀的人是大皇女,可尤怀初期做了很多事后的受益者却根本不是大皇女,像是巧合一样,好几次都被女主摘了桃子。
尤怀后期,更是变态一般针对温心,恨不得要将温心挫骨扬灰。
温心以医者的身份替他打掉了孩子,调理好了他的身体,就算知晓了他的秘密,可也是帮过他的恩人,他没理由对温心穷追不舍?
可如果操控尤怀幕后真正主使是女主,一切就说的通了。
祝佩玉揣测,许是女主承诺给他的没有做到;许是女主的某些行为让尤怀不满。所以羽翼渐丰的尤怀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开始疯狂的报复起女主和温心。
尤怀后期的难杀程度节节攀升,女主几次处于被动,也更说明尤怀对女主的处事方式十分了解。
有个问题困扰了祝佩玉两年,天道讨厌的人设到底是谁?
众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可天道却让她围着温心转;今日凌晨,凤思霜的那番话;还有刚刚与尤怀的对话。
一个不妙的预感的油然而生。
天道讨厌的人,该不会是女主吧?
那她存在的目的……不会是对抗女主吧?
祝佩玉愣了半晌。
不应该。
她和女主的差距,就好比□□用户和马化腾;网购用户和马云;百度用户和李彦宏……别说八竿子了,就算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嘛。
这道理连尤怀都知道,天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祝佩玉释怀的笑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啦。”
死寂了两年的天道忽而出了声:【可能,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祝佩玉扶着梧桐树微微一笑:“别闹。”
天道:【没闹。】
“……”祝佩玉渐渐敛起笑容:“开玩笑,你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给我,我凭什么能战胜女主啊?”
天道:【给了。】
祝佩玉:“你给啥了?”
天道:【两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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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祝佩玉:“……”
天道:【穿越用了一次,两年前用了一次。用了我的金手指,你就是我的人了。加油哦,我看好你~】
一直冷静的祝佩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张牙舞爪道:“来来来,你给我下来,看我挠不挠死你!”
天道遁了。
不远处,温心一脸惊恐,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好端端的,会对着一颗树又说又笑还发疯,于是怯怯的打断了祝佩玉的癫狂之举。
“祝吏书?你没事吧?”
祝佩玉:“……”
“没事啊!”祝佩玉一秒切回正色,然后气定神闲的理了理头发、抻了抻衣服、最后拍了拍梧桐树干:“你这树,养挺好。”
她看着温心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养的真不错。”
说罢,转身跑的飞快,独留温心一人在风中凌乱。
温心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走到那颗梧桐树旁,他认真而又小心的盯着梧桐树干半天后,试探开口:“你……你好?”
梧桐树:“……”
在无声和无言中,选择了无语。
活着好难,树生第二次感受到了恐惧,第一次是刚刚那个女人给的。
第20章
午时刚过,晴好的天突然被乌云覆盖,不过片刻,狂风阵阵,大雨倾盆。
不少娘子被困在了佳人卿,祝佩玉也是其中之一。
祝佩玉时不时张望门外的雨势,偶尔也会听一听隔壁娘子们的话题讨论。
“磐宁经历虫灾,又遇水患,接下来恐会有难民涌入京城。”说话的娘子年龄偏长,端坐中心位置,着锦绣衣裙,亦戴华贵首饰,像个颇有生活阅历的富贵闲人:“最近还是少出城为宜,以免碰上不必要的麻烦。”
旁坐几人纷纷点头,一人道:“磐宁的刁民还是躲远些,几年前那场水灾你们还记不记得?”
“记得,如何不记得,她们嫌朝廷发放救济粮少,甚至和前往赈灾的官兵动起了手。还闹出了不少人命呢。”
“所以说他们是刁民啊,还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刁民。”
“所以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不,今年又有了灾情,我看啊这就是活该。没必要可怜她们。”
几人纷纷露出不屑之色。
立春后,磐宁庄稼长势喜人,却无端遭遇了虫灾,刚冒出头的庄苗全军覆没,万幸时节还好,再次耕种倒也来得及,却在前几日又传来噩耗,磐宁竟接连下了大半月的暴雨,偏偏磐宁地市低洼,庄稼肯定救不活了,两次天灾下来,当地百姓情绪不稳,也无经济能力购买种子再次播种。
这两□□堂都在为派遣谁去往磐宁的事争吵。
安北王不愿掺和这些事,索性躲在府中躲懒。她虽不愿掺和,但却时刻了解着灾情。
祝佩玉这两日虽在佳人卿忙活,但不过过问也知道朝堂情势十分严峻。
她捏着茶盖沿着茶碗来回轻刮发出窸窣声响,大脑里盘算着,是否要动员凤思霜去往磐宁赈灾。
佳人卿二楼的挑台上,温心看似赏着雨幕,视线却总不受控的往楼下那人身上瞄。
他做祝家婿三年,从未听闻祝父生育过双生胎;祝家亦没有送养或是丢弃孩子的经历。可世上怎会有长的如此相似的两人?
刘清山听闻他豪掷伍仟两一事,无奈摇头,说他是魔怔了。
人是他亲手杀的,温宅燃起那场大火时,宅子周围围满了百姓,先不说重伤的祝佩玉能不能爬出火场,就算爬出来了,又如何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逃离?
祝佩玉就是死了,即便楼下的那个人和她长着同一张脸;会使用佩玉盘;她们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刘清山最后喟叹的那句话无端又回荡在脑海中:恩怨以了,放下过往,也放过你自己吧。
温心捏着茶杯的指骨泛白,半晌后,放下杯盏行至窗前,狂风携裹着雨珠铺面而来,他随手拂去,许是错觉,雨珠竟是温热的。
彼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并在认出来人后,众人纷纷缄默,神色也端重起来。
祝佩玉双眸一亮,殿字刚要出口,就因视线里多出了凤思楠的身影而稳重起身,行起揖礼。
“殿下。”
仿佛狂风暴雨不足为惧,凤思霜只身前来,踏入佳人卿后随意抖了抖衣衫上的雨珠,随口介绍着身后之人:“这位是本王的二皇姐。”
两人是门口遇见的,来不及寒暄,纷纷冲进了佳人卿。
凤思楠是坚定的谋而后定的拥护者,韬光养晦的忠实粉丝,所以此时的她还未封王,位居三品公主,赐单字封号为礼。
许是女帝觉得她有礼貌吧。
祝佩玉心中吐槽,面上恭敬:“小的见过礼公主。”
面对祝佩玉的这张脸,凤思楠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相反,十分客气和善:“唤本宫礼公就好。”
祝佩玉再次作揖:“好的,礼公主。”
凤思楠:“……”
凤思霜感觉她就是故意的,走过来时,大手毫无征兆的抓了抓祝佩玉的脑袋:“本王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说罢,自顾坐到了祝佩玉刚刚的位置上。
祝佩玉默默坐到了她的下首位置。
反观凤思楠,先脱了斗篷,取下围巾,露出厚厚的鹅黄衣裙,才被人扶着坐下,端的是一副身娇体弱,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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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祝佩玉是挺佩服她的,有了刘清山的调理,她的病早好了七七八八,却还要维持体弱的人设,大夏天还穿这么多,也不怕捂出痱子。
作为佳人卿的掌柜,温心命人看茶后急忙下楼,先后对着两人行礼。
茶水很快备好,凤思楠接过温心奉来的茶:“前日的赏花宴本该去瞧瞧,可惜身子不争气。躺了两天才见好。不知皇妹可在赏花宴上,遇到了心仪了郎君?”
凤思霜也接过长随奉来的茶,茶水太烫,她干脆放置一旁:“赏花宴了无生趣,人也了无生趣。”
凤思楠笑笑,带着宠溺轻语:“你呀。”
凤思霜反问:“二皇姐不也未娶正夫?”
凤思楠下意识看了眼温心,才叹道:“等过两年身子好些再说吧。”
本就是不相熟的姐妹,闲聊两句便也罢了,再多的,实在不知说些什么,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又大了许多。
凤思楠突然打破沉默:“听闻皇妹那日画了一个绝美的妆?”
“妆面出自祝吏书之手,皇姐若有需要,也可以来找她。”凤思霜也不客气,指了指旁边的祝佩玉:“两千两一次,概不还价。”
凤思楠笑出了声:“这么贵呀。”她挑起弯眸落在祝佩玉的脸上,看似玩笑的随口道:“巧了,春日楼的娘子跳艳舞也是这个价。”
祝佩玉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相较于今日在佳人卿丢的脸,这点讽刺对祝佩玉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而且这话听着倒是耳熟。不正是昨日温心打趣她的话?
佳人卿有女主耳目这件事,倒也和剧情对得上。
温心则瞬间眉心紧蹙,他下意识看了眼祝佩玉,她的脸上只有漠然,仿佛完全没有将这句无礼的打趣放在心上,才冷眼瞥向凤思楠。
凤思楠恍若未查,颔首淡定饮茶。
唯有大咧咧的凤思霜接了话茬:“她连上马都费劲,你还能指望她跳艳舞?”
“哦?”凤思楠似乎来了兴趣:“皇妹贯会说笑,安北军的兵怎能不会骑马?”
“骗你作甚?她身子弱,比你强不了多少,初见她时差不多穿了一尺厚的棉衣。就像个成了精的麻袋似得,又笨又蠢。”凤思霜放下茶盏:“母皇还交代了其他事务,不便与皇姐多聊。告辞。”
凤思霜雷厉风行,说走就起身,根本不给凤思楠挽留的机会。尽管雨势渐大,也丝毫没有阻挡她的脚步,大步流星的踏进雨里,直奔王府的马车而去。
祝佩玉起身对凤思楠一揖礼,急急忙忙追上了凤思霜步伐。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凤思楠才闲闲道:“不过是打趣一句,人家娘子都没放在心上,你怎么还恼了?”
温心漠然道:“是打趣还是嘲讽,公主心中有数。”
凤思楠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从怀中取出了祝长生的履历书放在扶案上:“自己看吧。”
***
暴雨扑面而来,祝佩玉被打的根本睁不开眼,终于爬进了马车。凤思霜劈头盖脸的甩过来一张布巾。
祝佩玉顺手抓住擦起了头,听凤思霜咬牙切齿道:“北洲的将士连棉衣都穿不起,她到好,拿着白花花的银子跑去看娘们看艳舞!”
祝佩玉擦头发的手一顿:“……”
凤思楠要是知道她对祝佩玉的一句嘲讽,竟让凤思霜曲解成这样,恐怕会气的原地吐血吧。
马车踏步飞快,没有听到附和的凤思霜越想越气:“喜欢看娘们儿跳艳舞,就对着镜子扭呗!怎地,春日楼的娘子有的,她没有?”
祝佩玉囫囵一擦,不忘自己下属的设定,又取了干净布巾,一面为凤思霜擦去头上的雨水,一面言辞坚定道:“礼公主此举确实很过分。这和那些吸食百姓民脂民膏的贪官,有什么区别!”
凤思霜冷眼回视,定定看了祝佩玉好一会儿,祝佩玉被她盯的毛骨悚然,正想着说些什么,却见凤思霜猛的一踹车厢:“你说的对!”
祝佩玉:“……”
祝佩玉突然有了个错觉,也许打败女主并没有那么难。
书中,凤思霜最后成为了女主的左膀右臂。
其实左膀右臂也不贴切,正确来说,凤思霜就是女主的免费打手。
毕竟女主总是露出那副半死不活的可怜样,又整日被大皇女、五皇女这俩货欺负,这大大激发了凤思霜的护崽心理。
女帝驾崩后局势不稳,凤思霜替女主开路,剿灭反叛军,扶着女主坐上了凤位;
女主登基后局势不稳,又是凤思霜以强硬态度肃清乱臣党羽。
待女主终于坐稳凤位了,凤思霜回到了北洲,继续做她的安北王。
从此,书中再无她的痕迹。
这不妥妥工具人吗?
作死,竟然让我们威风八面的安北王当工具人;怪不得天道不喜欢女主,活该!
祝佩玉悄悄握紧了拳头,为了安北王的伟大形象,为了安北王能在京城站着,也为了自己不跳艳舞,祝佩玉决定了,她要打倒女主!
……如果可以办到的话。
好像不太好办。
算了,她开玩笑的。
“你有没有感觉,二皇姐和这个温掌柜,关系好像不一般?”
祝佩玉正在那想入非非,忽然听到凤思霜来了这么一句,于是呆呆的转过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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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凤思霜:“……”
凤思霜看她那个傻样就知道靠不住:“算了,问你你也不懂。”
祝佩玉后知后觉,拼命点头证明自己非常懂,谁知马儿一个急刹,祝佩玉差点撞到车厢,脸虽保住了,但感觉脖子有点勒。
“谢谢殿下。”
凤思霜松了她的后衣领,眸光微深的盯着车门外:“何事?”
马妇:“殿下,是位娘子拦路。”
马妇话音一落,车窗外传入:“翰林编修奚晨,请见安北王。”
翰林编修?
凤思霜撩起车帘,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被雨浇成落汤鸡的清瘦娘子,忍不住蹙眉,怎么京城的娘子都瘦巴巴的?是吃不饱饭吗
“奚大人有何事?”
奚晨深深一揖礼:“殿下,磐宁灾情严峻,民心浮动,过往局面发生多会引发地方暴乱,臣下深感局势堪忧。故臣冒昧,恳请殿下将此情上达天听,启奏陛下,望能遣派精兵携赈灾粮前往磐宁,以卫磐宁之安定,以抚百姓之忧心!”
这两日的朝堂也都在为谁前往赈灾闹的不可开交,大皇女有自己精兵,五皇女有自己的良将,两方势力形如水火,她一个北洲的将军在掺和进去,恐怕更要闹的人仰马翻了。
凤思霜想也不想的拒绝,放下车帘道:“此事母皇自有决断,奚大人不必太过忧虑。回罢。”
马车缓行两步又骤然停下,奚晨有些悲痛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虽远在北洲,可也应该了解京城局势,无论最后陛下派遣哪一方人马前往磐宁,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
凤思霜猛地掀开车帘,打断了她的话道:“奚大人若是活腻了,本王不介意亲自送你一程。”
磐宁是奚晨自幼长大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四季怡人,可几年前水灾,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庄苗被淹,积水好容易排出,当地商铺坐地起价,活活将粮种的价格翻了三倍,缴税过后,一年白忙不说,他们连过冬的粮食都不剩。
听闻朝廷会发放粮种支持百姓二次播种,痛哭流涕的磐宁百姓才展露笑颜,于是百姓们等啊等,再差不过错过播种季前,终于等来了少的可怜的粮种,却不是人人有份,要先发给当地乡绅。
发至最后,仅剩下零星一点,百姓叫苦不迭,若是粮种不够,为何不提前告知?何必拖到播种季节过,临到头他们哪里有办法弄到种子?
于是百姓与官兵发生了冲突。很快,磐宁暴乱的消息传入京城。朝廷这次雷厉风行,不消两日,镇守暴民的将领就到了。不由分说,不问缘由,斩杀了大批暴民。
那时的奚晨不理解,朝廷口中的暴民,从始至终,不过是想要个公平罢了,为何会因此丧命?
现在的奚晨懂了,朝廷拨放粮种是够的,不过是被层层盘剥,到了百姓手里,便没了。
这道理不仅奚晨明白,朝中任职的官员都明白,只有女帝不明白,她只会认为百姓贪得无厌,所以将领斩杀刁民也是情有可原。
一想到那段历史会再次上演,奚晨止不住心中的悲痛。她明白,现在只有真正爱民如子、爱兵如子的人才能救磐宁。
而这个人就是安北王!
念此,奚晨不顾大雨滂沱,不顾脸面尊严,缓缓弯下了双膝,就在准备叩首时,手臂被人扶起。
祝佩玉:“奚大人请回吧,殿下同意了。”
奚晨感激涕零,再三对叩谢安北王大义后,抹着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慢慢消失在了雨雾中。
祝佩玉回望车窗,凤思霜脸上挂着森冷怒意:“很好,你竟然敢替本王做主了!”
她手一松,直接命马妇回府,势要将祝佩玉扔在了雨里。
祝佩玉也不见慌乱之色,只是静静地候在原地,不多时,马车回到原地,凤思霜切齿的声音从车内传入祝佩玉的耳中。
她说:“滚进来!”
祝佩玉嘴角一勾:她家殿下就是这么口硬心软,拿捏。
第21章
管家姓赵,做事十分稳妥,两人刚入王府,人家洗澡水都备好了。
祝佩玉急忙奔着别院冲去,却被凤思霜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往哪跑?一起洗!”
一起洗?算了吧!虽然都是女的,但她害臊。
祝佩玉:“殿下,这不合规矩。”
凤思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边关五年,洗澡对于凤思霜来说是个奢侈的事,她不喜靡费,所以大大的池子中空着,只并排摆着两个浴桶,中间用一个屏风遮挡,以保证两人的隐私。
祝佩玉紧张了一路的心,松了。
入水瞬间,暖流席卷全身,祝佩玉舒服的阖着眼。正装备惬意躺一会儿时,盥洗室的门开了。
起初,祝佩玉没怎么放在心上,直至透过薄纱屏风看到外面坐满了人,她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众人:“殿下。”
祝佩玉:“……”
开会这件事难道就不能缓缓吗?
安北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工作了?她默默往浴桶里钻了钻,水面上只留了一个脑袋:“殿……殿下这是何意呀?”
凤思霜听她言辞有些打颤,才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替本王做主的能耐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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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祝佩玉:“……”
倒也不是怕了,如果知道替你做主就要被围观洗澡,那她下次真的不敢了。
这时,屏风外响起了年迈老者的声音:“关于磐宁赈灾一事,还望殿下慎重考虑……”
长者名唤臧燕桦,算是安北王幕僚团中的核心人物,许是因为年长,她的处事风格多以稳字当先。
磐宁赈灾一事,她不建议凤思霜掺和。女帝这几年状态江河日下,皇女们却正值壮年,尤其大、五两位皇女的夺位心思昭然若揭,这样女帝颇为震怒。
凤思霜虽手握几十万兵权,却远在边关,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尤其此番回京从不过问朝堂事,前几日的赏花宴上,也未按照书中设定的情节那样选了中书令的孙子。所以女帝目前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因此臧燕桦的态度比较鲜明:京城的事咱少管,也别得罪大、五皇女,咱老老实实苟到女帝过完生辰后顺利回到北洲,以后无论谁上位,也不影响她继续在北洲称王称霸,它不香吗?
凤思霜原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她隔着屏风蛐了祝佩玉一声:“嘿,臧老问你呢,苟活不香吗?”
祝佩玉:“……”
首先,感谢她推行的的流行用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适用;
其次,苟活香不香这件事,祝佩玉给予了否定:“我个人认为,不太香。”
其实幕僚的活和辩论差不多,观点被人提出,只会得到肯定与否定两种结果。
作为安北王的幕僚就更直接干脆,日常围绕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做与不做;战与不战;打与不打。
大家各持己见、分析利弊,最后得到大多数方认可的观点取胜。
藏老是反方一辩的话,祝佩玉就是正方一辩。
也是她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参与话题讨论。
她的观点也很直接干脆,女帝苦大、五皇女之争久已。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分散一下双方势力,女帝未必就会震怒。
何况凤思霜回京城是来享福的,又不是当缩头乌龟的。尤其凤思霜硬实力摆在这,将来无论皇位谁来坐,只要没有出现下一个战神,她们都会仰仗凤思霜镇守边关。谁还会在意她曾经抢夺了一个赈灾工作这件小事?上位者若连这芝麻大小的事都耿耿于怀,岂不是太没格局了?
最重要的是,大、五皇女斗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她们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让对方的人得了便宜。而真正得了便宜的人,她们反而不会计较。尤其凤思霜在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党羽,得了一次功劳作用也不大。说不准最后还会帮她一把呢。
盥洗室陷入安静,都在认真思量祝佩玉的话,甚至已有人点头表明赞同。
哗——
凤思霜突然起身,她接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驱了体内寒气便罢了,起身后利落的一抽悬挂在屏风上的里衣,直接拍板定论:“就按祝吏书说的做!”
众人不便久留,纷纷起身作揖告退。唯有臧燕桦有话想说,可静默至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祝佩玉明白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观点太过于激进和想当然。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凤思霜便也没有追问,只给祝佩玉留下一句:你继续,便转身离去。
谁料衣带勾住了屏风一角,凤思霜风风火火的走了五步开外,屏风直接倒地。
祝佩玉讪讪一笑:“没关系,殿下慢走。”
凤思霜不觉有什么,夏日时,和一群士兵洗澡的场面比这劲爆多了。转身离去时,忽而眸色一凝:“你那伤怎么回事?”
想她一个老实巴交的文人,什么仇什么怨被人捅了心窝一刀?
祝佩玉急忙捂住了胸口,轻描淡写:“不小心被人捅了一下。”
“不小心?从伤口的情势判断,此人下手又快又狠,可不像是不小心呐。”
“……”
见她不作答,凤思霜也不好追问,本想凶手如果是个无赖的话,她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但见祝佩玉有些逃避这个话题,再一想她平日里对男人避之不及的样子。狐疑道:“不会是情郎捅的吧?”
祝佩玉尴尬笑笑。
凤思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感觉无语至极,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被男人骑到头上,转过身边走边道:“公老虎脾气差多半是闲的。你多纳几房小侍回家,让他们自相残杀,总比自己被杀要好。”
祝佩玉:“……”
啊这……虽然不太地道,但好像还挺有道理。
***
书中,赈灾的差事最终落到了五皇女头上,她押送救济粮至磐宁时,因分配不均还引发了暴乱,武力镇压还未奏效,又爆发了瘟疫。
结果就是:五皇女既没有控制暴乱,还因染上疫症差点命丧西南。回京后还被女帝一番训斥,境遇大不如前。
而疫情爆发后,磐宁成了危险之地,朝中无一人领命,最后是病弱的女主站了出来。
女主因为体弱,府中养着许多府医,刚好此时派上了用场。她带着刘清山、温心以及那些府医,齐心协力控制了疫情,又安抚了民心。女帝大悦,不但大大赞誉了女主,还让女帝注意到这这个自己冷落多年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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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也因此事,女主与温心感情升温;刘清山亦赞赏女主不畏疫情、为民牺牲的精神,从此对女主更加忠心。
此局女主大获全胜,天时地利人和,顺利的一塌糊涂。
别人是苦难造就了主角;而凤思楠,是被苦难的事件所成就。
这是否有违天和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尝试改写天命书,而她的主角则是凤思霜。
沐浴过后,祝佩玉马上奋笔疾书替凤思霜写好奏折范本,分析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备不时之需,并注明需求。救济粮、兵力、医者,一样都不能少。
写好后又是幕僚开会,商议措辞与补充。
彼时百无聊赖的凤思霜擦拭着一把把雪亮的匕首,然后再桌案旁排成排,依次取了投向不远处的箭靶。
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不消片刻,匕首在靶子上拼出‘无聊’二字。
蒋幼柏打着哈欠又替她一一取下,凤思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擦拭、排队、投掷拼字。
蒋幼柏受不了了,双脚一搭桌案,抱臂与凤思霜聊起天来:“还没问殿下,那日赏花宴可有中意的郎君?”
凤思霜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嗯。”
“啊?”蒋幼柏一下子精神了,就连开会的祝佩玉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谁呀?”
凤思霜双手环胸,懒懒道:“姓乌,好像叫乌……”她拧眉想了一会:“乌温瑜。”
乌温瑜?
一旁侧耳的祝佩玉这都不是吃惊,可以说是十分震惊了。
蒋幼柏显然也愣了,她是知晓祝佩玉为凤思霜拟定了两个人选,但凤思霜不但听了,还选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属下还以为殿下会选文雅珺,或是对其他郎君一见钟情,譬如京城第一美男:雍祺然。”
相较文雅珺和雍祺然,乌温瑜无论是家事还是相貌,都实在太过普通了。
凤思霜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只道:“乌温瑜相貌是逊色一些,不过本王妍姿俏丽、花容月貌,不必要求夫郎也是如此。”
祝佩玉:“……”
蒋幼柏早已习惯了她家殿下的自信,甚至认真想了想后,给她的行为贯以一个合理的解释:“殿下说的对,皮囊只是表象,内在才是重中之重。属下该向您学习,来日娶夫也娶个内在稳妥的。”
凤思霜瞥她一眼:“你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娶个貌美的,免得日后生出一大堆丑娘。”
蒋幼柏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只追问:“不知乌郎君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到了殿下?”
凤思霜剑眉微挑,似乎又想到了乌温瑜,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本王也说不清楚,他明明不是宴会上最俊美的郎君,但不知为何,本王一看到他的脸就莫名有些熟悉,甚至还有种冲动,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蹂躏一番。”
祝佩玉:“………………”这什么虎狼之词?
凤思霜越想越觉得奇怪:“你说他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蒋幼柏听进去了,正色道:“属下去查查?”
凤思霜无语的拍了一下她的头。
“如果母皇同意本王去磐宁,那本王就提议把他也带上。”她嘿嘿一笑:“先创造机会拉拉小手也是好的。”
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一旁开会的祝佩玉汗颜,忍不住插嘴一句:“殿下冷静。小的听闻乌郎君家风严峻,这未婚未嫁的,就算陛下同意,乌侍郎恐也不能答应。殿下还需谨言慎行,多加思量。勿要吓到乌侍郎和乌郎君,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美了。”
凤思霜眸色一凝,赏花宴过后,母皇也不问,父妃也不管,这算什么为她举办的选夫宴?
“那怎么办?”
祝佩玉不知道。
蒋幼柏认真思考后,忽而眸色一亮:“殿下何不亲自挑选一套上好的兵器和战马送去乌府,表明一下非君不娶的态度。”
说着还啧了一声,重重一握拳,满脸亢奋道:“如此浪漫,谁能抗的住?”
祝佩玉:“……”搞了半天这馊主意是她出的。
凤思霜显然也抱有怀疑,看着祝佩玉询问:“这?好吗?”
祝佩玉抿了抿唇,她很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情感生活,实在没啥建设性,于是重重的呼了口气。
“这很难评,小的还是祝你成功吧。”
说着,偏头又加入了商讨队伍。
两人到底商议出了什么结果,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众幕僚历经两个时辰鏖战,奏折终于交到了睡的天昏地暗的凤思霜手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女帝的召唤与试探性对话,那就需要凤思霜独自面对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一早,凤思霜正在兵器房挑选兵器时,带着圣旨的宫人突然来到了安北王府。
众人纷纷叩首,宫人尖声细长的声音缓缓落入耳中。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朕之皇四女凤思霜,镇守边关,屡建殊勋,朕心甚慰。欲择一佳偶,以成家室。工部尚书之子文雅珺,品貌端庄,温文尔雅,深得朕心。朕观其家世清白,家教严谨,堪为皇四女之良配。特赐婚,望二人结为夫妇,相敬如宾,共襄国是。此旨。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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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宣毕,宫人一合圣旨,满脸春风:“恭喜安北王,请接旨吧。”
第22章
宫人走了,一出安北王府双腿一软,要不是有宫女扶着,今日难堪是少不了得。
反观府内,气氛森冷萧索,一众人埋头叩首大气都不敢喘。偌大的院落十分狼藉,视线之内所有碍凤思霜眼的,都被齐腰‘斩断’在她手中的长剑下。
长剑是今晨刚刚挑的,剑鞘雪白,剑柄镶嵌着蓝色宝石,剑穗亦飘逸灵动。
凤思霜弹了一下剑身,剑声如梦,嗡鸣久久不消。她满意的点头:“这个好,适合乌郎君。”
于是喜笑颜开的开了刃,宫人来时,剑刃以被她磨的锋芒逼人,她顺手就带了出去。
“恭喜安北王,请接旨吧。”
凤思霜一句‘恭喜你爹’哽在喉咙,跪叩久了,起身时双目猩红,宫人在女帝面前有些得脸,只要是带着圣意宣旨时,甭管你官居几品,都是客客气气,给她造成了一点错觉,她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于是极没眼色的来了一句:“瞧安北王激动的,都哭了。”
刚刚凤思霜忍了,因为理智提醒她,凤权不能挑衅;但面对一个小人得志的嘴脸时,凤思霜真的忍无可忍,顺手握起搁置一旁的剑柄横扫出去,速度快到,众人只瞧到了一个残影。
破空声凌厉而过,几息光景,宫人圆滚滚的发包滚落在地,白润的发簪‘叮’的一声碎成两半。
宫人来不及惊呼,就被凤思霜一个‘滚’字,惊的打了一个寒颤,屁滚尿流的跑了。
又是一通发泄,视线所及之物只剩下残骸一片。
众人齐呼:“殿下息怒。”
凤思霜盛怒的气焰渐渐消散,长剑随手一扔,人踉踉跄跄的回了书房。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但视线却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忍不住担忧。
藏老道:“殿下此举,必会引来女帝震怒。”
虽说宫人就是奴才,但代替女帝出宫宣读圣旨,回去之后头发没了。这和当众给女帝剔头有什么区别?如果这个宫人还是个小肚鸡肠的,火上浇油几句……
藏老不敢想,马上看向蒋幼柏道:“副将劝劝殿下吧,尽早入宫向女帝请罪。免得引来更大的祸患。”
蒋幼柏有些进退两难,往常这种时候,只要凤思霜一个人冷静一整天,第二天就会无碍。但当下就去劝,非但效果不大,还会激怒她。
她六神无主的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祝佩玉的脸上:“祝吏书想个法子吧。”
祝佩玉神色凝重。
是真的凝重。
剧情莫名提起了。
明明勇妃还会照例询问一下凤思霜的答案,是否有中意的郎君,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方才会求到君后那儿,君后又与女帝商议推荐后,才下了赐婚圣旨。
而现在,直接跳过了繁复的过程,直接宣布了一个结果。
既如此,何必还要让凤思霜参加什么选夫宴?直接赐婚不就行了?
难怪凤思霜激动,祝佩玉要是她,恐怕也难以冷静。
是因为凤思霜去赈灾会抢走女主的高光时刻,所以天命不允?
祝佩玉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答案。
感觉是自己害了凤思霜。
于是她慢吞吞的走到书房外:“殿下,事已至此,逃避恐会让事态更为严峻。殿下不妨带小的入宫吧。”
书房门‘嚯’的一声开了,凤思霜退了她最爱的戎装,上身着了一件露肩坎肩,下身穿了一件白裙子:“带你有个屁用?”
祝佩玉没心思管她的穿着,只颓废道:“殿下就和陛下说,是小的一大早惹你生了气,所以才导致你情绪不稳。然后你就当着女帝的面,把我砍了助助兴。”
凤思霜仿佛看到了傻子,一把将她推到一边:“碍事!”
说着大步流星的走进院中,从满地狼藉里捡起了十几根树枝捆了。
藏老疑惑:“殿下这是?”
凤思霜将树枝背在身后:“看不出来吗?负荆请罪啊。”她一仰头:“马来!寻个速度快些的,本王先去告那宫人一状。”
蒋幼柏回过神,踏步飞至马厮方向。
众人愕然间,凤思霜已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藏老愣了半天,点头称赞:“将军不打无准备之战;殿下不告无准备之状。殿下成熟了。”
众人并未散去,纷纷聚在厅室等候消息,有人缓解焦躁的方式是饮茶;有人缓解焦躁的方式是踱步,祝佩玉综合了两者,一边饮茶、一边踱步。
第八杯茶喝尽时,门外终于有了动静。祝佩玉顾不上许多,将茶杯直接揣在怀里疾步而去。
凤思霜是趴着进府的,白裙被鲜血染透,血红一片,裙角甚至还在滴血。这是被伤了一丈红吗?念想一闪而过后,祝佩玉只觉得心脏一抽、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迷糊转醒,祝佩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视线刚好对上蒋幼柏扬起的巴掌,她没来由的就精神了。
蒋幼柏急忙收了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死过去了。”
祝佩玉也顾不上脸上的疼:“殿下呢?她还好吗?日后还能站起来吗?”
拄着银蟒尖锋蹒跚而来的凤思霜眸色一寒:“你能不能盼本王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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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祝佩玉转头望过去,腿好好的,腰也没烂,就是脸色不太好,挂着细密的汗珠,神色有些憔悴。
祝佩玉三两步冲了过去,抱着凤思霜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嘴里喊着:“都怪我。”
凤思霜虽不知怪她什么,但她说怪她,那就怪她好了。
最后,祝佩玉眼睛也肿了,脸也肿了,跪坐在桌案前听风思霜讲述着宫中经过,听着听着,默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杯子推到了蒋幼柏跟前:“给我也来一杯。”
蒋幼柏:“……”
凤思霜言简意赅,虽说打谱是负荆请罪,但入宫第一件事就是哭,哭诉父妃不关心她,母皇也不在乎她,明明她有看上的郎君,却无人过问就下旨赐婚了。
根据凤思霜的描述,她当时哭的很棒。声嘶力竭,嚎啕扭曲,就差躺在御书房撒泼打滚了,惊的女帝久不能言,宫人想安抚都插不进。
这时,宣旨宫人回来了,凤思霜一息敛声,哭声更大了:“无人宠我便也罢了,宫人也跑来欺负我,宣旨就宣旨,她还笑嘻嘻的冲我要赏钱!我在边关吃不饱穿不暖的,哪里来的银子赏她?她分明就是仗着母皇的恩宠来作践我,母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
顶着一头长短不一短发的宫人目瞪口呆。
大名鼎鼎的战神安北王,怕不是用这种撒泼的手段镇守边关的吧?
宫人直呼冤枉,凤思霜直接冲过去踹了她一脚:“放你爹的臭屁,本王从不冤枉人。”
宫人被踹晕了。
女帝气急只拍桌子:“混账!这是御书房,不是菜市场!”
最后,两人各赏了二十大板,此事告罄。
祝佩玉目瞪口呆:“二十大板就能让殿下屁股开花吗?”
蒋幼柏扔过来一个瘪了的皮垫子,中间的线崩了,线口处血红一片,看着像血,却无一点血腥之气。
凤思霜一脸懊恼:“大意了,早知道只打二十大板,就不该装那么满。”
祝佩玉:“……”
藏老一旁叹气,正色道:“这可是欺君之罪,等陛下反应过来,再召见时,殿下务必要小心应对才行。”
众人纷纷点头,再次展开了讨论。
会议的中心内容,还是消除女帝的戒心,最后要看女帝态度,和缓,顺便提一提赈灾之事;严峻,那就表表忠心,见好就收。
至于赐婚一事……
藏老道:“女帝一言九鼎,赐婚旨意已下,这时候求她收回成命怕是不妥。殿下若真喜欢乌郎君,可求陛下将他赐与你做侧夫,如何?”
众人纷纷看向凤思霜。
凤思霜扭着银蟒尖锋,锋利的枪头早已将脚下的青石板钻出了一个洞来。闻言也不见抬首,只道:“本王考虑考虑,你们散了吧。”
未时。
凤思霜得女帝召见。
宫门落钥前出宫。
茶杯快被祝佩玉盘的玉化前,终于看到了凤思霜的身影。这次她是走着入府的,虽然一瘸一拐,但屁股好好的。
看到众人神色紧张,她嘴角微扬,直接将旨意扔到了藏老怀里,几个脑袋齐齐凑了上去。阅过后众人展露欢颜。
女帝命凤思霜为赈灾使,即日启程。
出行的东西早已提前备下,不过半个时辰,队伍便与押送粮草的户部长官汇合。
长官姓庄,官职五品郎中,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递上交接文书:“请殿下、许大人核验数额。”
安北军训练有速,很快就将救济粮查验明了:“殿下,是精粮,数量也对的上。”
监察官许可也点了头,三方盖好私印,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庄如馨接过文书时还有些懵,她并不是第一次跟送赈灾队伍,但这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顺利出发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按照惯例,不是要分一些送去安北王府吗?她甚至已经做好要被安北王威胁恐吓的准备了,结果……就这么水灵灵的出发了?
京城距磐宁六日路程,被凤思霜生生提到了四日半,队伍抵达磐宁时甚至来不及喘息,就开始了第一批次的粮食发放。
一夜鏖战,翌日辰时,水次仓的补给赈灾粮到位,又是查验交接,放粮继续。
取粮队伍在安北军的指挥下,秩序井然,虽然与当地乡绅小有龃龉,但安北王威名贯耳,无人敢违逆左右。
最后,既未发生百姓暴乱,也未发生哄抢一事。
过程顺利的让庄如馨不敢相信,她总感觉,会有意外发生。
于是,意外就真的发生了。
放粮的第三日,有百姓晕倒了。数量从一位渐渐暴涨直十几位,起初人民仅以为是中暑,但经郎中诊治,确认为疫疾。
凤思霜当即下令将患病者隔离,并在取粮队伍中熏烧艾草。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无不慌乱,井然有序的队伍,也隐隐有了躁动之意。到了第二日晚,隔离区已住三十余人,随行带来了十位郎中,本以为绰绰有余,结果第一日就病倒了俩。
当地乡绅再也不顾什么安北王、安南王,纷纷聚在郡守府外,要求暂缓放粮。
郡守师孤萍仿佛老了十岁:“殿下,照这样下去,很快全城就沦陷了呀,放粮之事还是缓缓再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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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凤思霜眉头紧缩:“马上过了最佳的播种时节,此时缓放粮种,你是要逼百姓造反吗?”
师孤萍:“那……这……”她重重的叹了一声,老泪纵横道:“难道是天要亡我磐宁吗?”
屋内一片死寂。
久久,角落中忽而响起呢喃低语:“这不对劲啊。”
众人纷纷侧目,见庄如馨满脸凝重:“从发现到现在才第二日,就算是疫疾,一开始也不该传播的这么快啊。”
第23章
凤思霜不懂疫疾,故此询问郎中,郎中只道:是快了一些,但这种情况过往也有发生,并非个例。
众人面色阴晴不定,凤思霜只得连夜写下奏折,快马加鞭的发回京城。
半个月后,凤思楠宛若救世主一般,带着数位郎中来到了磐宁。
彼时的磐宁好似一座死城,疫疾扩散飞快,为了城中百姓安危,发放地由原来的城中改到了城外三里处,五处发放点,分散而立。
城内百姓这才作罢,谁料当晚,城中患病人数就爆发开来。只是隔离区就设了三处。
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够用,发放粮的五处需要人,城内的治安也需要人。但最需要的,还是郎中。
城中所有郎中都被召集一处,最后随着病患的增多,要求降低到只要手脚麻利的,可新问题出现了,无人愿意在隔离区帮忙,尤其是重症一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是疫疾,就有死亡的风险。
而一处的风险显然是最大的,那里住满了症状最重的病患。
这里的咳嗽声好似田野蛙鸣,声声不绝。病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过着不知有没有明天的日子。想要逃离,又无力气,喝着苦药,又无效果。
又一碗黑漆漆的药端到面前,面色蜡黄的女人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推了出去。
“我不……咳咳……不喝!这药……咳咳……没用,你们就是……咳咳……废物。”
咳声撕心裂肺,仿佛撕破喉咙才能得到缓解。
状况时有发生,祝佩玉已经见怪不怪,只是可惜了那碗药和那个碗。
不过还好,碗只碎了一角,还能用。
她已在一区连轴转了半个月,煎药、熬药、倒药、分药、喂药……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药熏的入味了。
期间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其他伙伴接连病倒,唯独她屹立不倒,除了有些不在状态,精神不振,身体健康的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她面无表情的拾起地上的碗,起身时眼前一黑,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可头碰的一声载向地面,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她真的太累了。
“祝长生。”
世界如幻泡影,睡梦朦胧间只感觉有人唤她,她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恍惚之中,好像看到了温心。
他身着一件青色长衫坐在她的身畔,眸色漆黑,眼底却被阳光映的雪亮。
腕上一凉,像被轻羽拂过,有些痒。她想抓一抓,可手臂很沉,她挣扎着,放弃了。
“温心。”她呢喃着。
温心取了药丸送入她的口中:“是我。”
眼皮更沉了:“你终于来了。”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男主的到来,因为温心的出现,就代表着疫疾要结束了。
“终于?”温心反道:“你笃定我会来吗?”
回应他的,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无人再来打扰她,祝佩玉难得睡了一个整觉。翌日醒来,午时已过,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将屋子照亮却不刺眼,舒适的令人贪恋,除了腹中空空难忍,祝佩玉感觉自己满血复活,她一骨碌翻身而起,向着屋外走去。
院中依旧飘着浓烈的药香,可味道好像不太一样了,祝佩玉不明白药理,但从病患的咳嗽声判断,病况确实有好转。
果然是神医,一出手就见奇效。
不远处,刘清山正在挑捡草药,似乎察觉有人注目,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在看到祝佩玉那张脸时愣住。
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能相信,比人和祝佩玉根本不是像,这分明就是一模一样。
祝佩玉没有理会她眼中的疑惑,远远一点头后,离开了刘清山的视线。
她看到了从宽,温心的长随。
“你家郎君呢?”
煎药的从宽顺手指了指,可一抬头,露出不解之色:“咦?刚刚还在这呢。祝吏书若有急事,我可以去寻一寻。”
祝佩玉摇头:“只是想打声招呼罢了。”
肚子再次鸣叫,祝佩玉不在耽搁,急急忙忙奔着后院走去。
隔离一处设的最早,因为疫疾的传染性,所以位置选在了格外偏僻的废弃庙宇。最大的优点就是宽敞。
而且离主城有一段距离,病人如果逃跑,一时半会儿回不到城;随着病症的严重,病人想跑也没力气了,所以巡兵干脆减去一大半。只留几个利落的,以备不时之需。
后院十分安静,后厨除了凉掉的馒头,啥也没有剩下。祝佩玉也不嫌弃,抓起一个大口吞咽,感觉噎人,就喝一口水。
一个馒头顷刻见底,再抓第二个时,忽而听到后山有人声。后山荒废多年,人进去不迷路也会遇到毒虫猛兽,巡兵不会闲着没事进去,他们这些护工得空只想睡觉,更不会涉足。最有可能还是哪个病人想不开进去找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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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祝佩玉在管与不管之间犹豫再三,还是抓起了一个馒头寻了过去。
祝佩玉一进来就后悔了,里面不但杂草丛生,蚊虫更是多如牛毛,尤其一看见那些蜘蛛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退堂鼓打了又打,直到听到了温心的声音后,才止住了脚步。
“……里洲疫疾的最大症状就是来势汹汹,是从病发到亡故,用时约为半个月。安北王怕疫情延误,日夜兼程的将消息传回京城。我与师父想早日出发,你却三推四阻,生生延误三日光景才上奏请旨。路上更是波折不断。安北王带着数十旦赈灾粮抵达磐宁仅用了四日半,而你,带着一群手脚健全的人骑马,却用了七日之久!”
祝佩玉嚼着馒头的频率逐渐变小,眸色微深的望着不远处依稀可见的两个人影。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次说话的是凤思楠。
看来两人之间有了龃龉,更为准确的说,是温心对这次疫情有所怀疑。
里州?祝佩玉凝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那是位置偏靠南方的小地区,倒是和南阳郡离的不远,只是疫情之事,她并没有了解过。症状相不相似,她也不得而知。
听温心又说:“当年里洲疫疾,死患无数,却迟迟找不到解疫良药,逼得官府只能焚村,千余人死于那场瘟疫的惨状,还是殿下亲自下令执行的。殿下每每提及都愧疚万分,惹的师父垂怜叹息,终于在那场疫疾过去的三年后,她找到了应对里洲疫疾的药引。好巧不巧,半年后,磐宁发生疫疾,竟恰与里洲疫疾的病状如此相似。”
温心的嘴上功夫祝佩玉早就领教过了,自己有理也就罢了,若是没理,他绝不会轻饶了对方。
刚刚那一段话如果内容属实,那磐宁的疫疾,凤思楠的操作的确很有嫌疑。
但女主应该不会这么蠢吧?温心既然能看出来,刘清山那关肯定也过不去。
凤思楠并未作答。
争执的话题似乎骤然停下。
祝佩玉后知后觉,暗道一句不妙,想也不想的反身就跑,却不想短短几息功夫,利刃破空而来,直直穿透她的后肩,祝佩玉吃痛,身下又无端被拌了一脚,整个人没头没脑的滚落坡下。
她顾不上肩膀上的刺痛和狼狈,急忙扶着松树站起。
“是你。”
斜坡很斗,但不高,凤思楠居高临下睨着坡下狼狈之人,眸低漠然渐渐敛起,彼时寒芒在袖间一闪而过,指尖就多了一柄飞刀。
此时的凤思楠眼中剩下的只有寒意。
差点忘了,女主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内力颇深,尤其一手飞刀用的很溜。
看的时候还觉得女主这是扮猪吃老虎;但身临其境处于劣势时,祝佩玉只想说,这人设有大bug。
温心此时也赶了过来,看到坡下之人面色一白。
凤思楠因他的出现有过一阵犹豫,不过眸中寒意未见消散。
“晴天白日的,祝吏书不好好待在里面照看病人,跑到这后山做什么?”
祝佩玉一手扶着肩膀,余光瞥着周遭地形,她糟糕的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唯一有利她的方向就只能继续向下。但坡下面是什么,她不得而知。
不过留下也是凶多吉少。
凤思楠与凤思霜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心硬嘴软,一个嘴硬心软。
凤思楠若起了杀心,此人大概率只有一个下场,区别不过是马上死或者缓两日死而已。
不管刚刚温心语凤思楠之间的争执是误会还是真相,一旦传出去都会影响到凤思楠,这是她不能容忍的;而且,凤思楠为了维持体弱的人设,也不希望自己会功夫的事情,被外人知晓。
祝佩玉连犹豫都没有,转过身就跑。不多留一刻,更不会与她多聊半句,谁知道她会不会冷不丁的射过来一把暗器。
凤思楠也没想到祝佩玉跑的这么干脆,当即甩出指尖的暗器,却因树木生长稠密,被生生阻绝。她想去追,却被温心拦住:“殿下!”
凤思楠虽有些怄火,但情绪还算稳定,只道:“她不能活!”
说罢,足尖一点,向着祝佩玉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生死攸关,彼时的祝佩玉也不上什么蚊虫蛇蚁了,闷着头就往下冲,期间被绊倒数不清几次,尖锐树木划破了她的手脚脸颊,她也完全感受不到疼。
林中很安静,除了枝丫被踩踏的声音,就剩下她浓重的气喘和剧烈的心跳声。
她感觉胸腔都要炸开了,喉咙也干涩的让人不适。但尽管手脚并用,还有下坡的加持,依旧逃不过凤思楠的追捕。
看着淡定自若的凤思楠居高落在她的面前,十分悠闲的把玩着手中暗器。
祝佩玉瞳孔微缩,扶着肩膀堪堪后退。
她努力保持平静,使劲咽了口口水才开口道:“我相信殿下做不出欲盖弥彰的事,疫疾一事,温掌柜应当是对你有所误会。所以我并未将二位争吵之事放在心上,也不会告知他人,还请殿下放心。”
“哦。”凤思楠莞尔一笑,揶揄道:“所以呢?”
祝佩玉:“……”
祝佩玉抱有侥幸的试探说:“放了我。”
凤思楠嘴角勾起:“放了你,然后呢?”
祝佩玉感觉她被玩了,虽然好气,但没有办法,只能看看左右两侧的道路。一个没什么遮挡,这就意味着她会被暗器所伤;一个树木丛生,这就意味着她跑不快,很快又会陷入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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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和女主决斗一下?好像又不是对手。
她心底怨气横生,干脆作死发言:“然后我找机会弄死你!然后抢你的男人,睡你的床,一夜七次我还敞窗,全府的人都过来赏春光,大夸我是一夜七次娘,笑话你又弱又不强。哈哈哈哈哈哈……”
凤思楠目眦欲裂:“你作死!”
凤思楠突然暴起,飞身向祝佩玉面门袭来。
第24章
闪躲不及,祝佩玉也不做无谓挣扎,干脆双臂展开,双眼一闭,谁料想象中的脑袋开瓢的剧痛并未袭来。反倒是响起了掌心相碰的声响。
祝佩玉狐疑的睁了眼,瞧见蒋幼柏立在身前,当即精神一松,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掌拳相会,冲击巨大,凤思楠身法不稳,堪堪退了十几步方才站定。就见蒋幼柏嘿嘿一笑,作揖道:“我家殿下到处都寻不到祝吏书,没想到被礼公邀请到了此地谈心。属下来的唐突,应该未曾打扰到二位吧?”
凤思楠只看她纹丝不动的脚掌,便知两人差距甚远,她只是内力强大,若比起硬功夫,寻常人还能使些技巧,但蒋幼柏的硬功夫那是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凤思楠虽心有不甘,可也知今日若取祝佩玉的性命,很难。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今日出行未带护卫。
但后悔无用,还是另谋打算的好。便‘冷哼’一声:“你来的倒很是时候。”
蒋幼柏直起身,嬉皮笑脸道:“说来也巧,得知祝吏书山下时,属下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嗖——的一下子,就飞过来了。”她言此,神情正色起来:“现在想想,还和做梦一样。”
凤思楠白她一眼,眼神蔑视:“就算有神,也当庇佑龙血凤髓之人。凭她?也配!”
蒋幼柏又堆起笑脸:“礼公此言差矣,这天地无私,万物在他们眼中都没有区别。所谓区别,也只是俗人的自以为罢了。”
凤思楠白眼这下要翻上天了:“痴人说梦!”说罢,足尖一点,原路返回。
不消片刻,人就没了影踪。
稳如老狗的蒋幼柏这才‘哎呦’一声,甩着自己的手掌原地转了两圈:“疼,骨头差点碎了。”
祝佩玉则是直接躺在地上:“老蒋,你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啊?”
蒋幼柏吹着红肿的指骨,慢悠悠向她走来:“此言何意啊?”
祝佩玉偏头看她:“天地无私?那是你的台词吗?”
蒋幼柏嘿嘿一笑,挨着她躺下:“牛叉吧。藏老教的,她说万一遇到有学问的高手,就这么忽悠她。”
碧空如洗,偶有飞鸟经过,祝佩玉体力恢复了大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找不到你,恰好遇到了温掌柜,他告诉我的。”
温心?这不可能吧?温心没理由帮她啊。
祝佩玉一脸不解。
按照书中的进度,两人应该处于暧昧甜蜜的时刻了。温心即便怀疑凤思楠,也应该顾忌凤思楠的声誉和隐私,从而替她隐瞒周旋。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就随意泄露凤思楠的形成和计划。
“他怎么说的?”
蒋幼柏起身伸出手,一用力,将祝佩玉拉起。
“只说你有生命之忧,让我赶紧下山救你。”蒋幼柏看了眼她后肩上的短刃:“一直以为二殿下软弱无力、弱不禁风,没想到内力如此深厚。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
祝佩玉沉默不语,总不能告诉她,凤思楠仅是个个例吧。
蒋幼柏扶着祝佩玉往山上走:“你怎么好端端的招惹了二殿下?”
祝佩玉喉咙很干,实在不想多说什么,但又担心自己半路人噶了、秘密没说。于是咽了口口水,将听到温心与凤思楠对话一事,一一转述。
蒋幼柏一根筋,闻言,怒气直冲头顶:“先害百姓得疫症,然后再派人来治!说到底不过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功劳和声望,如此歹毒,二殿下就不怕有伤天理吗?”
祝佩玉安抚她道:“你先不用激动,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疫疾的确是人为,可是否出自二殿下之手,还未可知。”
“一定是她!”蒋幼柏气愤道:“温掌柜能去质问她,就说明她手里掌握了证据。”
念此,她忽而眸色一凝,急道:“二殿下连你都不肯放过,那温掌柜岂非有危险?”
祝佩玉正要劝他不用紧张,谁料一下子被蒋幼柏扛上肩头,大步流星的就往山上冲。
真就是不看路,莽着冲。
祝佩玉都不记得自己脑袋被树干撞了几下,皮肤被树枝亲切抚摸了几次。
蒋幼柏显然不是凤思霜,体力和耐力都差的很远,走到一大半就将祝佩玉放了下来,喘着粗气道:“应该没危险了,剩下路你自己走吧,温郎君那更需要我。”
说完,只留给祝佩玉一个残影。
头晕目眩的祝佩玉:“……”
到底有没有人性了?她肩上还受着伤呢!
殿下!你在哪里?长生想你啊殿下。
远在郡守府的殿下打了个喷嚏,连轴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了凤思楠,凤思霜倒头就睡,结果睡的正香时,被人无端叫醒,本有些不耐烦,得知来人是凤思楠,才囫囵洗了个脸来到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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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口茶饮下,有了些精神,凤思霜问:“不知二皇姐寻我所为何事?”
凤思楠淡淡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和温郎君闹了些误会。”
“……”凤思霜心想你没事吧,你和温郎君有误会关我屁事?
“这就是二皇姐叫我起床的原因?”
你最好有事,不然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安北王拳头的厉害,即便你是我二皇姐,也不行!
凤思楠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继续道:“恰好被祝吏书听到了。”
凤思霜更没好气了:“祝吏书不是多管闲事之人,听到也不会多言。”
“旁的便也罢了,不过今日之事,不好说。”凤思楠微微一笑:“我左思右想,这事还是该当面与你说清楚,不然本宫实在担心,这些话从祝吏书口中说出,皇妹指不定怎么误解我。”
*
虽然被扛在肩上头晕目眩还撞了头,但蒋幼柏脚程快啊。凭祝佩玉那废物身子上山,那可真是废老劲了。
终于看到了庙宇耸立的外墙,祝佩玉差点喜极而泣,可看到温心的脸时,她又忍住了。
温心看到祝佩玉时,她一身狼狈,衣服上脏污就不必说了,所有在外的皮肤,都有刮伤,只是长短深浅不同,可最骇人的,还是肩头的伤口,凤思楠的暗器还插在上面,鲜血将淡绿色的衣衫染透了大片,时间太久,颜色都已变的暗沉。
他匆匆下来想要搀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祝佩玉双手抱拳,结果不小心抻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马上低下头对温心深深一揖:“郎君能通知蒋副将下山救祝某,已是莫大的恩情。其他的,祝某不敢再劳烦郎君。”
温心凝着她后肩上的冷刃:“伤口也不处理了?”
祝佩玉默了默,将腰又弯了一点:“这点小伤,王府的府医就能处理。比之祝某,这里的百姓更需要郎君。”
温心没什么表情:“好。”
他转身上行,被匆匆赶来的蒋幼柏瞧见,急忙殷勤的做搀扶状,将护在温心左右:“呦,温郎君可慢着点,这儿可不能再倒下任何一个郎中了。”
温心并没搭腕,但对他微微颔首:“谢过蒋副将。”
他迈进了后院的门,径自离去。
蒋幼柏这才顾得上祝佩玉,回头蛐她:“我说你也太慢了,我水都喝了两杯了。”
祝佩玉扶着墙白她一眼:“没人性的家伙。”
蒋幼柏:“我这不还扛着你上了那一段路吗?不然凭你的脚程,太阳落山了你都爬不上来。”
祝佩玉迈进了后院的门槛,没好气道:“我可太谢谢您了。”
“不客气,回头请我喝酒就行了。”
终于又回到了大殿,祝佩玉猛的灌了两杯水续命,甘甜的水润过嗓子,祝佩玉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身上大小伤口的痛意袭来,祝佩玉忙问:“府医在哪?再不处理,肩膀要废掉了。”
蒋幼柏道:“连轴转了半个月,神仙也累瘫了,自然让她们回去休息了。”
祝佩玉:“……”
蒋幼柏打量着她的伤口:“其实拔暗器这活我也行,拔完拿金疮药一洒,再一包。完活!除了疼、流血、留疤外,没其他缺点。”
祝佩玉嘴角微抽:“求求了,把我当个人吧。”
蒋幼柏还不乐意了:“嫌弃我啊?那你找别人去吧,一、夜、七、次、娘!”
祝佩玉:“……”
此处郎中还有几人,不过都是凤思楠的府医,用凤思楠的人,拔凤思楠的暗器?祝佩玉脑袋抽风了才干这种事。
温心……
算了,她怕脸疼。
最后行至刘清山面前:“刘神医好,小某身上有点小伤,烦请刘神医帮忙看看。”
刘清山正在分量药包,余光都没舍得施舍给她:“既是小伤就自己处理,我没功夫。”
祝佩玉:“……”
看热闹的蒋幼柏噗嗤笑出了声,最后拉着别扭的祝佩玉找到了温心:“温郎君,这娘们刚刚说大话了,其实她也很需要你。劳烦您给看看?”
温心二话没说,弯腰拾起早就备好的药箱:“走吧。”
正值盛夏,凉爽的偏殿格外适宜,蒋幼柏大咧咧的从兜里掏出了几颗花生就着茶吃,看着祝佩玉东扭西扭的样子打趣她:“不知道还以为暗器扎屁股上了。”
祝佩玉白了她一眼,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下意识挺直起了脊梁。
椅子是临时拼成的,做工粗糙,凳面凹凸不平,勉强可以做人。
温心瞧出了她的不适,顺手取了块破布叠了叠:“垫着吧,左右衣服也脏了。”
祝佩玉也没客气,道了声谢。
偏殿又安静下来,只有裁剪衣服的声音,冰凉的剪刀贴到皮肤时,祝佩玉瑟缩了一下。
温心动作一顿,观她反应无碍,才得以继续,伤口全部露出时,创伤处的颜色早已变得殷红。
他洒了些麻药粉在伤口附近。
“可能会有些疼。”温心道:“如果怕疼,可以随便聊些什么。”
分散注意力呗。
祝佩玉:“我不知道要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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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温心着手准备工具,随口道:“娶夫了吗?”
祝佩玉点头:“嗯。”
温心指尖一顿。
蒋幼柏嚼花生的嘴都停下了:“你娶夫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啊?”
祝佩玉:“就是段孽缘,没啥好提的。”
蒋幼柏来了兴致:“孽缘?那我更敢兴趣了!快展开说说?”
温心建议道:“那就聊聊娘子的夫郎吧。”
当着你的面聊你?那她可得好好贬低一下温心。
祝佩玉顿时有了精神,端正坐姿:“我初见他时,他身子很差,整日病恹恹的,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吃东西,整日闷在屋里。我想靠近他,他就对我阴恻恻的笑,我也看不懂那个笑容,但挺吓人的,跟那地狱的恶鬼差不多。他这人脾气也很大,对我爱答不理,时常对我摆出一张臭脸,动辄辱骂。骂我的话从不重复,叠起来能绕京城三圈。我关心他,他说我别有用心;我对他好,他说我恬不知耻,我帮他做事,他又骂我狗改不了吃屎。虽然我没吃过屎,但他笃定我很喜欢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祝佩玉目光看向远方,像是在回忆过往,可记忆脱口而出,中间没有半分卡顿。蒋幼柏茶都喝了一盏,都没见停歇。
暗器‘叮’的一声掉地,伤口也涌出大股鲜血,温心手疾眼快,急忙倒了止血散握着伤口。也丝毫没有打断祝佩玉的话。
足可见这段孽缘,给她造成的冲击。
“……突然有一天,他莫名对我很好,会煮饭给我吃,也会煲汤给我喝,只是常做一些我不爱吃的。其实我爱吃,不过是吃多了,就不爱吃了。我还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对我敞开心扉打算与我好好共度良缘了呢!结果发现我太天真了,他就是单纯想恶心我。好女不跟男斗,我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情绪阴晴不定,时好时坏,一会儿像三月的风,一会儿像六月的雨,偶尔邀请我做事,却没憋一个好屁,不是突然冷脸,就是突然冷眼,再不就是把我当傻子耍。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差最差的夫郎,既没良心,也不安好心,对我不温柔不善良不怀好意,甚至频频想要取我的性命……”
“你等会!”蒋幼柏打断道:“你是不是在逗我们,世上哪有这样夫郎?那是要被浸猪笼的。”
祝佩玉抖着唇角,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肯定道:“我从不说笑!”
温心也感到无语,祝长生的履历书他看的仔细,莫说夫郎,她连父母姊妹都没有一个,分明就是在北洲深山中长大的孤女,许是得遇贵人,识了些字,后下山考取功名,幸得解元,并在赛岭县担任吏书一职。最后被凤思霜看中,成了她的书记。
本以为她口中的夫郎是在深山里娶的,可听完她刚刚那一番话,温心确定她就是在胡诌。
于是问她:“那你这夫郎现在何处?”
祝佩玉眯着眼看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几个字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只没好气道:“我们和离了。”
蒋幼柏嗨了一声:“就说你在胡扯,夫郎这个样你不休了他,还跟她和离?你怕不是个傻叉吧!”
“她没胡扯。”凤思霜推开门,过堂风横穿而过,吹起了她的裙角,她大步行至蒋幼柏身侧,捏了一个花生入口:“她那夫郎的确是个公老虎,你不信你扯开……”
“殿下!”祝佩玉一声惊呼,迎来了三道注视:“给小的留点面子。”
“……”凤思霜摸摸鼻子,心想你都把话说的这么开了,还差这点面子?但还是尊重她的意见,一耸肩道:“好吧。”
‘撕咔——’
话音刚落,衣服的清脆的撕裂声突然响彻偏殿,又一阵凉风吹过,祝佩玉胸口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第25章
温心是想为祝佩玉包扎伤口的,就必须要将袖子扯掉。
奈何她这衣服东一口子西一划痕的,他只是微一用力,缝子就往不该坏的方向裂开了,一不小心露出了春光一片。
祝佩玉懵了一瞬,急急忙忙伸手挡住了。
偏殿先是安静。
凤思霜问:“瞧见了吧?”
这说的肯定不是春光。
蒋幼柏点头,点评道:“凶器是匕首,两指宽,伤口深约两寸。创口有裂痕,大概率是被绞了半圈。”
凤思霜:“一个下手真的狠。”
蒋幼柏:“一个命也真的硬。”
两人说罢,心有灵犀的抬手击了个掌,并对祝佩玉齐齐点了个头。
祝佩玉:“……”
祝佩玉不明白那个点头代表什么意思,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她脸色不太好,内心情绪也很复杂,尤其感觉有些尴尬。
当着原主面疯狂吐槽后,突然掉马了,怎么破?
她寻思了半天,在狡辩与死不承认间反复横跳,还是打算先看看温心反应。
结果发现温心胸口起伏不剧烈,表情也不见激动,只是定在原地,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退后半步。
呵呵,人家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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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也是,站在温心的立场,她的死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估计那晚怎么捅的他早不记得了。
左右目的就是想让她死,而已。
只有自己念念不忘,罢了。
如此一想,她可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祝佩玉嘴角微勾,称不上是自嘲还是又保住了马甲的庆幸。
她抵着脚尖在地上钻:“青天白日的扯女人衣服简直不成体统,我不用你包扎了。你走吧。”
对方沉默片刻,只轻声道了句:“对不起。”留下药箱,转身离开了。
伤口是蒋幼柏包扎的,十分服帖规整,没有几年手法很难包扎出这个效果。
这儿功夫,凤思霜将凤思楠找过她的事说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她什么都不知情,怀疑有人想害她,也想害凤思霜。咱们两姐妹这是被小人给盯上了,咱俩要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凤思霜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最后开始神游天外,差点昏睡过去。
蒋幼柏闻言一拍祝佩玉的肩膀,疼的祝佩玉差点喊出猪叫。
蒋幼柏气愤道:“谁和她一致对外?看着娇滴滴病歪歪的一脸可怜相,结果都是装的,莲藕的心眼子都没她的多。”
祝佩玉疼的龇牙咧嘴:“谁心眼多你打谁去,打我干屁?”
蒋幼柏不觉得理亏,甚至有点嫌弃:“一夜七次娘还怕这点小伤?”
祝佩玉一时收不住情绪,撅着嘴在脖子上套了个环,将手臂端了起来。后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坐那闭目养神。
“什么一夜七次娘?”凤思霜道。
蒋幼柏将祝佩玉山下的那番话做了转述。
“啧~”凤思霜呵笑一声:“骂的真脏。”
祝佩玉眼睛也不睁:“礼公主是真想杀小的,小的寻思着,死前怎么也要恶心她一回,不然太亏了。”
凤室中人亲情淡薄,即便长大后关系亲厚,那也不过是利益相同罢了。
回京城前,凤思霜一直以为她这个二姐还不错,但经此一事,发觉老大、老二、老五没啥区别,甚至心思更深。
至于小人是谁?
左不过就三个人的其中之一。
就算查出来又怎么样?母皇会为她做主吗?不会,只会削弱一下那个人的势力,给那个人一点教训。毕竟一切的错处,在凤族的面子面前,屁都不是。
最后一粒花生米被凤思霜掰成两半,自己一半,蒋幼柏一半,三两下,咽进了肚子里。
“她说想杀你是一时冲动,为了抚慰你受伤的心灵,打算回京后送你个礼物。”
祝佩玉没来由的感觉后脊一凉:“小的可以拒绝吗?”
凤思霜蛐她:“你试试呢?”
那就是不能了?
也对,皇女都屈尊给她送礼了,她一个小吏不收,那不是不识好歹?
祝佩玉感觉头更疼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发热了。
她不知自己是染上了疫疾,还是伤口导致的发烧,反正人昏昏沉沉的。漆黑的药端来时,祝佩玉只瞄了一眼,就感觉胃疼的厉害。
连吃了半个月的馒头咸菜,本以为男女主来了能轻松轻松,过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结果就这?
她有点生无可恋,甚至感觉日子没有奔头。迫切想吃点好的抚慰犒劳自己。
“放着吧,凉了再喝。”
丛宽:“娘子若怕苦,我带了蜜饯来。”
祝佩玉歪头看他:“蜜饯解不了苦,能解苦的,是肉。大块大块的肉,懂吗?”
丛宽一本正经道:“娘子现在的情况,不宜吃大肉。”
祝佩玉叹了口气,侧过身面壁:“你走吧,我想静静,别问我静静是谁。”
丛宽:“我没想问。”
祝佩玉:“……”
这孩子跟他的主子一个样,一点都不可爱。
丛宽走了,就在祝佩玉要会见周公时,他又回来了。
“肉好了,娘子可以喝药了吧。”
祝佩玉有些恼火,但情绪还算稳定:“搁着吧,等我睡醒再说。”
丛宽立在她床前,跟个刚入伍就被被迫站岗的倒霉蛋儿一样。祝佩玉很想忽视他,但他的影子被拉的老长,清晰映在墙上。
祝佩玉:“外面没活干吗?”
丛宽道:“活很多,多到干不完。”
祝佩玉:“那你为什么不走?”
丛宽想了想:“娘子病了,也需要照顾。”
祝佩玉叹了口气,一只手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与丛宽面对面对视了片刻,才道:“告诉你家郎君,二殿下乃真凤天女,自有天命所护,我一个北洲小吏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今日听到的,我也会守口如瓶,不会给他的二殿下添一丁点麻烦的,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
丛宽犹豫了一会儿:“我会如实转述的,娘子可以吃药了吗?”
祝佩玉扶额,突然感觉头更疼了。于是端起药一口喝个精光,眼神问他,可以了吗?
丛宽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床案上的汤面,上头盖着几张薄如蝉翼的肉片。也不知这切肉手艺是不是和兰州师傅学的。
祝佩玉夹了肉入口,牙齿都没反应过来,肉就进了肚子。
“这次可以了吧?”
丛宽如获大赦,也没管她吃没吃面,夺下筷子端起两个碗,转身走的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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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祝佩玉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夜太平,翌日转醒时,神思清明了一些,祝佩玉看了眼窗外,约莫刚到卯时,虽然不觉得饿,但有了昨天的教训,她根本不想单独去后院,笨拙的穿好了衣服叠好了被,刚一推门,差点与丛宽撞了个满怀。
堪堪站定,看着他手中端着铜盆,肩上还挂着毛巾。呆呆道:“我来‘帮助’娘子洗脸。”
他也不明白‘帮助’二字为什么要咬重音,但郎君交代了,他照做就是。
祝佩玉蹙眉:“我昨夜的话,你和你家郎君说了吗?”
丛宽:“说了。”
祝佩玉:“说了你还来?”
丛宽愣了两息:“娘子不方便,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祝佩玉:“……”
丛宽又道:“洗好脸,我还要帮助娘子吃饭和喝药。”
祝佩玉:“吃饭也帮助?你打算怎么帮助?嚼好了喂我吗?”
丛宽沉默良久:“请娘子不要开这种恶心的玩笑,我不是随便的儿郎。”
祝佩玉无语望天。
祝佩玉想起了她的智能音箱,但必须要问它程序内的问题才智能,超过它程序外的问题,它只会反复说:抱歉,它听不明白。
丛宽与智能音箱最大的区别是,超过程序外,他会思考,但没有感情。
于是,她在丛宽的‘帮助’下,完成了洗脸、吃饭与喝药三件事。通过观察,丛宽并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感,不过对祝佩玉的配合十分满意。
“娘子好好休息吧。晌午我再来帮助你吃饭和喝药。”
祝佩玉机械道:“谢谢你,小丛同学。”
丛宽眨了眨眼,虽然没听懂,但他不打算问。问了就代表有回答,或许还会有新的任务和活儿计。他没那么傻,于是他说:“不客气,祝娘子。”
祝佩玉也不是劳碌命,有条件好好休息,她不会傻的带病工作,更不会想不开离开一区。
如果昨日疫疾好转是祝佩玉的想当然;那她今日可以很明确的说,疫疾开始变好了。
午时刚过,外头传来嘈杂声。
凤思霜带着人马按照刘清山的意见,将大殿一分两半。左侧躺着明确好转的病患;右侧情况不变。祝佩玉上个茅房的功夫,被刘清山抓个正着:“右手没伤不是?”
祝佩玉呐呐点头。
刘清山甩来纸币:“记录。”
祝佩玉:“……”
果然,做书记逃不过记书的命。
两人先去了左侧区,刘清山口述病情初与现在的区别,需要继续观察的,祝佩玉就将写好的病例递给被刘清山倾点的郎中手里;需要继续常规治疗的,就分配给跑腿照应;
到了右侧区,刘清山神情都严峻了,嘴几乎就没停下来过;祝佩玉埋头奋笔疾书,丛宽研墨的手也转出了虚影。不知不觉的,繁体就变成了简体,简体变成了草书。终于笔尖都要冒出火星子时,结束了。
仿佛历经了一场战役,祝佩玉累的满头大汗,余光瞥见丛宽递过来一张帕子,顺手就接了过来。
“谢谢。”
温心低语:“不客气。”
擦汗的手顿在额头上,祝佩玉抬眸,看到了温心的脸。
不知不觉夜幕四合,大殿的烛台悉数点亮。烛火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了一个柔和的光影。他安静的站在那里,并未看她,只是将视线落在她书写的病案上。
“娘子有些字写的特别,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位故人。”
第26章
祝佩玉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写不好毛笔字,繁体写的也极为别扭。不过那会儿她还不是吏书,没有太多的公文要写,唯一需要她动笔的,就是给于琪和温心留下的那几张配方。
中间偶有几处写成简体,她避免不了。
经过两年的锻炼,她如今的字迹早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至少字迹工整,也不会歪歪扭扭让人难以辨认,更不会让人和两年前祝佩玉的笔书联系到一块。
除了简书……
但那又如何?
祝佩玉颔首看着手帕上绣的脆竹:“哦?这倒是个缘分。不知郎君口中那位故人现在何处?祝某很想和她结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
祝佩玉抬头,温心低垂着眸,眸底是一片暗影。
祝佩玉一副了然神色:“看郎君这神色,祝某怕没这个缘分了。”
温心没说话,只默默将脸瞥向一旁。
祝佩玉她很想问问温心,忆起了故人,然后呢?既然提起了,为什么不继续?他在顾虑什么?怕自己这两年成长了,不好杀了?
那他可真想多了。
字写的有些累,祝佩玉起身扭了扭手腕:“帕子是贴身之物,为郎君声誉着想,祝某就不还郎君了。但祝某留在身上也不合适。郎君若不介怀,祝某把它处理了如何?”
光影昏暗,祝佩玉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他低语:“好。”
祝佩玉点了点头,几步走出殿外,从袖口抽出帕子扔进了药炉里。炉火先是飘出一阵烟,很快,帕子开始扭曲,蹭的一下,火光四溢,带来一小片光明和热浪,不消片刻,帕子就在火焰里烧成了灰。
回过头时,温心早不见了踪影。
祝佩玉嘴角微勾,可眼底却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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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没意思,真没意思。
又是一夜好眠,翌日天不亮祝佩玉就醒了,精神良好,只是左臂依旧不敢用力。解下纱布笨拙着上药时,叩门声响起,看来是小丛同学过来‘帮助’她了。
“进来吧。”听到房门咯吱作响,祝佩玉将药放在了床案上:“你是什么时候跟在你家郎君身边的?”
男人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后,先查看了一下她伤口的情况,才取了药均匀撒在上伤口上,对于祝佩玉询问,默不作声。
祝佩玉等了良久没有听到回答,但察觉为她上药的那双手有些凉,她转过身,不出意外的对上了温心的眼睛。
一瞬的沉默。
祝佩玉收回视线,说了一句:“不知是温郎君,唐突了。”
“无碍。”
温心的动作很轻柔,手法虽不如蒋幼柏老练,但松紧适宜,祝佩玉感觉更舒适一些。
包扎好了,温心替她理了理衣襟,祝佩玉适时起身,阻止了他更近一步的举动。
淡眉杏眸,瞳色深棕,千万发丝垂落,身形纤瘦修长,作为一个娘子,祝佩玉生的过于温柔了。
哪怕是拒绝的样子,都显得十分平和。但比之后退的动作,眼底的疏离淡漠更加伤人。
她理好衣裙,漠然问道:“温郎君一大早过来,应该不是专程为祝某上药的吧?”
温心收拾着床案上的杂物,随口道:“有几味药不够了,晚点我会入城一趟,所以来问问娘子可缺什么?我一并带回来。”
祝佩玉道:“不敢劳烦郎君,祝某什么都不缺。”
温心略略颔首咬着唇角,似是想说什么,但沉吟片刻,只应了声:“好。”
温心是踏着青草上的露珠走的额,回来时,青菜被晒的蔫了。回来时,草药装了一小车,物资装了一大车。
“太好了,晚上有肉吃了。”
一脸菜色的众人闻言露出喜色,病患亦十分激动。
这大半个月,不是吃药就是吃草,谁能扛得住?
大伙争先卸货,一个矮小的身影却在人群里穿梭,终于瞧见了目标人物,少女大喊。
“祝长生!”
少女如刚出巢的幼鸟,笑容明艳的像着祝佩玉飞奔而来。彼时的祝佩玉正在耐心的刮着锅底灰,闻言向她一摆手。
“脏,别过来。”
师和煦急急忙忙停下脚步,看一旁的藤椅还空着,弓着腰坐下后双手托腮,看着祝佩玉道:“你在干嘛呢?”
“不知道。”
师和煦眨眨眼:“你不知道你在干嘛?”
锅灰刮的差不多了,稍见风就会吹的扬尘四起,祝佩玉只靠一只手,所以更加小心的收集在一起:“我想做一种笔芯,可又没有材料,打算拿锅底灰试试,但不一定成功,所以最后能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问道:“你怎么会来?跟师郡守打招呼了吗?”
师和煦嘿嘿笑道:“我在街上遇见了萧统领,就知道你们出来采购了。我娘恰好也在,我同她说了,她也同意了。”她指了指不远处帮忙的男子:“我三兄也来了呢。”
祝佩玉有些不赞同的摇头,疫疾情势刚有好转,她们就无所顾忌的出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来也来了,热闹也看了,你们快回去吧。”
师和煦笑容瞬时敛起,不悦道:“我不!这半个多月都快憋死了,好不容易求我娘放我出来放风,我才不要回去呢。听殿下说你受伤了,我刚好没事,过来帮你打打下手不好吗。”
锅底灰沾的满手都是,祝佩玉洗的很仔细,闻言笑道:“大小姐,我就是过来打下手的,你来打下手的下手?这不胡闹吗?”
师和煦是师郡守的最小的女儿,刚满十二,性子跳脱天真,显然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
师和煦不解:“可你现在还能打下手吗?打不了下手还留着这干嘛?和我回家呗。我最近刚好在练字帖,我娘总是骂我,你同我回去刚好指点指点我。”
祝佩玉赶忙拒绝:“我那手字勉强入眼罢了,哪里能指点你?你可以去找藏老嘛,她的字好。”
师和煦摇头,两个冲天啾下系着的嫩黄流苏灵动非常,更添稚嫩:“藏老病了呢,已经三日了。”
祝佩玉眉头一紧:“可是疫疾?”
师和煦依旧摇头:“好像不是,只是发热反复,不见好。”
发热虽不是大病,但想想藏老那年纪,祝佩玉实在有些担心。
“吏书不必担忧。”师凉夏徐徐行至祝佩玉身侧,见她手沥着水,便从袖口抽出一条帕子给她:“藏老除了没什么精神,身体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大碍,郎中说,应该是累到了,休息几天兴许就好了。”
祝佩玉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发现原本干净的帕子上留下了黑黢黢的污渍。
祝佩玉尴尬的看了看帕子,又瞧了瞧师凉夏:“水太黑,帕子怕洗不干净了。”
师凉夏微微一笑:“一张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吏书留着用吧。”
祝佩玉倒了声谢,将帕子叠的方正赛进了袖口:“那祝某就不客气了。”
师凉夏笑容依旧,眼眸微垂时,视线落在了祝佩玉的左肩上:“吏书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何不随我与幺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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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师和煦也凑过来,拉着祝佩玉衣角:“是呀,跟我们回去嘛。锅底灰我家也有,你若还需要其他材料,我叫人给你准备就是。别在这了,多没意思呀。”
祝佩玉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没有留下的理由,之前这里缺人手,可现在人足够使唤,她在这反而还要被人照顾;何况藏老也病了,她虽然只是个书记,可也能替殿下参谋一二。
“祝吏书。”
祝佩玉正准备答应,被缓步而来的温心打断,他先对师家兄妹略略点头,方才迎上祝佩玉的注视:“师父唤你过去。”
祝佩玉应了句‘好’,嘱咐师家兄妹道:“我去忙了,此地没什么好玩的,早些让萧统领带你们回去吧。”
师和煦拉着她的衣角不松:“什么事啊?我和三兄能帮忙吗?”
祝佩玉道:“记录病例,你们别过去了,满大殿的病患容易传染。”
师凉夏闻言,急忙拉过师和煦的手:“吏书去忙吧,我与幺妹不添乱,就在此处等你一起回家。”
祝佩玉不赞同道:“时间也许会很久,你们……”
师凉夏莞尔一笑:“无碍。吏书快去忙,我们能照顾好自己。”
祝佩玉叹了口气:“那好吧。”
说罢,她急忙去追温心,寮房距离大殿有好长一段距离,温心步子很急,听到跟来的脚步声才道:“此处都是病患,师家兄妹之前未接触过,骤然在此地久留恐会染上疫疾,祝吏书既然决定同他们回去,那便早些动身吧。”
祝佩玉:“不差这一时三刻,忙完再走也是一样。”
温心:“记录而已,我也可以。祝吏书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坚持。免得师家郎君心疼。”
祝佩玉微微蹙眉:“你莫要胡言,他心疼我做什么?”
温心轻笑一声:“祝吏书糊涂,此处又不是什么风景怡人的圣地,这里鱼龙混杂,到处都是娘子。但凡适龄婚配的郎君都会顾及声誉,不会轻易涉足。”
他言此,眼底微有黯色:“师家郎君挺好的,温柔温顺,善解人意,有家世,人也良善,祝吏书应该好好珍惜他。”
祝佩玉神色不虞,猛地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疾行。
温心猝不及防,差点晃了个趔趄,站定后眉心紧缩,不解也不满的看着祝佩玉。
祝佩玉正色道:“你的意思是:他好,我就要应?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情爱逻辑。我只喜欢我喜欢的,所以师凉夏有千般好与我无关。我只将他当朋友,仅此而已。”
这次换祝佩玉疾步而行。
温心紧随其后,声音却透着嘲弄:“昨夜吏书烧我帕子时何等的义正言辞,左一句贴身之物,又一句为了声誉;今日却将朋友的贴、身、之、物贴身保管。看来做吏书的朋友也没什么好的,连声誉都顾不上了。”
祝佩玉猛地回头,气愤道:“你不可理喻!”
温心冷眸回应:“岂止!我还脾气大、没良心、阴晴不定,不温柔、不善良、不怀好意。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差最差的郎君,好女不跟男斗,相信祝吏书不会与我见怪的。”
祝佩玉:“………………”
第27章
逝去的记忆突然开始冲击她。
这让祝佩玉忍不住开始神游。
祝佩玉曾看过一份婚姻调查记录,无论是自由恋爱还是相亲介绍,婚姻最后大多都是一个样子,被一地鸡毛的琐事磨灭,婚前无论多么完美的男女都会随着时间的推进,渐渐暴露出本性。
善解人意的知心姐姐会变的颐指气使;温润如玉的谦和哥哥会变的毫无耐心。
但有一点不会变,人们会习惯性将好的一面展示给外人。
但温心不一样,无论两年前还是现在,哪怕是她顶着新马甲出现,他在祝佩玉面前永远都只有一面:任性强势,毫无顾忌。
仿佛祝佩玉在他眼里既不是外人朋友,也不是浓情蜜意的恋人,而是个同他生活很久从而磨灭了激情的旧人。
自己也是一样。从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面对温心也只有一面:一个惧内的窝囊废。
要命的是,她甚至没感到有什么问题,而是十分自然的妥协退让,仿佛她就该如此,可分明她什么不欠温心。
即便被他捅了一刀,也是逃避大于恨意。
……不对,她对他就没有恨!!!
这不会是她的设定吧?
抖m而不自知?
祝佩玉:“………………”
她被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冲击了一下。
两人原地僵持了良久,怒气渐消后的温心只剩下懊恼,他不想同她争吵,只是一想到她对别的郎君温柔和善的一面,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祝佩玉这次完全没有谦让他的意思,很干脆道:“我走了。劳你和刘大夫说一声,祝某手脚不便,就不过去添乱了。再见。”
祝佩玉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她感觉自己被无形力量控制了,控制范围未知,但中心点一定是温心。她会在控制范围内失去理智,徒增妄念。
她很惭愧的承认,她有几个瞬间妄想和温心再续孽缘。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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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孽缘到底有什么值得续的?何况女主还活着呢。她凭什么呀?
所以带着师家兄妹逃离一区后,她几乎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师凉夏。
一张桃花面媚而不妖,嘴畔总是挂着笑,举止温文尔雅,说话轻语温柔。脸上没有夸张的妆容,衣着也是祝佩玉喜欢的淡雅之色。半束的长发飘逸,纤纤腰肢格外勾人。还会细心的观察自己的反应,随时给予祝佩玉肯定甚至赞扬。
他有大家儿郎的风范,同时知书达理,性情不娇不燥。
他也许不是所有娘子都喜欢的郎君,但绝对是大多数娘子梦中情郎。
而面对这样的郎君,祝佩玉竟感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半分邪念都没有,内心只想和他拜个把子,称姐道弟。
意识到这里,祝佩玉心中失落,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左不过单身而已。
于是回到郡守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师凉夏的帕子反复洗了干净,还给对方。
“祝某想了想,这是郎君贴身之物,祝某留在身上于礼不合。”
师凉夏不见羞恼,落落大方的接过,十分自然的转开了话题:“吏书是准备看藏老吗?”
祝佩玉点头应是,昨日回府太阳已经落山,拜访病人不太合适。
师凉夏询问她:“一起好吗?”他提了提手里的食盒:“我昨夜翻看医术,做了一道药膳,兴许对藏老身体有助益。”
这举动实在让祝佩玉意外,一个是皇女幕僚;一个是深阁郎君,两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藏老甚至对师凉夏无半点用处,他竟肯为她花那么大心思?
看来温心小人心度君子腹了,师凉夏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单纯的想待他人好罢了。
念此,祝佩玉自愧不如,对师凉夏重重一揖:“郎君菩萨心肠,祝某替藏老谢过郎君。”
师凉夏忍俊不禁:“吏书莫要折煞我啦。”
两人一道去了藏老的住所,乔蝶看到祝佩玉十分惊讶。
“祝吏书?老师刚刚还在念着你,没想到你就过来了,不过她睡下了,你若不急,先喝盏茶。”
她说话间,已经十分自然的将师凉夏的食盒接在手里,引两人入了室内。又询问祝佩玉道:“一区的疫疾情况好转了吗?”
乔蝶是藏老的学生,虽说是学生,但很多时候干着长随的工作,所以平日里很少说话,开会时也喜欢装鹌鹑。
祝佩玉也很喜欢装鹌鹑,所以在十余人的幕僚团里,两人仿佛一见如故,甚至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只是后来祝佩玉得了凤思霜青眼,乔蝶便自觉与她拉开了距离。但今日登门拜访,乔蝶自然要热情招待。
她熟练的倒了两杯茶给两人,祝佩玉也简单的将一区情况说了大概。
乔蝶感叹:“眼瞅着来磐宁快一个月了,祝吏书看着又清瘦了许多。”
祝佩玉笑道:“是呀,刚住到郡守府时,乔吏书与师郎君还不相识,如今竟这般熟络了。”
两人皆是一愣,师凉夏掩面笑的含蓄,乔蝶解释道:“祝吏书莫要误会了,藏老的病迟迟不见好,我也是没头苍蝇一样,只能求到殿下那里,殿下刚好与师郡守下棋,郎君也在。得知此事后,便提议做些药膳给藏老。你别说,郎君这药膳果然很有效果,藏老气色都好了。”
祝佩玉这下对师凉夏更是心怀敬佩了。
“师郎君用心了。”
师凉夏咯咯笑着:“祝吏书快别夸我了,都夸一早上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事。举手之劳罢了。”
祝佩玉连连摇头:“可别这么说,若换作是我,最多举一次手。”
乔蝶也点头附和。
三人相聊甚欢,第三盏茶见底时,卧房内传出一声嘤咛。
三人急忙起身向卧房走去。
乔蝶先是服侍藏老喝了水,才附在耳边喁喁私语,告知有客。
藏老浑浊的眼睛如萤火微闪,几息后才转到祝佩玉的脸上:“祝吏书回来了?一区情况怎么样啊?治疗疫疾的方子有了吗?”
祝佩玉愣怔了片刻。
她不知藏老是刚刚睡醒的原因,还是头热影响了思维,祝佩玉感觉她的反应有些滞缓。
祝佩玉调整心情,微微一笑:“回来了,疫疾的方子也寻到了,藏老放心吧。”
藏老微微点头,感叹道:“有方子了就好,有方子了就好。殿下就不会那么累了,咱们都不用那么累了。真好,真好。”
祝佩玉眼角微皱,面色不改,并点头附和:“是。”
藏老微微一笑,视线落在了祝佩玉身侧的师凉夏身上:“小师你也来了啊。”
师凉夏端着食盒行至榻前:“是我,藏老您今日感觉如何啊?我今日做了乳鸽汤,现下应该还热着,您可要胃口尝尝吗?”
藏老笑着点头:“好、好、好,辛苦你了小师,每日都来照应我这个糟老太太。”
师凉夏从食盒端出汤盅:“藏老别这样说,您还年轻呐。”
藏老笑的开怀,谈话间,一大碗汤就见了底。头上出了汗,人似乎也有些精神,被乔蝶搀扶着带出去晒了晒太阳。
师凉夏此时收拾好了食盒出来:“我就不久留了,祝吏书可要一起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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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祝佩玉下意识看了眼藤椅上的藏老,藏老摆摆手:“去吧去吧,我这一切都好,过两日应该就没事了。”
祝佩玉应好,乔蝶亲自将两人送至院外,才对祝佩玉道:“郎中说了,老师只是睡多了所以有些迟钝,祝吏书不必忧心。”
祝佩玉点头道:“郎中都这么说了,想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乔吏书还是多留心一二。”
乔蝶道:“那是自然。”
祝佩玉这才与师凉夏一同离开。
郡守府面积虽与王府差了的远,但也十分宽敞,别院与后院更是有好长一段距离。
“怎不见大小姐?”
师和煦并非师郡守的大女儿,而是老来得了个小女儿,所以格外娇宠。师和煦因此有些鬼灵精怪的小大人的特质,被祝佩玉戏称大小姐。
“幺妹那性子?”师凉夏无奈扶额:“昨日想练字帖,兴许今日就想练武了,估摸去缠着蒋副将去了吧。”
“女子多习武也是应当,强身健体,也能在危机时刻保命。”
“是啊,母亲都由着她。她就更无法无天了。”
两人一路畅聊,倒也相谈甚欢,从师和煦聊到师家其他人,师家大小姐早已成家分府别住。另外两个少爷也早已嫁人。
“那你呢?”祝佩玉问。
师凉夏不解:“我什么?”
祝佩玉:“郎君已到了适嫁年龄吧?”
这问题十分唐突,甚至很没礼貌。被祝佩玉直愣愣的问了出来,师凉夏再好的脾气也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恼火之意。但他情绪收敛的极好,只是沉下眸色:“我未婚妻因病罹难,虽未婚配,但已定亲,她家要求我为她守孝三年。”
祝佩玉并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当即颔首道:“抱歉,恕祝某唐突了。”
师凉夏摇摇头:“祝吏书能当面相问,总好过从旁人口中得知。毕竟旁人口中,指不定是什么样子。”
他说罢,神色落寞的对祝佩玉一行礼,转身跨进了后院的大门。
祝佩玉目送他远去,远远一望,好似一位依依不舍的娘子目送情郎。久久,她才转身奔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路过角门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折向藏老的居所。
可惜藏老的院门紧闭,她贴着院墙走了一段路,终于寻到了一个矮墙,只是距离很远,她看不真切,只知道藏老依旧躺在藤椅上,不远处的凉亭下,翘着二郎腿的乔蝶,正惬意品茗。
第28章
疫疾一天天转好,原本死寂的磐宁城,也终于恢复了生机。凤思楠来的第六日,迟到的接风宴安排上了。
藏老身子依旧不适,她的学生乔蝶替她参宴,与祝佩玉同坐一席,她显得格外热情。
“祝吏书看着气色好多了。”
从死气沉沉的一区,再到热闹鼎沸的晚宴,祝佩玉都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藏老年事已高,近来又高热反复,多亏乔吏书照应,你也辛苦了。”
“惭愧惭愧。”乔蝶急忙为她倒了杯酒:“乔某不过是做分内事;岂敢和祝吏书同日而语?”
两人相互寒暄了半天,祝佩玉感觉都要被她灌饱了。干脆将酒杯揣进了怀里:“吃菜吃菜。”
举着酒壶的乔蝶尴尬一笑,又开始了为她布菜。
祝佩玉:“……”
不知道藏老怎么适应的,反正她适应不了。
她有些怀念她的殿下了,于是目光落在首席上。凤思霜神色懒散的喝酒,偶尔与蒋幼柏耳语几句。
师孤萍几次想要向她敬酒都被她漠视了,万幸礼公主殿下和善,与师孤萍有来有回,相聊甚欢。
“祝吏书!”师和煦人如其名,像个六月的小太阳,一路穿过人群挨着祝佩玉豪放坐下:“三兄让我来问问你,伤好些了没有啊?”
祝佩玉看了眼左肩:“老样子,还是不敢用力。”
“那我让三兄煮药膳时,带出你那份可好?”
“那感情好,只是不麻烦吗?”
师和煦嘿嘿一笑:“给旁人煮自然不麻烦,给你可就不一样了。”
“我可是听说了,”乔蝶一旁打趣道:“祝吏书回来这两日,天天都把心思放在了后院的角门上。时不时的和师三郎创造偶遇呢。”
祝佩玉有些羞赧:“莫要胡说,不过就是结伴去看藏老罢了。”
“哎呦呦,”乔蝶蛐她:“怎地?你是找不到我们院子的路,还是一个人害怕呀。非要人家郎君陪着。”
师和煦也跟着笑:“那就说好了,明日三兄做药膳时,做一份给你。”说罢,小太阳溜走了,不一会儿,照耀蒋幼柏去了。一大一小两个人时不时还低语两三句,最后将目光落在了祝佩玉的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在说着什么秘密。
气氛一片祥和时,丝竹声乐一停。众人正疑惑时,铃铛的清脆声由远及近,引的众人目光齐齐侧目,不多时,身着舞衣的郎君长袖遮面缓缓步入场中,脚踝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悦耳声响。
彼时,古琴声回荡,男子一甩广袖,娇艳的容貌落入首席的三位眼中。
凤思霜看的漫不经心;师孤萍笑的老神在在;凤思楠则是微微笑着,耐心而又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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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祝佩玉则是一挑眉:哦,原来是这段剧情。
郎君是师孤萍准备的,目的也很纯粹,哄皇女开心的,若皇女喜欢皆大欢喜,若不喜欢也没什么损失。
书中,温心为此吃了好大的醋。
所以祝佩玉下意识看向温心,却发现温心正在盯着自己看。
祝佩玉:“……”
还有功夫看我呢?心可真大!有人正在勾引你未来妻主也不管了。
“原以为温掌柜为祝吏书豪掷五千两的事是谣传,”乔蝶又在打趣:“今日得见温掌柜看祝吏书这眼神,当真是含情脉脉、深情款款。左一位温掌柜,右一位师三郎,祝吏书当真好福气啊。”
含情脉脉、深情款款?祝佩玉可能眼拙了,她分明瞧着温心那是再看窝囊废的眼神。
祝佩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乔蝶连连摆手:“祝吏书莫开玩笑了。”
“是你在和我开玩笑。”祝佩玉冷哼一声:“好好的心情都让你给毁了。”
她烦躁的起身离开了席位。
圆月高悬,夜风凉爽,吹去一身躁意,净了手回程路上,回廊尽头下月白色袍角随风飘动。
祝佩玉脸色发沉,低头思虑犹豫良久,理智让她不要理会,可行动不由自主,最后在右拐与直行间,选择了后者。
她脚步很轻,轻到已走了温心身畔,他都未曾察觉,只是被突然出现的一张冷脸吓了一跳。
祝佩玉冷眼看着他失措的样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温心脸色微微一变,定了定神后,傲娇道:“我才没跟着你呢。”
祝佩玉“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结果袖口被人牢牢扯住,祝佩玉挣脱不得,无奈回过头来:“又怎么了?”
温心低头垂眸,红唇翕动:“对不起。”
祝佩玉没听清:“你说什么?”
态度十分不耐烦。
温心攥着袖口的手又紧了几分,喉咙也似被人掐着无比紧绷,明明心中打好了一长篇的腹稿,可此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硬着头皮道:“我说对不起,那日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低着头,声音很软,看起来有些无助和无措,唯有月光怜爱,为他打下一片光。
祝佩玉没有回应,她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觉得温心又在戏耍她。
他从来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示好,转过头又会莫名其妙的发火,或者莫名奇妙的暗害她。
空气格外安静,静到足以听清温心紧张的呼吸声。
久久,温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自取其辱,于是仓皇松开了指尖紧攥的袖子,红唇翕动:“我回席了。”
说着,绕过她先回一步。
刚压下的烦躁再次心烦意乱,转身回了盥洗室又将脸洗了个彻底,凉意带走几分焦躁,才决定回席。
晚宴的丝竹声乐依旧,只是气氛有些诡异,祝佩玉一踏进大厅,就收获了数道注视。
师孤萍哈哈一笑:“恭喜祝吏书啊。”
众人亦是齐举杯盏道喜。
祝佩玉一头雾水:“小的愚钝,还望大人解惑,这喜……喜从何来?”
师孤萍道:“诸位为磐宁奔波辛劳,不得放松,为犒劳诸位,礼公提议玩了一场抓阄的小游戏,有获金银者、有获衣饰者……祝吏书最是幸运,得了今日彩头。”
她言此,指着堂下跪着的舞郎,随性做词一首:“轻歌曼妙夜,筵席得美人。从此枕畔多风月,罗衣香风起,珠帘卷春意。恭喜恭喜。”
众人亦起哄:“恭喜祝吏书。”
祝佩玉额间青筋一跳,转眸落在凤思楠的脸上。
凤思楠带着上位者的高傲,嘴角戏谑的向上翘着,瞥了眼堂跪着的舞郎:“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舞郎的头埋的很低,闻言也不敢抬,只是轻声道:“回贵人,奴唤红纱。”
“嗯。”凤思楠微微笑着:“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注1】的确是个令人无限遐想的好名字。”
众人笑成一团。
落在舞郎耳中无比讽刺。
他姨母以五两银子卖给了舞坊,坊主是个大腹便便的娘子,数不清多少个夜晚被她压在身下肆意摩挲,好在生了一张不错的皮囊,才幸免成为榻上玩物。只因坊主要留着他的清白,卖个好价钱。
他只能勤勉练舞,只盼未来主人能因自己的舞姿,稍稍待自己好些。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只是个玩意儿,可沦为彩头,被人当成低贱的物儿,他还是心如刀绞,面如炙烤,只能将头压的很低。若是能将他埋在此地最好。
尽管知道自己的主子就在身后,他也不敢回头去看,他很害怕,她脾气是好是坏,可娶夫了?夫郎主子好相与吗?能不能容的下他。
又或者,他只是被随意玩弄后,转头又被贱卖增送给他人。
这种对未来不确定性,让他十分恐惧。
这时,他又听贵人柔声道:“就是身子弱了些,不知能不能抗的住。你是不知,你的这位主子,可是自诩一夜七次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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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堂中先是一静,旋即哄笑声四起,纷纷打趣起祝佩玉。
唯有红纱僵直的背脊一瘫,害怕到瑟瑟发抖,一夜七次,他会被玩坏的吧。
刚刚听闻,她来自北洲,难道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娘?
就在此时,他感觉到身畔多了一人,余光一瞥,只瞧见一双白色的绣花鞋,上绣有几朵红色小花,如开在寒冬里的腊梅。
这时,鞋的主人缓缓躬身,几乎要将她的手矮放到地板上,对他轻声道:“起吧,跪久了膝盖疼。”
红纱莫名感觉眼眶一热,他呆呆的抬起头,烛火下,他微红的眼眶格外清晰,我见犹怜。
他也瞧清了她的容貌,那分明是个娴静端庄的温雅美人。
他怯怯的将手放进她的掌心,她的掌心很凉,他下意识的瑟缩,被她牢牢窝在手里。
祝佩玉微微用力,将红纱拉起,直至两人比肩而立,才对凤思楠揖礼道:“小的深感礼公主恩泽,不胜感激涕零,定牢记礼公主之恩德,来日涌泉相报!”
凤思楠扯着嘴角,眼中覆满寒霜,语气却温柔至极:“如此?本宫已经开始期待了呢。只是孝敬本宫的时候,也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才好呢。”她眸色敛起寒意,偏头怜爱的看向凤思霜:“对吧,四妹。”
凤思霜倨傲饮酒,仿佛并无察觉到席间暗流,闻言随性道:“二姐放心好了,她怂的一屁,根本没那个胆子。”
两姐妹相视一笑。
祝佩玉也领着红纱入席,红纱小心侍奉新主子,虽不解她为什么要将酒杯踹在怀里,但观她冷若冰霜的神色,只能更为谨慎的斟酒。
歌舞继续,饮酒尽欢,直至亥时一刻,宴席方散。
祝佩玉喝的伶仃大醉,趴在案上一动不动,红纱扶她不动,正不知所措时,身着月牙白的郎君走来,递了个小瓷瓶给他:“解酒的。”
红纱如获至宝,福了福身:“多谢郎君。”
温心微一颔首,转身离去时,衣袍被人扯住。
他不得不止步回头,听祝佩玉含糊道:“红纱手巧,你带回佳人卿去。”
温心微微蹙眉,不悦情绪未过脑子,脱口而出:“只牵了一次便知手巧。”
祝佩玉松了袍角,手无力的摔在地上,她侧过头,冷着一张醉脸看他:“温心,我也是有脾气的!”
她扶着桌案挣扎起身,晃晃悠悠的踱步离去,嘴里嘀咕着:“谁他爹的不喜欢温柔乖顺的夫郎?你要是再跟我这个态度,往后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第29章
祝佩玉终于尝到了师凉夏的药膳,今日喝的是羊肉汤,味道特别,不是广义上的鲜,也没有羊肉的膻,汤色嫩白,除了几块软烂的羊肉,一点杂质也没有。
祝佩玉本想留下慢慢喝,但师凉夏坚持让她趁热品尝,她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凤思霜听闻此事,大摇大摆的跑来看热闹,不过师三郎早就离开了,汤也没见到影,她剑眉微挑:“好喝吗?”
祝佩玉打了一个饱嗝:“还行。”
凤思霜冷眼瞧她。
祝佩玉试探道:“应该还没消化,殿下若真想要的话,小的现在去吐还来得及。”
凤思霜扭了扭拳头,感觉她想挨揍。
祝佩玉挠头:“殿下息怒,和男人周旋这件事,小的是真不在行。”
凤思霜啧了声:“你快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本王看你分明是这也不在行,那也不在行。”
祝佩玉:“……”
果然得到了就不知珍惜,之前分明一直夸我是个人才的,是谁啊?
“府医看不出个所以然,”凤思霜取出一个包袱扔进祝佩玉怀里:“你带着去找你那情郎问问看,本王总觉得他有点本事。”
“情……情郎?”祝佩玉讪笑:“红纱跳舞还行,辨别药理恐是不行。”
“你再装?”
祝佩玉不太情愿:“温心到底哪一头的,殿下当真有谱?”
“额……”凤思霜认真想了想,他似乎对祝佩玉挺有兴趣,但和二皇姐也绝不清白。哪一头还真不好说。
“那你说怎么办?”凤思霜拧眉:“藏老的状况越来越奇怪,昨夜筵席时本王偷偷去看过,晃都晃不醒!”
祝佩玉道:“可以找刘神医看看。”
凤思霜点头:“那老太太确实不错。”
“小的去去就回。”
凤思霜一想她那骑马的蠢笨样子,干脆道:“算了,本王送你去吧。以免路上有什么闪失。”
藏老这病,透着诡异。
原本只是普通的风寒,直到乔蝶来报藏老高热反复,她着府医去看过,府医只回连日来忙碌,心力憔悴,高热反复也是寻常。
后有了师三郎的药膳调理,听闻是大好了,只是少了些精神。
凤思霜想她年岁大了,患病不宜见好也是寻常。
前日祝佩玉提及了藏老,凤思霜这才恍然察觉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藏老的面了。
乔蝶一直报喜,她也一直没得闲儿,不是今日陪凤思楠下个棋,就是城中治安巡察时遇到些小麻烦,也不是非要她出面,但她实在闲不住,一日复一日,心中惦记藏老要去看看,可一直没行动。
于是她前日‘偷偷’去瞧了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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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凤思霜不明白祝佩玉为什么一定要她‘偷偷’去瞧,直到她将乔蝶引走,她‘偷偷’入室,一见藏老状态才明白祝佩玉忧虑和用心。
乔蝶显然有所隐瞒,藏老的状态并非只是没精神,而是,已经有些糊涂了。
明明半个月前,她还能坐在自己面前条理清晰的分析劝谏;可这么一病,她仿佛一下子成了迟暮之年的老者。
浑浊的眼睛盯了她很久,才晃晃悠悠的起身行礼;明明才睡醒不过半个时辰,可两人才说了几句话,便又开始打起了瞌睡。
她派蒋幼柏去观察,藏老一日清醒的时间,也才三个时辰左右。
某日半夜,凤思霜与蒋幼柏爬上了祝佩玉的床,祝佩玉迷迷糊糊与两人卧膝短谈。
“乔蝶肯定是有异心了,这不能全怪她,主要是藏老太严苛了,她得不到施展,想取而代之于是人之常情。至于有没有叛变,她也不确定;师三郎那药膳不知有没有问题,小的仔细观察这两日,师三郎为人就是善良。但就是太善良了,反而让小的有点摸不透。”
蒋幼柏气愤至极,先以没良心为论调对乔蝶展开了抨击,最后得出结论:“此女断不可留!”
凤思霜则是认为师凉夏有点问题,她虽接触的郎君少,但接触的郎君对她无欲无求的,师凉夏是第一个。
祝佩玉:“……”
殿下你虽然出身显贵、战功赫赫、长的不错、武艺高强、身强体壮。可也不用如此自恋。
蒋幼柏正色道:“殿下出身显贵、战功赫赫、长的不错、武艺高强、身强体壮、满身优点,师三郎竟然对她都不动心?那这个师三郎绝对有问题!”
凤思霜眼睛瞪的很圆,如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盟友:“是吧!”
蒋幼柏频频点头:“是!”
祝佩玉双手扶着额头:蒋幼柏,你就宠她吧。
*
凤思霜向来雷厉风行,说话间钳着祝佩玉的手臂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惹的不少人围观瞧热闹。就连凤思楠也不例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笑道:“祝吏书这是又惹皇妹生气了?”
凤思霜朗声道:“这次没有,她说想情郎了,但不会骑马,求本王带她一程。”
“皇妹还真宠她。”
“本王顺道去看看热闹,一女宠二夫?这场面想想就热闹。”
凤思楠双目微微一瞬:“说的本宫都想去瞧瞧了。”
凤思霜大方邀请:“一起啊。”
于是,两人同骑一马的画面,变成两列队伍。
队伍抵达一区庙宇时,场面也变成了大型慰问现场。
两个皇女带队亲至,足可见对一区医护及患者的重视,人群中已然有了啜泣声,凤思霜受不了这种气氛,默默站到了凤思楠的身后,仿佛她忠诚女护卫。
凤思楠则游刃有余,体恤慰问、客套寒暄,无不感人肺腑。
祝佩玉微微撇嘴,钻进了门。
偌大的医护区就剩下了两人,一个是有点缺心眼的小丛同学;另一位就是自诩低贱的红纱。
红纱退了繁杂的舞衣,只着了一件灰白的粗布麻衫,头发用树枝简单盘成了一个啾啾,明明穿的很寻常普通,可自幼习舞,练就了一个好体态,只是往那一站,纤长的身量就足以引人注目。
眼下正忙着凉晒草药,听到脚步声临近如同无枝可依的幼鸟,急急忙忙的低着头躲到了角落,却不想那人直奔自己而来,站定后,还弯着腰侧抬着头看他。
“总低着头,脖子不酸?”
红纱洗去了满脸的妆容,竟是一张芙蓉面,清水涤心,素简恬淡,一看就很乖。
乍然看到祝佩玉,红纱先是意外,可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脸颊一热,不用看也知晓自己红了脸。又羞又尴尬的别开脸,对她轻轻一福身:“妻……”
似乎唤错了,脸更红了,最后呢喃唤:“主人。”
祝佩玉被他逗笑了:“怎么跟个小兔子似得。”她从怀里取出卖身契递给他:“日后也算是清白的良民了,别总低头,也别胆怯。我叫祝长生,日后你就叫我祝娘子。”
红纱不解的接在手里,他虽不识字,但卖身契长什么样子,他牢牢记在心里。只是突然拿在手里,反而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他抬头瞪大了眼睛:“这是奴的……卖身契吗?”
“自然。”
“给……奴?”
祝佩玉愣了愣:“不然呢?”
红纱感觉自己又红了,但这次不是脸颊,是眼睛。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竟急的跺起了脚。
祝佩玉:“……”
她感觉空间限制他发挥了,不然他能原地转上几圈。
头上插得树枝太软,让本就有些散乱头发一下子散开了。三千青丝如瀑垂下,如诗意飘渺,清丽脱俗。
红纱似觉得此举极其不检点,慌乱的敛起头发,后退了一点,将头埋的很低:“对不起,奴不是有意的。”
“为什么要道歉?散发分明挺好看的。”
红纱颔首不语,他没办法告诉她,坊主总会因发丝散落而羞辱他,说他像个勾引女人的浪~~荡贱货,却又总是故意解开他的发带,像条发情的狗的一样,从身后抱着他闻他的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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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祝佩玉并不理解,顺手从头上摸了一支素白的玉簪给他:“这个颜色好,送你。”
红纱有些不好意思,已经收了卖身契,不好意思在收旁的,但又觉得推辞来去,娘子会失了面子,最后怯怯的接在手里:“谢谢主人。”
祝佩玉抿了抿嘴:“你以后就是自由身,不再是谁的奴隶,你自己就是自己主人,明白吗?”
红纱迟疑的点头。
祝佩玉问他:“你会做衣服吧?”
红纱怔住,微微抬头:“主……娘子怎么会知道?奴……我是会做些简单的衣服,只是自己穿而已。”
祝佩玉知道的多了,红纱不仅会做衣服,还为温心赚了很多银子呢。
祝佩玉笑笑:“你太谦虚了。佳人卿也做成衣,你日后就给温掌柜打工,帮他设计衣服,卖的好了,让他给你分红。”
红纱有些词听不太懂,但明白她话的意思。
分红?他只是一个舞郎,能给他一口吃的就很好了,怎么敢奢望那么多。
祝佩玉觉得交代的差不多了:“那我走了,你忙吧。”
这就走了?红纱一福礼目送她,却见她走了几步复又回来。
红纱微抬起的头急忙急又低下。
“你不喜欢红纱这个名字,对吧?”
红纱原名叫狗子,坊主觉得土气,就叫他红纱,还让他总穿艳红的舞衣。红纱不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但觉得比狗子好听,为此还开心了几日。
直至被醉酒的坊主压在身下,她咬着他的耳朵说着那些不堪露骨的荤话,方知这名字如此不堪。
闻言,他点头应是:“……不喜欢。”
很不喜欢。
祝佩玉看着他攥着白玉簪指骨发白,凝思了一瞬:“白玉凝素液,瑾瑜发奇光。【注1】素瑾?如何?”
红纱怔了怔,虽然听不懂,但感觉是个很不错的名字。于是乖乖点头:“谢谢娘子。”
祝佩玉笑笑:“不客气,举口之劳罢了,应该你起的小白好听。”
红纱:???
他是想叫小白来着,但只是心里想想,她又怎么知晓?
再次目送祝佩玉离开后,温心才缓缓从大殿中走出。
红……素瑾急忙又低下了头:“郎君。”
温心凝着他手中的白玉簪良久,轻轻启唇:“素瑾,是夸你像白玉一样冰清玉洁,不染纤尘。”
素瑾呆呆的反应了一会儿,不想自己竟在她心里是这么好的摸样。
他有些开心,可不敢表露:“郎君是不是生气了?”
“嗯。”
素瑾霎时不安起来。
温心默默侧过身,继续他刚刚停下的活计儿,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气你,我只是气我自己。”
素瑾不明白,也不知该不该问他,本想将卖身契与玉簪一同揣起来,可想了想又递到了温心面前:“这些是娘子给的,郎君……”
温心看也不看:“她既给了,你就收着。我会带你回佳人卿,若衣服真做的不错,我就给你分红。”
素瑾心头一跳,不知是对未来的美好的向往,还是得了新生的期待。
“素锦?”
骤然改了名,他还不适应:“啊?”
温心依旧忙着手里的活,看似随意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十分不讲道理?”
素瑾愣了愣,拼命摇头:“郎君分明很和善亲切,昨夜幸得您照顾,不然我都不知该何去何从。”
温心苦笑,觉得他与自己说的是两码事:“忙吧。”
刘清山不喜世俗俗套,与两位皇女见过面点个头,便回了自己的居室,她感觉有些疲惫,刚一躺下,门被叩响。
“刘神医?”祝佩玉又叩门两下:“在吗?”
刘清山:“不在。”
祝佩玉:“……”
第30章
祝佩玉未经允许推了门,刘清山更躺在藤椅上闭幕眼神,扶案上的鎏金的香炉飘出栩栩白烟,在半空化散,檀香气弥漫整个房间。
祝佩玉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阖眼的刘清山:“……”
她很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祝佩玉嘿嘿一笑,从桌案下搬出了一张小圆凳到藤椅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白布包:“劳神医给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呀?人吃了可有害处?”
刘清山缓了口气,过了半晌,才将东西接在手里查看一二,是几团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药膳?”
祝佩玉急忙点头:“果然是神医,一下子就看出这是药膳。”
刘清山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你闻不到吗?那么大的肉汤味。”
祝佩玉:“……”
闻到了,还喝了一碗呢。
刘清山碾了碾,都碎成渣滓了,直接塞给她:“碎成这样,看不出来。”
祝佩玉也觉得是在为难人,渣滓黑黢黢的一团,鬼能分辨出是个啥。
“神医,我有一位朋友,几天前染了风寒,然后高热反复。退热后,莫名变的嗜睡,人也糊涂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呀?”
刘清山闭目养神:“多大岁数。”
祝佩玉想了想:“六十左右。”
“六十?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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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啊对。”
刘清山感觉这小女有点没礼貌,那能是朋友吗?那分明是长辈。
“吃饭如何?”
“饮食正常。”祝佩玉补充道:“尤其特别喜欢喝这个药膳。”
刘清山彻底没了好气:“那你该找县太奶,找老娘干甚!”
祝佩玉:“……”
不愧是师徒,脾气一脉传承。
“你拿着这药膳来,就是心中已有了疑影,只是缺少证据。但我也给不了你实证。”
刘清山道:“药膳这东西讲究很多,老人吃的,壮年人吃多了不好;男人吃的,女人吃多了不好。也许药膳对症,却在生活里无意间吃了旁的东西,又会相克。而且药膳若要起效果,怎么也要个把月。你刚刚是不是说她是最近几天,才察觉不适的?”
祝佩玉点头:“是,也就这十来天。之前一直精神百倍,骤然大变了摸样,委实让人心惊。”
“来势汹汹,倒像是中毒啊。”刘清山沉沉呼了口气:“也有可能是痴呆症,毕竟年岁大了。”
祝佩玉神色凝重,此事果然和师凉夏无关吗?
“多思无宜,带她来见我。”刘清山往上拉了拉薄毯:“走的时候把门关上。”
当真是雷厉风行啊。
和她家殿下好配。
祝佩玉突然爱上这老太太了,于是起身狗腿道:“那小的先告退了,神医慢睡。”
刘清山:“……”
慢睡?怎么个睡法?温心怎么会喜欢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子?
“你等会!”
祝佩玉急忙收了脚,转身问:“神医还有什么吩咐?”
刘清山一抬手,祝佩玉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她起身。见她行至妆台前翻腾了半天,最后翻出一个破旧的锦盒交给祝佩玉。
祝佩玉好奇想要打开,被刘清山一拍手打断:“脏东西,小心点。”
祝佩玉了然,急忙取出帕子垫着,手伸了老远才缓缓打开,里面放着的,竟是一根金簪,做工粗糙,簪身纤细,但也能值不少银子。簪头是用金线编的镂空花朵,里头有一处看着黑黢黢的,像是血液凝固在里面。不知是放了时间久的原因,簪子看着有些陈旧。
“东西是最先患有疫疾那批人的,一家四口,无一幸免。最后一个死的是家中小女儿,她说这东西是她娘在路上捡的。”刘清山眸色沉凝:“拿给安北王,让她派人查查,此物可与几年前里洲那场疫疾有关。”
又是里州?
祝佩玉观她神色道:“神医知道负责里州疫疾的方相使是二殿下吧。”
刘清山冷眼瞥她:“你不必试探我,此事绝不可能是她所为。”
她见祝佩玉理亏摸样,又补充一句:“她只是没有阻止此事发生而已。”
祝佩玉这才展露笑颜,狗腿道:“小的也这么想。”
刘清山不管她那些小心思,只沉声道:“天家女相争的事,老妇管不了。但磐宁死了一百多个百姓,不能连个说法都没有。劳吏书将老妇的话带到,磐宁一百三十四位亡灵,需要她主持正义!”
祝佩玉一握拳头:“殿下乃血性女娘,听了您的话,一定充满了干劲!”
刘清山:“……”
说实话,你也挺邪性的。
祝佩玉感觉自己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偷,鬼鬼祟祟来,鬼鬼祟祟走。
这世上若真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明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但主角一喊就能凭空出现的暗卫,那她的行为简直和小丑无异。
她料定没有这么牛叉的暗卫,即便凤思霜力大无穷尽,即便凤思楠真的会轻功,那她也不信。
鬼鬼祟祟虽猥琐,但很有必要。
路过拐角处先探头,确认无误:“安全!”
又冒着腰机敏的巡视前后,无人察觉后,一溜烟跑出了回廊。
她觉得自己可太酷了,能干无间道的活儿。
几日诊治,大殿的病患已有康复离开的,不过待皇女这样的贵客,自然不能往大殿放。自然相隔稍远的寮房殿舍。
所以一经过大殿,祝佩玉猫着的腰就挺直了。
结果就与两双眼睛大眼瞪起了小眼。
丛宽:“娘子在玩躲猫猫吗?那我发现你了。”
素瑾眼下对祝佩玉全是滤镜,明明不怎么敢说话,但掷地有声道:“娘子是做大事的人,怎么会玩稚童游戏?她一定是在……是在……”
丛宽面无表情看他:“继续说呀,她在干什么?”
素瑾默默低下了头。
祝佩玉:“……”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干什么要你管。”
小丛同学不说话了,爱干嘛干嘛好了,毕竟知道的越多,麻烦就不少。于是默默打扫了药炉周围的卫生。
素瑾觉得难堪,也低着头找活干。
祝佩玉看着他束好的发包,称赞道:“白玉簪果然衬你。”
素瑾身子一僵,嘴角慢慢浮出笑意,而后,低着头更加卖力的干活。
祝佩玉想了想,小丛同学虽然性格古怪,但前几日也多亏他的照顾,总不好一点表示也没有,于是再次摸了摸了头,拔下来一个荡着小提溜的银簪插在了他的头上。
“出来的匆忙,虽不适合你,但不耽误你拿着换银子买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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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丛宽取下银簪,看着上头的小提溜半天,最后十分嫌弃的揣进了袖口:“谢谢娘子。”
祝佩玉:“……”
感觉收的十分勉强,早知道不送了。
到底是嫌弃丑还是嫌弃小,也不给个准话。
这孩子,到底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为什么奇奇怪怪又莫名其妙的。
祝佩玉想了很久没想明白,索性决定先回去找她的殿下。原地一转,又对上一双眼睛。
蒋幼柏双手环胸,依靠着身后青石砖垒成的外墙,眉头紧缩,表情严峻,像看傻子。
祝佩玉尴尬走到蒋幼柏身侧,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从你玩躲猫猫开始。”
“过来干嘛?”
“看你玩躲猫猫。”
“……”
祝佩玉神情呆滞,这世上果然没有神出鬼没的暗卫,但闲人有一大群。
蒋幼柏:“还有簪子吗?我也要换糖吃。”
祝佩玉狐疑:“你还吃糖?”
簪子没有了,但取下一朵嫩黄绒花,祝佩玉直接取了扔给她:“我找殿下去了。”
蒋幼柏有点嫌弃打量一番,见祝佩玉走远了,才将手伸到了身侧的圆柱后:“呐,不是也想要吗?”
半晌,一个簸箕从圆柱后探出,郎君的手伸出接在掌心。
温心尴尬的低下眉眼:“谢谢蒋副将。”
蒋幼柏啧了一声:“躲着她干什么?她又不能吃了你。”
温心不语,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同蒋幼柏解释,只是安静的摩挲着绒花。
蒋幼柏心想问问这两人什么情况,最后还是控制住了八卦之魂,只叹了口气。
“合着送根破簪子就能俘获郎君的心,若是殿下听我的把那套兵器送去乌府,乌郎君岂不是能感动哭?可惜了。”
温心眸色一凝:“乌郎君?蒋副讲说的可是乌温瑜?”
“对。”
“可陛下不是将文雅珺赐给安北王为夫?”
“是啊。”蒋幼柏眸光微深:“所以可惜了呀,殿下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就被一道圣旨给搅黄了。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向陛下提议的文郎君,这不乱点鸳鸯谱吗?”
温心面色微沉。
他与文雅珺是阁中好友,早就从文雅珺口中得知,他是内定的安北王夫,参加选夫宴不过是走一个流程。可听蒋幼柏话里的意思,安北王竟不知晓此事吗?
想起那日在佳人卿凤思楠有过问过凤思霜的意思,得到否定回答后,好像是第二日赐婚的圣旨就送去了安北王府。
应该是巧合吧?
“什么巧合?”
温心蓦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将心里话不小心说出了口,但此事也是他的猜测,故而未答反问:“殿下会悔婚吗?”
“你是文郎君的好友吧?那你希望殿下悔婚吗?”
温心被问住,但反过来又觉得奇怪,阁中郎君们相互往来,虽不是私密事,但知晓者也不过相熟的儿郎们罢了。蒋幼柏是北洲将领,又是娘子,来京才多久?又怎会了解儿郎们的往来关系?
“蒋副将怎知我与文郎君是好友?”
蒋幼柏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绒花:“你说呢?”
温心怔住。
蒋幼柏问他:“听闻好女怕缠郎,我没被缠过,不知道真假,温掌柜知道吗?”
第31章
好女怕郎缠?
祝佩玉的确曾被风月场的小哥们迷得五迷三道,可一旦新鲜劲过了,她绝情起来,也是丝毫不顾及情面。
除了春柳。
春柳……
温心五指收拢,不小心被簪子扎了一个血珠。他堪堪回过神,发现血珠将嫩黄的花瓣染就出一抹血色,想要用帕子去擦已经来不及。
温心蹙眉,好端端的,竟又想起了往事,他颇为懊恼的将簪花收入袖口。
蒋幼柏没听见回答,兴趣缺缺的准备转身离开,忽而耳尖一动,她复又将视线落在巨大的庙门上。
“安岚?”
安岚喘着粗气,视线四下寻找后将落在蒋幼柏脸上。
“快……咳咳,”安岚一路策马飞奔而来,只是到了山脚下不得不弃马上台阶,百来阶的台阶平常爬爬倒也无碍,但有急事的她,几乎是手脚并用,此刻的她只感觉胸腔似要炸开一般。
温心为她倒了一杯水:“慢些。”
安岚抬手拒绝,一气呵成:“快唤殿下回去,藏老没了!”
蒋幼柏眸色一凝:“没了是什么意思?”
安岚又缓了口气:“乔吏书深觉愧疚,随藏老一道去了。”
蒋幼柏愣了愣,只感觉心脏剧烈一跳,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根本来不及去想其中的猫腻和问题,反过身大步流星的奔着后院走去。
听到消息的凤思霜亦然,手里的杯子倏地从指尖滑落,一杯热茶直接洒在了她的腿上。久久之后,炙热的痛感才让她堪堪回过神。
颔首时,祝佩玉正拿揪着她的衣摆擦拭,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凤思霜什么都听见,她顺手取了桌案上的马鞭,大步流星的走出殿外,蒋幼柏紧随其后,两人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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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祝佩玉目送两人离开,才缓缓回首将目光落在了凤思楠的脸上,发现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祝吏书这样瞧着本宫,”凤思楠急忙起身走过来,贴心的问她:“是想坐本宫的马车一道回府吗?”
祝佩玉意识到自己的多思。
携大夫来磐宁那次,是凤思霜的行动过于迅速,打乱了凤思楠原本的计划,她才不得不延缓几日,因而被温心戳破。这种错误,凤思楠又怎么会再犯一次?
于是祝佩玉没有拒绝,躬身道:“那就有劳礼公了,若礼公方便的话,小的想带上刘神医一起。不知您是否方便?”
凤思楠也未拖拉,急忙迈出了门:“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四皇妹的事,就是本宫的事。”
刘清山被复又回来的祝佩玉唤醒还有些不耐烦,但听闻了此事,二话没说,直接提了药箱出门。
车厢不大,仅坐两人便没什么空隙了,刘清山便坐了备用的马车。
冷不丁与女主同坐一车,祝佩玉周身不适,却还要故作镇定。
凤思楠瞥她几息,见她目光涣散的盯着前方,幽幽问道:“祝吏书在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小的在想师三郎。”祝佩玉看也不看她:“师凉夏,这名字起的不好。”
凤思楠嗤笑一声,不理解这个时候她提郎君做什么。转瞬又饶有兴致的问:“哦?”
“凉夏凉夏,不就是要凉在夏天的意思吗?”
“原来还能这样理解。”
“若他能熬过这个夏天,许能长命百岁也说不准。”祝佩玉偏头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礼公以为呢?”
凤思楠一挑眉,凝着她说:“人命天定,本宫又哪里说的明白呢?”
祝佩玉微微耸肩:“小的还以为礼公奉行人定胜天呢。”
凤思楠淡笑不语,老神在在的理了理披风,倚着身后的软枕阖眼休息。
一路颠簸,郡守府终于到了,车还未挺稳,祝佩玉便留给凤思楠一个屁股,着急忙慌的起身下车,后一路小跑至备用马车侧,抬起手臂,做人体扶手。
刘清山掀开车帘就瞧见这一幕,心想她倒是乖觉。
稳稳下车后,祝佩玉马上回头去取药箱,却发现药箱被温心拎在了手里。
视线相对,祝佩玉先是一怔,但赶忙又抬起手臂做起了人体扶手。
下车后,三人一路奔着郡守府的别院走去,刘清山不忘询问藏老之前的病态。
祝佩玉不甚清楚,只能说个大概情况,无非就是一个好好的人,突然间得了一场风寒,郎中们都说没事,但人看起来就是很奇怪,等他们想办法想要补救时,人没了。
了解病情的人,也跟着没了。
“师三郎或许也了解。”
别看刘清山上了年纪,但足下生风,一点没有耽误事,闻言问:“那个做药膳的?”
祝佩玉点头:“是他。藏老每日都要吃他做的药膳,我今日也喝了一盅,味道很特别,其他没觉得什么不妥。”
多说无益,又加快了步伐。
到了藏老居所时,院内已围满了人,有祝佩玉相熟的,也有祝佩玉不认识的,人群有啜泣声。师三郎刚好在列,掩面落泪,瞧着也是伤心的摸样。
祝佩玉引了刘清山师徒入内,气氛萧索沉凉,安北王的府医跪了一地,为首的两人正是常为藏老看诊的。此事埋头于地面,周身瑟瑟发抖。
她的身前就是藏老,一层白布盖着。
上首做了两人,分别是师郡守与凤思霜。
师郡守明显有些坐立不安,堂堂王女借住自己的府邸,结果身边的亲随的幕僚死了,虽说此人此前一直生病,但突然罹难,谁感觉不出诡异?
听闻这个幕僚藏老,还是陛下赏的,从她离京去往北洲开始,就侍奉其左右。亲厚已不足以形容两人的关系,分明就是亦师亦友。
现在这个人无端死在了自己的府邸,这不是诚心让她好看吗?
想到这,师郡守想叫上茶的心思也歇了,只悄悄扭了扭屁股,寻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不让自己太过难受。
反观凤思霜,只是面色铁青的粱上吊下来的乔蝶,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佩玉躬身上前:“殿下节哀。”
听到祝佩玉的声音,凤思霜只觉胸口发疼。开口瞬间眼眸中盈出水光:“长生,本王该听你的。”
那夜祝佩玉来寻她时,便提议回京为藏老看诊,是她盲目托大,想揪一揪幕后主使
毕竟藏老的病看起来那么蹊跷。
她很想看看,谁敢在她的眼皮子低下做出这种事。
祝佩玉没有坚持。
因为她有一刻,怀疑过藏老许是年纪大了,患上了痴呆症,可如今情形来看,她就是中毒无疑,此事她也有责任,若是她回来那日便找了刘清山过来看诊,或者坚持回京,结局兴许大不相同。
毕竟两人都没有想到,藏老会走的这么突然。
祝佩玉喉咙发紧,她缓了缓情绪,直接跪道:“此事与殿下无关,小的乃殿下近侍之臣,不劝卿疏,失其职也。望殿下治罪。”
凤思霜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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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刘清山见状,也不理会主仆两人,对凤思霜一行礼后便俯下身掀开了藏老身上的白布。
藏老面色乌青,俨然是中了毒。只是中了什么毒,暂未可知。
“她今日吃了什么?”
师三郎在外听闻,兀自向前一步:“羊肉汤。”
刘清山看他一眼,心知他就是祝佩玉口中的师三郎,故而又问:“还有什么?”
师凉夏摇摇头:“不知。”
刘清山不再多问,听身侧的温心问:“师父,您可闻到什么气味吗?”
刘清山常年与药草为伴,衣服上早被药味浸透了,所以对旁的味道不那么灵光。只反问道:“你闻到什么了?”
温心神色微凝:“很淡,像是花香,又不太像。”
别院置办的简单,仅在院外重了一排树,柳树、松柏、梧桐都有,但没有开花的。
院子里更是简单,仅有三两盆的花草点缀,而且疏于打理,现在仅剩下几片叶子,四周连花都不见,又怎么会有花香?
凤思楠此时迈入房中:“会不会是熏香?”
熏香深受文人雅客所喜,就连刘清山的都钟爱,温心起身探查,最后摇头:“不见香炉。”
祝佩玉微微蹙眉,她来这次数有限,并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只能在脑海中仔细回忆,确实没有熏香的气味。
唯一了解情况的就是乔蝶,偏偏她又吊死在房梁上,说她忠孝赴死,那是讲给外人听的,只看她飘在半空的高度,足足高有三尺,就算是站在桌子上自尽也得垫脚,明显是被人为拉上去的。
至于她的死,到底是杀人灭口还是过河拆桥,恐怕只有凶手自己清楚了。
乔蝶的屋子早被蒋幼柏翻腾了个底朝天,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见祝佩玉依旧跪在下首,蒋幼柏于心不忍,一个眼神过去,下人忙颔首将泡了半天的茶依次奉到上首端坐的三人面前。
凤思霜堪堪回神,视线落在埋头跪叩的祝佩玉身上:“你先起吧,看看可有可疑之处。”
祝佩玉依言起身,视线落在凤思霜手中的茶盏时微微凝思微怔,她记得,乔蝶是爱饮茶的。
于是慢慢退后桌案旁的书架。
书架的中层,放着茶叶罐,祝佩玉看了,并无不妥。
于是又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摆件上,那是一个方形的青瓷花瓶,若整体看过去,倒是与茶叶的瓷罐相得益彰,可祝佩玉总觉得有些突兀。
她将摆件挪开,正方形的摆件下方,赫然留着圆形的痕迹,那痕迹很浅,还有擦拭过留下的水痕。
她微微凝思,将目光在桌案上来回的扫,最后落在茶盘上。
她取了茶杯观察,在一个留有茶渍的水杯上,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
第32章
那香味透着淡淡的香甜,只是被茶叶中和了味道,一点不显腻。
祝佩玉拿给温心,温心闻过:“原来是甲子桃的花香,不过还掺杂了其他药物,两相混合后,能使人昏睡、智力降低。”
刘清山接过闻了闻,确认后道:“确实是甲子桃的气味,短期接触不会毙命,但它的汁液有剧毒,稍有不慎就会毙命。殿下若信得过老妇,老妇可进内堂仔细探查。”
见风思霜点头,蒋幼柏急忙招呼几个侍卫将藏老抬进内室。
温心作为刘清山的徒弟,自然要进内室帮忙,只是刚一转身,忽而被祝佩玉抓住手腕。
她拧眉问:“这甲子桃是不是还有个别名?”
温心垂眸看了眼手腕,低声道:“还叫夹竹桃。”
祝佩玉:“若是误食它的叶子,会死吗?”
温心想了想:“误食的几率很小。因为叶子很苦,致死量叠加一起怎么也要十余片,那种苦味难以掩盖,只有混在其他食物里,才可能勉强吃的下。”
【磐宁的疫情终于到了尾声,这本是件开心的事,只是凤思楠打道回府前,师府发生了一件悲剧。那个酷爱种花的师家三郎,最后死在了他的花圃里。
凤思楠闻言一愣,她对师三郎的印象很淡,只知道他很爱笑,也十分孝顺,每日都在师郡守左右侍奉,于是她劝师郡守节哀顺变。
那是凤思楠与师郡守的最后一面,念及她对自己的精心照顾,凤思楠回京后不忘派人送去了重礼慰问,信中也询问起师三郎的死因。最后得到了师郡守的回信,师三郎误食了夹竹桃叶而丧命。
凤思楠一阵感慨,温心问她何故叹气。
凤思楠只叹气道:“师三郎这名字起的不好,凉夏凉夏,可不就要凉在夏天?”】
以上,出自原文。
纵观全文,对师凉夏的字量描写,他怕是连配角都算不上,不过是名字实在特别,所以初见他时,祝佩玉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他的结局。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死又何尝不透着蹊跷?
一个善做药膳的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夹竹桃的危害?
祝佩玉又努力的想,原书中,赶到磐宁的人分别是五皇女和女主,女主那头并没有人发生意外。至于五皇女那边,她只记得五皇女感染疫疾,差点死于非命,回京后还被女帝斥责,境遇大不如前。至于五皇女身边的亲随下场如何,有没有人叛变,竟是连一丝笔墨都没有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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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现在替五皇女出征的人换成了凤思霜,凤思霜并没有染上疫疾,而藏老却因中毒死于非命。
如此说来,藏老也许替五皇女挡了灾?
思及此,祝佩玉面色一白。
她当真是个祸害。
她松了温心的手腕,道一句:“辛苦了。”
温心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脸色非常难看,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低着头走开了。就连自己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到。
刘清山的‘尸检报告’出来的很快,藏老口腔有被人为用硬物撬开的创伤,显然是被人灌了药物进去,死状和内脏的情况,与夹竹桃汁液中毒的情况很相近。
至于乔蝶,指甲有伤,脖颈亦有抓痕,综合屋内的状况反应来看,应该是被人突然从身后套住脖颈,拉向半空后挣脱不得,最后窒息而亡。
祝佩玉道:“屋内既没有打斗,便说明乔蝶对凶手没有防备。兴许灌藏老毒药她也有参与。这挂起来的绳索乔蝶保不齐以为是给藏老准备的,结果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祝佩玉的声音很冷,神色也谈不上和善,说道最后,目光直直落在门外的师三郎的身上:“师三郎酷爱种花,庭院中可种了甲子桃?”
师凉夏脸色微微一变,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惊慌啜泣起来:“是……但……但不是我做的。”她将求救的目光落在师郡守脸上:“娘,不是孩儿,真的不是。”
师郡守急忙说道:“祝吏书弄错了吧,我儿日日为藏老熬煮药膳,此事若是他所为,岂非不打自招?”
招不招的,也先将其看顾起来最为妥当。是他,抓凶;不是他,间接保护了他。毕竟原书中他莫名死在了夹竹桃下,谁又知晓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被灭口呢?
祝佩玉态度坚持的看着凤思霜。
凤思霜一挥手,蒋幼柏就命人将师凉夏关押看管。
师郡守面色不虞,却碍于王女身份不敢违逆。
凤思霜面色不佳。
凤思楠见状,上前安抚她道:“皇妹累了,便去歇着吧。我在这替你守着,不过是找出一个宵小之徒而已,”她将手落在凤思霜的肩上:“放心,我一定替藏老找回公道。”
凤思霜不觉得累,只是不善与人周旋,若是拿起武器,她不惧在场的任何一个,但让她从众多人里找出一个谋害人的凶手,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闻言,她捏着眉心:“那就有劳二皇姐了。”
凤思楠微叹一声,语气轻柔:“你我本是姐妹,更遑论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凤思霜凝她一眼,起身对她一抱拳,便先一步离开了,蒋幼柏与祝佩玉相互对视一眼,忙跟随左右。
见祝佩玉没有动作,凤思楠也不过问,当即敛起和善之色,凤眸转瞬覆上寒意,以雷霆之风,秉持严刑峻法,先后对府医与今日护卫展开了调查。
刑罚开始,一时间庭院哀嚎声此起彼伏。
郎中惨了,她们为藏老治病时确实没有发现猫腻。只有无端被打的份。
护卫则都是师郡守的人,虽有些简单的功夫在,但若遇到厉害的角儿,她们根本察觉不出什么,可一顿板子下来,竟也报出了几个名字。
然后再带人再逼问,如此反复。
祝佩玉被惨叫声嚷的头疼,最后默默退出了别院。
“祝娘子。”
祝佩玉回头看着追上来的温心。
出来的匆忙,温心没有带上换洗衣物,衣服袖口沾染了点点血迹,颜色已变得殷红。
察觉祝佩玉的视线,温心下意识拢了拢衣袖,颔首道:“今日二殿下告诉我,疫疾的事可能出自大大殿下之手。”
祝佩玉似乎并不感觉意外,冷淡道:“哦。”
左不过就那几个人,老二和老四在磐宁,京城只剩下老大老五,原书是老五来了磐宁,那么凶手是谁,显而易见。
她等了片刻,漠然看他:“还有事?”
温心没想到她听到消息后如此冷漠,抿了抿唇后,摇头。可见祝佩玉转身就走,他又忍不住开口:“藏老的死,有没有可能也是大皇女所为?”
祝佩玉眼皮微跳,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恶寒,半晌后转过身。
“温心。”
“啊。”
祝佩玉轻启朱唇,不温不火道:“事既做了,便有所图。且看谁在其中获益最大,谁便是主谋。”
这件事最后会有一个结果,但结果可能会差强人意。
祝佩玉没有坚持让安北王调查此案,是因为她知道,即便能查到,也是凶手想要然她看到的真相而已。
温心神色郑重,他试图理解,也试图去猜,但他似乎并不明白祝佩玉口中的‘主谋’到底指的是谁。
祝佩玉没希望他能明白。
“带刘神医回去吧,里面没什么可看的。”
温心点头。
祝佩玉这次真的走了,温心不再阻拦。
夜幕降临前,凤思楠带来了捷报。
凶手是师三郎院子里伺候的粗实汉子,会点拳脚功夫。几年前磐宁灾情,他的妻主因赈灾粮分的不公,被官员一刀毙命,因而一直恨朝廷的人。
这次灾情,见到两位皇女,便一直想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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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奈何凤思霜武功高强;凤思楠身侧也有高手相护,他无法近身。几日前出府遇到了一个女子,女子答应帮他lt;a href=https:///tuijian/fuchou/ target=_blank gt;复仇,乔蝶也是听了她的命令形式。
汉子手心有被绳子拉扯后留下的伤痕,与扼死乔蝶的绳子刚好比对的上。
凤思楠也从他房里搜出了含有甲子桃的茶叶与收集甲子桃汁液的器皿。
一切都对得上。
只是这报复的目的太过差强人意了一些。
祝佩玉:“既如此,乔蝶便是你的同盟,你为何要对自己人下毒手?”
汉子被打的全身没有一块好皮,此事已经气若游丝,可一想到那些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罚,忍不住瑟缩害怕:“是那女子吩咐的。”
“那女子是谁?”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为什么要杀藏老?而不是其他人?”
“是乔蝶的意思,她说藏老就是安北王的智囊,若藏老死了,安北王就是个莽妇,不足为惧。”
更多的,汉子答不出来了,他甚至连那女子的容貌都不得而知,只说她带着大大的帷帽。
而用甲子桃,也是为了陷害师三郎,毕竟师三郎每日都为藏老熬煮药膳,刚好可以迷惑众人。
师三郎不过就是个烟雾弹。
祝佩玉相信他没有说谎,毕竟他的目的只是泄私愤。乔蝶已死,谁是幕后主使,便只能是个谜了。
和祝佩玉料想的结果的一样。
凶手找到了吗?找到了;但又没有找到。
凤思霜命人将汉子砍了。
她是武人心思,可取人性命,但不能折辱人的尊严,所以折磨人她不在行。
“多谢二皇姐为藏老的事周旋。”
凤思楠将她扶起,握着她的手道:“都说过了,你我姐妹,不必言谢。”
送了凤思楠离开后,夜幕已深,祝佩玉刚入庭院,就见凤思霜挥舞着她的银蟒尖锋,银色枪身被烛火映出残影,破空声甚厉,似要将夜空划开一个口子。
久久,枪身杵地。
凤思霜面上擒着森冷怒意:“祝长生!”
祝佩玉神经一紧:“小的在。”
凤思霜:“你信她的话吗?”
祝佩玉沉默不语。
凤思霜剑眉透出一抹厉色,猛地挥出银蟒尖锋,只刺她的面门,沉声道:“回答本王!”
祝佩玉只觉一道劲风迎面而来,吹起了她两鬓的发丝,速度快到她甚至都来不及眨眼。
发丝飘落后,祝佩玉才缓过了神,她略一沉吟,缓缓跪到凤思霜面前:“殿下,若不是小的坚持来磐宁,藏老也不会发生意外。小的本该以死谢罪,但京城群虎环绕、危机四伏。藏老已去,小的实在不放心您孤身一人。小的请求您,回到北洲后,一刀斩了小的吧。”
凤思霜收回银蟒尖锋,慢慢踱步至祝佩玉身前附身蹲下,抬掐着她的下颚抬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本王在问你话,你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祝佩玉霎时红了眼:“殿下如此问小的,已然是心里有了答案。”
凤思霜牙关紧咬:“带帷帽的女人?”她怒极反笑,冷冷道:“她当本王是傻子!”
**
师府后院,被放出柴房的师三郎红肿着了一双眼睛,长随急忙躬身递上了被冰水浸凉的帕子:“少爷敷一敷吧。”
师凉夏刚欲接在手里,就被冰凉的帕子激的指尖一颤,瞬时,他眸色生寒,手臂扬起挥想长随的脸:“贱奴,想冻死本少爷吗?”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
长随只觉得脸颊生疼,但还是急忙跪地认错:“请少爷恕罪。”
彼时,紧闭的后窗突然开了,一阵风穿堂而过,熄了桌案上的烛台,长随还没来及起身,就感觉后颈一疼,人直接晕了过去。
第33章
变故突然,师凉夏根本来不及呼叫,自己就被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拉入怀里。
那黑影身着夜行衣,头戴黑色帷帽,似要将自己与夜色融合。
师凉夏下意识想要挣脱,那人却将冰凉的帕子轻柔扶在自己的眼眶上:“怎哭成这样,好丑。”
听到熟悉的声音,师凉夏才放弃挣扎,只是他不喜听她的话,夺下帕子转身离开了她的怀:“嫌我丑,还来作甚?”
女子轻笑一声,解开帷帽放置一旁,又从身后握着师凉夏的双腕举过头顶,三两步的逼近中,师凉夏就被人从身后抵在了墙上。
“不看脸不就好了。”
师凉夏怒气冲天:“混蛋,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女子微微一笑,低头在他颈间落下的细碎的吻无数,郎君起初还在挣扎,但力气一丝丝散去,直至耳垂被她衔在口中轻咬,另一只手也在他身上游走,所剩无几力气终于不见了踪影,只有断不成句的求饶嘤咛声在房中萦绕。
久久,尽兴的女子才从身后抱着他:“既除了安北王的智囊,又让安北王与礼公心生嫌隙。我的好三郎啊,你可真有本事。”
师凉夏早化成了一滩水,片刻的恢复腿上才有了力气,只是颈子被她的气息侵扰,让他没办法思考,于是挣脱她的怀,重新坐回了妆台前。
“智囊?”师凉夏语气玩味:“我怎么感觉那藏老不过尔尔?相反那个叫祝长生的,更加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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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房中的烛火熄灭,女子只能透过窗外屋檐下的灯笼光,看到男子一个模糊的脸。
女子嗤笑一声,侧倚他的妆台道:“藏老与我师父同出一门,都是女帝亲自择选安放在皇女身边的。她追随安北王六年,若没她的耐心扶持,一个黄毛丫头怎会成为如今战功赫赫的安北王?不过是年级大了,喜欢求稳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个祝长生……
我瞧着没什么特别的,添乱倒是一把好手。若没她‘指点’安北王,安北王也不会放着京城的安稳日子不过,跑来磐宁受这个罪。如今藏老死了,安北王身侧再无稳妥谋士,想必和野狗无益。无须主子再做什么,她自己就能惹祸无数。不足为惧。”
女子随手拾了妆台上的胭脂盒,开了合,合了开:“反倒是礼公……藏的可真深呐。”
师凉夏瞧她一眼:“磐宁的是疫疾结束了,两位殿下也要启程回京。”他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语意轻柔,带着希冀:“许娘~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吧?”
许娘敛起眼低浓色,视线落在师凉夏的脸上时,嘴角轻扬。她松手,挑起他的下巴,嘲弄的语气逗他:“三郎说的哪件事?我记性不好,忘了。”
师凉夏脸色骤然一冷,撇开脸气道:“你若不想娶我,直说便是。”
“娶,如何不娶?”许娘嘴角依旧勾着玩味的笑,可语气已经变了:“我今日就是来取你……”
师凉夏一怔,不解的看着她,却见许娘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幽暗的光,他只觉心脏骤然一跳,想要起身躲开时,脖颈已被她从身后牢牢嵌固住。
“……性命的。”
许娘的力气越来越大,师凉夏挣脱不得,不甘问:“为……为什么……这么……对我。”
许娘冷道:“让你制造磐宁的疫疾,却先后被两位殿下察觉了猫腻,更让刘老太太师徒发现了证据,如此没用,还活着作甚?倒不如给你最后一个效命主子的机会,毕竟疫疾的罪魁祸首实在该死,不是吗?”
师凉夏闻言,愈发愤然不甘,奈何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拼了命的挣脱。
忽而,一道寒光冷嗖嗖的反射在窗纸上,只冲许娘面门而来。
许娘暗道不妙,不再管师凉夏的死活,转身就跑,只是刚跳上后窗,迎面袭来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许娘的肚子上。
许娘踉跄倒地,剧烈的痛在胸前炸开,不知是不是肋骨断了。她也顾不上疼,后窗不行,干脆从前门离开。
谁料房门一开,数枚火把同时点亮,竟将后院照映的恍如白昼。
许娘眼眸被火光闪的一片黑,她衣袖遮住眼眸,好半天才缓了过来。然而后衣领被人牢牢抓在手里,还未等她反应,自己已经如同鸡仔一般,又被人扔了老远。
她狼狈的趴在地面,抬头看到了一双金黄色锦缎绣鞋。
“我当是谁呢?”凤思楠慢慢俯下身蹲在她的面前:“原来是你啊许韶仪?”
许韶仪全身发寒,到了此刻也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凤思楠玩味的笑容。
而她的身后,凤思霜等人赫然在列,就连师凉夏的母亲,师郡守也在不停的擦汗,全身瑟瑟发抖,俨然是将两人在屋内的话听了全貌。
怎么会这样?
“你是不是不明白?”凤思楠观她惊愕神色,笑着说道:“安北王分明与本宫生了嫌隙,怎么还能聚在一块跑到师府的后院,来听你与师三郎的墙角。”
胸腔格外的疼,每呼吸一次都牵扯至全身,冷汗如雨流下,许韶仪已分不清是痛的,还是因为恐惧。
凤思楠见她不回答,只能继续道:“那你就要怪只会添乱的祝吏书了。”
祝吏书?
许娘偏转视线,想在庞大的人群里找到祝长生的身影,最后见她负手而立,站在凤思霜的左右。
凤思楠舒尔一笑:“你不知道,她除了会添乱,她还会算命,她算出师三郎今日恐有一劫。这不,我们一群人就约好了来看热闹。”
从破庙回到郡守府的路上,祝佩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整件事师凉夏到底有着什么作用?他明明可有可无,为什么却在原书中死了。
于是她与凤思楠商议演了这么大一出戏。
凤思楠原本对她的提议将信将疑,不过她胜在耐心很好,即便心有怀疑,依旧愿意陪她演下去。
替凤思霜审讯抓凶,又带着凶手找到凤思霜,谁都知道那汉子口供是真的,可听在心里就觉得敷衍。
真正的凶手是那个带帷帽的女人,偏偏谁也没见到过,到了最后,连她都不禁后背生寒。怎么感觉是她凤思楠杀了藏老?还随便带过去一个替罪羊,‘糊弄’凤思霜?
这手段一点都不高明,甚至拙劣到能让她轻而易举的察觉。
可偏偏又很恶毒。
凤思霜会明显感受到她被凤思楠当成了傻子糊弄。
两人一旦虚为委蛇,这误会就没有办法解释。因为解释了,凤思霜也不会信,只会认为她更加虚伪。
思及此,她转身走到凤思霜身侧:“我知四皇妹心中悲愤,可此人还需留她一命,不然母皇那里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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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凤思霜紧紧攥银蟒尖锋,藏老的死让她懊悔不已,所以面对许韶仪,她仿佛擒着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以慰藉藏老的在天之灵。
“殿下。”
身侧之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语安抚:“杀她是迟早的事。”
凤思霜重重一撂银蟒尖锋,黑夜里,金属与青石砖相撞,激发出火花,只对许韶仪啐道:“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本王面前蹦跶,可笑不自量!”
要不是祝长生非要让她演那一段戏,她一早就想飞上屋顶将她捅个窟窿出来!不过人也抓到了,剩下的就是带回京城,让母皇决断了。
制造磐宁疫疾,又杀了她的幕僚,还让她与二皇姐生了龃龉。
就算母皇再怎么宠她,想必也不能草草掀过。
“蒋幼柏!”
“属下在!”
凤思霜切齿道:“好好照顾许吏书,可千万别让她死了!”
蒋幼柏应了声是,直接抓起许韶仪的头发拖了下去。
两人走后,倚靠门侧的师凉夏只觉双腿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他泪眼婆娑的看着母亲,明明知道求饶无望,还是跪叩道:“孩儿也是被奸人蒙蔽,母亲救救孩儿。”
师郡守的脸毫无血色,几年前磐宁天灾,朝廷下拨救济粮,却因发放不均引发百姓暴乱。是大皇女派人来镇守。
大皇女身侧有个许吏书,生的是光润玉颜,气若幽兰,就连她那已经出嫁的大儿子见了双颊都会泛起红晕。
想必就是那时,师凉夏与那许韶仪有了首尾,师凉夏明明是她最孝顺善良的儿子啊,怎么会制造疫疾,害了那么多百姓的性命?
如此想来,师凉夏那惨死未婚妻,死的也很蹊跷。
得知藏老死后,师郡守的紧张情绪就没松下来过,到了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她身形一晃,差点栽倒。还是被小儿子师和煦扶起。
师和煦稳住母亲身形后,急忙跑出来跪到众人面前:“三兄所为,悖逆伦常,实乃人神共愤,罪不容诛。磐宁百姓无辜受难,三兄自当以死谢天下。然吾母无辜,与此逆行毫无瓜葛。恳请二位殿下垂怜吾母,明察秋毫,为吾母昭雪。三兄之罪,吾母实不知情,望殿下明鉴。和煦不才,唯愿以身代母请罪,恳求殿下施恩。”
说罢,接连重重叩首,直至青石砖上出了血迹,仍不作罢。
若是从前,祝佩玉还会心软,可是现在,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她实在分不清,那些和善外表下,到底藏了一颗怎样的心。
听到凤思霜下令,她转身就走。
烂摊子留给了凤思楠。
安北王的队伍,在翌日一早启程回了京都。
刚一出城门,就偶遇了刘清山等人的马车。
刘清山已不知等候了多久,躬身揖礼:“归途迢迢,老朽等人年迈体弱,恐遇不测,唯求一隅之庇,不知可否有幸随安北王行列,共赴归程。”
凤思霜利落的下马扶她:“刘神医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行列的最后,因着刘清山等人的加入扰乱了平静。
“你们看,那个跳舞的小郎君也在呦。”
“瞧瞧那小眼睛转来转去的,不会在找你吧,祝吏书。他一定想不到,你连马都不会骑。”
“还有那个温掌柜,哎呦,瞧那身段,婀娜多姿,我见犹怜呐。”
“祝吏书身子娇弱,一下来两个郎君能扛得住不?不行我吃吃辛苦,替你分担一个!”
“我也可以。祝吏书不要不好意思,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上。”
周围哄闹成一团。
叼着狗尾巴的草的祝佩玉呸的将草吐到一边:“一群混蛋玩意儿,在浑说,我就告状去。让殿下狠狠打你们的屁股。”
众人一哄而散,祝佩玉才一骨碌起身盘膝而坐,看着随行的几辆马车心中愤愤:她迟早也要混个马车坐坐。
于是当晚,就下了一场暴雨。
闪电划破夜空,惊雷随后而至。正要原地休息的队伍只能继续赶路。
“祝长生!”
凤思霜踏马而来,伸出银蟒尖锋,祝佩玉下意识握住枪身,身体随之起飞,稳稳落在凤思霜身前。
马蹄阵阵,吹的祝佩玉发丝凌乱:“我们去哪?”
凤思霜:“本王记得前面有个小村庄,你同本王先行一步。”
祝佩玉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然后来?”
凤思霜:“你脸皮厚,叩门求他们收留一下。”
一下?
这队伍可足足有几百人呐!
她得叩到猴年马月去?
第34章
祝佩玉只叩响两扇房门,一扇是村民的,一扇是村长的。
然后很无耻的亮出了安北王的大名。
村长姓叶,还未听全祝佩玉的话,目光就已经被院中长身玉立的凤思霜吸引了目光,一时间老泪纵横,直接冲出去给凤思霜磕头。
事后才知,这小村子也遭遇了水灾,有了几年前那一遭,她们村想都不敢想这次能顺利分到朝廷下拨的赈灾种子,结果领取时出奇的顺利,甚至连一点委屈都没受过。
打听后才知晓,这次的赈灾使乃镇守边关五载的安北王,就连负责派发救济粮的士兵,都是大名鼎鼎的安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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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这与北洲相隔千余里,老叶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也能沾上安北王的光。
她真是个活菩萨呀,老叶声泪俱下的说着,不顾大雨磅礴、雷雨闪电,凤思霜扶她进了房,观她眼泪是从头顶的发缝流下来的,太抽象了。
她急忙问了播种情况转换话题。
村民们勤劳,种子早已经种下,有的田地甚至已经看到了一片青色。
“此皆仰赖安北王之镇守与公正,方得如此。”
“都是母皇顾念百姓,本王不敢居功。”
眼见村长情绪高涨,准备继续输出,祝佩玉一个健步冲上去:“村长,告诉乡亲们,报恩的时候到了,安北军有难啊!”
村长这才缓下情绪,询问清楚原委后,拄着锄头就出了门。
一传十,十传百,待队伍到来时,大半个村的村民争先恐后,最后都得偿所愿领回了几个安北军。
村民家住不下的,就挤在了闲置的屋舍里,虽然简陋,但对安北军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居住条件了。
村长家稍微大些,空出了一间卧房和一个柴房。
祝佩玉自然而然奔着卧房走去,被凤思霜直接拽进了柴房:“卧房留给刘大夫她们,本王体健,睡柴房足矣。”
祝佩玉称赞一句凤思霜大义,补充一句:“可小的体弱。”
凤思霜牙关紧咬,猛的推了她一把:“那你就和她们挤。就睡温郎君和红纱中间,上半夜抱这个,下半夜抱那个。”
祝佩玉:“……”
铺草席的几人又笑做一团。
祝佩玉摸摸鼻子:“小的开玩笑的。”她急忙去帮蒋幼柏铺草席:“红纱不叫红纱了,我给他改名了,叫素瑾。”
“本王管他叫什么!”见草席铺好,凤思霜和衣而卧。
祝佩玉跟着躺在了她的身侧:“还是第一次和殿下同席,小的不胜欣喜。”
凤思霜冷哼一声:“少来。”
祝佩玉道:“小的认真的,殿下英姿威武,莫说郎君了,小的也垂涎久矣。”
凤思霜眉心拧出一个川字,十分嫌弃的挪了挪身子。察觉她又要凑上来,急忙呵住:“滚远点。”
祝佩玉嘻嘻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翻过身双手环胸:“小的要追随安北王一辈子。”
凤思霜的拳头硬了,正犹豫要不要将她拎起来吊打一顿时,柴房的门被敲响,于是拳头换成了踹她一脚:“去看看。”
祝佩玉:不嘻嘻。
认命的爬起,门外竟是刚刚提到的素瑾,见到祝佩玉时急忙低下了头:“郎君煮了姜茶,说让诸位娘子暖暖身子。”
村长家的杯子不够多,大大小小的碗摞了两层,祝佩玉急忙接过托盘:“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还忙活。”
素瑾不知说什么,也不敢抬头看,只是低着头默默退到了一旁。
祝佩玉看出他的局促:“你先回吧,我晚点送回去。”
素瑾如获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回过头,又引来一阵蛐声,祝佩玉没好气:“有东西喝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姜茶暖身,驱走了大片的寒意,祝佩玉收了碗送进厨房,却看到了温心。
他似乎等了许久,见她进来,上前要接托盘:“给我吧。”
柴房被占,大半的柴火都堆在了厨房。显得厨房有些逼仄,祝佩玉侧了侧身,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我自己来。”
温心的手僵在半空,本想坚持,但见她态度冷淡,也不想自讨没趣,侧身而过。
雨势渐大,门口也续满了不矮的水洼,温心一脚踏进去,竟滑了一个踉跄,万幸手臂被人牢牢嵌固,才堪堪稳住身形,于是急忙退回厨房。
嵌固手臂的手瞬间松了,温心想要回头言谢,却发现祝佩玉已经奔着灶台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景。
温心抿了抿唇,将想说的话咽下,悄然离开了。
翌日晨起,天已经放晴,空气透出雨后的清新,闻久了,人也有了精神。
所以一大早起,整个村庄都能瞧见安北军敲敲打打的身影,不是修修松动的院门,就是除一除院子里的杂草。
祝佩玉起的最晚,打着哈欠同忙碌的众人道:“姐几个忙着,我就是个废人,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除了凤思霜白了她一眼,没人理她。
早饭是队伍里带的粮食,老叶看着忙碌了一早上的众人,却只能啃又硬又冷的馍,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必须要煮一锅粥给大家。
糙米粥端上来时,老叶还有些忐忑,但没想到安北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中感慨颇多,甚至感觉眼眶发热,急忙转身摸起眼泪来。
蒋幼柏就是这时候回来的,满腿的泥泞,看着有些狼狈:“都是黏土地,马车还没出村子就陷进去三回。实在是走不了。”
老叶急忙回过身:“殿下就安心住下,不要害怕叨扰相亲们。老身这就过去知会大家一声。”
说完,也不等凤思霜同不同意,又拄着锄头一脚一个坑的出了院门。
祝佩玉鼓着腮帮子目送村长远去。
“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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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祝佩玉堪堪回神,努力将嘴里的硬馍馍嚼烂,嘟囔道:“黏土地好像更适合种水稻。”
凤思霜挑眉:“你还懂种田?”
祝佩玉摇头:“只依稀记得黏土地透气性差,保水能力强,种水稻最合适。相反黍子更适合疏松的土壤。”她想了想:“等小的回去向户部的官员打探一下。”
磐宁的农户大多种植黍子,每年产量不过尔尔,好在这里靠近港口,因而绝大多的百姓都放弃种田,会到港口附近谋求一份职业。
磐宁的整体经济是不错的,不过百姓两极分化严重,脑子活络的经商,生活还算滋润;像老叶这些朴实的、上了年级的百姓,多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勤劳务农一辈子。
所以土地就是她们的一切,仅是一场水灾就足以压垮她们的脊梁。
祝佩玉在北洲任吏书时,每到春耕,都是户部最忙的时候。
北洲的土地虽然广袤,但多属于盐碱地,极不利农作物的生长,所以每每春分前后,县令与户房的大人都会彻夜难眠,为改善土地绞尽脑汁。也会告知百姓该种什么,怎么种。
所以祝佩玉天真的以为,所有地区的官员都一样。爱民如子,为民生呕心沥血。如今来了磐宁一趟,才发现情况并不是这样。
凤思霜也不懂种田,但磐宁每年的产量几乎在各州产量的排名垫底。她以为是上天不待见磐宁,所以才会动不动下场雨,淹了这的土地,导致产量减少。而今听了祝佩玉的话,她有了深一层的思考。
“说的好像你认识户部的官员一样。”
祝佩玉嘿嘿一笑:“不认识可以认识认识嘛,毕竟朋友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
凤思霜吃饱了,院子泞的也根本练不了抢,她一时有些百无聊赖:“你还喜欢教朋友?本王还以为你只喜欢偷奸耍滑呢!”
祝佩玉哼哼一声,仰头干了一碗稀粥:“小的这就干活给你看。”
说着就收拾起桌子上的狼藉端去厨房,丛宽坐在灶台前烧火,听了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火光将他的脸映的通红。
“娘子放下吧,我洗。”
“不,我洗。”
丛宽面无表情:“厨房小,娘子别添乱了。”
祝佩玉:“……”
祝佩玉感觉自己被他嫌弃了,发现也确实没有自己操作空间,将碗放下时问他:“你烧火干什么呢?”
丛宽道:“郎君身子不适,我给他灌个汤婆子。”
祝佩玉怔了怔,难怪早上没有见到温心。祝佩玉开始怀疑刘清山的医术。两年了,情况竟还没有改善吗?
回想自己前世,这情况好像确实无药可解,除了布洛芬,但好像也治标不治本。
祝佩玉心不在焉的离开了。
老叶家虽是居民里较为宽敞的,但满院子聚满了人后,尤显逼仄,甚至有些吵闹。
祝佩玉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柴房门前,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傍晚时分,小院的喧闹迎来了高潮,祝佩玉万万没想到,凤思楠带着一小队人马赶来了。
除了凤思楠,全员仿佛在泥塘里趟过来一般。
她是昨日晌午出发的,昨夜在雨里安营扎寨,条件更为艰苦,凤思楠甚至旧疾发作,不得已带着小队人马踏着泥泞奔波,没想到还真在这个村子与凤思霜汇合了。
蹲在柴房外踹手手的祝佩玉从听到她旧疾发作哼笑一声;听到她一日奔波只为和凤思霜汇合哼笑了两声;看到温心活蹦乱跳的从卧房出来,并走到了凤南楠身侧哼笑了三声。
蒋幼柏忍不住踹了她的小板凳一脚:“你是猪吗?一直哼哼哼的!”
祝佩玉被她踹的一晃,气愤的起身冲她“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柴房。
天眼瞅黑了,她至少要保住安北王身侧席位的居住权!
温心虽然是女主的,但安北王一定是她祝佩玉的。
凤思霜一回来,就见祝佩玉双手环胸躺在昨日的席位上,瞪着一双死鱼眼,死死的盯着房梁,眼睛一眨不眨。
太抽象了,这和个死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凤思霜默默和蒋幼柏换了个席位。
听到消息的祝佩玉缓缓偏头过来,目光幽怨的看着凤思霜:“殿下不要小的了吗?”
凤思霜很少将脸皱成一团,安抚她道:“别误会,我只是嫌弃你而已。”
祝佩玉长长叹息一声,翻过身紧紧抱住了自己:“我是个没用的废人,连个席位都保不住。”
弱小、无助、但恶心。
凤思霜拳头硬了。
翌日又是一个晴天,相信路面只要在暴晒一日,队伍就可以正常回程了。
早起又是啃硬饼子,随着女主的到来,祝佩玉连上桌都不配了。只能抱着饼子蹲在柴房门前,跟着一众人,将目光齐齐落在院子上那张小方餐桌上。
温心端药过来:“药好了。”
凤思楠秀眉紧蹙:“苦。”
温心坚持:“有蜜饯。”
凤思楠撒娇:“手上无力,阿心,你喂我好不好?”
围观众人:……
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我们应该在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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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祝佩玉嘴角微抽,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叫嚣:你们不是爱蛐蛐人吗?怎么不蛐蛐了?就因为她是公主吗?一群怂货!
怂货们默不作声,甚至在温心视线扫过来时,齐齐低下了头。
唯有祝佩玉梗着脖子坚持:老娘眸下无尘,啥也看不见,要做就做最刚的瞎子!
“祝长生。”凤思霜叫她。见她视线飘过来,于是向她摆了摆手:“过来,坐本王这里,本王这看得清楚。”
老二太恶心了,这破地方谁爱坐谁坐,她安北王吃不了这个苦!
祝佩玉:“………………”
第35章
喂药这种事,靠想象就行了,没必要非得上桌看。
于是祝佩玉拒绝了凤思霜的好意,起身去村子里送温暖去了。
回来时天已黑了,祝佩玉饥肠辘辘,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村民塞给她两个鸡蛋,厨房的灶台也还热着,祝佩玉又添了一把柴,坐着小板凳抱着手坐等锅开。
厨房门吱的一声开了。
漫天星辰顷刻映入她的眼帘,星辰之下,温心缓步走进来。
祝佩玉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地盯着灶台里跳动的火焰,根本不去理会来人的目的。
不多时,身侧多了一把小板凳,温心收拢起衣摆,挨着她并排坐下。
祝佩玉:“……”
糟了,这小子是奔我的鸡蛋来的。
大锅烧水很快,不一会儿,小小的厨房布满了氤氲水汽,仿佛经历了一场大雾,唯有火光依旧明亮,祝佩玉感觉眼睛都要被晃花了。
“我……”温心打破沉默,但声音很轻,顿了顿才道:“她没什么病,师父不想理会她,又碍于身份不敢违逆,只能将麻烦推给了我。”
祝佩玉没吭声,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要和温心聊什么。
温心默了默,又道:“那也不是药,只是用热水泡的药茶。”
祝佩玉沉默。
温心只得硬着头皮说:“我知道她是故意的,我没理她,也没……喂她。”
祝佩玉依旧沉默。
温心撵着衣袖,努力压下心中繁杂的情绪,试着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一些,良久,他才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句:“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温心作势起身,忽听身侧人问:“吃鸡蛋吗?我煮了两个。”
温心微微一怔,旋即又坐回了小板凳,低声应了个:“好。”
空气再次陷入了安静,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待在了一处,直至厨房氤氲散尽,灶台里最后一丝火光也熄灭,祝佩玉才将鸡蛋捞出,放在了提前备好的凉水里。
等待时,温心道:“今日礼公说,师三郎寻了短见,好在被看守发现,才救回了一命。”
许韶仪与师凉夏被凤思霜与凤思楠分开看守,那夜蒋幼柏踢断了许韶仪一根肋骨,万幸没有伤到内脏,但状态也非常差,每日都靠参汤吊着命,生怕还没有到京城,人就不行了。
骤然听到师凉夏的消息,祝佩玉还恍惚了一下。余光瞥着温心,一脸的怅惘模样。估计是叹息师凉夏的糊涂,为了情人,最后父母兄弟的声誉也搭上了,保不齐还会牵连罪行。
祝佩玉取了一个鸡蛋磕破了皮:“师郡守不见得无辜。”
温心不解地看向她。
浸过凉水的鸡蛋一扒就脱皮,祝佩玉将白嫩的鸡蛋递到了温心手里,见他注视,不由道:“将里州患了疫疾之人的贴身衣物,收集好,再散落在磐宁四处。不是小鸡撒米那么简单。师三郎自己做不来。”
温心拿着鸡蛋不吭声。
起初患病的病患足有三十余人,几乎是同时发病,最长的间隔时间也未超过十二个时辰。那就代表有三十多个脏物同时被抛在磐宁四处,而师凉夏一个深阁郎君,确实不能轻易办到。
祝佩玉又将另一个鸡蛋扒了皮:“我猜师郡守只是在下注,若来日大皇女成事,她也算个有功之臣;若不成事,她也掩藏得很深,最差就是失去一个儿子,得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温心不解:“若真如你所说,深究之下必定会真相大白,她怎能全身而退?”
祝佩玉淡淡道:“不会深究的,女帝偏宠大皇女,保不齐只会呵斥她识人不明、被奸人蒙蔽而已。”
温心蹙眉愣在那里,不知是想反驳祝佩玉的话,还是在想事态不公。
一个鸡蛋很快就见了底,祝佩玉又喝了一大碗水,才感觉有了些饱腹感:“百姓的性命在天家声誉面前一文不值。时也命也,你我只是小人物,多感慨无益。还是早些睡吧。”
说罢,起身绕过他。
祝佩玉以为一推门会再次看到漫天繁星,谁料,漫天繁星下,还叠罗汉一样围满了人。
从脚步和身形判断,很明显她们想跑,但人多挤在一处,跑无可跑。
祝佩玉:“……”
众人纷纷抬头,漫无目的地瞄着各处。看起来似乎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只有凤思霜大大方方拍着蒋幼柏的肩膀:“本王早就说过了,她不行,拿钱。”
蒋幼柏紧咬后槽牙,她是万万没想到,两人磨磨唧唧半天,竟连手都没碰一下,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来二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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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最后,凤思霜赚了满满一手的银子,看着祝佩玉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看到没,最了解你的人,是本王。”
祝佩玉扶额。
温心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人不由羞怯地红了脸,可视线落在刘清山身上时,震惊得无以言表。
刘清山老神在在地拢了拢衣袖:“老身只是出来喝口水。”
转过头又突然开始了说教:“都戌时了还不睡觉,明日不用赶路了?”
说罢,直接领回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徒弟。
蒋幼柏依旧沉浸在痛失二两银子的情绪里,毫不客气地勾住了祝佩玉的脖子愤愤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结果就闲聊了这些?都抵不上师三郎和许韶仪的墙角热闹!你说实话,是不是和殿下合计好了要诓我们银子?”
祝佩玉白她一眼:“无聊!”
两日暴晒,土地稍硬实了一些,一大早,百姓纷纷聚在了村门口,直至队伍看不见影,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了家。
日子还要继续,队伍也依旧赶路。
好在泥潭一样的路走了大半日,就遇到了一处小丛林。丛林另一侧就是川流不息的河水。
日头当空,看着因燥热而面红耳赤的众人,凤思霜下令靠河边修整。队伍一时热闹起来,体面一点的还知道穿件背心,不拘小节的,干脆跳入河中游起泳来。
蒋幼柏抓了条鱼收拾干净准备烤了,瞥见树荫下乘凉的祝佩玉,好奇追问:“你怎么不下河?”
祝佩玉很难言说自己的感受,就算是女尊世界,女子也不能如此放纵吧?毕竟队伍里还是有男子在的。
但蒋幼柏手里的鱼她很感兴趣,于是堆起一脸笑意走过去:“老蒋,你平心而论,我对你咋样?”
蒋幼柏认真想了一会,愤愤咬了一大口鱼肉道:“很不咋地!”
祝佩玉:“……”
蒋幼柏还是很够意思的,剩的鱼头和鱼尾都大方给了她,见她嫌弃,不忘白她一眼:“害我输了二两银子,还指望我把鱼肚子给你吃?做梦!”
祝佩玉撇撇嘴,捡着上头为数不多的鱼肉吃了。
蒋幼柏翘着二郎腿‘啧’了一声:“你昨日说的是真的吗?”
祝佩玉愣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是此事女帝对大皇女的处罚。
她将鱼尾巴上的肉摘干净,才道:“如果师郡守确实是大皇女的人,那么他必定会设法将情报传递回京城。许韶仪的老师齐老,其激进程度远超藏老,极有可能会促使大皇女主动向女帝请罪。尽管这件事是大皇女策划的,但她并没有直接参与任何行动,实际上都是许韶仪在四处奔波。等到我们返回京城时,这件事很可能已经有了结论。所谓的审讯,可能只是形式上的程序,而罪责,很可能会全部推到许韶仪身上。因此,大皇女所受到的惩罚,应该与我的推测相差无几。她可能会受到严厉的斥责,但最终会不了了之。”
蒋幼柏晃悠的腿停顿了一下:“那你怎么不提醒殿下将那师郡守一起抓了!”
祝佩玉无奈看她:“这么一大盘棋,仅仅依靠几个棋子是难以成事的。”
就和大皇女的根基一样,她能有今日的圣宠,甚至敢拿百姓的性命下赌,归根结底离不开女帝的宽纵和放任。
蒋幼柏胸膛起伏得厉害,她以为回京就代表大皇女权势倾颓,藏老就不会无辜枉死。
可听完这番话后,心中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什么狗屁的京城!一点都不公平,我娘要回北洲去!”
不远处,凤思霜撵着手里的石头子咯咯作响,她面前的凤思楠则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归期还有三日,四皇妹当真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就算不是为了藏老,我们也不该让老大如此痛快。”
凤思霜习惯性地沉默,良久之后,冷淡反问:“你想怎么做?”
凤思楠星眸闪动,不温不火道:“说来惭愧,磐宁的疫疾我早就知晓。”
她有她的目的,所以放任了此事发生。
凤思霜不戳破她的心思。听她继续道:“那是因为老大的身边有我的人。”
凤思霜闲闲反问:“不止老大吧?”
凤思楠莞尔一笑,不做解释,也不否认:“若四妹信得过我,藏老的仇,指日可待。”
凤思霜面无表情,很平淡地说:“看来磐宁枉死的百姓,在你们眼里都是一样。”
凤思楠也不觉得羞赧,也拾了几颗石子放在掌心捻弄,语意极尽凉薄:“凡成大事,小有牺牲在所难免。”
她见凤思霜不语,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天道忌满,人道忌全。就连母皇的凤座下都垒着累累白骨。皇妹难不成还要去指责母皇残忍吗?”
凤思霜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她的目光坚定而深远的看着远方。她的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当不会如此天真,可我镇守边关五年,也深刻明白真正的力量不仅仅是权谋和牺牲。”
凤思楠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凤思霜走后,她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祝佩玉身上。
她明明一切都算计好了,她上书建议老四回京,让她看到老大与老五内斗;磐宁的疫疾也早在她的掌控中,只要老五前去,必定会陷入老大的陷阱,届时她携郎中摆平疫疾。此局不但老五吃了个闷亏,自己也可获得母皇亲眼。而她则要留着老大的把柄,将来给她致命一击。届时她再示弱引风思霜垂怜,京城的一切都将会在她的掌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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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偏偏这个女人出现扰乱她的计划!
凤思霜没有收复成功,老大的布局也被她翻出了水面。她简直把她的计划搅的一团糟!
真是该死,那日就该一掌拍死她。
凤思楠凤眸锐利,不自觉的引来了祝佩玉的察觉。她也不再闪躲,大大方方行至祝佩玉的身侧。
“祝吏书肩膀的伤可大好了?”
祝佩玉察觉她有些不怀好意,却不丝毫不惧,嘴角甚至勾起微笑:“劳礼公主挂念,肩膀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凤思楠撵着手里的石子咯咯作响:“虽说是因误会重伤了吏书,可本宫事后思来想去,心中很不是滋味。所以回京后,打算送吏书一份惊喜。”
惊喜不好说,惊吓是一定的。
祝佩玉感觉她没憋好屁,索性道:“小的听殿下说了。礼公您太客气了,小的身份低贱,哪里配收您的礼。折煞小的了。”
凤思楠微微一笑:“这礼吏书一定配得上,本宫相信你也一定很喜欢。”她转身走了,只留给她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吏书敬请期待。”
期待谈不上,祝佩玉只知道队伍刚一入城,她被迎面冲过来的男子直接撞了个满怀。
祝佩玉被撞的差点背过气去。
“嚯~”蒋幼柏也发出了灵魂一问:“那什么东西冲过去了。”
骑马的,步行的,一时间都将目光聚在了祝佩玉的身上。听她怀里的男子带着哭腔:“祝佩玉。”
祝佩玉心头一跳,似乎意识到了怀里人的身份,用手抵着他的额头推了出去,急忙撇清关系:“郎君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子因她抵着额头被迫扬起脸,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疤毫无遮挡的落入祝佩玉的眼底。
祝佩玉一阵愣神,男子重新将脸埋进她的胸膛,双臂狠狠地环着她的腰,恨不得要将自己融进她的身体。
扑簌簌滚烫的热泪,顷刻间就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裙。
“求你了。”男子哽咽着:“我会很听话,吃的也很少,不会给你惹麻烦。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断不成句的哀求,字字泣血一般叩响祝佩玉的耳膜。她怎么也想不通,两年前那个跋扈明艳的春柳,怎么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衣衫褴褛、满脸伤痕,不顾及一丝体面与场合,死命的抓着祝佩玉,好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祝佩玉沉默不语,周围也没有人催促,只观神情凝重,面色沉郁。
久久,她抬眸望向远处看热闹的凤思楠,女子端坐在马车里,嘴角戏谑的向上翘着,就和那日将素锦赏给她时的神色,一模一样。
仿佛在问:这惊喜可还喜欢?
第36章
春柳这两年过的很不好,莫名其妙的被人赎了身,却不知买主是谁,欣喜劲还未过,自己竟被划画了脸,转头又被贱卖进了窑坊。
那是一处乌烟瘴气的地儿,鱼龙混杂,客人什么身份都有,爱好也各不相同,但那里的花倌都出奇一致的相同。
低贱,只要十个铜板,就可以对他们肆意凌辱,为所欲为。
他逃跑过,但每每刚看到希望的曙光,就会被人重新抓回去;他也自杀过,可最后除了一身伤,依旧难逃魔爪,他就像是猫儿反复玩弄的老鼠,逃不出去,求死不能。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直到有日坊主喝醉了酒,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他之所以有今日,皆拜温心所赐。
仅仅是祝佩玉要为他赎身,他就怨恨自己至此,让自己六百多个日夜身处地狱,不见天日,生生将他折磨成了如今这幅半死不活的摸样。
纵横满身的伤痕,行将就木的身体,让他如何不恨?
春柳字字泣血,向祝佩玉诉说着自己这两年境遇,情绪激昂时,重重昏迷倒地;幽幽转醒后,又是痛哭不止。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窑坊流干了,可见到了祝佩玉后,他仿佛又鲜活了起来。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在他断不成句的抽泣声中,拼了命的诉说着过往所受之辱。
最后的最后,他终于在一碗安神汤下,陷入了沉睡。
世界终于沉寂下来,廊下的一点窸窣声都格外清晰的叩响着祝佩玉的耳膜。
别院的廊柱斑驳,昏暗的烛灯不足以照亮整个回廊,尽头好似无尽的深渊,既让人想一探究竟;又让人心生怯意。
哀嚎声从前院传过来,惊了树上栖息的鸟。树枝上摇摇欲坠的叶子终于缓缓降落,祝佩玉伸手,被虫啃食的叶子落在她的掌心。
今日是藏老头七,尸身在队伍入城前就已经安葬,可凤思霜还是在府中设置了灵堂,幕僚都守在灵堂,唯有祝佩玉身在别院。
哭声入耳,祝佩玉只觉全身一僵。
她回头望了望床上安睡的春柳,才复又凝向回廊尽头,犹豫再三,迈步向回廊走去。
王府人少,各院为数不多的仆从都被叫到了灵堂帮忙,院落之间显的空荡荡的,所以那个石子路上来回徘徊、仓皇无助的男子,一下子就入了祝佩玉的眼。
夜幕降临,温心又是第一次来安北王府,从别院落荒而逃的他反复走了很多遍,发现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愣在原地,看着偌大的府邸,一时情绪崩溃,泪珠悄然落下,他极尽隐忍不出发一丝声音,直至瞥见身侧靠近的身影,才仓皇的抹去泪痕,可眼泪不受他的控制,越是想擦,越是流泪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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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他的唇角开始颤抖,似乎在努力抑制着哭声,最后肩膀也开始抽搐,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委屈和苦楚。
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孤单,似乎在寻找一丝安慰,但身侧之人回应他的只有寂静和冷漠。
他只能侧过身留给她一个脊背,即便泪眼扑簌也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信我……”
一开口,哽咽的语气让他溃不成军,他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小丑,只能努力压抑满腔的委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无波澜:“但我真的没有做过。”
今日城外,温心只觉得那郎君有些熟悉,他想了很久,才想起那可能春柳。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安北王府,或许是想知道一些答案,也或许有别的目的。他也说不清楚,就好像面对祝佩玉时,很多时候的很多情绪好似都不受自己控制。
可他万万没想到,听到的只有春柳对他的控诉。卧房里如泣如血的每一个字,好似都与他无关。
可他分明没有做过。
春柳已经风尘中人,他的人生无需别人在强加什么,就已经是悲剧了。他还不至于落井下石,更不会用这些下作手段,去对付一个郎君。
男子活与这个世道本就艰难,他何必如此?
可春柳那些话有理有据,让他无从辩驳,他只能落荒而逃,却不小心迷失在了王府里。
温心不知道祝佩玉寻过来是好是坏,左右她都是一个样子,回应自己的只有沉默,永远都是沉默。
温心不再奢求什么,用力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继续漫无目的走着。
可眼泪似乎不受自己控制,顷刻间又盈满眼眶,模糊了本就昏暗的视线。他气急崩溃,‘哇’的一声蹲在原地泣不成声。
祝佩玉:“……”
祝佩玉的确有好多次想把他弄哭,但绝对不是嚎啕大哭。
祝佩玉无奈道:“如果把他吵醒了,你去哄。”
温心立刻霍然起身,用力拭去泪痕,一副倔强的样子继续找路。
祝佩玉跟在他身后指路:“右边。”
温心怔了怔,似乎不太想听,但想了想,还是拐向了右侧。
于是借着府中微弱的烛灯,一个低头莽冲,一个慢悠悠的指路。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找回了主路。
温心脚步加快,准备一骑绝尘而去。
祝佩玉语气微沉:“慢点!”
温心不见停意,语意委屈:“你还跟我出来干什么?我如此恶毒,合该被打杀了才好。”
祝佩玉只得道:“我知道不是那你做的。”
温心蓦地顿在原地。
祝佩玉几步追上他:“虽然你没礼貌、脾气差、阴晴不定、蛮不讲理。但你心肠不坏。”
温心:“……”
温心愣愣看着她,许是哭的太久,眼眶红的有些厉害。
脸颊泪痕尤在,祝佩玉抬手用帕子拭了,才反问他:“有麻烦的是我,被伤害的是春柳,你哭什么?”
温心红唇微颤,眼眶一红又啜泣起来,委屈道:“我就是怕……怕你误会我,往后再也不理我了。”
“笑死!”祝佩玉面无表情:“你捅我一刀我都不与你计较,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其他的?”
温心当即泪如泉涌,想也不想的冲进了祝佩玉的怀里,嚎啕大哭的唤她:“妻主~”
祝佩玉:“……”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死了。
衣服又被泪水洇湿,只是温心的眼泪有些灼人,烫的她胸膛炙热如烤。祝佩玉很想狠心不理他,可心思不受她左右,只要牵扯上温心,底线就会一降再降,所以忍不住将他环在臂弯里。
温心身体一僵,抱着她的腰肢也更加用力。
哭声渐小,最后只剩下静谧,可怀中之人依旧没有退出的意思,眼看到了宵禁时间,祝佩玉只能将他打横抱起。
佳人卿的马车等候了许久,看到自家郎君被人抱出了府时,还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两人真真切切的上了马车,他才恍然回神,一扬马鞭,有节奏的马蹄声叩响长街。
温心此时只剩下羞赧,万幸今夜无月,车厢也是漆黑一片。他悄悄抚着滚烫的眼睛,不用照镜去看,也知道一定肿的很难看。
祝佩玉只觉得疲惫,赶了一天的路,又连哄了两个男人。虽然大多时候她只是沉默倾听,可依旧觉得疲惫不堪。
她想,若换作其他娘子,此时合该做些什么。
所以听到身侧有窸窣声响,她精准无误的握住了温心的手。
她记得温心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偶尔也会看到暴起的青筋,若戴上戒指应该会很好。
握在手里……
祝佩玉只觉得掌心滚烫,旁的什么也感受不到,若是有,也应该是满心欢喜。
只是心思杂乱,她很快又想到了别院的春柳。
喜悦之情瞬间变得烦躁。
温心感觉她的掌心微紧,不由问她:“你怎么了?”
祝佩玉拧着眉心,正要开口。只听‘嗖——’的一声刺耳鸣响划破长空,就连马都惊了一下。
好在丛宽稳妥,一拉缰绳,稳住马车。
车内两人也不禁掀开车帘仰望夜空,见高飞的星光骤然在半空散开,将漆黑的夜幕照的恍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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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街上的商铺似乎也惊动了,纷纷跑出店门。
就在这时,原本已经熄灭的星光如被神祗赋予了二次生命,又是‘嘭’的一声,以夜空为幕布,星光为笔书,一首诗华丽丽的题在了整片夜空。
瑶池韵荷绕仙城,
额间有莲显神仪。
尤似晨星独耀夜,
怀有秘法降尘寰。
随着字迹慢慢变暗,夜空又恢复了静谧。
不多时,淡淡的莲花香萦绕半空,无数盛开莲花似雪花一般从天缓缓降落,覆满长街。
其中一朵恰好飘落进车厢,借着街边的烛灯,祝佩玉拾起看了看,花朵新鲜,水珠犹在,花苞之下的根茎切面整齐,倒真像是刚从瑶池上采摘下来的。
人群里,不知是谁打破了沉默。
“是神……神仙显灵了。”
众人如梦初醒,激动到双手颤抖,纷纷跪地哆哆嗦嗦道:“天佑凤国,天佑凤国啊。”
祝佩玉眼角微抽,暗赞这位素未谋面的烟花大师一句高手。
当真是天空一声巨响,尤怀闪亮登场。
温心也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问:“当真是神迹吗?”
祝佩玉‘嗯’了一声:“巧了,这神子你还认识呢。”
温心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祝佩玉懒懒道:“额间有没有莲我不知道,但他额见一定有伤。”
温心蹙眉沉思片刻,在想那首诗的后两句,神色突然一凝:“不会是尤……”
祝佩玉点头:“就是他。”
眼见夜幕已深,参加宫宴的凤思霜与快回来了,想必会带来第一手消息回府。祝佩玉催了丛宽加快行程。
抵达佳人卿时,已下了车的温心复又回头:“我明日可以去王府找你吗?”
祝佩玉摇头:“你一个郎君总是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温心落寞地低下眉眼:“好。”
祝佩玉微微一笑,将手伸出车窗轻抚他的头:“我来找你。”
第37章
“尤怀成神了!”
凤思霜回府了,看到祝佩玉的第一眼,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而后胃中翻涌,将在宫里吃过的珍馐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祝佩玉皱着眉拍她的背:“殿下此举,是对神子的大不敬。”
凤思霜闻言又哕了一声。
祝佩玉:“……”
凤思霜被抬回了寝殿,脑子清醒,精神也有些亢奋,只是嘴不受自己控制,可她自己似乎察觉不出,乌鲁鲁的将今日入宫前后的几件事,说了大概。
真如祝佩玉所说的那样,面对明晃晃的证据,老大只是被女帝呵斥识人不明,她与凤思楠还未发表言论,老五先跳脚了。
老二只顾着看热闹,屁都没有一个;
凤思霜虽然也讨厌老五,但此事上,她与老五阵线一致,奈何嘴笨,急的只能在一旁只能见缝插针:皇妹说的对!皇妹此言有理!皇妹想法与儿臣不谋而合!
女帝只回她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最后,女帝碍于情面,罚了老大禁足三个月。
凤思霜气急,跑去父妃宫殿寻求安慰,勇妃却只顾着默写经文,最后见女儿气焰实在高涨,轻飘飘的来一句:“洗个澡冷静冷静。”
凤思霜不说话了。
谈不上失望还是习惯,不过洗个澡后的确情绪好多了。
晚宴时,她罕见的同老五推杯换盏,相聊甚欢,结果被天空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
凤思霜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尤怀就成神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整个过程老五和她神色一致,很懵逼、很彷徨、很莫名其妙。
凤思霜呆呆的看着房顶:“她们仿佛早就知道尤怀是神了,唯有本王和老五不知道。”
祝佩玉不好意思和她说,她也早就知道了。
“殿下醉了,早些休息吧。”
凤思霜歪头看了看她,盯的祝佩玉有些后背发凉。
“祝长生,母皇明日要召见你。”
寝殿里放着大盆的冰,风吹来时带着丝丝凉意,祝佩玉打了个激灵,声音都拔高了:“为什么?”
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吏书啊,何德何能啊?
凤思霜懒懒道:“你忘了,你救过神子的命啊。”
这消息太过劲爆,祝佩玉显然十分激动:“……那是我想救的吗?不对,是我救的吗?”
凤思霜大手直接呼了过来:“别吵,本王倦了。”
祝佩玉被她推了一个趔趄,她顺势摔躺在了地上,本想讹凤思霜一下,可等了良久,回应她的只有凤思霜绵长的呼吸声。
祝佩玉怨气冲天的一骨碌爬起,恶狠狠的对凤思霜‘哼’了一声,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事发突然,祝佩玉一点准备都没有。毕竟名不经传的小喽喽与世界最高领袖会晤的场面,少之又少,她连个借鉴都没有。
偏偏这个领袖还是个多疑迷信的偏执老太太。
明日见面,到底是要拍女帝马屁,还是拍尤怀马屁这件事,祝佩玉实在拿不定主意。她感觉自己命不久矣。索性干脆摆烂,直挺挺的躺在贵妃椅上,样子看起来很安详。
可惜贵妃椅太硬,祝佩玉睡的很不好,碎片似得的噩梦一个接一个,她还总感觉身侧有张阴森森的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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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祝佩玉本想视而不见,可盯到最后,竟也生出了三分血性。于是转头迎上那道注视。
她睁开眼的瞬间,一张纵横交错伤疤的脸映入眼帘,上面还有一双黑渗渗的眼睛,见她醒来,那张脸上扬起了一张十分扭曲的笑容。
祝佩玉只觉得瞳孔地震,毫不夸张的说,她感觉到自己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惊叫了一声,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躲,满脸写着‘求你了,别吃我’!
好一会儿,她才从惊惧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无语的看着十分受伤的春柳。
春柳眼眶瞬间通红一片,摸着自己的脸簌簌落泪:“你是嫌我丑吗?”
祝佩玉嘴角微抽,摸着扑通扑通的心脏没好气道:“大哥,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房子黑漆漆的,你挺着个大脸趴我跟前!你想吓死我?我还没说你不安好心,你反倒讹上我了!”
春柳没想到她火了,委屈的情绪敛了几分,见她要起身,又忙不迭的想要过去扶她。被祝佩玉躲开了。
春柳看着落空的手,又开始悲春伤秋:“你是嫌我脏吗?”
祝佩玉:“……”
祝佩玉没什么精神,也懒的拿鸡汤那套糊弄他,只是随便洗了个脸后,才返身蹲到独自落泪的春柳面前。
“春柳你听着,我是祝长生,很不巧,和你以前的相好祝佩玉恰好长了同一张脸。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不想多做解释。但你必须要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欠你什么!”
春柳抬眸,身体哆嗦着似又要加戏。
祝佩玉冷漠打断他的施法:“我这个人脾气和耐性都不是很好,今日的话我也只说一次:之所以带你回来是因为可怜你。你若能好好的,我自会妥善的照顾你,也愿意把你当成弟弟照拂。可你若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找事,我受不了,也不喜欢。你自己斟酌。”
春柳眼泪倏地滚落,却紧紧抿着颤抖的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祝佩玉这才有些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干就看看书、绣绣花,让自己忙起来,总好过多疑多思,让自己不痛快。”
春柳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他似乎有其他想法,可祝佩玉对他的耐心有限,可一想到她这两年的遭遇,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扶他起身,多言一句:“若是有话就攒着晚点和我说,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我,只要不过分,我都应你。”
春柳咬了咬唇,带着哭腔说:“我想吃花生酥。”
这不难办,祝佩玉答应的很痛快:“好。”
破晓的黎明撕开漆黑的夜幕,昨夜布满莲花的长街,今日已被清扫干净,马妇告诉她:“大家都认为那是神祗的恩赐,纷纷争抢,还差点闹出了人命,好在禁军出面阻止了。”
祝佩玉看她一脸无奈,不由打趣道:“既是神祗的恩赐,你没带一朵回去?”
孔眉笑笑,笑容带着讥讽:“都说神明仁慈,这世上若真有神祗,又为何会有诸多灾难?”
祝佩玉不语。
孔眉也不多言,她一把年纪了,得了管家的照拂才在王府谋了一个生计。主子地位尊贵却不跋扈,还把他人之求放在心上。在她眼里,若真有神,也该是安北王这个摸样。怎么会是一个一脸媚态、娇滴滴的郎君?
女帝真是老糊涂了。
但这话孔眉不敢说,只能安分的做好自己的活儿,安安稳稳的将马车驾到了佳人卿。
“吏书,好像还没开店。”
祝佩玉自顾下车:“没事,麻烦你等我一会儿。”
孔眉将车停止街角,见她叩响了佳人卿的大门,不过多时,那位高冷的佳人卿掌柜竟然亲自出来迎客。
听闻这温掌柜靠山强硬,就算是贵女登门也不一定给个好脸色,没想到竟对小小吏书如此客气?
孔眉一揣手,嘿了一声,嘀咕道:“还是读书人有本事。”
温心没想到祝佩玉会来的这么早,惊喜之余,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一面吩咐丛宽烧水备茶,一面催着厨房备下吃食。
祝佩玉虽不知他在忙些什么,但也不打断他,直到看到满桌子茶点,才露出惊愕之色。
“你这是?”
温心有些羞赧,又有些局促,一边示意她坐,一边将茶点往她面前送:“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就都备下一份,你都尝尝看。”
祝佩玉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搞的有些不适应,先看看深浅不一的茶汤,又看着各种各样的点心。最后只是拍了拍身旁的圆凳,见他坐下才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好。”
温心也不看她,只拿自己喜欢的递给她:“怎么会呢,人都有自己格外偏好的。”
祝佩玉将桂花糕接在手里,认真想了很久,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特别的喜好。
前世是母胎单身的社畜,很少社交,游戏玩几次就兴致缺缺的放下,也不怎么追剧,有喜欢的明星也仅限于他的颜值,出现了更帅的,马上倒戈。对吃的更没什么追求,只要好下咽,她都不挑。
唯一的梦想就是攒钱买房养老。
来到这里后,她将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留给了温心,后来去了北洲,又过上了前世的社畜生活。梦想还是攒钱养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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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她就是一个小人物,前世如此,现在亦然,所求不高,安稳足矣。
唯一能让她情绪产生波澜的,好像就只有温心了。
她从前以为自己对温心忙前忙后,是为了改命;可再次相见,她渐渐察觉到自己的别样情愫。
她试过逃避,也试过否认,但仿佛并没什么效果。
所以漫长的沉默后,祝佩玉轻语呢喃:“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你了吧。”
她格外偏好温心,即便他任性骄纵。
温心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静止。端茶的手也顿在了半空。几息光景,他才偏头看她,见她很是斯文的吃着手里的桂花糕。
他备的点心都不大,两口就没了,温心急忙将手里的花茶端给她,红唇翕动:“从前竟不知你如此油嘴滑舌。”
祝佩玉轻声笑了,漫不经心的说:“我说实话,你又这般说我。”
温心低头没说什么。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在房中,花茶的清香与晨光交织,气氛和煦。
一小口的花茶一饮而尽,润的喉咙生香:“我今日有事,怕晚点没功夫见你就早早过来了。否则食言于你又会惹你不快。”
温心笑容微凝,不满道:“说得好像我蛮不讲理似得。”
祝佩玉有点吃惊:“讲理?你吗?”
温心:“……”
天色不早了,祝佩玉不再多留,起身时意外瞥见了一块花生酥:“还有花生酥吗?”
“有的,”温心起身说:“我吩咐厨房备些带给你?”
祝佩玉没想瞒他:“春柳想吃,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带些回去给他。”
第38章
温心的热情瞬间偃旗息鼓,但还是嘱咐丛宽包一些出来。
祝佩玉看出他的不悦:“既然介意,不必勉强。”
温心摇头。
昨夜事发突然,所以他今日准备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她行色匆忙,自己也不好多留。直到丛宽带着包好的点心出来,他才提着递给她道:“晚点我会送些衣服给他……以你的名义。”
祝佩玉一阵沉默,她有些茫然,甚至有些警惕。
她没听错吧?温心竟然……要送衣服给春柳?还以她的名义?
温心看着着急,她总是不分时宜沉默的毛病,让他没来由的感到无奈。
于是将点心赛进她的手里,推着她出了门:“快些回吧。”
佳人卿店门随之紧闭。
温心目送祝佩玉离开才返身上了二楼,微微扬起的嘴角在看到凤思楠时,瞬间收敛几分。
“二殿下这不请自来的毛病,也不知道改改。”
凤思楠无视他言语里的挑衅,只是看着满目玲琅餐桌露出讥笑,她捏了一块芙蓉糕兀自品尝,又饮了一杯白茶。
佳人卿的一应供给都是最好的,更何况用心料理,口感绝佳。
只是茶放的久了,入口带着凉意。
凤思楠咳了数声,也不见男子关切一句,谈不上失落还是愤恨,只是闲闲道:“没问问她今日要去做什么?”
窗下摆着一张软椅,温心闲来就会坐在上头绣绣花,闻言针尖一挑,扎进了指腹,朱红的血珠瞬间将白色的帕子染透。温心微微蹙眉,将指腹放进口中轻抿。
见他不理会自己,凤思楠凤眸微挑:“母皇召见她。”
温心怔住,转念紧张的盯着凤思楠:“陛下?”
陛下不会无端召见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吏,他有预感,此事和凤思楠脱不开关系。毕竟这是凤思楠最擅长的。似乎每次她向母皇进言,都有人倒霉。
“你刚刚应该和她好好告别的。”凤思楠又挑了一朵桃花酥:“母皇最近脾气不好,她一个无名小吏初见天颜,惶恐之下应对不善,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宫都是个问题。”
温心霍的站起:“二殿下贵为皇女,却处处与无名小吏计较,是不是太没格局了!”
凤思楠冷道:“本宫处处与她计较?你知不知道她坏了本宫多少好事?”
“分明是你动机不纯,你无视百姓性命,却妄想百姓视你为无上神明?结果如何?”温心怒目而视:“你费尽心思想要的,安北王轻而易收入囊中,偏偏人家还不稀罕。这就是报应!”
指尖微一用力,桃花酥就被碾成了渣滓,纷纷落在凤思楠的衣裙上,凤思楠再看那一桌子的茶点实在碍眼,长袖一甩,桌上碟杯被一扫而空,一阵叮当繁杂声后,地上都是瓷器碎片。
凤思楠踏着满地狼藉行至温心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质问:“温心,你有没有良心!你抿心自问,本宫待你如何?替你复仇,又替你扫清诸多障碍,这佳人卿若没本宫帮衬,凭你一介郎君,想要短短两年时间有如今作为,无疑是痴人说梦!”
手腕被她嵌固的生疼,温心挣脱不得,干脆驳她:“佳人卿有如此成绩的确离不开殿下扶持,但殿下也别忘了,佳人卿七成的收益都尽数送进了礼公主府。你我之间不过各取所需,殿下何必觉得自己受了诸多委屈?”
凤思楠目眦欲裂:“各取所需?你以为偌大的京城,只有你温心一个商人不成?”
温心眸光微深:“商人的确多如牛毛,但佩玉盘的配方仅在我温心手里。若没它带给殿下的那些收益,殿下怎可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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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凤思楠怒呵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中带着警告:“温心!”
感觉手腕嵌固力道松了,温心一把挣脱了她的拉扯:“既然殿下提到复仇,那我想问问殿下,春柳所受之辱,可出自您的手笔?”
凤思楠紧咬牙关,沉默不语。
温心冷道:“殿下的确是翱翔天际的鲲鹏,你有权利资本漠视他人生命。但肆意玩弄弱者非正人所为!”
凤思楠嗤笑一声,说不明白是不是在笑他的迂:“好啊,你现在都有胆量来教训本宫了。”她锐利眸子一眯,语意幽森:“你说得对,本宫就喜欢玩弄弱者。本宫还喜欢看着你哭,仔细想想,你好像有很久没有对着她的画像哭丧了……”
她缓缓迈步,将温心直逼窗台,抬手抚着他惊慌失措的眉眼:“淡妆素服,执手哽咽,当真是我见犹怜,美不胜收。本宫都有些想念了。”
温心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你什么意思?”
凤思楠漫不经心道:“这京城可太危险了,不是吗?”
*
皇宫巍峨庄严,屹立在凤国中心,它的高墙耸立,祝佩玉从前只能靠想象去描绘它是如何的辉煌。
而今步入其中,只觉得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的光芒刺眼,是否肃然起敬祝佩玉说不清楚,但心跳如鼓是真的。
一路曲折,祝佩玉感觉自己快被绕晕了,终于在一座宫宇前驻足。
“吏书稍候。”
祝佩玉应好。
宫人入内禀告,等候时,一身着官服女子与她擦身而过,只是路过她时步子放缓,声音似轻羽一般响在她的耳畔:“若吏书有两个名字,需审慎考虑。”
祝佩玉微怔,想要多问,抱着书案的女子已经走远了。
宫人的脚步很轻,突然出现在祝佩玉面前,吓的她打了一个激灵。
宫人不觉有亏,只颔首道:“陛下宣吏书觐见。”
祝佩玉抱手言谢,颔首步入正殿。
殿宇高挑,也很宽敞,即便室外炎炎夏日,殿内空气依旧凉爽,祝佩玉没有抬首,只是依着礼制跪叩问安,直至小腿已有麻意,上首之人才轻飘飘的问:“你可知朕唤你来所谓何事?”
祝佩玉:“……”
偌大的案牍上,金色的香炉上香烟萦绕,檀香气幽幽填满整座大殿,让祝佩玉稍稍燥乱的心平静下来。
祝佩玉沉默斟酌,原以为是为了尤怀的事,可刚刚那女子的提醒,不由让她多想。但谨慎起见,还是试探道:“小臣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女帝翻看着过往北洲的上表奏折,偶尔将眸光落在下首跪叩之人的身上。
除了身形单薄,女帝实在看不出什么。
“昨夜之事,你怎么看?”
祝佩玉谨慎思量,才道:“陛下,天降祥瑞,昭示着天佑我朝,国泰民安,此乃陛下圣德所致,万民之福也。”
女帝眸中泛寒:“你好大的胆子!”
祝佩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全身紧绷:“小臣不敢。”
“你不敢?”女帝轻飘飘道:“敢把朕当成老四糊弄,还说不敢?”
祝佩玉急道:“陛下乃睿智之至,英明无比,小臣纵有百倍之勇,亦不敢有丝毫欺瞒之心。”
“既如此?”女帝又问:“那你怎么看待昨夜之事?”
祝佩玉:“……”
不知不觉间,祝佩玉额上已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按照书里的剧情,拍马屁、奉承天象明显是行的通的,怎么到了她这就不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祝佩玉只得先礼后兵了:“陛下,小臣初觐圣颜,心怀敬畏,若有所失言之处,恳请陛下宽宏大量,饶小臣一命。”
女帝居高睨着她:“你先说说看。”
祝佩玉拳头紧攥,斟酌道:“小臣以为……陛下乃天选神祇?,万民之主,世间无出其右者。其他自诩神子者,皆非真命也。”
上首之人先是沉默,良久才道:“朕看过你的乡试卷宗。”
祝佩玉有些吃惊,也跟不上女帝的脑回路,只能恭敬道:“小臣不胜荣幸。”
“你这首《劝官赋》写的不错,官者,当以民心为心。不迷信神明,不依赖天意。民之所心,福必至之。”女帝话锋一转:“你不信神明,却先说昨夜是天降祥瑞;后又说朕是天选神祇?,如此自相矛盾,还不是糊弄朕?”
祝佩玉:“……”
女帝怎么还给她下套?
祝佩玉急忙道:“陛下,小臣绝无糊弄之意。天降祥瑞非关神明,乃是天象示吉,以兆国泰民安。天选神祇乃是言陛下乃为天下所共仰,民心所向。”
女帝薄唇弯起:“天降莲花是天象示吉?”
祝佩玉咬了咬唇:“陛下,莲花铺满长街,百姓欢欣鼓舞,相信宫内百官亦感圣恩浩荡。在小臣看来,这莲花无论是自然之赐还是人为之美,皆无关紧要。真正珍贵的,是这背后的深情厚意。对于百姓与百官而言,陛下之喜悦,便是最大的吉祥之兆。陛下欢喜,便是天象示吉。”
又是良久的沉默,女帝突然朗朗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宇回荡良久,反复长鸣的警钟,震荡的祝佩玉灵魂不稳,她只能警惕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良久,女帝才道:“老四说的不错,你果然很会溜须拍马。起来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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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祝佩玉不敢一句废话,叩谢陛下后,才敢慢慢起身,继而眼观鼻,鼻观心颔首伫立殿中。
女帝看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不悦:“抬起头来。”
祝佩玉缓缓抬首,不过是万万不敢对视的。
女帝打量着她,摸样生的倒也斯文周正。
“朕有一事不解。”
祝佩玉急忙躬身:“还请陛下言明,小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帝幽幽道:“朕是叫你祝长生好呢?还是祝佩玉好呢!”
第39章
祝佩玉终于明白那个女官提醒她的深意了。
两年前葬身火海后,她和自己的路引直接被天道传送到北洲境地的一座小城城外。
为避免遭人调查时身份匹配不上,天道还贴心的将时间延误到了一个月后,胸口位置也留有伤痕。
所以她还是祝佩玉,若是深究,她只是少了去往北洲那一个月路上的经历。
但想必无人会计较这些。
“两个名字皆属小臣。”
女帝似乎很有兴趣:“哦?”
谎言经不起调查。
女帝既然已经知晓她原本的名字,必然是对她过往有过细致的了解。
祝佩玉没有一丝隐瞒,直接将身世讲个明白。最初荒唐,为人不仁不义,又而与夫郎有了龃龉,遭到报复。侥幸活了下来痛定思痛,打算重新做人,于是去往北洲改头换面。
这与调查来的信息全部吻合。
可女帝却有些意外,本以为祝佩玉会为了面子粉饰过往,没想到她倒老实,交代的彻彻底底。
端看今日的祝长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之前的祝佩玉会做出那么多畜生不如的事。
所以女帝十分疑惑,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完完全全变了另一个人?
被报复后……改邪归正?
女帝也算阅人无数,通常那些卑鄙龌龊之徒被报复后,只会想尽手段报复回去。
改邪归正对于这种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偏偏祝佩玉做到了,甚至全无过往劣迹。
当真稀奇。
“老四不知道?”
祝佩玉正色道:“殿下未曾过问小臣,但若殿下问及,小臣定不会欺瞒殿下。”
女帝挑挑眉:“那你还是欺瞒一下吧。”
毕竟她是祝佩玉时所做之事天理不容,以老四那性子,大概率会给她几十军棍。
祝佩玉:“……”
想过问的已经过问清楚,女帝不打算与她多聊,倚靠凤椅懒懒道:“退下吧。”
祝佩玉虽然一头雾水,但内心欢愉,急忙恭敬作揖:“小臣告退。”
只是刚退几步,女帝幽幽又道:“好好照顾老四。”
祝佩玉急忙又作揖:“小臣领命。”
原本一头雾水的祝佩玉这下终于明白了女帝召她的目的:面试。
女帝安排到凤思霜身边的藏老罹难,她需要了解凤思霜身边的新人到底是个品性和能耐。
虽然不清楚自己在女帝心中的定位,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过关了。
如此说来,女帝也是挺关心凤思霜的。
出宫时心境已经大不相同,祝佩玉只觉得一身轻松,只是半路上马儿突然扬蹄,眼瞅就要冲进闹市,马妇惊慌不已,死命的扯着缰绳非但不起作用,一个甩尾,竟将她直接扫下了车。
而马车中祝佩玉更是惨烈,早已被撞的头晕眼花,完全没有一丝自救的能力。只能随着惯性前后左右的翻滚。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飒沓而来,只是一招就制服了狂暴的烈马。
随着烈马倒地,马车随之下沉,祝佩玉一骨碌就翻出了马车,万幸脸没着地,被人一手抵住肩膀稳住身形。
祝佩玉缓了好一会,才从衣饰上认出了此人身份,顾不得发丝凌乱,急忙抱手作揖:“感谢嬷嬷出手相救。”
孙嬷嬷在御前内宫侍奉,虽不常常露脸,但深得女帝信任:“吏书客气。”又将祝佩玉扶下马车,笑道:“吏书脚程快,奴婢追了好一会儿。”
祝佩玉虽不知她的身份,但只凭她的身手和宫服,便知此女地位一定不简单。恭敬问:“可是陛下还有事嘱咐小臣?”
孙嬷嬷已上了年纪,所以眼睛有些浑浊,但丝毫掩藏不住她眉眼的精明,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对祝佩玉道:“陛下让吏书转告安北王:未婚未嫁的,少行浪荡之事,若再半夜三更闯郎君卧房,扰乌郎君清梦,陛下就当那晚与安北王的约定作废。”
祝佩玉:???
祝佩玉瞳孔地震:“嬷嬷说……谁?”
孙嬷嬷知晓她听清了,只是微微一笑未在多言,只躬身道:“奴婢告退。”
祝佩玉还沉寂在孙嬷嬷带来的消息中回不过神。
她没听错吧,半夜三更闯郎君卧房?扰乌郎君清梦?
谁啊?凤思霜吗???
不是?凤思霜半夜三更闯乌温瑜的卧房?
这啥时候的事啊???
靠靠靠,她竟然不知道!
马妇匆匆寻了过来,一见马已被制服,也未曾造成很大损失,当下心弦一松,只是那位祝吏书的情况不太对劲,发丝与衣裙凌乱不堪,神情有些呆滞,似乎还有一些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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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不会是撞头撞傻了吧?
马妇急忙上前:“吏书您没事吧?”
祝佩玉堪堪回过神,看着地上躺倒的马,再看看破烂的马车,只得道:“你在此候着,我回府叫人来帮衬你。”
马妇本不想劳她奔波,但祝佩玉已经火急火燎的跑没影了。
彼时的凤思霜正在打木桩,面对突然冲过来满身凌乱的祝佩玉先是怔了一下。
“你被狗给咬了?”
祝佩玉急的跳脚:“别转移话题!你这不刚回京吗?啥时候的事?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闻讯而来的蒋幼柏更是激动:“乌郎君的床软吗?卧房香吗?”
凤思霜:“没注意闻,不过人挺软的。”
祝佩玉兴奋的眼睛都瞪大了:“靠靠靠!”
蒋幼柏马上搬了一把长椅过来:“想听,展开说说!”
凤思霜挑了挑眉:“这是本王的闺房私事,凭什么告诉你们。”
祝佩玉抿嘴、握拳、抓心挠肝。
蒋幼柏抿嘴、握拳、捶胸顿足。
凤思霜很干脆的无视两人:“奇怪,母皇怎么会知道?”
她自诩功夫一流,京城又是酒囊饭袋的安乐窝,若是有人监视她,她不应该没发现才对?
母皇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位高手,而她,竟然不知道。
凤思霜越想越不爽:“不行,本王必须要入宫找此人切磋一番。”
她安北王可以低人一等,但身手功法这件事绝对不行!
祝佩玉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陛下贵为天女,身边有几个高手不是很正常吗?况且陛下让小的转告殿下,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殿下知道。殿下这般风风火火的去,只能证明小的无能劝阻,小的的脑袋殿下还要不要了?”
凤思霜愣了几息,反应过来了:“你的脑袋,关本王屁事。”
祝佩玉:“……”
祝佩玉无奈,摇着她的衣袖道:“小的求求殿下了~”
凤思霜:“……”
她就是想恶心死她,实在歹毒。凤思霜嫌弃的挣脱了她的拉扯:“好了,本王不进宫就是了。”
蒋幼柏大受启发,急忙拉住凤思霜的衣袖摇晃,夹着嗓子道:“求求殿下了,展开说说吧,属下是真的很想知道~”
凤思霜:“……”
祝佩玉:“…………”
凤思霜忍无可忍,一拳头挥了出去。
半晌,蒋幼柏捂着鼻子控诉:“她撒娇你就好了,我撒娇你就挥拳头。凭啥呀!”
祝佩玉察觉不妙,悄悄遁了,回别院的路上总感觉忘了点什么事,直至傍晚时分,孔眉前来叩门……
“……万分抱歉,我把你忘路上了。”
孔眉大方摆手,示意没关系:“殿下叫你过去一趟。”
殿下找她?怎么是孔眉过来传话?
祝佩玉虽然疑惑,可还是拾掇起身,才一踏出房门,春柳端着一盅汤回来,得知殿下召唤也不敢误她的事,只叮嘱她:“娘子早些回来好吗,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祝佩玉敷衍点头,与孔眉前后脚出了别院:“怎么回事?”
孔眉道:“是佳人卿的温掌柜来了。”
天色渐暗,温心在王府门前来回踱步,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他努力的想要保持从容,可眉宇间藏的几分忧虑,像是化不开的愁云,萦绕在心头久久难消。
他的目光不时地投向王府的大门,随着天色渐暗,俊朗的面容下焦急之色更重。一抹被夕阳拉的很长的身影逐渐临近,温心目光与之交汇时才舒尔展露一丝笑颜。
祝佩玉向他走去,步伐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却在临近时保持住了稳重。
“怎么了?”
温心早将她上下一遍,见她无碍,方才解开眉间的愁绪,低声说:“听闻你惊了马,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祝佩玉都没把那件事当回事,一展双臂示意给他看:“一点事没有。”
温心点点头。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沉默。
温心颔首扯着衣袖的纹路:“也没旁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祝佩玉:“好。”
温心似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不只是气闷还是失落,转身上了马车。
蒋幼柏闻讯赶来时,温心的马车都消失在了街角,一天两次,该听的乐子没听到;该看的热闹她也没着,气的她抓着祝佩玉的衣领质问:“你到底是不是娘们儿?追个郎君磨磨唧唧的!”
祝佩玉看着她通红的鼻子心中讪讪,只能安抚她道:“莫激动,追上了。”
蒋幼柏更激动了:“追上了?啥时候的事啊!”
祝佩玉:“就昨晚,你们参加宫宴的时候。”
蒋幼柏深感遗憾,并再次上演了捶胸顿足,只是又察觉出不对来,按道理说,此时她们两个不是应该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吗?怎么才聊两句就散伙了?
“那你不多留他一会儿?”
祝佩玉扯了扯被她攥皱的衣领,情绪有些消沉:“不知道要聊什么。”
蒋幼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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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她有病!
祝佩玉有自己的顾忌,她还没有搞明白温心与凤思楠的关系,万一是他们两口子合起伙来耍她,那自己不就成小丑了?
而且自己如今效力凤思霜,在两位皇女的关系尚未明朗之前,祝佩玉不想和凤思楠的人有特别密切的接触。
祝佩玉言说不清楚自己是矫情还是谨慎,只道:“冲动是魔鬼,冷静是智慧。激情之下做出的决断不能作数,我得再观察观察。”
蒋幼柏:“说人话!”
祝佩玉摸摸鼻子:“等他说爱我。”
蒋幼柏:“……”
蒋幼柏紧握拳头,仰头望天。
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也要来场不便言说的情事,然后急死她们……
第40章
祝佩玉最近很忙,藏老留下的书她要看,藏老整合的信息她要了解,每日还会听风思霜从朝堂带回来的日报小节,京城的局势也要了然于心,至少哪个官员听从哪个皇女的差遣,她要有自己的判断和了解。
所以早日晚归的在凤思霜的书房报到。
夜幕四合后,捏着眉心折回别院,夜熬不了一点,累眼。
春柳闻声小跑进厨房,不多时,端着一碗温热的汤羹出来:“今日是老鸭汤,除了鸭肉我还放了鸭血和青菜,娘子读书辛苦了,多吃些,肚子饱了,也能睡个好觉。”
春柳的厨艺不错,熬汤上也愿意费心思,每日变着花样给祝佩玉调理,生怕她喝腻。
只是祝佩玉并无欢喜之色,以她的做事原则,人情这个东西,你来我必须要往,不然她心里不安。于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房契给他:“我在城西买了一处房子,虽然偏僻但胜在安静。院子不大,但多住两个奴仆也不会太拥挤。你明日就搬过去吧,花销也不必担心。我会……”
祝佩玉的话尚未说完,春柳已眼眶发红,但他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毅然决然打断她的话:“我不会走的,娘子若嫌我碍事,干脆杀了我吧。左右我现在这幅样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春柳回了耳房。
祝佩玉沉默良久,看着屋子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再看看眼前冒着热气的羹汤,微微叹了口气。
好像,有个郎君替她收拾屋子,照顾她的日常,也挺好的。
祝佩玉忙着充实自己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女帝的万寿节圆满落幕;
其二:尤怀建议女帝建造占星台,开工那日,那位有负他的娘子齐元淑也遵循原书剧情,生桩祭天。
凑热闹少不了蒋幼柏,据她回忆,齐元淑的哀嚎声比乱葬岗上的夜枭叫的还要瘆人,可惜被剜了舌头,断了四肢,不能她怕是能蹿出来将尤怀生吞活剥了。
祝佩玉听的头皮发麻,尤怀这货和温心是一挂的。
负他心者,死不足惜。
凤思霜对此事没有太大波动,纯粹如她,齐元淑有这个下场,完全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此事却在朝堂掀起了轩然大波,众大臣纷纷上奏尤怀此举太过残忍,分明是妖人所为。
女帝只是冷冷一笑,睨着殿下众人轻飘飘道:“说他是神子的是诸位爱卿;说他是妖人的也是诸位爱卿,朕都要被你们给搞糊涂了。”
嘈杂的大殿一时静寂无声,谁也不敢再多言什么。
古时糊弄皇帝是非常危险的行为,若被定一个欺君之罪,轻则被斩首,重则被极刑,搞不好九族都要受到牵连。
祝佩玉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思考女帝的心理。
突然明白这老太太可能都什么都清楚,毕竟贵为一国之君,若是连烟花都分辨不清楚,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但她没有戳破此事,还让此事顺势发展到了今日这般境地,说不上是众臣遭到了反噬,还是女帝也有自己打算在里面。
总之,尤怀的神子身份做实了。
工部的占星台工程提上日程,祝佩玉也终于寻了个空,去了一趟佳人卿。
彼时的温心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速度快到甚至出现残影了。
祝佩玉是悄悄去的,见他没有发现自己,决定悄悄的走。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祝佩玉顿住脚步,回过身笑道:“见你忙,不忍打扰。”
傍晚的余晖总是那么柔和,映的女子格外恬淡。
温心微微一笑:“同你喝口茶的时间总是有的。”
祝佩玉待他谈不上热络,也谈不上冷淡,句句有回应,事事有回答。偶尔也会和今日一样来佳人卿寻他,多数只是喝口茶就走了。温心起初还会胡思乱想,只是时间久了,察觉她可能就是这个性子,便会主动一些。
他颔首勾住她的小指,拉她行至桌案前坐下:“这两日吃不好吗,怎么看着瘦了?”
“天热没什么胃口,”祝佩玉看着堆积如山的账簿:“在做季度盘算吗?”
“不是。”温心随口道:“准备关店。”
简单的话语却透露出一种决绝。
祝佩玉愣了好一会儿,他的声音平静,但祝佩玉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波涛。所以有些不解,可好像又没有理由干涉他。只能关切的试探性地询问:“遇到麻烦了吗?”
温心眸底沉下一片暗影,他微微颔首,手指轻轻整理着面前的账簿,仿佛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你凡事不喜多言,我也只能试着揣摩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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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温心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桌面,似乎有些不安和紧张。最后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祝佩玉的脸上:“你是不是介怀我和二殿下的事?”
祝佩玉被人戳破心事,一时有些语无伦次:“你……我……”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见温心期待的眸光渐渐多了一层紧张,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忧。
祝佩玉后知后觉,一抹鼻子,掌心沾满鲜血,匆匆掏出帕子掩在鼻下。
一番手忙脚乱,鼻血终于止住了。
温心为她诊了脉,并无不妥之处,才放下心来:“许是天热,心绪繁杂所致。”
胸前血淋淋的一片,祝佩玉实在没心情多留,提着温心的开的两副药走了。只在孔眉扬鞭挥马前,掀开车帘对他道:“我非不喜多言,只是不愿同你说假话。”她沉默一瞬:“所以你和凤思楠的事……我非常介意。”
*
几日后,赵府的流水宴上,时不时有人议论起神子的瓜。
凤思霜对此兴致缺缺,她更关心乌郎君什么时候登场,她用餐时显得心不在焉,对于他人的恭维也只是偶尔应付两句。当乌郎君的身影出现时,她连装都懒得装了。别人的话尚未说完,她起身溜的影都不剩了。
祝佩玉见那人举着杯子尴尬,本想上前化解一番,但脖颈突然一紧,被蒋幼柏连拖带拽的拉跑了。
举杯之人更加尴尬,默默拂去头上的细汗,给自己找了找面子:“都说安北军风行雷厉,瞧瞧,殿下连告别都这么迅速,说走就走了,哈哈,哈哈哈。”
同席众人陪笑功夫,凤思霜已将乌温瑜‘带’到了一处僻静地儿。
说僻静也不准确,那应该就是赵府闲置屋舍……外的一个墙角。
乌温瑜惊慌、无助、瑟瑟发抖,偏又穿着一袭白色衣袍,像极了被大灰狼逼到角落的兔子。
而他面前的凤思霜……高挑、冷酷、一身玄衣。
嗯,果然是大灰狼与小白兔的具象化演绎。
“殿下。”
小白兔虽已花容失色,但极力克制内心不安,察觉自己当前处境后,平静的向凤思霜福了一礼。
“嗯。”凤思霜冷酷的面容如三月春雪,给点阳光瞬间消融:“想本王了吗?”
乌温瑜的脸色苍白,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每个字都透露出他的谨慎和不安:“殿下,莫要……莫要再打趣我。”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凤思霜的眉头微挑:“本王何时打趣你?分明是认真的。”
乌温瑜微微一颤,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但仍然保持着礼貌:“殿下已与文郎君定下百年之约,又是陛下钦赐圣意,这是天下皆知的喜事。殿下今日这般,意欲将我置于何地?”
凤思霜一副吃瘪的摸样。正努力检索脑细胞想要说些什么,忽而嗅到一丝血腥气,当即蹙眉的看向上方,就见祝佩玉慌里慌张的拿出帕子捂在鼻下。
两人视线相对,祝佩玉尴尬一笑:“我说我不来,老蒋非要带我来。”
蒋幼柏暗骂她不中用,发誓下次再有乐事一定不带她了,于是拎着她的衣领一跃而下,站定后对乌温瑜抱手揖礼,憨憨一笑:“乌郎君,幸会。在下蒋幼柏,殿下的狗腿子。若来日郎君有幸与我家殿下结为连理,我亦将竭尽所能为您效劳,如同忠犬般尽心尽力。”
乌温瑜脸色更白了,满脸写着大可不必。
眼见佳人蹙起眉头,凤思霜一脚飞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嘴!”
祝佩玉是替凤思霜卖个好,但这鼻血就向开了闸的笼头,不多时,白色的帕子被鲜血洇透。她只能尴尬的捂着鼻子道:“还请乌郎君宽心,莫因今日殿下之举止而心生惊扰。殿下行事皆出真心,虽举止间或有疏漏,却无半点轻佻玩弄之心,皆是一片真诚。希望郎君不必过于忧虑。若殿下今日行为给您带来不便或困扰,也实非其本意,望郎君宽宏大量,予以谅解。时光悠长,未来尚远,郎君自会渐渐洞悉殿下的心意。”
凤思霜这次稍显满意,负身而立,郎朗道:“她说的对!”
祝佩玉:“……”
突然出现两个娘子,让本就无措的乌温瑜脸上又多了几分担忧。万幸两人举止妥帖,他也只能克制心头不安,福了福身子:“今日席间还有许多宾客,我若久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望殿下……体谅我的处境。”
凤思霜应了声好,正要上前抱乌温瑜离去,乌温瑜急忙颔首拒绝:“不必劳烦殿下,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凤思霜讪讪收了手,三人心意相通,同步侧身而立为乌温瑜让了条路,他的步子急速,起初还端着优雅,一脱离三人视线,几乎是逃也似的飞奔回了前院。
全然不知三人齐坐屋顶,一路目送。
凤思霜嘴角微扬,满面春风:“真可爱。”
祝佩玉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忍不住吐槽:“殿下不该如此,此举实在孟浪,会吓到乌郎君的。”
蒋幼柏揉着屁股撇嘴,她抱有不同意见:“你懂个屁!追郎君就该如此炽烈,先摸小手,再亲小嘴,然后抱上床忘乎所以。哈哈哈哈哈……”
祝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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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眼见凤思霜眸中泛起幽幽冷光,祝佩玉悄无声息的遁了,很快,身后响起拳拳到肉的闷响。
“笑啊,怎么不笑了。”
“殿下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
鼻血终于止住了,祝佩玉淡定的换了张帕子擦手。她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流鼻血了,次数多到她会下意识多备下几张帕子,以备不时之需。
蒋幼柏揉着脸追了上来:“你这鼻血流的是不是过于频繁了,找府医看过没有?”
祝佩玉摇头:“许是天热所致,不打紧。”
蒋幼柏拍拍她的肩,正要说些什么,忽而被一声惨厉的惊叫吸引了注意力。
祝佩玉十分淡定的展开的双臂,瞬间腾空而起,很快就出现在了赵府的湖景周围。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空的蔚蓝和几朵悠闲的白云。只是湖心漂浮的那具尸体,与周围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尸体的皮肤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变得苍白而松弛,仿佛时间在它身上停滞了许久。水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无疑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41章
日落西山,赵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睿郡王府。
“殿下救命~”
人未至,哀嚎先传遍府邸,不仅惊了树上栖息的鸟,也惹的府中奴仆小心侧目。
赵大人这是疯了不成?
睿王行五,一年前还是双字郡公主,秋狝大典时护驾有功,连跳两级,被册封为睿郡王。
比之朝堂的诡谲风波,睿王更喜舞刀弄剑,可惜父妃与祖母不允,她只能每日困在府中背那些劳什子的政要策论与典籍。
她很喜欢赵固,作为兵部尚书,她仿佛总能上奉给她一些精致好看又锋利的兵器,满满登登的装了与一屋子。
安北王回京后,她还抱着显摆的心态邀她入府参观,她打谱好了,如果四皇姐实在太眼馋,她就割爱送她一两件,就当稳固一下姐妹间的关系。
谁料安北王眼馋不了一点,随随便便挽了几下剑花,她最钟爱的长剑就被震的稀碎。
甚至又拿了几把刀枪比划,不是被砍出豁口,就是被砸的变形。
最后大言不惭道:“五皇妹是什么时候喜欢唱戏的?这戏曲把子也忒脆了。”
凤思雨看着满地狼藉,撅嘴委屈得要哭了,不但三言两语将安北王撵出了府,发誓再也不和她往来;还为她钟爱的兵器举办了一场小规模的葬礼。
赵固得闻消息,急急忙忙又奉了几把精致漂亮的武器,凤思雨受伤的心才缓缓平复。甚至对赵固更喜爱了。
所以眼见赵固痛哭流涕的冲进自己的府邸,凤思雨急忙命人将她扶了起来:“赵爱卿这是怎么了?”
赵固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明白。
她家举办了一场流水席,本想和同僚增进一下感情,谁料府中湖景飘上来一具尸体,今日来参加筵席的宾客都看到了。
凤思雨不解:“那就报官就好了,你堂堂兵部尚书何至于哭成这个死样,平白被人笑话!”
赵固一拍大腿,似有苦难言。
但最后也只能言了:死者是安勇县公巫以柳的小孙子巫暗,安勇县公死了五六年了,小辈都是碌碌无为的酒囊饭袋,所以巫家渐渐势弱。这小孙子巫暗生的那叫一个水灵,被赵固家的女儿赵欢颜一眼相中。
偏偏赵欢颜已娶夫婿,巫暗又不肯为侍。于是这赵欢颜趁着巫暗上街落单时,将人给绑了。
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借势压迫巫家。万万没想到巫暗誓死不从,身死也要保住名节。
凤思雨听的眉头紧蹙,本以为死的是个奴仆,偏偏弄死的是公爵人家的小辈,委实有些麻烦。
“你也蠢笨!”凤思雨骂道:“既然是偷着绑的,你索性将尸体随便埋在哪个山上不就好了。死无对证的,谁还敢拿你一个三品大员如何?偏偏往自家湖景里扔!又偏偏被满京城宾客的都看见了!你的脑子是被狗吃了?”
赵固又悲又气又急,大呼:“臣埋了呀,埋在了城外十里开外的山上了,谁知凭空跑到臣的湖景里了!还偏偏等到臣摆流水席这日示众。”她重重一叩头:“殿下呀,这是摆明了有人想谋害殿下。满朝上下谁人不知臣是您的人,此人此举,无疑就是奔着殿下去的。现在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去了,您可要想想办法,救救臣啊。”
“刑部?”凤思雨头更大了:“刑部尚书那个老女人滑得跟个泥鳅一样,本王能如何?”
赵固点头:“是,所以此案她未经手,全权交由刑部侍郎乌晴的手里。殿下您看……”
一听侍郎二字,凤思雨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几分:“那就好办了,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的事。”
赵固凤思雨是一定要保的,凤思雨也不想因此事就惊动她的祖母,想她一个小小的侍郎也不敢违逆她。
可赵固不这么想,她来时早就打探清楚了,这个乌晴刚直不阿、油盐不进。比那刑部尚书难搞百倍,不然她也不愿意麻烦凤思雨。故而眼睛一转,试探问:“殿下,万一那乌侍郎不给咱薄面要如何是好?”
“她敢!”凤思雨哼道:“她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就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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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赵固欢欢喜喜的走了。
刚一出睿郡王府的大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咚响吓了一跳。她回过身,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喵~”
原来是猫,赵固拍了拍胸口,狠狠啐了一口,才一路小跑上了马车。
马蹄声渐行渐远,黑暗中才缓缓露出两个脑袋。
祝佩玉得意洋洋:“知道了吧,这才是女人该听的墙角。”
蒋幼柏愤愤不平:“我只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乌晴是乌郎君的母亲,乌郎君是安北王的心头好,所以乌晴就是她蒋幼柏的誓死要守护的女人!
祝佩玉:“……”
祝佩玉没厘清她的逻辑,只反问道:“你想不想让殿下与乌郎君更进一步?”
蒋幼柏挑眉:“你啥意思?”
祝佩玉认为还是应该先让事态正常发展下去,首先也要弄清楚是谁把巫暗的尸体从山上带下来,又如何堂而皇之地扔在了众人眼皮子低下。
此人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搞赵固下台。
或者更直接一点,此人想让凤思雨倒霉。
安北王此时插手非无疑是个愚蠢的行为,搞不好会被五皇女误会成始作俑者,这不就便宜了暗中策划之人了?
“巫郎君的死不能不了了之,所以先让乌晴把赵固搞下去,看看五殿下是否会报复乌晴,万一乌晴真有腹背受敌的一日,咱们殿下闪亮登场,力挽狂澜,不比没头没尾的介入此案要强的多?”
‘啪——’
蒋幼柏猛的一拍她的后脊:“你太损了!”
祝佩玉被她拍的一震,差点背过气去,正要控诉就见蒋幼柏嘿嘿一笑:“我好喜欢。”
祝佩玉干咳两声,突然不太想理她。
蒋幼柏十足兴奋,小跑两步追上她:“我一想到乌郎君六神无主,最后只能哭哭啼啼的求到咱们殿下那的样子,我就忍不住兴奋。”
祝佩玉眉头紧蹙:“你真是个变态!”
说罢,加快了回府的步伐。
别院的灯还亮着,春柳已不知候了多久,听到声音猛地惊醒:“娘子回来了?”
“嗯。”祝佩玉洗着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睡?”
“给你煨着汤嘛,不然汤凉了不好喝。”春柳起身就要去小厨房,途径她时,随口问道:“娘子这么晚去哪里了?”
祝佩玉看着他,十分随意的说:“最近感觉不太舒服,蒋副将约我晚上走一走。”
“哦,”春柳默默别过视线,眸色微沉:“多走走也是好的。”
祝佩玉暗暗道:“是呀。”
汤羹很快端过来了,今日是鸡腿汤,汤色金黄,秀色可餐。祝佩玉搅了搅汤底,零星枸杞飘了起来。
“你家中还有亲人吗?”
祝佩玉记得他叫梅源,为救病重的母亲卖身在风月场所。就是不知家中还有没有其他人。
春柳不明白她突然问自己这些做什么,沉默片刻才道:“父亲走的早,母亲几年前也身染重病,身故。家中仅剩下我一个。虽说还有几位旁支的亲戚,可压根不往来。”
祝佩玉哦了一声,视线略过他淡远地投向远方,暗暗道:“没道理啊。”
春柳不解:“什么……没道理?”
祝佩玉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嘴角微浮上一层笑意,声音却冷漠无比:“你既无牵无挂,旁人便要挟不了你什么。”
春柳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他的脸上疤痕纵横,让人难以辨识他的真实情绪。
两人视线交汇,春柳才注意她的嘴角虽上扬,可她的眉眼间却无半分笑意,只有深不见底的幽幽冷光:“那你害我是为了什么?”
春柳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依然试图保持镇定:“娘子何出此言?你救了我,又给了我栖身之所,我怎么会害你呢?”
“是吗?”祝佩玉平静的将汤推到他跟前,语意柔和:“那你喝了它。”
春柳的脸色更加苍白,他想再辩驳几句,可是内心深处涌起的恶寒吞噬了他所有的耐心,于是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春柳眼眶微红,满腹委屈哽咽出声:“我虽不知娘子何意?但娘子让我喝,我喝便是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手中的匕首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寒光,直指祝佩玉。
被男人捅刀子这件事,祝佩玉心有余悸。所以本就对他有心存戒备,她反应迅速,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向一侧闪去。尽管如此,匕首还是划破了她的衣衫,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她感到一阵刺痛,随即是愤怒和失望。
“春柳!”
春柳丝毫不以为意,他将匕首握的更紧,眼神透露出坚决和狠厉,在布满疤痕的脸上显得更加可怖。
“我曾经也想不明白,我分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遭受那样对待。可我现在明白了,人不是非要做错事才会被报复、被欺辱……其实你是不是祝佩玉都不要紧,”春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遇上我,算你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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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春柳言罢,他的身体再次猛地向前冲去,手中的匕首直指祝佩玉的要害。
祝佩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的身体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向旁边闪避,同时她的手迅速地抓起旁边的一张椅子,挡在了自己和春柳之间。
匕首刺入了椅子的木背,祝佩玉趁机一脚踹向春柳的腹部。春柳没想到祝佩玉的反应会这么快,他的身体被这一脚的力量踹得向后飞去,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木桌边缘。
一声闷响,春柳的头部受到了重击,他的身体无力地滑落到地面,匕首从他的手中脱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春柳的眼睛缓缓闭上,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晕了过去。
祝佩玉喘着粗气,心跳如鼓,片刻后,才警惕地走向春柳,确认他真的晕死过去后,才拾起了地上的遗落的匕首。匕首锋利无比,烛光将刀刃上纵横错综的痕迹映出暗芒。
她凝视着匕首,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将匕首对准自己的手臂一划,制造了一个更深的伤口。疼痛让她的眉头紧皱,但她咬紧牙关,直至踉跄地跑出门时,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她才大声呼救,声音中充满了恐慌和痛苦。
“救……救命!”
第42章
天幕渐渐被晨曦染成金色,别院的景致由暗转亮,一阵有力的窸窣声响打破宁静,是凤思霜飒踏而来。
她走的很快,草木露水尽数沾染衣裙也浑不在意,却在看到房中点起的蜡烛前,顿住了脚步。
祝佩玉不喜烛火光,她说看久了眼疼,所以夕阳西落时分,必然会收拾好书本,起身对她微笑一揖礼:“殿下安,今日事已毕,小的下班了。”
凤思霜眸色渐深:“她几时起的?”
祝佩玉也不喜被人照顾,分到她院子的奴仆都尽数被赶走了,但出了昨夜之事,凤思霜再不允她,连夜派了几个最稳妥的婆子前来照应。
婆子颔首道:“回殿下,吏书昨晚一夜未睡。”
凤思霜沉默良久,微一点头,婆子忙去叩门。
“祝吏书,殿下来了。”
房门开了,一张惨白的脸映入凤思霜的眼帘,她默了几息,才问:“不睡觉,忙什么呢?”
祝佩玉收拾着桌案上的狼藉:“昨夜星辰满天,想着今日必定是个好天,所以小的想去拜访一下中书令宣大人。”
宣颖然?那个老太太有什么好拜访的?
“才受了伤,更应该好好休息,忙这些劳什子做什么?”
祝佩玉微微一笑,耐心回道:“宣颖然是朝中砥柱,深受陛下信赖,又是五殿下的祖母,小的去见见也没什么损失。”
凤思霜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她只知回京一趟藏老死了,现在就连祝长生也……
昨夜祝佩玉被春柳行刺,蒋幼柏手段了得,一番刑讯逼问,春柳交代的彻底。
春柳在窑坊起初过的的确很惨,逃了几次无果,为了让他老实,坊主干脆当众划花了他的脸,算是惩戒,也算是给他人一点震慑。
春柳为此沉迷了一段时日,甚至还想着自杀了事,被救回后仿若换了一个人。不但学乖了,也懂得审时度势。快就获得了坊主的喜爱,因着那张脸不能再侍奉恩客,他索性成了坊主的心腹,他调、教新人的手段毒辣,窑郎都惧怕他,因而渐渐在窑坊有了些许地位。
三个月前,坊主突然交代给他一个重任,让他去谋害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祝长生。
春柳喜欢过祝佩玉,也妄想嫁给她相妻教女,但时过境迁,在那段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磨难洗礼,春柳早已不再对女人抱有期待。
面对曾深爱的那张脸时,春柳也只有过一阵的恍惚,但此女待她冷淡,眼中无半分爱意,不过是有些可怜他而已。
春柳觉得她可笑至极,谁要她可怜?她先可怜可怜自己吧!
所以春柳下起毒来,没有半分的犹豫和愧疚。
毒药是坊主给的,真是个好东西,因为郎中查不出任何问题。起初,中毒者只会偶尔流一次鼻血,最后,会每日都流鼻血,甚至流血不止。
这个时候就已经毒入肺腑,药石无解。
算算时日,祝佩玉已经到了后期,蒋幼柏怒急,要杀他泄愤,春柳闻言狂笑不止,死吧死吧,左右也有人陪他入地府,他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凤思霜全程沉默,蒋幼柏都不知她在想什么,只知她默默起身离开了地牢。
譬如眼下,她也只是拿起一个苹果神色平静的削着皮:“你就好好养伤吧,旁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祝佩玉有自己的坚持,闻言嘻嘻一笑,扯着她的衣袖道:“殿下~”
凤思霜:“……”
凤思霜不想理她,但还是将削好皮的苹果分了她一半,愤愤的咬了口苹果道:“凭她什么中书令,本王堂堂安北王,要见也是她来见本王。”
祝佩玉点头大赞:“殿下说的对!”
宣颖然不知道这个安北王打的什么算盘,突然送来一张拜帖。
‘本王有事详谈,请宣大人入府一见,因不知宣大人的口味,望宣大人吃完早饭再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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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宣颖然:“……”
宣颖然气急,她堂堂中书令,就算是女帝召见,那也得斟酌用词,怎么在她凤思霜眼里,她是什么很贱的大臣吗?
但宣颖然还是去了,她倒要看看凤思霜打的什么算盘。
到了安北王府后,凤思霜没见到,只见到一个一脸病态的女人,她更生气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她平起平坐?
祝佩玉无视她眼中的愤然,只是起身恭敬一揖礼:“小某祝长生,见过宣大人。”
宣颖然既不看她也不应她,只是自顾煮茶泡茶。
祝佩玉也不见恼意,自顾直起身安抚了她几句,先替凤思霜卖个了好,又阿谀奉承了她为凤国所做之功劳,最后将她架在高台上,淡笑一句:“……想必宣大人是不会同小某一般计较的。”
祝佩玉的马屁宣颖然很受用,但为了面子,她依旧没有理会她,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小某最近听闻了一个故事,想与宣大人分享。”祝佩玉抱手而立,缓缓又道:“从前有一位圣人,她化作凡尘之躯入世,想要体会生命的意义。于是寻了一处江边草堂居住,倒不是因为那里风景秀美,而是因为那草堂前有一颗楠树。”
宣颖然倒茶的一顿,但也仅是一息光景,便又恢复如常。
祝佩玉微微勾唇:“传闻那树有百年历史,枝叶繁茂,像是一把巨大的伞盖,夏日时,蝉鸣声声;风过时,树叶轻语。它会为草堂遮挡风雨,会为过路的旅人躲避雪与霜。所以时日越久,圣人越喜欢那颗楠树,她常止观树,感悟生命意。”
宣颖然不再饮茶,只是默默握着茶杯。
祝佩玉继续道:“突然有一日,寒风大作,江水翻涌,风雨霜雪似猛虎恶狼般向她奇袭而去,楠树奋力抵抗,但孤木无依,最终楠树树干断裂,像是一条巨龙般倒在了荆棘里。圣人难过的抚摸着她的树干,好似为楠树拂去泪痕与血滴。圣人心绪难平,猛一睁眼,发现刚刚的一切不过一场恶梦。只是起身之时,发现天色有异,寒风阵阵。”
祝佩玉话音一顿,看着宣颖然问道:“宣大人您说,圣人这次会袖手旁观,还是要为楠树遮风挡雨?”
宣颖然不疾不徐的饮了杯茶,才缓缓道:“你又不是圣人,怎知圣人独爱楠树?不过是你主观判断罢了。老身以为,风霜雨雪是奉天命而来,所以楠树熬不过的非恶劣气候,而是天命不允。既是天命,圣人也无法违逆其右。所以圣人应该独爱天命,尤其是雪。”
大皇女凤思雪深得女帝宠爱,未有一丝作为,便被女帝封为双字亲王,同屡立战功的凤思霜平起平坐。其父为贵君,从潜邸时便深得女帝宠爱,因而生下了长女,女帝继位后,对他的爱意不消,甚至被封为贵君,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按祝佩玉今日的说法,女帝这些年的宠爱都是假的?
宣颖然觉得她在痴人说梦,一个人怎么可能假装爱一个人这么多年。
祝佩玉似明白她的心中所想,故而微微一笑:“的确也有传闻说圣人独爱雪,但小某以为:爱这个东西太虚无缥缈了。那是无根之物,一旦圣人收回了爱意,转而将爱意普照万物,那雪将顷刻消融,不复存在。”
宣颖然不以为意:“哦?”
祝佩玉只得道:“小某深爱一男子,宣大人应当也知晓此人,他唤温心,是佳人卿的掌柜。小某虽名不经传,但与这温郎君有过一段渊源,亦得此人几分喜爱。但小某听闻他与那楠树互为牵连,所以小某虽爱他,却因效主不同,时刻与他保持距离,装作没那么在意他,甚至能在必要时刻,轻易放弃他。宣大人有今时今日这般地位,应该也早已将情爱之事付之脑后。小某与宣大人尚且如此,若是高坐万人之巅的圣人,又当如何?”
宣颖然不语。
祝佩玉又道:“帝王之爱,笑谈罢了,喜新厌旧才是常态。”
宣颖然终于抬眸看向这个病恹恹的女子,此女身形消瘦,如弱柳一般,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便倒了。她的言辞并不犀利,甚至有些可笑天真。
祝佩玉用故事的方式告诉自己,女帝偏爱二皇女,虽冷落她却一直暗中关怀她。其他几位皇女不过是女帝给她的磨难罢了。甚至女帝会在必要时候出手,替她挡住雪霜雨的攻势。
女帝偏爱大皇女多年,为了大皇女屡屡做出格之举。可今日祝佩玉竟告诉自己,那都是女帝的阴谋?是为了楠树吸引伤害?
宣颖然觉得祝佩玉可笑天真至极,可偏偏……她动摇了。
宣颖然冷笑:“若按你今日的说法,大殿下现在拥有的一切如海市蜃楼;那安北王也好不过哪去,勇妃的母家早已倾颓。这满朝上下,唯一能与二殿下的母族有抗衡之力的,就是五殿下身后的老身。听闻磐宁之行,安北王不满二殿下的一些做法。你今日约老身来此,还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老身去对付二殿下,泄私愤罢了,你这小女,年龄不大,算盘倒是打的很响。”
祝佩玉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都说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宣大人想必是被京城百官的奉承浸淫久了,看不清局势。”她像是再看傻子一样看着宣颖然:“安北王是无强大的母族,但她有几十万的安北军!她展臂高呼时,群雄附应,凭声势就足以撼动山河。有些事她不做,只是她不屑做。小某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三位殿下在京城打的头破血流,也碍不着我家殿下一丝一毫。小某今日言辞,不过是敬佩宣大人过往,才出言提醒罢了。没想到遭宣大人误会至此。的确是小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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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祝佩玉面露不耐,似乎不想同她再多言什么。正行揖礼准备告退时,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那日赵府流水席发生了一件趣事,宣大人若有意,不妨打探了解一番,也许会有惊喜。”
第43章
蒋幼柏觉得祝佩玉有点可怜,年纪轻轻先后两次遭郎君背刺,好不容易与温郎君有点苗头,又病入膏肓了。
虽然她的感情进度还抵不上祝佩玉,但她命长啊。
凤思霜让她少管闲事,但蒋幼柏有自己的坚持,中毒的事可以瞒着祝长生,但一定要让祝长生临死前感受到一丝情爱的乐事。
蒋幼柏自作主张去找温心时,祝佩玉正忙着使坏。
她没指望宣颖然能信她的话,只要让她心生疑窦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让大皇女对自己的处境有个清醒的认知——女帝的确独宠她,但那都是假象。
可惜的是,大皇女还在禁闭中,而且大皇女这个人和凤思霜、凤思雨没什么区别,有头脑,但不多。
一旦知晓此事,势必一蹦三尺高入宫找女帝对峙,这可不是祝佩玉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此,告诉她时绝不能采用宣颖然的方法,至于用什么方法,她暂时还没想到。
祝佩玉暗骂自己不争气,心眼子用时方恨少,只能又将目光重新对准凤思楠,这厮三番两次找自己的麻烦,她却和冬眠的毒蛇一样潜伏着,连露头的勇气都没有,委实有些难缠。
万幸自己看了原书,也算开了半个天眼。
只是时间太久,她实在记不清朝中哪些官员是凤思楠的眼线,哪些店铺是凤思楠的爪牙,只知道她利用窑坊收集情报,再用银子招兵买马,在城外一处隐秘之地制造兵器、培养亲兵。
想到这些,祝佩玉又有些猜不透女帝的心思,她能派人监视凤思霜,也应该派人监视凤思楠,那么凤思楠搞这么多动作,女帝到底知不知道?
如果知道,那女帝就是支持她这么做,但祝佩玉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弑君夺位这种事,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除非那个帝王脑子出了问题;
如果不知道,最后被祝佩玉揭穿,那凤思楠可就倒霉了。
所以温心祝佩玉一定要拿下!
他就是凤思楠的钱袋子,两人一天不断绝关系,凤思楠背后的势力就越大。最终都将成为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自从春柳出现后,她就猜到凤思楠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恶心她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后招;所以她一方面与温心极限周旋,一方面又提防春柳别有用心。
每天精神高度紧张,连觉都睡不好。
直到听到温心说要清算关店,她才决定和春柳撕破脸。
祝佩玉咬着笔杆子拧眉,两天了,自己被春柳谋害的消息还没传到温心耳朵里吗?这小子怎么还没动静?上次她说介意他和凤思楠的事,他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是自己太容易原谅他,所以他得到后不知珍惜?还是自己太冷淡了,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凤思楠更好,于是倒戈又跟凤思楠好了?
真要是这样,那祝佩玉能被活活气死!
一想到凤思楠这厮,最后踏着温心挣来的得银子铺就得登天梯,一步一步登上高位,祝佩玉就气的捶胸顿足!
只是锤得太用力……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声穿透房门,门外不知立了多久的温心慌忙一抹泪痕。
蒋幼柏说了,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她,定要让她快快乐乐的活到死。
温心又等了好一会儿,确认不会被她看出异样,方才敢叩门而入。
祝佩玉眼见来人,刚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抚上了胸口:“咳咳……你怎么来了?”
温心极力掩饰自己的悲伤,缓步走过来就要为她诊脉:“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脉象没有问题,却隔三差五地流鼻血;这和藏老生前的状况一致,状况越来越差,但府医却查不出任何问题。
好歹毒阴险的手段;的确是凤思楠的手笔。
温心眼眶一热,急忙起身转过脸去,手忙脚乱地为她收拾房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将最近忙碌的事情脱口而出:“我手下经营的店铺,七成都与凤思楠有关。我之前忙着店铺分单,是想与她做个分割。只是单子递到礼公主府一个月了,她也没有回应。我没有办法,只能清算关店。”
温心胸口发疼,堵得欲裂开一般,他缓了缓情绪:“你不就是气我与她纠缠不清吗?现在我和她两清了,却没地方住了。你是不是要负责?”
祝佩玉紧咬牙关试图掩盖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良久才淡淡说:“你那夜都叫我妻主了,不住一起,你想住哪?”
温心泪如决堤河坝,再也克制不了内心的悲痛,反身冲进她的怀里:“妻主,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祝佩玉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嘴角报复性的扬起:凤思楠,看见了吧,这就是惹毛我的下场,管你什么狗屁殿下,照样断你的财路抢你的郎;一想你暴跳如雷的摸样,老娘就觉得爽;运气好的话,老娘今晚就入洞房!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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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咳咳咳……”
温心急急收住了哭声:“怎么又咳了。”
祝佩玉轻言安抚:“无碍。”
她只是乐极生‘咳’罢了。
说罢,虚弱的坐在了藤椅上:“你虽关店了,礼公主还是能找他人营业吧?”
温心急忙为她倒了杯茶:“谁接手都没关系,最盈利的那部分,我都牢牢掌握着。”
祝佩玉拍拍胸口:那她可就放心了。
原书里,温心为她赚的盆满钵满,最后甚至富可敌国,祝佩玉倒是不眼馋着泼天的富贵,只是好奇没了温心这个后援,凤思楠还有没有法子搞到银子。
想来没那么容易了。
祝佩玉心满意足拿起了书看,全然没注意屋内已大变了摸样。
房间很小,很快就被温心填满,他带来了自己的鎏金香炉,檀香袅袅,书卷气息浓厚,温心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身侧,女子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无心理会。只是专注的翻阅着手中的古籍,偶尔眉头紧缩,似在思考;偶尔眉目舒展,似了悟其意。
温心眸色微暗,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仅有一尺,可却仿佛与她隔着千山万水。
她说她心里全是他,可温心总感觉她待自己若即若离。
“在看什么?”
祝佩玉未见抬头,只是淡淡道:“藏老的书。”
“好看吗?”
祝佩玉摇头:“很枯燥的内容。”难得有人问,她忍不住吐黑泥:“殿下嫉恶如仇,性子也火爆。藏老还在时,常会引经据典,润物细无声的劝导安抚殿下。可我不行,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总是说不到点上,只能撒娇求她。”
她言此微微一笑:“好在殿下还能给我三分薄面。”而后又面漏难色:“但我不能总用这招。所以还是要多看书。”
看不进去,就硬看。
温心不懂这些,书籍他看的也多,但多数都是话本子。
所以递了一块糕点给她,指尖短暂的相交,让温心感觉有些发烫,但看女子平静无波。
温心没来由的有些郁闷,反问她道:“我好看吗?”
祝佩玉点头:“好看。”
温心没好气道:“那你看书不看我!”
祝佩玉愣了愣,视线终于脱离了书籍,转眸落在温心清隽的脸上,认真道:“真的好看,所以我才要克制。”
温心一愣:“克制什么?”
祝佩玉:“克制自己对你动手动脚。”
温心:“……”
温心白她一眼,脸上却染上一抹绯红。
阳光透过半开的竹帘,斑驳地洒在室内,檀香悄无声息的在空气中弥漫。温心目光停留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一如他的心,与那随风摆动的竹叶般起伏不定。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自言自语,却又带着一丝期待:“祝长生……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祝佩玉静静看着他,她的眼神有几分动荡,最后却归于平静。
温心见祝佩玉沉默,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事后看字迹,才确认你不是祝佩玉……”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是祝佩玉,但不是那个祝佩玉。”
思及过往,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
一滴泪悄然滑落,如同清晨的露珠,坠落在温心的手背上,那冰凉的感觉让他的心也跟着一颤。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那晚做的那么决绝,不给你一点辩驳的机会。”他哽咽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担心我日后生计,留下银子和配方;担心我再遇良人有姻缘牵绊,又将放夫书交给白小……你明明事事为我考虑,你却只字未提,任由我作天作地的误会你、愚弄你、伤害你,丝毫都不计较,到头来,还被我狠狠捅了一刀。”
他抬头,泪光盈盈地看着她,那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仿佛是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花,让人心生怜惜。
“祝长生……你那时的心,该有多疼。”
祝佩玉沉默良久,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温心,过去了。”
温心崩溃摇头:“你不可能从那场大火里活着出去,就像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大变性情。我明白,你是上天赐给我的,从前是,现在也是。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好好珍惜……”
温心泪如泉涌,嘴角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无助和脆弱,却固执看着她,哀声求她:“祝长生,我知道错了,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求求上天,不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好不好?”
温心脸上一抹绯红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一瞬间,祝佩玉的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仿佛有无数根纤细的银针,齐齐扎进了她的心头,带来一阵细微而又尖锐的痛感,紧缩着,扼住了她的呼吸。
她伸出手,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去抚摸他的脸,想要为他拭去泪珠,只是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那苍白的脸颊时,突然改变了心意,她的动作变得坚定而有力,猛地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拉近。而后低头,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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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44章
赵府的浮尸案迅速得到了解决,赵欢颜因故意谋害他人被判处斩首之刑。赵固因未能妥善教导女儿,被贬至民州。然而,鉴于赵固多年来对兵部的贡献,女帝特别允许她在目睹女儿的行刑并收殓遗体之后,再启程前往流放地。
祝佩玉听到这一消息时,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在了地上。
女帝人还怪好的嘞。
温心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感到一阵无力,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焦虑。明明祝佩玉的气血有所恢复,为何手部的控制力却突然丧失?她急忙为其诊脉,却发现脉象依旧平稳,没有任何异常。
温心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了,世间竟有这般蹊跷的毒,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却探查不出一丝异样,只是看起来面目苍白,毫无血色,就连有着神医之称的师父见了,也毫无头绪。只撇开脸道:“别治了,是药三分毒,这个时候她想吃什么就让她吃什么,她想干什么就让她干什么。运气好的话,她能顺利活到死。”
刘清山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直白了。
但还是将爱徒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又泪如雨下,如果不是蒋幼柏哭声太大的话……
“老祝她真的好惨呐。”
刘清山默默瞥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她迅速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但凤思霜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住所已为神医安置妥善,”凤思霜凤眸盈出淡淡水光,声音带着一丝无力:“还是要劳烦神医想想办法。”
刘清山的脸颊微微抽动,幸好他年事已高,皮肤松弛,不易被人察觉他的情绪波动。
彼时的祝佩玉正咬着笔杆子凝神看着京城的地图,书中只说凤思楠的根据地在城外的一处偏僻地,但这范围大了去了。
大皇女三个月的禁足马上临近尾声,她要抓紧把这地儿翻出来,让老大去举报她。
搞不好,一直斗的乌眼青一样的老大老五,能够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凤思楠不是最喜欢坐山观虎斗吗?倘若有一日她置身于角逐场内被双虎斗,看她还笑不笑的出来!
祝佩玉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正美滋滋的幻想那场景时,房门‘嚯——’的一下开了。
祝佩玉条件反射地跌躺在藤椅上,手肘不经意磕到了扶手,疼的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只能呲牙抚着胸口,咳嗽得气若游丝:“也不知我这是怎么了,才站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全身无力。咳咳咳……”
搁在平常,温心早就小跑过来扶她起身嘘寒问暖了。可祝佩玉咳了好久,来人都没有理会。她的心头一跳,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她狐疑地歪过脸,意外对上了刘清山森冷摄人的脸。
祝佩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她嘿嘿一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您老什么时候来的?”说着,她一骨碌爬起,为她搬了一把椅子。
刘清山冷哼一声,取出药箱里的银针包展开:“老身瞧你这病也是辛苦,不妨给你来几针,早日解脱了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让祝佩玉感到一阵寒意。
祝佩玉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她真的捏着一根超粗的针头,作势就要往祝佩玉的身上戳。祝佩玉看着她手里的针,惊恐地连连退后:“刘、刘……刘神医,您莫冲动。”
刘清山继续逼近,直至将她逼近墙角:“针是粗了点,但你已病入膏肓了,针粗见效方快。”
她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罢,对着她狠狠一扎。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后院,午睡的鸟儿惊恐展翅,不多时,只剩下一根羽毛缓缓落在庭院的石子路上。
房门吱——的一声开了,看着迎面而来的三张脸,刘清山淡定地拢了拢衣袖:“老身也是第一次行此针法,没想到起效甚快,祝吏书已经好多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微笑,仿佛对自己的手法颇为自豪。
三人登时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温心喜极而泣:“多谢师父。”
蒋幼柏握拳一碰,脸上洋溢着敬佩之情:“果然是神医,一出手方见真章!”
凤思霜正色点头,追问:“如此?祝吏书有痊愈希望了?”
“嗯,就是此针法太过刚烈,且行针时一次比一次痛苦。”刘清山缓缓回头瞥了眼惊魂未定的祝佩玉:“还是要看祝吏书的身体能不能抗的住啊。”
祝佩玉:“……”
温心摸去了眼角的泪痕:“有徒儿陪着她,她定能战胜病痛。”
蒋幼柏脸上带着乐观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祝佩玉康复的那一天:“不过是扎扎针而已,我相信老祝一定能挺过去!”
凤思霜探头进去,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祝吏书,本王命你坚强一点,否则本王就砍了你的脑袋。”
祝佩玉欲哭无泪、瑟瑟发抖:已老实,求放过。
祝佩玉压根没病,她两个多月前突然端着碗汤寻到了刘清山那,询问那汤是否有问题。
汤没问题,只是那汤中的枸杞加入了碎肝砂。此毒一旦体内毒素积累,肝脏的解毒功能就会下降,造成血管脆弱,引发流鼻血等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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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只是并无凶猛,中毒者不会很快毙命,甚至前期很难让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所以刘清山教了她一招,在她需要流鼻血时,吃上她调配的药丸并扎自己一针,便能流鼻血不止。
她面色发白,纯纯是血放的多了;至于咳嗽手抽筋,刘清山以为她就是欠揍了。
她的济世堂还有大把的患者,哪有功夫陪祝佩玉胡闹,收拾了她一番后,忙不迭的离开了安北王府。
只是马车刚入闹市,就被迎面而来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看着车厢内的凤思楠,刘清山淡淡道:“礼公主这是何意?”
凤思楠嘴角浮上一层笑意:“想刘姨了,所以想请刘姨过府一叙。”
说的是请,但语气坚决不容有辩,刘清山坐的四平八稳:“老身不甚荣幸,只是济世堂事务繁杂,老身实在抽不开身,望礼公主海涵。”
凤思楠笑意敛起,一脸悲意:“在隐瞒磐宁疫疾一事上,本宫确然有错,刘姨待本宫从来亲切疼爱,如慈母一般。”她放缓了声气,柔声道:“稚女犯错,您再如何生气,随意责骂便是,因何不能原谅?”
刘清山抬了抬眼皮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显然对凤思楠的言辞并不买账:“礼公主折煞老身了,您乃天之骄女,凤女凤孙。老身万万不敢以慈母二字自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幽幽又道:“至于磐宁一事,殿下有殿下的打算,老身一介白衣,实在不懂政要之事。殿下如今毒素已清,身体康健,老身于您而言再无用处。”
她的语气中带着冷漠,仿佛已经与凤思楠划清了界限。
凤思楠喟叹一声,很受委屈的摸样:“刘姨如此,阿心亦如此。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真的知错了,为何你们都不愿再给本宫改过机会?”
刘清山恍然,原来她是为温心而来,于是转眸,浑浊的瞳仁定定落在凤思楠的脸上:“心儿这两年手下经营的店铺林林总总盈利几万两,七成都进了殿下的口袋。殿下也该满意了。”
凤思楠满不满意刘清山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被凤思楠邀请入府喝茶了。
温心得知这一消息时,正忙着在厨房做酱猪肝,闻言瞥向丛宽:“习云还说什么了?”
别院的小厨房真的不好用,丛宽呛的眼泪直流:“没有,就说了这么一句。”
温心气闷的摔了锅盖,叉腰生了半天闷气,素瑾又小跑进来:“郎君,文郎君来看你了。”
温心:“……”
这厮哪是来看他的,分明是找借口来看安北王的。
师父于凤思楠有救命之恩,凤思楠自不会胡来,温心只得将刘清山的事放置一旁,匆匆赶至别院外时,文雅珺已寻了过来。
彼时的祝佩玉正在廊下晒着太阳,看着盛装而来的文雅珺,眼皮不由抽动了一下,本想起身离开,奈何自己‘重病缠身’,只能乖乖的躺在廊下,一边饮着温心煮的红枣茶,一边被迫听起了郎君间叽叽喳喳的私房话。
起初,文雅珺还有些放不开,后见祝佩玉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索性视她于空气。
祝佩玉有些生无可恋,直到文雅珺提及占星台时,平静的脸上才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明明都是上好的木材,地基也牢固,却无端塌陷了,陛下好一番震怒,将母亲重重斥责了一番。”文雅珺愤愤难平:“不是说尤怀是天神下凡?这点场面都镇不住,算什么狗屁的神子。”
温心急忙抬手,拦住他的口无遮拦。
文雅珺后知后觉自己身处安北王府,连忙掩住嘴偷偷瞥了祝佩玉一眼,却见祝佩玉静静看着自己。
她的面色惨白,眼神冷漠,浅棕色瞳孔无波无澜,像是一潭死水,映照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表情中也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情绪都被冰封了,留给他的只有冷漠和疏离。
这女子当真无礼,除了生了一张好皮囊,文雅珺甚至不明白温心喜欢她什么,偏偏安北王也十分信任她。
文雅珺不好发作,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温心。
温心忙扯了扯她的衣裙:“妻主~文郎君说笑的。”
祝佩玉目光不转,但神色稍许柔和了一些:“一直忘了问,文郎君怎么会与温心交好?”
第45章
两人相识也属意外。
前年迎夏时节,太湖桥突然崩塌,文雅珺不幸落入水中,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病情一直未见好转。文家上下焦急万分,四处寻医问药,最终找到了刘清山。温心作为刘清山的得意门生,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照顾文雅珺日常起居的重任。
温心与其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也因为文雅珺的引荐,温心成功融入了京城儿郎的圈子。佳人卿能有后来的销路,文雅珺的引荐功不可没。
祝佩玉了然,状似随意问:“太湖桥监造官,应该也是文郎君的母亲吧?”
文雅珺点头,颇为沮丧道:“祝吏书不提我都忘了,前年母亲也因太湖断裂得了陛下好一番训斥呢。”
祝佩玉静默几息,忽而冷笑出声。
文雅珺不解其意,只觉得她在笑话自己的母亲,不由气急不悦,温心也觉得祝佩玉这笑的有些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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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正要出言替其转圜几语,就听祝佩玉道:“太湖桥在皇宫附近,与护城河相连,这座桥不仅是交通要道,更是京城的重要象征,因其重要性,陛下一定十分重视,想必文大人绝不敢再此事怠慢,是也不是?”
文雅珺蹙眉:“自然!”
祝佩玉又道:“占星台是神子受天意点化之地,这关乎到我朝的国运昌盛,陛下对此异常重视,想必文大人也不敢轻慢应付,是也不是?”
文雅珺:“我的母亲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尽职尽责,从不敢有半点私心。祝吏书,你这样一再追问,到底是何用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显然对祝佩玉的连续质疑感到厌烦。
“没什么用意。只是觉得如此用心,竟还屡屡出错,想必是流年不利吧。”祝佩玉双目微微一瞬,目光淡远投向远方:“不过也不打紧,也许文郎君与安北王的婚事一完,文大人就时来运转了呢。”
文雅珺眉头蹙得更深,霍的起身冷声质问:“祝吏书是在暗讽我的母亲靠联姻手段巩固官位吗?”
“你误会了,明人不说暗话……”祝佩玉目光幽幽瞥向他:“我是明讽。”
“你!”
文雅珺脸色登时胀红一片,哆哆嗦嗦的横着祝佩玉半天,最后实说不出什么,只能冷眼瞥着温心。
眼见温心有些难堪,祝佩玉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半丝愧疚也无,只闲闲道:“不送。”
文雅珺怒气冲天,心道等他做了安北王夫,定要给祝佩玉好看。只是当下也不能轻饶了她,于是端起面前的杯子,一股脑将盖碗里的茶全泼到了她的脸上。
温心愕然:“你干什么?”急忙起身为祝佩玉擦拭脸上茶渍。
文雅珺横他一眼,眼中全是对不争气秘友的控诉:“这就是你日夜念叨了两年的妻主?有点出息吧你!”
说罢,拂袖而去。
茶水有些烫,温心也顾不上愤而离席的文雅珺了,急忙取了帕子浸在凉水里,为她小心敷面。
“他那脾气火爆,自幼被惯坏了的,你说你惹他干嘛。没烫到吧?”
刺痛感渐渐消去,祝佩玉掀开敷在眼上的帕子,浅棕色的眼眸凝神看他:“若我没猜错,早在选夫宴之前,文郎君便已知晓自己将是未来安北王夫钦定的人选了吧?”
温心指尖一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浅棕色的眼眸中泛起嫌恶的光:“太湖桥崩塌与占星台倾圮,表面看起来,似为重大工程失误,然而,需更换的木料寥寥无几,微不足道。工部尚书虽遭女帝斥责,却能以此为良机,得以向圣上请命,索取重建资财。如此一来,文大人非但未受损失,反在这场变故中,获得丰厚回报。”
祝佩玉言辞间透露出对此事背后可能潜藏的微妙利益关系的深刻洞察,其语气中不失一丝玩味,似乎在暗示这一连串的不幸事件背后,或许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猫腻和利益输送。
温心愣了须臾:“文雅珺受伤之时,我多次踏入文府的门槛。所见之处朴素无华,文大人亦颇为节制,不喜靡费,这样的作风,倒不像是贪官作为啊?”
祝佩玉淡淡道:“这些猫腻旁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对于那些同样在工部任职的官员来说,这些细微之处却是昭然若揭。文大人清流之姿,从一介布衣起家,一步步攀升至今日之高位,其间未曾涉足党争,亦未有显赫的靠山。若那两桩事端并非偶然,而是因其才不胜任所致,那就更蹊跷了。难道她麾下之人皆是忠厚老实之辈?这么大错处,竟无一人有觊觎其位之心,有借此拉她下马的野心欲望?那工部委实是个欢乐场了。”
温心拧眉深思。
祝佩玉观他神色,徐徐又道:“因此,文大人背后必有贵人相助。三品大员,有能力为其提供庇护者屈指可数,而这些人均非慈善之辈。庇护之下,必有代价。所以建筑的重建资财最终到底到了谁的口袋,排除一下就有答案。”
温心心中惴惴,沉默半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祝佩玉转念又想到凤思霜,浅棕眸色慢慢浮出一丝凉意:“咱们殿下一心为民,并无半点争夺权位的私欲。一旦文雅珺与殿下喜结连理,那么殿下无疑将成为文大人明面上的坚实屏障。在那一刻,任何对工部事务的质疑之声,都将在对安北王声望的信任下黯然失色。这样的联姻,对于文大人来说,无疑是权力的进一步巩固,它将使他在朝堂上的地位稳如泰山,坚不可摇。届时,文大人作为岳母,若有意引导殿下成为一位忠贞不渝的臣子,效忠于一位英明的君主,以殿下那纯良的性情,她恐怕迷迷糊糊的就掉进了朝堂漩涡里,最后被人利用的毛都不剩!”
温心只觉心头震动,他没想到只是建筑纰漏下的两件小事,背后竟纠缠出这么大一张网。
“妄想将殿下当做棋子者!”祝佩玉一把掀开脸上的帕子,扔进了水盆里,登时水花四溅,满地狼藉:“天道不容!”
天道:【……】各人喜好,请勿上升天道。
祝佩玉生了好大的气,转头就将自己埋进了书房。
直至日落时分,顶着个爆炸头出了房门,在别院绕了好大一圈,才在凉亭里看到喂兔子的素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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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素瑾依旧有点怕人,急忙抱着兔子垂首而立:“娘子。”
祝佩玉:“温心不在,丛宽也不在,去哪了?”
素瑾:“郎君去了礼公主府。”
祝佩玉:“……”
素瑾急忙又道:“殿下和蒋副将也去了,说是去接刘神医。”
祝佩玉默了几息,转念意识到了什么状况:“去多久了?”
素瑾抬头看了眼天:“约莫一个时辰了。”
见祝佩玉点头,素瑾又问:“娘子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
祝佩玉看了眼他手里的兔子,下意识道:“麻辣兔头?”
素瑾登时抬眸,圆圆的眼睛写满了惊愕。
祝佩玉呵呵一笑:“我开玩笑的。”她转身走向回廊:“我去逛花楼了,晚点回来。”
素瑾的眼睛又瞪圆了一些:“……啊?”
凤思楠手下有一家茶楼。
其外表看似朴素而充满文人雅韵,实则暗藏玄机,其内里的运作颇为复杂。在本朝,官员不得涉足低俗之地,然而这家茶楼却因其独特的魅力,深受各部官员的青睐。其中的侍者,个个皆是擅长交际的高手,他们以美酒美色为媒介,令官员们沉醉其中,不知不觉间吐露心声。
因此,凤思楠私下里将这家茶楼戏称为“小息楼”,意指此处为小憩之所,亦是各类小道消息的汇聚之地。在这里,官员们在轻松的氛围中放下戒备,不经意间便将lt;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gt;官场的秘辛泄露,使得这家茶楼成为了她获取朝堂消息的绝佳场所。
茶楼叫什么,祝佩玉不清楚;在什么位置,她也不知道。
所以拒绝了孔眉要拉她的请求,跟个没头苍蝇似得走在长街。
彼时,一辆马车忽而停靠在她的身侧,祝佩玉仰头看向车窗,原来是宣府的马车。
当即笑容堆满,躬身揖礼:“小的见过宣大人,今夜无风无月,确实适合巧遇啊。哈哈。”
宣颖然居高睨她:“祝吏书这是要去哪啊?”
“看不出来吗?”祝佩玉直起身垫了垫腰间的荷包:“喝花酒啊,宣大人要一起吗?”
宣颖然冷哼一声,到底是年轻人,又不是她们宣家的小辈,宣颖然自也懒的理会。
“埋尸之人是赵府的一个苦力,后被赵固灭口了。所以赵固只知晓尸体埋在了城外十里左右的位置。”
城外十里左右?她记得赵固的确是和五皇女这么说的,但十里左右的范围也不小啊。
祝佩玉直觉挖尸又将尸体抛在赵府湖景的人,就是凤思楠。但想必她也不会废那功夫去跟踪赵固。唯一的解释就是,埋尸地恰好在凤思楠的地盘。
凤思楠不是跟踪赵固从而知晓了她的龌龊事,而是她或她的人当夜恰好在那附近,被她发现而已。
可惜宣颖然带来的消息没甚作用,所以祝佩玉微微一笑:“辛苦宣大人还记得小的所请。”
宣颖然也不知她为何会对藏尸地感兴趣,不过她既有所求,同赵固打探一句也不费什么口舌。
“对了。”宣颖然似是想到了什么:“仵作从乌郎君的衣领里发现了一片桦树叶,兴许是埋尸时不小心带进去吧。”
桦树?
祝佩玉默了几息,心中似乎有了方向,再次躬身一拜:“有劳宣大人,小的不胜感激。”
宣府的马车很快走远了。
“跟着她。”宣颖然浑浊的眼瞳闪过一抹精光:“看看她要干点什么。”
车厢阴影里的人应了是,一转身,便混入了热闹的人群里。
第46章
雅致、幽静、偏僻却不偏远,楼外的隐僻地儿还停了不少的马车。
找到了。
“致远茶楼?”
祝佩玉啧啧称奇,这名字的确深得文人雅客所喜,所以她转身走了。
毕竟她也算不上文人雅客,不过是个俗人而已。
戌时稍过,祝佩玉拖着疲惫的双腿,终于回到了府邸。安北王府依旧寂静无声,祝佩玉轻车熟路地步入了凤思霜的院落。彼时,安北王与蒋副将正低声密谈,似在谋划重大事宜。听到声响回过头,纷纷愣在了当场。
得知祝佩玉逛花楼的消息,三人表情各异。蒋幼柏猜想祝佩玉或许想在生命终结前放纵一番;凤思霜则认为温心未能激起祝佩玉的兴趣,故而另寻他人尝试。
至于温心……
其神色过于平常,平常得令人不寒而栗,于是两人默默遁了,正考虑是否接应祝佩玉时,她自己回来了。
发丝散乱,衣衫不整,且显得极为疲惫。
“你去花楼了,”蒋幼柏满脸疑惑:“却未留宿?”
凤思霜认为这并非重点:“难道你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祝佩玉:“……”
祝佩玉确实感到疲惫,又因连饮了数家茶楼的茶而精神亢奋。
“小的有一事,需请殿下亲自走一趟。”
原本祝佩玉只想与蒋幼柏商讨此事,但又担心凤思楠培养的亲兵会对她不利,届时无人照应。
凤思霜则不同,她武艺高强,想必对兵器铸造与士兵训练有着敏锐的洞察力。请她去核实此事,再合适不过。
能请她亲自出马定非小事,凤思霜显得有些兴奋,毕竟整日困于府中,几乎要闲得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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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说。”
这件事不宜直言。
不然以凤思霜和蒋幼柏那性子,分分钟就能落入他人言辞陷阱,将她出卖的毛都不剩。
祝佩玉想了想,拉着两人缓缓落座,一番斟酌后,她以细腻的言辞,将凤思楠栽培亲兵之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席间的谈笑。她的言语中未有半分武断,仅以京城近日之动向为依据,轻描淡写地表达了自己的揣测。
“你倒是敏锐。”蒋幼柏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赵固那个酒囊饭袋,想找她的麻烦轻而易举,谁会闲的没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被人意外发现,那就说得通了。”
凤思霜凤眸微深:“那处桦树林本王知晓,经你一提醒,确实是个训练侍卫的好地方。”
桦树林茂密高大,枝叶繁盛,能挡住阳光,藏身其中不易被发现。树木错综复杂,亦可以作为障碍,训练他们敏捷身手。秋时落叶铺满地面,可以练习轻步,不让落叶发出声响,而且那片白桦林附近还有水源,还可以练习水下潜行。
若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暗卫,从护城河内悄无声息的潜入皇宫大内……
一想到那画面,凤思霜彻底坐不住了,拉着蒋幼柏就往外冲。
两人身法矫健,不消片刻便融入夜色。
祝佩玉也缓步回了别院。
温心迁居别院后,祝佩玉的房舍稍显狭窄,难以容纳其随行之众。于是,凤思霜慷慨赐予祝佩玉额外两间房舍,一为安置温心长随等人;二是希望祝佩玉能安心养病。
祝佩玉拱了拱鼻子,其实她的病有人打扰也不打紧。
于是望着隔壁还铮亮的卧房,祝佩玉犹豫几息后咳的好大声。
卧房门嚯的开了,温心疾步而来将祝佩玉搀扶室内,好一番安置,才面色不虞问她:“花酒好喝吗?”
温心出来的急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蚕丝寝衣,寝衣的质地轻柔,将他那身形勾勒的清晰可辨,玲珑有致。
屋内烛火微暗,温心黑发如瀑,随意地披散着,凭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风情。
祝佩玉懒倚床头,闻言一把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与君相比,寡淡无味。”
说罢,女子颔首,带着一丝清浅的温柔覆上了他的唇。温心初时有些抗拒,却被女子的坚定牢牢锁在怀里,本是浅尝辄止的吻意,也因男子的推拒而变得愈发热烈。吻意转瞬就变得深邃而炽热,如同夏日烈阳,炙热而直接,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化。
呼吸变得急促,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久久,温心在这股情感的激荡下,如同春水初融,所有的防备和坚强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内心壁垒被女子的柔情打破,最后,他无力地趴在了女子的怀中,像一只被温柔抚摸的猫儿一般,温顺而依赖。
内心的涟漪渐渐平复,祝佩玉轻抚着他的发丝:“我就带了一荷包铜钱,哪够喝什么花酒?”
温心脸色稍霁,不过女子也察觉不到,故而,气闷道:“赶明儿我给你备些银票,让你喝个够!”
祝佩玉:“……”
祝佩玉无奈,不再执着这个话题:“刘神医可接回了?”
提及师父,温心马上又心烦意乱起来:“未曾。”
祝佩玉沉默几息,宽慰他道:“刘神医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不会轻举妄动的。你若信我,只需等上几日,她便自顾不暇,届时定会放刘神医安然出府。在此期间,我们只需静观其变,不必急于一时。”
温心闻言,抬头看向她,浅棕色的瞳仁中满是柔光。她的容貌清丽脱俗,平素总是冷着一张脸,除了安北王府的人,她似乎很少对他人好颜色,包括自己。
可现如今,她看向自己时,眉眼间也会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春风拂面,让人心生暖意。
温心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听她言辞恳切从容,意外的,让他很安心。
只是……
温心满是担忧:“那你的毒怎么办?”
祝佩玉抿了抿唇,掐着他的脸颊笑说:“要不……我求求上天?让它别收我?”
温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温心气闷起身:“我去看医书了,你早些睡吧。”
温心将烛火熄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祝佩玉怅然若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睡的挺好的,只是天微微亮时,她做了一场噩梦,梦中出现了两条巨蟒将她死死缠住,勒的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猛地睁眼,竟见蒋幼柏骑在她的身上,双手死死的握着她的口鼻。
蒋幼柏冷言道:“不准叫哦。”
双手一松,祝佩玉如同溺水之人破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好半天才不满控诉:“你要搞死我?”
蒋幼柏眨眨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
天幕微亮,朦胧的光线透过窗棂,只能勉强将人勾勒出一团模糊的轮廓,可祝佩玉还是认出了那个黑影的主人。
“殿下?”
房中沉寂片刻,凤思霜才轻轻‘嗯’了一声。
祝佩玉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察觉她情绪有些消沉,不由看向身侧之人。
蒋幼柏重重叹息一声:“二殿下也太大胆了,何止偷偷培植亲卫?那林后有座山都被掏空了,我和殿下进去看了,竟是在锻造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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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仿佛亲眼所见的景象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默了几息,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是君后之女,又是嫡出,身后还有庞大的族系支持。她何至于此啊?”
蒋幼柏十分的疑惑和不解,即便女帝没有那么的疼爱她,可她若真想夺权,大皇女和五皇女未必是她的对手。
祝佩玉沉默良久,她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更深层的含义:“兴许她是喜欢……”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犹豫,仿佛在权衡着言辞,但最终,她的声音坚定了下来,“……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吧。”
看来今夜的场面太过宏大,就连有着战神之称的凤思霜都蔫了。她曾一人深入敌营,也曾震退过几万大兵,尽显其勇谋兼备。
然而,此刻她的身影在微亮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孤寂。
祝佩玉下榻行至她的左右,蹲在她身侧,目光中带着关切与柔和,轻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凤思霜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过与自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要是本王也有那么多银子,过往战役何至于牺牲那么多人?”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对逝去将士的深切哀悼,以及朝廷未能提供足够支持的痛恨。
安北军最缺银子,粮草、马匹、兵器、甲胄、士兵冬日的棉衣,十几封奏折发回京城,女帝才能施舍她几千两,平均到数以万计的士兵身上,还能剩下什么?
培植亲卫耗费之巨,犹如无底之渊;而冶炼兵器,更是如同烈火焚金,每一件利器的诞生都伴随着金钱的灰飞烟灭。
而这些凤思霜极度渴求的,凤思楠却随随便便就能拥有。
她身为皇女,居于繁华之地,无需亲赴战场,亦无需戍守边疆。然而,待时机成熟,她将率领那些亲卫、那些兵器,对那些守护宫城十余载的禁军举起无情之刃。
这一切,仅为了那至高无上的凤座,为了她一人的野心与私欲,竟令同袍相残,兵刃相向。
凭什么?
就因为那些人不如她高贵?她就能随意去掌控他人生死?
凤思霜拳头紧攥,似做了很大的决心:“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祝佩玉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天亮后,大皇女为期三个月的禁足就结束了。殿下只需将消息传递给她……殿下心性纯良,不善朝堂风波。”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以及对局势的掌控。
“所以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让蛰伏的毒蛇探出头来,自有另外两股势力与其周旋,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第47章
天刚蒙蒙亮,东方的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宣府还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主屋的走廊上,侍女们轻手轻脚地穿梭着,她们手中端着水盆,准备为主人洗漱。她们的脚步轻盈,生怕打扰了主人的清梦。水盆中的水清澈见底,映照着她们专注的面容。
左亦同样侯在屋外,不多时耳尖轻动,她听到屋内传出窸窣声响。
宣颖然醒了。
侍女们有条不紊的踏入房内,伺候家主洗漱。待众人退出后,左亦方才入内:“大人。”
宣颖然已年过半百,不再喜浮夸艳丽的衣裙,反倒是着了一袭清淡素雅的长衫,闻言挽了挽衣袖:“如何?”
左亦颔首道:“昨夜,卑职如影随形,一直跟随祝吏书左右,她似在寻觅一处茶楼。观其举止,应该对茶楼之具体所在不甚了解,故而每逢茶楼便踏入其中,细致察看每一处细节后悄然离开,继续找寻。如此反复,终于在西三街之外的一处幽静地儿,发现了一家‘致远茶楼’。”
“致远茶楼?”
宣颖然的双眸微眯,一抹深思掠过她的眼底,这个名字……她仿佛在哪里听过。
见她沉默不语,左亦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继续说道:“此次祝吏书并未贸然踏入,而是……”
察觉到左亦话语中的犹豫,宣颖然转过头,她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锐利:“什么?”
左亦轻轻抿了抿唇:“她似乎早已察觉到小人的存在,还命小人现身。”
宣颖然闻言一怔,左亦跟随她多年,其潜行之术宣颖然自是了如指掌,若是追踪凤思霜被发现也算情有可原,可祝佩玉那个小辈?不免让她心生疑窦:“她精通武艺?”
左亦摇了摇头,回答道:“小人观察之下,她并无半点武艺在身,其体态虚弱,显然只是个寻常之辈。”
宣颖然沉吟片刻,似乎在心中权衡着什么,随后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继续。”
左亦道:“她让小人转告大人,过几日,朝堂之上将有一场风波。届时若大人能洞察“致远茶楼”其中玄机,便可巧妙布局,推波助澜,令这场风波愈发汹涌。”
宣颖然的目光陡然锐利如刀,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容小觑的威严。无论朝堂上的风波如何汹涌,冷眼旁观,总比亲自卷入其中要明智得多。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语气中透露出对那狂妄后辈的不屑:“真是狂妄至极的晚辈,竟敢妄图利用老身作她的棋子!”
左亦的头垂得更低:“祝吏书说她不敢,说决策权掌握在您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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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宣颖然冷冷一哼,空气中似乎都能感觉到她不悦的情绪。
左亦紧抿着唇,再度开口时,声音更加低沉:“她还说……”
宣颖然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还敢说?”
左亦的身躯微微一僵,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宣颖然耐心耗尽,怒声催促:“说呀!”
左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惊得一颤,急忙回道:“祝吏书此次似在自言自语,但小人斗胆猜测,她的话实则是有意说与您听。”
她停顿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宣颖然的神色,才继续道:“她提及前年太湖桥之崩塌,以及今年占星台之倾圮,质疑工部虽手握上等材料,却屡犯错误,其言辞中透露出对工部能力的不满与质疑。”
工部?
这小辈什么意思?工部尚书之子不是被陛下赐予了安北王为夫?她怎么还想对安北王的丈母动手?是安北王府的饭吃的不香了?
宣颖然暂未想到各中关卡,只问她关于致远茶楼的事。
左亦恭敬道:“小人进去看了,所见之处皆为一派清雅之风,茶楼内部并无异常之处。于是小人隐匿身形彻夜监视。发现宵禁之前,这茶楼会迎来众多显赫宾客,其中多数身负官职,只是官职很小。”
宣颖然凝神深思,久久,方道:“可有眼熟的?”
左亦想了想:“有个姓齐的大人,在国子监担任主薄,上个月还来拜访过大人,小人有印象。”
宣颖然点头:“叫她过来见我。”
五日之后,天高气爽,风和日丽,禁足了三个月的大皇女特设盛宴招待众人。
祝佩玉跟随凤思霜一同步入了川南王府的高门。作为女帝最为宠爱的皇女,川南王府的奢华与气派自是不言而喻。
祝佩玉一踏入府中,差点被富丽堂皇的府邸闪瞎了眼。
宴会歌舞尽欢,席间佳肴美馔,就连每一道吃食都是精心烹制,不仅味道绝佳,摆盘亦极尽精致,足以彰显出王府的尊贵。
不知是受高人指点,还是有意逢迎,凤思雪特意寻到了凤思霜,言谈之中,流露出对藏老之死的深深遗憾与愧疚,表达了希望能够与凤思霜冰释前嫌的诚意。
祝佩玉不便留下,净过手后,漫无目的地逛起了园子。
川南王府委实气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祝佩玉就迷失了方向,恰好发现前方拐角处看到一角衣裙,正是川南王府下人的工装。
她兴致冲冲寻了过去,却发现那下人已经昏死过去,这让她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祝佩玉心中暗叫不妙,精神立刻紧绷起来,她猛地回头一看,果然见到了凤思楠。
凤思楠的嘴角微勾,但眼神中却露出阴鸷之色:“祝吏书,近来可好?”
祝佩玉笑的得意,挑衅地看着凤思楠:“礼公挂念,小的近来饮食无忧,睡眠安稳,更有佳人相伴,红袖添香,生活自是无比惬意。”
她挑了挑眉,直言挑衅道:“财路也断了,男人也跑了,企图将安北王纳入麾下的计划也未能如愿以偿。想来礼公近来的日子……啧,您可真惨~”
凤思楠:“……”
她是疯了吗?
竟敢当着她的面提及这些事?
凤思楠觉得她是活够了!毕竟这一切的变故都与祝佩玉的介入息息相关。
目睹祝佩玉那不可一世的傲慢态度,凤思楠心中怒火中烧,银牙紧咬,经过短暂的调整,才逐渐平复,随后以一种轻蔑的口吻讽刺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何祝吏书一开口,依旧如此讨打?”
“将死之人?”祝佩玉指着自己,反问道:“我吗?”
祝佩玉嗤笑一声,并在凤思楠面前从容地吞下一颗药丸,随后取下头上的发簪,对着鼻翼用力一戳。
凤思楠对她的得意忘形感到不解,只是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片刻,就见祝佩玉鼻血便如泉水般涌出。
凤思楠的面色霎时阴沉如暴雨将至,而祝佩玉则泰然自若地从袖中抽出一方精致的手帕,轻柔地拭去鼻端的血迹,面庞上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歉意:“哎呦呦,又流鼻血了,真是失礼。”
她的唇角随即挑起一抹狡黠的弧度,目光挑衅地迎上凤思楠的视线:“殿下有帕子吗?温心的绣活儿太好了,小的都舍不得用。”
凤思楠顷刻间意识到自己被戏弄,内心的厌恶如寒流般无法遏制地涌出,她袖中的寒刃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芒,最终直指祝佩玉的眉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枚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另一方向射来。
两者在空中激烈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暗器擦过祝佩玉的发丝,深深嵌入了坚硬的墙体之中,发出了一声铮鸣。
凤思霜如同一道疾风般从天而降,稳稳地挡在了祝佩玉的面前,她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冷冷地注视着凤思楠:“不知我这微不足道的小吏又是何处得罪了二皇姐,竟使得二皇姐屡屡欲置她于死地。”
凤思楠的唇角微动,正欲开口辩解。却见祝佩玉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凤思霜急忙上前搀扶,只见祝佩玉面色惨白、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道:“小的卑微,本就是……咳咳咳……本就是病入膏肓之人,殿下切勿因小的……咳咳咳……与礼公之间产生嫌隙……咳咳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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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凤思楠自诩情绪内敛,鲜少有情绪波动,然而今日祝佩玉的一系列举动却让她怒火中烧,难以自持。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祝吏书的演技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祝佩玉轻抬眼帘,其目光中隐含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狡黠,尽管声音依旧透露出虚弱:“常言道,情爱之事不可强求,温心之所以倾心于我,乃是因为我品德高尚,礼公又何必因此而心生嫉妒?若礼公能自我反省,修身养性,成为一个品德兼备的娘子,相信不久的将来,定能遇见心仪的郎君……咳咳咳……”
这番话无疑是在暗讽凤思楠品德有缺,她的怒气愈发炽烈,紧握的拳头发出咯咯响声。
祝佩玉本能地微微一缩,悄无声息的向凤思霜身后挪了挪,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殿下~礼公如此凶悍,小的实在惶恐不安。”
“别怕!”凤思霜更加坚定的姿态将祝佩玉牢牢护在身后,她的面色冷若冰霜,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凤思楠,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警告:“本王倒要看看,谁能在本王的羽翼之下,妄图夺走本王决意庇护之人的性命!”
凤思楠的面色愈发阴沉。
祝佩玉犹觉不足,她小心翼翼的从凤思霜的身后探出头来,而后对着凤思楠做了一个极其夸张且荒诞不经的鬼脸,明显在挑衅对方的忍耐极限。
凤思楠怒极反笑,她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冷冽:“很好,非常好。”
随即,她一甩宽大的衣袖,一脸阴沉的离开了这里,仿佛不愿再继续这场荒谬的争斗。
祝佩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加明显,然而,当她察觉到凤思霜那锐利的目光时,她迅速收敛了笑意,再次装出一副虚弱的模样,轻咳了几声。
凤思霜微微眯起双眼,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和洞察,过了许久,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祝佩玉的把戏:“再装,本王就让你亲眼看看,人的屁股是如何开出花的。”
祝佩玉:“……”
第48章
凤思楠誓要将祝佩玉置于死地以泄心头之恨。偏偏这个祝佩玉跟个老鼠一样,整日藏匿在安北王府,不敢轻易露面。凤思楠本欲派遣暗探潜入安北王府,可偏偏她那个傻子四妹将祝佩玉当成个宝贝疙瘩似得,呵护备至,难以下手。
明枪暗箭的计划都只能作罢。
佳人卿关门大吉;温心避而不见;四妹又对她误会至深……
凤思楠说不清自己怎么了,明明自己计划无误,明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怎么突然间一切都变了?
变的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都是那个祝佩玉!
凤思楠紧握拳头重重叩击在桌案上,她明明两年前就应该死在火场,可偏偏毫发无损的活了下来,还嗖的一下跑去了北洲。
入京后,屡次坏她的好事,尤其还将凤思霜牢牢掌控在手里。
凤思楠越想越觉得诡异,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妖人?
习云观察到自己的殿下似乎有些过于执着,区区一个低级官吏,何须如此耗费心力?但凤思楠每日的情绪波动如同狂风暴雨,让习云即便想要劝解,也开不了口。
关珠更是焦急万分:“前日桦林发现了陌生人的踪迹,您有没有告知殿下?”
习云摇了摇头:“殿下现在这个样子,谁敢去触怒她。”她沉默了片刻:“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桦林并非私有领地,有百姓路过是常有的事。如果实在不放心,你可以派人去调查一番。殿下已经够烦恼了,你就不要再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她了。”
虽然如此,但殿下对桦林的事务非常重视,如果不告知她,关珠总是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不过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吏,殿下为何如此执着?”
习云叹了口气,她要是知道,她不早就劝殿下放下了吗?
万幸否极泰来,这日,祝佩玉终于离开了安北王府。
乌晴蒙冤入狱的消息,是乌温瑜带来的,母亲被指控收受巨额贿赂,数额高达数千两白银。都察院的官员气势汹汹,未给予乌晴任何辩驳的机会。禁军在接到命令后迅速行动,闯入乌晴府邸,粗暴搜查,不久便在其寝室中发现了所谓的银票证据。
乌晴大声疾呼自己的清白,却无人愿意倾听。随即就被关押至监察狱中。
乌晴只是出身平凡的士女,颇有一番作为,又凭借满腔热血和对朝廷忠诚,一步步攀升至如今的地位。在她的继任期间,由于坚持原则,不畏强权,得罪了不少权贵。如今身陷囹圄,乌老夫人四处奔波试图为女儿伸冤,却接连遭遇闭门羹。
乌温瑜坚信母亲是无辜的。他不顾儿郎之身,跪在刑部尚书的府邸外,耐心等待了数个时辰,直至宵禁的钟声响起,仍旧未能见到刑部尚书一面。
乌温瑜一夜未眠,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又跪倒在安北王府的门外,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形事浪荡的王女身上。
尽管已经做好了被凤思霜玩弄的准备,然而当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内心仍旧无法抑制的紧张起来,难以保持平日的从容。
“家母一生光明磊落,对官场的贪污腐败深恶痛绝,绝不可能收受贿赂。恳请殿下为我母亲洗清冤屈。”他深深叩首,声音中带着哀求:“若殿下愿意伸出援手,我愿终身为奴为仆,侍奉殿下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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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他无法窥见凤思霜的神情变化,只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她紧紧握住,她掌心的粗糙老茧磨红了他的手背,他却不敢流露出一丝痛苦,只是低着头,静候她的答复。
她缓缓开口:“你所说的侍奉本王,可是出自真心?”
乌温瑜的背脊瞬间僵硬,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凤思霜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在乌温瑜听来异常刺耳,他的脸色涨得通红,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耻和尴尬。正当他犹豫是否要有所行动时,凤思霜又说道:“本王就知道,你也喜欢本王。”
乌温瑜微微一怔。
凤思霜的语气中透露出从容与轻松:“莫哭!区区小事,本王抬抬手便帮你办了。”
乌温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她脸上并无半分轻蔑之色,相反,她的目光炽热而坚定,面带温和。随即,她面色一沉,转头看向一旁看戏的祝佩玉,命令道:“还愣着作甚?抓紧去办啊!办不好,本王就让你的屁股开花!”
祝佩玉:“……”
知道了,活娘!
祝佩玉微微躬身,语气慵懒地应了一声:“是。”
祝佩玉原以为提醒了宣颖然,她就能警示一下凤思雨,没想到乌晴依旧蒙冤入狱。
她还在想宣颖然是否知晓此事时,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番,她暗道一句不妙,不会是凤思楠杀过来了吧?
于是紧紧抱着自己,惊恐的看着车门。
孔眉见车内之人久久无言,只得推开车门:“吏书,是孙嬷嬷。”
孙嬷嬷?
祝佩玉急忙探出头去,就见孙嬷嬷微微一躬身:“祝吏书,陛下有请。”
女帝?见她?
刚刚悬着的心,再次悬了起来,甚至比刚刚还要惊恐,可惜孙嬷嬷口风很紧,半个字也不愿意透漏。
祝佩玉惴惴不安的再次进了宫门,最终在一座熟悉的宫宇门前,止住了脚步。
宣颖然不知候了多久,端的一副老神在在摸样,察觉她入宫后,嘴角微微扬起。
祝佩玉登时全身一凉,不可置信道:“不是吧奶奶,你出卖我?”
宣颖然觉得这小辈不仅可恶,而且不懂礼貌,谁是她奶奶?但当下这种情况,还是内心的窃喜居多:“吏书下了好大一盘棋,这世上敢将川南王、睿王、礼公及老身做棋子之人,吏书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好好借此机会扬名,吏书不觉白来世上走一遭吗?”
祝佩玉嘴角微抽,挑起凤家三女的争端,简直和在女帝头上拉屎没什么区别了。
祝佩玉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车裂?五马分尸?还是千刀万剐?
随意被宫人唤入殿内时,祝佩玉的大脑只剩下空白一片,只是乖乖跪在殿中老老实实道:“罪臣祝长生见过吾皇陛下,愿陛下春秋鼎盛,国泰民安。”
殿中默了几息,上首之人问她:“罪臣?你何罪之有啊?”
祝佩玉感觉自己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凭着阿谀的惯性说:“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愧对皇恩,今特来请罪,不敢奢求宽恕。只盼陛下不要责备安北王,安北王对陛下之忠诚之心,天地可鉴。罪臣所做之事,皆是罪臣一人主张,殿下全不知情。罪臣愿接受任何惩罚,还望陛下圣裁。
殿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奚晨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女帝的面色,感觉气氛和缓,她才鼓起勇气,以一种恭敬而审慎的语气提醒道:“祝吏书都把陛下搞糊涂了,敢问您究竟涉及了乌大人的贪污案,还是文大人的挪用公款案?”
祝佩玉在一阵惊愕之后,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在大殿中逡巡,试图洞察局势。
大殿内呈现出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既没有三位皇女的身影,也不见任何紧张对峙的气氛。祝佩玉意识到自己被宣颖然给耍了,心中顿时一宽,眼神在轻松流转之余,再次郑重其事地叩首,谦卑地说道:“微臣虽未直接参与其中,却早已对文大人的行径心存疑虑。然而,鉴于自身地位卑微,不敢贸然将此疑虑禀报陛下。恰逢与宣大人偶遇,便将心中所想与她探讨。恳请陛下宽恕微臣……知情不禀之罪。”
女帝的目光如利剑般穿透堂下之人。
她端坐于凤位三十余年,自诩拥有洞察人心的非凡能力。她深知,一个人能攀登至何种高度,与其才干密不可分。然而,面对祝佩玉,女帝首次感到了犹豫。这位女子的洞察力异常敏锐,仅凭占星台的坍塌和太湖桥的崩裂两起事件,便能洞察到素以清廉著称的工部大人,早已与皇女暗中勾结。
究竟是何种勇气,使得她敢于与宣颖然联手?宣颖然是谁?朝中书令,门生众多,又因是五皇女的祖母而权势膨胀,几乎要凌驾于女帝之上。
五皇女同样令人头疼,因赵固被贬,她将怒气发泄在审理此案的刑部郎中乌晴身上,甚至勾结都察院的官员,诬陷忠良。
女帝对此事一无所知,若非今日宣颖然的‘大义灭亲’之举,她仍被这些奸佞之辈蒙蔽。因此,她愈发困惑于宣颖然的反常行为。以往,每当五皇女犯错,宣颖然总是巧言令色,动员朝臣为她辩护,今日却主动揭露五皇女的罪行。
这个祝佩玉……当真有几分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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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良久,女帝敛起繁杂情绪,过问起文大人一案。
祝佩玉不敢有私,交代的彻底。又提及乌晴一案恐有冤情。
在女帝面前,祝佩玉丝毫不敢懈怠,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即便是与宣颖然的所谓“勾结”,也不过是在路途中的偶然相遇。
女帝对宣颖然抱有深深的戒心,祝佩玉自然不愿让女帝产生误会,认为安北王与宣颖然之间有结盟的意图。她的一切行动,说到底,也只是为了凤思霜的情感纠葛而操心。
她对自己今日的巧妙辩解感到非常满意,就连宣颖然也讽刺她有成为奸臣的潜质。
因此,当他们一离开宫门,两人相视一笑,宣颖然调侃道:“宣大人今日可是将小的好一番愚弄,小的差点以为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宣颖然呵呵一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当真以为自己操控了全局:“那祝吏书可得有表示才行。”
祝佩玉沉思片刻:“小的愚钝,还望宣大人赐教。”
宣颖然收起笑容:“你曾预言朝堂近日会有风波,如今已过去十日,朝堂依旧风平浪静。可知其中缘由?”
祝佩玉沉默不语。
宣颖然目光深邃:“城外的风光固然迷人,利益也诱人心,但比起在朝堂掀起波澜,川南王似乎更倾向于对付一个尚未成气候的礼公,以图私利。”
祝佩玉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宣大人……难道派人监视了川南王?”
宣颖然冷哼一声:“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的,不过寥寥数人。那日川南王府的宴会上,安北王与她长谈,老身怎能不生疑?老身也未曾料到,一向老实本分的礼公,背后竟有如此深的图谋。不仅刺探朝臣消息,还在城外秘密培养亲卫,冶炼兵器。”
宣颖然见祝佩玉脸色苍白,似乎对自己的计划被察觉感到不安,于是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安北王对文家小子并无好感,一直为退亲之事烦恼。老身今日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安北王是否应该有所回报?”
祝佩玉目光坚定:“我家殿下绝不会卷入朝堂的争斗。”她的言辞不再含蓄,甚至带有威胁:“若宣大人企图打我家殿下的主意,小的不介意玉石俱焚。”
宣颖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祝吏书放心,老身并无此意。”
祝佩玉警惕地看着她:“那您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宣颖然语气平淡:“祝吏书与礼公的矛盾,老身也略知一二。你之所以做出这些举动,无非是因为礼公逼得你无路可走,你想发泄私愤罢了。”她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将礼公拉下水,老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祝佩玉神色紧张:“这世上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确实如此,”宣颖然道:“老身只有一个要求,你既然说安北王不参与朝堂争斗,那就永远不要参与。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安北王都不要插手。老身这个要求,应该不难做到吧?”
祝佩玉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看来礼公这些年的努力,是要为宣大人做嫁衣裳了。”
宣颖然眼神锐利,言辞中带着警告:“那就不劳祝吏书操心了,你只需将老身的意思转达给安北王即可!”
祝佩玉深深揖礼:“小的定不负宣大人所托。”
蹄声渐远,不多时,宣颖然的马车便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祝佩玉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转身登上了不远处等候的马车。
车内,孙嬷嬷似乎已在耐心地等待了许久。而她的脚边,竟是一名昏死的侍女,祝佩玉凝神看着她的脸,认出了此女正是凤思楠身边最信任的习云,当即抱拳道:“谢孙嬷嬷救命之恩。”
孙嬷嬷懒懒恩了一声。
祝佩玉观她神色,轻声又道:“正如陛下所预料,川南王与宣大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听到这话,孙嬷嬷缓缓睁开了她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她的声音沉稳,如深秋的湖水,平静中蕴含着深邃的力量:“陛下将会让他们领悟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在黄雀之后,更有雄鹰在高空盘旋,等待着时机。”
那日凤思霜从城外回来,祝佩玉建议她将城外消息透漏给大皇女,届时三方势力倾轧,鹿死谁手,就要靠天意了。
凤思霜闻之有理,便也同意了祝佩玉的计划。
只是刚送风思霜离开别院,回房时,竟发现孙嬷嬷不知静坐了许久。
面对她锐利的注视,祝佩玉当即双腿一软,狼狈的跪倒在地。
孙嬷嬷这才缓缓展露笑颜:“老奴只是奴才,担不起吏书行此大礼。”
随后,她就被孙嬷嬷带‘飞’进了皇宫,祝佩玉本以为凤思霜的武功天下第一,那日亲眼得见孙嬷嬷的功法,方知人外有人。
面对女帝的质问,祝佩玉一字不敢隐瞒,将最近所谋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太过恐惧,总有疏漏,唯一忘了的,就是她怀疑文大人或早已投诚凤思楠这件事。
得知凤思楠狼子野心,女帝只是沉吟良久,方才感叹一句:“原来如此。”
祝佩玉不解其意,她也不敢追问。
然而,女帝罕见地为她揭开了谜团。她的声音如同流云般飘渺,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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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两年前,朕于梦境中遭遇了一幕异象。在那虚幻的一幕中,朕因病驾崩。朕的灵前,那些平日里备受朕宠爱的皇女们皆消失无踪,唯有身着凤袍的老二,以及身披战甲的老四。老四显得极为疲惫,仿佛历经了一场鏖战,却依旧坚守着为朕守灵七日的职责,跪在朕的灵柩前,眼中流露出深沉的哀伤,七日之内未曾解下战袍。而老二只是偶尔出现,她的眼中没有对朕的尊敬与仰慕,反而在凝视朕的灵柩时,屡屡露出冷笑,目光中透露出明显的蔑视。”
啊这……
祝佩玉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好。
女帝言罢,她那双凤眼微微转动,目光落在祝佩玉的面庞上:“说起来也颇为奇异,在那个虚幻的梦境里,你的夫君竟然成为了老二的君后。你是因此对老二心生不满吗?”女帝似乎颇感困惑:“仅仅因为一个男人?”
祝佩玉沉思了片刻,谨慎的开口:“小臣自知才疏学浅,官职名誉虽是荣耀,但若非己力所能及,便觉心中不安;财富私产虽诱人,但非己劳所得,便感愧疚难安。小臣曾与爱侣有过争执,因爱生恨,一度以为此生不复相见为佳。然而,命运的安排让小臣得到殿下的赏识,重返京城后,又重逢了温心。小臣渐渐发现……没有他,小臣虽能独善其身,但有了他,小臣的生活将更加完满。陛下作为天下之主,胸怀天下,心中装着江山社稷,或许难以体会小臣这些琐碎的私事。”
女帝默了几息,凤眸偏转凝望像远方:“你走吧。”
那日,当祝佩玉步出皇宫的重重门庭,步出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时,她的内心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难以平静。一种幸免于难的感慨在她心中油然而生,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后的重生。
她开始意识到,女帝的命运轨迹和书中所描述的细微差异,或许是天道给予了她某种警示。因此,她不再沉迷于那些玄虚的占卜之术,而是决定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女帝深不可测的城府,祝佩玉也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她突然意识到,若是没有提前窥见剧情,她的那些小九九,在这些权谋高手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难以立足……甚至就是笑话。
所以,今日的祝佩玉选择了沉默,她只是谦卑地点了点头,谨慎道:“陛下英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孙嬷嬷再次紧闭双眸:“京城的路颠簸,老奴送吏书回府吧。”
两日之后,乌晴的贪污案真相大白,其清白得以昭雪,随即获释。而那些参与构陷的检察院官员,因罪行昭著,均被处以极刑,以示警戒。
又时隔两日,朝堂有人呈奏工部尚书涉嫌贪污建资。不久,文息便取代了乌晴的位置,被拘押至监察狱中。
文雅珺效仿乌温瑜,跪于安北王府外,恳求一见。然而,直至日暮时分,王府的大门仍旧紧闭,未曾为他开启。无奈之下,文雅珺转而跪至礼公主府前。
出人意料的是礼公主府的大门敞开了。
外界无人知晓礼公主是如何安抚文雅珺的,只知道京城的百姓对此议论纷纷:安北王的未婚夫婿在深夜时分进入了礼公主府,直至次日清晨仍未离开。
流言蜚语中充满了暧昧之意,仿佛为凤思霜戴上了不忠的帽子。凤思霜因此感到极大的不满,于是愤怒进宫面圣。当她离开皇宫时,女帝解除了两人婚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数日后,为了安抚乌晴所受的不白之冤,女帝特别下旨,将乌温瑜赐婚给安北王,并命其即日完婚。
在婚礼举行的同一天,文息的贪污案也终于有了结果。虽然他有私心,但考虑到文息多年来对朝堂的贡献,只将其流放至北洲。
现实文息的下场,与书中乌晴的下场一致。
而文雅珺则因那些流言蜚语,竟成了凤思楠的小侍,却也幸□□放奔波之苦。
而神子也在这场贪墨案中受到了牵连,女帝命他出宫,终身在城外寺中为国祈福。
祝佩玉也说不清,这是不是天意弄人。
数日之后,城外山匪的骚动惊扰了城中的安宁,川南王遂向女帝请旨,欲清剿这些匪徒;女帝轻扬唇角,简洁地应允:“准。”
川南王出征之日,凤城遭遇了一场罕见的暴雨,雨势之大,仿佛天幕倾泻。队伍抵达桦林之时,凤思楠早已率军等候,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当双方兵力均遭受重创,力量大为削弱之际。
刚刚平定了小息楼之乱的宣颖然,携带着五皇女缓缓步入了战场的核心。
川南王与礼公主迅速达成了某种默契,随即与宣颖然的军队展开了一场混乱的交锋。
城中的居民对于桦林中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知晓的是,那天城外降下了如血的暴雨,将大地染成了一片深红。
直至次日雨停,这番奇异的景象才逐渐消散。
三方军队在桦林中暂时停战,五皇女一方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正当宣颖然自信满满,准备统领其他两位皇女时,山林外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安北军。
宣颖然正要怒斥祝佩玉背信弃义,却发现率领安北军的并非凤思霜,而是女帝本人。
在此之前,小息楼也再次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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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三方势力均元气大伤。
然而,除了局中人,仿佛无人知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朝臣们只知道,川南王不再享有女帝的独宠;宣颖然也不再有往日的威严,连带的五皇女也显得颓势;原本康健的礼公主,似乎在那场雨中再次染病,元气大伤,甚至连朝会都无法出席。
唯一不变的,还是凤思霜。
她依旧不懂朝堂之争,也依旧听不懂朝臣的奉承,依旧只会揣手皱眉倾听众臣的争吵,偶尔插上一句:张大人说的对;刘大人说的对;王大人说的对上加对!
每每这个时候,女帝只会默默扶额,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给朕闭嘴!”
凤思霜:“……”
女帝:“堂堂安北王上殿揣手?什么毛病!手也给朕放下!”
凤思霜摸摸鼻子:“主要是北洲天寒,儿臣习惯……”
女帝怒呵:“你还敢犟嘴!”
凤思霜立马乖乖侧立,眼观鼻,鼻关心。
虽然也不知道怎么观,但祝佩玉就是这么教的,其实对眼没什么难的,就是对时间长了,眼疼。
听了她控诉的祝佩玉:“……”
两年后。
凤思霜被立为皇太女的诏书在朝堂上宣读,其声音响彻整个朝廷。
而祝佩玉,正是那位宣读诏书的官员。
她未曾料到,自己的命运最终会是成为凤思霜身边的女官……
那不就是太监吗?
女帝睨她那张颓势的脸,幽幽道:“你好像对朕的安排很不满?”
祝佩玉急忙道:“小臣……啊不,奴才不敢。”
凤思霜紧咬后槽牙,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女帝窥见,莞尔一笑:“你这奴才叫的也别扭,还自称小臣吧。”
祝佩玉这才展露欢颜:“小臣谢过陛下。”
彼时正是初春,京城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温暖而明艳,空气里都是万物复苏的气息。
街道两旁的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随风轻摆。京城的长街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充满了希望和活力。
祝佩玉与凤思霜结伴回府,两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拉得老长。
温心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刘清山曾说预产期就在这几日,因此祝佩玉近来对她更是呵护备至。
见到温心端着茶杯款款走来,祝佩玉心急如焚地迎上前去,温柔地接过茶杯,轻声细语地说:“不敢劳烦夫郎大人,您快坐。”
温心看着祝佩玉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怎么?宫人做的还挺得心应手?”
祝佩玉的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微笑,微微一揖礼:“全靠夫郎大人提携。”
温心噗的笑出了声,却突然‘哎呦’一声。
祝佩玉急忙将手放在他隆起的小腹上,感受到了肚子的跳动,祝佩玉难掩心中激动。
她能感受到那股生命的活力,每一次轻轻的踢动都让她的心随之跳动,不过片刻,眼中微热,竟有了泪意。
温心愣了愣,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抚:“怎么哭了?”
祝佩玉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这么激动,只轻声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当娘,而且还不用我生,有点激动。”
温心:“………………”
温心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女人怎么能生孩子?那不是天方夜谭?”
祝佩玉:“………………”
祝佩玉觉得他说的有理:“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孩子就该男人生!”
温心白她一眼。
祝佩玉则轻挽温心的手,十指相扣,腕间的跳动直达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日光柔和,如同细密的金纱,轻轻披在温心的眉眼之上,映照的他眸若秋水,清澈而深邃,仿佛承载着所有的温柔与深情,统统都赋予给了面前之人。
祝佩玉渐渐沉溺在他的眉眼之间,情不自禁的靠近,刚吻上他的唇……
却被不合时宜的人打断。
蒋幼柏一手提着酒,一手捂着双眼控诉:“大白天的,都要当娘父的人了,你俩能不能克制克制?”
祝佩玉:“……”
温心满脸胀红,起身忙着招待。
不久之后,席间谈笑生风,一酒饮罢,祝佩玉有感而生。
爱人陪伴在侧,好友环绕四周。
她想,她的人生完满了。
正文完。
第49章 番外
我是温心。
知道祝长生是装病那一刻,我欢喜至极,悬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但她也实在可恶,气的我不想理她。
祝长生似乎吓坏了,每日都会惴惴不安的立在我门前三问:睡的好吗?吃了吗?你还生气吗?
得不到我的回应,她便会静静地等待片刻,直到确认我不会理睬她,才带着一丝沮丧离开。
好几次我都有些恍惚,仿佛两年前祝家姐妹在长街诬陷我与凤思楠不轨那次,我也生了她好大的气,她也是连着两日站在我的门前三问。
只是那时的我是真的不想理她;而如今……我只想骂她是个呆子。
难道她就不能勇敢一些,直接推开门来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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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终于有一天,她好像开窍了,在我的门前挂了张白色帕子。我待她离去方才开门去看,登时愣在原地。
我喜欢竹子,颜色翠绿,自有气节。
但自磐宁那次她将我的手帕不留情面的扔进火盆,我就再也不绣竹了。
所以我拿着绣有翠竹的帕子质问她:“不是烧了吗?”
祝长生偷偷瞥我神色,复又将帕子抽回手里:“绣工这么好,哪里舍得烧。”
我气的又不理她。
她总是这样,明明在他人跟前口若悬河,可到了我这,习惯性沉默,半天闷不出一个屁来。
翌日,她又雷打不动的跑来我门前三问。
我怒火中烧,拉开门质问她:“你就只会说这三句吗?”
她挠挠头,眨眨眼:“四句也行。”
我有些无语:“……”
她以为我在鼓励她,遂,问我:“想我了吗?”
我正要发火,听她闷声道:“反正我想你了。”
我眼眶不争气的发热,她见了,试探性的将我拥入怀里,良久,才道:“温心,除了装病,我不懂如何让你心疼我,我们明明是夫妻,可我却连邀你同席的勇气都没有。太靠近了怕你生厌;太疏远了又怕你寒心……”她默了默:“要不你教教我吧。”
我哽咽着骂她笨蛋。
她也不恼,只回我:“我也只在你面前笨,你打量看看,除了你,我正眼瞧过其他郎君没有?”
我默了几息,气闷道:“有,你瞧素瑾时就挺正眼的,还很柔和耐心。”
她:“……”
她道:“那是他手艺好,能帮你挣银子。”
我推开她,郁闷道:“才不是,你还送他发簪,还夸他性情如白玉洁白无暇;你却从未夸过我,不是嫌我脾气差,就是嫌我不讲理,更未送过我贴身之物。”
她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后,她试探问我:“要不……我把床分你一半?这够贴身了吧?”
我:“……”
她:“我分明也夸过你,夸你好看。”
我再次将她拒之门外。
隔天,她端着桂花糕叩响了我的房门,这次她没有三问,而是径自入内,献宝一样将桂花糕递到了我的面前:“尝尝看,新出炉的,祝大师亲情奉献。”
我瞄了一眼,卖相极差,口感也谈不上好,却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很违心的称赞一句:“好吃,再接再厉。”
她瞬时蔫了:“还要再接啊?”
我逗她:“再接。”
她微微叹息一声,很是无奈:“好吧。”
我转气为喜,原谅了她装病之过。
一场暴雨过后,京城似乎安定了不少,我也是事后才从祝长生的口中知晓,那天经历了怎样一场风暴。
外人口中,凤思楠称病躲在府里,实则被女帝软禁府邸。
师父平安走出了礼公主府,我的佳人卿也重新开张,我将掌柜和小二辞了干净,又将于琪接入京城。
再次得见祝长生时,她的表情十分精彩,最多的莫过于难堪和愧疚。祝长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不提了。”
彼时,白小突然冲进了祝长生的怀里:“太好了妻主,你没死。”
两年不见,白小已出落成了大姑娘,虽跟在于琪左右学了不少,可面对祝长生时,她依旧是当年的孩子摸样。
而祝杭妙,也全然没有她母亲痕迹,长的亭亭玉立,眉眼间竟和祝长生有些相似。
祝杭妙并不知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夜家里着了一场大火,除了她,祝家人都死在那场火灾里,而我作为她的姨父,承担起了她日后的生活。
过往我在祝家人面前全无尊严可言,她也如她母亲那般,瞧我不起。可那夜之后,她看我的眼神里,只有恐惧。
我留她一命,是因为稚女无辜,可我也不会蠢到将她留在身边,只安排白小照顾她。
再次相见,祝杭妙也稳重了很多,可当见到祝长生时,顷刻泪如雨下,她也冲进祝长生的怀里,唤她姨母。
祝长生有些意外看着我,或许也无需我多言,她便明白了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祝杭妙的头:“狼心狗肺的小崽子,枉你姨父日夜惦念你,连给他行礼都忘了?”
祝杭妙这才如有愧疚的对我行了一礼。
随着安北王在朝堂的地位水涨船高,祝长生也跟着沾了光,短短一个月,竟收了三个小侍。
我看她是皮痒了!
她只是嘿嘿一笑:“夫郎莫恼,我都打谱好了,一个去佳人卿当小二,一个当跑堂,一个当跑腿。”
那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对呀,”祝长生无辜道:“人力这块又给你省了好大一笔银子,你也不谢谢我。”
我看着水灵灵的三个郎君有些吃醋,可思量过后,却故作大方说:“妻主如今地位不同,留几个小侍在房里也应当。所以……留下吧。”
祝长生连连摆手:“可别,有你一个已经够伤脑筋了,再来三个,我还活不活了!”
我看她是真想挨打了,于是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她半个安北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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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蒋幼柏等人得知都出来看热闹,祝长生也不解释,反倒告了我一状:“没见过吧,悍夫。”她骄傲的指了指自己:“我家的!”
众人哄笑一团。
我:“……”
不识好人心,我又气又恼,扔了鸡毛掸子回院子,马上将三个郎君打发了。
再次见到凤思楠,已是两年后。在这段时间里,女帝对她深谋远虑的心思感到忌惮,因此直到安北王展现出了足够的成熟与智慧,能够独立处理国事,女帝才决定解除对礼公主府的禁令。
初次与她相遇时,尽管她身体抱恙,但眼中的光芒依旧璀璨,充满了自信与活力,她的举止从容,仿佛命运的丝线都在她的指间。她的眼神锐利,透露出对权力的渴望和掌控。
然而,当我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摆脱了病态,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她的气质也变得更加淡泊,似乎已经放弃了对权力的追求,转而渴望成为一名无忧无虑的王女。
我无法完全洞察她的内心,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放下了过去的野心。但我能感觉到,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已经没有了昔日那种压迫感和必胜的决心。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平和,仿佛在经历了时间的洗礼后,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生活态度和目标。
但她似乎另有执念,并在见到祝长生后沉默了良久,终于以一种几乎听不出情绪波动的语调开口:“本宫曾沉溺于一场梦境,在那梦境之中,一切皆随本宫所愿,无不如意。而你,在那个幻境中,不仅形象猥琐,更被本宫处以极刑,以泄心头之愤。”
祝长生静静地审视着她,良久,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那小的真惨。”
凤思楠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忧郁:“有一个疑问,困扰了本宫两年之久。”她目光飘向远方:“你真的是祝佩玉吗?”
两年间,被女帝精心磨砺的人除了安北王,也有祝长生。彼时的她,随时都能保持一种超然的冷静和从容,因此面对凤思楠的质疑,她选择了沉默。
凤思楠也显得更加沉稳,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眼底隐藏的阴霾。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你不是。你是个妖人。”
祝长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语气平和:“如果殿下坚持认为我是妖人,那么这只能说明,殿下还没有真正放下过去,也没有真正理解自己失败的原因。”
凤思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寒意,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本宫不会输!”
祝长生依旧保持着她的从容,语气平和,仿佛在讲述一个不争的事实:“的确,殿下受天命所庇护,不甘放下,是情理之中;不甘认输,也是既定人设。”
凤思楠愣愣地注视着祝长生,她的眼中闪烁着疑惑和警惕,似乎想要探究祝长生话语背后的深意。
祝长生轻轻一笑,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神秘:“那场梦,其实并非虚幻。”
凤思楠的眼神瞬间凝固。
祝长生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能够轻易洞悉殿下的所有谋略和计划,并一一予以破解,是因为我先一步窥见了殿下的命书。正如您所言,我并非那个您所认识的祝佩玉,而是应天道之邀,来到此地,为了改变您——顺心顺意的命运。”
凤思楠的情绪激动,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祝长生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因为天道表明,它并不青睐于您。”
凤思楠的脸色变得铁青,她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祝长生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她继续说道:“殿下的命运在天命的卷轴上显得如此坦荡,这皆因女帝对您寄予了深厚的期望。楠树倚江而立,草堂前的传说已逾二百年……它在雷雨中依然奋力抗争,即使根系断裂,亦非天意所为【注1】。她对您的所有忽视,实则是一种保护。您自幼身中奇毒,亦是她苦心孤诣的安排,她意在让风霜雨雪先行,您在未来才能安然无恙地独占鳌头。遗憾的是,殿下未能领悟这背后的深意,反而在权位稳固之后,对女帝心生不满与怨恨。更为不幸的是……陛下在某个偶然的机会中也窥见了天书中的终局,因此对殿下彻底失望。”
“天道并不青睐于您,陛下亦对您失去了信心。这便是我能够战胜殿下的原因,而非因为我是否为妖人。”
凤思楠沉思了许久,忽然冷笑道:“你真是心思歹毒,企图用寥寥数语削弱本宫的意志。你以为这样就能击败本宫吗?只要本宫的君父尚在,本宫便有重振旗鼓的资本。”
祝长生静静地凝视她许久,最终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只是拉着我悄然离去。
我询问道:“礼公还会报复吗?”
祝长生肯定地点头:“会的,因为她是凤思楠,这个世界因她而生,却不会仅为她一人而旋转。如果她仍旧沉迷于权谋的诡计,忽视了人心和人性,那么她的野心最终只会成为一场空梦。”
我沉思片刻:“你真的是天道派来的吗?”
她含笑抬头,自言自语:“男主在问你呢。”
我茫然地仰望天空,只见碧空如洗,连一丝云彩都无,更别提任何回应,我这才恍然大悟:“好啊,你又在戏弄我,看来你的皮又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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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祝长生面露惊慌之色,急忙拔腿奔逃:“悍夫饶命啊。”
我:“……”
随着岁月的流逝,女帝开始逐渐将权力下放,而那时的祝长生也已跻身内阁,成为辅佐朝政的重要臣子。她的气质越发沉稳,日程也日益繁忙。
我们仍旧居住在皇太女府,她曾言,如此一来,当她因公外出时,我便能与太女夫一同绣花、品茗,以此消磨时光。
蒋幼柏时常戏谑她脸皮厚,只因她新婚之初,便已搬入了自己的府邸。
女帝日渐衰老,健康亦不如往昔,而礼公在沉寂多年之后突然崛起,甚至与川南王和睿王结盟,频繁在朝堂上对凤思霜发难。
女帝驾崩之日,哀钟的回声方才响起,京城之外便已传来了战鼓的轰鸣。
幸运的是,祝长生早已未雨绸缪,城中的百姓在哀钟响起时纷纷避难于家中,因此并未遭受太大的冲击;经过三日的激战,新帝登基的喜讯终于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凤思楠在战败后,不愿屈辱求生,企图自刎,却被新帝及时救下。
那时,北洲正值战乱之际,新帝决定派遣凤思楠前往北洲镇守:“或许二皇姐置身于真正的战场,才能领悟到国家的根本所在。”
再次相见,已是时过境迁。
凤思楠的笑声郎朗,她的眉宇间不再有过去的阴霾,仿佛所有的重负都已卸下。而新帝则常常叹息,她的眉头紧锁,为国家的繁杂事务所困扰。
我时而恍惚,感觉两人都活成了对方的摸样。
我也再次见到了文雅珺,他曾因凤思霜的退亲而与我产生了隔阂,对乌温瑜更是怀有深深的怨恨。但随着凤思楠的战败,他随她一同前往北洲,在那里与母亲文息重逢。在北洲的岁月里,他的怨恨逐渐消散,他变得更加沉稳和端庄,甚至能够心平气和的向君后请安。
唯一不变的,好像只有我……
我依然是祝长生口中的“悍夫”,孩子们眼中的“悍父”。某个慵懒的午后,我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丝忧郁。
祝长生轻抚我的长发,关切地问道:“夫郎为何面带愁容?”
我叹了口气,言语中带着一丝自责:“他人的夫郎总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我却总是让你蒙羞。”
祝长生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安慰我:“换个角度想……你至少可以成为典型的反面教材,为他人提供了宝贵的教训和启示啊。”
我心头阴霾顿消:“祝、长、生!”
祝长生转身一路小跑:“救命啊,悍夫又要打人了。”
她又来这一套!
我急忙起身喊道:“你给我站住。都快拄拐的人了,也不怕摔倒。”
祝长生的声音在空气中飘忽不定:“无碍,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
我:“……”
这个呆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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